《公主的秘辛》 序言 【序言 留恋 黎孅】 大家好,我是黎孅。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我的身边有很多人来来去去,走走停停,而不知为何,我很容易听见他们的故事,他们有些家世傲人,有些自己很努力过生活,也有些人知足、不强求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受他们影响,我一直很爱写关于坚强女性的故事,在大家族中出生,拥有很好的家世,却不见得有得到温暖的女孩。 我曾经接触的女孩子中不只一个人背景惊人,但有一个女孩子很不同,她跟卞珏一样很聪明、跟卞珏一样懂得心计、跟卞珏一样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拥有一般人没有的生活历练和人脉。她很完美,不论家世、外貌、才情。 但是上帝夺走了她的健康,她可能一生都没有办法生下自己的小孩。 她是一个遇到爱情的时候,变得不会为自己着想的女孩子,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那个男孩子好,因为身体状况的关系,她成全退让,一个天之骄女却这么的委屈自己。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有健康的身体,那么,她会坦率的跟那个男孩子一起走下去吗? 如果,她有小孩呢? 于是啊,我设定了这个叫卞珏的女孩子,她是一个不懂爱情,也不奢求爱情的女孩子,在她的世界中,一切都可以拿来「交易」,她是一个只想到自己,不在乎别人的女孩。 直到她遇上了诺顿,体会到爱、发现爱,了解到在人和人的接触时,那种温暖的感觉多么让人留恋,她开始想要留下幸福,但环境不允许,于是她牺牲了很多,甚至舍弃很多人一生中所追求的生活,她完全不留恋,只想抓住她要的幸福。 故事中的情节,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孩曾经过过的,但我想,结局应该会是她想要的。 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厮守,能够拥有自己的小孩,那么,舍去那公主般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我想要说明下,在故事中写到的,关于诺顿被羁押八个月的时间问题。 可能我看太多欧美影集的关系(遮脸),很自然而然的写到女主角设了一个局,把男主角送进监狱,关了八个月才让他出来,让我的故事转弯。 后来查了资料才明白,要判刑才能进监狱,而且杀人罪是非常重的,通常是判死刑、无期徒刑,或者是十年以上的重罪,不可能八个月就被放出来。 这时候,我就要感谢我的朋友亭莹,在我苦恼地打了一通电话给她时,立刻解决了我这个问题。 虽然我的故事背景是在美国,但我的法律条文是参考台湾的法律,在这里解释一下-- 我依据的是「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一条」,因为文长限制,我就稍微解释一下我设定的逻辑,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搜寻一下这一条法令。 在这法条中,第二项或第三项,写道有「逃亡之虞」或是所犯的罪很重,可以伸请羁押。 也就是说在警察抓了犯人或犯人自首时,警察二十四小时之内要将人送到法院接受法官讯间,讯问后发现嫌犯若被放回去会有逃亡之虞,或是他犯的罪太重,检察官可以为保全刑事诉讼程序进行--怕犯人跑掉,声请羁押请求法官决定。 所以,我设定了案发现场、凶器、血迹,虽然没有尸体(杀人罪要有尸体,进而解剖验尸,可我不想写真正的尸体!(任性)),仍硬安给诺顿一个「嫌疑重大」的罪名羁押他。 羁押期则是参考第一百零八条第二顷,侦查中--就是检察官调查案件时为两个月,可以声请法院延长,法院审判时也可以羁押一次三个月,而杀人罪是十年以上重罪,可以无限期羁押,所以我订下八个月,直到卞珏出现,洗清他的杀人罪嫌。 羁押跟监狱是不一样的,我直到写了这个桥段才明白,泄露了自己功课没做足的缺点。(抱头) 第一章 车龄超过二十年的蓝色小车,在傍晚时分驶离曼哈顿,奔驰在笔直的公路上,往长岛方向驶去。 小车内有四名年轻男人,除了开车的人之外,其余三人互相灌着啤酒,而后开始胡言乱语,甚至扯开喉咙大声唱歌,直到醉了、累了纷纷睡下,仅剩下开车的男人清醒着。 诺顿深蓝色的眼珠扫向在副驾驶座的友人安迪,见他睡了,还抱着酒瓶说梦话,他一挑眉、抬眼,又透过后视镜瞟了后座醉得东倒西歪的两名友人。 都睡了,很好。 他伸手关掉音响,让车内安静无声,耳边听见的仅有沉静的引擎声,他一手握着方向盘,空出来的另一手拿起仪表板上的烟盒,抽了一支塞进嘴里,点燃,然后降下车窗,让白色烟雾随着风飞逝,消失在后头。 在开了一小时之后,他的车速慢了。 那是因为前头的车速先慢了下来,前方车子大排长龙,而他后头的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他索性拉起手煞车,再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下一刻,一辆红色敞篷跑车停在他左手旁,但他眼不斜视,只望着前方的车阵,耐心等待放行。 那辆红色跑车的车主是一名年轻女孩,车上载了数名女孩同伴,车上放着歌,正欢笑吵闹着。正好,是四个人。 其中一个女孩似乎发现他们这一车也同样是四个人,于是窃窃私语起来,而后一个胆子大的女孩下了车,刻意整了整身上的比基尼,朝诺顿走来。 “嗨,要进城吗?”女孩弯腰,手扶在驾驶座上,好身材弯成了诱人的型,美腿修长,搭配比基尼和超短小热裤,火辣又性感。 诺顿眼睛仍看着前方,理也不理女孩的搭讪,见前方车阵移动,他放下手煞车,让车子也往前进。 只有三公尺的移动距离,不死心的女孩踩着楔型凉鞋跟上,这回侧身,双手一撑,坐上车头。 “我叫金妮,你们有四个人,我们也是四个人,进城后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玩?雪儿家里今晚办了个派对,一起来吧。” 诺顿慢条斯理地抽着烟,让尼古丁在肺里循环,再缓缓吐出烟,态度冷淡,没有回应,也没有多看女孩一眼。 另一个女孩见效果不佳,便跟着下车前来游说,两个女人一直缠着诺顿,力邀他入城之后一块玩,这声音吵醒了醉死的其中一人。 安迪微微睁开眼,就看见诺顿被两个比基尼辣妹痴缠,他不禁暗暗窃喜,果然,硬拉着诺顿跟他们兄弟一块来汉普顿,绝对有好玩的! 谁教这家伙天生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头黑发,深蓝色眼珠乍看之下会误以为是黑色,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眼珠的颜色如上好的蓝宝石,深邃迷人,五官甚为英俊,皮肤又白皙,不输给那些汉普顿的新贵、少爷,而诺顿更胜一筹的,就是他那一身硬邦邦的男子气概! 像现在,他没有穿亚曼尼,仅着一件黑色背心、牛仔裤,头发乱糟糟的,后颈还有一只骷髅马头刺青,要说他有贵气嘛,他又叛逆,要说他像混混嘛,他又有沉静的特质,不只是女孩子会迷他,就连他们这些哥儿们也都被他的气势慑服,以诺顿马首是胆。 “好啊,进城后几点?”安迪突然出声,接受了女孩的邀请。“地点在哪?有酒喝吗?” 诺顿扫了一眼身旁的兄弟,不是责备反对,但也没有多开心就是。 安迪明白这就是表示随便他的意思,便笑嘻嘻地和女孩们交换电话,约定了进城后要在哪里见面,他甚至叫醒了后头睡着的兄弟们,一同参与。 两个男人一看见隔壁那辆红色跑车和四名年轻火辣的女孩,瞬间酒都醒了,热络地和女孩们攀谈起来。 男人的积极响应,弥补了女孩们一开始自诺顿身上得到的挫折感,几人还算愉快的订下了深夜之约后开车离去。 “那个开车的叫雪儿肯定喜欢你!”坐在后头的凯瑞上前勒住诺顿的脖子。 “拜托,谁来把我这张脸给换了?”比起面对女孩们的冷酷,诺顿对好友们热情多了,会说笑吵闹。 剩下的塞车行程,在一群人的打打闹闹下度过,终于进了城。 汉普顿,一个偏远的小镇,但这里是美国有钱人的避暑胜地,每到夏天,这里总是热闹滚滚,名媛名流都聚来此地,有参加不完的派对,也有聊不完的各家八卦。 诺顿和好友们一块来到汉普顿,只打算待一周,一行人也并未在镇上置产—汉普顿的房价非一般市井小民负担得起,一到夏天住宿饭店也供不应求,因此一行人落脚在一家离海边有点远,看上去破败的小旅馆。 “就住在这儿?”诺顿好笑的看着房间里的两张双人床,那张双人床小得连他一人睡都嫌小吧。 “放心吧,我们不会有时间睡觉的。”拎着行李进来的海德,笑得意味深长。 “大家都酒醒了吧?”安迪笑问大伙。“那么快点洗个澡,换上最好的行头,我们有个派对要参加—诺顿!你别想逃,想睡觉,等到明天早上之后随时都可以睡!” 诺顿无语。他就连借口都被死党们堵了回来,他还能做什么? 只能洗个澡,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然后被逼着套上海德的西装外套。四人中唯有他和海德身材相当。 四人一番打理过后,在接近午夜时分,再度开着诺顿那辆车龄二十年的蓝色小车,照着女孩们留下的地址一路驶去。 那是一栋坐落在海边的城堡,说那栋房子是城堡绝对不为过,除了高耸的围墙,门口还有高大魁梧的保镳守门,往里头望去,可以看见笔直的道路,两旁全是高大的树木,即使是夜晚,也能看清草坪、花园整理得多么完美。 入了庭院,停好车,被引进年轻人聚会的场地,女孩们个个穿着清凉,扭动身体随着音乐跳舞,男人们也随着音乐摆动,挑逗看中的女孩。有的在一隅抽着水烟,也有人拎着酒瓶,就着瓶口灌下一瓶要价数百美金的威士忌。 吃不完的美味食物、喝不完的酒、舒适的派对地点,这,就是美国有钱人的享受模式。 诺顿看着一室的纸醉金迷,并未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他轻笑旋身,却见他的死党们都不见了。 他摇头失笑,也不打算找寻他们,那几个人虽然爱玩,但向来玩得有分寸,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他们几个人几句话,就答应陪他们一同来避暑。 “你在这里。” 正当诺顿决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抽烟时,手臂被一个女孩拉住,他低头一看,是个身材高 、五官甜美的金发女郎。 “我是雪儿,傍晚在路上遇到的,记得吗?” 雪儿笑起来甜甜的,五官明亮,是个标准的美国金发美女,但仔细一看,她身上穿着保守合宜的白色小洋装,连高跟鞋都是白色,一身的名媛风格,与他们现在处的狂野派对格格不入。 这个女孩应该是家教很严的娇娇女才是,怎么会办起这种狂欢派对…… “雪儿!你在做什么!”一个年轻的棕发男子皱眉,往他们方向走来。 “是我哥!快跟我来。”雪儿见状,朝姊妹们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上前缠住雪儿的哥哥,雪儿逮到机会,就抓着诺顿的手,急急忙忙离开派对。 诺顿才想着这举止不合理也不合宜,但他不想惹麻烦,因此也没有反对,就这么让女孩拖着他走。 在她带着他在这个盖得很豪华,有如城堡般的房子里闯来闯去,远离了热闹的狂欢派对,来到房子的最西边,这里,安静无声。 “我双亲今天举行餐会,无聊死了,我找个机会就溜了出来。”雪儿边说边脱下高跟鞋,用双手拎着,蹑手蹑脚地拉着诺顿躲进一个房间。 一进房间,她就立刻把诺顿推坐在沙发上,毫不淑女的跨坐在他大腿上,诱惑意味很明显。 “我今天一眼就看中你。”雪儿捧着他的脸,脸上满是迷恋。 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主动投怀,要有什么反应?正常来说,通常不会拒绝,但诺顿不是一般人,他笑了,双手扶在女孩软柔纤细的腰身上,只说了一句话— “等你长大了再想怎么勾引男人吧,你还只是个孩子。” 闻言,雪儿一楞,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腰间有股力量,就被男人像搬货物一样,给“挪”到沙发上坐下。 没有想到会被拒绝,她当然不肯就这样放过诺顿,这个男人是她一眼看中,深深觉得不能放过的男人,即使不知道名字,但她才不想管,这就是爱情啊! “站住!”大小姐脾气上来,雪儿冲上前拦住正要起身离开的诺顿。“我不是孩子!我十六岁了!”说完,也不管诺顿同意不同意,她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一阵狂吻。 诺顿皱眉,握着少女的肩膀,想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咳咳。”此时,一阵清脆的咳嗽声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出现。 雪儿吓了一跳。“是谁” “不用担心,是我。”一个纤细的身影伴随话声自阳台踏进房间。 那是个举止优雅、五官柔美的东方女子,笑容浅浅的,柔柔看向在明亮房间内的两人。 雪儿一看见那东方女子,脸色立刻刷白。 沉着的诺顿不显慌乱之色,深蓝色的双瞳专注看着那抹从黑暗中出现的白色身影,眼神迸射出精光。 是她啊…… 纤细的身材,黑色过肩长发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更显精致,透过落地窗吹进来的海风,拂乱了她飘飘长裙,也吹乱了她一头黑色秀发。 她伸出青葱般的手,将飞乱的发勾到后耳,露出纤巧的耳壳。 “雪儿,你还好吗?”卞珏笑得温和无害,说话语调柔和,一双澄净的眼睛,像是没有看见两人此刻奇怪的坐姿,脸上也没有半点惊讶之色。 汉普顿的社交圈是一个外人难以打进的圈子,每一年来来去去的名流富豪们很多,但真正能够在社交圈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家族,少之又少,更别说是亚裔了,即使极富、极贵,都无法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分子。 但眼前这名女子,卞珏,不同于一般。 雪儿的父亲正在争取她家族的投资,母亲则央求在英国接受贵族教育的她,在汉普顿度假期间指导仪态。 能让雪儿那存有严重种族歧视的母亲接受的亚裔女子,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卞珏浅浅一笑,柔媚的眼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的诺顿,再转向面色苍白的雪儿,以优雅的语调说着标准的英语,“雪儿,头痛好些了吗?原本你母亲安排我今晚住在这个房间,但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样子,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至于这位迷路的客人,你放心,我会送他到他该去的地方。” 卞珏说话的语调很柔和、嗓音很好听,言词中也没有半点要向雪儿双亲告状的意图,还帮她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可雪儿就是害怕这个女人。 “麻烦你了。”雪儿敛起野性,端出名媛千金的仪态,点了点头,想维持优雅的体态从诺顿腿上爬下来,可惜成效不彰,幸而他伸出援手,扶了她一把。 手腕被男人握住,细致的皮肤感觉到男人掌心的厚茧,以及纯男性的热度,让被保护的千金小姐雪儿为此红了脸。 见状,卞珏美目闪过一抹精光,但随即消失不见,脸上仍是那副柔和的微笑。 第二章 雪儿局促地送两人离开房间,脸上仍有着惊疑未定,她担心若卞珏向她父母告状,那么她就…… “我……”在两人离开前,雪儿拉住卞珏,乞求的话却含在嘴里,吐不出来。 “好好休息。”卞珏笑言,不动声色地挪开女孩的手,翩转过身。 厚重的门,在这对男女身后阖上。 “你是亚力邀请来的客人吧。”她轻柔地朝身旁的男人微笑。“亚力的派对在另一头。” 他没回应,只深深凝视着她。 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后,诺顿一双眼便盯着她不放,眨也不眨一下,此刻,深蓝色双瞳映出一张笑意温和的脸蛋,她离他很近,近得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扯到面前,撕成碎片! 再见她完美的假笑、完美到不像真人的仪态,抓不到错处的圆滑,让诺顿真真切切的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卞珏,这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女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了—想到这一点,他表情一沉。 “多年不见,你一点也没变,”看到她那张温和的笑脸就有气,他口气很冲。“一样爱耍花样。” 没有人会怀疑气质出众、八面玲珑的卞珏,她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以远远观赏,不能靠近冒犯,但诺顿曾见识过这女人在公主表象底下的真面目,绝对不会被她欺骗。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是谁,诺顿。”没有被他的语气激怒,卞珏说话口吻仍是温和有礼的。“过了这么多年,你的魅力依旧无远弗届。” 她抿唇,像是在谈笑,但诺顿听出她言词下的讽刺意味。 诺顿看着她依旧和煦的神色—这个女人,心情越是激动,表情就越是平静。看穿了她平静表相下的真实心情,他笑出来。 男人张狂的笑声让卞珏眉头一皱,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危险逼近,可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她被困在墙面和他的胸膛之间,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 卞珏心头大乱,想要挣扎、喝斥他的不逊,可一迎上他带着挑衅的眼,她便立刻冷静下来。 才不要输给他呢!她努力让自己放松,忍受他的逼近、压抑自己激越的心跳,清澈的双眼勇敢迎上他的,对峙。 “听你这口吻,怎么,吃醋了?” 诺顿双手抵在她身旁两侧,低头,嘴唇距离她的连一公分都不到,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只要一收手,就能将纤细的她揽进怀里,绞得她粉身碎骨。 “怎么会呢?只是替你担心,有家底的人还这么玩世不恭,不甚妥当。”她一点也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底。 这一张脸,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迷失的脸蛋,诺顿却深恶痛绝! 说得这么好听,担心他?笑死人了! “担心笑话!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一样迷恋你?收起你对付别人的那一套吧。卞珏,别人不了解你,可我了解,你若真担心我,当年我父亲失势垮台,你不会不见踪影、音讯全无,这么多年来,你我早就没有关联,我就算穷困潦倒,也不需要你的好心。” 听见他的指控,卞珏表情变得很微妙。说不上来是喜是怒,看着他的神情有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从来没有给过你半点讯息?”她突兀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在乎吗?”他讥诮反问,但这问题也让他心头一刺!“喔,有的,你是指我进监狱那件事?真是多亏了你啊。” 卞珏直直望着他,抿了抿唇,再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个人?没有对象?没有结婚?没有小孩?” “与你无关!” 诺顿觉得自己真是愚蠢,竟然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找寻答案。 这个女人曾经是他最初的爱恋,却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舍弃、背叛他。 他再也不要看见她! 丢下这句话,诺顿头也不回的离开,不再看她一眼。 看着那高大昂藏的身躯消失在门后,卞珏敛起了笑意,一向喜怒无形于色的她,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流露出错愕的神情。 诺顿.伊莱斯……她几乎都要认不出那个有点愤世嫉俗的男人,他不像她认识的人了。 他的反应、他待她的态度都不对劲……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卞珏走出城堡般的别墅来到海滩上,高跟鞋在柔细的沙滩上行走,寸步难行,她跌跌撞撞,失了优雅仪态,一个踉跄,跪倒在沙滩上。 巨大的月亮在海平面上,海浪扑打沙滩,浸湿了她柔软的裙摆和双腿,这冰冷让她清醒— “诺顿没有结婚,没有小孩……” 旧情人仍是一个人,对她仍有激烈的反应,她应该要开心吧?但卞珏开心不起来。 从那个男人的反应,她发现了一件事。 她被自己的家人背叛、欺骗了—她曾跟家人做了一个交易,再也不与诺顿见面,再也不联络,而他们答应她,会为她做到一件事。 “没有,你们骗我!”她咬牙,跪坐在沙地,任凭自己失去了以往的公主形象。 夏天的海水依旧冷冽如冰,但她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痛,只觉全身颤抖,表情扭曲,眼眶赤红,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的心扯成碎片! “啊—”她对着大海发出痛苦的呐喊,凄凉心碎、声嘶力竭,但喉咙再干燥疼痛也无法阻止她发泄心中的愤恨。 “该死,你们都该死!我恨你们—” 卞珏对着大海吼出她的不甘和怨恨,但她没有流泪。早在很多年前,她亲手送出最珍惜的宝贝后,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那是奢侈的东西。 她在沙滩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激动的心情平复,直到太阳升起…… 汉普顿的夏天,绚丽迷人,诺顿一反往常的冷静自持,与友人停留在汉普顿的一周,他日日烂醉,直到离开这个地方。 夏天尚未结束,汉普顿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卞家最优秀的公主卞珏大小姐,被取消继承权及一切信托基金,永远放逐。 原因,不详。 一辆在州际公路上奔驰的巴士正开往美国中西部,公路两旁尽是宽广的草地,一望无际,人烟稀少。 炙热的太阳晒得柏油路热烫,巴士内的冷气滴下点点水滴,一接触到路面立刻蒸发消失。 巴士在一个写着弗朗的小镇站牌前停下,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先下了车,接着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外搭一件粉色运动外套,双脚穿着运动鞋。 她下了车后,看着巴士消失在州际公路的远方,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发现长长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以及头顶上热得让人发疯的太阳。 “热……”卞珏热得受不了,但仍不敢脱下运动外套,因为太阳会把她的皮肤晒伤。 她打起精神拖着行李箱,往城镇的方向走。来之前,她稍微调查过,这是一个占地很广,但居民仅有八百人的小镇,镇上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一间贩卖各式各样杂货的小店,开车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达一间大型卖场。 卞珏抵达时,见小镇主要街道宽敞平坦,房子盖得舒适,一如郊区会有的宁静,院子整理得很美丽,但街道上只有少数人走动,与她过去所待的城市相比,可以说是凄凉。 但是有人烟她就很感动了。 由于正值午餐时间,她便在一间餐厅里点了简单的套餐,随意吃了一点。 不过,一个单身女郎出现在平静小镇是很突兀的,加上这个单身女郎有一张亚裔面孔,自然引人注目。 “嘿,你不是本地人。”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白人男子出现,坐到卞珏面前的位置。“来访友?” 卞珏立刻分析出这不是搭讪,回以淡淡的微笑,以最快速度观察眼前的男人—他身着便服,可仍能看见腰间的枪套,这人应该是镇上的警长吧。 “背包客。”她指了指身旁的大行李箱,笑说:“走到哪流浪到哪,看看世界开眼界。” 男人立刻信了她的说法,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可疑分子,也就点了点头,“欢迎你来到弗朗镇,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我叫金,大伙都叫我警长,但我希望你喊我金。”金露出一口白牙,对她一笑。 卞珏笑着,思索了一秒钟,决定交这个朋友— “卞珏。”国际礼仪,女士先伸手,男人才可以伸手,于是她伸出手,和金相握。 像这样的美国小镇总是封闭排外,她一个外地人,还有张亚裔面孔,若一开始便摆出拒人于千里的姿态,那对她接下来的行动有很大障碍。 她决定先接受一个人的好意,而且这人还是镇上的警长,她得展现自己没有杀伤力的一面,用最快的速度让大家都接受她。 “太好了,警长,刚好我需要落脚的地方,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旅店或是房子?我想待一阵子,看看这个小镇。” “你来得正是时候,镇上一年一次的游行要开始了,而一个女孩子住便宜旅店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正好,你也问对人了,我弟弟是镇上最好的房产经纪人,他那里有很多不错的选择。” “谢谢你,警长。”闻言,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卞珏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迅速让对方放下戒心,她柔弱的外表、温和的笑脸,是最大的保护色。 没有人能想到,她来到这座小镇是有目的的。 应该是镇上的淳朴气氛所致,警长热心帮助的人,让镇上的居民很快卸下心防,警长的兄弟介绍给她镇上一栋独栋的房子,就坐落在镇上最热闹的地段,隔两间房子就是镇上唯一的商店,买东西很方便,而对面是镇上生意最好、也是唯一的一家酒吧。 房子还附基本家具……租金一个月不过四百美金,就能租两层楼的房子,真是太便宜了。 “警局就在前方,有事大喊一声,我们局里的兄弟听见会马上过来。” 金帮她拎行李过来时,这么对她说。 “知道住在离警局这么近的地方,让我安心不少。”她笑得单纯,诚心感谢,见警长有赖着不走的意思,她笑意更深。 算了,不要硬把人撵走,过河拆桥得太过明显,对她不是什么好事,她想了想,决定暂时先不要得罪警长。 “我想,我该烤几个派去拜访一下邻居。”卞珏提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警长,谢谢你今天帮我忙,这周五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中餐。” “当然。”金警长听了自然开心同意了。 “那我们到时候见了。”她微笑,送客。 卞珏站在新租赁的房子里,从上到下仔细看过一遍。因为房子有中介公司打理,不需要怎么整理就能住人,就连主卧室里头,都还有干净的床组可以使用。 她在二楼的主卧房整理自己的行李,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床头柜后,她下了楼,在附近的商店买了烤派的食材,回到厨房开始做料理。 小镇嘛,消息传得非常快,卞珏搬进新家不到半个小时,附近的邻居便好奇地前来观看,当香味四溢的派出炉时,一些家庭主妇甚至在她门前偷窥了。 卞珏拿着烤好的派,站在街道上左右看了看,往她右手边那栋独栋的房子而去,假装没有看见窗旁掀开窗帘偷觑的眼,站在门前,按下电铃— 第三章 一辆蓝色小车在黄昏时分自公路转进小镇,放缓了车速,驾驶降下车窗,与街道旁行走、慢跑的镇民打了招呼,最后,把车停在镇上的酒吧门前。 高壮的男人下了车,打开后车厢,将酒箱扛进酒吧里。 此刻正是晚餐时间,自然不到酒吧的营业时间,男人进了酒吧,看见吧台里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酒保,手上拿着抹布正仔细地擦拭玻璃酒杯。此时的酒吧里闻不到浓郁的烟酒气息,反而有股木头房子特有的沉稳气味。 由于他进门时牵动了门板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引起酒保注意。 “诺顿,你回来了!”酒保见他进门,露出大大的笑容,立刻丢下手中酒杯,甩着抹布往他走来。“你去隔壁镇这段时间,镇上出了大事!” “嗯哼。”诺顿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感兴趣,谁教这座小镇连谁家养的鸡孵出了一只鸭都是天大的消息,他有兴趣才有鬼! “中午时镇上来了一个外地人,还是个女人!” 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好稀奇的?转念一想,杰森才二十二岁,还没有存够离开镇上到城里的钱,小镇突然来了一个外人,还是个女人,自然会有这种兴奋的反应。 “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他对女人没兴趣,但对消遣员工有很大的兴趣。 “不只是这样,金警长带她去找瑞克,瑞克把对面那栋房子以一个月四百美金的价钱租给了她。” “哈。”诺顿笑出来。“这么说来,这个女人不只是长得还不错,而是长得非常不错了。”能让眼里只有钱的瑞克用那种低价租掉镇上目前最好的空房,肯定有问题。 “而且那个女人一搬进去就开始烤派分送邻居,她烤派的功力很厉害,连玛姬都服气,跟她要了食谱。诺顿,你也知道玛姬的个性,她会给谁好脸色看?尤其还是个女人!” 玛姬,镇长的女儿,小镇上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一枚。 “喔。”这个诺顿就有兴趣了,他在这个镇上住了六年,接手酒吧也有四年时间,那位佳丽可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镇上来了什么人、那些单身了很久,急欲找到春天的男人们,对于这位女士有什么幻想,他都没兴趣,他有兴趣的是,这人来到镇上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就收服了这么多人,还拉拢了警长和镇长的女儿……这个女人值得探索。 “那女人烤的派非常美味,我们也分了一个,你瞧。”亚力捧出了那个只剩下一半的派。 “消失的那一半进了你胃里?”诺顿嘲笑亚力。“真感谢你为我留晚餐!” 反正也饿了,诺顿取了一块派,咬了一口—这味道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吃,难怪玛姬会讨食谱,不过这苹果派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不、不可能,他想太多了,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乡下小镇里? 摇摇头,笑自己想太多,他两三口吃完派,让亚力快快做开店的准备。 晚上八点,酒吧点亮了营业灯。 吃完晚餐的镇民,三三两两来到了镇上唯一的酒吧,进门时顺手在门口抓了一把免费的花生,有的坐到吧台,有的挑了桌位,点一瓶啤酒喝了起来,也开始聊起天。 不过今晚的话题不是下个月举行的花车游行,也不是下周教会举办的烤肉大会,而是今天来到镇上的那个女人。 “听说警长这周五约她吃晚餐。”晚餐,意味着进一步。 “不是吧?我听说玛姬邀她一起加入游行练习,玛姬不会喜欢她身边的女孩跟警长有不正常的关系。” “她烤的派太好吃了—” 诺顿和几个熟识的常客打招呼时,就听到那些人闲聊的话题依旧是那个女人。 这里的人生活单纯到近乎无聊的地步,一个外人就能八卦很久,诺顿想,那个女人能让镇上热闹一阵子了。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点唱机一首接一首,在晚上九点的时候,诺顿正整理外场的空桌,清出干净的桌面好让下一组客人使用,顺道与隔壁桌的客人闲聊,突然— “叮铃铃”门板被推开传出的铃铛撞击声,代表又一组客人踏进诺顿的酒吧。 “哈哈哈,没错,就像你说的……”女人和女人的谈笑声飘了进来。 诺顿眼睛扫了过去,是三个年轻的女人,在蛋糕店当服务生的娣娜和她的妹妹,以及一个绑着黑色马尾的女人。 那个黑色马尾的女人背对他,从他的角度仅能看见她穿着白色背心和贴身牛仔裤的窈窕身段,而这个女人的出现,让酒吧里的人们谈论声顿时停歇。 这大概就是那个女人吧,说不好奇是骗人的,诺顿当然会想知道,一个下午就收服镇上权威人士的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嗨,娣娜,带朋友来?今天想喝什么?”诺顿笑着走上前,手上捧着银色端盘,上头摆着数只空酒瓶,双眼快速的扫向那位陌生人。 “这位是今天搬来镇上的新朋友,她叫什么……对不起,这发音好难。”娣娜抱歉地看向对面的新朋友。 “卞珏。” 轻柔的嗓音、咬字清晰的中文,诺顿太熟悉了,他笑容不变,但眼神转为深沉,视线投注在那张干净的巴掌脸上。 视线对上,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唯有当事人能看穿彼此笑脸下的真实情绪。 “弗朗镇很少有外人,怎么会想到在镇上住下来?”诺顿问,语气轻松,扮演好一个称职的酒吧老板。 “命运吧。”卞珏脸上也是和煦的笑意,但话中的深意大概只有诺顿才能听明。“我在寻找重要的东西。” 诺顿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就祝你幸运了。”他笑容依旧,问了三人要喝什么后,转身回到吧台。 他一走,娣娜便露出兴味十足的表情,对着卞珏笑说:“诺顿喜欢你。” 要不是场合不对,卞珏真的会笑出来,以她对诺顿的了解,他恨她都来不及。 “不是吧。”她拿起桌面的花生,敛眼开始剥壳,长长的眼睫毛掩去她灵动的大眼,也掩去了眼中的落寞复杂。 横跨美国中部,她竟然在这个偏远的小镇再次与他重逢,这也是命运吗? “真的,诺顿很少跟女孩子亲近,你不要小看他,诺顿在镇上可是女人眼中的黄金单身汉,玛姬喜欢他,可偏爱摆小姐姿态,诺顿还以为玛姬讨厌他呢,活该!”娣娜的妹妹德琳也一同八卦。 “去!”玛姬手横过桌面,握着卞珏的手,很诚心地道:“去跟他说话!要电话、约他吃晚餐!他喜欢你,我很肯定!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回吧台不到两分钟时间,他看了你三次。” “快去啊,诺顿是好人,他又高、又帅,镇上的人都喜欢他,你不上,我要上了!”年轻的德琳跟姊姊一起起哄。 “是吗?”他朝她看了三次啊……看来,得跟他谈一谈才行。 那视线不只是在意,而是防备吧,这些女人都错了…… “快,你初来乍到,一定要把握机会,先跟最优秀的男人约会!那个男人就是诺顿,快!”姊妹俩积极地要卞珏快快主动出击,不要让好男人从手中溜走。 卞珏推托了一下,便在两个女人的鼓励视线下,走向吧台。 吧台内的诺顿手上拎着一瓶威士忌,正为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兵倒酒,并叮咛他这是最后一杯,要他喝完赶快回家,别再喝了。 眼角余光瞥见卞珏朝他走来,他离开老兵,嘴角噙着要笑不笑的弧度,迎接卞珏的到来。 “要来点什么?我的酒吧里不流行喝大都会和血腥玛丽。”嘲弄和挖苦,浓郁得让人想不听见都难。 如果是别人,诺顿会好奇为何有那么大的能耐,只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融入排外的小镇,可这个人是卞珏,那么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这个女人就是有办法让人喜欢她。 这个男人看似热情,其实排拒的态度、嘲弄的语调,都只针对她而已,让卞珏不禁皱眉。 “我知道你恨我。”他恨她的原因是她一手造成,她没有怨言。 “恨妳?”诺顿哈哈大笑。 由于酒吧里很吵杂,在别人看来,两人像是聊得很开心,以至于诺顿笑开怀。 “你没这么重要,卞珏。”他喊她的名字,咬字发音标准无比。“我不是当年的我,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警告你--离我远一点,而你的死活与我无关。”诺顿微笑着,一字一句说着决绝的话语。 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她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不、不可能,别人不知道她是谁,他却很清楚,卞家大小姐,生来就懂得如何玩弄人心、颠覆别人的人生,她是一个不能相信的女人。 “无论你相信不相信。”卞珏看着他说,表情仍是笑着的,但配合她说话的语调让人有种违和感。“我的确有目的,但现在的我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 诺顿回应她的是一记讪笑的神情。 他不相信她、防备她卞珏收拾起受伤的心,摆出诺顿最熟悉的姿态,那个戴着八面玲珑假面具,掩饰所有算计的卞家大小姐模样。 “你知道我的,诺顿,为了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她笑,眼中闪烁着危险光芒。“请你不要挡我的路。”她有礼地“请”他帮忙。 见她露出真面目,他把双手撑在吧台上,低头凑近她的脸,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人误会,两人就要有什么发展。 “我也警告妳,安分点,不要碍我的眼。” 两人视线胶着,谁都不愿意先行挪开视线,那代表谁先输了这场战斗。 但最后,卞珏先行转移了视线,她微笑,转身,若无其事地离开吧台,回到位置上。 她的先行离开,让诺顿错愕。 这不是常在会做的事情,她一向好强,绝对不容许自己输,这违和的感觉让他皱眉,对卞珏的防备更甚。 “如何?” 卞珏一回来,两个女孩便兴奋地追问。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吧台,与深思的诺顿视线交会,她微笑,没有跟女孩们多说什么,可两人的互动看在别人眼中,就代表有了发展空间。 “太棒了!”兴奋尖叫声在她身边爆阅。 有别于表面的笑容满面,卞珏内心苦涩--诺顿一定更讨厌她了,为了融入这个小镇,她还是利用了他。 她拿起桌上退了冰的啤酒,喝了一口,涩味滑入喉头,连同利用诺顿的愧疚感,咽下肚。 弗朗镇居民以农牧为主要工作,镇上有许多人拥有牧场,但人口外流严重,因此在镇上的年轻人,任重道远。 卞珏来到小镇时,遇上农务最忙的时候,许多家长无法成天看着孩子,一些疏于管教的孩子们开始在街上游荡,闯一点小祸、闹一点事,让大人们十分烦恼。 一日清晨,卞珏起床后,习惯性的整理家务,她走出住处,在前廊看见一个蜷曲的小小身蝠,因为抵挡不住清晨的寒意而瑟瑟发抖着。 那是个小孩,一个睡在她家门口的小孩,这个发现让卞珏一楞,她眨了眨眼,走向那团蜷曲的小小身影,蹲下身来,解开自己身上的薄夹克,披在小孩身上。 岂料这一个动作惊醒了睡梦中的孩子。 第四章 “不要伤害我!”小孩立刻跳起来,恐慌地大叫。 “嘿,嘘,我不会伤害你。”小男孩激烈的反应让卞珏眉头一皱,她高举双手,摆在男孩可以看见的高度,证明她没有伤害他的意图,让他卸下心防。“我叫卞珏,我的名字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好念,不过没关系,慢慢来。你睡在我家门口,我只是想,外头很冷,你可能需要一点温暖,而且我有点饿了,一个人吃早餐很无趣,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温蒂的店里,吃好吃的蜂蜜松饼?” 她用比起平常更刻意柔和的语调,让孩子对她的防备心减到最低。 卞珏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孩子,他看起来很小,不过六、七岁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竟在清晨时睡在别人家门口,而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赖床,向母亲撒娇着不想上学,可见这孩子有他的苦衷。 “好吗?我不会伤害你,我保证。”卞珏微笑,对小男孩再三保证。 小男孩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深深的防备,他坐起身来,盘腿,小脸凝重。 “你住在这里?” “是。”卞珏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不过她还是回答了。 怎知她一回答,小男孩更生气了,他站起身推倒卞珏,对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偷!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说完,他一溜烟跑走了。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么无礼的对待,、卞珏呆了一下,眉头深锁,过一会才站了起来,继续未完的整理工作,暂时不去想小男孩的事,但她决定一有机会就要探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她把家里都打扫好,便换上干净的上衣和长裤,拎着钱包,来到镇上的小餐厅,找了位置坐下,向店主温蒂点了一份招牌松饼。 小店里多是镇上的熟人,有镇长、镇长的女儿,还有邻居等等,卞珏一一向众人打招呼后,她的餐点也来了。 正当卞珏执起刀叉要享用她的早餐时,明亮的店内被一堵庞然大物遮去了光线,那抹阴影让她别过眼去,一看,是诺顿。 “诺顿,早,真难得这个时间看见清醒的你。”温蒂好笑地挖苦他。 “可不是吗?为了我的兄弟,早起算得了什么。”诺顿的嗓音听得出有着睡意浓重的沙哑,但他看起来是轻快的,没有半点起床气。“老兄,你想吃什么,自己叫吧。” 诺顿转头,推出躲在身后的小男孩。 卞珏一眼认出那小男孩就是早上睡在她住处门口的孩子。 “嘿,艾许。” 店里一些人向小男孩打招呼,店员也待他极好,为他挪来儿童座椅,温蒂也了解他的喜好,为他准备了冰淇淋松饼。 小男孩僵硬的小脸此刻有了温温的笑意,当食物捧到他面前,他圈圈吞菜地吃着,明显饿了很久。 不知为何,卞珏看着小男孩的一举一动,看到失了神。 许是发现她的凝视,小男孩与卞珏对上眼,但他顿时害怕地低下头,扯了扯身边的诺顿。 诺顿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了前方的卞珏,随后安抚小男孩拍拍他的头,给他一记没事的笑容后离开位置,走向卞珏。 “这是你借给艾许的衣服,谢了。”说完一句话,他东西丢了就要走人。 “站住。”面对他傲慢的态度,卞珏也跟着傲慢起来。“艾许今天早上睡在我家大门,对我说那是他的家,不是我的家,我想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再考虑要不要通知社会局来带走他。” 诺顿闻言眯起了眼。“这是威胁?” “如果你认为孩子应该要待在舒适的环境,而不是露宿在别人家前廊的话是威胁,好,你就当这是威胁吧。”卞珏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低声说着强硬的话语。 诺顿一扫方才的睡意蒙胧,眼神锐利,带着愤怒不满瞪着卞珏。 被那眼神扫到,卞珏没有惊吓,她仍微笑以对,优雅地吃着松饼。 这时诺顿痛恨自己是个男人,所以没有办法揍这女人一顿! “艾许的双亲原本住在你现在住的房子,某天艾许去上学,他们偷偷搬走,把艾许留下来,艾许被送到机构收留。后来他只要受了委屈,就会回到他的家,他一直认为他的父母会再回来找他--你现在知道他在寄养家庭生活了,若还想让他更难过的话,你不妨通知社会局!”诺顿讲完,甩头就走。 卞珏被误解了,但她没有解释,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解释,是最不需要的东西,她也清楚,在诺顿的心中,她坏到骨子里了,因此他们见面时气氛才总是这么紧张。 不再招惹诺顿以及那个小男孩,她吃着自己的早餐,直到诺顿带着吃完东西的小男孩离开店里,她丢下餐巾,走向镇长,向镇长说-- “我需要钱。” 大大方方的说明她目前的窘况,一脸坦荡,反让镇长有点措手不及。 “我最近看镇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一些孩子下了课之后没人看顾,反而四处捣蛋制造麻烦,我愿意盯着那些放学之后不去农场帮忙,反而惹是生非的孩子们,绝对会在晚餐时间前让他们把作业都写完,只要家长们付我一点点保母费。镇长,你觉得呢?” 镇长听见她的来意,想着自己正好也为这件事情在烦恼,一口答应了她,只是随即又露出为难表情-- “镇上的孩子们挺野的,你……” “送来我这里就是。”卞珏柔柔一笑,自信地回答。 午后三点,太阳依旧毒辣,头顶上的太阳晒得人头昏眼花、汗如雨下。 诺顿头上戴着牛仔帽,遮挡头顶的阳光,足上的马靴踩在干草堆上,发出声音。 他正跟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收拾农地上的干草,好收纳进仓库,让冬天时牛羊马仍有食物可过冬,由于辛勤工作,让他额上的汗水不住滴落在干燥的草堆上,消失不见。 栅栏围起的农场里,有数匹俊马正奔驰嬉戏,都是未上马鞍的马,每一匹皮肤晶亮、四肢健壮有力,而其中有一匹未与马群嬉戏的黑马,正暴躁地绕着栅栏走,那是场,中唯一一匹未被驯服的马。 它高犬,坏脾气、不知踢伤了多少驯马师,摔了多少人下马背。 它叫影子,是镇上孩子们的最爱,通常下课时间到了,那些从小在农场长大的孩子们都会来看看它,试着靠近它,期望有一天能够驯服影子,因为在这个小镇上的孩子们,在学会开车之前,都先学会骑马,对他们来说,不会骑马比不会开车更觉耻辱。 “嘿,影子!” 又到了下课时间,一群男孩子来到牧场旁,围着影子大叫,但他们这样的举动让影子更为躁动不安,它甩动尾巴,离那些臭孩子们很远,不让他们摸着。 一个男孩顽皮地绕着栅栏接近影子,想摸摸影子的脸,但影子一个喷气,露出牙齿,把小孩吓了好大一跳。 “他们又来了。”一名工作人员看见了,摇了摇头,对诺顿道:“我去把影子牵进去,不然又有人妄想驯服黑影,到时候坠马可没完没了。” 闻言,诺顿放下手边的工作,眼眯了眯,看见那群孩子之中有一抹纤细的影子,他一眼就认出那是谁,为此他皱眉,低咒一声。 “我去。” 他放下手边工作,朝马儿以及“她”,大步走过去。 在牧场的另一头,卞珏跟着这群下了课后不安分写作业的孩子们来到牧场,太阳晒得她脸颊通红、汗流泪背,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了。 她讨厌太阳、讨厌流汗,但这些讨厌的感觉在看见偌大的牧场,以及牧场上那几匹被照料得很好的骏马时就消失了。 马见奔驰嬉戏,神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微笑,尤其是被蒙养在另一处的黑马,更引她移不开目光。 “你们下课后坚持要来这里就是为了它?”出乎意料,这群孩子们竟然不是为了电动、游戏不写作业,而是为了一匹马! “牠叫影子。”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孩子纠正她。 “妳少看不起影子!”另一个比较叛逆的孩子怒视她。“妳不懂!” 这话一出,一群孩子们对呀对呀说个不停,嘲笑纤细瘦弱的卞珏,看起来一副城市女孩的模样,哪里懂得身为弗朗镇的男人最大成就感就是在马上奔驰! 卞珏见自己被这群孩子看不起,实在很想笑。“不过是一匹三岁的小马,你们碰都不敢碰,还妄想以后骑着马管理你们父母的牧场呢,还不如快点跟我回去,把作业写完好回家吃晚餐。” 听她能看出马儿的年纪,小鬼们难掩惊讶,你望我、我望你,可实在不想听这个啰唆女人的话回去写作业,于是,带头的孩子出了个主意。 “哼,你这么厉害的话,你去驯服影子啊!只要你能让影子听你的,乖乖让你跨上马背,我们也听你的。” 一群小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等着看她出丑。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恐怕会因为他们这个难题脸色大变吧。 “如果我能驯服它,你们从此就得乖乖听我的。”、卞珏借机跟小朋友们谈交易。 “成交!” 得到首肯,她便当着那些孩子们的面,展现她驯服马匹的于段。 她优雅的弯身从栅栏缝隙进入,缓缓走向影子,一旁孩子们抱着看好戏心情,等着她被影子吓得尖叫,大家就可以嘲笑她。 但吓到的是他们!他们眼睁睁看着卞珏,一个纤细瘦弱的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影子不再躁动,甚至缓缓来到她身边,而她的手竟然摸上了影子的背,然后在没有放上任何马具的情况下,以惊人的速度翻身上马! “哇!”一群孩子眼睛都亮了,从一开始的看好戏转为崇拜,看着卞珏跨坐在马匹上,而暴躁的影子不满被驾御,绕着栅栏外围疾跑,企图将背上的人甩下来的画面。 大约过了半小时,卞珏驯服了躁动的影子,还能用口令指使影子往孩子们的方向小跑而来。 孩子们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跨坐在马背上的卞珏,一瞬间有股错觉,这个穿廉价t恤牛仔裤的女人,坐在马背上的姿态极像个公主! 忽地,一个响亮的口哨声响起,让影子调转步伐,坐在马背上的卞珏差点反应不及,幸而她以精湛的马术稳住,才没摔下马背。 待她定眼,意外的发现影子朝一个男人走去,而那个男人是……诺顿。 “愚蠢的女人。”一走近,就听见诺顿愤怒地低咆。 “抱歉?”卞珏怀疑自己听错了,挑了挑眉,有礼地询问:“风大,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次。” “既然你没听清楚,我很乐意再重复一次--你这个愚蠢的女人!”诺顿没有办法压抑勃发的愤怒。 这个女人,一点也没有变,一样的好强鲁莽,总做些让人心脏病发的事! “这是一匹未驯服的烈马,牧场里有许多专业驯马师都奈何不了它,你怎会如此莽撞?如果你对脖子感到很厌烦,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地方摔断它!” 诺顿都看见了,她踏进栅栏接近影子,利落的上马,动作流畅,不因没有马具的协助而显得笨重,而且她有耐性、教力,坚持在马背上待了超过半小时,没让影子用下马背她是唯一一个,成功驯服影子的人。 第五章 她精湛的马术,让诺顿瞬间回想起他们初识时,她一身马术劲装,是英气美丽的马术队队长,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此刻,她着t恤牛仔裤,坐在高大的黑色烈马上,抚慰的用双手轻拍马头,抚平影子的躁动不安,黑发飘动,随着马匹的步伐自然律动,既优雅,又野性难驯。 就像她膀下那匹坏脾气的影子!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卞珏无视他的怒容,优雅地微笑,跳下马背。见她仍然没有反省的意思,诺顿怒火更炽。 这女人为什么就不会想一想,她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你怎么办到的?”孩子们兴奋的越过栅栏,围在卞珏身边,崇拜地询问她如何驯服暴躁的烈马。 “这是秘密。”她神秘地把食指放在唇间,而后对孩子们说:“想知道的话,把作业写完,之后每一科成绩都拿a+,我就告诉那个得到好成绩的人。” 不是没有感觉到诺顿散发出来的怒火,但她选择无视--要是不漠视他对自己冷硬的态度,还能怎么办? 她跟诺顿之间还剩下什么? “喔,拜托,不过是驯服一匹马,成绩很重要吗?”听见成绩要拿a+,小鬼们全都苦不堪言。 “你们认为驯服影子跟全科拿a+,哪一个比较难呢?”卞珏丢出一个让接子们苦思的问题。 答案是--学业成绩透过努力可以得到成果,但是那匹马啊,可不是努力就会买你的帐。 “好吧。” “愿赌服输,今天起,你们都得听我的。”卞珏柔柔一笑,笑得令孩子们感觉有点毛。“现在,你们该写作业了。” “喔,扫兴……”一群小朋友只得乖乖回去,可还是拖着磨着,找机会留在牧场,不愿离去。 “对了,诺顿!”一个孩子像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转头对诺顿说:“她制伏了影子!” 卞珏怔了一下,不意听见诺顿的名字从孩子们口中说出来。 “对,诺顿、诺顿!她骑上影子了!” 孩子们兴奋地围着诺顿,对他诉说刚才卞珏是如何大显身手。 诺顿无语地听着小鬼们你一言、我一语,赞卞珏的骑术高明,他的视线忍不住胶着在那张温和的笑脸上,而她回望他的视线平和,没有半点波澜。 顿时脑中浮现她突如其来的疯狂之举,骑上没有鞍具的马匹,下一秒,她便被疯狂难驯的马儿甩下-- 就算她有一身精湛马术,也不能这么鲁莽--可她鲁莽又如何?与他无关! 思及此,诺顿不禁心绪大乱。 “她好厉害!比任何一个驯马师都厉害!”小孩子此刻起崇拜死卞珏了。“诺顿,说好的帽子!” “帽子!帽子!” 小鬼们的起哄,让诺顿心情更为恶劣,但他尽力维持冷静。 “虽然我认为你的行为十分愚蠢,不过我一向说到做到,拿去吧。”诺顿脱下牛仔帽,将帽子递给卞珏。 “这是?”卞珏下意识接过,想问为什么,诺顿却已扭头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卞珏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在生气,但不要问她为什么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她也不想这样! 这种能察觉到对方情绪波动的直觉,不是亲人就是恋人之间才有的,而她跟诺顿,曾经是一对。 “诺顿说过,谁可以驯服影子,就会送出这顶牛仔帽。” “拥有这顶牛仔帽的人,可以自由进出诺顿的马场。” “还可以挑一匹喜欢的马,除了影子,诺顿愿意送出任何一匹!” 孩子们吱吱喳喳,对她诉说这顶牛仔帽的厉害之处,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细细观察手中的牛仔帽,以牛皮制作,内里柔软还以热铁烙了名字--诺顿?伊莱斯,上头还残留汗昧,夹杂着干草、动物的气息,这属于男人的气味,诺顿的气味,而帽子上头还有温度,卞珏分不清楚这是太阳晒出来的,还是诺顿残留的体温。 这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让她捏紧了手中的牛仔帽。 “原来……”马场是他的啊,他现在有自己的天地了呢。 这样,很好。 卞珏放纵自己贪心一次--在夕阳下,望着诺顿的背影,与自己渐行渐远。 诺顿的马场除了聘请专业驯马师训练马匹,也找了一些打算在镇上长住的年轻人们,培训他们成为驯马师,而诺顿不是每天都会到酒吧,他请了两个人照看,生意上可以过得去就好。 在马场待了数天后,诺顿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回到了镇上。 “嘿,诺顿!” 一踏进酒吧,相熟的客人便与他打招呼,他笑了笑,与大伙聊起天来。 当一天的辛劳结束后,尤其是在农忙时节,弗朗镇的男人们,都会在晚餐过后来到诺顿的酒吧喝啤酒,与其它镇民聊着今年收成,以及镇上各个流通的消息。 诺顿跟镇民们聊着,知道了那些顽皮的孩子们在卞珏的管教下,每一个都乖得很,作业每天都能做完,学业也大幅进步,让那些家长们心甘情愿奉上薪资,连带家里种了什么菜也都往她住处送。 “她每天都有约会。”有人提到了一件事。“诺顿在马场的这段期间,大概镇上的单身汉都约过她了!” “她现在是镇上最抢手的单身女郎。” “今晚她跟镇长的娃子约会,而那个家伙只对镇上的女孩子有兴趣。” 听到关于她这类的消息,诺顿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他问:“最近镇上治安如何?” 一问起,便成功转移了话题。 “不好,十二街的寡妇遭到袭击,财物被洗劫一空,家具也都被破坏了。” 大伙又讨论起每到秋天收获季节,都会发生的偷窃事件。 “我回来后会多注意一点。”诺顿闻言点了点头,承诺会召集镇上的年轻人组织保安队,加强镇上巡逻。 这一夜,诺顿让酒吧两名雇员早早下班,自行做打烊工作。当他拎着一袋垃圾走出酒吧大门时,正好看见一辆红色轿车从眼前经过,停在卞珏住处门口。 他看见卞珏下了车,微笑着与车主道晚安,而在目送车主离开后,她的视线转到他的方向。 她穿着一袭米色洋装,搭配高跟鞋,头发绾起,模样典雅秀丽,就像名媛千金--她本来就是名媛千金。 卞珏朝他一笑,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走向住处门口,掏出钥匙走进家门。 她客厅的灯,亮了,窗帘映出她的身影,身段窈窕,体态妸娜。 “她每天都有约会。” 镇民八卦讨论的声音自诺顿脑中响起,他不禁回想她今天的特别打扮,那是为了谁?为了镇长的侄子? 一口气梗住,诺顿咽不下。 旧情人离开自己之后过得非常好,还有了新的恋情,这种感觉让人厌烦!而那个旧情人还是个外表有如天使,其实内心比蛇蝎更恶毒无比的女人! 管她的,她要跟谁约会,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诺顿粗鲁的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回到店里,收拾整理环境。 当他彻底把酒吧打扫干净,准备要回到酒吧后方的住处休息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站到窗前,拉下百叶窗露出个缝,细看向她的住所。 沉静的夜晚,小镇街道无人车经过,万箫俱寂,她住处的二楼点亮了温暖的小灯,诺顿看着发出光亮的楼层,久久不语,直到突如其来的黑暗降临,灯光消失,传来细碎的打斗声响,让他吓了一跳。 反应是立即的,他火速离开酒吧朝她住处而去,动手想扭开前门,发现门是锁死的,他又绕到房子后门,就看见玻璃破碎,后门大开。 诺顿无声地踏进后门,进入厨房,就着外头的月光和微弱的街灯视物,只见客厅已被人翻过,整个房子凌乱不堪,他在壁炉前找到了铁耙后紧握着,缓缓步上阶梯来到二楼。 在主卧室里没有看见她,他小心谨慎,不发出半点响声,唯有心跳泄露了他的紧张,他想起那个老在收成季节来到小镇打劫的贼,通常只对独居女性或弱势老人下手,也曾经有单身女性遭到毒手,--不、不会的。 “站住。” 卡嚓--一道手枪上膛的声音,枪管抵在背上的触感十分真实,诺顿不禁背脊一僵。 “手举到我看得见的地方,转过来。”泠静自若的女声,没有半点惊慌。 诺顿高举双手,缓缓转过身来。 在黑夜中,这仅有月光照射的房子里,他看见了她,一样是那张柔美的小脸,而脸上坚毅冷静的神情是诺顿再熟悉不过的。 “是我。”松了一口气,诺顿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明明此刻他被卞珏拿枪指着头,她的枪还上了膛。 “闯空门的不是你。”看清了来人是诺顿,卞珏眉头一紧。 接着,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她火速回头,下楼追赶。 “你在做什么?留在这里!”诺顿见她莽撞地追贼,气得拉住她。 “你担心我吗?”卞珏拿枪的姿势优美,十足专业样。“你该为那个小偷担心。”她说的话冷酷无情。 她才下了楼,就见客厅中人影一闪,她看见了--那个仍在她屋中的小偷。 她举起枪,对着欲离开的小偷开了一枪。 “砰--” 划破小镇宁静的枪声,让沉寂的小镇骚动起来。 对卞珏这个女人,诺顿感到非常头痛。 她外表看似柔弱,其实内心刚强无比,她不是没有准备就孤身来弗朗镇,她有枪,能保护自己。 像这样一个女人,她可以选择去任何一个地方,为什么,偏偏来到这里? 诺顿当然不会自大的想,卞珏是为了他才来,毕竟她当年没有选择他,现在,又怎么可能追随他而来? 警方到了,送走了受伤的小偷,对卞珏的枪法感到啧啧称奇,现场拍了照,做了笔录,负责的警官要她确认财物的损失。 “我放现金的箱子不见了,大约一千美金。”卞珏损失了所有家当,但她不心疼,继续在房子中四处找寻,确认损失。“那是我所有的财产。” 她很冷静地配合调查,实在不像是一个刚遭逢巨变的女人。 “如果你今晚不想待在这里,我住处还有空房间。”诺顿即使再铁石心肠,不想跟卞珏有任何牵扯,他也不会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我很好。”她冷静地回答,听起来好像真的很好。 诺顿也差一点就要被她说服了,看见她披着好心邻居借给她的外套,在房子里清点损失的对象时,她真的非常好。 直到她看见了客厅一角,暗格被捣乱毁损,她很明显的身形一僵。 “不、不……”她伸手翻找,想要从暗格找到她藏在里头的东西。“这里应该有一个盒子,是我放的,我知道这里有……” 但她没有找到藏在里头的东西,仅有数张纸撕成碎片,再也拼不全。 “不--”冷静的面具龟裂,她全身发抖,回头询问警方,“小偷送去医院了?哪一家医院?我现在要见到他!” “女士,我知道你受到很大的损失,我们会尽可能帮你……”警官热心地安抚。 “我不要钱!钱都给他,我要他把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吐出来!”卞珏失去了冷静,抓着警官的手,露出疯狂神色。 第六章 “卞珏。”诺顿没看过失控的卞珏,他下意识走过来架住她。“你冷静一点,不要影响警方办案,钱的事情你不用--” “如果我想要,你以为钱这种小事情难得倒我吗?”卞珏挣脱诺顿,彻底失去理智,她双眼通红,就像发了狂般对诺顿大吼。 诺顿不能理解,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重要到她因此失去冷静,疯狂又痛苦。 “你需要冷静,好好睡一觉。”他架着她,不顾她的意愿,向警方打了个招呼后,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 “你是野蛮人吗?!”卞珏被他的举动气坏了。“放开我!” 镇上的居民都与诺顿熟识,因此,不会有人拦阻诺顿的野蛮,直接就让他带着卞珏离开现场,热心的人还帮她整理被洗劫的住家。 然而,卞珏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体贴! 她不能忍受跟诺顿待在同一个空间,这会让她想去她失去的东西。 “放开我!”她尖叫、嘶吼,在他面前,彻彻底底释放自己的丑态,再也不优雅亲切了。 “够了!”诘顿一整晚心神不宁--不,正确来说,是从在汉普顿重逢那刻起,他就开始心绪混乱,再加上这女人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隐居的小镇,打乱了他的心。 他从来都搞不懂卞珏,而她,向来只会对他耍花样! 欺骗、隐瞒、计谋……明知她是这样的女人,他却在意她,在意得要死!不知道是冲动,还是自己一直很想这么做,诺顿猛地捧起她的脸,粗暴地吻了她,而卞珏也粗鲁地回吻,血腥地咬破他嘴唇。 诺顿吃痛抬头瞪着她,但又立刻被她唇上沾染鲜血、诡谲妖艳的模样吸引,呆楞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卞珏眼神疯狂,气息不稳,咬着牙一字一句对他道:“我不需要你,我需要他拿走的相片,我需要那些信!我需要那些线索,我需要我的儿子!” 诺顿闻言怔楞……她的儿子? 她说的是真的吗?还是这一次又是她制造的骗局?就如同他们的开始,他们的相恋,是她一手布下的局? 知道卞珏这个女孩时,,她十六岁,诺顿十九。 她是一个家族历史悠久的亚洲富豪之女,他的父亲则是美国国会议员,他们一个是天之骄女,一个是天之骄子,家人不约而同将他们送到了英国,就读私立中学 --圣亚若女子学院,以及罗伦中学。 卞珏是标准的千金小姐,举止优雅、仪态完美,将女子学院教导的东西全数学会,并带领身边的女孩一同学习,她温柔,善解人意,是女孩们诉说心事的对象,也是师长信赖的学生,若将事情都交与她处理,必能完成得妥妥当当。而卞珏不只成绩优秀,社团方面也不马虎,她是马术队队长,被视为圣亚若学院的“公主”。 而诺顿,则是一头黑羊。他是罗伦私立男子,中学的橄榄球队长,大出风头的四分卫,在一群高壮男孩之中冲锋陷阵,男孩们眼中的男子汉,十分威猛,然而他脾气不佳,一入学就因不满学长的霸凌而动手打人,他更是师长们眼中行为需要导正的问题学生。 他甚至不管校规,十八岁那年送给自己的大礼,是他后颈上的骷髅马头刺青。 他身材高壮,五官深远,那刺青衬出他的狂野。他爱玩爱闹,把美国年轻人会玩的那一套,带进传统保守的男子中学。 诺顿?伊莱斯是人群的中心,有凝聚人心的力量,因他个性好,受同性喜欢,而他那不像真人般的俊美容貌,则让女孩子倾心。 圣亚若女子学院和罗伦男子中学延续多年的传统,一两校不时以交流名义互动,激荡出几段台面下的爱情故事。以至于,诺顿和卞珏的初见面十分尴尬。 男生嘛,十七、八岁的年纪,满脑子想的多半不会是大学、社团、哥儿们,而是女孩子! 而教条严明的罗伦中学管教严厉,绝不容许学生夜半离校,就是为了避免发生什么事,但这一晚,诺顿打赌输了,只能愿赌服输的协助好友于半夜离宿,溜进圣亚若女子学院会女友。 当他们两个男孩子越过森严警卫溜进来,又遮遮掩掩的到了偏远的马房后,总算看见那个提着小灯,翘首期盼的女孩。 “强森!”女孩一看见诺顿身旁的男孩就兴奋的扑了上去,两个人抱在一起,挑了一间房马进去,径自吻了起来。 “不用客气。”诺顿对着好友的背影翻白眼,挖苦道。 他现在要做什么呢?好问题,自然是望风了,像这种只收女孩子的学校,管教自然严格,连安全也要做到滴水不漏,但再怎么滴水不漏的保护,只要有心,就能找到漏洞钻。 不过夜半溜进女子学校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发现比较好,否则他们就麻烦大了。 伦敦的春天有点冷,打扫干净的马房仍弥漫着动物的气息,以及干草的气味,而诺顿对这些味道,一点也不陌生。 “嘿,小美人,你好吗?”他看见一个打扫得特别干净的马房,里头有一头特别漂亮的白马,不禁伸出手,隔着门想触碰马儿长长的脸颊,岂料,看起来温驯的马儿竟然张嘴狠狠咬他一口! “哇喔!”好在他收手快,否则肯定被咬伤。诺顿睁眼,直直看着那匹貌似脾气温和的母马,只见那匹马摇着尾巴,一脸温驯样地与他瞪眼,他再试了一次,照样差点被咬,他笑出来,“很好,美人就该有这种性格,我喜欢!” 马匹、干草,让他想起在年幼时,父亲还未决定踏上政治之路,他的寒暑假便在外公家的农场度过。 他那个农场长大的母亲,个性活泼开朗,但又非常心狠手辣,每天要诺顿一个人喂食所有的乳牛,以及逼七岁的他爬上比他还高的马背,凶狠的要他学会骑马,而那匹马脾气也特别暴躁,每次都把他摔下马背,这激起了诺顿征服的欲望--也因为有这样的母亲,他才不在父亲优渥的家世下染上富家子弟的恶习。 “你很像咕噜,”他笑,对着马匹自言自语。“一样的坏脾气,它是我第一匹马,我十六岁那年,它得了马蹄炎,再舍不得我也只能让它走,于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把它的模样刺在我背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它。” 诺顿一边说话一边找死的摸它,好几次差点被咬到,但他仍玩得乐此不疲,玩到后来,不知道是诺顿的毅力感动了难驯的马,还是那匹马累了,他竟然可以来来回回尽情抚摸马的脸而不被咬。 他笑出来,想起童年的美好时光。 “不知道外公缺不缺个工读生?今年暑假,我很乐意扫马房、喂牛、赶羊。” 看向被他摸着摸着就驯服的马儿,诺顿开始思量今年暑假到外公农场打工的可行性有多高。 诺顿的父亲从政,又是呼声高的议员,让诺顿自然不用为生活烦恼。 他十三岁来到英国念书,每年寒暑假才回美国,他不像其它同学可以在家里享受玩乐,他得去找工作,一开始是帮邻居除草,后来大一点了就去应征服务生、清洁工或任何可以赚到钱的工作,好负担自己假期间的开销,为了不养出游手好闲的见子,他的父母不支付他求学以外的费用,诺顿也从不觉得靠双手工作赚取生活费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没错,依他的家世背景,大可以找到轻松的工作,但那能学到什么呢? 诺顿在想,今年暑假他就会从罗伦中学毕业,接下来,他会回美国就读早申请好的大学,这个暑假,不妨照着自己心意,就到外公家吧!. 虽然他这个决定可能会气坏爷爷,不过管他的…… “这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在诺顿正愉快的沉浸在思绪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冒了出来,他心一跳,强自镇定,转过头去看那无声出现的人。 那是一个纤细的少女,拥有一头黑发,亚洲人的五官和白皙肌肤,她的脸很小,大概只有巴掌大,穿着宽松服装,头发披在肩上,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印象。 “唔,你说得对。”诺顿想着该怎么糊弄这个女孩,让她别大声声张,把他和强森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可让他意外的是,那个看起来娇弱,很像随时都会尖叫一声昏倒的女孩,却先对他说着不假情面的话。 “如果你不碰我的马,我会非常感激你。”卞珏看见他大胆触碰自家爱驹,不禁瞇了瞇眼。“诺顿?伊莱斯。” 听她正确无误地喊出他的全名,诺顿眼神一敛。“你知道我是谁。” “相信我,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卞珏没好气地道。 诺顿?伊莱斯,她入学不过一学期,就不知道听过多少女孩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看过多少他被少女们细细收藏的照片,这家伙是圣亚若学院女生们的偶像,可在卞珏眼中,诺顿?伊莱斯等于灾难。 她听说有好几次罗伦中学的男孩私闯入校被逮到,背后的推手就是诺顿?伊莱斯,这人老是帮别人的忙,为自己惹来一身腥,明明他在圣亚若里没有喜欢的女孩仍这么做,她对此是嗤之以鼻的,但这种作风就像是侠盗罗宾汉,让一干被保护的少女们怀春了! 今年,是诺顿?伊莱斯就读罗伦中学的最后一年,圣亚若有许多女孩子为了在春季舞会上成为他的女伴,无不争破了头--舞会的舞伴不是男女双方各自邀请同意,而是一向由校方安排,通常一对不认识彼此的男女会被安排成为舞伴,是因为家人的介入。 诺顿身为美国议员之子,自然是各家女孩家长心目中的好人选。 卞珏最近真被这些事风吃醋的女孩子们烦够了,如今又看见这家伙出现在马房调戏她的马,不气才怪! “既然你在这里,就代表这里还有别人,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是谁,我只是来看看我的马,希望在我离开之后,你跟你的朋友也一同离开这里--我要你们离开时跟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可以请你做到吗?” 说完,她径自走进马房,不多看他,也不看那间火光特别明亮明显有人躲在里面的马房,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爱驹,并伸手摸了摸。 那匹白色的马,古怪脾气的母马,在卞珏手下乖巧异常,还亲昵地拱了拱她的手,要她多摸摸自己,她微微一笑,顺从了爱马的愿望。 “喔。”她那有礼的询问下带着威胁呢,诺顿凉凉应了一声,一点也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底,反道:“这么晚的时间早过了门禁,你却还能到马房来,仔细一想,你也不简单呢,小女孩。” 卞珏抿唇一笑,眼神带着笑意,瞟向躲藏在一处的两人,再回头看他。她没言明,但讽笑的意味很明显--比起阁下千方百计溜进女宿,却只能当守门把风的小弟,她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晚安。”她检视完马儿的情况,确定一切安好后,在离开前,过分有礼温婉地朝诺顿道晚安。 诺顿挑了挑眉,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柔弱的外貌、不符外在的带刺性格,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躲在里头的小情侣直到人走了,这才敢出来。 “她是谁?”他问。 “卞珏。”那个跟强森私会的女孩松了一口气。“好险是她,她应该是为了明天的马术比赛来看马的情况,她向来照顾女孩,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不过为了大家好,你们该走了。强森,春季舞会时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们凑在一起!” “那当然!” 第七章 接着小情侣又开始情话绵绵、离情依依了。 原来她就是卞珏啊,最近男孩们新崇拜的女神级人物。诺顿深思女孩话中的意思--好险是她,但真是这样吗?他一点也不觉得。 看起来美丽脆弱的花朵,其实带着锐利的刺-- “明天的马术比赛?什么时候?”他刚刚捕捉到一个有趣的讯息。 向来对女孩子不感兴趣的诺顿,突然对那个叫卞珏的女孩兴趣十足,不只去看了由她带领的马术队比赛,更在赛后站在她面前,对她道声恭喜,看她一瞬间变脸,又一瞬间展露温和笑意,掩饰内心厌恶的模样,那让诺顿感觉更乐。 在离开英国之前,他找到了新的乐趣。 春季舞会的日子确定之后,舞伴对象也会随之公布,通常是在舞会前两周,两校会找出时间,让学生与各自的舞伴排演练舞。 当对象公布之后,通常会有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场面。在罗伦中学这一边,晚餐时间,诺顿刚结束一天的训练回来,直接到餐厅用餐,碰上舍监正在发送舞会邀请函--诺顿一直觉得这很麻烦,看邀请函上头的名字才知自己舞伴是谁,这种做法非常莫名,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照他的想法,邀请那个特别有好感的女孩就对了!怎么还要长辈安排,有没有搞错--不过这种做法的确能确保每一个人都有舞伴就是。 “诺顿,你的舞伴是谁?”好友坐了过来,好奇地问。 他的回应是耸了耸肩,将写有他名字的邀请函放在桌面上,自己埋头苦吃,没有打开来看的意思。 如果是美国的学校办舞会,他肯定会去邀请卞珏跟他一同参加,特别是毕业前,这个充满纪念意义的舞会,不为什么,只因为他对卞珏有兴趣,至于这次舞会的人选,唉,算了吧,今年不知道又是谁了。 “我帮你看!”身边的朋友帮他拆了邀请函,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看看是哪个倒霉鬼要忍受你烂到无可救药的舞技,那些女孩一定都疯了,才抢着跟一个舞蹈白痴参加舞会--什么!不!” 原本嘻嘻哈哈的男孩们突地发出一声怒吼。 “你这小子烧了什么好香,毕业前最后一场舞会的舞伴竟然是卞珏女神!” 一干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因为嫉妒红了眼,有人不甘心地勒住诺顿的颈子,企图把他勒死好取而代之。 “我的舞伴?”诺顿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找回邀请卡,再三确定上头写的是卞珏的名字后,不禁咧开嘴笑。“喔,我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排演了。” 他欢快的笑容让一干男人红了眼,纷纷上前槌他,一群年轻男孩打打闹闹,好不愉快。 反观圣亚若女子学院-- 每个女孩都收到了写有自己舞伴名字的邀请函,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情况。 “我不能跟强森一起参加舞会!” 舞伴不是男友的女孩,伤心得哭了起来,一些女孩子忙上前去安慰。 卞珏打开邀请函,一看见上头的名字,她眉毛一动,可很快的回复平静无波的样子。 “珏,妳的舞伴是?”身旁的女孩好奇地问。 她笑笑,把邀请函递给她,要她自己看。 “哇,是诺顿!”才出声,羡慕的叹息便不绝于耳。“你好幸运,入学第一年就跟罗伦中学的风云人物参加舞会,你知道吗,这是诺顿最后一次参加春季舞会了,他今年就会离开英国。” “那真是可惜。”卞珏回答,心中想的是:早知她就明年再入学,这样就可以错过这个该死的舞会,还有该死的诺顿?伊莱斯! 身边的女孩们都兴奋地讨论春季舞会的事,没有注意到她正用一手捏着裙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更因为压抑着某种快要爆发的情绪而发抖。 她带着这样的心情,终于来到舞会排演的那一天。 宽敞明亮的礼堂里,圣亚若的女孩们穿着白色制服,搭配高跟鞋,站在自己的舞伴面前,在舞蹈老师的指导以及监视之下,握着对方的手跳起舞来。 诺顿站在卞珏面前,看着她精巧的五官、柔和的表情,发现就算踩着高跟鞋,她也一样娇小,身高不过到他肩膀,站在他身边,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抱歉!” “没关系。” 在诺顿第一百零一次踩到她的脚而道歉时,他第一次深深为没有遗传到母亲的跳舞细胞感到遗憾。 但无论他跳得多烂、动作有多粗鲁、踩痛她多少次,她一派温和,回应他没关系。 见卞珏这么的亲切有耐性,诺顿就是觉得不对--他可以感觉到,她正压抑着情绪,而且还是火爆的怒气。 而她的火气针对他而来! 为什么呢?因为他笨手笨脚踩痛她了?不,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跳舞,是非常亲密的,藉由交握的双手、肢体的碰触,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气息,从不协调磨合到能默契地预料到对方的下一个舞步、下一个动作,也难怪舞伴通常都是情侣。 诺顿舞跳得还是很烂,但卞珏己经练到从一开始每跳两步就会被踩到一下,变成可以预料他什么时候会犯错而躲开,支撑个两分钟才偶尔被踩到一下。 “休息十分钟!” 谢天谢地,舞蹈老师一声令下,让她能远离快让她窒息的诺顿。 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他一个人,诺顿左看看右看看,不过练个舞,那些原本陌生的男孩和女孩们虽然还是有点羞涩小心,但隔闵已没有一开始那么重,甚至有一些看起来速配率很高。 只有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那位圣亚若的公主,理都不理他,躲了开去! 诺顿直觉跟在她身后,也离开舞蹈教室。 随后,他在礼堂外头的长椅上看见她,她手捧着水杯小口嗓饮,动作斯文优雅。没想到她连喝个水都这么好看,让他忍不住问:“你没一刻是放松的吗?” 卞珏没有心情去理会诺顿,尤其是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只说:“你该去喝点水,艾波老师教课很严,等下有你受的。” 诺顿迈开步伐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她,见她小脸微红,双颊有着运动过后的自然红晕,眼听很长、嘴唇红艳,表情嘛……一如以往的温和。 但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在生气。”仔细观察后,他下了结论。“而且非常火大。” 卞珏闻言一楞,抬头看了这个一脸桃花相的男人--他竟然能看出她的情绪?! 当然不可能是她掩饰得不够好,那么就是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要有脑喽? 对于这个发现,卞珏一点也不愉快,只有更火大的感觉。 “嗯?”她故作不解,偏头眨眼。 如果是别人,看见她这么无辜可爱的表情,大概会被骗了吧! 诺顿弯腰,把脸凑到她眼前,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你若听不清楚,那我靠近一点,再说一次给你听--” “滚开。” 话还没讲完,就听见她一斥,诺顿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 “离我远一点。”说完这句话,卞珏推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这么明显的拒绝,真是人称公主的卞珏所为? 如果有点绅士风度,听见女士这么明显的拒绝,就该离人家远一点,对吧?可诺顿还是止不住对她的好奇。 回到了礼堂,诺顿看见方才冷言叫他滚开的卞珏变身成为亲切的公主,微笑着跟每一个人说话--包括那些明显对她有企图的罗伦中学男孩们,可她表现亲切的对象,偏不包括他。 “这可真有趣。” 诺顿不是会纠缠的男人,但这个女孩难得让他感兴趣,在他对她的兴趣消失之前,他不会放过她的--他这个坏习惯,从小到大都改不了,越是难缠的人事物,他越是要接近征服。 “好了,找好你们的舞伴,就定位!”铁血舞蹈老师拍了掌心两下,示意大家休息时间结束,接下来,是大家苦难的开始。 卞珏敛了敛眼,来到诺顿眼前,深呼吸一口,将手交付到他手中,让他的另一手覆在她背上。 “一、二、三、四”音乐一下,舞蹈老师拍着掌心数着节奏,礼堂内一对对年轻男女,踩出整齐的舞步旋转翩舞。 “前几天的马术比赛很精彩,恭喜你,带领圣亚若拿到了冠军奖杯。”诺顿说道。 “谢谢。”卞珏在他掌心下旋转,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一句。 “你的马让我想起我的咕噜。”在她旋转进他怀里时,他贴着她耳壳。“看起来很老实又漂亮,其实是个坏脾气的家伙--你也是,对吧?” 说完,感觉掌下的身躯明显僵硬起来。 “你看起来没有脾气、好说话,其实你脾气坏得要命,我没有说错吧?卞珏,你现在很火,正在生我的气,但是为什么呢?因为我是唯一看穿你假面具的人?” “你想太多了,我从来不会因别人的过错委屈自己。”卞珏忍不住在他面前翻了个白眼。 那个白眼让诺顿笑出来,大为欣赏。 “这么说来,你气的是--妳自己?” 闻言,卞珏垂下头来,飞瀑般的长发遮掩她的表情,从外人看来,她像是在低头检视自己的舞步,怕又被诺顿踩到了。 “我警告过你的。”阴阴沉沉地,卞珏吐出这一句。 “喔?”激出她藏匿的情绪,诺顿兴致都来了。 “不过你说对了一件事,我的脾气非常不好。” 还未思及她话中深意,立刻感到脚背有着尖锐的刺痛,他低头一看,她的细跟三吋高跟鞋就踩在他脚上,而且是用力的! “而且我这个人,有仇必报。” 忍着脚痛,诺顿没有跳开逃离,维持最后一点男性的自尊,与她四目对视,不意却望进一双他这辈子见过最亮、最富有火花的双眸。 “这么巧,我也是。”他一笑,趁她反应不及,低头快速地吻住她的唇。 这样当众轻薄的举止让卞珏气红了眼,当下也不管形象什么的,扬起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 “咱”巨大的声响在礼堂回响,所有人都停下来看。 “下流!”卞珏骂了他一声,抬头挺胸,像个高傲的公主般离开礼堂。 就此揭开了诺顿和、卞珏成了死对头,非要斗到底的序幕,两人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的互斗,卞珏的公主形象只要遇上了诺顿?伊莱斯便会全数瓦解,这个人,让卞珏非常头痛。 她每日期盼,两人的交集将在夏天来临时,就在诺顿结束在英国的学业便会结束,可是缘分又将两人联结在一起,分别未多久,两人又再次重逢,而这一次,是在一个非常慎重的场合。 慎重到,让卞珏无法当场对诺顿发脾气的场合…… 卞珏是卞家的女儿,身为这个百年豪门的一分子,她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不由得自己决定。 人人钦羡她的家世、赞叹她公主般的生活、欣赏她处事的圆滑,却不知道“卞珏”这个女孩所表露出来的一切,包括让人喜欢的个性、优雅的语调、幽默聪慧的谈吐,都是严格教导下的“成品” 十五岁便完成台湾一般高中生学业的她很优秀、很聪明,是智商很高的天才,可即使再优秀,她还是个女孩。在下家,女孩没有自己人生的决定权。 第八章 十七岁,一般女孩子正享受青春年华的花样年纪,身为卞家的公主却不同,十七岁生日,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母亲特地把她召回美国,在纽约的自家饭店,为她举办了一场生日舞会,也算是她踏入美国社交圈的第一场舞会。 “我请很多人来参加你的生日舞会,这代表你正式踏入社交圈,我要一切都很完美。” 梳妆镜中反射出两张相似的脸庞,任何人都不会否认,她们母女有多相像。 卞珏从母亲脸上看不见欢庆她生日的喜悦,只看见凝重严肃,她知道,她的生日是母亲表演的场合,真正的主角不是她。 “放心。”敛眼,拿起修容刷,修饰自己妆点得很完美的脸庞。“我会抓住每一个人的目光。” 卞珏沉着的气度,让母亲满意的点头。“我希望你能办到。” 卞珏妆点完毕,站了起来,要随着母亲一同离开房间,到会场去见客,但母亲仍不满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吹毛求疵地调整卞珏发上戴的小皇冠到称心为止,才偕她离开,走向那个衣香鬓影、盖冠云集的生日舞会。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女儿的生日舞会,这是我的小女儿,卞珏。”在人前,母亲亲昵地握着她的手,展现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卞珏噙着浅浅的笑,环视在场的人,没有出声,让母亲发表感言。 这样的聚会对卞珏来说,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习以为常了,母亲偶尔需要女儿出席,装扮一下母女情深的场合时,就会把她召到身边,演一场戏给别人看,而她自小就学得完美的礼仪,每每让母亲大出风头。 她很清楚,自己在这样的场合该扮演什么角色。 “我都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儿,生日快乐,亲爱的。”一位金发碧眼,身穿高级订作服的妇女来到卞珏面前,亲吻她的脸颊,表示祝福之意。 “谢谢。”卞珏气度雍容自在,对着眼前的女人一笑,“你一定是金恩,母亲常常提起妳,说是一位豪爽利落,能力比男人还要强的女强人。” “真的?她真的这么说我?”女人大笑,接着豪气的一口干光香槟。“你母亲倒是跟我抱怨过,你明明可以申请美国一流大学,偏要去英国念住宿学校,但我得说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闻言,卞珏眼神闪了闪,很快又回复平静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自己在上大学之前,可以先去别处学到更多东西。” 当然,以她的程度,早在十六岁时便可申请美国任何一间大学,母亲自然急着想要把她送进名流学府,好让她早点开拓美国的社交圈--将她送到学校去结识那些世家子弟,父母的势力才能够跟着延伸。 不希望自己的学业受到母亲摆布,她跟父母谈了一笔交易-- 让唯一的兄长敛起放荡不羁的性格,重拾书本,而她,不需要太早念大学,她十五岁完成高中学业,然后她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去念自己想念的学校、学自己想学的东西、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就这三年,她不用背负于“卞”这个姓氏,只做自己。不过,偶尔还是要为母亲客串一下,出席一些场合,对于现在因小小叛逆得来的“福利”,卞珏很满意。 “哈哈哈哈--”女人笑声豪爽。“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答案。” 卞珏见这女人拉着自己讲话,笑得很大声,她脸上的笑容更为温和。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位女士,是母亲极想拉拢的对象,让这位女士喜欢,就等于打进了上东区的社交圈。 “你打算在纽约待多久?下周我会办一场派对,你一定要跟你母亲一同来参加。” “喔,如果你是台湾人,这种说法,我一定会怀疑你要帮我相亲了。” 女人闻言大笑。“如果我有儿子,我很想。”对卞珏眨了眨眼。 接下来,卞珏发挥母亲没有的优势--年轻,她年纪够轻,让人无从怀疑防备,她能轻松的跟任何一个人交谈,让每一个人都喜欢她。 她成功的,达成了母亲要她达成的目的。 “生日快乐!” 在她的生日,听见这句祝福无数次,卞珏却感受不到太多的幸福。 这不是为她举办的生日会,而是为了母亲的目的举办的,让母亲在她的引导下,成功成为聚会焦点。 “珏,这位是费南德兹家族的罗南少爷。” 母亲将她带领到一名身材高佻,美国典型的金发蓝眼男子面前,亲切的介绍两人结识。 “幸会。”卞珏伸出小手,纤细修长的指尖,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握住。 “幸会。”天空蓝的眼睛盛着笑意,反射出下亚温婉秀丽的脸庞。 迅速在脑中搜寻关于费南德兹家族的事迹,以她所知,父亲正帮助一个政治势力极大的家族竞选,难道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少爷,正是父亲资助的家族成员? 卞珏从这位气质很好的少爷眼中看见他对自己的兴味,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她不禁想,母亲特地把她领到这人面前介绍,让对方对她留下印象,为的是什么呢? 今天是她的十七岁生日,十七岁,说大也不大,说小也没有太小,正是青春的年纪,难道母亲希望她成为费南德兹家族的成员? “今天母亲有一场不得不出席的会议,因此派我前来祝贺,生日快乐,卞小姐。”罗南双眼如炬,直视着卞珏。 见他态度绅士、一举手一投足皆散发出迷人的风采,她知道他是女生会喜欢的那种男孩。 家世好--出身在政治世家,父亲是前景看好的议员,自己本身条件也不差,高大帅气、文质彬彬,言谈间卞珏知道这个人目前就读于哈佛大学,还参与世家子弟才能加入的兄弟会,这样的男孩,的确是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男友人选。 但这样的男孩所挑选的女伴,又会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评断呢? 美貌,应该是第一个条件吧? “谢谢你的祝福。”卞珏微笑,在男人热切的注视下,她不显半点娇羞,态度一贯的从容不迫,深黑色的双瞳看不清她的情绪。 “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跟你喝杯香槟?” 罗南的询问不是询问,在他说话时,他已经招来场中穿梭的侍者。 那名侍者穿着和场中其它侍者没有不同,白色衬衫搭配暗红色背心和领结,但那位健步朝他们走来的侍者,身材高得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当侍者来到他们身边时,卞珏认出了这人是谁,对方脸上太过正经的表情,让她不禁怔楞。 “诺顿,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奇异的,罗南的从容在看见诺顿出现之后明显走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大方方的从诺顿单手端起的托盘中,取走两杯冒着气泡的香槟。 诺顿没有搭理罗南僵硬的挑衅,他低头,看着盛装打扮的卞珏,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 卞珏敛起吃惊的表情,接过罗南递给她的香槟,浅浅地道了一声谢,接着思及在英国时,诺顿只要一看见她,表情就会很脏--很烂的形容词,但她无法找到更好的词代替了! 每每诺顿的出现都会激得她火大,但此刻他守本分,达到了母亲对今天侍者的要求--安静、没有表情得像一部只会送餐送酒的机器,只是她看到他没有表情的模样时,一把火还是冒上来了。 尤其手上又捧着他送上的香槟,这种感觉……很微妙。 明明她是这场派对的主人、被他服侍的对象,可卞珏却感觉自己像穿着华服的猴子,在诺顿面前上演一场荒谬的肥皂剧!她感觉瞥扭、不舒服。 “这位是伊莱斯家族的诺顿。”罗南在这么尴尬的时候,仍有礼地向卞珏介绍起诺顿,“我们从小就竞争到大。”还解释起两人之间的孽缘。“诺顿,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五年?我没想到你已开始工作了。” 罗南的话听起来是叙旧,可仔细听,言下的战意十分浓厚。 面对敌人叫战,诺顿的反应是冷淡地耸肩。 以为一击必中的攻击竟然被敌人闪过,罗南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方才卞珏看见诺顿走近时一闪而逝的惊讶,他没有忘记。 “卞小姐认识诺顿?” “算是,圣亚若和罗伦中学向来友好,在英国时交流过几次。”她深吸一口气,回答得中规中矩。 没有落井下石顺着罗伦的意思挖苦诺顿,但也保护自己,拉开跟诺顿的距离。 表情依旧正经八百的诺顿,在听见她的回答之后,看向她的深蓝色双瞳带着无限深意,而几不可察的嘴角上扬弧度,让卞珏看见了。 那像是看穿她言行下意味的笑容让她懊恼,她狠狠的瞪了诺顿一眼。 这一瞪让诺顿眼中笑意更深,他没做什么表示地欠了欠身,端着空空的托盘,继续工作去了。 可恶!明明她才是派对的主人,为什么她要因为被诺顿服务而感觉尴尬啊?真想揍他,就像在英国念书时一样,狠狠的踩他的脚!但是不行,今天的场合不该这么做,有违她的淑女风范。 诺顿?伊莱斯,真是讨厌死了! “原来你跟诺顿认识,你们很熟吗?”罗南的问题,有点质询的味道。 卞珏快速的在脑中厘清思绪,费南德兹家族政坛上的死敌,似乎就是伊莱斯家族,这两个家族可以说是不共载天,两个家族的下一代,自然也斗得你死我活。 看来罗南的意思是要她选边站,这幼稚的举动让她轻笑。 就连母亲,也希望她跟罗南走近,让他们年轻人好好的培养感情,母亲为十七岁的她挑选的生日礼物,竟然是让一个条件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成为她的对象…… 然而面对罗南那张英俊的脸庞,却表现出像小男孩固执的要讨到喜爱东西的模样,让她感觉到非常的厌烦。 只是卞珏仍是微笑,敷衍这个幼稚的世家子弟。 “诺顿上中学之后就开始打工了,我听说他后来回美国念大学,看来今天也还是在打工呢。”看似随意扯起的话题,却是深深的嘲讽。 卞珏讨厌没用的男人,眼前的罗南只是外表好看,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的草包,这样的男人送到她眼前,她连看一眼都不屑。 “罗南?费南德兹,我跟你父亲为你挑选的对象。” 生日舞会进行到中场,常在离开,来到饭店房间上个洗手间,顺道补妆,却见母亲随后而来,傲慢的告诉她,她的对象已经决定好了。 正拿着唇蜜妆点红唇的卞珏,动作没有停顿。 “我听见了。”她抿抿唇,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妆容,没有回头便回答了母亲,不是肯定的答案,也不是好,而是她听见了,简单的四个字,不给任何保证承诺。 “现在你父亲跟费南德兹家族关系正好,你可不要跟伊莱斯家族的人走太近,害你父亲之前的付出功亏一篑,你得离伊莱斯家族的人远一点!”之前她有意拉拢伊莱斯家族,才安排女儿成为诺顿的舞伴,但现在情况改变了。 唇蜜抹得很完美,卞珏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笑,并透过镜子,看见身后的母亲有如女王般训斥她,她嫣然一笑。 “我听见了。”还是这一句话。 第九章 母亲没有叨念太久,心系于派对上的各路人马,交代她几句之后,便匆匆回到派对上。 卞珏打理好自己,自然也得回到派对上头,毕竟她是今天的女主人……吧。 演戏,要演全套,不是吗?虽然她很不想回去。 走在长廊上,往会场前去,就看见数名退出会场的服务生,一离开便稍微松懈,露出累死了的表情,与她擦肩而过时又强打起精神对她点头,然后匆匆而过。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出现在她生日舞会上的诺顿。 听说,他每年的寒暑假都得去打工,赚取自己假期间的费用,卞珏以为那只是传言,或是大少爷闲来打发时间的乐趣,其实不然。 今天这种场合,他一点也不显得尴尬,面对挑衅更充耳不闻,达成了他今天的任务,没有惹事造成别人的困扰,如果在平时,他们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一样是天之骄子,实力相当的家世背景,没有必要忍耐。 罗南?费南德兹,我跟你父亲为你挑选的对象。 在卞珏踏进自己的舞会会场之前,母亲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止住了她的步伐。 你可不要跟伊莱斯家族的人走太近,害你父亲之前的付出功亏一篑,你得离伊莱斯家族的人远一点! 为什么她要听话? 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她要受父母摆布? 为什么她才十七岁,就找好了对象,见母亲一口咬定,就像是她跟那位费南德兹家的少爷已八九不离十。 母亲这么相信她抓住男人的本事?这么想--把她送到别人眼前? 那她算什么? 她站在会场入口,看着母亲在为她举办的舞会中如花蝴蝶般于人群中飞舞。 卞珏嘴角嚼着时笑。 她都听见了,但她没有答应会做到母亲的要求,不是吗? 脚跟一旋,她离开了会场,照着记忆进入饭店的暗门,那是饭店人员使用的通路,她穿着公主般的服饰,高跟鞋重踩在金属阶梯上,发出不协调的响声。 在轰轰作响的机房,她意外看见了正坐在阶梯上抽烟,小小休息一会的诺顿?伊莱斯。 邪恶的念头瞬间在心中萌了芽。 母亲不要她接近伊莱斯家族的人,如果她偏要阳奉阴违呢? 柔美的唇勾起一抹坏笑,她把高跟鞋细尖的后跟踩进金属阶梯的夹缝,看好角度摔了下去,扭伤自己的脚。 “啊--”她尖叫,痛喊出声。 在底下的诺顿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她处于危险,立刻跳了起来,迈开长腿,往她的方向走去,而后脱下她卡在阶梯上的高跟鞋,一把抱起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我的脚,痛--” 诺顿瞥了一眼她脚踝,上头的红肿让他眉头一皱,送她前往医务室的步伐迈得更大。 他不用低头就可以感觉到,靠在他胸口的这个女孩因为疼痛全身发抖,浸湿自己衬衫的热液,是她落下的眼泪。 卞家的公主受伤了,医务室里自然一阵手忙脚乱,在饭店驻守的护士立刻为她做了紧急护理,但还是得送医院检查一番。 “夫人目前抽不开身,我会带你去医院治好你的脚。”饭店经理战战兢兢。 这是自然的,女儿的伤,不比她拓展自己的社交圈重要,卞珏一点也不为母亲的冷落伤心,她很早就没有这方面的感情了。 可她却露出脆弱的神情,拉住诺顿的手,阻止他离开。 “你……可不可以……陪我?”她小小声的说。 “不好吧?”诺顿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似乎,看她受伤,他也不好过呢。 “拜托你……今天,是我的生日,”向来只要她设了局,就一定会让人走进她布好的局中。“……我不想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纤细柔弱的外表,有让人想保护她的吸引力“好吧。”在经理的眼神示意下,诺顿只能答应了,但语气含着一股怒气。随后他扶持着行动不便的卞家公主上了车,前往医院。 “谢谢你。”在加长型礼车上,卞珏对坐在身边的诺顿道谢。“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纤弱的身子紧挨着他的,一副痛到眼眶含泪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人。 “收起你的眼泪吧。”诺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附在她耳边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卞珏,你这一跤跌得真巧,这个伤,让你不用回去参加那个烂透了的生日舞会,也不用去迎合罗南那个色胚,如果我不了解你,也许会上了你的当,可你怎么会出现在机房,还又这么巧的在阶梯上扭伤了脚,你是这么愚蠢的女人吗?” 诺顿冷酷带着怒意的言词,一针见血的道出她行动背后的用意。 卞珏全身一凛,没想到会被识破。 诺顿竟是比她想象中更聪明的男人,这可能吗? “你以为我很蠢吗?拜托,这里是纽约,而且我是伊莱斯家族的人,你不会以为只有你懂得玩那些把戏吧?我们只不过是生活方式不太一样,你是公主,我是得自己赚生活费的苦情王子,卞珏,我跟你是同一种人,我很清楚你的行为模式。” 诺顿看她皱眉深思的表情,不禁感到好笑,但想到这女人扭伤脚的真正目的时,他又笑不出来了。 深深的愤怒在胸口发酵。 “只是,我小看了你的决心,为了吸引我注意,竟然不惜扭伤自己的脚,你真的不怕你会算错,跌断脖子?!” 被发现了--卞珏脸上一闪而逝的神情太过精彩,有惊讶、不敢相信,更多的,是难堪。被他发现她真正目的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好接近他,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 “我叫卞珏。”既然都被发现,那么就不用再演戏了。 敛起脆弱无助,眼泪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微笑,卞珏公主式的微微浅笑。 “我是卞家的女儿,我从小就被教导,要达成目的就得不择手段。”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迎上诺顿那双深蓝色的双眼,毫不畏惧。 诺顿皱眉看着她的笑脸,摇头道:“你不惜摔伤自己的脚也要达成目的,实在是……但就是你这样的个性才如此吸引我。” 什么?! 卞珏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错愕的表情让诺顿看了心情大好,不禁笑出声来,这大概才是卞珏真正的性情。 “下一次妳若要我理妳,开口说一声就好,不需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明白吗?”诺顿伸手抓抓她的头发。 “喔。”卞珏发现自己在诺顿面前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她可以说是无所遁形的。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但因为都会被看穿,表示她不需要绷紧神经作戏,这样……却又让她感觉轻松无比。 真奇怪,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也不讨厌……诺顿这个人。 灵动的鹿在森林间奔跑跳跃,它停在两棵大树的中间,左顾右盼的神采像一幅画。 此刻,一双藏匿在树丛后头的眼眸,专注地凝视那头毫无防备的鹿,屏住呼吸,扣下手中猎枪扳机。 划破空气的枪声,结束了鹿的生命。 “漂亮。”身穿猎装的金发男子竖起拇指赞美,脸上满是欣赏的神情。 一旁训练有素的猎犬快速奔来,嗅闻倒地的猎物。 卞珏收起猎枪,轻轻一笑,迎上男人的目光,淡然地道:“运气。” 她并未走向倒地的猎物,让参与狩猎的同伴们带走那头鹿的尸体,一行人离开树林,回到一间用来准备的小木屋。 这林间的小木屋,虽然称之为小木屋,但其实内部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里头已经有专门处理动物的人等着了,他们迅速的开始动作,有的打算做成标本,有的将毛皮剥下,准备用肉做成料理。 参与狩猎活动的男人和女人很多,都是白人,身为唯一的亚洲面孔,、卞珏,自然得到很多关注。 “想不到你看起来文文静静,枪法却很准。”赞赏的语气出自一个头发花白、五官明朗的男人。“如何?打猎很有趣吧?你会像一般人认为这是个野蛮的活动吗?” 卞珏知道这个男人,是费南德兹家族最位高权重的人,也正是父亲资助竞选的对象,父母更想与这位拉近关系。 她微微一笑回答,“枪法是为了防身而学习,我不曾打猎过,只是习惯全力以赴。” 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讨厌,但自信心十足的说法,赢得了野心勃勃的老费南德兹好感。 “说得好。” 就在一行人聊得正开心时,小屋外头突然来了另一批人马。 “伊莱斯。”老费南德兹看见政坛上的死敌,眉头不禁一皱。 “费南德兹。”伊莱斯家族当权者自然地迎战。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参与费南德兹家族的狩猎才结束,就立刻在这座名流抒猎林地遇上伊莱斯家族的人。 狩猎这种活动,向来是那些大家族的玩意儿,这次费南德兹家族可以说是全体出动,不论是政坛上的新星,以及需要家族资助的新人、老人,全都出席了这场狩猎大会,伊莱斯家族自然也是吧,毕竟是持狩猎的季节嘛。 卞珏下意识在敌对的阵营中找寻那双深蓝色双眸--她找到了,诺顿 ?伊莱斯。 他一身猎装显得英姿枫爽,猎枪扛在肩上,有种现代人回到中古世纪的感觉,彪悍强势,在人群中是注目的亮点,而这个亮点,却对身处敌营的她,露出白牙笑。 大人们你来我往,使用温和的字眼进行攻击,一旁的诺顿见状,自然不会蠢得跳进战场里,被流弹淹死,反而以带笑的眼神望着卞珏,表情像是她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突兀,他挪动步伐,高大魁梧的身子朝她面前一站。 “诺顿。”挡在她和诺顿中间的,自然是费南德兹家的少爷了。“有事?” “不过说说话,也要经过你同意?” 诺顿个头比罗南高壮,两个死对头再次碰头,这一回是在同等的位置上,诺顿不是服务生,罗南不是被服务的人,两人都有家族做后盾,于是,同样的不甘示弱。 罗南站在她面前挡住诺顿的视线,诺顿的眼神则越过罗南的肩膀,朝她直望而来,从男生之间的竞争意识,卞珏清楚的感觉到,这两个男孩都对她有好感。 可她没有兴趣成为两个男人竞争下的战利品,带着笑意的眼扫了一眼那两个像孔雀一般努力开屏的男人,卞珏离开了木屋大厅,来到租赁的小房间,把一身狩猎装束卸下,简单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物。 她的动作很慢,细细的打理自己,不理会别人,因此她梳妆完毕时,大厅已经没有两方人马,她想,老费南德兹应该离开了,对方则带着对费南德兹的火气,投注在打猎中吧。 卞珏没有多停留,把小房间退了,离开木屋,一身轻松简便,准备前往停车场,找一辆车送她回住处。 “嘿。”一辆银色的轿车忽地停在她面前,阻挡她的路,降下车窗,露出驾驶座上诺顿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出现让卞珏大吃一惊。“伊莱斯家族不是全体出动打猎了,你却在这里?!” “我向来不喜欢这种家族活动,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被当成猎物射载。” 诺顿说话口吻听起来像开玩笑,可又有点像真的,卞珏不懂。 “上车吧。” 第十章 诺顿并没有下车,绅士地为她开门,不像罗南对她的呵护那般,他似乎胸有成竹她会上他的车,跟着他离开这里,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上他的车要去哪呢? 他不说,卞珏也骄傲的不想问。 “怎么,怕了?妈妈不准你跟伊莱斯家的人出去玩?” 诺顿嘲弄的口吻,让卞珏非常不愉快。 当然,理智告诉她,不能上车,要跟他保持距离,如果被母亲或费南德兹家的人看见,她上了政敌之子的车,母亲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她想去,心里有一个声音冒出来,让她想上诺顿的车,看他会带她去什么地方。 “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卞珏的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两个字。”她伸手开启副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没有想太多的上了诺顿的车,她让他开着车带领她,往不知名的方向驶去。 诺顿开了很久的车,起码有两个小时,他们离开了狩猎林地,来到城里面,停在一栋被绿色藤蔓缠绕的石砖别墅前,这屋子坐落在干净的街道旁,看上去有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卞珏猜测,这里大概是伊莱斯家族狩猎季时使用的房子,毕竟政治名流家底丰厚,名下有度假别墅的事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这是我妈,罗莎。”诺顿领她从大门进入,来到厨房,意外的,把她介绍给他的母亲。 这让卞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胆子再大,再会臆测别人的下一步行动,也完全想不到,诺顿不去抒猎,却把她带来见他母亲。 “我是卞珏,很高兴认识你。”还好她没有因为不在预期中的发展,惊吓到忘了基本礼仪。 “原来你就是卞珏,我常听诺顿提起你。”拥有一头红发的罗莎?伊莱斯,跟卞珏所知的政要夫人差很多。 她不像罗南的母亲,贵气冷淡,秉持着白人的优越意识,罗莎是个热情爽朗的女人,打扮也很朴实,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坐在厨房的吧台看食谱,看见卞珏来访便露出阳光般灿烂笑容,迎上前来用力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拥抱完后,一脸担心的看着卞珏的脚。 “你的脚还好吗?还能穿高跟鞋啊……没有被诺顿烂到极点的跳舞技巧踩伤真是庆幸,可怜的孩子,竟然跟诺顿跳舞……” “妈!”诺顿被母亲拆台,脸上挂不住,出声制止母亲继续说出让他没脸见人的话来。“你可以别提那件事吗?” “扑哧--”心卞珏笑出来,有种幸灾乐祸的爽快感。 从认识诺顿起,卞珏就拿这个家伙没辙,在英国时,他爱玩爱闹,以激怒她为乐,让循规蹈矩的卞珏很头大,后来他离开英国,他们又一次在美国重逢时,诺顿不再是那个爱玩爱阔、唯恐天下不乱,以破坏纪律为乐的年轻人。 怎么说呢?他很沉穗,即使当时他的处境难堪,他还能微笑,那双深蓝色的眼像是看清了一切,微笑不受侵扰。 生平第一次,卞珏感觉自己遇到了同类,因此明知道不可以接近他,还是忍不住顺从自己的心意,他丢出来的球,她接了。 “好了,你很臭,快去洗澡,然后换下你那身难看的衣服。”罗莎驱赶诺顿。 “我哪里臭了?我的猎枪一发子弹都没有射出去,唔,虽然我很想对罗南射一枪……好,我去,妈,你不要推我!”诺顿被母亲赶出厨房,只能乖乖的听话,于是他摸摸鼻子,对笑意盈盈的卞珏说:“妳等我。” 诺顿离开了,留下她与罗莎夫人。 “我讨厌血腥味,所以啦,打猎这种野蛮的活动,我是死也不会参加的,再说那身打猎装束不合我意,卡其色就算了,还要贴上那些亮橘色的东西,真是太伤我的眼睛了!”罗莎夫人大声宣告她对打猎这种活动的不满,也间接解答了卞珏心里对她为何未参与家族活动,一个人在这里的疑问。 “这是诺顿第一次带女孩子来见我……”罗莎笑意浓厚,看着卞珏频频点头,一脸很满意的模样。“虽然你是客人,不过我们家的习惯是要吃饭就得自己动手,就算你不会下厨,还是要请你帮我准备晚餐了。” “没问题。”卞珏没有办法讨厌这位热情直爽、没有架子的女人,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向流理台清洗双手,开始帮忙调理食材。 不久,厨房便飘出食物的香气,两个女人合作无间。 “诺顿喜欢吃甜食,你会做派吗?”罗莎料理炖肉的时候,微笑询问。 卞珏闻言一楞。想不到,高头大马的诺顿,一副硬汉模样的男人,竟然会喜欢吃甜食。 “我厨艺平平,烤几个派还可以。” “那太好了,甜点就交给你负责,诺顿要是知道你为他烤派,一定会很开心。”暧昧地朝她眨眨眼。 “当然,他一定得开心。”卞珏笑得温婉,但说的话却跟温柔扯不上关系。 “本小姐没有为别的男人烤过派,就算难吃,他也得全部给我吞进肚子里。”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在调配做派需要的材料。 罗莎闻言一楞,反应过来后立刻哈哈大笑。“我知道诺顿喜欢你的原因了。” 诺顿奉母之命洗完澡,脱下那身让母亲嫌弃到不行的狩猎装扮,回到厨房时,正好听见母亲爽朗的笑声。 他不禁微笑起来,母亲和卞珏相处融洽,这让他松了口气。 “天哪,你们处得这么好,看来我的好日子结束了--那是什么?你会烤派?是南瓜派还是苹果派?”诺顿眼睛越过丰富的主食,直接看见卞珏手中的派皮。 “是我独家的『难吃也要吞下去』派。”卞珏美美朝他一笑。“听说你很喜欢吃甜食?” “咳!”诺顿咳了一声,假意道:“不排斥。” “扑哧。”在心仪女孩面前还要耍帅,这么蠢的儿子让罗莎忍不住笑出来。 “妈!”诺顿懊恼地低吼。“你一定要拆我台吗?” 这么和乐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卞珏生平第一次打从内心深处想微笑,心里除了温暖,没有任何猜疑或其它。 如果是平时、是别人的话,她会噙着端庄的微笑,把视角拉到远方,看着眼前的人事物,在脑子里转着这些人所说的话,思考背后的动机,接着她心底会反应出十种接续反应的方针,选出一条最快通往目的地的路走。 可现在,她却觉得心情很平静,有种热热的感情在心中发酵。 “好了,别闲着,动手,否则你别想吃晚餐。” 在母亲淫威之下,诺顿只得动手帮忙。 厨房很大,但他高大的身子在两个女人之间打转,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由于他刚洗过澡,卞珏可以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肥皂香气,没有浮夸的古龙水昧,是干净的气味。 他穿着浅灰色v领上衣搭配休闲裤,为了清洗碗盘时不让衣物浸湿,他卷起袖管,不时的触碰到她。 温热的肌肤接触,让卞珏心跳加速,但是不讨厌,反而有点……喜欢。 “好了,大功告成!” 一顿丰盛的晚餐,在三人同心协力下完成,但他们没把食物搬到豪华的长桌,而是留在厨房,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了起来。 这是卞珏第一次跟别人用餐,是真正的吃一顿饭,吃一顿真正享受美食的晚餐-- “你真的爱吃甜食。”餐毕,卞珏斯文的用餐巾擦拭唇上的油腻,笑看正在进攻甜食的诺顿。 “我不排斥。” 那个派有一半都进了诺顿的胃,人说女人有第二个胃可以装甜食,这句话套用在诺顿身上也很合适。 “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派。”罗莎也意犹未尽,想朝第三块派努力。 “你喜欢的话,回头我把食谱抄下来给你。”卞珏大方地道。 “喔,你真是小甜心,把你会的都告诉我吧,拜托!”罗莎亲昵地握着她的手,万分诚挚地道。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下结束,罗莎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那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识趣地先行离开,留下两个人好好说话。 罗莎一离开,卞珏收回留恋的目光,回头,回复公主的形象,扫向还在吃甜食的诺顿。 “嗯哼,我哪里招惹到公主殿下了?”诺顿手上拿着最后一块派,决心要扫光之际,因为接收到卞珏危险的目光,有礼地停下来等待。 “为什么?” 听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旬,诺顿挑了挑眉,放下那块诱人的派,好整以暇地迎上她的目光。 “什么为什么?” “你很爱你的母亲。”她陈述一件事实。 诺顿咧开嘴笑,“我想这件事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但是,你带我来见你的母亲。”她的语气带着责备,也有着不解。 诺顿会不知道吗?像他们这种家世的小孩,带异性见父母代表着什么,何况, 她不相信诺顿会不知道,卞家为她安排的对象,是伊莱斯家的死敌。 “你母亲知道我是谁吗?她知道卞家跟费南德兹家的关系吗?” “你担心让她失望,是吗?”面对她接近咄咄逼人的质间,诺顿笑问。 卞珏一时语塞。是的,她的确不希望那个开朗热情的妇人讨厌她。 “虽然我妈跟一般政治家的夫人不一样,可她不是笨蛋,她很有原则,她也知道你是谁,可她喜欢你。”诺顿直视她的眼睛。“只有那些不在我母亲面前耍花样,以真性情表现自己的人,才能让我母亲喜欢,既然我妈喜欢你,这就代表你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你自己,我妈一定会说,像你这样的女孩不是什么坏人。”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也从来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的本性,就连最亲的兄长也不明白她真正的心情、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如果没有自信,我也不会把你带到我母亲面前。” “是吗?”听他这么说,卞珏心里很复杂,很开心,但又不想被他发现她的喜悦。“我真不明白,有一个像罗莎夫人那样的母亲,怎么会养出你这种性格的儿子?” 一个开朗热情又不玩心机的母亲,怎么会教养出诺顿这个截然不同的儿子? 要说诺顿不会玩心机,打死卞珏都不信。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对演戏相当擅长的父亲。”诺顿正色道。 他毫不隐瞒地说出他家里的事情,让卞珏了解他的家庭、他在乎的家人。 “我总算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了。”自第一眼就看不顺眼,不只是察觉到这个人跟自己的相似之处,还有一点……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喔?”被喜欢的女孩子当面说讨厌,诺顿却一点也不觉得受伤,反而感到很有趣。 “因为我很嫉妒你。” 他们是一样的人,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但不同的是,卞珏的一生受到父母左右,她所下的每一个决定、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替自己争取喘息的空间。 但诺顿不是,他会玩心机,只是不屑玩,因为他有一个爱他的母亲挡在他面前,让他享受他这年纪应该有的快乐无忧。 卞珏嫉妒得发狂,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她拥有像罗莎那样的母亲。 诺顿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卞珏会这么回答--她嫉妒他。 想起准备晚餐以及用餐时,她看着自己母亲的模样,他理解了--他当然知道卞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卞家的女儿,又是什么样的德行。 第十一章 明知道这个女孩是他不能触碰的对象,诺顿就是忍不住,把她带进自己的世界里,也执意要走进她的世界。 “很遗憾,我非常喜欢你。”诺顿看着她的眼睛,看进她看似平静,实则防备甚严的深沉黑瞳。 “喜欢到不惜与你分享我最爱的母亲,让你分走她对我的爱--她一直非常想要一个女儿,一个能跟她进厨房做料理,讨论什么配方能让派更好吃的女儿,你完完全全就是她想要的女儿的样子,虽然我有点不甘心,不过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妈喜欢你让我也很高兴。” 卞珏心里、眼底的防备,因为他这么直接的表白,瓦解,先是在心头裂了一个缝,裂缝再迅速龟裂,让她高筑的心墙破碎。 “你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啊?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让她卸下心防? 像罗南或者其它富家子弟,会告诉她以后自己有多厉害,能给她多棒的生活,不像诺顿这样,没有什么蓝图,却让她大受感动。 “如何?爱上我了吗?”诺顿看她的表情,知道她不防着他了,便生起了欺负人的念头--男孩总会欺负一下喜欢的女孩,看她激动得脸红生气就觉得很有趣,这很幼稚没错,但诺顿现在就莫名的想要幼稚一下。 他把脸凑近她,高大的身子也随之凑近,带给卞珏极大的压迫感。 “你干么?!幼稚!快坐好。” 难能可贵的,向来气质优雅、稳重的卞珏,竟然会着急万分,还脸红了。 她这么“可爱”的模样,有像一般女孩了。 “我就是幼稚,咬我啊,笨蛋。”诺顿顽劣的模样跟痞子没两样,他硬是要靠近卞珏,近到能吻到她恼羞噘起的唇。 不料,这个吻是错误的开始! 男孩子嘛,又是二十岁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眼前的是心仪的女孩,十七岁,花样年华,柔软的嘴唇充满女孩子香气,以及纤细的仿佛一折便断的娇躯,让这一个玩笑偷香的吻,变质得很彻底。 “我去倒杯水!”诺顿靠着最后一分自制力踩煞车,他离开餐桌,远离卞珏,来到冰箱前为自己倒一杯加很多冰块的水狂饮,其实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洗个冷水澡,好浇熄他的欲望。 坐在餐桌前的卞珏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脑子里想着的是……怎么就这样让他吻了呢?而且,怎么会不讨厌他的触碰呢? 母亲要她好好跟罗南相处,也就是默许她跟那个男孩子交往,至于交往发展到什么阶段,母亲会睁只眼、闭只眼,像一向有门禁的卞珏,是不被允许在外过夜的,如今却同意她跟费南德兹家族出避,算是认同了两家的事。 卞珏不喜欢把自己当成商品的感觉,总是拖着,对于罗南的亲昵,她能躲就躲,而谈及感情方面,她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不只是罗南而已,她从来不让异性接近自己。 所以,早在诺顿靠近之前,卞珏就发现他的意图,但她却没有逃避,反而……有些期待。 “很晚了,我该送你回去,你在城里有下榻的饭店吧?再不送你回去,费南德兹恐怕会发疯。”诺顿回来,口吻听起来已经恢复平静了,但他僵硬的身体反应出他仍处在亢奋中。 这……真的很尴尬。 “你会怕?”卞珏挑了挑眉,好笑地问。 如果会怕费南德兹家族,诺顿就不会大摇大摆的在林地小屋等待,直接把她接走了。 “是不怕。”他走向前,为她拉开椅子,举止难能可贵的绅士。“不过你是女孩子,男人间的意气之事不该拉你下水。” “你以为来得及吗?”卞珏没好气地道,起身,跟着他让他送出家门。 “不然呢?你的意思是你很想留下来?难道你想参观我的房间?”诺顿停下来,不正经地开玩笑。 经过一扇雕花大门前,他笑嘻嘻地拉开门,对她摆出欢迎的姿态。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想进来吗?不过你进来之后,我不敢保证刚才没有结束的会不会继续。”诱惑的意味几乎没有,只有玩笑的意思。 可在卞珏眼中就像是挑衅,他以为她不敢。 理智上来说,她不可以留在这里过夜--她一夜未归的事情若传到母亲耳中,她恐怕得想出合理的解释才行。 但是感情上,她却想留下来--她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的接受了。 她喜欢诺顿,喜欢他的个性也喜欢他的人,不讨厌他的触碰,甚至会觉得心跳加速,给他……有何不可? 卞珏看着诺顿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玩笑戏弄,在她踏进他房间时转为震惊。 “妳……” “你不是喜欢我吗?”能让他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感觉真好。卞珏忍着笑将他拉进房间,关上房门。 在诺顿还处在难以置信,未从她恶作剧的震惊中回神时,感觉胸前被两只小手一揪,他被迫压低身子,高壮的身材将就她娇小纤细的体型,一个吻,软软的带着试探的吻覆在他唇上,然后他听见这辈子最美妙的声音说出最好的语言--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很喜欢你。” 诺顿眼神一黯,立即取回掌控权,将纤细的她压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 自此,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全心全意的爱上这个女人。 对卞珏来说,现在应母亲的召唤离开伦敦到美国,跟母亲表演母女情深戏码,变成了一件不让人讨厌的事情。 “这个夏天,你一定要来我们在汉普顿的海滨别墅度假,我很喜欢我的别墅,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汤森夫人,你的邀请是我的荣幸。”卞珏抿了一口香槟,微笑的模样端庄秀丽,态度温和、进退得宜,完美的社交礼仪让她在名媛聚集的场合,游刃有余。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女儿跟你相同年纪,你们一定合得来。” 卞珏笑着点头,认真迎合的模样看不出敷衍意味。 是的,敷衍,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离开宴会大厅,避人耳目,好让她可以……忽地,人群中,一双深蓝色双瞳与她视线交错,仅仅零点五秒的交会,没有让人发现。 “那件事情真令人意外,表现出深情、互相扶持模样,让他得以获得选民支持的是他患了癌症的妻子,想不到他竟背着妻子出轨生子!这是政坛上的丑闻……”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卞珏把未喝完的香槟交给侍者,向身边的名媛告了声罪,拎起长长的裙摆走向女宾使用的化妆间,没去理会近来火红的政治丑闻。 进了化妆间确定里头没人,小心绕过阻挡视线的巨型盆栽,再次确定没有人看见她的行动--尤其是母亲后,她脚跟一旋,持起裙摆,往户外走去。 经过灯光朦胧的花园时,一双长臂冒出,将纤细的她揽进花园迷宫里。 “来这里。” 卞珏没有反射性地将近身的人摔出去,因她的身体熟悉这个人的触碰,尽管他的动作太粗鲁,跟绑匪没两样。 “诺顿,你轻点。”可她仍忍不住喊出声,要他别这么粗鲁,他把她的手臂勒得很痛。 “抱歉。”诺顿放轻力道,但还是半挟持着她,快速绕着花园迷宫走。 在花园迷宫的中间,有一株顶天立地的大树,大树上则有一个木屋。 “到了。”诺顿站在树屋底下,对她说。 疑问的眼神不禁瞟向他。“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间树崖,还对这里这么熟?” “因为我从小就跟汤森家的孩子一起长大,”诺顿手脚利落的先行上了树屋,点亮小灯,再下来协助她爬上去。“上来吧。” “原来如此。” 卞珏爬上树屋后眼睛一亮,赞叹这间木屋盖得结实精致,树屋这种地方是小孩子的秘密基地,可卞珏从小就被母亲禁止玩这种野孩子才会玩的幼稚游戏。 带着好奇的心,她探索起来。 “感觉脚下空空的,是因为做了暗格吗?底下有东西--欸,你做什么?”正当卞珏好奇地东摸西摸时,却被拦腰抱起,高跟鞋顺势掉落。 诺顿把她抱起来,强迫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然后认真地道:“我两个月没见你了。” 卞珏想维持脸上的表情,要微笑,就像平时一样,但是在他面前实在太难了。 她不能克制的脸红起来。这有什么办法呢?谁教她是热恋中的少女。 每当母亲要卞珏来美国,她就会通知诺顿,并告知会出席哪一场宴会、哪一个饭局,或者看哪一场音乐会,而诺顿就会想办法去弄张邀请函,让他们会面。 年轻贪欢,加上避人耳目偷情的刺激,让两人一见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很想让你继续探险,不过我觉得,我们见面的时间有限,应该要把握时间,你说呢?”说完,诺顿将她放下来,深蓝色双睡中闪着两簇火焰,不安分的大掌在她身后顺着她纤细的曲线游移,大胆地试图拉下她礼服的拉炼。 “烦死了。”卞珏懊恼地说,接着却投入他怀抱,捧着他的脸主动吻上。 诺顿低低地笑了,将纤细的她揽入怀里,加深了吻。 在外人眼里,卞珏是个端庄的公主,其实在他面前,卞珏就只是卞珏,不是公主,也一点都不温柔,脾气不仅有点小暴躁,而且,还非常的急性子。 “甜心,你慢点脱衣服这种事情我来就好……啊喔!”诺顿呼吸急促地劝道,结果话讲没几句,嘴唇就被咬了一口,让他不禁痛叫。 “你闭嘴,不要废话。” 诺顿笑出来。“是,女王陛下。”他动手拉下她背后的礼服拉炼,精致的礼服落在她脚边成圈。 身上仅剩贴身马甲的卞珏,踢开了碍事的礼服,朝他走去,热切地亲吻,并让自己在他面前裸裎,任凭诺顿吻遍她身上每一吋肌肤,让他将她放置在柔软的毛毯上,让他分开她的双腿,进入她的身体-- 交缠的四肢、急促的呼吸、压抑的呻吟,一点也不温和的性爱。 自始至终,两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耳边听着对方动情的嗓音,即使快感逼得人发疯,想闭上眼睛,他们仍睁开双眼看着彼此,直到极致来临那一刻,都没有移开视线。 他们看着对方做爱,感觉既甜蜜,又有着一种诡谲气氛。 当一切平息,他们各自打理自己,整装后要分别,自然是离情依依,万分不舍。 他们会碰面、会亲吻、会做爱,却不会在人前手牵着手,像一般情侣那样正大光明,会对彼此说想念、说爱、说喜欢,但没有人去讨论,家族敌对的两人该怎么有未来? 只享受当下,危险的爱。 卞珏在回到宴会厅前,去了一趟洗手间,再一次打理自己的妆容,不让人看见一丝不对劲。 “你离开太久了。”母亲走了进来,身上穿的礼服与卞珏相似,她翩转过身,以优雅的动作将女厕门反锁,然后从容地朝卞珏走去。 “里头空气让我不舒服。”卞珏目不斜视,对着镜子描绘唇型。 “我听说了。”母亲站到她身后。“你让费南德兹家少爷伤透脑筋。” 卞珏透过镜子看见镜中的身影,母亲和自己,没有人可以否认,她们母女俩有多相像。不只是五官,连高贵优雅的气质、沉着从容的态度,都像极了。 可如果她能选择,她不要这么尚似母亲!无论是外貌、个性,还是其它的一切。 第十二章 “我听得很清楚,但我不是很明白。”卞珏慢条斯理地将唇蜜丢回手拿包。 “母亲的意思是?”她转过身来面对母亲,礼貌地询问。 “费南德兹不久将会成为美国势力最庞大的政治家族,珏,你会不明白我要你来美国的用意?” “罗南,你选的人就是他?”卞珏笑出声,对母亲的眼光没有半点赞赏之意。 “为什么选他呢?只因为他是费南德兹最疼爱的孙子,就这样?妈咪,这个男人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你怎么会以为费南德兹家的未来会交到他手中?” 卞珏笑看母亲,没有言明,但母女两人都很清楚,罗南?费南德兹是个什么德行的男孩,是外表光鲜的世家子弟、一个被宠坏的男孩,男女关系复杂,这个家世傲人的家伙,暧昧的对象不只卞珏一人而已。 母亲却愚蠢的要她主动送上门,成为那位少爷的猎艳名单之一。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呢?”母亲皱眉,似乎被她说服了。“接下来,费南德兹家会有一连串的动作,我们必须在他们得势之前占得优势。” 一连串动作--这几个字敲醒了卞珏,思及方才听见的,以爱妻形象深植人心获得选票,却在妻子罹癌期间在外生子的议员,正是伊莱斯家族的成员! 一连串动作,指的就是这个吧?让对手垮台失势,失去民心的丑闻--她在脑中快速的思索一番,母亲想要拉拢费南德兹家族的急切,就像是对打压伊莱斯家族这件事情胸有成竹! 斗垮一个人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丑闻爆发? “你最终目的,就是要卞家成为费南德兹家的左膀右臂。”卞珏直截了当的说出母亲的意图。 从小到大她看得多了,母亲为了目的,可以利用任何可利用的人,她相信为了得到费南德兹家的信任,母亲会不惜使出不少肮脏的手段。 虽然卞珏一点也不相信,一个势力庞大的政治世家手段会有多干净,她又想起了费南德兹家最深恶痛绝、最恨不得除之后快的人,叫约翰逊?伊莱斯,这人以揭发不法闻名,嫉恶如仇,不知有多少政坛新星的前途断送在他手上,是伊莱斯家族中生代中最有望二路前往白宫的议员,他不闻绯闻、爱妻、爱子--这人,正是诺顿的父亲。 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层层相关的计谋,在卞珏脑中理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不需要靠罗南对我的好感,我就得到费南德兹家的重视。”卞珏朗声说,口吻充满自信。 脑中不再有模糊地带,清晰的,让她从甜蜜的爱情中清醒。 她跟诺顿根本就不可能会有未来,因为两人的家族有利益冲突,就算诺顿的母亲认同她,他那个嫉恶如仇的父亲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喔?”母亲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双手环胸。“说说看,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看着母亲优雅的姿态,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一样,可卞珏知道,母亲为了达到目的,手段可以有多脏,母亲永远都可以昧着良心说谎,一点也不会心虚。 不想这么了解母亲,但很可悲的,卞珏知道自己跟母亲没有两样--同样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们来谈个交易。”卞珏对母亲绽放温柔笑意,却说着一点也不温柔的话语。“我可以让费南德兹家族重视我这里的东西。”她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着说:“卞家会成为费南德兹不可或缺的智囊团,从此,我再也不用接近罗南赢得他的好感--不用接近任何一个你认为可以靠女人拉拢的男人,我愿意提供一点小计策,好完成你的目的。” 母亲看着她的眼神,摆明了不信任。“你能办到?” “你不记得加州的事了?”卞珏美丽的眼睛闪着恶意,才提起加州,母亲就脸色一变,看来,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母亲敛起失态,高傲地问。 “那要看你能给我多少有用的讯息。” 一来一往的条件谈判,就像是生意场上的互相较劲,而不是母女之间的温馨对话。 母亲最后松了口,告诉卞珏她所知道的,有关费南德兹家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卞珏知道母亲不会告诉她所有事情,仅会挑几个小事来说,除了手中想要留点王牌,另一方面,也是恶意的,想看她在这么少的讯息之中,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卞珏不怪母亲,因为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 然而那些小事拼凑下来,卞珏不禁心头一惊--果然如她所料,费南德兹针对的对象正是诺顿的父亲,要弄到他失势。 要是诺顿的父亲因为丑闻失去选民,进而选举失败,失去议员身分,那些曾经被打压、无法反抗的政敌、富商,绝不会放过这个打落水狗的机会。 只有更糟,没有最糟。 她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诺顿呢?到时候诺顿怎么办? 他大好的人生,会断送在这些肮脏政客手中,到时他能去哪里?他还能做什么?他还能完成大学学业吗?他会不会冲动的中了别人的挑衅,因而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刑? 诺顿将失去光彩,最后堕落在不知名地方的想象,紧掐住卞珏的心--她不能容忍她所爱的人遭受那种待遇,她得做些什么。 “等我好消息。”卞珏表情未变,依然笑得美美的,连她都很佩服自己,演技竟如此高竿,但其实她内心慌乱,生平头一回,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完成母亲的要求,同时可以挽救诺顿。 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就好,让他远离这些政治风暴,只要几个月就好……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无法接触外界,让她把他藏着,等到一切落幕后再把他放出来…… 有了,她想到了,一个安全的,却让诺顿无法自由离开的地方,只是将诺顿送进那个地方需要一点手段。 翩转出洗手间,卞珏控制自己不要像落水狗般颤抖,她是卞珏,她该优雅美丽、从容不迫,于是,她从珍珠手拿包中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等待那一头的人接听。 “hello。”冷淡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那是兄长卞珒的声音。 卞珏眼睛闭了闭,安慰自己,由她对诺顿残忍,总比别人对他残忍要好! “我之前帮过你的忙,现在,我需要你哥……” 当伊莱斯家族丑闻在第一时间爆发时,家族自然同心协力危机处理,共渡难关。 早在第一桩丑闻爆发时,诺顿就想到了,接下来,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而那只是开始。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补救,起码让父亲不受这波政治斗争影响,安然渡过危机,所以他没日没夜待在父亲的选举总部,与公关发言人讨论接下来的应对方针。 “你应该去学校。”父亲将他踢出竞选总部,要他回到学校上课。 “爸--” “你父亲说得对,你应该回学校去。”罗莎站在丈夫那一边,驱赶诺顿,不让他继续留下来。 “我回到学校又不能做什么。” “你留在这里才什么都帮不了。”父亲强悍地站在他面前,像不会倒下的巨人。 诺顿心头的不安,因为父亲强悍的姿态,平息了。 会没事的,他们伊莱斯家族什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滴滴--”手机简讯的声音让诺顿中止跟父母的争执,他掏出手机查看,凝重的表情突然一亮,连紧拢的眉头都舒缓了。 诺顿的父亲约翰逊有张严肃的脸,但在看见儿子这种表情--非常不协调的,露出讨人厌的笑容。 “女孩子?”好奇的挑了挑眉,兴味十足地笑问:“你开始约会了?幸好,不然我以为你是同性恋。” “别闹。”罗莎在一旁笑出来,忍俊不住,但带笑的眼神也射向诺顿,一脸促狭。 诺顿脸皮够厚,装作没看见父母的表情,很正经地一点头,对他们微笑道:“你们说得对,我留下来于事无补。”他脚跟一旋,不再强要留下来帮忙。 见他离开的脚步很快,像是急着想去见重要的人,父母俩不禁笑了。 “这么急,一定是女孩子。”约翰逊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叹。 “你就别问了。”罗莎忍笑,拉着丈夫回到总部内,与幕僚们一向讨论。 此刻,诺顿面露微笑,看着简讯的发信人栏感到十分开心,是卞珏,她来见他了,约他到一家酒吧碰面,他确定了地址,拦了计程车,前往卞珏所在地。 卞珏选择的酒吧,是一间距离他所在处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因为夜深了,附近少有人走动,但诺顿下了车之后脚步没有停留,直直走向那家卞珏指定的pub。 酒吧里没有太多人,卞珏就坐在吧台最里面的位置,幸好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便立刻向她走近。 “你怎么突然来了?”诺顿生下,脱下外套,向酒保要了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我担心你。”卞珏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他,神情难掩担忧。“非得亲眼看你没事,我才放心。” 她担心他,才放下英国的学业来美国见他一面。 仔细想想,这是他们相恋之后头一回在公开场合碰面,卞珏的用心让诺顿感动。 “你听说了我家族的事?”他对她笑,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向她保证他一切没有问题。“我很好。” “我不放心。”卞珏眉头蹙起,直直望向他,问道:“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我想,如果是要从罗南身上下手,我应该有机会--” 她的担心让诺顿感动,但一听她提起要从自小到大的死对头身上套消息,他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他没用到让心爱的女孩担心他,甚至主动提议帮他探问消息,诺顿有些恼怒,他当然不会忘记,罗南那个男人对市在多有兴趣。 卞珏得为了帮他付出什么代价?见卞珏有求于他,罗南会放过这个为难她的机会吗?不用想只是碰她一根手指头了,罗南连想看她一眼都不可以! “就算我会死,我也不允许你接近他。”笑容白脸上敛去,诺顿难得动了怒。 “不准去。” 卞珏看着他,神情复杂。 诺顿对她的到来不感到意外,正代表伊莱斯家族的情况有多糟,但都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打算让她从费南德兹家下手,找到对他家有利的证据。 诺顿不愿意利用她,他非常的为她着想,让她感动,但-- “可是我想去。”卞珏不顾他的反对,态度比他更强硬。 “卞珏!”诺顿俊眉连成了一直线。“不。” “你阻止不了我的。”卞珏任性地回答。 这是两人相恋以来,诺顿头一回生气,以往他们见面的时间太少,还得避人耳目,总是把握每一分相处的时光,绝不浪费时间来吵架,但他们现在却在酒吧里大吵了一架,争得面红耳赤,酒吧里的客人、酒保都注意到他们。 诺顿想掐死她!他没遇过这么顽固的女人,不听他的劝,坚持要用自己的方式“帮”他。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帮我!”他愤怒地把空酒杯往桌上一砸,由于力道太大,不慎砸破了酒杯,发出极大的声响。 诺顿粗暴的动作吓到了卞珏,她傻了、楞了,没有办法反应,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诺顿,幸好,碎玻璃并末刺伤他手掌,酒保很快便拎来纸,巾,僵着一张脸的诺顿自行处理。 第十三章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久得像是一世纪那么长,打破沉默的,是卞珏的手机龄声。 她苍白着脸,低头接听电话。 “我是……好的,我马上到。”卞珏结束通话后,对诺顿说:“我母亲发现我回来,我得先离开,好向她交代我为什么突然离开英国--你之后可以来找我吗?”她柔声软语,交给他一张饭店磁卡。“我们一个小时后见。” 卞珏掏出钱包,付了酒钱,很快便离开了。 由于动作太匆忙,不意漏了小东西,但她头也没有回,就这样离开了。 “卞珏!”诺顿十分懊悔自己对她的态度恶劣粗鲁,来不及道歉,她就走了,而离开时,她遗落了她的围巾,以及她忘了放进包包的手机。 诺顿拿了她的东西,想着晚点再拿给她,岂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简讯,他没有探人隐私的习惯,只是一瞥,却瞥见了发讯人的姓名,是罗南?费南德兹,讯息的预览则是“我到了,等你。”这几个字。 诺顿一楞,发现了一件事--卞珏说谎! 方才那通电话不是她母亲打来的,而是罗南! “该死!”他低咒一声,大骂出口,掏出钱包将酒钱付了后,拿起她遗落的手机以及她给他的饭店磁卡,带着汹涌气势,直接前往她所在的饭店。 如果在她的饭店房间内看见罗南,诺顿发誓,他会打断对方每一颗牙,然后再掐死卞珏那个女人! 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听呢?这么一意孤行,气死他了! 诺顿带着磁卡来到房间前,他抖着手刷开房门,然后大步跨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明亮,空气中散发着精油香,他绕过华丽的玄关,看向客厅里,有移位的沙发、倒地破裂的酒瓶,凌乱得一塌糊涂。 但更让诺顿怔楞的,是地毯上悚目惊心的大摊血迹,以及,一把沾了血的水果刀。 诺顿想过任何一个他来逮卞珏时可能会看见的场景,也许她正在跟罗南谈交易,也许她母亲在场--多糟的场面他都想过,也推敲出应付的方式,但这个,绝对不在他想象之中。 “天哪……”她的高跟鞋被遗弃在血迹旁,而她在酒吧跟他见面时穿的那件小外套,上头染了血。 人呢?并末在血泊中看见她,他想她是聪明的女孩,不会这么就…… “卞珏!”但忍不住了,诺顿发了疯似的在房间里找寻她的身影,他非得亲眼看见她好好的才行。 浴室,没有,房间……也没有。 老天,她究竟在哪里?现在他该怎办?对,报警! 她受了伤,也许她走得不远-- “你来了。” 就在诺顿急得团团转时,卞珏走了出来,一身干净整洁,像个圣洁的天使,走到离他三步之遥停下,微笑的表情既遥远又陌生。 “我等你很久了。”她说,眼中快速闪过什么,让人捕捉不到。 诺顿不疑有他,松了口气,冲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他的拥抱紧得让卞珏不能呼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容许自己,脆弱一秒钟。 因为接下来她必须亲手将一个爱她、她也深爱的人,推入地狱里。 “太好了,你没事!”诺顿看见卞珏好好的,就站他面前,虽然穿着跟半小时前见到的不同,但他当下也没有去细想,他刚才在饭店房间四处找寻,却没有看见她的人影,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脑中只想着要确定她没事,没有受伤! “你没受伤吧?客厅那摊血迹差点吓死我了,我以为是你……”紧紧的拥抱过后是焦虑的检查,确定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伤痕,他才松了一口气。 卞珏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没有受伤,但那些血的确是我的没错。”对比诺顿的焦急,卞珏的态度显得从容过了头。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强硬,不可以心软!她没有第二次机会。 “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卞珏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纤细的手指覆上他刚毅的脸,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看他对她流露这样的眼神、爱和担心。 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诺顿深爱她,可从今而后,他对她不会有爱,只有憎恨。 “我以为罗南对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我担心死了!”诺顿满心满眼只有她,没有注意到,此刻在他面前的女孩,已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人。 “没有罗南,只有我。”卞珏微笑的模样温柔又美丽,这是她对待别人的一贯笑容,而她从来不曾对诺顿笑得这么假。 这个反应太奇怪了,自进门后她的反应、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仔细想来,实在是疑点重重。 诺顿不禁起疑,他环视四周--凌乱的大厅,地毯上有大片血迹,还有沾了血的凶器,属于她的小饰品,她的珍珠耳环以及手炼,全部散落在地,而他方才在房间四处为找寻、卞珏而染到的血迹,在这时看来特别的诡异。 “卞珏?”直觉告诉他,自己步入了一个局,是她为他而设,等他亲自踩下这个阱阱。 他希望这不是真的,卞珏不会这么对待他,只要她亲口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玩笑,诺顿不会介意她恶劣的恶作剧。可惜,她的回答粉碎了他的希望。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为了今天,我花费了所有心力。”为了能让你逃过一劫,不至于因为那些人断送性命,这是我能想到,保全你的最好办法。 卞珏看着诺顿,从他脸上的表情,看见他对她的爱渐渐消失,他对她感到失望、愤怒,甚至是憎恨。 但她始终挺起胸膛,正面迎上他的目光,逼自己硬起心肠说:“如果我先前跟你的交集让你有所误会,我很抱歉。”如果憎恨可以让他活下去,她真的无所谓。 而后卞珏打了个响指,房间内立刻出现数名身材高壮的大汉,上前架住诺顿。 “你真要这样对我?”诺顿没有抵抗,他冷静下来,看着、卞珏的表情凝重,只问了这么一句。 是他太相信卞珏,相信她在自己面前是真性情以对,她爱他,不会把对付别人的那套用在他身上,也过于相信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因素动摇。 可事实是,她骗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外表这么的纤细娇弱,他一掌就能抱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但她内心里却有着歹毒的心肠。 卞珏走到他面前,靠近他耳边,以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忘了我姓卞,卞家人眼中只有利益。”此刻的卞珏神情冷漠,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为了让你犯下这个错误,我可是费尽苦心呢,请记得这个教训……下一次,不要轻易爱上外表娇弱的女人,我怕你下一回不只跌得粉身碎骨,还会万劫不复--动手吧。” 诺顿不求饶,他只是奋力抵挡,然而就算他有再好的身手,也敌不过四名大汉的攻击。 “你这个恶毒的人!你会下地狱!”诺顿诅咒她。 他们箍制住他,粗暴地扳开他的嘴,往他口中灌酒。 卞珏自始至终都看着他的双眼,像是要凌迟自己似的,看着他受苦,自己也心痛到不行。 她,已经在地狱里了。 在被灌了大量酒精之后,诺顿意识渐渐模糊,醉了,而那些大汉放了他,让他离开。 诺顿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离开饭店房间,他知道不能走大厅,他得离开,对,离开这里--他走向安全梯方向,踩着不稳的脚步下楼,然而大量的酒精麻痹了他的反应,一个踉跄,他跌落阶梯,在地上昏迷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对卞珏的印象,是她柔和娇美却恶意十足的笑脸。 等他醒来,他自然被铐上了手铐,身上还布满血迹,至于那把被丢在血泊中的刀,当然有他的指纹。 警方要他交出尸体下落,但他除了“我没杀人”四个字,无法再说什么,他声称他跟卞珏是情人,他说他爱那个女人,不可能会对心爱的女孩下手。 但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他,他嫌疑重大-- 在酒吧里两人见面、争吵,有酒保和客人的证词,证实他有杀人的动机。 他并末在犯罪现场醒来,而且他没有自首,有逃亡疑虑,即使未找到尸体,卞珏本人亦人间蒸发--检查官因他嫌疑重大,伸请羁押。 天衣无缝的计谋,让诺顿无从辩解,就这样,他被关了。 直到八个月后,平空消失的卞珏蓦地出现了,出面解释她因为受了重伤昏迷,直到近来才清醒,因此特地出面为诺顿?伊莱斯开罪,蹲了八个月冤狱的诺顿才总算被放了出来。 至于卞珏失踪这段期间为何家人都不知情、她在哪里--一切都无可奉告,至于为何和诺顿在饭店相约,两人是不是情侣,她,全盘否认。 诺顿入狱八个月,他的家族就在这个八个月中垮台,待他无罪释放,迎接他的是家中遭变的事实-- 父亲选举失败,父母亲选择远离权力中心,下乡生活,但父亲因受不了这打击,忧郁,杀了母亲之后,自己饮弹自杀。 入狱前,他有父母、有心爱的女孩,出狱之后,他一无所有,连家也没了,家道中落他无妨,分手也无所谓,万万不能忍受的,是他的父母……环境再险峻也要他念完大学的父母,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他不在他们身边,无法……送他们最后一程。 “我没有想到……”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男孩的诺顿,离开羁押所之后回到父母最后生活的地方,整理他们的遗物,不禁悲从中来。 他没有想到最后一次看见父母的笑脸,竟然是那一天,在他赴卞珏的约之前。他因为这个局,再也见不到他的父母,他不禁憎恨起让他无缘见父母最后一面的卞珏,那个该究的女人! 在流浪了一阵子后,诺顿带着父母留给他的最后积蓄,来到外公牧场所在的弗朗镇,与外公一同生活,帮忙打理农场生意。 只是诺顿不知道的是…… 当他因为酒精的关系跌落阶梯昏迷时,卞珏来到他身旁,坚强带着假面其的她表情哀戚,成串的眼泪落在诺顿毫无反应的脸庞上,她伸出手,轻柔地触碰他,拭去泪珠……她努力忍住呜咽,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要哭。 “妳确定要这么做?”修长的身影站在卞珏身后,冷淡的语调听起来没有什么感情。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会改变心意。”卞珏抹掉眼泪,对身后的男人说。 那个男人--卞珒,年纪和诺顿相当,黑发黑眸的华人男子,是卞珏的兄长。 “他不会感激你的。” “无所谓,”卞珏回答,“只要他活着就好。” “他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他跟我们的环境相当--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你一定要留住他的命?除了爱他之外。” 卞珏身形一僵,回头,看着有些不一样的兄长。曾几何时,那个只知道叛逆、只知道闯祸的哥哥,竟然成长了,看得出她的行动另有用意。 “珏?”卞珒低声问。 “按照计划,接下来我得消失,好让警方查询我的下落--最少八个月,让诺顿在狱中待八个月就行,直到我生下小孩……” “等一下,他没有带保险套吗?”卞珒不爽,就像全天下的哥哥发现自己妹妹被别的男人弄大肚子会有的口吻。“搞什么?” “这就是我用任何手段都要他活下来的原因。哥,我不要我的小孩在我们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我要他平安,直到我生下小孩,好让我能把小孩送到他身边……” 第十四章 身体的变化她都知道。“哥,我欠你一个人情。”而后回复公主姿态,她挺直腰杆道:“不介意我再欠你第二个吧?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不会被爸妈找到的地方,好平安生下我跟诺顿的小孩。” 卞珒看看妹妹,文看看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再想到自己父母亲为了铲除异己,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好吧,至于我外甥的父亲……我跟你保证,我在里头有人,他进去之后不会受苦的。” “谢谢。”卞珏站起身来,给兄长一个感激的拥抱。 “该走了。”卞珒看看时间,催促道。 卞珏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她走不了,因为这一别,就是永生,她再也看不到所爱的人。 她再度回到诺顿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版上,最后俯身,亲吻他冰凉的唇,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吻。 “我真的爱你。”她说,忍住泪意,又看诺顿最后一眼才转身离开。 “珏,你现在不需要担心诺顿的安危,我可以保证他被羁押后能安然无事,你现在要烦恼的是,我的人马能抵挡爸妈和爷爷的追查多久时间--” 听哥哥提起这件事情,卞珏才思索起来。 是的,答应母亲得到费南德兹家的重视,她才设计了这个恶毒的局,陷害他们的仇敌之子,看起来完美无缺的计划,但其中有很大的漏洞--她不出现,费南德兹家族就不会知道是她导的好戏。这么一来,母亲肯定急着找她,因为对外消息不过是一位千金小姐遭到杀害后,尸体下落不明的悬案…… 六个月后,她挺着大肚子被父母找到,当他们发现她未婚怀孕,怀的还是伊莱斯家族的小孩,不禁大怒! “我不会承认这个孩子!”母亲对她大吼大叫。 “我也不会让这个小孩在我身边长大。”避免养成像她或者她哥那样的孩子。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孩--”母亲破口大骂。 “要不你以为我怎么让诺顿相信我?”虽然被母亲骂,她仍是笑了出来。 她跟所爱的男人发生关系生下小孩,是不知羞耻,那母亲把她当礼物般送给想结交的对象,就能视为理所当然? “我们来谈个交易。”卞珏又对双亲提起这句耳熟能详的话。 卞珏一直在跟父母谈条件,以承诺为他们办到什么事情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她利用兄长需要协助的机会,让父母答应她不插手她的学业、她陷害诺顿这最深爱的人,好让他们不再把她当成商品,送到他们想交好的对象面前,让她感觉自己是个高级妓女。 就算高级,还是妓女,付出利益就能得到她的身体。 现在,她要用另一个交易,来保全她的小孩。 “我不想当杀人犯,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上产台,再两个月小孩就会出生,你们要把小孩送到他父亲身边--从此,我就只是卞珏,你们完美的女儿,能在你们想要结交的对象之间为你们牵线,壮大你们的势力。” 于是两个月后,卞珏舍下对小孩的牵念,将名字都未取的儿子送到父母手中。 为了所爱的人,她让自己跟恶魔交易。 “让我的小孩跟他的父亲在一起,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比如,母亲一直想打进汉普顿的社交圈,只要一个夏天,我能为你做到。” 然而,卞珏这一生最大的败笔不是爱上诺顿,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父母,把她的小孩送到他的父亲身旁。 这泄露了她的弱点。 孩子送走的那一天,卞珏容许自己痛哭到天亮,待天二亮,她抹去眼泪,从此成为卞家最优秀的女孩。 就这样,过了六年的时间,未婚生子的秘辛,绝口不提。 早晨第一道曙光透过窗户送了进来,扫除黑夜的屏障,以柔和的光线蕴落在卞珏那张精致却带着重重思绪的小脸。 她身着简单的细肩带上衣、舒适的休闲裤,一身睡衣打扮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手中握着马克杯,而杯中的巧克力早已凉透。 卞珏没有抬眼,她知道诺顿的视线如炬,像牢头一样盯着她不放。 他一定是想到当年的事吧……卞珏微乎其微的扬起嘴角。还奢望什么呢?以为他对她还有意思? 诺顿对她的不欢迎显而易见,在她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后,他还能善心大发,在她住处遭到小偷闯入后,绅士的收留她一晚,她应该要感激涕零了。 “谢谢你,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事的。”卞珏站了起来,礼貌性对他道谢。 天亮了,该回去了,警方应该已经做完采证,她该回去整理一室的凌乱,也许……她还能找到没有被破坏的东西,比如说她小心藏起,跟小孩相关的资料。 岂料,她刚起身,手才触及门板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便将她开启的门压上。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压迫感,卞珏回头,看见诺顿那张冷硬的脸。 就只是被他深蓝色的双眼看着,卞珏也能感受到他勃发的怒气针对她而来。 他的唇上仍残留着伤口,是卞珏咬出来的,但诺顿仅抹去血迹,在卞珏一夜无眠到天明的情况下,他也一样失眠到天亮。 “几岁?”经过长达数小时的沉默,诺顿消化完她所带来的消息,才开口询问:“小孩,几岁了?” 诺顿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卞珏有多容易赢得别人的喜爱和注意,更知道她多有手段和心计,能不择手段得到所有她想要的。 因为被背叛过,诺顿明白这个女人不能信任,直觉她带着目的而来,但他想不到她的目的是……一个小孩?还是她的小孩! 难道这又是她布下的一个局? 卞珏连想也没有想,立刻回答,“六岁了。”她连作梦都会想,她的小孩现在多大了?会不会走路了?会不会……喊妈妈? 但她却看不见也碰不到,唯一的安慰是,小孩在他的父亲身旁,他会过得很好,绝对不会像她,变成一个连自己深爱的人都能忍心陷害的可怕女人--她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泄露了不该泄露的讯息。 他应该不会去算吧? “六岁?”这个奇妙的数字让诺顿挑了挑眉,他怎么算都算出卞珏生下孩子的年纪大概是十九岁,也就是他被羁押的那段时间。“小孩的父亲是?” 心下直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喝光杯中冷掉的巧克力。 说了,他会信吗?相信她为他生了一个小孩,他们的小孩,相信她为了小孩放弃一切……他,还会相信吗? 卞珏嘴角一扬,涩涩的苦笑,让她表情看起来凄凉。 诺顿看她在自己面前流露不一样的表情,不是温和假笑,而是有点自嘲的笑容,让他不禁想,她又是在作戏吗? 以前,诺顿习惯看卞珏在他面前有自己个性,不是公主般的假笑,但从那个局之后,他认定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以相信! “我问你,孩子的父亲呢?”诺顿提高音量,告诉自己不要又被她骗了! “他不知道。”卞珏闭上眼睛,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回答并没让诺顿满意,自她口中听见她咆哮着要她的小孩时,,他脑中便回绕着一个问题-- 孩子的父亲是谁? 嫉妒的情绪抑住他的呼吸,诺顿当下只想远离卞珏,离她远远的,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冲上去,粗暴地逼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拥有她! 可笑,都过这么多年了,他竟然没有忘记这个女人,她害他受牢狱之灾、毁了他的家,他应该要恨她的,但一听见她有了小孩,他却嫉妒得要死--嫉妒那个男人! “该不会,是我的小孩吧?”语气带着挖苦意味,却发现她紧闭的眼睛一睁,扫了他一眼之后又随即闭上。 如果是别人,大概会被她冷淡的表情欺骗,但诺顿了解她,也有种直觉。 “是我的小孩。”如果不是,她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对了,小孩六岁,她在十九岁那年生下小孩,正好是他入狱之后是他的小孩。 “是我的。” 诺顿血液逆流,他的世界轰然炸开,他有了孩子,但他竟然毫不知情! “小孩呢?”他眼神一凛,猛地扯住卞珏的手,红着眼追问她小孩的下落。 “我的孩子在哪里?为什么你会来寻他?” “……我以为他跟你在一起。”卞珏被抓得很痛,被逼问得受不了,她能忍住疼痛,却对他的质问无法招架。 “你以为?”诺顿皱眉,对这个字眼非常不能理解。 “我要人把小孩送到你身边。” “所以,在汉普顿时你才会没头没脑的问我那些话?”问他是不是一个人、有没有家累?而他的回答,让她明白了状况。 小孩并没有送到他身边。 “如果他在你身边,你不可能丢下他,以单身汉的姿态到汉普顿狂欢。” 想不到她这么了解他,令诺顿有点不开心--被她看穿的不悦、小孩下落不明的焦虑,让他心情躁动。 “那么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想先知道--我的孩子没有被送到我身边,那他在哪里?你的父母怎么处置我的小孩?” 卞珏看着诺顿凝重的表情,原本是说不出口的,直到她发现,她跟恶魔的交易,根本是场骗局。 “我以为买卖当守诚信,这样的行为准则对我父母来说是必须遵守的,所以对我再有利不过……然而我忽略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我完成他们要我做的事,他们却没有照我的要求把小孩送到你身边,他们……卖了他。” 小孩没有被送到父亲身边,也不是送进了社福机构,甚至……被丢在路边说不定还更好一点。 但他反而被卖了,她的小孩就像一个商品,被转手卖掉! 母亲狠心至此,让卞珏化成了魔鬼,反噬。 几年来,由于她帮母亲做了很多事,手上有很多他们的把柄,加上她暗中培养自己的羽翼,让自己壮大,于是反过来威胁母亲,交出小孩的下落。 爷爷得知她想要寻回小孩时,大怒,威胁赶她离家,她便头也不回离开了那个让她恶心的家。 她绝对不要变成像母亲那样的女人,一个连自己小孩都能不留情利用的女人,她要找回自己的孩子,弥补他、给他所有的爱。 “卖了?”诺顿同样也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的小孩被卖了?! 一个被卖掉的婴儿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对方要一个健康的婴儿,为的是什么?正派一点的,是想避开收养的冗长评估步骤,直接拥有小孩;不正派的,买一个婴儿是要器官还是…… 那些恐怖的念头在脑中打转令他烦躁气恼。 “他们卖了我的小孩!”诺顿怒不可遏。 “我查到的讯息是他被一对夫妻买下,当作自己的小孩养大,可那对夫妻不愿留下其实姓名,只查到他们最后的落脚处是这座小镇,可我目前没有看过相似的小孩,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混血儿……”这是一个华人很少的小镇,混血儿十分稀有。 “所以你才会乐意当小孩们的保母。”诺顿只一秒钟,就想通了她所有行为背后的用意。 第十五章 一个陌生人要接近小孩,必须先让大人们对她放心,所以她跟警长约会,跟镇长的女儿交好,讨好镇上每一个人,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信任她,这么一来,家长才会放心将小孩交给她。 “那么,等你找到了小孩之后怎么办?”诺顿放开她,站在她面前,问道:“你要强行带走他吗?” 卞珏一怔,楞楞看着他。 她没有细想过找到小孩之后该做什么。 如果她的小孩被好人家收养,养父母很爱他,他也一直以为现在的父母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如果他过得很好,有一对爱他的父母,我不会告诉他事实。”卞珏深吸一口气,告诉他她的决定。 “就这样?”他不相信,她横跨美国,为了追寻小孩的下落放弃一切,却能如此轻易放手? 在她来到小镇的那一天,诺顿就立刻查了下卞珏的事,拜现在的科技所赐,只要gogle一下,可以轻易查到一个人的讯息,尤其,这人还是个名人。 “我不想让他变得跟我一样。”卞珏只用一句话回答她这么做的原因。 想要小孩在有爱的环境下成长,不要像她,如果他很好,那么,她也会很好。 “妳也知道?”诺顿闻言挖苦了一句,他很了解卞珏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但如果他没有受到应得的对待,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把他抢过来!”这是结果不如预期时,她会有的反应。 卞珏狠厉的发言让诺顿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东西,快速得让他抓不住,直觉那是会让他内心动摇的念头,于是他选择不理会、不去深究。 “你听好,既然这件事情跟我有关,我要你得到任何资讯后都不得隐瞒我,我也允许你行动,但卞珏,我会看着你,在这座小镇上,我拥有的资源比你丰富,等找到小孩之后,无论什么理由,你休想带他走。这一次,你骗不了我。” 她也没有打算要欺骗他,可这个解释,他相信吗? 卞珏没有回答,仅用那双像是能看透一切的眼眸看着他,不作声,拉开他家大门走了出去。 他们之间果然只剩下憎恨,没有半点信任。 即使他吻了她-- 伸手触碰嘴唇,卞珏苦笑,这个……只是欲望吧? 卞珏回到她凌乱的小屋,没有多余心力去收拾客厅的残局,她上了二楼,走进浴室扭开水龙头,让哗啦啦的热水自莲蓬头落下。 不在诺顿的视线下,她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指尖来到衣摆,两手将细肩带上衣脱下,发出忍住疼痛的嘶声,直到衣物完全脱下后,她从浴室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身体。 胸缘下方有一处非常清晰的瘀青,稍微一碰就会痛,接着她脱下裤子,看见自己腰间的抓痕。 原本,那名闯空门的小偷是想对她不轨的,但被她重伤了,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女人。 在诺顿面前,卞珏凭着傲气撑着,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脆弱无助的模样,才没有显露半点痛楚。 发觉苍白的肌肤衬得瘀青更触目惊心,像是被毒打了一顿,但她想其实也还好,她只是比较容易受伤,这个痛她还能忍。 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卞珏走到莲蓬头底下,痛快的洗了个澡。 “喔,不!” 在洗到一半时传来惨叫声,近得就像是从她家客厅发出的,她火速离开浴室,随手拿了浴袍披上,顶着湿浓浓的头发下了楼,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一脸难过的看着狼藉的客厅。 卞珏认得这个孩子,他叫艾许,是在镇上收容机构等待认养的孩子。 他怎么进来的?她明明关了门--瞥见被打破的玻璃窗,卞珏瞬间就明白了小男孩如何出现在她家客厅。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是谁这么做的,真是太可恶了!”小男孩很生气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看着被破坏的墙、柜子,露出生气又难过的表情。 “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没有责怪小男孩闯了进来,她走向他,微笑示好。“有人进来偷了钱,破坏家具。” “太过分了!这里是我家!”艾许捏紧了拳头。 正确来说,现在是我家--卞珏没有指正小孩的占有欲,干么跟小孩计较呢? “爸爸在这里帮我刻了身高纪录,现在却不见了!”走向通往厨房的入口,见门边原本贴着的皮尺已被撕下,他伤心欲绝。 “我很抱歉没有好好保护你的家。”卞珏很诚恳地说。 “算了,妳是女人。”艾许皱了皱眉,轻蔑地瞥她一眼。“保护女人和家庭是男人的事。” 他故作小大人的模样让卞珏差点笑出来,但是不能笑,她得忍住。 “你说得对,这是你爸爸教你的?” 提到父亲让艾许不开心了,他瞪她一眼才回答,“是诺顿。” 答案令卞珏意外,竟然是诺顿--对了,她记得诺顿十分保护这个孩子,生怕受到她的污染似的。 “时间还很早,你不用准备上学吗?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呢?”不是很想跟小朋友谈诺顿,卞珏改变了话题。 艾许是个瞥扭的小孩,对卞珏这些问题一概不回答,防备是立即的,小朋友不懂得藏心事。 卞珏不想逼急他,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好吧,既然你来了,那么可以麻烦你帮我忙吗?” “什么忙?”艾许问道。 看吧,不提他的家人、不问他为什么不上学,请他帮忙就立刻开口了,果真是个孩子。 “你看客厅还有其它地方都被小偷破坏得乱七八糟,我的房东会非常不开心看到房子被破坏成这样,我想你也是。”卞珏话说一半后停顿,看他没有露出排斥的表情,代表她没有说错话,于是继续说:“你能帮我找个能修理这些东西的人吗?我想继续把澡洗完,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有人准备出门工作了。等你回来,我也洗完澡了,我们可以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剩余的食物,也许我可以烤一个派。” 艾许抿唇看着她的笑脸,似乎在思索她的话可不可以相信。 卞珏以为她搞不定这个小孩了,谁知道他突然用很严肃的口吻说:“苹果派。” 又一次,卞珏差点笑出来,这个孩子真好玩。 “就做苹果派。” “成交!”艾许转过身出门去找人来修理“他的”家。小朋友自然不会去想修理的费用是谁该出。 “你可以走大门,不要爬窗户,艾许!”在小鬼要爬窗出去时,卞珏把他拎回来,逼他走大门。 目送他离开后,卞珏回到二楼浴室,继续洗未完的澡,当她淋完浴,在房间里涂抹身体乳液时,就听见小孩子吱吱喳喳的声音,卞珏不禁微笑,知道艾许找到帮手回来了,希望那位帮手能看在小朋友和一个女人的分上,把修理费用打个折,毕竟她刚刚才破产,无法负担太多。 换上轻便的衬衫和牛仔裤,卞珏下了楼,走动时肋骨一直传来刺痛--她可以忍,这点小伤没什么。 “你看他们破坏我的玩具柜,这是我放玩具的地方!还有我的书柜!”艾许指着房子被破坏的地方,一一告状。 “……我向你保证,我会修好它们,保证跟你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声音--心卞珏脚步一顿,很是意外,分开不过一小时,又听见诺顿的声音。 她继续走,来到一楼,看见艾许牵着诺顿宽大的手,叽叽咕咕的说着话,诺顿很认真的听,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方向。 不会吧……卞珏在心中哀号。 “艾许,他是诺顿。”卞珏忍住揉太阳穴的冲动。 “对啊!”艾许愉悦地回答。 “他是酒吧老板。” “没错。” “我前阵子才知道他拥有镇上--不,应该说是美国最大最好的马场。”卞珏近来才知道,这家伙比外表看起来有钱太多了,他的马场提供优秀的赛马,也为许多知名马术俱乐部培育个性温和的马。 “是的!” “可我需要的是修理工。”卞珏含蓄地对小朋友说。 “诺顿会修理。”艾许回得理所当然。“他是万能的。” “他很忙。”卞珏相信她婉拒的意思诺顿收到了。 诺顿仅看她一眼就接着说:“费用打你七折,完工后一个月再分期付款。” “成交。”卞珏立刻答应。她破产了,如果暂时可以不花一毛钱让她的房子恢复原状,她不在乎欠诺顿人情。 两个大人认真讨论修理的时间以及费用,忽视了一旁牵线的小孩,而艾许不喜欢被冷落,他左看看右看看,突地伸手戳向卞珏的腰部。 如果是平时,卞珏不会被小孩幼稚的举动惹得变脸,但她现在受了点皮肉伤,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她脸色一变,飞快地抓住艾许的手。 “有什么事?” “苹果派。”艾许抬头看她,催促。“我饿了。” “艾许。”诺顿压低噪音,听起来不是很愉快。“过来,我跟你说过,要有礼貌,不可以动手动脚,她是女士,你必须尊重她。” 诺顿教导艾许的语调没有提高,但可以听得出他的严厉。艾许对卞珏的不当一回事,让诺顿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冒了出来,于是他训了艾许,而艾许则在他面前乖乖听训,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卞珏忘记了腰和肋骨的疼痛,眼睛发亮,看着诺顿一脚跪在地上,视线与艾许平行,专注地说话,那种神情、这样的画面,让诺顿看起来就像是个父亲。 这不禁让她想起她和诺顿的小孩,他们的儿子,如果他有被送到诺顿身边,他一定会是个很幸福的孩子,或许会像艾许一样,像崇拜英雄一样崇拜诺顿,如果他犯了错,诺顿也会像现在一样,严厉地指正孩子的不对之处吧。 如果一开始,她不是卞珏,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那么,跟诺顿相爱、相恋不会有阻碍,他会和她一起养育他们的小孩。 她的小孩啊……会跟艾许一样,吵着要吃她烤的苹果派吗? 幻想的画面让卞珏极度想要拥有,想到心痛的地步,可记起她的小孩已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她泫然欲泣。 “艾许!”外头传来女人的尖声呼喊,令艾许不禁瑟缩了下。“你给我出来,艾许!你这麻烦的小鬼!难怪没有人要你!” 这是机构中的保母奇拉的声音。听见她这种找人方法,不只艾许难过,诺顿也皱起眉,卞珏则是露出非常不开心的表情。 “你该回去了。”诺顿对小男孩说:“上课的时间到了。” “我……”艾许一脸不想离开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想把他留下来。 “听着,逃跑不能解决问题,你现在能做的事就是上课,把你能学的都学起来,有一天,这些东西一定会有用处。” “艾许!”奇拉的尖叫声带着火大。 “有一天是哪一天?”艾许问:“诺顿,我的父母什么时候会来接我?他们把我忘在家里太久了。” 艾许的话,让人心酸。 诺顿不知该回答什么,这样的问题,这个大人都知道的残酷事实,小孩子能理解吗? “艾许,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真的很麻烦!”奇拉自敞开的大门看见了诺顿高大的身子,以及他面前的艾许,气急败坏的进门,壮硕的身子走向艾许,无视他的惊恐表情,直接将他拉出门。“你能不能让我好过点?一天就好,只要一天不要害我很麻烦!” 第十六章 粗暴的动作让艾许踉跄了下,但他不敢吭声,瑟缩的神情显示他很害怕这个女人。 小孩怎么会怕照顾自己的人呢?一股侧隐之心,让卞珏开了口。 “等一下。”她走向艾许,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眼中看出了害怕,和很多很多的不情愿。 他让卞珏想到自己的小孩。 “不好意思,我来不及烤苹果派给你当早餐吃,不过那是甜点,当正餐不好,但可以当点心--你下午放学后可以来我这里,到时候派就会烤好,热腾腾的正好吃。还有艾许,你听我说,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进去--你不是麻烦,我不介意你来我这里,听清楚了吗?”卞珏用最温柔的语调对艾许说完,抬头,对着一脸怒容的奇拉,她换上一张冷凝的表情,有着深深的警告意味。 让奇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后,卞珏又柔柔的对艾许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来我这里,我欢迎你来。” “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不符规定!” 卞珏没有理会奇拉的叫嚣,只是笑了一下,那轻蔑的笑容就像在说--不符规定又怎样? 镇上谁不知道艾许的事情?谁有能力却不伸手帮一把的?她是在挑衅,看奇拉敢不敢跟全镇民作对。 奇拉不敢再说什么,恨恨的拉着艾许走了,但在两双眼神注视下--是的,两双监控的眼神让奇拉收敛,以至于她的动作变得轻柔多了,带着艾许走时,不见他再跌倒。 “苹果派?”见他们走远了,诺顿才嘲弄地道:“这是你拉拢小孩的方式?妳竟连艾许都想利用。” 他误会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提醒了我,原来还可以利用艾许,你不提的话,我还没想到呢。”卞珏接受了他的误解。 诺顿会这么想她是正常的,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一个阴险的女人,不过刚才帮艾许时,她其实没想太多,她只是没有办法忍受小孩在她面前受到委屈。 看见别的小孩就会想到自己的孩子,这是成为一名母亲之后才有的温柔,这一点,诺顿是不会明白的。 “房子的事情再麻烦你了,不送。”她微笑送客,不再多说。 如果开口只有伤害,那么抱歉,请容许她退出战场,不参与这可笑的对峙! 诺顿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向大门口,但他并末跨出大门离开,反而把大门合上,回头,一步一步走向她。 卞珏皱眉,想着他要干么?但她并没动,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直到他伸出手,跟艾许一样戳了下她的腰,令她痛到差点喊出来,可她忍住了。 她看他一眼,嘲弄道:“这是什么?性骚扰?” 诺顿从她脸上一闪而逝的闪神,看穿了她的伪装。 “报警抓我吧,这种事情你很熟悉。”诺顿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拉过她,掀开她的上衣,在看见裤腰边缘的瘀青时眼神一黯。 “你放手!混蛋!”卞珏没想到诺顿会这样待她,气红了眼,伸脚踢他。 可惜,即使她受过武术训练,但对上一样受过训练,并且在这几年间的劳动中养成强健体魄的诺顿,她哪里是对手?没几下就被制住,上衣再被掀开,露出白色胸罩,而胸罩下缘的大片青紫,自然掩也掩不住。 “他伤了你?”那种受伤的方式,诺顿很清楚,肋骨上的瘀伤是拳头造成,而腰间勒伤则是男人粗暴的箍制所致。 看来那个小偷不只偷了她的钱、破坏她住的地方,还企图强暴她,因为卞珏反击,他才一拳打在卞珏肋骨上,逼她就范。 如果卞珏是柔弱的女人,那…… “小伤。”其实她痛得要命,应该要去看医生,但目前身无分文的她负担不起医药费用。 多可笑,她曾经是公主,衣食无缺,但现在受伤了却无法去看医生。 “你必须去医院。”他才稍微一碰,她就痛得脸色发白,这女人为什么这么爱逞强? “我不需要。”卞珏拒绝。 “少啰唆,我要你去,你就得去!”诺顿脾气比她更硬,力气也比她大,一把将她扛起走出她住处大门,往他的蓝色小车走去,然后将她丢上车、锁上车门,自顾自地开车送她去医院。 “除了性骚扰之外,现在是绑架吗?”扒卞珏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要不是不想被他看轻,她早就坐不住,肯定扑上前抓花他的脸! “我还是那句老话--报警抓我啊,反正八个月的冤狱我都坐了,再进一次警局又如何?” 听他提起这件事情,卞珏便闭上嘴。 诺顿原本以为这是错觉,此刻发现并不是如此。 卞珏害他被关了八个月,他当然憎恨她!拿在嘴上提起不只是挖苦,更是提醒自己,不要又被她骗了,可每次提到时,她都会闭上嘴,不再回话。难道说,那件事情令她感到愧疚? 怎么可能!笑话! 那么,他呢? 既然憎恨她,她的死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她爱逞强,想痛死自己,就让她去吧,可现在,他却开着车,载着一脸不情愿的她往医院的方向去…… 他在干么? 不知是心情太郁闷,还是、卞珏令他生气,嗯,应该两者都有,他便将不满发泄在车子上,猛踩油门,使车子像子弹般飞驰在道路上。 距离小镇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有一间中型医院,因为是附近几个城镇中最近的,所以多半都会来此就诊。 诺顿将卞珏送进医院之后,不顾卞珏的反对,硬是要求医生为她做彻底检查,还在检查期间一直守在外头。 卞珏被送进检查室的时间很久,久到诺顿开始焦虑--很严重吗?为什么还没出来?. “诺顿。”负责卞珏的女医师带着卞珏的检查报告出现。她是镇上居民都很信任的医生。 诺顿一看见她,立刻迎了过去,担心地问:“她还好吗?” “虽然看起来还好,但以正常人来说受到那种程度的伤非常不好,她肋骨裂了,不过不用紧张,我会开一些止痛药给她,只是她还需要绑一些固定带,好让裂伤尽快复原。另外,我想让你知道,昨天她开枪射中的那个小偷也在这里,由警方照看着,我刚通知警方她受了伤,我想,也许该让警方知道她受伤的原因以及过程。”女医师看着诺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安抚意味。 资深的医师可以透过那些伤,了解病患受到怎样的伤害,那种男人对女人下的重手,加上昨夜发生的事情,势必都得告知警方。 诺顿听懂了女医师所说的话。 有些女孩受到不应该的对待会挺身而出,但更多遭遇不幸的女孩,选择的是隐瞒,而卞珏选择的是后者。诺顿了解她的个性,就算打断她的牙,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说她曾受到男人的袭击。 这个想法让诺顿愤怒,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心疼。 “我先让她自己待一会儿,你可以去看看她,等等我再请女警来。”女医师拍拍他肩膀,指示他卞珏被安排在哪个病房单独休息。 诺顿一脸沉重地走向她所在的地方,在病房门口,就看见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病人用的宽大长袍,让她看起来更为纤细、瘦弱,脸上冒出的冷汗则让她的头发覆在脸颊两侧。她看起来很痛,非常非常的痛,而她正努力侧过身,伸手想要拿桌上的水杯以及药丸。 一股强烈的疼痛抓住诺顿的心脏,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卞珏,这么脆弱,像是要消失一样,她一直都是强悍的、高傲的,没有人可以折损她的骄傲,即使她不再过着公主般的优渥生活,但她骨子里,仍是个公主,没想到现在却…… 诺顿在门口站得太久,以致卞珏发现了他,看见他出现时,她惊觉模样狼狈,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她不想被他看见她此刻的模样。意识到这一点,诺顿并末绅士地离开,尊重她的意愿,反而走向她,因为卞珏立刻武装自己的神情让他明白,她很痛,但因为他在的关系,她仍撑着。 “我帮你。”诺顿用最轻柔的动作将她从病床上扶起来,细看着她的脸,确定自己没有弄痛她,让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让她倚靠着他的肩膀,为她拿来水杯以及桌上的药,那是医师开给她立刻舒缓的止痛药。 卞珏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他,她虚弱地靠着他,就着他递来的水杯小口喝水。 此刻她非常痛,越来越痛,一开始还以为能忍耐,她真是太天真了! “待会,会有位女警过来。”诺顿说出这句话时,感觉到身边的卞珏整个人僵硬起来。 不用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已经摆出排拒的表情。 “我会在这里。”诺顿说,将她缓缓放回病床上。 她不发一语,脸色苍白、脆弱的模样触及诺顿心头柔软的一部分,他情不自禁伸手,拨开她汗湿的头发。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吧,这么爱逞强、这么脆弱,这么的……令人怜惜。 诺顿没有发现自己已躺上了病床,就在她身旁,动作熟练的像是她的男人。 “真的?”其实现在连呼吸都会痛,但她实在忍不住惊呼出声,怀疑自己听错了,再发现他此刻爬上病床,让她枕着他的手臂,她不禁困惑了。 但是……他在这里,承诺会陪着她,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这是重逢后头一次他们能和平共处,没有针锋相对。 可能是同情吧,诺顿不是一个会为难女孩子的男人,即使他憎恨她--对啊,他还憎恨她,就算现在是憎恨好了,也没有关系。 起码暂时,她可以想象诺顿是她的,还是她的。 “这不代表什么。” 直到看见卞珏脸上不敢相信的神情,以及隐隐散发出来的乍喜,诺顿才惊觉--他做了什么? 卞珏依然对他造成影响,他仍对她有感情……这是不对的! 于是他立刻离开病床,迅速背过身去,没有看见卞珏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 “hi,你还好吗?”幸好,在这么气氛尴尬的时刻,女医师和女警来了,女医师微笑说:“甜心,我们听说了昨天的事,你昨晚表现英勇,枪法很准,而幸好我们的医术很高明,保全了他的膝盖。” “昨天情况有点乱,笔录的部分不齐全,我想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你应该比较能够清楚描述,那你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警和女医师的语调都很温柔,生怕伤害她似的。 卞珏没有看向诺顿的方向,就看着这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之后,提起了没有在笔录中说明的部分。 她说了,那让她想完全忘记,最好一生都不要再提起的事情,这时提起,是想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 比起被诺顿憎恨,差一点被强暴的痛苦,不算什么。 可正当她说明事情发生经过时,诺顿却突然冲出病房,吓了在场的人好大一跳。 “没事吧?你可以继续说吗?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女警安抚受到惊吓的她。 原来他连跟她待在同一个房间都没有办法忍受。 卞珏苦笑,坚强地回答女警,“我可以,让我说完。” 第十七章 电扇不转了,我才发现电源被切断--他的动作很快,我才意识到房间里有人,他就压在我身上,我踢他,他却往我腹部击了一拳,我没有闪过,所以他打中我的肋骨…… 卞珏在医院,向医师和警方说明她的伤势时,那平铺直叙的语调,又一次闪进诺顿的脑海。 当时,他正在气自己对她太温柔,才不经意流露出心疼,他憎恨自己的没用,只想跟她拉开距离,把她脆弱的模样赶出脑海,破坏掉他制造出来的粉色氛围。 告诉自己要冷眼旁观,别再被她影响,但听她用平铺直叙的口吻说明受伤的过程,诺顿脑子立刻浮现画面,突然脑子一热,离开了诊疗间,当他清醒时,他发现自己站在昨夜那个小偷的病房门口,监看的警方看见他,前来询问他想做什么。 对啊,他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带她来看医生,还帮她付了高额的医疗费?听见她告诉医师,小偷是怎么伤害她的,他就自动来到那家伙的病房,管对方是不是刚开完刀取出子弹,十分虚弱,诺顿想再给他两颗子弹,而且确保这两颗子弹就算取出也不会让他醒过来! 这种愤怒、这种保护欲,让诺顿挫败。 “我竟然……”他逃难似的回到住处,像个懦夫,把卞珏丢在医院逃了回来,此刻,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懊恼不已。 他竟然还对卞珏有感情,想保护她,不想放过伤了她的人。 “我真是有够愚蠢!” 怎么可以对她有感情?怎么可以忘了,卞珏是怎么让他从天堂掉落地狱,她是怎么背叛他的? 诺顿不得不承认,卞珏永远都能让他失去理智,早在汉普顿重逢时,他就知道了,否则他不会放任自己烂醉,就只是为了想忘掉她。 多可笑啊? 她来到弗朗镇不过数周,他一直尽量避开和她接触,却还是陷入了,她在他面前的泼辣、任性、不合作还有脆弱,都让他心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对,诺顿,你跟卞珏之间除了小孩,再也没有别的,等找到小孩,一定要争得监护权,那是“他的”孩子! 不能忘记,他的父母双亡和卞珏有很大的关系。 突地,他想起了件事,于是他来到封闭的谷仓。 砰的一声,诺顿踢开了潜吧后方的谷仓门,迎面扑来的潮湿气味让他皱了皱眉。 他伸手摸到门旁,点亮了灯。 这个谷仓早失去了存放粮食和工具的功能,反而存放着许多私人物品。 在三年前,外公留下牧场给他后就去世了,他舍不得丢弃外公的遗物,便把东西都锁进这里。 他走进谷仓,将白布掀开,一辆老哈雷出现眼前。这是外公的最爱,当然,还有外公的马鞍、马鞭、猎枪。 而除了外公的东西外,谷仓内还保留他父母的遗物。 当初他被释放之后,回到家中,收拾了些父母的东西,从美国东岸搬到这里,自此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看过属于他们的东西,像怕触及什么伤口似的。 可今天,他却很想来看一看,他刻意遗忘的东西。 他从母亲的遗物中,取出一个二十公分长宽,厚度不超过五公分的黄梨木小盒,盒上的花样是很少女的幸运草雕刻,这不是母亲的风格,但出现在母亲的遗物中,伴随着一张母亲的亲笔信。 好好活下去…… 母亲最后留给他的,只有这寥寥几字,而这个盒子他从来没有打开看过,感觉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不能打开-- 只是如今盒子就在眼前……他,该打开吗? 打开吧,看看有些什么东西,可以逼自己记起对她的憎恨! 于是他打开了母亲生前留下的,希望他看但他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开来的盒子。 星期六,有着好天气。 今天,小镇居民的聚集处--教堂附近的小公园非常的热闹,草坪上摆了数张供人坐下来吃东西的椅子,而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有饼干、蛋糕,都是小孩子们爱吃的,入口处则以五彩气球做了一个拱形门,往里走一点就可以看见小孩们热爱的气垫城堡,许多孩子在里头穿梭、在上头跳来跳去。 要融入小镇,自然也得参加这场镇民都会参与的假日聚会,于是、卞珏烤了两个派,穿上衣柜里的白洋装,出现在这场聚会上。 这是为镇上的孩子们举办的生日派对,只要是当月份出生的小孩都一同庆祝。 “是珏!”有小孩一眼看见了她。 “派!” “我要吃我要吃!” 一群饿死鬼迎了上来,分食卞珏带来的派。 “慢慢来,不要急,吃光了还有,我多做了两个,不要急。欸,彼德,不可以贪心,一次拿一个!”她制止了一个一口气拿走两大块派的小胖子。 卞珏能跟孩子们相处融洽,是因为她在先前农忙时期,帮忙镇上的家长盯着小孩的关系,而由于她盯着小孩的成果很不错,镇上的家长们都很乐意把小孩送给她带,让卞珏赚取一些生活费用。 她带来的两个派一转眼就被拿光了,最后一块,被一双黝黑的大手拦截。 “喔,诺顿,这不公平!”没有得到的小孩大声表示不满。“那是我的!”眼眶泛红,都要哭了。 “李,可以麻烦你帮我跑个腿吗?我家厨房还有两个派,一个是格子状派皮的梨子,另一个则是南瓜,你可以帮我带来吗?我不介意你吃够了再拿来。”卞珏立刻进行调解,没有让小孩子大哭。 “好的!”小孩快速跑走了。 卞珏回头看着大啖甜食的诺顿,皱眉。“跟小孩子争食,你要不要脸?” “他们太胖了。”诺顿的表情很认真。“牙都蛀光了,看牙医很贵。” “那不是蛀牙,是换牙--”卞珏觉得他的借口很蹩脚,但想到他爱甜食,而且爱吃她烤的派,就又把话吞下。 现在还是喜欢吗?应该是吧,幸好,她还是有一点让他喜欢的东西,而不是完全的憎恨。 卞珏忍住想微笑的冲动,逼自己不要受影响,不要被看出来,她还是喜欢诺顿的事实。 “你伤好了?”诺顿两三口吃完派,斜眼瞧她。 “好了。”卞珏回答,顿了一下后说:“钱我会还你,但不是现在。” 闻言,诺顿用深蓝色的双眼凝视着她,眸色深沉,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意。 他会说话挖苦她吗?嘲讽她连一点医药费用都拿不出来,把自己陷进这样的境地里? “无所谓。” 没有,他竟然没有挖苦她,卞珏怔楞,原本她已准备好了,要好好防御他的攻击,但这感觉就像是做了万全防卫,认定敌人的炮弹下一刻会直射而来,结果丢来的竟然是软软的棉花他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心高气傲的卞珏更加不能忍受。 “我说我会还你,就一定会还你。” “我说无所谓。”诺顿还是同样一句话。 “我不想欠你!”她脱口而出,然后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诺顿深深的看着她,那眼神,让卞珏后悔自己冲动好强,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亏欠诺顿的,哪里只是医药费而已。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很抱歉。”她叹了口气,说了这一句。 他不会相信她的,无论她说什么,诺顿都不可能会相信她,还可能因此招来他一顿叶落。卞珏等着,等诺顿再度自嘲,藉由挖苦自己来折磨她…… “嗯,你最近的打工进展如何了?” 卞珏很不想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她真的没有办法!没想到诺顿没有如她所想地讽刺,反而轻应一声就转移话题,她便顺着回应。 “社工们很满意我处理文件和安排探访的效率,等他们再信任我一点,也许我就能调阅那些机密档案。” 卞珏在镇上不只是当保母而己,白天时,她在镇上的社会福利机构打工,整理一些文件--当然这是不对的,但小镇上的社工们很忙,因此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们联合顾了一名工读生来分担繁重的工作。 卞珏进入机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查阅那些锁起来的文件。 一对夫妻最后选择买个婴儿,那么或许会有收养的申请纪录……卞珏失去了小孩的照片和查到的少数资料,但她记得一个讯息-- 买走她孩子的夫妻两人中,妻子是亚洲人。 这个镇上华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住过弗朗镇又没有小孩的异国婚姻伴侣历年来不在少数,短期居留的数量更多到数不清,找起来并不容易。 “我不清楚你打算怎么找,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我。” “那当然。”瞬间回应后,她发觉不对,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 诺顿为何突然对她这么温和? 卞珏不会忘记,他们两人在医院的互动,从一开始突然的亲昵,接着他像是想到这么做不妥,态度急于修正,甚至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幸好,他离开前帮她结清了医药费,否则,她不知道要从哪里生出那笔钱。 本以为之后他们将会形同水火,可似乎从那一天起,诺顿就开始对她稍微和蔼一点,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我说--”卞珏决定问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如果是想让她再爱上他一次来报复她的话,就不必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停止过…… “你才不是寿星,出去!” “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没有人要的孩子,走开!” “出去!出去!” 一群孩子们的大声争执,让卞珏和诺顿同时回头,就见艾许带着鼻音哭诉着。 “我是、我是寿星,我是这个月生日的,爸爸、妈妈每年都会带我来!他们只是忘记了,他们会来接我的!” “你在作梦吧,艾许,他们早就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卞珏立刻丢下诺顿,想往小孩的方向去,但诺顿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她忍不住低吼--可恶,她也知道不能去,这是小孩子的社交圈,她不能以保护者姿态去吼那些过分的小鬼! 她只能看着艾许败下阵来,被推倒,哭着走到一旁,抱着双膝哭泣。 这时,她才能走向他。 “嘿,怎么了?”卞珏走到艾许身边,轻碰他的肩膀。“发生了什么事?” 小孩子被欺负,有自己一贯的处理方式,艾许哭了,很懦弱的哭了,但到底还是个男孩子,他对她摇了摇头说:“没事。” 很快的抹干眼泪,对她笑,一脸没事的样子。 随即他想起了一件事。“我、对了,珏,我要吃派!” “你会蛀牙。”诺顿制止他。 “那是换牙。”卞珏和艾许异口同声,两人发现之后相视一笑。 “我有留你爱吃的苹果派,在冰箱里,没有被彼德吃掉。” “太好了! 珏,我今晚可不可以去你那里过夜?今年生日我想在家里过,拜托。” 艾许的诚恳模样让人没有办法忍心对他说不,于是她说:“当然可以。” 诺顿实在搞不懂,卞珏对待那些送到她身边写作业的孩子非常严厉,却对艾许非常溺爱,简直就像一对母子!而艾许对卞珏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排斥变成了依赖,在她说只要他需要,他随时都可以去找她后,这臭小子还真的随时都在卞珏那里出现…… 第十八章 “卞珏,你这么做会让奇拉难做,机构里还有其它孩子。”在艾许离开去找派之后,诺顿对她发难。 卞珏知道他说的没有错,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我们的小孩也在这个月出生。”她笑,笑容透着苦涩。“十七号,就是今天,今天是他七岁生日,他却不在我身边,我很想帮他烤一个蛋糕,亲吻他,跟他说一声『宝贝生日快乐』,可我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能达成。” 她的话像一记巴掌,重重打在诺顿脸上,他抿紧唇,双手握拳,也想到了无缘一见的孩子。 “看着艾许,就像看见我的小孩我幻想他是我的孩子,我可以拥抱、可以疼惜,我藉由完成他的生日愿望,满足我的愿望--这样真的不可以吗? “我是失去小孩的母亲,艾许是需要父母的孩子,我们不能彼此慰藉吗?” 她说完了,放任长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神情难得的脆弱。 是因为今天是她小孩出生的日子,也是在七年前的今天,她亲手把他送到母亲怀中,让母亲卖了他…… 她没有办法不在今天想到这个! “抱歉。”诺顿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压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卞珏对小孩的执念、爱这么强烈。 “我真的很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重逢之后,诺顿头一回对她道歉,他的歉意很诚恳,像是带着更深的一层意思。 那是什么? 卞珏不及去细想,因为诺顿表情一变,说:“你准备给艾许一整个苹果派?他会全部吃光,那小子根本就是蚂蚁转世,你必须阻止他--现在,我看见他拿着派从你家走出来,整整一大片已经少了三块!” 吃太多甜食会胃胀气,他晚上肯定会难受到睡不着。 闻言,卞珏立刻去阻止。“艾许,你吃太多了!” 秋天的晚间,可以感觉到气温骤降,窗外风声呼呼,院子前种植的树上,树叶开始桔黄,再过不久,就会一片一片落下来。 艾许洗完了澡,穿着干净舒适的睡衣,跪在床头,透过窗外看向街景,小脸上满是轻松。 因为他住的地方正是他以前的房间,床还是原来的那一张,只是床单不是他的闪电麦坤,而是干净得连一点花色都没有的白色床单。 “你该睡喽。”卞珏走到客房对他说:“艾许,我要去洗个澡,希望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床上了。” “好。”艾许回头应了一声,继续看向窗外。 他很少在这么晚的时候还能待在镇上,而从卞珏为他准备的房间,他可以看见对面的诺顿的酒吧。 诺顿的酒吧在假日都会营业得比较晚,像现在,晚上十点,正是店里客人最多的时候。 “哗啦啦--” 艾许听见自浴室传来的水声,他扭过头,看向浴室的方向,然后下了床,走到卞珏的房间。看见她脱下来的衣服,他拿起,闻到上头淡淡的香气,甜甜的,还有淡淡的香皂昧,这股气息令他感到轻松,但当他把卞珏的衣服往身上比了一下后,不禁皱起眉头。 他放下卞珏的衣服,走向她房间的窗户前。从这里一样可以看见诺顿的酒吧。 艾许小小的脑袋转着很多想法,皱眉的样子很凝重。 “珏好瘦,我可能不用十岁就能穿她的衣服……她如果知道我这么做一定会生气,可是不行啊……”他一脸为难,最后,看着诺顿的酒吧外头那闪烁的霓虹灯,他毅然决然一点头,下定了决心! 他跑回房间拿小外套套上,本想敲浴室门告知一下,想想还是不要,他会快去快回的! 于是艾许离开了卞珏的住处,小心越过马路,来到诺顿的酒吧。 “叮当--”艾许推门而入,闻到浓郁的烟味和酒气,店内音乐有点吵,人们说话的声音很大。 习惯坐在吧台的老兵发现了他。 “艾许,你这么小就来这里?”老兵哈哈大笑,脸红的模样明显醉了。“我请你喝一杯吧。” “别闹。”酒吧里的年轻酒保正在收拾桌子,阻止了老兵拿酒灌艾许。“嘿,艾许,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知道了,你是来找诺顿的,来吧,我帮你。”酒保友善地将他抱到吧台边的椅子上,因为吧台的椅子对艾许来说高到爬不上去。 诺顿正背对吧台取一瓶酒,回头时,正好看见吧台前多了一张面孔--以酒吧来说太过年轻的面孔。 “艾许。”他皱眉。 “诺顿,我知道我还不到合法喝酒的年纪,我来是有正经事情要跟你说。” 艾许的表情很认真,却让身边其它酒客不禁笑了起来。 要知道,看一个五官很可爱的小孩板着一张脸说有正经事情要谈,这有种违和的幽默感。 这是诺顿第一次看他露出这种表情,好奇之余,也想到--“你今晚不是在卞珏那里过夜?是你自己过来的吧,毕竟卞珏不会这么晚让你出门。” “没错,我是自己来的,而且就是来跟你讨论珏的事。”艾许双手往胸口一盘,一副要跟人讲道理的姿态。 “嗯哼。”越来越有趣了,这小子到底想说什么?先看他想玩什么把戏,等等再把他拎回卞珏那里,要是她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疯掉。 “诺顿,你告诉过我,保护女人和小孩是男人的责任。” “是。” “很好,我想我们达成共识了。”艾许露出笑容,出现了七岁小孩该有的模样。“我等你下班。” “抱歉。”诺顿一头雾水。“我不懂你的意思。” “珏对我很好,我很想自己保护她,但是我太小了,所以,就找你了。”艾许理所当然道:“珏是女人,我是小孩,你是男人,对吧?” 诺顿听见酒吧里的人哄然大笑。 这小子……难道是因为跟卞珏在一起久了,也懂怎么挖坑给人跳了? “让我厘清一下,你要我今晚在卞珏住处过夜,好保护你这个小孩和她那个女人?” “你现在才懂吗?”艾许惊讶地问。 四周传来的笑声更大了,诺顿头痛,想着该怎么告诉艾许,他的主意烂透了。 “你怎么会以为她需要别人保护?” “我可能十岁就能穿她的衣服了,她那么瘦弱!”在他眼中,她什么都是美好的。“她一个人住非常危险,上次小偷来不就让她受伤了吗?” 对,可那个小偷伤得比她更重! 诺顿实在不想破坏小男孩的骑士精神,可他想保护的那位公主,比她外表看起来还要强悍。 原本小镇上的男性对卞珏是十分怜情的,她纤细柔弱,像需要人保护的小花,直到小偷光顾她的住处后大家才知道,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能把比她重一倍的男人打倒,枪法神准,尤其在那天偶然见她像疯子似的槌打诺顿,而诺顿也没有讨到好处时,大家明白她根本不是弱女子。要知道,诺顿可是镇上最强壮的男人! 所以啦,原本想约她的男人大排长龙,后来就没有了,平时也不太有人敢招惹她,即使她笑得美美的,看上去温和好相处,可还是怕了! “可如果她又受伤了,你还不是要架着她去医院?所以,你过来保护她不就好了吗?”艾许童言童语地又说起那件全镇都知道的事。 知道对人一向温和的卞珏一遇上诺顿就会变成泼妇,而穏重的诺顿遇上卞珏则会变成不讲道理的野蛮人,这两人的互动充满火花,全镇都看在眼底,只有当事人看不明。 今天,被艾许这小鬼突然点了出来,酒吧里有人一口酒喷了出来,笑到内伤。 不知为何,诺顿因艾许这一番话感到心虚。 “我等你打烊下班。”艾许笑容大大的,纯真又无邪。 “嗯,我们该走了。”很想看八卦发展的小镇居民们,非常有默契的把钱掏出来放在桌上,纷纷离开了。 不到五分钟时间,原本热闹的酒吧一个人都不剩。 “时间还早,打烊我一个人没问题。”酒保一脸笑出来的表情,看着脸色很复杂的诺顿,打趣道:“诺顿,身为男人,你该去保护女人和小孩了。” 诺顿瞪他一眼,酒保立刻收敛,转身去收拾了,吧台只剩下诺顿和艾许大眼瞪小眼。 “走吧。”诺顿知道这小子非常顽固,当艾许认定了一件事情,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谁也扭转不了他的想法。 比如说,他到现在还是觉得他的父母会回来找他,他们只是忘记喊他上车,也仍觉得卞珏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的家,就算换了房客,那还是他的家。 现在,诺顿在艾许脸上看见马都拉不动的执拗。 “我若不答应,你打算在这坐到天亮,对吧?”诺顿叹了一口气,败阵。 “没错。” “如果让你再多待一分钟,我相信卞珏会杀过来,把我剁成碎片。”诺顿无奈地看着他的小兄弟艾许。 “对。”艾许想到卞珏指导那些个头比他大的孩子写作业时,神情十分严厉,她在马背上的英姿凛然--他当然看过,下课之后偷偷到诺顿的马场看马,是小镇上的孩子们最大的乐趣。 然而卞珏对他很温柔,他很喜欢那个女人,想到一开始对她的粗鲁无礼,艾许就感觉很愧疚。所以他现在要补偿她! “所以我除了听话之外,没有别的方法了。走吧,让我洗澡,然后打个电话给卞珏,告诉她你在我这里。” “不用麻烦。”卞珏一头湿发没有擦干,站在诺顿的酒吧门口,脸上有着惊疑后的镇定。“艾许,你吓坏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 没有温柔的笑语,她走向艾许,严正表示他的行为带给她的感受。“我以为有人闯进来把你带走,即使我的住处跟酒吧只要过个马路就到了,你也不可以一个人在深夜离开,绝对不可以!”她把小男孩的身体扳过来,一字一句对他说。 感觉到她的担心,艾许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低头说:“对不起,我觉得我若告诉你我想做的事情,你一定会拒绝,但是我一定要这么做……让你担心我很抱歉,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请你不要讨厌我。” “傻孩子。”卞珏听他坦率的道歉了,哪里还会再生他的气,转眼,又换回艾许喜欢的温和笑脸。“我喜欢勇于认错的小孩,最喜欢了。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不顾危险,深夜还来酒吧找诺顿?是早上的事?” 卞珏想,有可能是早上他被小朋友欺负,想找人倾诉。当男孩子被欺负了,通常不会找妈妈哭诉,会找强而有力的父亲、长辈寻求协助。 “早上有发生什么事吗?”艾许早就忘光光了,他笑得很可爱,对卞珏说:“我来找诺顿,他是男人。” “我知道他的性别。” “他可以保护你啊!”艾许快乐地说,像是能找到人代替他保护卞珏,让他很是兴奋欢喜。“等我长大变成男人后,就不需要诺顿了。” 卞珏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一楞,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把头转向一脸无奈的诺顿,试探问:“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诺顿两手一摊回答。 “你答应了?”她不敢相信。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张脸,你说是吧?这个说客是最强的--所以,我得先去洗个澡。”诺顿停顿,看见她没有吹干的头发,想她是急着找艾许,只套了衣服就出来,没能来得及顾及。“我很快,等一会儿就好,我先拿吹风机给你。” 第十九章 诺顿把他们带到他位于酒吧后方的住处,给卞珏吹风机,再给艾许一杯温牛奶,自己则上了二楼,准备洗澡去。 卞珏拿着他的吹风机,还是一脸不敢相信,艾许来这里要诺顿保护她,而他答应了! 刚才甚至提起他到她住处过夜的事情,像他会在艾许和她房间的走廊打地铺…… “诺顿。”卞珏喊住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会差这么多? 他不恨她了吗? “珏,诺顿为什么要恨你?”听艾许问道,卞珏才发现她的嘴巴动得比她的脑子还要快。 “没什么。”卞珏没有看向诺顿,低头对艾许微笑。 因为不想看见诺顿嘲讽的表情,她别过眼不去看,直到听见他上楼的声音,还有浴室传来水声,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跟诺顿之间有严重的问题,不过这个目前不重要--可以帮我找插头吗?我得用这个弄干我的头发。”卞珏摇晃手中的吹风机。 “好的,在这里。”艾许显然常常来找诺顿,对他的屋子很熟悉,很快就帮卞珏找到插头,让她开启吹风机,发出嗡嗡声响。 在那嗡嗡声响中,卞珏听见艾许的声音-- “很严重的问题……那就好好跟诺顿说明原因,他是好人,如果他知道你的苦衷,一定会理解的。” 他不会相信的--心中这么想,卞珏却微笑着对艾许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试试看的。” 艾许因为有帮到忙,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卞珏吹干了头发,想着找个地方放吹风机,记得刚才诺顿是从客厅一旁的柜子拿出来的,于是她走向柜子,但一拉开柜门,她楞住,起码有五秒钟的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有着幸运草雕刻的黄梨木盒子--这是她的东西,是早就应该被毁掉,不该存在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诺顿手里? “可以走了。” 诺顿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卞珏背僵直,缓缓回头。 刚洗完澡的诺顿,全身充满清新气息,他穿着浅色背心和宽松休闲裤,头发微湿,全数梳在脑后。 此刻,诺顿也以同样的动作僵在原地,因为他看见柜门打开,露出他放在里头的黄梨木盒。 他的表情深沉,卞珏猜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可既然他知道了,那么现在,他对她,应该是憎恨到极致吧…… 很久很久以前,当她决定把心爱的诺顿送进大牢时,卞珏就决定也舍弃自己。 那个盒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早在当年事发之前,她就将这个盒子送给了一个很喜欢她的长辈,而她一点也不意外,这个长辈会恨她入骨。 罗莎‧伊莱斯,她作梦都想要拥有的温柔母亲,一个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小孩,不在乎小孩爱上的人跟自己家族之间的仇恨,全心支持的人。 她还记得罗莎对她微笑的模样,对于她的来访,热情的欢迎拥抱。 “亲爱的,你怎么会来?” 那个女人,明明累得半死,为丈夫的事情疲于奔命,也知道那些事情背后卞家插了一手,但仍热情待她,就像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你来找诺顿?很可惜,他跟他父亲出去了。” “我是来找你的。”卞珏的笑容很勉强。“我想请你帮我保管一个东西。”她拿出了那个盒子。 罗莎见她递给自己一个盒子,微笑。“喔,好怀念,在我是小女孩的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盒子,里面摆了好多我心爱的东西,不过嫁给诺顿的父亲后,盒子就留在我父亲身边了。这是你的秘密宝盒?” 卞珏却因为她这番话心痛起来,她没有办法把这个东西留给自己的家人,因为她不信任他们。 “我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保管它,可以请你帮我留着它吗?”就这样丢弃,她舍不得,里头有太多珍贵的回忆,她下不了手。 “这是我的荣幸。”罗莎微笑收下了。“我会帮你保管你的秘密。” “那么从现在起,这是你的东西。”卞珏见罗莎收下,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伤感。“如果以后你发现我是个不值得你疼惜的坏女孩,你可以自行处置它。” “喔,看来这是你的弱点呢--” 闻言,卞珏心一沉。是的,这盒子里面的东西,是她的弱点。 “既然你交给我保管,我可以看吧?我保证不会告诉诺顿。”罗莎一脸好奇,像是急于知道秘密的小女孩。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告诉诺顿。” 那是卞珏跟罗莎最后一次谈话,不久,便发生了那件事--她诈死陷害诺顿,让他被关进看守所。 那盒子里的东西太过隐私,是一些小东西,相片、小卡、小饰品,一些看起来不起眼,但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东西-- 诺顿的相片、他们第一次去看电影的票根,他们第一次的舞会邀请函,上头有她和诺顿的名字……她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感情,都在那个盒子里。 全部,都是跟他有关系的东西,一些小到不能再小,不小心就会让人遗忘的小物品。 原以为这个东西早就被丢弃了,但现在,却完好的出现在她眼前。 不用照镜子,卞珏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从来不曾感觉自己在一个人面前是无所遁形的赤裸,心事被窥探、感情被暴露在阳光下,这种被人看透了的感觉,让她觉得难堪。 此刻诺顿的表情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只是这么看着她,迈开步伐,伸手取过她手上的吹风机放进柜子里,再当着她的面将柜门闭上,让那只精致的黄梨木盒消失在她视线中。 “走吧。” 他的语调和缓,没有提及那只盒子,但卞珏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什么都知道,于是,她在诺顿面前做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以卞珏来说,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她落荒而逃! “珏?”艾许惊叫,想追上去。 “艾许,留在这里,把牛奶喝完。”诺顿边走边下达命令,把艾许留在他的住处,自行追卞珏去了。 他没有料到卞珏会有这样的反应,像是被戳到痛楚似的逃跑,根本不愿意面对,他赶在她推开酒吧门离开前,拉住了她的手,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放手。”卞珏低头,声音带着颤抖,她想撇开他的手,可惜徒劳无功,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两人之间的互动拉扯就像一对恋人,让在酒吧里做打烊工作,正搬椅子的酒保看傻了眼,直到他不小心把椅子摔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而这代表有人的声响,让卞珏肩膀一颤,防备立起-- “出去!”诺顿回头对他吼。 酒保连吭一声都不敢,三两步离开酒吧。 没有吵杂人声、没有音乐的酒吧,安静的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感受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诺顿先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开了口。 他从来不曾看过这样的卞珏,脆弱,以及慌张地逃避。 直到见了那盒子里的东西之后,遮蔽在他眼前的东西随之揭去。 “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可我从来没有打开看过。”他说。 诺顿没看过--卞珏像是听见了奇迹,她抬起头来,回复有点“卞珏”的模样,脑海里立刻想出十种怎么夺回那盒子的方法,在不被诺顿发现的情况下,抢到、偷到,然后销毁! 那是不能被看见的东西!不能被他发现,她爱他。她之所以到现在还能维持自尊,站在他面前,就因为他不知道,她才能欺骗自己。 “直到最近--我才有勇气打开,看我母亲留给我什么。” 可惜,诺顿接下来的话,打碎了她的希望。 “盒子坏了,有修理的痕迹,看起来是我父亲的手笔,只是他一向修不好这类小东西。里头的东西都跟我有关,我出生第一天上学、第一次骑马的相片……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像是我妈会放进去的东西,而那个盒子,也不像是我母亲的品味,太高级了,像是订作的,如果不是摔坏了,出现了裂痕,我想我也不会看见藏在底下的秘密,在那不到半吋的夹层里有--” “住口!”卞珏瞪大眼睛,大吼出声,不愿再听。 她当然知道她藏在夹层里的东西有什么,那是她以为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东西。 一张胎儿的超音波图片,图片里的胎儿只有豆子般大,她在相片上亲笔写下了字句-- 我很抱歉,我的宝贝。 但是诺顿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等了很久,直到今天,他才找到一个可以把话说清楚的机会。 “那应该是我的小孩的第一张相片,上头有你的字迹。我忍不住想,你为什么把这个东西送到我母亲手中,要让她知道你有了我的小孩?这是威胁?而你为什么生下我的小孩?为什么舍弃他之后又来寻他?是因为你爱他,可能吗?还是他是妳的丑闻?未婚生子,孩子的父亲还是个落魄的前议员之子,你不愿让你的弱点流落在外,被人掌握,丢失脸面--” “你住口!”卞珏被他这番话给激怒了,用她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给了他一记巴掌,红着双眼,对他励牙咧嘴地咆咛。“对,他是我的弱点!我生下他,我爱他,因为是我们的小孩!” 他说得对,像她这种女人,一个没有心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去爱一个孩子? 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高傲的自尊心,顺着母亲的意和罗南交往,有了小孩--在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她当然会毫不考虑的拿掉孩子。 如果没有诺顿,不知道被爱的温暖,她会变成卞家的女王,变成她父母都畏惧的模样,变成一个一生中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爱的女人,只有算计和掠夺。 就因为是诺顿的孩子,她不顾处境有多艰难也要生下他们的小孩。 “我的孩子,永远不会让我丢脸!”卞珏对他吼,这是一个母亲保护自己孩子的方式。 强悍,像个无敌铁金刚。 而这正是诺顿想知道的答案,于是他握住卞珏的双手,冲着她笑出来,不是嘲讽的笑法。 他的情绪转折太快,让卞珏接应不暇,表情僵住。 “因为是我的小孩,你才生下他,而你把盒子交给我母亲,因为你信任她就像信任我一样。”不是问句,而是声声肯定。“这表示,你爱我。” 在诺顿的眼神之下,卞珏感觉自己无所遁形,赤裸的感情在他眼前摊开,这样的感觉,她不习惯,没有遮掩防备,没有弯弯曲曲的心思,太直接了,她无法招架。 但她仍撑着站在他面前,拚死维持最后一点尊严,告诉自己不能倒。 “重要吗?”到了这时候,她还想要逞强,这么的不坦率。 “我父亲那种个性的男人,不可能会自杀,绝对不可能,他是军人出身,一生都在对抗不法,必定宁死不屈。我也往最坏的方向想过,若他失势,接着会失去所有赞助人,失去所有庇护,那么,父亲以往得罪过的政敌,那些背地里的不法,一定不会放过他--我直到看见那个盒子,你的盒子,我才明白你也想到了。” 母亲也搞懂她做了什么、牺牲了什么,才会留下她的东西,即使生气的摔坏了,也让父亲亲手修好,好好的保存下来,交到他手上。 第二十章 他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并且接受了,留给诺顿唯一的遗言,就是要他好好活下去。 他当然愤世嫉俗,当然想要报复,他当然愿意不顾一切成为魔鬼,但那是他们留给他最后的要求,他没有办法违背,因为他深爱他的家人,会想着如果他的母亲知道他仍被仇恨蒙蔽,会非常伤心。 但卞珏却不同,他有爱他的父母,卞珏虽然父母俱在,但她只有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握着的这双小手,纤细得像是一折就会断,但她却用这双手,保住了他的性命。 “卞珏,你很聪明,知道哪里才是让我安全的地方,对那些人来说,一个失去父母的男孩,根本不足畏惧,只是即使我现在可以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想起来,我还是无法原谅,没有办法原谅你倔强、好强、不肯认输,什么都自己扛的个性,没有办法原谅你,不能原谅你,早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却到现在才回到我身边;不能原谅你,让我恨你,又不可抑制的爱着你--” 他们的重逢,不只捣乱了卞珏的心情,诺顿也受了影响。 不见无妨,一见,那些爱啊恨啊,全都搅在一起,分也分不清,所以他变得不像他自己,易怒又冲动,还用最粗暴的方式对待她,想激起对方最差劲的一面,好说服自己,这个人,不值得。 ……等一下,她听错了吧? “什么?”卞珏突然觉得脑子混乱,她已经习惯了听见别人说一句话,就可以想出十种应对方法,但却被诺顿那一句话给打乱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你被迫送走自已的小孩,留在父母身边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这几年,只是当个芭比娃娃而已?我不相信,你手中没有掌握可以威胁他们的把柄?” 没错,她的确握有父母的把柄,足以威胁他们的弱点,才能让她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离开卞家、脱离家族,没有任何的阻拦。 早就想离开的,但为什么还待在那个令她痛恨的地方?因为除了诺顿和小孩的身边,她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没错,我习惯收集有用的资讯,等到可以拿出来使用的那一刻,我的母亲从小就这么教导我--我姓卞,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即使诺顿从认识那一刻就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不只一次看穿她的诡计,却还是爱她。 而现在呢?他刚刚说了爱她,是她的幻觉吗? 卞珏手搭在他手臂上,看着他,从他深蓝色的双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时,伶俐的口舌突然像被猫吃了,一句话都说得不完整。“你刚才说、说……” “嗯?”看她现在的样子,让他联想到瞥扭的少女。 真是有趣,卞珏还是少女的时候,就表现得不像个少女,现在她的年纪早已不是少女了,却出现了小女孩会有的表情,诺顿不禁微笑。 “我刚才说--妳是芭比娃娃……不是这句?我不能原谅你、我恨你、还是--我爱你?” 卞珏放开搭住他手臂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发出怪声音,怕不这么做,会一点也不像自己,会像连珠炮似的问他,他对她还有感情吗?爱她吗?跟憎恨相比,哪一种感情多一点? 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吗? “我有这个资格吗?我陷害你、利用你对我的信任,设了一个局,引诱你踩进陷阱,还只知道做最坏的打算,没有让你见你父母最后一面,硬要留下你--”卞珏疯也似的朝他吼出自己对他做的事,那些恐怖的事情。 诺顿的反应却是抓住疯狂的她,捧着她的脸,吻了她。 这个吻,让卞珏想起了从前,没有诡计陷害的岁月,他们之间有的,是爱情,她能轻易从诺顿对她的态度、他的吻、他的触碰,感觉到这个男人有多么的爱她。 不是上一回,那个带着压制意味、愤怒和憎恨的吻。 怜惜……她又一次感觉到那令人迷醉不己、忘记自己是谁的情感。 “我应该恨你、恨死你,但我因为没有办法恨你而憎恨我自己,在我看见那个盒子--你托付给我母亲的心事后,我怎么可能再恨你?” 与其说恨她,不如说他更厌恶自己。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应该自私一点,早在家族出现危机之初,就斩断她对自己的依恋,这么一来,她就不会为了救他,让她自己陷进这种局面。 他想,如果他是卞珏,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定是心痛非常,且承受难忍的煎熬。 所以他才会对她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卞珏以为这是梦,诺顿居然在吻她,口口声声对她说对不起,还告诉她他能理解,告诉她从现在起,一切有他在。 这是真的吗?他体谅她、不恨她了?甚至是……爱她的? 眼前的男人高大壮硕、健健康康的站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不断的说着抱歉,卞珏的心温热,开心和心酸和在一起。 原来,她所爱的人还爱着她。 她开心、感动,思绪紊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生怕下一秒,这些都消失了。 卞珏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多年前他们见到彼此最后一面的影像不时浮现出来折磨她--他被灌醉倒在楼梯间,不甘皱眉的模样,想到就让她难过。 她不习惯流露自己的感情,不像诺顿,总是直率的告白,她唯一一次亲口说出对他的感情,是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 “我真的爱你。”事隔多年,她又一次对他说出这句话,这一回,诺顿是清醒的。 可她也如同当年一般,哭着说爱他。 她不习惯哭泣,这是懦弱的象征,心下家人不会这么软弱,所以她不懂得怎么哭泣,以至于在诺顿面前哭得像个小女孩。 “别哭!” 诺顿以为卞珏不会哭泣、不会流眼泪,也不可能会开口说爱他,只要她亲口承认,她是因为他的关系才生下他们的小孩,就等于她亲口说爱。 可她现在说了,也哭了,让他看傻眼,没想到她会哭得像小孩,这么的脆弱、这么的可怜,这么的……不像卞珏,却又是卞珏。 他僵硬、不舍、手足无措,怒力安慰这个向来强悍的公主。 “别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哭。”笨拙地抹掉她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可她的眼泪却擦也擦不完。 霎时,诺顿知道自己完蛋了,他发现自己有个致命的弱点--卞珏的眼泪。 弗朗镇有一家餐厅,有镇上最好吃的蜂蜜松饼,也有好喝的咖啡,一些上班族会在上班前来这里吃顿早餐,或带杯咖啡进办公室。 小镇居民彼此熟悉的就像家人,客满时挤一下用餐是正常的事,小小的餐厅总是热闹非凡、气氛融洽。 今天,诺顿一脸的睡眼惺松,在门口抽完一根烟,才感觉回复一点精神,推门走进餐厅,微笑和镇民道早安。 “诺顿,早。” “早,给我咖啡就好。”他向吧台里忙碌的女侍点了一杯咖啡,接着环视餐厅,看似在找寻好位置。 “诺顿,这里。”镇长热情的招手,对面坐着镇长千金,玛姬。 “谢了。”诺顿笑着挥了一下于,眼睛已经标到他要坐的位置了。“我坐那里。” 他迈开长腿走向餐厅角落一个靠着窗户,能够被阳光照射到的温暖位置,那里已经有一对客人,一大一小的两人,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两人对面。 “早。”他一屁股坐下来,用手拿起其中一人盘中的培根,非常不文雅的吃了起来。 “嘿!诺顿,叉子!”发出不满声音的是艾许,他横眉坚目,把干净的刀叉递给诺顿。“不能没规矩。” 诺顿笑出来。这小子不久前可是用手把松饼捏烂再往嘴里塞,现在却使用刀叉吃松饼,还嫌他没规矩,这谁教的?当然是他面前那个女人。 就算穿着廉价洋装也掩饰不了优雅仪态,现下这从容不迫的态度、完美的用餐礼仪,像是在享用一顿正式的餐点,而不是在平价餐厅里吃简单的美式早餐--炒蛋、培根以及烤面包。 “怎么没叫醒我?”他问,拿起叉子吃她盘中的食物。分食的举动理所当然,因为她食量小,这一大盘她根本吃不完,向来都会进他的胃。 “昨天晚上酒吧营业到三点,八点要送艾许到学校,我想说让你多睡一点。”卞珏微笑回答,态度很温婉。 但诺顿却发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 嗯,那不悦从何而来呢?是他酒吧营业得太晚,他又睡不到四小时就醒来了? 不、不是这个,她不是会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女人,那应该是他身上的烟味熏到她了,知道他有烟瘾,她没说,可他从她的表情知道了她不喜欢。 “最后一根,我戒烟了。”他决定回去后立刻把柜子里的烟都送人,再也不抽。 “很高兴你不再尝试自杀行为。”卞珏笑得美美的,吃饱了,用餐巾擦拭嘴唇上的油腻。 这时,他的咖啡送上来了,无糖无奶的黑咖啡,诺顿正要拿起他的提神饮品,毕竟以后没有烟了,他只剩下咖啡来提神,可下一秒,他看见自己的咖啡从黑色变成了咖啡色。 抬头,对面的卞珏正把鲜奶加进他的咖啡,变成了咖啡牛奶。 “怎么了吗?”卞珏微笑询问。 “……没事。”诺顿没有多说什么,喝掉了那杯咖啡牛奶,心中想着,看来他的人身自由被剥夺了,不过这种遭强制管理的感觉还满好的,大概因为对象是卞珏的关系吧。 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止,但是那微妙气氛任何人一看就都明白了,镇上人都察觉到,诺顿和这个亚洲女孩之间出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大部分人都觉得很有趣,毕竟诺顿从来没跟哪个女孩传过绯闻,脾气又硬,能看他听话是一种乐趣,但看在某些人眼底却一点也不有趣。 刀叉掉在地面的声音,引众人回头,只见镇长千金玛姬站了起来,脸色不好看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卞珏也听见声响,她抬头,望着玛姬离去的方向,而后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自然地对诺顿说:“我有些事情要跟玛姬谈,麻烦你送艾许去学校,等你回来之后,我有话告诉你。” “我认得你这个表情。”这代表她有计划要去执行的表情,他不会错认。 卞珏对他微微一笑后站了起来,摸摸艾许的头,叮咛他上课要认真,接着在瞥见诺顿翻开的衬衫时,她走了过去,伸手将他的衣领拉好。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后颈上的骷髅马头刺青,指尖轻轻滑过,感觉到指尖下的皮肤瞬间紧绷,她笑意更深。能逗他真好,有种恶作剧的快乐。 “待会见。” 没有亲密的吻别,就只是一个微笑,却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两人间浓郁得化不开的亲密暧昧。 诺顿透过玻璃窗看见她追上玛姬,两人谈话,玛姬表情不善,他想,应该说的话也不会太好听,但卞珏微笑,对她说了一些话,玛姬先是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接着一脸同情。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镇长的千金,那个高傲的玛姬小姐,竟主动给了卞珏一个拥抱,还握住了她的手,一副真诚支持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诺顿一直支着下巴看卞珏的举动,对这变化一点也不意外,她可以让原本讨厌她的人喜欢她,卞珏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但她在搞什么呢?真是有趣,诺顿心情好起来,催促艾许。 “艾许,你吃饱了?我送你去学校。” 他送艾许到学校,让机构里的人领他进学校,然后他回到酒吧。通常这个时间,他会回到住处去再睡一会儿,中午再到马场去看看情况。 当诺顿迫不及待的回到酒吧,就看见一个正哼着歌的女人,在擦拭他昨夜洗好的酒杯,他忍不住朝那女人走去,从背后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拥入怀里。 “可以告诉我了吧?你跟玛姬说什么。”啾,趁机吻一下。 卞珏嘴角扬起,笑道:“你放心,我没有伤害你的爱慕者。” “卞珏--” “我想在这个镇上长住,所以不想树立敌人,我只是告诉玛姬来这里的原因。” 诺顿闻言挑了挑眉。“为了小孩?” “为了小孩。”卞珏点头回头。“我说了实话,告诉她全镇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幸好,她是好女孩。” “是喔。”要是相信她的鬼话,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有这么简单?玛姬喜欢他几乎是全镇都知道的事,他对她冷淡,却对卞珏亲昵,心高气傲的玛姬会这么轻易原谅卞珏这个外来者?而卞珏这种个性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忍受他被别的女人觊觎? 但,一个“只有你知道,是你我才说”的秘密,的确让玛姬对卞珏的嫉妒化为了同情和支持。 卞珏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和诺顿之间发生的事情,可以让玛姬打消对诺顿的欣赏爱慕,更可以让她不气恼、卞珏,所以她不介意把事实告诉玛姬,提起她想找回他们的小孩,只是她来到这里却与诺顿重逢,重燃爱火,他们现在共同的目标是找回小孩--打这种同情牌,除非那人没有心,否则会有谁不上当? 算是亲自去整肃消灭了情敌,解决麻烦。 两个心思千回百转的男与女,各自带着心知肚明的笑,看着对方。 “好了,我有一件正事要跟你说。”卞珏拉他到椅子上坐下,打算好好谈件正事。“我想收养艾许。” 这还真不在诺顿的预料之中。 “你想收养艾许?你不打算再找我们的小孩了?”诺顿想,她会放弃也是情有可原。 这阵子以来,不知多少次找到条件相符的人,带着希望去确认,可一次又一次都带回失望的答案。 “收养艾许跟找我们小孩的事不冲突。”卞珏回答得很坚定。“我想给艾许一个家。” “但你目前不符合收养资格。”诺顿停顿。“我也是。” 两人都未婚,目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而卞珏没有固定收入好证明她养得起小孩,诺顿的工作性质则不适合给孩子一个良好的环境,更不用说那些冗长的收养程序和评估,要艾许成为他们的小孩,有很多程序要达成。 “收养艾许不难,但要艾许愿意成为我的小孩比较难--我想知道,他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他。” “妳想找到他的父母?没有人找到他们,他们可以说是消失了。” “只要有名字,找到人不难。”就因为没能来得及给她的小孩取一个名字,找他才变成这么困难的事情。 “我知道你有你的门路。”这一点,诺顿一点也不怀疑。“除了名字,你还要什么?”艾许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她应该可以在福利机构查到,但她会特地来问他,肯定有别的要求。 卞珏听见他这么上道的问题,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掌心朝上地面对他。 “要得到想要的资讯,就得付出代价。”能够给她讯息的人,要价非常贵。 “所以?”诺顿猜到她要的是什么,也乐意满足她的愿望,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我要钱。” 她讨钱的姿态不讨人厌,诺顿想,大概是因为对象是、卞珏的关系,这从来不向人摆低姿态,模样高傲的女人,却以可爱的表情向他要钱,而且她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会想到他,这让他感到很开心。 这代表她赋予信任。 “那么,我可以得到什么?”明明已经把钱包掏出来,准备把提款卡交给她,却还是忍不住要逗她一下。 卞珏知道这男人的劣根性,他从以前就爱逗弄她,现在这个坏习惯自然也不会改,又想到他自行承诺会戒烟的事,她还没开口他就先想到了,这男人,是因为她讨厌烟味的关系吧?看在这分上,让他尝点甜头也无妨。 卞珏往他面前一站,捧着他的脸,热情地亲吻他。“如何?” 诺顿深思后认真回答,“马马虎虎。” 他的回答赢得胃部一记肘击,但他只是大笑挡下,将她搂进怀里,给她一个两人都会满意的吻。 冬初的一个周末,以要带卞珏去度假为借口,诺顿开着蓝色小车和她两人来到西岸,一个郊区小镇。 这里的房子都是独栋而立,有着属于自己的院子和草坪,社区看上去美丽祥和,从房子的品味来看,住在这里的居民经济中上,都有一点社会地位。 他们在一栋两层楼的白色房子前停下,坐在副驾驶座的卞珏细细打量着这户人家。从院子里的儿童脚踏车可以看出来这里有小孩,而停在车库的休旅车看起来很新,车龄应该不超过一年,房子打理得很干净,草坪油亮,花团锦簇。 此时,房子正门被打开,一个拥有一头金发的女人走出来,在门口取了牛奶以及报纸后转身要回去,从屋子里头跑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孩抱着她。 那个女人笑起来,疼惜的蹲下身跟他们说话。 “我搞不懂……”卞珏皱起眉头。“是她吗?她就是艾许的母亲?” “是琳娜没错,她生的那对双胞胎那么大了吗?有四岁了吧。”诺顿也震惊,竟在离家数百里的地方,看见了以前的邻居。 原以为他们失踪了,消失在世界上,但真的就只用一个名字,以及一笔可观的金钱找到了他们。 她已不叫琳娜,改名叫紫罗兰,难怪找不到人。 “既然她爱那对双胞胎,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抛弃艾许?”怎会差别这么大?“经济条件没问题,多养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困难的,为什么要抛弃那么棒的小孩?她不知道艾许有多爱她吗?如果他们住在贫民区,吸毒嗑药的话,我可能不会这么生气”卞珏实在忍不住,下了车走向那位女土。 “卞珏,你别--”来不及阻止,诺顿只能跟着下车。 琳娜正要牵着双胞胎儿子回屋里,两个小孩手中都拿着牛奶瓶,一副开心的模样,而她也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们。 “你有一对很漂亮的小孩。”卞珏远远的看见了,出声赞美。 常有人赞美自己的小孩,琳娜闻言骄傲地挺胸,接受了赞美。“他们是上帝给我最完美的礼物。” “我真羡慕你,不像我还在寻找我的孩子。”她看着眼前金发蓝眼的女人,再看向那对一样拥有金发和蓝色眼眸的双胞胎,脸是笑着的,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宝贝,早餐做好了,你出去拿牛奶拿太久了!” 从屋子里又冒出一个金发蓝色的男人,五官一看就知道是小孩的父亲。 “还有完美的丈夫,我真羡慕你,我的孩子失踪了,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所以我向来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母亲会狠心遗弃自己的孩子。”眼神锐利的望向琳娜。 琳娜不解,为何这个亚洲女孩会对自己带着这么深的恨意,直到看见在卞珏身后出现的诺顿,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让她了解了。 “诺顿?”那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也同样惊讶。 “把孩子带进去!”女人尖叫,急切的要丈夫把小孩带走,在确定孩子们不会看见也不会听见她此刻说的话,才带着防备面对诺顿和卞珏。“我记得你从以前就特别喜欢艾许,所以你是带他来找我们的?” 不情愿,很明显。 “为什么?艾许是你们第一个孩子,你也不像是个会遗弃孩子的女人。”卞珏看得出来她很爱那对双胞胎,所以更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她会这样对待艾许。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可艾许根本不是我的小孩。”琳娜租声粗气地回答。“我们一家人都是金发蓝眼,只有他不一样!” “不对,艾许是你的孩子,我看见你怀孕,之后带着艾许回家。”诺顿不相信,“你车祸那天还是我送你去医院的,那时你差点失去生命,幸好你平安生下艾许。” “对,你送我到医院,可我生下一个没有呼吸的婴儿,强森怕我受不了这个打击,毕竟我们等了好久才等到我们的小孩出生,所以强森买了一个婴儿,当那是我们的小孩,如果不是我又怀孕,生下自己真正的孩子,我永远不会知道喂养长大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这个答案,完全不在卞珏和诺顿的预料中。 仔细一想,艾许和这一家人非常不像。 如果只有一个小孩,一对都金发蓝眼的父母,生下一个有着咖啡色卷发,深色眼睛的小孩,也不算太奇怪,但他们多了一对双胞胎,都是金发蓝眼,五官就像自己的延续,不像艾许。 他五官立体,浓眉大眼,跟这一家人在一起,特别的不协调,于是越大越不像自己的长子,以及越大越像自己的双胞胎,引起了她的怀疑。 “他不是我的小孩,所以我不想要他,我只要养育自己亲生的孩子,毕竟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野小孩,说不定是哪个妓女生的!我只要想到曾经把这个恶心的东西当成唯一的宝贝,就感到恶心!” 如果可以,卞珏想把这女人的头扭去撞水龙头,只要杀人不犯法的话! “我娘家拥有西岸最大的购物中心,我怎么有脸带着一个不是出自我骨血的小孩回去继承我的股份?他休想!谁知道那个亚洲女人从哪里把他弄来的!” 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千金,难怪会有这么偏执的血统纯正观念,一点也不让人意外,不过……亚洲女人? 卞珏心一跳。“艾许是买来的?跟一个亚洲女人?” “我不记得了,强森也不确定是哪一国女人,总之是亚洲人就对了--反正我不要艾许,他不是我的孩子,就算你们把他带来,我也不会承认的。” 那个傻孩子一直相信他的父母不是不要他了,只是不小心忘了叫他上车而已--其实他是知道的吧?他知道父母不会再回来了,他只是在欺骗自己。 “我们当然不会强人所难。”卞珏微笑,阻止琳娜继续说下去。“只是,我想成为艾许的母亲,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请你签署一些文件--” 听见没有强要把艾许塞给她的意思,琳娜爽快地点了头,约了日期让律师来处理。 “你在做什么?”诺顿拉过卞珏,背过琳娜对她说:“就算艾许不是她的亲生小孩,她也应该要负起责任养育他,我们不该纵容她!” “若要被这种女人养育,我情愿艾许一辈子都待在机构里,起码镇上居民对他很好,他不会被养成令人讨厌的小孩……我很不想这样说,她真是比我更糟的女人。” 诺顿闻言笑出来,因为这是他头一回听见她承认自己很糟。 “诺顿,你听见了吗?” “嗯?” “她刚才说--艾许,是他们买来的。” “我听见了。”诺顿依然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他们跟一个亚洲女人买下了艾许,而他们在镇上住了很多年……你说,艾许会不会就是我们的小孩?”卞珏抓住他手臂,全身都因为激动而发抖。“他跟我们的孩子年纪相当,出生在同一个月份,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一直找都找不到的……我的孩子……”有可能是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第二十二章 她寻寻觅觅,找了很久很久,没有想到,孩子就在她身边。 诺顿也拼凑出可能性,那时他来到镇上不久,就遇到琳娜车祸、早产的事情,那时候艾许就出现了,以时间上来说是可能的。 他也同样激动。可能吗?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其实是他的孩子?他怎么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确认。”dna,科学的方法总不会错。 “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给我们结果。”卞珏看着诺顿,神情同样紧张。 “要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能确定,艾许,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是不是他的孩子! “不用花一毛钱,可能还会得到一大笔钱!--只不过需要你打一通电话。”卞珏神秘地道。 “打给谁?” 卞珏有点为难的回答他这个问题。“我哥。” 卞珒,卞家的太子,现在拥有卞氏三分之一股权的男人。 如果是他,的确能透过管道用最快的速度测得结果,只不过,跟卞家人打交道让诺顿不情愿。 但为了她……好吧。 卞家如今拥有的可称之为富可敌国。 面对这个王国的未来继承人,卞珒,诺顿可以说是非常不舒服,他总会想,这个家伙现在拥有的,都是斗垮他的家人得来的,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站在贵气的卞珒面前时输了一大截。 而卞珒对他的敌意也非常的明显。 “现在换我搞不懂了,既然不愿意帮忙,大可拒绝,何必板着一张面孔面对我们?” 打了那一通电话的三小时后,诺顿和卞珏被送上了私人飞机,来到最近的一家教学医院,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艾许--不知卞珒用什么方法打通关节,让艾许在最快的时间内离开机构,在社工的陪同下来到医院。 抽了血液做为检验体,接着,就是等。 在等待期间,艾许在社工陪同下,于游戏间里玩游戏,大人们则在另一个房间,大眼瞪小眼起来。 对于诺顿的挑衅,卞珒只是投以了记不咸不淡的眼神,然后回过头去,低声对下属交代事项。 那不在乎的死样子激怒了诺顿。 “毕竟你是独生子又没有姊妹。”卞珏小手搭在他手臂上,语调也是淡淡的。 “你这么想,如果我们有女儿在十八岁未婚怀孕,即使男方真心诚意想要负责--” “我会杀了他!”诺顿想也没有想的回答,神情肃杀。 “那就对了。”卞珏憋笑道。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长得让人焦虑、心急--在过了长达八小时后,总算有了结果。 看了刚出炉的检验报告后,卞珏双手不停的发抖。 鉴定指数高达九十九%,无论是父亲和母亲,结果都只有一个。 艾许,这个一直在他们身边的孩子,是他们的小孩,而他们完全没有发现。 “天哪,艾许是我的小孩……他叫艾许……”卞珏颤抖,喊着他的名字。“艾许是我的小孩……天哪,我该怎么告诉他我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会不会恨我遗弃?他会不会不能接受我突然变成他的母亲……” 无法从容沉着,知道珍视的宝贝就在身边,在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卞珏害怕起来,无力地靠着诺顿的肩膀,既开心又难过。 诺顿的激动不在她之下,但两人不能同时慌乱,得有一个人先泠静下来,于是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后,才握着卞珏的肩膀,用沉稳的语调道:“听着,你不能再继续自责,艾许出生--应该说自他来到镇上起,我就认识他了,我看着他长大,却没有发现他就是我的小孩,你得这么想--如果不是妳想找回他,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对方的存在。” 他说得有道理,卞珏泠静下来。“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只是紧张,我懂。”诺顿点了点头。“我是小孩的父亲,也是一家之主,艾许那里由我来说明。” 说是这样说,但该怎么跟艾许开口,这一点诺顿也没有头绪。 社工那里已经知道了检验结果,便将他们带到艾许所在的房间。带艾许来的社工是在镇上服务多年的资深人员,她看了看艾许和卞珏,对他们微笑,鼓励地拍拍他们肩膀后把空间留给他们。 “诺顿,珏!”艾许坐在玩具间,笑着向他们招手。“你们也在这里?” “嘿,小家伙,我们谈谈。”诺顿搔搔他的头,看着艾许的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不是看着邻家小孩,而是像看见自己生命的延续,看见他的儿子、他的家人。 父母亲就是为了让他看见他的小孩,才要他好好活下去的吧? 他总算明白,有了这个小家伙,什么复仇……都可以抛到天边去,他只想守护……他的儿子,拥有小小的幸福就已足够。 “男人的对话吗?好吧。”艾许找了张椅子坐下,表情无奈地等待诺顿。“我生病了是吧?我可以承受的,说吧。”小大人的模样让人想笑。 “我得对你说抱歉,我跟珏对你撒了谎,这个周末我们不是去度假,我们是去见强森和琳娜。” 一听到父母的名字,艾许的笑脸僵掉了。 不是正常的反应,他应该要兴奋的,开心的哭出来,追问他,父母是不是要来接他回去了,可他僵掉了。 “他们告诉我一件事情--” “不要说!”艾许受伤的表情让人看了心疼。“我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小孩。” 他摸摸自己巧克力色的头发,神情哀伤。“我跟他们不一样。” 那种被遗弃小狗的神情让卞珏心碎,她不禁憎恨起那对夫妻,像买只宠物一样买走她的小孩,不要了便随意丢弃,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先别难过,这个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在这里,你也在这里吗?” 艾许想到,虽然被带来这大概是医院的地方,但他有玩具玩、有好吃的食物吃,只是他也的确被抽了血,想到针头,艾许就皱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摇了摇头。 “其实我跟珏有一个小孩。”诺顿实在不知道怎么婉转表达,就干脆直接说了。“送你来医院不是因为你生病了,而是我们想确定,你是不是我们的小孩。” “我是吗?”艾许楞住了,惊讶的看着他们。 “我很抱歉--”诺顿声音沙哑。 艾许神情顿时显现失望。 “……你刚出院时我就抱过你,还看着你长大,但我却没有发现,你竟然是我的孩子。” 艾许张大嘴巴看着诺顿发楞,久久说不出话来。 “艾许?”他的说法是不是太震撼了,以至于小孩子无法吸收? 可下一秒,诺顿就被艾许的飞扑撞倒,小小的身子倚在他怀里,小小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 “我一直希望你是我的父亲,我作梦都希望珏是我的妈妈……这几个月来,我每天都向上帝祈祷,求祂把你们给我,现在你们真的来找我了,我的父母真的来了!” 这个孩子单纯的接受了,没有问为什么遗弃他,只看结果,他们要他! 诺顿更加紧紧拥抱怀里的小家伙并发誓,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他们分开! “诺顿,不对,d……”艾许习惯性地想喊诺顿的名字,想想不对,他应该要喊一声爹地,但是彼此太熟了,从出生起就知道这个人,是兄弟、朋友,而不是父亲。 是希望没错,但要真正当成父亲,还需要一点适应期。 “在你习惯之前,你可以先喊我诺顿。现在,你要不要跟珏说说话?她是你妈,她为了找你横跨了美国,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你。” 诺顿让艾许转身朝向一脸期待的卞珏。 艾许看着卞珏,有些瞥扭地迈开脚步往她走去,但在快靠近时,停住,凝视了卞珏的黑发黑眼,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五官,看不出相似之处。 下意识地,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他希望上帝给他跟妈妈一样的眼睛和发色,他不想跟父母不一样。 “珏……”艾许可怜地问:“我可以叫你妈妈吗?妳……真的想要我吗?我们长得不一样。” 艾许这种问法让卞珏心疼泪崩,心疼的拉过他,高跪在他面前。 “你当然可以喊我妈,我连作梦都想着你。天哪,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会吃这么多苦,如果我知道的话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会更早来找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有料到卞珏会哭泣,还哭得这么惨,艾许僵住。 “不、不要哭……” 艾许习惯了卞珏的优雅从容,教他生活常规的严格样,也看惯了她的笑容,从来不知道她会掉眼泪,还哭成这副样子,于是他僵掉了,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只能笨拙的安慰,一脸不知所措。 同样不知所措的人不只是艾许这个小朋友,连一旁那个大只的也同样手足无措。 “别哭。”诺顿粗声粗气,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在一旁冷静观看这段认亲戏码的卞珒,在看见哭得很有人性的妹妹时,他嘴角上扬,眼中浮现笑意。 可看向那僵硬笨拙的父子时,他很难克制不笑出声来。 “我甚至不需要验dna,就可以肯定你们的亲子关系。”蠢蛋父子俩。 “艾许,你来。”卞珏抹干眼泪,将艾许带到兄长面前,为他介绍。“这是你舅舅卞珒,他特地从纽约来看你。” “你可以叫我珒。”卞珒神情温和地看向侄子。 艾许从没有看过这么贵气的人,虽然穿着看起来很贵的西装,一脸冷淡的神情,但是艾许不讨厌这人,还从他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大概是因为他跟卞珏有点像。 “珒。”他笑,喊着舅舅的名字。 听见这一声呼喊,卞珒神情一变,看着小孩的眼神似乎浮现了特别的情绪,好像是羡慕。 “这是给我侄儿的见面礼。”他从西装口袋内掏出一只信封袋交给卞珏。 那见面礼非常的薄,薄到里头只能放一张支票。 “哥?”卞珏不解地晃晃信封袋。 “以礼貌来说,收到礼物应该要当场拆开。”卞珒的回答很迂回。 “……艾许,你千万不要学到这种说话方式,绝对不要!”诺顿把儿子的耳朵捂起来,拒绝他被这对兄妹污染。 卞珏把信封拆开,不意外看见一张支票,可意外的是支票上的数字。 她挑了挑眉。“这份见面礼很贵重。”贵重到连她这从小娇生惯养的人看了都觉得夸张。 “你应得的。”卞珒淡淡地道。 诺顿凑过来,看见支票上的数字也同样惊讶。“你疯了吗?” 卞珒决定讨厌这个妹婿,因此忽略他的问题。 “这笔钱,足够你东山再起,重新开始。”他对妹妹说。 “就算我成为你的对手?” “放马过来吧。” 兄妹两人的对话一点也不温馨。 “给你,好好保管。”令人讶异的,卞珏把那笔天文数字的见面礼,交给了诺顿。“这是艾许的大学学费。” “不必,我儿子的大学学费我出得起。”诺顿一点也不想要卞家的钱,连一毛也不拿。 “随便你。”卞珏也没有太过坚持。 卞珒不禁讶异。“就这样?”没有半点企图心,这是卞珏吗? “就这样,因为我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卞珏笑着回答,以前所未有的柔和眼神看着身边的诺顿,以及她失而复得的小孩。 当个住在冰冷城堡里的公主,一点也不让人留恋,她要的幸福在这里,虽然他们刚重逢,学着当一家人,因为有三种不同的性格,势必得磨合一阵子才会有家人般的默契,可卞珏只要拥有他们,其它的东西,那些身外之物,一点都不重要。 现在起,她要过的新的人生,才真正属于她。 卞珏的眼神闪闪发光,有她以往充满企图的眼神,也有蓬勃的热情,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很快乐。 尾声 【尾声】 三年后 在圣诞节的早晨,窗外下起了雪,幸好屋内有暖气,让室内笼罩在舒适、让人昏昏欲睡的温度之下。 可天亮了,微微的亮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双人床上相拥入眠的一对男女身上。 诺顿习惯在早上七点的时候醒来,这时他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看见窗外一片片雪花飘落,不见酒吧的屋顶。 很好,这下得爬上屋顶铲雪了!想到圣诞节还得工作,他就忍不住想呻吟,现下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和人在床上厮混一整天。 至于对象嘛,当然是睡在他床上的这个女人。 稍稍转过头,就看见一张像小女孩的睡颜正枕着他的胸膛安睡,诺顿忍不住微笑,凝视她黑色的长发在胸前披散,感受她细细的呼吸吐在皮肤上,他立刻有了反应。 他坏笑着低头吻住她,以让她不能呼吸的那种强度把她吵醒。 “唔?诺顿”卞珏醒了,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就感觉到诺顿壮硕的身子压了上来,熟悉的感觉让她明白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早安。”他对她笑,舔吻她的耳垂。这是她的敏感带。 “我还没睡饱!”原本有点气被吵醒的,但情欲很快也被挑起,于是卞珏半推半就。 “等等再睡。”诺顿见她没有推拒的意思,便更加不安分。 穿着单薄睡衣的两人皮肤贴着皮肤,很快就擦枪走火,不耐两人之间还有衣物阻拦,他们笑着、玩着帮彼此脱下碍事的衣物。 终于裸裎相对了,两人都满足于没有阻隔的彼此。但就在诺顿粗喘着要进入卞珏的时候-- “妈咪、爸!”小男孩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快点下来,有好多礼物!我要拆礼物!妈味,快起床!爸!”声音越来越近。 诺顿因为儿子的呼喊声立刻吓到软掉。 “该死!他跟我有仇吗?”他低咒出声。已数不清有多少次,艾许又打断他的好事。 卞珏忍住笑,知道这时候笑出来会给诺顿带来无止尽的伤害,她很温柔地解释道:“我哥送了一大堆礼物给艾许,他很期待今天早上能拆礼物,等他拆完礼物,我会打发他去玛姬家看小婴儿,既然他喜欢玛姬的女儿,我就告诉他可以让小婴儿喜欢他的办法,他一定会去,到时候……我们再继续。”诱哄地吻吻他,再推他起身。“起床了。” 诺顿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了,但还是要吃一下豆腐才甘心,于是他强迫卞珏跟他一起去淋浴,两人玩闹了一阵子才下楼。 “你们好慢,到底在忙什么?”坐在圣诞树下的艾许早就心焦不己,但没有等到家人一向来,他也只能等着。 头上戴着牛仔帽、穿着睡衣,现下十岁的他长高也长壮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跟诺顿住久的关系,他的五官越来越像诺顿的缩小版。 至于他头上的牛仔帽,原本是卞珏的,但自从前年、卞珏送给了他之后,艾许走到哪里都要戴着这顶帽子,而现在全弗朗镇的人都知道,艾许是诺顿马场的小主人,且是全镇最拉风的小朋友! “你妈赖床。”诺顿诬赖得一点也不惭愧。 闻言,卞珏微笑,两手用力捧诺顿大腿。 “喔--”诺顿叫一声,痛归痛,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一点也不生气。 “宝贝,我们来看看舅舅给你什么礼物。”教训完孩子的父亲,卞珏来到艾许身旁,微笑陪他拆开礼物。 圣诞树下一个又一个的礼物,都是卞珒让人送来给艾许的。 艾许快速拆开包装,而每拆一个就惊喜的尖叫。 这情况让诺顿感觉非常的不是滋味,在这个家里,扮黑脸的是他,卞珏对孩子温柔放任,以至于艾许会畏惧他这个父亲,反而对卞珒这样会送礼来的人更为亲近。 虽然也不是什么坏事啦,但就是有点看卞珒不顺眼,一想到就是卞珒送来这些礼物,让艾许急着想要打开来看,便坏了他和卞珏的好事,就让他忍不住想要刁难一下那位太子爷。 “我们的婚礼一定要邀请他来吗?” 会让诺顿用这么不耐烦的语调提起的人,也只有她的兄长卞珒了。 “我希望他来。”卞珏瞪他,责备他的小心眼。 为了要让艾许快速适应他们成为他的父母,卞珏没有多加考虑的就搬到诺顿的住处同居了三年,当了艾许的父母三年,直到现在才想到要结婚。 婚礼就订在明年的春天,在镇上的教堂举行,届时,镇上的人都会来参与。 “镇上的婚礼习俗是,女方的男性亲属得为镇上做事,好答谢居民对婚礼的协助,所以你得通知你哥挪出假期来工作,婚礼前很多事情要忙。”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鬼习俗。”卞珏识破了他的诡计。 “我看他不顺眼。”诺顿承认了。 “你要娶的人是他的妹妹。”卞珏双手环胸,眯眼瞪他。 “啧。”诺顿撇过头,内心相当遗憾,他不能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去铲雪。”他起身去衣柜拿御寒衣物,穿戴好后出门铲雪去了。 “小心点,不要滑下来。”卞珏怕冷,躲在开着暖气的房子里,看着诺顿出门。 平凡的生活对话,因为他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平凡的父母。 但他们很幸福。 “对了,记得提醒我,春天之前把谷仓改建好,让艾许搬进去--他为这烦死我了。”诺顿去而复返,对卞珏交代,离开前再吻了她一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谷仓要改建给我住?那古董哈雷也会给我吗?妈咪--”艾许听见关键字后,眼睛都亮了。“拜托。” 卞珏微笑,语调轻柔地回答,“等十六岁后你才可以搬到谷仓去住,至于哈雷嘛,你不许碰,但你可以现在开始打工,比如到马场去刷马、喂马,或者帮哪个邻居修剪草坪,好在十六岁的时候存到钱,买你第一辆车。” “喔。”艾许听得一楞一楞的,但也不敢说他不要。 在这个家里,虽然是诺顿扮黑脸,卞珏从来不责备艾许,可他心里很清楚,只有她的决定是怎样也无法改变的。 既然她说要他去打工赚取零用钱,看来,是认真的了。 “你爸爸在你这年纪就开始帮邻居的忙赚零用钱了。” “好吧。”提到父亲,他就必须同意了,谁教爸爸是他的英雄呢?父亲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我会去做的。” 懂事的艾许让卞珏感到骄傲,这是她的孩子呢。 她就要结婚了,嫁给她唯一爱着的男人,这在几年前,该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么的幸福,希望这一份幸福能够永永远远。 “妈咪,珒为什么每年都送我们礼物,却不跟我们一起过圣诞节?我邀请他他也不愿意来,珒一个人在纽约做什么?他不寂寞吗?” 儿子的话深深打在卞珏心版上。 是啊,她的兄长不寂寞吗? 在她离开那个家之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怎么可能不寂寞? 卞珏看着圣诞树下的礼物,多到艾许拆不完,再想到自己现在拥有的,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在她身边,既然像她这样的女人都可以得到幸福,为什么卞珒不可以? 疼爱她的哥哥,也应该要幸福。 “唔,我看见妳的表情,就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快速铲完雪回到家中的诺顿快速脱下铺满雪的外套,接过艾许为他倒来的热水,坐到卞珏身边,笑道:“我竟然有点怀念--可以告诉我,是哪个倒霉鬼得罪妳了?” 卞珏微微一笑,非常公主的那种笑法。“你不是一直很想找我哥麻烦吗?没看过他那张脸出现别的表情吧?比如说错愕之类的。” “喔?”诺顿一脸感兴趣。 “所以婚礼那天我打算再邀请一个人,就安排她坐在我哥旁边。” 诺顿挑了挑眉。“她?女的?”真的假的,那个清心寡欲、连点情绪起伏都没有的机器人,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变脸? “艾许在十六岁之前用不到谷仓,不过我哥跟『她』用得到。” 诺顿看着她美美的笑脸,无言。 这是她不打算春天让艾许搬到谷仓独自居住,但又想要谷仓改建的意思,这不行,他已经说过了,孩子不能宠,艾许现在十岁了,有时却会跟他们一起睡,哪有这么大了还黏着父母的孩子? 他们也需要独处的空间啊!他们还在热恋期! 可看见卞珏那坚持的表情,诺顿的坚持只维持了三秒钟。“妳开心就好。” 卞珏为这夫妻之间角力的胜出而笑出来。 诺顿爱她在自己面前毫无掩饰的模样,无论是生气还是开心,都一目了然,可对别人,她是温婉而冷淡的,恐怕到现在全镇的人都还以为她是温和的人吧?吻住她的笑容,诺顿为自己能够拥有她而感到幸福。 “好吧,我不介意跟讨人厌的卞珒培养一下感情,至于那个妳想特别邀请来的客人,我会想办法帮忙让她看见卞珒男人味的一面……干么那个表情,妳忘记了?我跟妳可是同一种人。”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洋溢幸福。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百年豪门之一《太子的丑闻》; 2、百年豪门之二《公主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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