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也认栽》 第一章 一个晴朗的午后,阳光透过云层照耀着大地,山涧里的潺潺流水,消去了几分暑意,一名俊雅男子坐在一颗巨石上,若有所思的直盯着对面的山壁。 一旁三五成群的浣衣妇,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窃窃私语起来。 「妳们看,那男人在那里坐了有一个时辰了,连动也没动上半分,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 「真的耶!我这堆衣服都洗干净了,他还坐在那儿呀?」 「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瞧他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不像是变态呀!」 「这妳就不懂了,妳没听过衣冠禽兽吗?快走快走,若是待会儿他哪根筋不对劲,朝咱们下手还得了。」 「是呀是呀!快走吧!」 众人讨论完毕,飞也似的逃离现场,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男子扬眉看着这一幕,俊容未有半分不悦,确认四下无人后,他缓缓起身跃过溪流,走到山壁下,仰首望着壁上的花草,唇角扬起些许弧度。 只见他微一运气,足尖一点,身轻如燕的沿着山壁直跃而上,直到手能触碰到那生长在岩缝间的花草,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采撷,将那株紫色花草给收进怀中。 蓦地,一阵尖锐的叫声,让他差点滑下山壁。 他浓眉微蹙,低头看着叫声的来源,只见一名女子站在下头,一脸惊慌失措的朝他频频叫喊。 「哎呀!危险哪!你爬那么高做啥?当心摔下来!」 她这样鬼吼鬼叫他才真的会摔下来。 不理会她的叫嚣,他往左移动,看着另一株藏在岩缝间的紫色花草,再度伸手欲采撷,却又让下方的叫声给制止了。 「喂喂喂!你别乱动,我马上找人来救你!」女子继续扬声说道,娇小的身子果真转身打算去搬救兵。 唉!难得在这山壁间找到紫云草,原本他还想多采些的,但在她一个搅和下,他还是早早放弃,待下回有机会再采吧! 毕竟惊扰居民并不是他乐见的,况且他也不认为那些居民会和颜悦色的对待他。 看着那抹娇躯随即消失不见,他身手利落的纵身而下,即便动作极大,却也格外小心没碰着了怀里的紫云草,这可是他寻遍了各大山林,好不容易寻着的奇珍异草,怎能因为他的粗心而弄坏了它呢? 一阵清风扑面,他闭眸深吸了一口这山林间的清新空气,决定暂时撤退,方才他在这里已然引起太多关注,担心那女子一阵嚷嚷之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在这种纯朴的乡镇里,一个外地人总是格外引人侧目。 紫云草就改日再采吧!俊眸微掀,他拿起搁置在树下的药箱,正准备转身离去之际,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山林小径间传来。 「快快快,方才我看到一个男人爬上那山壁了!」娇嫩的脆嗓有着急切。 「华丫头,妳这一嚷嚷可是吓坏咱们了,爬上山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鸡腿,村长忍不住朝她翻了翻白眼。 「不是嘛!那山壁陡峭得很,我瞧那男人走得极为惊险,肯定是上得去下不来,才找你们救他下来呀!」女子清秀的脸蛋上有着焦虑。 村长抬眸看着空无一人的山壁,左边没人,右边没人,中间更是空空如也,蓦地,他眸微瞇,没好气的瞪着她。 「华丫头,妳在搞什么鬼?这里连半个鬼影也没有,妳以为这样把我从喜宴里拉出来很好玩吗?」村长怒火中烧,手中还不忘挥舞着从宴席中带出来的鸡腿。 闻言,华泠攸眉心深锁,明明她刚才就瞧见一个穿白衣的男人,攀附在山壁上,她还要他等她找人来救他,怎么才没一刻钟的时间,他人就不见啦?莫非她真的撞鬼了不成? 可这灵山弥漫着清灵之气,哪来的鬼怪入侵?她住在这里十九年,还没听过有鬼怪出没,若说是神仙她倒还相信几分。 「村长,您别恼,我方才真的瞧见那男人就攀在山壁上的!」生怕没人相信她,她忙不迭的郑重声明。 「泠攸妹子,问题是眼下山壁上就没半个人呀!」始终站在身后的壮汉忍不住开口说道。 「可是……」她还想辩解,却让村长给打断了。 「好了,既然山壁上没半个人,代表那个人已经自行脱困了,咱们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还得赶回去吃王员外的喜酒,这儿就交给妳了。」村长摆了摆手,随即打道回府。 眼见众人悻悻然的离去,华泠攸一脸纳闷的望着山壁,难不成真是她眼花?可是,这大白天的,她不可能看错呀! 「姑娘是在找我?」见她无端被数落,诸葛光明缓缓开了口。 闻言,她猛一回头,只见一名穿着白色衣袍,气质不凡的俊雅男子,正直挺挺的站在她跟前,淡漠的俊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没错,就是他!害她找了一大群人要来救他,谁知道他身手了得,居然从那山壁上全身而退,甚至毫发无伤,相对于她的热心,反倒显得多余。 也罢,反正她一向如此,心里奢望的,总是事与愿违,倒不如选择漠不关心,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吧! 柳眉微微舒缓,唇畔挑起一抹笑靥,那双剪水秋眸泛着璀璨光芒,即便她长相只能称得上清秀,却难以忽视她所散发出来的一股沉静之美。 明明看似个活泼的小姑娘,为何身上会有和她极为不相衬的气息呢?他不解。 「就是你,我还以为你困在上头下不来,差人来帮你,没想到你已经自行脱困了。」她清脆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格外悦耳。 「惊扰姑娘了。」他微微朝她颔首,算是答谢她的热情。 「不惊扰,一点也不惊扰。」她淡然一笑,虽然是劳师动众,不过至少他平安无事。 瞧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和方才那一大群忿然离去的人们截然不同,虽然两人未曾相识,但他一眼便能看出她细腻的一面。 「毕竟害姑娘劳师动众的差人前来,却无功而返,扰了众人的兴致,也算是我的过错。」如果他再小心一点,刻意避开有人出没的时机,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果。 他有礼的将过错净揽到自己身上,让华泠攸一时手足无措。他们这个位于南方的小村落里,平时鲜少有外地人出入,难得见到一张生面孔,她当然不能坏了东道主的热情,总是要以礼相待呀!只是眼前的客人似乎也挺礼尚往来的。 「公子太客气了,不过你爬到这山壁上,是为什么呢?」她看着上头光秃秃的,也没什么东西呀! 他眸色一黯,面不改色的扬唇一笑,俊雅的容貌搭上他若有似无的轻浅笑意,让他看来格外迷人,至少对于华泠攸来说,他的确是个好看的男人。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株十分罕见的花朵。」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紫云草在外人眼中,只是一株再平凡无奇的花,除去它的外观和一般花草无异,就连开出的紫色花朵,也不及盛开的牡丹那样艳红诱人,再者紫云草性喜在温暖潮湿的壁崖间生长,一般人不易发现。 「花朵?」华泠攸眸光一亮,侧首望着远方的山壁,漂亮的水眸微瞇起。「公子是指紫云草吗?」她一语道破,让诸葛光明微讶。 她也知道? 始终将目光放在山壁上的华泠攸,全然没留意到他脸上的微妙变化,只是绽放出一朵迷人的笑容,一头长发随意扎了两根辫子,身上穿着一袭轻便的粉色衣裳,瞧那布料粗糙,想必并非出身于富贵人家。 「姑娘也知道紫云草?」他仔细的审视她脸上的表情。 「是呀!紫云草具有镇静消炎的功效,也能拿来当作续命丹的药引,在这座灵山里,它可以算是很常见的药草。」她笑道。 她懂医术! 对于这项意外的发现,他难掩诧异,眼前的姑娘年约十七、八岁,却懂得这紫云草的药性!就连续命丹需要用它来做药引她都知道,对于这点,他显然有诸多疑问。 「姑娘对医术也略懂一二?」 只见她先是迟疑了下,而后柳眉微蹙,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活像他这个问题对她造成相当大的困扰。他的问题浅显易懂,回答起来应当没这么困难吧? 华泠攸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事实上,我是名大夫。」她淡道。 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一听到她吐出这句话,他仍有些错愕,毕竟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大夫。 「姑娘年纪轻轻便已悬壶济世,想必是妙手回春。」他赞道。 「不不不,你过奖了,我没你说的那样神。」她苦笑。 「姑娘就别谦虚了,医者着重于宅心仁厚,不论年纪大小,只要有能力,便是一名好大夫。」 他的话,无意间触碰到她的痛处,只见她身子微微一颤,即便她脸上仍是波澜不兴,但他仍是敏锐的察觉到她身子有瞬间的僵凝。 「公子打哪来的?还没请教你的大名呢!」她话锋一转,轻巧的转移话题。 若有所思的凝睇着她,看着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他俊眉微挑,显然在思考要不要吐实自己的身分,不过华泠攸也留意到他身上的药箱,再加上他又是为了紫云草而来,那么他便是── 「你也是名大夫!」她轻易做了判断。 她惊呼的模样,让他微微一怔,悬壶济世也有十余载,行遍天下各个角落,见多识广,倒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姑娘,除去他那古灵精怪的妹子,她倒是头一个让他用正眼瞧过的姑娘。 没有惊人的美貌,却有一颗热忱的心,相较于他的淡漠,她彷佛像是暖阳,轻轻地照耀着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是的,我也是名大夫。」他颔首,薄唇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这么巧!你来到咱们灵南村,便是为了紫云草而来吗?」她嫣然一笑,灵山上盛产的紫云草,的确是医者的圣物。 「可以这么说,毕竟紫云草难得一见,若错过,不知下回是否还有机会取得。」而他一向不会让自己错过。 人人皆说他性情难以捉摸,其实他只是执着于自己该执着的事物,不重要的,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华泠攸盯着他好半晌,而后一溜烟的不见人影,正当他以为她已然离开时,只见她提着一个竹篮,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几绺发丝不听话的在她颊畔飞扬,额际上淌着薄汗,衬着她灿烂的笑颜,更添娇丽。 「紫云草在这灵山里就像是杂草般的不引人注意,唯有习医的人才懂得它的珍贵,与其让它在此荒芜,倒不如让给真正需要的人,这些全是我采来的,送你。」她将手中的竹篮递给他。 「姑娘不必如此,既然咱们同为大夫,自然明白紫云草的珍贵之处,这些可是妳辛苦采撷而来的,在下无法接受。」他一向不占人便宜。 闻言,她微微一怔,望着他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即便她明白紫云草的药性,但对她来说,压根毫无用处,只要是她亲手调制的药,永远都适得其反,发挥不了它的功用。 黑眸微幽,她一闪而逝的落寞,全然入了他的眼,这姑娘心里似乎有事,他一向不愿探人隐私,但她却引起他的好奇心,直觉的想一探究竟,看看究竟是什么能惹得她烦心。 第二章 「你就收下吧!来者是客,就当是我们灵南村送给你的见面礼,往后若咱们村民有需要你的地方,就请你做个人情便成了。」 「姑娘不就是个现成大夫?这往后要用到我的地方,只怕是机会渺茫。」他扛起药箱,抬头看着夕阳西下,脸上有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见他一副显然打算转身离开的模样,她忙不迭的将手上的竹篮塞进他怀里。 诸葛光明因她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有些微怔,顺手便捧住怀里的竹篮,俊眸低敛,望着竹篮里小巧的紫色花朵,含苞待放。 「虽然我是大夫,不过我不替人看病的。」她淡然一笑。 「不替人看病?莫非姑娘专治飞禽走兽?」他挑眉。 闻言,她轻笑,银铃般的笑声格外动听,他凝视着她眉眼弯弯似新月的娇柔模样,一向平静的心湖,似乎被什么东西所搅动,泛起阵阵涟漪,心里产生的莫名情绪,让他眉头不禁微微拢起。 「不,我不替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看病。」她掩去笑意,言简意赅的说道。 「身为大夫,姑娘却不愿替人看诊,这未免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既然不愿替人看诊,又何须从医? 华泠攸眉间平添上几许无奈,面对他的疑问,她但笑不语,这事说来太过怪力乱神,所以她从来不对外人道,再加上她从不替人看诊,久而久之,倒也没人想起她是大夫的事。 「是呀!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些紫云草应该够你用上好一阵子,若是还有需要,随时欢迎你来灵南村。」她四两拨千金的笑道。 「妳不担心我将这里的紫云草全数摘光?」以为这些珍贵药草不易取得,没想到却意外的容易到手。 「那你就摘吧!灵山什么没有,就是紫云草最多,如果你还有需要,灵菇也是个珍贵的药材。」她还提供了另一个珍贵药材。 她的话,引来他的轻笑,看着他那张俊雅的面容上,挂着朗朗笑意,简直是好看的不得了,灵南村是个纯朴的小村,老弱妇孺居多,要想看到象样点的男人压根不可能,但今天她居然看到了。 挂在灵山上的翩翩俊公子,还是个大夫,说什么她都得问出他的名。 「相逢自是有缘,我叫华泠攸,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诸葛光明。」他决定不隐瞒自己的身分。 「诸葛光明?这名字真特别,好听又耳熟得紧哪……」是在哪听过呢? 抬眸再度望着夕阳西沉,月华初上,再待下去,就怕来不及采着那味药引了,思及此,他将竹篮里的紫云草全数挑起,小心翼翼的放进药箱里,再将竹篮还给她。 「华姑娘,谢谢妳的紫云草,我还有事必须离开了,后会有期。」朝她深深作揖,他拂袖离去,几个转身,便消失在林荫小径里。 望着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华泠攸紧握着手中的竹篮,脑袋里还在思索着他的名字,她的记忆力一向惊人,若有听过的名字,她肯定会记在脑子里的,况且是这么特别的名字。 「泠攸,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阵嚷嚷,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山涧,连带的打断了华泠攸的思绪。 一名身着绿色衣裳的女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圆润的脸蛋上,有着惊恐的表情。 「什么事这么惊慌失措?」她眉心微蹙,显然不开心被人打断了思绪。 「就是阿虎他不小心掉到山谷里跌断了腿还让狼群攻击现在全身是伤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啊!」绿衣女子一股作气全说了出来。 从头到尾只听到掉到山谷跟狼群攻击,华泠攸头昏脑胀的还在消化她的话,只觉得右手腕一紧,一股拉力让她差点跌个狗吃屎。 「小萍,妳做什么?慢一点哪!」是存心想摔死她吗? 「再慢就来不及了啦!村里的大夫偏巧不在,村长就要我来找妳救命了!」 「可是……」找她只会玩命,不会救命呀! 「别可是了,快走吧!」懒得听她啰唆,小萍急忙拖着她往村里的方向跑去。 还没踏进村长家门,里头已传来一声声的鬼哭神号,让华泠攸的耳朵直呼受不了,她任由小萍一路将她给拖到里头,看着村长哭得老泪纵横,身旁珠圆玉润的村长夫人,更是在床榻边哭得肝肠寸断,而躺在床榻上的,正是一身是伤,又奄奄一息的村长儿子阿虎。 「村长,我带泠攸过来了。」小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忙不迭的将身后的华泠攸给推了出来。 一向视她如蛇蝎的村长,此时也顾不得脸面,一把扯住她纤细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她。 「华丫头,妳一定要救救阿虎啊!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妳要我怎么去见我陈家的列祖列宗啊!」 「可是我没办法……」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华丫头,求求妳行行好,救救阿虎吧!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呜……」村长的眼泪攻势,外加村长夫人的柔情攻势,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村长,你别开玩笑了,大家都知道泠攸丫头是出了名的辣手回春,让她医的话,你不怕阿虎马上一命呜呼吗?」一旁的村民冷言冷语,让华泠攸心头一拧。 「这……」村长迟疑了片刻,虽然他知道让华泠攸医人等于是和阎罗王打交道,但眼下没半个人能救阿虎了,他除了走险棋,已经别无他法了! 「他的情况如何?」终究无法视若无睹,华泠攸轻叹了口气,动作迅速的移到床榻前。 一名一脸惊恐的年轻男子,怯怯的走了出来,他身上也沾满了血迹,衣袍上有多处破洞,看来也是狼狈得紧。 「我……我和阿虎一块上山去打猎,看到一头山猪就追了上去,结果阿虎步伐没踩稳,不慎跌落山谷,我本来想下去救他,谁知道刚好有狼群出没,当下就朝阿虎攻击,幸好有几名猎人经过,替我们赶跑了狼群,可是阿虎他……」男子一阵哽咽,说不出半句话来。 华泠攸目视着床上男人的伤势,而后随即要人拧了块干净的布巾,将他身上的血渍及脏污拭净,右手把着他的脉象,气息虽弱,但还不至于丧命,只是身上多处的咬痕,若是不尽速处理,就怕伤口感染,届时情况可就没这么乐观了。 「小萍,妳去将我的药箱取来,其它不相干的人请先离开。」人这么多,会影响她的专注力。 「妳行吗?」有人提出质疑。 「倘若村长认为我不行,那么就另寻高人吧!」她也不愿冒着这种风险。 「不不不,华丫头,村子里的吴大夫不在,眼下只有妳能救阿虎了啊!」村长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即便我可能将他医死?」她挑眉问。 闻言,众人倒抽一口气,村里的人都知道华泠攸是个大夫,对于医理也具有相当的学识,只是不知怎么着,凡是由她亲手医治的人,不是病情加重,就是只剩一口气,虽还不至于闹出人命,但也没人敢找她治病。 明明她的历代先祖,都是出色的名医,万万没想到传到她这一代,反倒成了个庸医,真是令人感到无限唏嘘。 猛地,只见村长双膝跪地,吓得华泠攸瞠大美眸,手足无措的弯身扶起他。 「村长,你别这样,快起来,别折煞我了。」再怎么说,村长的年纪都能当她的父亲了,怎能让一个长辈跪她呢? 「华丫头,我给妳磕头了,请妳一定要救阿虎啊!」 「村长,我也很想救他,可是我怕我无能为力……」明明这点伤对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偏偏她没把握能医好他。 全怪她那该死的诡异宿命。 「华丫头,我也给妳磕头,求妳救救他吧!」村长夫人也跟着跪地,朝她频频磕头。 眼见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她眉心打了千千结,一时之间倒也慌了手脚,蓦地,一道温醇的男性嗓音,打断了眼前混乱的局面。 「她不救,我救。」 没人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大夫是打哪来的,只知道他动作熟练的清理阿虎身上的伤,连他跌断的腿,也能准确无误的接合完毕,甚至只是拿出一排银针,在阿虎身上扎了几针,就让昏迷的阿虎睁眼叫爹娘。 一气呵成,毫无破绽,完美的令人惊叹,原本对于外人还有些排斥的村民们,无一不对眼前的男人给予赞赏的目光,毕竟这个男人不但长得俊,医术也是好得没话说,甚至比华丫头的老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收拾着手边的银针,诸葛光明的目光始终澄净有神,俊朗的眉目间,没有任何表情,身后喜悦的欢呼声,丝毫不影响他。 「你不是离开了?」华泠攸缓缓走近他身旁。 「我原本以为妳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姑娘,万万没想到妳是个冷血的人。」他停下手边的动作,意味深远的凝睇着她。 闻言,她心一凛,闲言闲语听多了,她早已练就一身金刚不坏之身,但他只是淡淡的一句指责,却让她心里难受得紧。 「我并不冷血,只是我没有把握能救回他。」她双手握拳,俏脸上刻意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身上多处的撕裂伤,右腿骨折,并不至于致命,在他们向妳磕头的时候,足够妳救他的命。」他冷冷的说道。 原本打算离开灵南村,却瞧见村民们站在屋外议论纷纷,说村长儿子命在旦夕,秉持着医者仁心仁术的理念,他抛下寻找药引的绝佳时机,却没想到一踏进屋里,竟撞见这种情况。 两名长者向一名年轻女子下跪求情,但她却置身事外,让他心里扬起一抹不快,毅然决然出手替他医治,也连带解决了村长的隐忧。 「我不是不救,而是不能救。」她抿唇轻吐。 「这是什么歪理?」普天之下,他从未听闻过医者不能救人。 「不是歪理,是事实。」她不愿多做解释。 没看出她脸上的挣扎,他俊容微沉,低头将手边的工具收拾干净,将药箱一背,转身离开。 他劲瘦颀长的身影,看来是那么高傲圣洁,尤其那一身的白,再加上他的妙手回春,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神医…… 神医?! 她美眸微瞠,下意识的追了出去,还来不及反应之际,纤细的手早已攀上他结实的手臂,阻止他离去。 「有事?」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回眸睇着她。 华泠攸眨了眨眼,凭着众人所描述的模样,再加上那只不离身的药箱,还有那如雷贯耳的大名,他就是名闻天下的神医──诸葛光明! 传言神医来去如风,要想见他一面可是难上加难,就连他的亲妹子也难以掌握他的行踪,而她却能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里遇见他,甚至还能有幸目睹他的神乎其技,为此,她感到雀跃不已。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切磋切磋。 「你是神医诸葛光明?」她轻问。 「我是诸葛光明。」神医二字他受之不起。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大名,如果可以,我想和你钻研一下医理。」她灿然一笑,甜美的笑靥在她的瓜子脸上,更添柔美。 第三章 他眉心微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眸中明显的鄙视,让她心房为之一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凝,她明白他对她方才见死不救的行为嗤之以鼻,可是她确实有难言之隐呀! 「我只和真正的大夫切磋医理。」换言之,他不和没有医德的人交涉。 他的冷言冷语,刺伤了她敏感的心,她也想当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呀!如果可以的话…… 明白多说无益,她牵起一抹苦笑,听着屋里众人的欢呼声,还有村民对他极高的评价,她顿时感到无地自容,低垂螓首,双手扭绞着衣襬,不敢迎向他嘲讽的目光。 「……我忘了我屋里还在炖鸡汤,先走了。」随口扯了个理由,她转身就跑,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看着那抹落荒而逃的娇小身影,诸葛光明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可以感觉出她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甚至是对医术抱持着相当大的热忱,从她和村民的互动来看,也不像难以相处的人,但为何她坚决不替人医病? 令人匪夷所思哪! 「大夫,请留步!」村长急急忙忙的追了出来,刚才忙着关心儿子的状况,差点忘了救命恩人,说什么他也该要好好答谢人家呀! 「令郎的状况应该稳定了才是。」他面不改色的说道。 「是呀是呀!就是因为他没事了,我才会追出来呀!」他举袖拭去额上的汗水,老脸上满是欣喜。 「他身上带伤,往后的伤口照料一定要小心才是,饮食尽量清淡些,辛辣刺激的食物少碰为妙。」他不忘叮嘱。 「是是是,大夫交代的我都会留意的,不过还不知道大夫的尊姓大名呢!」村长眉开眼笑的说。 诸葛光明唇角微扬,对于病患家属的盛情,他一向敬谢不敏,望着月牙浮上天际,黑暗笼罩大地,心知寻找那味药引的最好时机已然错过,看来他得再另寻他法。 「村长毋须挂心,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华姑娘,为何执意不替人治病?」他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村长带笑的脸上,顿时有些迟疑,似乎不愿多谈,诸葛光明倒也不愿强人所难,只见他步伐一迈,准备转身离开,却让村长急呼呼的嗓门给留了步。 「大夫请留步呀!您救了小犬,若不接受老夫的回报,岂不是让老夫成了知恩不图报的人哪!」 「那么,村长是否愿意将华姑娘的事告诉在下?」他也是有条件的。 「这……」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华泠攸好歹也是华靖的独生女,这事张扬出去有损她的名誉呀! 「村长,你就说吧,反正华丫头那辣手回春的本事早已不是秘密了。」一旁的村民忍不住嚷道。 「辣手回春?」这什么怪名词? 闻言,村长轻叹了口气,目光不禁望着远处一间简朴的屋子,里头的荧荧烛光,忽明忽灭,隐隐透出一丝寂寥。 「唉!这事大夫您听听便罢,休莫传了出去。」 「愿闻其详。」对于华泠攸的事情,他难得兴起几分兴致。 「华家历代为医,其中不乏闻名天下的名医,而华丫头自小对医术极有天赋,只要她看过一眼的病状,皆能准确无误的诊断出病情,甚至对症下药,只是……」 「只是?」这句但书,令他忍不住扬眉追问。 「只是不知是哪里出了状况,凡是让华丫头亲自诊断的病患,不是病情加重,就是奄奄一息,偏偏她的诊断并无失误,相同的诊断方式,换了其它大夫,就没有任何问题,久而久之,华丫头就不愿再替人看诊了。」当然,也没人敢让她看诊。 「有这种事?」他眸光一黯,若有所思。 「是呀!这事说来还真邪门,说不准华丫头是个不祥之人,也难怪她十九岁了还没人要。」另一名心直口快的村民说着。 「阿喜!」一名肥胖妇女忍不住朝他丢了一记白眼,好歹华泠攸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姑娘,被他这么一说,谁还敢娶她? 心知自己心直口快的老毛病又犯了,阿喜忙不迭的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看着村民们对他一脸崇拜,他蓦地想起华泠攸落寞的模样,彷佛能感受到她想出手却又犹豫不决的无力感,凡是从医的人无一不想靠自己的双手挽回病患的健康,但她连最基本的愿望都无法达成。 她临走前脆弱的表情,至今还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而他甚至还无情的数落她的不是,思及此,心里那从未有过的罪恶感不禁微微浮起。 「华姑娘住在哪儿?」他扬声问道。 「呃?」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问题,众人忍不住微微一怔。 「是城南那间屋子吗?」他指着位于城南最深处的小屋。 「是啊!大夫,您要去找华丫头吗?」村长最先回过神。 「嗯,我还有事要请教她,告辞。」不理会众人错愕的目光,他潇洒的扛着药箱,箭步如飞的朝城南的方向走去。 眼见救命恩人渐渐远去,村长忍不住搔着头,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大名哪!况且他都还没回报他的恩情,怎么人就跑掉啦?不成不成,他得吩咐下人准备一桌丰富的酒菜,好好宴请人家才是。 打定主意后,他随即回屋张罗去了,顺便关心一下宝贝儿子阿虎的状况,毕竟儿子只有一个,若有什么意外,他可没脸见他家的列祖列宗呀! 「小火熬煮,再加上一点麻油……」厨房里,一抹娇小的身影,在灶前来回奔忙着。 香味四溢的麻油味,顿时弥漫开来,华泠攸掀开锅盖,拿起汤勺搅拌着锅里的鸡汤,除了食材,还有她特制的中药材,若是体虚的人喝上几碗,肯定能活络经脉,全身暖呼呼的,一点也不畏冷。 可惜这样好的药膳,只有她一个人能品尝,经历无数次惨痛的经验,她再也不敢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哪怕是一锅小小的药膳鸡汤,她都担心会把人给害死。 自小她就对医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加上时常跟在父亲身边四处替人看诊,耳濡目染下,她自然也学得了一身好本领,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凡是由她亲手诊治的人,往往都不见好转。 所以她断了当大夫的梦想,再加上爹娘在两年前相继离世,徒留下这间屋子给她,还有满屋的医书,让她全心全意钻研在医理中,平时则是靠着兜售药草为生,倒也怡然自得。 「鸡肉看来软嫩,汤头也美味得很,可惜没人和我分享。」自从她爹娘离开后,她已经许久没和人一块吃饭了。 「如果不介意,我倒是挺愿意和妳一块分享。」清柔的嗓音,犹如替冰凉的空气注入一股热流。 她一个旋身,看着厨房门口那抹白色颀长的身影,俊朗的面容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几不可见,但她就是看到了。 方才他不是对她的见死不救嗤之以鼻吗?难不成还特地向村民们问了她的住处,想继续羞辱她?思及此,她俏脸一沉,时常挂在脸上的灿烂笑靥顿时收了回去。 「神医登门拜访,应该不是为了和我一块共食吧?」 她尖锐的言词,让他心头兴起一抹怜惜,他承认他的确是对她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直觉就认定她枉顾道义,没有一点医德,但是听了村长的解释,对她的偏见也渐渐消失。 他一向不在意外人的闲言闲语,甚至对旁人的评价不予置评,他只求问心无愧,做自己该做的事,但他却头一回开始在意起外人的事来,而对象还是一名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为此,他也感到纳闷不已。 嗅着空气中的香味,他不理会她警戒的神情,兀自缓缓走向灶前,看着灶上那锅鸡汤,里头掺杂着枸杞、当归等药材,还有一股几不可闻的恬淡香气,他眸一亮,拿起汤勺搅拌着锅里的食材,此举引来华泠攸的惊呼。 「喂喂喂!你做什么呀?」该不会是饿到想和她抢食吧? 「妳加了什么?」这香味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他想找的那味药引! 「加了什么?不就是一般的枸杞当归吗?」她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不,妳应该还加了另一味药材。」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被他澄澈有神的目光一盯,她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一颗心有如小鹿乱撞,平时和其它人独处,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莫非是待在灶前过久,连脑袋都热晕了? 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她抢过他手里的汤勺,确定锅里的鸡炖好后,拿起一旁的布巾,将锅子搁到桌上,顺手拿了一个碗,动作利落的舀了一碗递给他。 「喏,远来是客,既然你饿了,如果不怕死的话,就吃了吧。」可别怪她没提醒他。 「妳在这汤里下毒?」接过她递来的碗,他挑眉问道。 「下毒!有这个必要吗?」她压根不必下毒,只需随便煮上一盅药汤,就能让人踏进棺材一半了。 明白她的话中含意,他但笑不语,捧起手中的汤碗在鼻端前嗅了嗅,而后在她的注视下,张口轻饮了一口鸡汤,那淡淡的清香,在口中逐渐化开。 没料到他真的敢喝下她熬煮的药膳鸡汤,她花容失色的抢了下来,差点忘了他甫自外地来,压根不知道她的「辣手」有多邪门,若是他真因为一碗鸡汤而含恨归天,她可担当不起一代神医因她撒手人寰的责任呀! 「叫你别喝你还喝,当真嫌命太长啊?」顾不得让热汤给洒了手,她吃痛的拧着眉,忍不住吆喝着。 「妳加了春末香?」他说出那味药引的名。 「你喝的出来!?」她只洒了一点点粉末,没想到这样他也能喝出来。 「春末香的香气独特,尝过一次便会永生难忘,况且春末香能活血补气,若能在药中搭上一味,即能滋阴补阳,加速复元,只是它产量稀少,妳是在哪里取得的?」 手上的刺痛令她眉心微拢,看着泛红的手背,顺手拿了块湿布盖着,稍稍减轻了不适。 没忽略她的小动作,他一把扣住她的皓腕,看着手背上一片通红,浓眉紧皱,随即拖着她往外头走去。 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冲着她被热汤溅洒的手背,看着她因疼痛而微拧的细眉,心头陡地升起一抹不悦。 「身为大夫,让热汤给洒了手,竟不懂得如何处理吗?」他轻斥。 「我……我想说只是让几滴热汤洒了手,不碍事的。」平时煮菜不也常让热油给溅了手吗?根本不算什么。 「就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想法,才会让小病酿成大病。」他掏出一方巾帕,细心的拭去她手上的水珠,再从怀里拿出一罐白色药瓶。 冰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手背上,他温柔的举止,令她微微一怔,看着他修长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来回轻抚,一阵酥麻感倏地流窜进她的四肢百骸,一向平静的心,因为他的举动而有些紊乱,让她颊畔生晕,只能默默的任由他替她上药。 传闻诸葛光明脾气阴情不定,但对病人却是一视同仁,遇上穷人,他不收取一分一毫;倘若是遇上富贵人家,也不漫天喊价,但那些有钱人,总会自动奉上优渥的诊金,感谢他的妙手回春,而他也从不推诿,甚至将那些钱拿去救济贫民,让他们能求得温饱。 第四章 这样一个世人推崇的神医,如今正替她处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伤,说来还真是汗颜,她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夫,又何须他纡尊绛贵的替她上药呢? 她缩回手,看他俊脸上闪过一抹深思,她别开眼,转身走回厨房,一颗心仍有着微微悸动。 「谢谢,其实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倒是你,没有任何不适吗?」喝下她的药膳汤,还能安然无恙的人,他是第一人。 「我应该要有事?」若是她在那汤里下毒,凭他敏锐的味觉,肯定能尝得出来。 「喝下我亲手煨煮的药膳能安然无恙的,至今还没有半个人。」这是她的经验谈。 「妳是指有关妳‘辣手回春’的传言?」这话听来未免可笑。 他知道了!? 明知道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她却感到有些难堪,对她来说,诸葛光明的出现,无疑是为她打开了一盏明灯。 自从她爹娘死后,她几乎是独自一人钻研艰涩难懂的医书,村里唯一的大夫又不愿意和她切磋,她只好四处搜集药草,亲自调制药方,即便这些药方很可能永远见不着光,但她仍是怀抱着一丝希望。 如今,他却意外的出现在她面前,就算他对她的见死不救颇有微词,但再怎么说,他是个极有威望的大夫,只要藉由他的手,她一样能让这些药方拯救其它病人,如此也算是完成她的梦想了。 「既然听说了,你竟还敢喝下我亲手炖煮的药膳鸡?」她柳眉微蹙,一刻也不敢松懈的观察他的气色。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一切只是巧合。」他淡道。 「巧合?」她轻嗤了声,显然认为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两个人开出同样的药方,别人就能救命,我却成了害命,你想,这样还能认定是巧合吗?」初期她也以为是巧合,但试了一次、二次……,无数次后,她放弃了,再也不想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看出她的无奈,他默然,只要是身体上的病痛,他不敢说能百分之百治愈,但从他行医以来,还没遇过让他深感棘手的病例,但这种不属于疾病上的症状,他也无能为力。 感觉屋里静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华泠攸替自己盛了一碗鸡汤,若无其事的喝了起来,眼角还不时的偷觑着他,虽然她亟需他的帮助,但她却没有把握能说服他。 毕竟她可没忘了稍早他对她的鄙视与不屑,那种难堪,让她裹足不前。 「春末香。」他轻喃。 「嗯?」她扬眉哼了声。 「这春末香,妳在哪里取得的?」他问。 「很重要吗?」不过是一株药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很重要。」他欲提炼的续命丹,其中的一味药就是春末香。 「身为名满天下的神医,会不知道春末香的产地吗?」她唇畔轻扬,美眸闪过一抹精光。 他没遗漏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当然也包括她眼底那抹异常的光芒。 「倘若华姑娘知道,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快?」 「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姑娘但说无妨。」他早该猜出她不会如此轻易说出春末香的所在地。 只见她搁下手上的汤碗,唇畔漾起一抹甜美笑靥,连带让她眉眼如同弯月,清新可人。 「和我切磋医术。」 「我允妳。」为了春末香,他爽快承诺。 春末香,顾名思义,唯有在春季末了,夏季来临前的半个月内才会盛开,错过之后,便要再等上一年,而春末香唯一特别之处,便是只在夜间开花。 华泠攸手上提着灯笼,走在幽暗的林荫小径里,步伐轻盈的来去自如,不难看出她时常在这里出没,跟在她身后,诸葛光明眸光深沉,行走间,不忘观望四周的景色。 有别于灵山的仙气袅袅,这座山头显得荒凉,杂草丛生,再加上古木参天,遮蔽了光线,若不是靠着她手上的灯笼,只怕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想她一个纤弱女子,独自一人在这荒凉的山头穿梭,他不免担忧起她的安危。 「当心脚边。」清脆的嗓音在山林间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他长腿一迈,避开了脚下的尖石,即便视野有限,但他早已习惯夜里视物,脚边的尖石对他来说并不造成阻碍,反倒是她箭步如飞的游走在山林小径间,即使手上握着灯笼,他也担心她会受伤。 「妳走慢些。」他忍不住出声。 闻言,她随即转头,长长的发辫扬起一道大大的弧度,唇边漾着一抹灿烂笑意,两道弯月镶在她脸上,更添明媚动人。 「别担心,这儿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哪儿有石头,哪儿有坑洞,我都能数给你听。」这里就像是她第二个家,她熟到不能再熟了。 「即便这里妳很熟,但还是得谨慎些。」夜里视线不清,再加上又是在山里,难保不会有意外。 「这条小径很平稳,没什么危险性的,不过待会儿若是要采春末香,可能得冒些风险了。」她偏头说道。 「莫非是长在壁崖间?」他扬眉,显然很怀疑她是怎么采的。 「不,春末香不长在壁崖间。」她顿时停下脚步。 数年前,他曾在一次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一株春末香,此次为了续命丹,他决定亲自走这一遭,只因传言春末香性喜温暖的气候,只是他寻遍了不少南方山林,倒没亲眼见过春末香长满山头的样子。 淡淡清香随风飘来,属于春末香特殊的香气,让他心头一震,只见华泠攸抬头仰望着眼前的树木,清秀的脸蛋上有着兴奋的神情。 「你瞧见了吗?」她指着树梢上头的白色花朵。 顺势仰头望去,他看到开满树梢的白色花朵,圣洁高雅的盛开着,清香味转变得浓郁,他眸光一亮,从未想过春末香会开在树梢上,这棵树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松树,为何会开出春末香? 「春末香居然会寄宿在松树上!」他惊叹。 「很奇妙对吧?春末香会将花籽散布在松树上,待花期到来,在松树上绽放,而且只在这里才有。」别的地方无法培育出来。 「妳说妳独自一人来采这春末香,该不会是……」他俊眸微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华泠攸若有其事的用力点头,只见她挽起袖子,目测松树的高度,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爬上树去,一只大掌拍上她的肩头,让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吓人呀?」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妳想做什么?」他蹙眉问道。 「做什么?当然是爬上树去将春末香给摘下来呀!你该不会以为它会自己掉下来让你捡回去吧?春末香和松树可是难分难舍的,若不强行摘除,任由风吹雨淋也撼动不了它半分。」这点她可是见识过了。 闻言,他俊眉一凛,凭她一个姑娘家,就想爬上树去摘花,怎么不想想若是不慎掉了下来,有谁能护得了她的周全?他可不相信她还有余力自救。 「这树这么高,妳就不怕会摔下来?」他冷觑她一眼。 「从小到大,我可是和我爹跑遍了各个山头,爬过不少树呢!少瞧不起我了,我就摘给你瞧瞧。」她倔傲的扬了扬下巴,而后身手灵活的攀上树干。 只见她轻盈的身子在树梢间攀爬,利落的身手,令人叹为观止,可惜待在树下的诸葛光明,始终眉头深锁,无论她的爬树技巧再高明,终究还是个女子,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他居然眼睁睁看她爬上树去替他摘春末香! 该死的,他只要她告诉他春末香的所在地,谁要她多事替他摘取,若是她有什么差错,岂不是所有的责任全落在他头上?他一向独善其身,可不想无端惹来一身腥。 「华姑娘,妳下来吧!我上去采便成了。」他忍不住唤道。 华泠攸倚在树上,望着下方那张严肃的俊容,清秀的小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在这村子里,她的爬树技巧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再说她三天两头常在这儿爬树采药的,压根不算什么。 「说什么傻话,我都快摘到了,你还要我下去。」她朝下头轻啐了声。 「我是担心妳的安危。」当真以为他吃饱太闲吗? 「呵,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待我将春末香采下去后,肯定要让你对我改观。」她可不是个只会穷嚷嚷的娇弱姑娘。 看她伸手握住一根细木,小心翼翼的握住那白色花朵,花与树紧实的接合,让她摘得有些吃力,有人说春末香和松树,彷佛是一对夫妻,不离不弃,难分难舍,而她强行将它们给分开,岂不成了棒打鸳鸯的人? 思及此,她有片刻闪神,蓦地,脚下脆弱的细木,支撑不了她的重量,「啪」地一声,她身子猛地下沉,双手直觉的抓住上方的树枝,只见她整个身子悬空,一脸惊魂未定的惊叫。 「啊──」 诸葛光明心头一拧,看她差点失足落下的那一刻,他整颗心是悬宕在半空中的,明明眼前的女子和他毫无瓜葛,而他却破天荒的插手管她的事,甚至挂心她的安危,除去诸葛明月之外,她是第一人。 「妳快放手。」他沉住气,朝上方唤道。 「放手!?你要我放手!?」她一放手必死无疑,这男人居然要她放手!? 「要不然妳还想待在上面多久?」他可不认为她撑得住。 闻言,她眉头一皱,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待在上头吹风呀!可是这一放手她肯定会跌断脖子,就算他是神医,也救不回她的小命吧? 不成,说什么她都不放! 继续用着发酸的手紧握着树枝,她不晓得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松手,否则她华家的医术谁来替她发扬光大呀? 「不……我死都不放手!如果我这一放,就真的要去见阎罗王了!」她咬牙苦撑着。 「阎罗王不会想见妳的。」他淡淡的低喃。 「什么?」没听清楚他的低喃,她急忙问道。 「我说,阎罗王不会想见妳。」看她的身子在空中摇晃着,越晃他的心越慌,再也沉不住气,他运气一跃而上,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一个旋身,伴随着白色花瓣,轻盈的落地。 还处在惊吓中的华泠攸,双手死命紧攀着他的颈项,说什么也不敢放手,只觉得两人垂直落地,她还以为小命休矣,直到预期中的痛楚没有袭来,她才悄悄的睁开眼。 一张俊雅温文的男性脸孔,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感觉心跳陡地漏了一拍,她瞠大美目,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他。 诸葛光明眉心微拢,以为她惊吓过度而失了魂,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膏,凑近她鼻前让她嗅了嗅,刺鼻的辛辣味,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眼角甚至还淌着因呛辣而流的泪水。 「回神了?」他淡然说道。 「咳咳咳,你想杀人哪?」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她,他有没有良心呀? 「不,我是在救人。」他不会杀人,更不懂得如何杀人。 惊觉两人之间的举止太过亲昵,她忙不迭的将小手抽离,动作敏捷的跳离他三步远,故作镇定的看着他,粉颊上的两朵红云,却早已出卖了她。 第五章 「救人也得先知会一下,还有,你的轻功怎么这么好?」瞧他一眨眼就跳上去救了她,那她拼死拼活的爬上树摘花又是为了什么? 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班门弄斧,早该猜出他功夫了得,否则又怎能从灵山山壁上全身而退?全怪她一时之间没想那么多,才会让他耍得团团转。 或许在他心里,还在偷偷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吧? 「我经年累月跑遍大江南北,若没有基本的功夫,又如何能保护自己?」他是大夫,能医人,却不能医自己。 「那你也该先说一下嘛!害我还傻傻的替你爬树去摘花。」甚至差点摔掉一条小命。 「我阻止妳了。」是她执意要爬的。 是,他是阻止她了,该怪她自己太过古道热肠吗?自不量力还想一飞冲天,活该让人看笑话。现在花没采着,还得劳驾他救她一命,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欠了他一回? 「抱歉,花没采着。」她懊恼的叹口气。 她唉声叹气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笑意爬上他的俊容,柔和了他严肃的线条。华泠攸忍不住多觑了他几眼,虽然不是头一回见他笑,但能见他这样笑得自然的情况,倒是不多见。 真迷人哪!她暗忖。 「我上去采吧。」原本他就想亲自出马,偏偏有个傻妞抢先一步。 「你觉不觉得,这春末香和松树,就像是一对夫妻,咱们这样强行摘了花,像不像在坏人姻缘呀?」兴许是她这样,才会得到报应。 他俊眉微挑,显然对于她的论点不予置评。 「春末香和松树并不是夫妻,充其量只是寄宿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他冷漠的言论,让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呀?就连一丁点想象力也没有吗?」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他睨了她一眼。 「亏你还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夫,目光放远些也不成?」她跺着脚。 「那种不切实际的想象,对医理并无帮助。」而他一向不愿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诸葛光明,有没有人说你很冷漠?」让她好想拿石头丢他。 闻言,他唇角微扬,不发一语的仰头望着树梢上的春末香,在她滔滔不绝,忙着数落他的不是之际,他运气一跃而上,动作迅速的摘了几朵春末香后,极为优雅的旋身落地,一气呵成。 手中的白色花瓣散发着淡淡香气,如此一来,续命丹的药引便寻着了两味,剩下的两味,还得往北去寻找,回眸望着站在他身后,正鼓着双颊的华泠攸,他意味深长的盯着她好半晌,而后轻叹了口气。 「我性情古怪是众所皆知的事,倘若华姑娘在意,那么切磋医理一事,就此作罢。」 她心头一惊,拼命的摇着头,在她为他「出生入死」,找着了这春末香后,说什么她也不能放过他呀!摆放在她书架上的药册,全是她的心血,她还等着让诸葛光明去实现她的理想,怎能让他一走了之?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的性情古怪,你是赫赫有名的神医,若不能和你钻研医理,我会含恨而终的。」她急忙解释,彷佛错过了这次机会,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含恨而终?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神医之名不敢当,我不过是行医救人,如此而已。」他从不以神医自居。 他谦虚的口吻,让她对他的好感又添上几分,虽然先前他鄙视的态度让她有些受伤,不过所谓不知者无罪,看在他愿意答应她要求的份上,她也就不追究了。 「你忒谦了,诸葛光明的医术出神入化,这神医封号绝非浪得虚名啊!」她从不拍人马屁的。 「虚名不过是过往云烟,何须挂怀?」他淡道。 「你可知道,你这个神医名号,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她多想成为人人钦佩的大夫,偏偏她却连医个人都不行。 老天爷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妳认为神医这个虚名,真有那么重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当然呀!至少不像我,走到哪儿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她轻叹了口气。 闻言,他俊眉微挑,手中握着刚摘下的春末香,凝视了她好半晌,只见他薄唇微启,醇厚的嗓音缓缓流泄出来。 「妳真的从没医治好一个人?」 「你说呢?」她也不愿意呀! 「这样吧,妳愿不愿意和我配合?」他提议。 「配合?怎么配合?」她纳闷的皱着眉。 「当我的助手。」他莞尔。 做神医的助手?这点她连想也没想过,原本只想和他切磋医理便足愿矣,没想到他居然愿意收留她当他的助手!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呀! 所以她沦落成了替神医提药箱的药童,跟着他四处问诊,看见平时躲她躲的跟鬼似的村民们,全都倾巢而出,争先恐后的跑来她家让诸葛光明看诊,其中还有不少是一群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 若说老人家身体不适也就罢了,那群丫头平时都在溪边洗菜挑水的,哪里看的出是生病的模样?瞧她们眼中透露出爱慕的神情,她就知道她们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他。 「老伯,你肝火旺,气血虚,时常觉得手脚冰冷,我这儿有些补气帖,一日三回,慢火熬煮,吃上一星期便能恢复健康。」诸葛光明准确无误的说出老者的症状。 「哎哟!真不愧是神医,不用把脉就能说出我的病状,果然厉害!」老者钦佩的赞许。 「是呀!光用看的就能看出梁老伯的病来,神医之名,果然不同凡响!」众人不免津津乐道。 「各位未免把我给神化了,梁老伯面色红润、口干舌燥、双眼混浊,实乃肝火旺所导致,纯属经验,并不代表我用看的就能断病如神。」他莞尔道。 「不不不,诸葛大夫,你真的是咱们灵南村的救星呀!自从华丫头她爹死后,村里头几乎没几个能干的大夫,唯一的吴大夫又因为年迈,脑袋早就不大灵光了,而华丫头她……」正滔滔不绝的梁老头,倏地住了嘴,差点忘了正主儿就在这里,他可不想再度伤了华丫头的心。 尽管早已习惯村民们的闲言闲语,但每听一次,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次,那细微的痛楚,即便不碍事,但却也令人刻骨铭心,如果可以,她宁愿当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也不想当什么大夫。 感觉众人静默着,气氛有些微尴尬,她扬起唇角,故作无事的低头将药箱里头的补气帖递给梁老头。 「梁老伯,这补气帖记得要一日服用三回,别忘了。」她细心嘱咐。 「哦……」收下她递来的补气帖,梁老头搔了搔头,闷不吭声的起身离开。 气氛微妙的变化,让众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诸葛光明神情自若的继续替下一个病患看诊,似乎全然没察觉到这诡谲的气氛。 「针。」他沉声轻唤。 华泠攸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手上还把玩着他药箱里的瓶瓶罐罐,看这药箱虽小,但也是应有尽有,而且分门别类摆放得极为整齐,甚至还在瓶身上,写上了药名。 里头还摆放着一本册子,上头龙飞凤五的字体,俨然就是他的字迹,里头的内容,似乎是在撰写药方…… 「看够了吗?」冷然的语调在她身旁传来。 她猛然一惊,杏眼圆睁的抬眸望着他,只见他面无表情的从药箱里拿出一包布巾,不疾不徐的在桌上摊了开来,只见里头摆放着九支银针,他抽出一支长约一寸六分的银针,在空中闪着微微光芒。 「你要替她施针?」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凑上前。 「她体内瘀血滞留,导致气息不顺,我得替她去除瘀血。」 看着眼前面色腊黄,奄奄一息的老妪,华泠攸沉吟了好半晌,针灸可是她的家传绝活,论起针灸技术,她绝对引以为傲,只是她不再替人看诊后,已经有多久没提过针了? 没忽略她眼中燃起的火苗,他将手中的银针递给她,此举让华泠攸感到错愕。 「为什么要给我?」看着手中的银针,她突然感到惊慌。 「试试看吧!让我见识一下妳的能力。」他扬唇。 「可是……」她很久没替人针灸了。 「若妳真的想摆脱过去,那么就试吧!」他难得有耐性的谆谆善诱。 「真的?」她是怕把人弄挂了就糟了! 「有我在,不用怕。」他温柔的笑道。 他的话有如一道春风,缓缓拂过她的心田,头一回她对自己感到有自信,像是摆脱了那个过去的自己,从今以后,她将脱胎换骨,不再是人人唾弃的辣手大夫了。 思及此,她眉开眼笑,执起银针,聚精会神的朝老妪头上的穴道扎去,原本还奄奄一息的老妪,忙不迭的跳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施针。 「华家丫头,是谁准妳替我扎针了?我是找诸葛大夫替我看病,不是找妳,妳少来害我。」 「婆婆,有我看着,不碍事的,就让她试试吧!」诸葛光明温和的安抚道。 「不成,若让她治,我的一条老命就不保了。」她惊恐的连摇头。 「算了,不用勉强了。」华泠攸扯唇苦笑。 瞧她一脸失望至极的模样,他心里也升起一抹疼惜,普天之下,尚未有他医不好的人,这老妪只不过是气血凝滞,有他看顾着,他不相信华泠攸能弄巧成拙,况且,她的医术也绝非泛泛之辈。 「婆婆,莫非妳不信任我的医术?」他语气虽轻,但脸上却有着不容置喙的神情。 老妪见状,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头应允,而华泠攸则是对于他难得凶悍的表情,显得有些错愕不已,看她呆滞的模样,他眸光微沉,扣住她的皓腕,语重心长的望着她。 「华泠攸,若妳想追随我的脚步,那么,就请妳跨出这一步,让我见识妳的能力。」 闻言,她心一震,一股勇气油然而生,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执起细针,缓缓的朝老妪头上的穴位扎了进去,众人皆屏气凝神,就怕待会儿老妪会昏了过去,没想到过了好半晌,老妪仍是安然无恙的坐在原地,一点事也没有。 「哇!奇迹,奇迹耶!难不成华丫头的诅咒化解了?」 「一定是光明哥哥的庇佑啦!」一旁的妙龄少女忍不住嚷着。 「华丫头,可喜可贺呀!如果妳能替咱们村民治病,就不会辱没了妳父亲的名声呀!」村长忍不住喜极而泣。 正当众人沉浸于喜悦之中,只见老妪双目一瞪,面色惨白的向前倒去,若不是诸葛光明眼捷手快的扶住她,只怕她就要这么倒在地上。 他动作迅速的拿起扎在她头上的细针,而后再次扎回原来的穴位,原本昏厥过去的老妪,此时居然回过神来,且精神奕奕,完全不若方才的虚弱。 「你看吧,我就说我是注定不能替人治病的嘛!」华泠攸轻叹了一口气,再次对自己感到失望。 「胡说!妳过来,拿那支毫针扎在她的百会穴上。」他偏不信邪。 「不要啦,我怕把她害死就不好了……」老人家不耐操的。 「有我在妳怕什么?过来!」他俊眉一蹙,催促着她。 第六章 她有些迟疑的拿起银针,依他的指示将那支针扎在老妪的百会穴上,只见原本还精神奕奕的老妪,「咚」地头一偏,就这么昏死过去。 蓦地,全场鸦雀无声,诸葛光明俊眸微瞇,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面对他的无声指控,华泠攸干笑两声,她可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如今出了事,可不能全怪罪于她喔! 「妳当真这么神?」他挑眉问道。 「是,我早就说过了。」可别牵拖她。 「看来,这‘神医’之名,妳才是当之无愧呀!」遇到她,连他也认栽了。 「扎针。」一道温醇的男性嗓音说道。 「别了吧!」另一道女音显得有些惊恐。 「我要你扎。」语气有些强硬。 「可是我怕……」到时搞出人命来怎么办? 「有我在,他死不了。」极度不耐烦。 华泠攸吞了吞口水,看着躺在床榻上,徒留下最后一口气的粗壮男子。 为了让她破除不能替人治病的魔咒,诸葛光明不信邪的要村长找来一名十恶不赦,且重病缠身的犯人,让她替对方看诊,即使对方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但要她造杀业,她可没那个胆。 「你不是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吗?既然你能救得了他,又何必让他多受一次苦?」她不解。 他俊眉一挑,显然对她的话不予置评。他行医一向秉持着自己的信念,外人认为对的事,他不一定认同;相反的,旁人觉得错的事,他也不见得会跟着反对。 「除非你不想成为大夫。」他沉声道。 闻言,她到口的话,倏地吞了回去,若不是对成为大夫一事还留有一丝期望,她一点也不想拿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想,我当然想,只是你又如何能断定,这么做能让我不再弄巧成拙?」她可不想每替病人看诊一次,就得伤心一次。 「上回我看你扎针的穴位并无错误,此次我只是想证实你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上回老妪的事只是巧合,他不愿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我没有问题!」听到他质疑她的专业,她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替自己辩解。 看她气呼呼的模样,一张小脸胀得圆滚滚的,可爱得惹人疼,尤其那粉嫩的两颊,更让人想捏上两把…… 想也没想的,他随即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没料到他会有此惊人之举,华泠攸杏眸圆睁,看着他不苟言笑的俊脸上,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只是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就能柔和他脸上过于刚硬的线条,让他变得更加平易近人,让她一时之间看傻了眼,倒也忘了追究他捏她脸颊的事来。 她脸上柔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心不在焉,原本捏着她脸颊的手,不知不觉间,也松了力道,大掌极为留恋的在她脸上来回轻抚着,他温热的大掌,让她心跳加速,全身也跟着燥热起来。 「咳咳!二位,请问什么时候要开始看诊呢?」站在一旁,始终默不吭声的村长,忍不住开口催促。 差点忘了现场还有其他人,华泠攸猛地跳了开来,一张俏脸青红交错,方才她居然不知羞地任由一个男人占她便宜,即便他没那个意思,但看在外人眼中,她岂不是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好歹华家在地方上也是有名望的人家,身为华家唯一的后人,她应当要延续家族的声誉,而不是在这里败坏门风。 「看诊,我们看诊吧!」她干笑两声,不自在的偷觑了他一眼。 诸葛光明神情自若的摊开布包里的银针,仿佛方才的事情全然没发生过,看着他的处变不惊,竟让她觉得极度不满,再怎么说,闺誉受损的人是她,他这样不闻不问的,未免也太恶劣了吧! 若不是他神医的封号名满天下,受到万民爱戴,再加上她现在还是他的助手,她肯定会和他追究到底的, 「扎针。」他朝她下着指令。 「你当真?」她忍不住再度询问。 只见他面色微凛,显然对她的提问感到不悦,同样的答案,他不喜欢重复第二次,偏偏这妮子喜欢考验他的耐性。 「华泠攸,倘若他死了,由我负责,你毋须顾虑。」他一口道出她的隐忧。 「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反正我不能替人医病,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这几年我也过得很好,当不当大夫其实没那么重要的。」她明白众人对她有多没信心,就算眼前是个罪该万死的人犯,她也下不了毒手。 她想救人,而不是害人哪!可从她有生以来,她却从未体验过挽回病人健康的喜悦和成就感,她自认自己的医术可以称得上精湛,偏偏却始终发挥不了作用,她除了伤心绝望,再没有其他。 「这是你的真心话?」他眉心微拢,双目炯然的望着她。 「是。」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惨遭她的毒手了。 「你甘愿放弃自己毕生所学,甘愿过着平凡无奇的人生,甘愿辱没你父亲的名声,你确定真要如此?」他咄咄逼人的口气,让她忍不住倒退一大步。 她不愿,她怎会甘愿?只是上天就是要她放弃,要她别试图逆天而为,她试了一次又一次,以为诸葛光明的出现,能替她带来一线生机,但即便他能妙手回春,但那只不过是更突显她的无能罢了。 她终究不是诸葛光明呀! 「我不甘愿,我当然不甘愿,我花了多少年的时问努力,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可是即使我再努力,仍然无法成为一名大夫,一个会医死人的大夫,谁敢让我看诊?你说,你说呀!」积压许久的情绪,顿时爆发,她连珠炮的抱怨话语,让在场人士莫不为她感到心疼。 以为她性情开朗,不在意外人的批判,但他却没忽略她眼底明显的伤痛,一个自小生长在名医家族的女子,上天却夺去她成为大夫的能力,要她怎能不怨?思及此,他将床榻上的银针收了起来,而后递给她。 「你若不试着逆天而行,永远也成为不了一名好大夫。」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她眼眶泛着泪,却倔强的不在他面前示弱。 她倔傲的模样,让他心中兴起一阵不舍,他不愿逼她,却也不愿她逃避,他大手拍着她的头,像是亲人般的安抚她紊乱的情绪。 「你也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求医的路上有多辛苦?」他笑道。 闻言,她抬眸,看着他深邃的瞳眸里,闪动着温柔,一向冷漠淡然的诸葛光明,曾几何时有过这样的眼神了?但他却为了她而破例,这是否代表,她在他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 一阵狂喜瞬间淹没她,那股情绪如排山倒海般朝她席卷而来,原本紊乱的心,此时跳动得更加急遽,尤其是他用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时,她的心彷佛就要跃出胸口…… 「二位,这人犯,究竟是救还是不救呀?」看他们两人争执了老半天,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村长又忍不住开口。 「他的生命,就掌握在你手中。」诸葛光明意有所指的低喃。 她心跳得飞快,不仅仅是因为紧张,更因为某种莫名的心动,他坚定的口吻,彷佛她真能挽回这个人的生命,垂目望着床榻上的壮汉,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顺从他的意思,亲自为他诊治。 切脉、望色,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手中执起一根银针,聚精会神的朝病患的胸口扎去,只见床上的男人轻颤了下,原本苍白的面容,此时开始泛起一抹红润的色泽。 她从怀里拿出一罐蓝色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男人嘴里,即便她态度从容,但双手微微的颤抖,仍是显现出她的不安。 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覆上她颤抖的手,她僵硬的抬眸,迎上一双犹如深潭的黑阵,虽然深不可测,但却带给她莫大的勇气。 「对自己要有信心。」他笑道。 「倘若他能撑过一刻钟的时间,或许……」她还存有一丝希望。 「咳咳咳咳!」猛烈的剧咳,让华泠攸冷不防惊跳了一下,还扎在病患心窝处的银针,此时也因为病患剧烈的举动,而掉落在地,只见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竟又转头吐了一地的血,吓得村长忍不住频频嚷嚷。 「为什么……」明明她让他服用了养心丸,还用针灸缓和了他紊乱的气息,为何他还是病情加重?就算她想扭转乾坤,却还是无法逆天而行,思及此,她极为挫败的低吟着。 不同于她的沮丧,诸葛光明动作熟捻的执起银针,同样在病患的心窝处扎上一针,只见患者剧咳的情况逐渐改善,原本铁青的面容,也渐渐的恢复红润的色泽。 这回,诸葛光明忍不住扬眉看了她一眼,上回他可以说是巧合,这回再次亲眼目睹她的「神乎其技」,他简直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你的诊治与判断皆无误.只是我仍无法解释这一切。」他俊眉微蹙,显然对于这点感到十分困惑。 见他困扰的神情,她敛下伤心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性的笑容,反正只要能跟在他身边,看他医好每一个人,她的心愿也就跟着达成了。 「别说你无法解释,就连我也无法解释,别再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既然我注定无法成为大夫,那么,就只能仰赖你了。」她目光炯然的望着他。 她的视线过于热切,让他心头不免闪过一抹警戒,先前他愿意无条件的帮助她,全是因为她替他找到了春末香,如今她既然选择放弃,那么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只是想到要离开这里,甚至是离开她的身边,他的心为何会有股莫名的不舍? 「姑娘有话直说,毋须拐弯抹角。」他皱着眉,对自己失控的情绪感到有丝烦躁。 「你知道我爹曾是位颇富盛名的大夫,众人尊崇他,仰赖他,父亲留下一屋子的医书,原是希望我能传承他的衣钵,可惜我不争气,无法完成他的心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替我完成他的心愿?」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 相较于她的殷殷期盼,诸葛光明的神情顿时冷了几分,他帮助人一向有条件,而得寸进尺又自作主张的人,更是犯了他的大忌,早该猜到这女子接近他是别有所图,而他居然还任由她牵着鼻子走,说不准她的辣手回春,也是伙同村民们随口诋骗他的。 瞪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壮汉,若不是他方才替他切脉,证实了他的确是有病在身,否则他肯定会怀疑这名壮汉也是装病来着。 「什么心愿?」他沉着气。打算先昕听她的想法。 以为他接受了她的要求,她喜上眉梢,一颗心暖洋洋的,原本她以为他会一口回绝的,没想到会这么好说话,看来他只是外表冷漠,实际上还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呢! 「就是成为他的弟子,将他的医道传承下去。」她笑道。 闻言,不只是诸葛光明蹙眉,就连一旁的村长也忍不住轻嗤了声。 华靖的医术固然了得,但再怎么说.诸葛光明也是个神医耶!要神医拜一个已故的名医为师,岂不是笑掉人家大牙,别说诸葛光明不会同意,就连他这个旁观者也是不以为然. 「你认为他能成为我的师父?」不是他看不起华靖,而是在于有没有必要。 第七章 以为他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华泠攸柳眉微揽,华家的医术早已延续百年,世世代代为医,百年下来的传承,她不愿在她这一代就此落没,说什么她都要找个能托付的人,将华家的医道给传承下去。 「我爹虽然名声不及你,但在我心目中,他是个医术精湛的好大夫。」 「医术精湛的大夫多得是,况且我从不认外人为师。」还是个已故的大夫。 「莫非你另承师门?」她可没听说过他有师父。 他静默不语,看着床榻上脉象平稳的壮汉,他将扎在他心窝上的银针取下,开了些养气的药,交代给村长后,便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箱。 「那是自然,没人一生下来就懂医。」敢情她真以为他是天赋异禀? 「可是,我从未听闻过你的师父是谁。」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他的师父应当比他更有名气才是。 闻言,他将药箱合上,神情严肃的望着她。 「总之,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他绝不拜第二个人为师。 他断然的口吻,让她有些着急,明知道强人所难是不对的,但她下意识的就是想说服他,毕竟在这小小的村落里,能帮助她完成心愿的人,十多年来也只有他一人了。只见她动作飞快的抢下他手里的药箱,清秀的脸蛋上,有着一抹不服输的表情,炯炯有神的美目,此时更显晶亮。 「倘若你不允我,我就不让你离开。」她咬着下唇,就算要说她任性刁蛮也行,她索性豁出去了。 「你当真认为我会受人威胁?」只是抢去了他的药箱,他不认为她能阻止他的离去。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竭尽所能,阻止你离开。」她倒也坚持。 她坚定的口吻,仿佛在捍卫着最重要的东西,虽然和这丫头相处不过短短近月余的时间,但她直率的性子却意外吸引他的注意,所以他破天荒的愿意让她成为他的助手,甚至安抚她的情绪,没想到她却得寸进尺,要他成为她父亲的弟子。 或许从头到尾,她都是打着如意算盘,要利用他的声望,来壮大她华家的名声,思及此,他俊目微沉,心中酝酿着不满的情绪。 「华姑娘,我认为我并没有必要答应你的无理要求,再者,从未有人能阻止我。」 他一向来去如风,没人能阻挡得了他。 「我知道我阻挡不了你,可是我一定会设法,让你走不出灵南村。」她深吸一口气,虽然使出这种小人招数很缺德,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凭你?」他嘲弄一笑,压根不相信。 「就凭我。」救人她不会,但若是害人,绝对无人能出其右。 「你想怎么做?」他倒想见识见识。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朵异常妖艳的红花,那花,红得似火,华拎攸唇畔轻扬,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和那朵红花相比,反倒显得高雅脱俗,圆润的黑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忘魂花?」心一惊,他敛住心神,难以置信她手上会有这种妖花。 「忘魂花是以操弄人心,倘若我在你身上使用,届时就算你不应允,休怪我无情。」 若非万不得已,她着实不愿对他使用这种下流招数。 一旁的村长怕被波及,早已逃之夭夭,徒留下对峙的两人,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甚至扬声怒骂她的无耻行径,华泠攸挺起腰杆,毫无惧色的迎视着他。 没想到诸葛光明只是淡淡的横扫了她手中的忘魂花一眼,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下她手中的花,华泠攸还来不及反应,一道温热的气息,瞬间笼罩着她。 不知何时,她早已让他锁在怀中,娇小的身子动弹不得,他刻意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喃,温醇如春风般的嗓音,缓缓的注入她的心扉,激起一阵涟漪。 「别想威胁我,就算你手中握有忘魂花,也敌不过我,」 他冷然的警告,让她心头一凛,她知道她是在下险棋,一旦失误,便会全盘皆输,但她却甘愿赌上这一把,就算他夺走了忘魂花,她还是有办法制服他。 似乎看穿她心底的意图,诸葛光明擒住她的皓腕,没让她有时间从怀里掏出「凶器」 来对付他,这女人比起诸葛明月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就连妹妹的毒他都能解,还会怕她这不成气候的使毒手法吗? 「放手。」她细眉微挑,澄澈的美眸有着懊恼。 「好让你继续对我使毒?」他不怒反笑, 「你不也说我敌不过你?如此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她反唇相讥。 「你一向是这样有求于人的吗?对方不答应,就使出这种下流招数,一点也不光明磊落,亏你还是华靖的女儿。」他的冷言冷语,剌伤她的心。 她全身因气愤而颤抖着,纵使她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但她只不过很单纯的想替父亲完成他的心愿,这样做难道错了吗? 「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要对我说教,更别扯上我爹!」她美目燃着熊熊怒火,被他箝制住的手紧握成拳。 头一回见她如此愤怒,他皱着眉,不愿正视心里那抹因她而生的莫名情绪,他一向独善其身,不轻易受到外人的影响,而今他却因为眼前的女人,开始有了情绪的转变,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该放开她,拿回他的药箱,挥挥衣袖离开这里,前往北方寻找他的药引,而不是在这里和她争辩她的行为不正,甚至还想让她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夫! 「你如何能断定你爹所留下的医书,能对我有所帮助?」他沉声问。 「当然有帮助!我爹行医数十载,不但将老祖宗的医书重新翻修,还加入了他自己所钻研出来的药方,就算你是神医,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哪里能悟透这浩瀚的医理?」她绝不允许有人污辱她爹。 她慷慨激昂的言论,让他眉头深锁,他不否认她言之有理,但说他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这妮子算起来还比他年幼,居然敢在他的年纪上大作文章,未免太过可笑。 「二十八。」他倏然开口,让华泠攸微微一愣。 「啊?」什么东西二十八? 「我今年二十八岁,算起来也是个成熟男子,和你口中的毛头小子差距甚远。」他早已脱离血气方刚的年纪许久了。 「我……我不过是打个比喻,谁问你多大岁数了?」她俏颜微赧,不敢迎上他澄澈的双目。 「倘若要比喻,也该合情合理。」他松开她的手,看了手中的忘魂花一眼,决定将它收进怀里,省得危害世人。 「我句句属实,和我爹一比,你的确是个毛头小子。」想倚老卖老?门都没有! 「那你这个黄毛丫头又算什么?」他掀眸瞥了她一眼,暗指她是五十步笑百步。 明白他的话中含意,她气恼的抿着唇,这家伙果然是性格诡谲的怪胎,前一刻还在批判她的所作所为,下一刻居然和她争论起年龄,简直是气煞她也。 「比你好……」她正想回嘴,却让他出声打断。 「走吧!」他拿回她手中的药箱,迈步走出屋子。 「你要去哪?」看着他颐长的身影,她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他倏然停下步伐,来不及止步的华泠攸,就这么硬生生的撞上他的厚背,她抚着俏鼻,一脸怨慰的想开口抱怨之际,只见他回眸望着她,尽管他面无表情,但她仍可看出那抹出现在他唇角,几不可见的笑容。 「你不是要让我见识一下我‘师父’所留下的医书?就让我这个毛头小子,好好的对他表达自己的尊崇之情吧!」 神医诸葛光明成了华靖的徒弟,甚至留在华家的书房里埋头苦读,此举不但令众人感到错愕不已,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引起公愤。 「华丫头,你治不了人也就罢了,怎么连诸葛大夫也给拐了去,这样我们这群病人怎么办呀?」李大娘忍不住抱怨着。 「我哪有拐他?是他自愿要待在我家书房里的,」她只是要他将她父亲的医道传承下去,又没要他天天埋在那堆医书里。 「还说没有,自从你提出那个不合理的要求后,光明哥哥就让你给锁在屋里了,害咱们想见上他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你未免太过分了!」村里最美的一朵花也跟着埋怨起来。 光明哥哥!叫得可真亲热,她早该知道诸葛光明就算再冷漠,凭他出色的外表,还有神乎其技的医术,肯定会替他招来不少桃花,就连他们村里最美的姑娘,也让他给迷了去,思及此,她心头泛起一抹酸涩。 「光明哥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她颦眉。 「当然熟啦!平时我可是常替光明哥哥准备茶水点心,就怕他累着了,毕竟咱们灵南村里居民的健康全得靠他呢!」少女一脸娇羞的掩唇窃笑。 茶水点心?平时她常跟在诸葛光明身边,曾几何时见他收过别人给的东西了?莫非是趁她离开时,偷偷忙着献殷勤? 就算诸葛光明真的接受了,那也不关她的事,只是她心头那沉闷的情绪,又是为了什么?视线有意无意的朝屋内扫去,娇颜有着纳闷的神情。 「若筠,你什么时候送了茶点给光明哥啦?」小萍皱着眉,好不容易来了个玉树临风的男人,怎么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这是秘密。」若筠故作神秘的露齿一笑,甜美的面容格外迷人。 美人笑靥如花,美目盼兮,只是这么淡淡一笑,就令人如痴如醉,不少男人为了目睹美人一笑,频频对她献殷勤,可惜佳人早已心有所属,目标自然是她屋里那个罪魁祸首了。 一想到诸葛光明和若筠亲密的模样,就让她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成拳,压根忘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把珍贵的药草。 正当众人还在兀自揣测的同时,大门推开的声音,引来众人的注目,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踱了过来,那张温文俊雅的面容,尽是神清气爽,一点也看不出他彻夜未眠。 「光明哥哥!」一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若筠再也顾不得矜持,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 诸葛光明手中还握着一本书,一见到有人朝他疾奔而来,眉皱也不皱的一个闪身,只见美人扑了个空,极其狼狈的趴跌在地。 「你在这儿,我有事找你。」不理会身后的呜咽声,他看着华泠攸,面不改色的说道。 「可是她……」华泠攸瞠目结舌,伸手指着他身后的若筠。 「这书里有提到续命丹的药方,为何多了一味药引?」他伸手握住她高举的柔荑,拉着她往屋里走。 「她……」她不是要他握住她的手,而是在提醒他身后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呀! 「紫云草、春末香、离心草、断肠花皆能取得,只是这一味咒灵血是什么东西?」 师父授予他的药方,可没有这一味。 「光明哥哥,人家好疼哪!」被忽略得极为彻底,若筠忍不住娇嗔道。 即便对若筠的大胆行径感到极为不满,但看在她摔得不轻的份上,她就不跟她计较了,只是身为大夫的诸葛光明似乎恍若未闻,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第八章 「诸葛光明,她受伤了,你不看看她吗?」她频频回眸,忍不住开口。 放下手中的书,他俊眉微挑,回头看了跌坐在地上的娇弱美人一眼,只见他静默了好半晌,而后迈开步伐,薄唇里吐出淡淡的话句。 「面色红润、意识清楚、眸光清澈,不碍事。」充其量只是小擦伤,还用不着他出马。 一针见血的评论,让跌坐在地的若筠,顿时感到颜面无光,有哪个男人忍心拒绝她的眼泪攻势?而他连声慰问也没有,未免太恶劣了! 「可是她很有可能跌伤了。」尽管看她吃憋的表情大快人心,但女人毕竟容易心软,她忍不住替她说话。 「我说不碍事就不碍事,倘若有事,她不会还有力气在那里叫疼。」冷眸扫去,他大手一拉,将她给拖回屋里。 她没错过若筠错愕的表情,她想采美人计对付诸葛光明,可惜这男人的心思全放在医书上,压根没多余的时间关心别的事,而他此时握着她的手,也不过是为了医书上的事,绝对不是因为喜欢她。 蓦地,她心头一震,诸葛光明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从头到尾都是她缠着他,要他传承她爹的医道,根本无关男女之情,她怎么会有这么脱序的想法? 肯定是地脑子有问题,才会胡思乱想的,她这一生,原就打定主意守护华家直至终老,从没想过要嫁人,即使他和若筠在一起,她也无权干涉。 心微微揪疼,一手覆上心窝,细眉微蹙,诸葛光明和她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为何她只是想着他终究会和别的女子成亲相守,心就感到难以言喻的疼痛? 「你怎么了?」她惨白的面容,让他一向冷淡的口吻,显得有些急促。 「没事,只是心有点疼,不凝事的。」她强颜欢笑,眉头始终不展。 心疼?瞧她眉头皱得死紧,肯定是极为不适,将手探向她的脉门,他专注的神情,令她有一丝动容。 「你是不是长年来都没好好休息?」他挑眉问道。 「有呀!你没瞧我活蹦乱跳的,哪里看出我没好好休息了?」她能吃能睡,比村里任何人都健康呢! 「体内气息紊乱,肠胃功能不佳,证实你并没有按时迸食;气血虚且瘀滞,证实你并没有适当休息,虽只是小病,但却是经年累月造成的,身为大夫,你并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他不疾不徐的诊断出她的病情。 一语中的! 她的确没有按时进食,每回一上山采药,她总会忘了时间,深夜时分,还会在屋里研读医书,日复一日,尤其自从爹娘走后,她更不想让自己处于清闲的状态。 以往她能跟着爹替人治病,但现在她只身一人,即便想亲手替人诊治,却难以达成,难得她能说服诸葛光明为她达成心愿,她更不能松懈,睡眠时间更是减少许多。 「哎呀!只是最近忙了些,不碍事的,等过阵子我会再替自己进补的。」她抽回手,心不在焉的说着。 她敷衍的态度,让他眉头一凛,见识过她专注时,就会埋首于医书中不眠不休的一面,他压根不相信她会好好照顾自己,所谓积劳成疾,他可不愿见她病奄奄的躺在床榻上,再也不能缠着他要替她发扬医术。 「你这样多久了?」他没来由的问道。 「什么东西多久了?」他没头没尾的话,让她有些怔愣。 「这样糟踏自己的身体多久了。」他黑眸中闪过一抹不悦。 「我哪有糟踏自己的身体?」她只是作息不正常,身子虚了些,只需调养一段时日就能康复,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还说没有,瞧你身子骨如此单薄,成天又埋在那堆医书中废寝忘食,可别忘了你是个人,也是需要适当的休息。」 废寝忘食的人不是她吧?她记得成天埋在书堆中的人可是他耶!怎么他就不说说他自己,还反过来指责她的不是?她蹙着眉,正想反驳之际,就让他给拉到桌前,只见他从药箱里找出一瓶红色瓷瓶,倒出里头的绿色药丸。 「吞了它。」 「是什么东西?」看着那绿色的不知名药丸,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补气养心丸。」他淡然解释。 「为什么要我吃这个?」她不过是疲倦了些,只要适当的休息就好,压根不需要吃药。 「我要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对于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令他顿时有些气恼。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倘若你真的那么有心,倒不如去关心若筠还实在一点。」想起外头那群爱慕他的女子,就让她兴起一抹不快。 反正他对她也不过是大夫对待病人般的感情,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她要的,是他全心全意的关心,是他那难得一见的温柔…… 温柔?她脑子里怎么净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呀?看着眼前冷然孤傲的男人,那种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若筠?那是谁?」他眉微挑,对这名字感到全然陌生。 「你不知道她是谁?受人恩惠好歹也要记得人家的名字吧?」心头一阵光火,她倏然起身,忿忿不平的瞪着他。 「受人恩惠?我几时受人恩惠来着?」一向是他施恩于人,他鲜少欠人恩情的。 闻言,她紧咬下唇,望着他有些困惑的俊容,忍不住伸手戳着他的胸膛,以为他看来瘦弱,没想到身子如此结实,害她戳得手都疼了。 「还说没有!她常替你送茶水点心,方才还热情的朝你急奔而去,结果你还视而不见,任由她坐在地上哭!」面对他的无情,她忍不住替若筠抱屈。 经她这么一说,似乎有这件事,他依稀记得在他看诊时,总会有个女子拿了一堆点心过来,接着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而他也忘了这件事,最后那些点心也不知道下场如何。 「那又如何?这和我要你吃药有什么关联?」他纳闷的问道。 这死脑筋的,她是要他不要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无谓的关心,况且每和他独处,她的心就感到小鹿乱撞的,呼吸也跟着紊乱不已,那种失控的行为,让她有些烦躁。 「我又没病,才不要吃药。」她哼了声,甩了甩有些疼痛的手,不悦的别开脸。 「吞了它。」她孩子气的举动,让他眉头深锁。 「我不要。」她偏不要。 「吞了它!」他俊脸一沉,语气有着明显不悦。 「我说我不要,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如果你真的那么鸡婆,就去关心外头那些人呀!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更不需要你的同情!」被他惹恼,她索性朝他咆哮出声,清秀的面容上,有着因愤怒所染上的潮红。 她激烈的反应,让他心头一震,看着她眼中浮现的伤痛,他抿着唇,大手抑住她的手,用力往前一拉,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搂进怀中。 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华泠攸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的任由他搂着,鼻尖嗅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药草味,他温暖的胸膛,蓦地温暖了她早已冰冷的心,心头瞬间涌现出澎湃的热潮,让她险些招架不住。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他的,就算她病死也好,饿死也罢,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放开我!」她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我不放。」他凛着脸,面对怀中泼辣的女人,仍是不愿撼动半分。 「我要你放手!」她皱着眉,俏脸上满足愤怒的神情。 诸葛光明眉心微拢,对于自己脱序的举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往他医治病人,若是遇上配合度低的病人,他仅仅是冷言相向,而后便拂袖离去,压根不管对方有没有遵照他的指示服药,唯有她,他却格外的在乎! 兴许是她的坚持,让他的视线总在不知不觉间追随着她,也或许是她的古道热肠,让他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更或许是她眸中那份落寞,彻底的占据他的心。 曾几何时,他开始惦记着这个丫头了? 「你在闹什么脾气?」不过是要她吃个药,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没有闹脾气,我只是不需要你的同情!」她咬牙怒道。 「我并没有同情你。」他虽然是大夫,却缺少同情心。 他替人看诊一向随心所欲,哪天心情不好不愿替人看诊也是理所当然,更不可能低声下气哄人吃药,唯有她,偏偏这妮子还在跟他闹别扭! 「那就不要理我,也不用管我吃不吃药。」她拧眉迎视他。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此时正闪着晶灿光芒,镶嵌在她那张粉嫩的瓜子脸上,更是恰到好处,那张粉色菱唇,因她的吮咬而更显红艳,更令人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你究竟吃不吃?」他逼近她,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脸上。 感觉到他的逼近,她杏眸圆睁,心跳如擂鼓,看着他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她直觉的想后退,却困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不吃,我说我不吃,你没听清楚吗?」她拼了命的摇头,坚持她的态度。 「既然如此,那就失礼了。」他将药丸塞进嘴里,华泠攸错愕的张大嘴,那药不是要给她吃的吗?他没事抢着吞下肚做什么? 「诸葛光明,你……」她还来不及出声阻挠,只见他俯下身子,温热的薄唇蓦地覆上她的。 霎时,时间彷佛静止了般,此时此刻,她只听见自己急遽跳动的心,脑海里浮现的尽是他淡漠的俊容。 四唇相接,激起了两人一触即发的火苗,他温润的吮吻,挑起她潜藏许久的热情,她全身兴起一股颤栗,尝到从他唇内传来的苦味,她直觉的想别开脸,却让他紧扣着后脑勺,教她动弹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吞下那颗药丸。 味蕾上还残留着药丸的苦涩,她眉头深锁,气恼他用这种下流手段逼她就范。 诸葛光明缓缓离开她的唇,看着她两颊上透着淡淡的红晕,朱唇因他的吮吻而有些红肿,他低眉敛目,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 涣散的美目因他的触碰渐渐回神,华泠攸羞愤难当,一掌便挥上他的脸,轻脆的巴掌声,在屋里更显清晰,他面不改色的凝视着她,仿佛她方才的巴掌,只是如同蚊虫叮咬般的不痛不痒。 「你这个卑鄙下流的登徒子!」居然用这种方式强迫她吃药,未免太过分了! 「面对配合度低的病人,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他不疾不徐的解释。 闻言,她更是怒火中烧,言下之意,是代表外头的莺莺燕燕,只要嚷着不吃药,他都会用这种方式喂她们?一想到外头那群对他垂涎三尺的女人,她就感到莫名的恼火。 「你这个没有节操的男人,谁准许你这样随便占人便宜了?倘若有人要你负起全责,娶她们为妻的话,那你怎么办?」她忍不住抡拳捶打着他。 面对她的指责,他轻易的制止她的攻势,俊脸上难得有着一抹笑容,她愤怒的表情,俨然就像足个吃味的妻子,正在数落丈夫的不忠,他向来崇尚自由,不愿有所羁绊,但若是让她随侍在侧,他却意外的不排斥这样的想法。 「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女人要我娶她为妻。」他眸底有着浓浓笑意。 第九章 还敢笑得这么猖狂!她现在可是在追究他的责任,他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没女人要他负责,难不成真要她成了那个先例,开口要他娶她为妻吗? 「倘若是我呢?若我要你娶我为妻,你允不允?」她嘟着嘴,气呼呼的和他争论起来。 瞧她气色红润,美目晶灿,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上,有着自然的红云,时常梳着两根辫子的黑发,只简单的梳了个姑娘髻,黑发柔顺的垂落在她胸前,清秀的脸蛋上,多了一分属于少女应有的纯真。 情生意动,他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意境,和她相处越久,他越习惯有她的陪伴,轻掬起她颊畔的发丝,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容,让华泠攸一颗少女芳心感到蠢蠢欲动。 她以为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能大概掌握他的心思,天知道这男人真如同外界所传的那样难以捉摸,光凭他脸上那诡谲的表情她压根就猜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莫非神医的思想也是异于常人? 「倘若你愿意跟着我浪迹天涯,成为我的助手,或许我会考虑。」他笑然。 敢情他娶妻,是为了捞个免费药僮,替他提药箱兼打杂?思及此,她娇容一沉,对于这项提议,她决定收回。 「鬼才要跟着你去浪迹天涯!我警告你,往后你不准再用这种方式逼我吃药,否则我就将你的恶行昭告天下,届时,我看你这神医之名会不会臭名远播!」她抢回在他手中缠绕的那缯青丝,面红耳赤的哼了声。 她娇俏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看着她轻巧的逃离他的怀抱,怀中顿时少了属于她的体温,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瞬间盈满了他的心头。 「泠攸。」他难得唤着她的名。 「干嘛?」该不会又想到什么奇怪的把戏要来整她吧? 她提防的眼神,彷佛他是名采花大盗,一向让世人尊敬的神医,何时受过这种对待了?他不免感到啼笑皆非。 「这医书,是令尊留下来的吗?」他拾起搁在桌上的书籍。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她凑上前,看着书中父亲所遗留的笔迹,微微颔首。 「这味‘咒灵血’是什么?」他转头瞥了她一眼。 「咒灵血?听都没听过。」她皱着眉,一脸纳闷的说。 「要炼成这味续命丹,需要四种药引,但我却从未听闻这味咒灵血,为何令尊的医书里会提及这味药引,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抚唇低吟。 「这可怪了,以前我爹在时,我曾听他提过要炼制续命丹,需要四种药引,当时这本书上头还没加上咒灵血这味药,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呢?」自从她爹死后,这本书她就再也没翻过了,莫非是她爹在生前所窜改的? 「续命丹虽名为续命,实则是调气补精,让体内气血回到最原始的状态,倘若病患早已断气,这续命丹压根毫无作用可言,或许令尊是发现加了咒灵血后,这续命丹的功效,会更贴近续命的本质才是。」他语带保留的说。 他精辟的言论,让她不得不认同他的思想,这续命丹虽珍贵,却不是万能仙丹,倘若有效,她老早就用它来挽回她爹娘的性命,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身染恶疾,最后撒手人寰,她却连医治他们的能力也没有。 「如果真是如此,必须尽快找出这味咒灵血,如此一来,便可挽救更多的生命了。」 她扯唇一笑。 她眸中一闪而逝的遗撼,全落入了他的眼,他不发一语,作势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实则用眼角的余光偷觑着她,只见她眸微敛,看着书柜上琳琅满目的医书,清秀的面容上,有着明显的悲伤。 平静无波的心,早已因为她而兴起了阵阵涟漪,不再忽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他缓缓步向她。 惊觉身后过于温热的气息,她一个转身,便落人了他怀里。望着他过于炙热的黑眸,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快要跃出胸口,他没事靠她这么近做啥?倘若对她没意思,就别老是这样吓唬她。 「喂,我说你呀,别老是这样闷不吭声的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好吗?」她轻拍着胸脯,没好气的瞪着他。 「往后心里头有事找我说便成了,别老搁在心里。」 「找你?呵!我可没听说大夫还会治疗心病的。」她嗤笑,想逃离他的怀抱,却不知不觉问被困在他所营造的一方天地中。 「只要你愿意让我治,我便会治。」他俯下身,凝视着她圆润的双眸。 「你这么多事做什么?我可不知道名满天下的神医,是个多管闲事之辈。」她别开视线,抗拒他所带来的影响力。 闻言,只见他薄唇微扬,缓缓凑近她的耳畔,若有似无的吹拂着,让她全身蓦地一震,四肢僵硬不敢随意乱动。 「众人不都说我性格难以捉摸,多管闲事又何妨?总之你的闲事。我管定了。」 「泠攸,你当心一点,别跌了下去呀!」小萍着急的朝站在溪边的华泠攸嚷叫着。 「安啦,我的水性比你还好,你操什么心?」华泠攸头也不回的朝小萍回了声,而后将鞋袜丢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走进冰冷的溪水里。 尽管时逢初夏,但山里的溪水冰冷刺骨,仍是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湍急的溪水中,一件红色的衣裳即将让溪水给冲走,她不禁加快脚步,伸手一捞,正巧捞住了那件衣裳。 「千钧一发。」她扬唇,随即转身朝岸上的小萍挥了挥手中的衣裳。 「泠攸,你快点上来啦!」还有时间和她挥手,就不知道别人在担心她的安危吗? 「你别穷嚷嚷,总要让我慢慢定回去呀!」这溪里的石头全长满了青苔,梢一不慎就会滑倒,她总得小心点嘛! 「衣裳让水冲走就算了,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捡呢?」 闻言,华泠攸脸上泛着潮红,将手上的小红衣握得死紧,别的衣裳让水冲走都无所谓,但这可是她的贴身衣物,若让旁人捡到多难为情啊! 全都是那个诸葛光明给害的,莫名其妙说要治她的心病,三天两头就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她,害她没病都给他气出病来了,趁着他去替村长儿子复诊时,拿着一篮脏衣裳来溪边洗,谁知道一时恍神,就让肚兜给水冲了去,害得她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跳进溪里抢救她的肚兜。 「你就别再唠叨了,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啊——」脚底不慎踩着了一颗滚动的石头,华泠攸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蓦地向后跌去,吓得她爆出一声尖叫。 站在岸上的小萍,看着华泠攸在溪里载浮载沉的,吓得冷汗直流,越羚起裙摆,惊慌失措的跑回村里搬救兵,中途一堵肉墙挡在她面前,撞得她七晕八素,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哎哟喂呀!是哪个不长眼的挡在我面前?」疼死她了! 「抱歉,你没事吧?」一道拉力将她给拉了起来。 小萍揉了揉跌疼的臀部,睁眸就见到一张俊雅淡漠的脸孔,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就往溪边跑,救人如救火,她也顾不得看来温文儒雅的诸葛光明懂不懂水性了,等她再跑回村里,只怕泠攸就要被水给淹死啦! 「小萍,你拉着我要上哪去?」无端被人拉着跑,诸葛光明挑起左眉,纳闷的问道。 「当然是救人呀!」她头也不回的说。 「救谁?」她这样仓皇,总该告诉他病人的情况吧? 「泠攸跌进溪里了,再不快一点,我怕她……」她喉头一阵哽咽。 闻言,他心房为之一震,一想到她可能就此命丧黄泉,他俊容一凛,顾不得还在伤心难过的小萍,挣脱她的手,使出上等轻功,几个跃步,瞬间消失在小径上,徒留下一脸怔愕的小萍。 冰冷的溪水让人频频打着冷颤,华泠攸好不容易踩稳了石块,身上的衣裳早巳湿透,此时正贴合在肌肤上,微风吹来,让她牙齿咯吱作响,若是知道她会这么倒楣,她就不管这件肚兜了。 正当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上岸时,一道黑影蓦地掠过她眼前,她一时眼花撩乱,还没看清那道黑影的真面目时,身子早已让人紧紧搂住,对方温热的体温,替她挡去了些许寒意。 淡淡的药草味扑鼻而来,她瞠大美眸,看着那身熟悉的白色衣袍,这一迳的白,除了诸葛光明之外,又有谁会这么热爱白色?只是他这样抱着她,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诸葛光明,你干嘛?」还抱得这么紧,是存心想勒死她吗? 「你投溪自尽?」她冰冷的身子,让他心有余悸,从未有过这种仿佛心被掏空般的痛楚,他甚至还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颤抖着,「投溪?我几时投溪自尽来着?」她被问得一脸莫名。 他微微推开她的身子,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唇上泛着青紫的色泽,显然就是失温许久,将身上的外袍褪了下来,他迅速的替她披上,深怕她会因此受寒。 「否则你为何会跌进溪里?」他浓眉深锁,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 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有着属于他的香味,她贪婪的多吸了口,一颗心胀满感动,没想到她跌进溪里,他会这么关心她,只是感动归感动,不将事情交代清楚她可是会很痛苦的。 「我只是去捡我的衣裳,」想起手中还握着她的肚兜,她忙不迭的将肚兜给塞进怀里。 「你不顾生命危险的跳进溪里,就为了捡一件衣裳?你这颗小脑袋瓜究竟装些什么?」她的理由,让他不由得大为光火。 他没有停顿的怒骂,轰得她晕头转向的,甩了甩头,她拭去脸上多余的水珠,反正她现在也平安无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承认我是太冲动了点,可我现在平安无事呀!你又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她皱着眉,全身仍是冷得发抖。 她说他大惊小怪? 天知道他一听到她落水的消息,一颗心只差没停止跳动,甚至还冲到溪边来救她,而这妮子居然说他大惊小怪?若不是她命大,现在他所抱的,极有可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以为你每次都会这么好运?」他眸徽眯,阴骛的神情格外骇人。 从未见过他的眼神如此骇人,她吞了吞口水,原本的理直气壮,此时也跟着气虚不少。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替我伤心难过,你这个外人又何必这么在乎?」她随口说着。 她负气的话,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留在这座小村落数月之久,甚至成为华靖的弟子,让她跟着他看诊,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而她居然将他归究为外人? 他大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去北方采集他所需要的药引,而不是留在这里任由她耍得团团转,倘若不是在乎她,他又何需忍受她的任性? 「外人?你将我视为外人?」他咬牙握住她的双肩,极力克制住摇晃她的冲动。 「不是吗?反正你留下来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成了我爹的弟子,肯定是委屈了你,我是生是死,你也没有任何责任。」她深吸一口气,反正她早已孑然一身,压根不需顾虑什么。 「你以为我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你爹的医道和我压根毫无瓜葛,你不能替病人治病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大可一走了之,任由你自己继续自怨自艾,孤单过后半辈子。」他难得说了重话。 第十章 明知道他说的全都是事实,但话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如此的刺耳,胸口那股窒闷的感觉,差点让她支撑不住,一股寒意笼罩着她,教她频频颤抖,苍白的面容更加显得死白。 「没人要你同情我!」她说过,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我说过,我不会同情你。」他眯眼说道。 「那就不要对我好!」泪水瞬间凝聚,从她爹娘过世后,她就再也没哭过,怎能为了一个男人掉眼泪? 可是他犀利的口吻,冷然的面容,让她脆弱的只想掉泪,仿佛让人给剜心般的那样疼痛,她讨厌他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讨厌他用着长者的身分训斥她,更不要他自以为是的同情,她要的,只是他的爱! 那股浑沌不明的情感,顿时有了出口,她膛大双目,望着他俊朗的脸庞,原来她会为他感到怦然心动,甚至在乎若筠为他频献殷勤,全是因为她爱他,只是他呢?他也曾为她动过心吗? 「不对你好要对谁好?」他皱着眉,对于她任性的举止,头一回有想打她的冲动。 「我管你要对谁好,总之我就是不要你来对我好!」泪珠滚落她的面颊,她负气的抿着唇,不希望他对她的好,只是迫于同情。 「我就偏偏要对你好,你又能奈我何?」他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要,我不希罕,你走……」她多怕她会太过眷恋他的好,等哪天他离开她,她会忍受不了。 「即便我喜欢你,你也要我走吗?」他轻喃。 闻言,她倒抽一口气,还来不及消化他的话,他灼热的吻铺天盖地的欺上她的唇,不同于先前喂药的那般柔和,他几近粗鲁的吮吻着她,舌尖撬开她的贝齿,滑溜地钻进她的檀口,挑逗着她的粉舌,汲取着她嘴里的蜜津。 药草味伴随着他的体温,蓦地温暖了她冰冷的身子,她难以自持的环抱着他的腰杆,唯有如此,她才能真正感受他的存在,粉舌勾挑着他的灵舌,她的主动回应,让他低咒了声,胸腹问窜起一团欲火,烧得他理智全失。 原本只想趁机惩罚她,却没想到他是在折磨自己,怀中玲珑有致的女性娇躯,教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沉着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胯间肿胀的男性欲望,说明他对她的渴望, 他狂热的吻,让她全身酥软,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强劲的电流瞬间流窜进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眸中倒映着他俊逸的面容,还有他难得一见的热情。 属于她的芳香甜美,让他一尝便上了瘾,除了医术,再没有任何人事物能撼动他的心,偏偏这妮子就这么毫无预警的闯进他的生命里,教他不知不觉为她动了心,而她居然还狠心的要赶他走? 他诸葛光明是何等人物,岂能让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既然决定要留下来,任何人也赶不走他。 绵密的深吻让两人气喘吁吁,他依依不舍的结束这个吻。华泠攸睁着氤氲的黑眸,看着他一向冷然的眸中,有着明显的情欲,酡红轻轻爬上她的粉颊,她无力的轻靠在他怀中,聆听着他同样急遽的心跳声。 「泠攸,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同情你,而是因为我在乎你,就算如此,你还是要我走吗?」他搂着她的身子,语重心长的说着。 就连告白也要这么严肃,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一人了,即便如此,她仍是感到欢天喜地,以为她注定要以单恋收场,却没想到诸葛光明居然也心系于她,这代表说她也是很有女性魅力的罗? 「你现在不走,往后都没机会走了,这样你还是愿意留下来吗?」她娇声说道,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小女人娇态。 「要走,我有的是机会,又何必为了你牺牲呢?」垂眸看着她的发心,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栽在一名女子手里,果然是一物克一物啊! 「就算我是个不祥之人,你也愿意为了我留下?」她问出心里最在意的事。 闻言,他莞尔一笑,轻拍了拍她紧绷的脸蛋。 「你不是个不祥之人,别忘了我可是你爹的首席弟子,就算你不能亲自替病人看诊,还有我当你的手,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就够了。」他笑道。 他贴心的话,让她不禁热泪盈眶,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让诸葛光明的笑容一敛,忙不迭的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珠,却是越擦越多,而后她索性号啕大哭起来,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完全不顾了。 「别哭了,留在我身边真有这么难吗?」他眉头打了千千结,头一回怀疑自己的男性魅力。 他严肃的表情,让她微微止住了泪,明明她该笑着接受他的感情,怎么会哭得乱七八糟的,明明长得就不是沉鱼落雁之姿,这一哭下去,肯定是丑到不能见人了啦! 她捂住自己的脸,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怀里的东西在她的扭动下不慎落了地,她透过指缝,瞧见地上那团红色的物品,一张脸顿时青红交错,正在烦恼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捡起来,却让诸葛光明给勾起下颚,逼她迎视着他的眸。 「泠攸,我还没有听到你的答案。」他必须确定她的心意。 「什么答案?」她眨了眨跟,未干的泪珠沾附在她的长睫上,我见犹怜。 「你的心意。」他俯下身,用唇吻去她长睫上的泪珠。 他暖昧的举止,惹得她芳心怦然,心跳紊乱不已,先前她还以为他是个冷冰冰的大木头,却没想到谈情说爱的功力也毫不逊色,尽管内心因为他的亲密举动而感到雀跃万分,但地上那件肚兜,可是不能让他瞧见了呀! 「我……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呀!」她漾起笑容,心不在焉的说着。 「真的?」她飘忽不定的眼神,让他心存质疑。 「当然当然,我几时说谎骗过你了?」她干笑两声,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肚兜给踢到一边去。 「是吗?」他挑眉。 「是呀!我好冷喔!咱们赶紧回去吧!」她用力搂着他,推着他直往回走,脚下还不忘将那件肚兜踢得更远。 一想到那件她冒着生命危险捡回来的肚兜,就这么被她丢在地上践踏,她着实感到欲哭无泪,等她把诸葛光明给支开,她再回来捡。 「也是,你身子都湿透了。」她冰冷的身子,让他眉心微蹙。 他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正当两人准备打道回府之际,小萍匆匆忙忙的急奔而来,差点就迎头撞上他们,若不是诸葛光明敏捷的闪开,只怕三人就要这么撞在一块了。 「泠攸,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光明哥,真是谢谢你!」一见到好友平安无事,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谢他做什么?又不是他救我的,我早说过我会泅水的嘛!」在他赶来之前,她早就平安上岸了。 「无论如何,你平安无事就好……咦?」目光被地上那团红色物体给吸引住,她弯身拾起,在两人面前抖了开来。 「泠攸,这不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捡回来的肚兜吗?怎么会丢在地上?」还弄脏了呢! 一见到她的贴身衣物就这么大刺刺的摊开在众人面前,华泠攸脸红得像熟透的蕃茄。她动作迅速的抢下小萍手中的肚兜,忙不迭的揣在怀里,低头敛目的不敢面对诸葛光明异样的眼神。 「你说你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为了捡回这件肚兜?」他的声音不自觉上扬。 「对呀!我本来还劝她别捡了,反正一件肚兜也没值多少钱嘛!但她就执意要去捡回来,真是急死人了。」小萍还不忘加油添醋一番。 天呀!地呀!这死小萍是存心让她拾不起头来吗?为了捡回肚兜就已经够丢脸了,她还当着诸葛光明的面亮出她的肚兜,这要她以后拿什么脸来面对他? 「小萍,你这么多话做什么?」她恼羞成怒的吼道。 「我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啊!」被凶的莫名其妙,她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你……你这个蠢蛋,我不要理你了!」她气得直跳脚,而后揣着怀中的肚兜,头也不回的急奔而去。 她的脸都丢光了啦!呜呜呜!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清脆的嗓音,在烟雾弥漫的屋内格外清晰。 华泠攸披散着一头黑发,浸泡在热水里,双手搁在木缘,纤细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只见她只手托腮,清秀的瓜子脸上,有着明显的懊恼。 一想到诸葛光明异样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挖个地洞跳下去,顾不得他有没有跟着她回来,她一回家就替自己烧了热水,褪去湿透的衣裳,将自己泡进温热的水里,早知道她就不去捡那件肚兜了,让水冲走至少也没人知道那是她的。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车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她再吟。 「有闲暇时间缅怀故人,倒不如和我好好解释一下还来得比较实在些。」低沉的男音在门外响起,吓得她手一滑,整个人跌进水里。 屋内投有半点声响传来,令诸葛光明眉头深锁,方才在溪畔听了小萍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于这妮子不怕死的胆大行径,他是怒火中烧,就算她泅水功夫了得,但在那么湍急的溪水中,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而她居然还蠢到拿自己的生命安危开玩笑! 她的房门始终紧闭着,屋内也没有半点声响,深怕她在里头出了意外,他毫不客气的抬脚用力一踹,原本紧闭的木门,让他一脚给踹了开,巨大的声响让沉进水里的华泠攸忍不住探出头来,一面对他严肃的俊容,她倏地拔声尖叫,整个人缩在浴桶里。 没料到她是在房里沐浴,诸葛光明诧异的睁大眼,看着她一脸羞窘,又羞又恼的瞪着他,他忙不迭的转过身,一颗心早已因这场意外而紊乱。 「你这个登徒子,还不快点出去!」居然敢撞门偷窥她沐浴,简直是太过分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沭浴。」方才隐约看到她光裸的臂膀,那白皙的肌肤,竞令他感到心猿意马。 他又不是头一回瞧见女人的裸体,却从未像此时这般沉不住气,腹间汇聚的热流,令蛰伏在他体内许久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以为自己脱离血气方刚的岁月许久,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有多冲动。 「现在知道了,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若不是此时她光着身子,她早就冲上前痛打他一顿了。 「我有事要问你。」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体内紊乱的气息。 「要问也得要等我沐浴完再问呀!」他杵在这里,若让旁人看到会做何猜想?再加上他又把她的门给踹坏,她想起身更是难上加难。 「等你沐浴完,你确定你会回答我的所有问题?」他沉声问道。 「看你想要问什么。」她语带保留的说。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去北方?」 闻言,她顿时一怔,她待在这儿好好的去北方做啥?再说她爹娘所留下来的遗物全在这儿,她没道理离开这里呀! 「我在这儿好好的,没事去北方做什么?」她泡在水里,开始梳理起一头长发。 「因为再过几天,我必须前往北方寻找续命丹的另外两味药引。」他低喃。 第十一章 一听到他要离开,梳理青丝的手突地停住,她以为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却忘了他居无定所,即便他心系于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毕竟他一向是行遍天下,云游四海,怎会屈就于这小小的灵南村呢? 「你这么急着炼续命丹是为了什么?」他会踏进灵南村,就是为了要炼续命丹,莫非他有什么亟欲要救的人? 他挺直腰杆,不顾她的叮嘱,迳自转身面对她,只见她隐藏在水面下的酥胸,若隐若现的频频挑战他的冷静,他别开视线,将目光锁定在她脸上,天知道他得耗费多少力气才能克制住心里那头即将脱匣而出的猛兽。 「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他笑然。 「起死回生?你当真以为自己是神?续命丹也只能护住活人的心脉,死人可是救不得,别傻了你。」她轻哼了声,压根忘了此时她应该要他转过身去。 「或许那味咒灵血,能让我完成心愿也不一定。」他意味深长的说。 「笑话!那咒灵血长得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依这名儿来看,肯定是被诅咒之人的血吧!」 「若是如此,那更应该前往北方了。」 「为什么?」她挺起胸,一脸纳闷的望着他。 「北方国界之境,有个女巫部落,应该对于诅咒之说有所了解。」他俊眸微脒,目光灼热的盯着她直瞧。 「女巫!不是吧?那些女巫可是很可怕的,没事去招惹她们做什么?」她皱着眉,身子不自觉的又挺直了一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你不愿,那光明就在此拜别,后会有期。」他一个旋身,不想再继续凌迟自己,决定迈步离开。 看他翩然离去,她压根忘了自己身无寸缕,一股劲儿的从水里站了起身,匆忙的朝他急奔而去。 听到身后的水声,诸葛光明下意识的转身,只见一名赤裸美人,就这么对他投怀送抱,让他错愕不已。 「谁说我不想去?我去,我要去!」她不想再孤单一人了。 怀中馨香的女性同体,再度考验他的意志力,这女人当真以为他是柳下惠,对她的袒裎相见可以无动于衷?那可是大错特错!他可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对于自己心仪的女人,怎会无动于衷? 「眼下就算你不去,也由不得你了。」语落,他低头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他、他、他怎么能在这里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面对他的凌厉攻势,她居然是节节败退,任由他鲸吞蚕食,在她身上乱摸乱蹭的,但若不是她脑子有问题,忘了自己身无寸缕,还对他投怀送抱,又怎会惹得他兽性大发? 「喂!你做什么!」她别开脸,气息不稳的轻斥。 「有胆子对我投怀送抱,没胆子承担后果?」一向澄澈的黑眸,此时早已让情欲所主宰。 此时的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诸葛光明,褪去冷静的表象,灼热的目光,既危险又陌生,他炙热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顺着她的玲珑曲线游走,直到盈握住她胸前的丰盈,引来她的娇吟。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喘着气,嫣红的面容赛若桃李。 「当然,不就是男欢女爱之事……」不理会她的抗拒,他俯身轻啄着她一身的细嫩雪肤。 身子如遭雷殛,她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岂能任由他这样任意轻薄?即便她喜欢他,也不代表她没有节操观念呀! 只见她猛地朝他挥出一掌,诸葛光明敏捷的侧头躲开她的攻势,轻易的箝制住她的手,牢牢的固定在她头顶上方,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羞愤难当的朝他乱吠。 「诸葛光明,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女人。」他眯眼欣赏着她的玲珑曲线,难以想像在她的粗布衣裙下,竞有着如此曼妙的身材。 她如丝般光滑的好肌肤,令人爱不释手,尤其她左胸上方,还有一朵淡淡的红梅印记,随着她的喘息而起伏,栩栩如生,蓦地,他伸手轻抚着那朵红梅,俊容上有着深思。 被人这样细瞧自己的胸,华泠攸恨不得就这么昏过去算了,这男人还真懂得怎么羞辱她,看他聚精会神的轻抚着她的胸,仿佛上头长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她微一咬牙,决定出声抗议。 「喂!我可不是病人,用不着你这样观察!」 「这朵红梅印记,是怎么来的?」平滑的触感,不像是烙上去的。 「那是胎记,你还不快让我起来穿衣裳?」 「这红梅印记,红得似血。」若是胎记,未免太过细致。 「谁管它像什么,你快放开我!」她忍不住扭动着身子,一点也不想当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一手搓揉着她的酥胸,长指逗弄着她早已尖挺的蓓蕾,惹得她频频喘息,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那朵红梅更加醒目,他俊眸微眯,轻柔的吻着她的红梅,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蓦地钻进她的心,让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颤。 「会冷?」没忽略她的颤抖,他抬起头,低哑的嗓音特别迷人。 「当然啊,我可不像你穿那么多……」心头的冷意一闪而逝,她蹙着眉,心不在焉的回道。 闻言,他薄唇轻扬,一手扯开腰间的束带,褪去身上的衣袍,只见他裸露出精壮的胸膛,古铜色的健康肤色,令她怔愣了好半晌。 还以为他看似文弱,却没想到身子倒是挺结实的,看他胸前有一道长达三寸左右的伤痕,她心头一拧,用着不知何时早已自由的手,轻轻抚过那道令人沭耳惊心的痕迹,那微微凸起的疤痕,可以想见当初他是受了多重的伤。 「怎么了?」她眸中的隐忧,令他挑眉轻问。 「这伤怎么来的?」 看她极其温柔的抚着他胸口的伤疤,心头蓦地流过一丝暖流,自从他和妹妹相依为命后,早巳养成他不轻易对外人示弱的一面,在众人眼中,他几乎没有弱点可言,但他毕竟是个血肉之躯,并不若外人所想的那般刀枪不入。 「为了救明月受的伤。」他低喃。 他口中的明月,肯定是对他极为重要的女人吧?思及此,她的心彷佛被撕碎了般,胸口窒闷的感受,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她吞咽困难的说着。 「当然重要,为了她,我甚至可以牺牲生命。」他唯一的妹子,就算要他牺牲性命护她周全,他也在所不惜。 毕竟爹娘临终前要他好好照顾妹妹,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即便他对外冷情,但对自己的亲人,却是不顾一切的守护到底。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样玩弄我?」她眼角含着泪光,神情复杂的望着他。 「玩弄你?我几时玩弄你?」他浓眉轻蹙,不明白她的结论从何而来。 顾不得自己身无寸缕,她撑起身子,端坐在床榻上,和他平视着,氤氲的水眸有着盈盈泪光,长发垂落胸前,适巧遮掩住她胸前的裸露,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更加引人遐思。 「明明心里头就有人了,你还这样占我便宜,就算不在乎我的想法,你也该考量一下你口中的明月,想想她知道后会有什么感想?」 她忿忿不平的对他咆哮。 「她该要有什么感想?」就算他要娶她为妻,也不需要向明月通报。 「无耻!她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吗?你竟然这样对待她!」原本心里还羡慕那个明月姑娘,现在她倒同情起她来了。 「我替她找个嫂嫂,她高兴都来不及了,还会有什么其他感想?」 他挑眉,纳闷的看着她失控的行径。 还在气头上的华泠攸,一听到他的话,难掩错愕的睁大眼。诸葛光明轻叹了口气,总算明白这丫头在生哪门子气,虽然他很高兴她在吃他的味,但对象是谁也得搞清楚吧! 「你说……你口中的明月,是你妹妹?」她小心翼翼的向他求证。 「诸葛明月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我救自己的妹妹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他莞尔一笑。 「你干嘛误导我!」害她吃了莫名其妙的飞醋,幸好她不认识诸葛明月,否则岂不是被她笑话? 她噘着嘴的可爱模样,令他忍俊不禁,他轻轻揽住她的身子,灼热的大掌在她光滑的裸背上来回摩挲,暖昧的气氛瞬间再次弥漫,华泠攸全身兴起颤栗,小手轻放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小脸忍不住布满一层红晕。 「前些年,我和明月在异域遇劫,为了救她,不慎让那些盗匪砍了一刀,幸好只是皮肉伤。」他言简意赅的说着。 「皮肉伤?这伤口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是皮肉伤呢?」骗她不懂医吗?她好歹是名医华靖的女儿,除了不能救人外,该懂的她都懂。 「你忘了我是个大夫吗?明月也是个大夫,否则我又怎会存活下来?」更不可能会在这里和她解释。 「你不是每回都能这么福大命大的,往后离那些刀啊剑的远一点,就算要救你妹妹,也不准用你的生命开玩笑。」一想到他极有可能命丧刀下,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闻言,他笑意渐深,以后明月的安危再也不是他的责任了,自从他将明月的生命托付给了当朝的铁血宰相,他就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往后他的心里,只会住着一个名叫华泠攸的女人。 「如果你愿意随我浪迹天涯,成为神医的妻子,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她微怔,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她冷不防抬起头,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脸猛瞧,这种承诺性的话,可不是可以随意拿来开玩笑的,她是会当真的! 「你在开玩笑吗?」她牵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的表情像在开玩笑吗?」大夫不打诳语,他从不开玩笑。 「但你说要我成为你的妻子,这代表你要娶我耶!」她忍不住再欢强调。 「是呀!但如果你要娶我也无妨,只是我的聘金很贵的。」他打趣道。 娶他? 她肯定是在作梦!否则怎么可能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她索性闭上眼,用力的捏着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痛楚令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她猛地睁开双眼,望着他似笑非笑的俊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娶你……那你要入我家的姓喔!」她讷讷的说道。 「唔……你不觉得姓诸葛比较好听吗?」他轻抚下颚,状似认真的说。 「不,叫华光明也挺好听的呀!」她眉眼微弯,开始和他一搭一唱起来了。 「叫诸葛泠攸也不错。」他笑然。 「不不不,你要叫华光明。」越念越顺口呢! 「真没气势,还是姓诸葛吧……」他黑眸微黯,俯身吻住她的唇。 「姓华吧,你入我家的姓……」她喘着气,仍不死心的游说。 「我还是想姓诸葛。」他邪邪一笑,低头轻咬着她的唇。 「那你还说要我娶你。」分明是胡说。 「我不也说了,我的聘金很贵的。 「多少?」她还真的打算听听他的条件。 「你真想听?」他笑问。 「当然!」能让神医人她家的姓,说什么也得试上一试。 「那就是……无价。」他放声大笑。 「你耍我!」亏她还当真了,这家伙居然敢整她! 「我哪敢要你,嫁进诸葛家,你还多了个家人,总比你一个人在华家孤孤单单的好啊!傻瓜。」他轻捏她的鼻头,神情问尽是温柔。 第十二章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有他懂她!她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不管要去哪里,只要有他,她哪里都去! 她压低他的头,主动献上她的吻,她笨拙的亲吻,却让他兴起一抹怜惜,夺回主导权,他深情的吻着她,屋内除了浓浊的喘息声外,再无其他。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低哑的嗓音在室内扬起。 「可以说不愿意吗?」她轻笑。 「倘若你想被我囚禁在这张床榻上,」他笑得诡谲。 「你这是在威胁我?」她挑眉。 「我一向实话实说。」他可是有给她选择。 「那嫁给你有什么好处?」她得衡量衡量。 「好处可多着呢!你寂寞时,有人在你身边陪伴你;你生病时,有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你难过时,有人在一旁安慰你;你开心时,也会有人和你一块分享,这么好的丈夫,你上哪找?」他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她咯咯直笑,本以为他谦虚不自夸,却没想到牛皮吹得倒挺大的,她一个翻身,整个人趴伏在他身上,看着他俊朗的眉目,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一想到往后的日子有他相伴,她就感到欣喜若狂。 「这个条件听起来倒挺不错的,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她嫣然一笑,长发垂落在他身上。 「你说你师父是天山耆老?」收拾着简单的行囊,华泠攸诧异的开口。 「是。」将药箱收拾妥当,他波澜不兴的应了声。 倘若不是见识过他热情的一面,她当真以为他只有这张木头脸,这男人未免也太双面人了,人前一个样,人后又一个样,幸好她是他的妻子,另外一面,只有她看的到。 思及此,她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引来诸葛光明的侧目。 「什么事这么好笑?」 她敛住笑意,看着他道貌岸然的面容,忍不住定上前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只见他扭曲的俊容,看来格外逗趣。 「我在笑说,你这人真奇怪,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私下又是另一个样子,这样不会很累吗?」她偏头问道。 「当然不会,这两种个性都是我。」唯有面对她,他才会有另一面。 「是吗?」她显然不信。 「我性情淡漠,唯有在你面前才会热情些,莫非你希望我对每个人都如出一辙?」 他挑眉。 闻言,她心一惊,一想到外头那些成天觊觎他的莺莺燕燕,她就感到全身不自在,虽然他们是夫妻,但毕竟没有正式拜过天地,村里的人又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些女人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叫死心。 全怪这男人没事长得那么好看做啥?当个神医就要有神医的样子啊!至少也要留个胡子什么的,她记得她爹也是留着长长的胡须,就连村里的吴大夫也是这样。 「你若敢这么做,我马上宰了你!」她气急败坏的揪着他的衣襟。 「你不是希望我热情些?」他哑然失笑。 「谁要你对那些女人热情了?」她没好气的嘟着嘴。 见她怏怏不乐,他薄唇轻扬,明明就在意他还装得若无其事,他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印上一个轻吻。 「既然不希望我对其他人热情,那就直说,我不爱拐弯抹角的。」 他轻敲着她的头。 「这种事还用得着人家说吗?」她揉着被敲疼的头,忍不住抗议。 「强词夺理。」他摇头失笑。 将东西收拾妥当后,两人双双踏出华家大门,华泠攸转头看着这间她居住十九年的屋子一眼,想起在这里有着她和爹娘的美好回忆,便不由得触景伤情。 一只手蓦地搭上她的肩,她回过神,眸中还有着来不及敛去的泪光,诸葛光明俊眉微拢,明白她的不舍,仅只是用行动来支持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里有着我和爹娘的回忆,如果可以,我真不想离开,只是我知道我若是一直待在这,便会永远沉浸在失去双亲的悲痛中。」她深吸一口气,头一回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阵狂风袭来,吹乱了她的一头长发,鹅黄色的衣裙随风飘扬着,她伫立在屋前,眸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他拍着她的肩。 「是呀!不过你还没和我说,你那位天山师父是怎么收你为徒的。」她收起悲伤的情绪,话锋又绕到他身上来。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重点是她想知道那位天山能者到底有多厉害。 「也没什么,只是有天我爹和我师父打赌,结果师父输了,便收我为徒。」 「是打什么赌?」她眼巴巴的望着他。 只见他眉头微挑,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开,显然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欲望,华泠攸不死心的追了上去,究竟是什么赌会让那位天山耆老输得惨兮兮,进而收他为徒的? 「是打什么赌嘛?」她在他身旁转着圈,非要他说明不可。 「这不重要,你知道离心草和断肠花的所在地吗?」他直接转移话题。 「我曾听爹提过,在北国之境,有个叫咒山的地方,那里有断肠花和离心草。」之前华靖曾去过那里。 「咒山……」他敛眉低吟。 「听说那里荒草遍布,一进去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素有巫山之称,就连我爹也曾在里头迷失了三天呢!」她柳眉徽蹙,忆及当时爹差点回不来,她直觉就认定那地方太诡谲。 「咒山离女巫部落很近,或许能顺路去打听有关咒灵血的消息。」 「可是那里很危险,你真的要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诸葛光明薄唇微勾,眸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天底下还没有我诸葛光明去不成的地方。」 身为诸葛家的一员,不到紧要关头,他绝不放弃! 「你确定这里是咒山?」望着眼前翠绿的山头,诸葛光明狐疑的问道。 碧草如茵,伴随着虫鸣鸟叫,山坡上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花朵,哪里像是座荒山? 分明是座世外桃源!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爹曾告诉我,咒山是座荒山呀!怎么才短短几年就成了这副模样?」她难以置信的惊呼.倘若咒山真是一座荒山,绝不可能短短几年光景就成了眼前的模样。 他眺望着满山茂密的树木,一层白雾笼罩着山头。让他心头有着不安的预感。「你爹是何时来的?」 「就在二年前,他过世的那年。」她记得从这座山回来后,爹娘便染上了恶疾,无论怎么治都治不好,拖了没几日便撒手人寰。 「短短二年不可能让一座荒山变得如此欣欣向荣,你不觉得山闯弥漫着一股瘴气,让人感到不适?」他俊眸徼眯,看着山林间的那层白雾。 「瘴气?我是没感觉,但是我爹娘的确是在来过这座山后就一病不起,说不准这里真的不寻常。」她皱眉。 诸葛家一向精通奇门盾甲之术,只是他虽无钻研,但也略有涉猎,那层白雾看来就像是有人刻意布下的阵术,莫非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思及此,他眉心一拢,决定上去一采究竟,只见他步上山径,挥开茂密的树丛,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华泠攸忙不迭的跟了上去,这人要走也不打声招呼,就不怕她走失了吗? 「光明,你等等我呀!」她眉心微拢,忍不住抱怨。 「泠攸,你在这里待着,我先过去看看。」为了怕她被无端卷入,他伸手阻挠她的行进。 「你要去看什么啊?里头有什么豺狼虎豹你都不知道,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她可不想见他丢了命。 他步伐一顿,意味深远的转头凝视着她,看她忧心仲忡的表情,明白她的心情有多么惴惴不安,毕竟她的父母就是在这里染上恶疾,若他再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放心吧!我保证会平安归来。」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你们每次都这么说,却每次都让我失望……」她喉头一阵哽咽,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当年她爹娘也是这么告诉她,结果人是平安归来了,却也染上了不知名的病,偏偏她又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天天的衰弱,她还记得他们临终时,嘴里还念着她的名,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他们残忍的留下她一个人,要她亲手埋了他们,甚至还要她独自一人咬牙活下去,这样的折磨,每日每夜都在撕扯着她的心,如果可以,为什么他们不带她一起走,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见她潸然泪下,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他心肠一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原本以为让她置身事外,就能护她周全,却忽略了她心里的感受。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好吗?」他吻着她的发心。 「不要,我要跟着你。」就算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块。 「泠攸,我是担心你会受伤。」若她受伤,他的心也不好受。 「我也担心你会受伤呀!你们口口声声都说是为我好,但却不问问我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她扁着嘴,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她的执拗,他是见识过的,明白她绝不会乖乖在这里等着他,他轻叹一口气,既然她心意已决,那他也多说无益,只能带着她闯阵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得保证不会离开我身边。」他叮嘱。 闻言,她破涕为笑,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用力的点头应允,只要能跟在他身边,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只要他别再丢下她一个人。 「我会跟在你身边的。」她挽住他的手,露出甜美的笑靥。 即便他心里仍有些许迟疑,也在看到她的笑容而消散,只要他还存着一口气,就会用尽生命来保护她。 「这座山头极有可能让人布了阵,瘴气也因此孕育而生,你爹后来有顺利采到断肠花和离心草吗?」他垂眸问道。 她摇首,清秀的脸蛋上,有着淡淡的哀伤。 「没有,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只说这里是一片荒山,他们在这里迷失了方向,花了好些天才走了出来,所以爹在临终前,还存着一丝遗憾。」 「你爹确定这里有离心草和断肠花?」他走到白雾密林的入口,看着苍茫的雾气,心里似乎在盘算些什么。 「当然,我爹的话是不会出错的,再说我的曾曾曾……不知道曾到哪一代去的祖先,可是个名满天下的神医,当时他也说过这北国之境,有座白雾密林,里头盛产着奇珍异草,只要能深入一采究竟,便能采得灵丹妙药呢!」她对自己祖先的话可是深信不疑。 「经过世代更迭,你祖先说的白雾密林,或许和我们所认定的有所出入。」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气息,让他心生警惕。 「不可能,这北国之境只有一座咒山,又是白雾缭绕,肯定不会有错的。」她十分笃定。 「你的祖先曾进去过吗?」他从怀里掏出一瓶白色瓷瓶。 闻言,她有些心虚的垂下眸,事实上她也只曾在医书上看过,还有爹娘的转述,至于是不是真有人成功闯进白雾密林里取得仙丹妙药,她就不得而知了。 第十三章 只是她的祖先可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质疑自己的祖先。 「一定有的嘛!否则他们怎么会留下蛛丝马迹呢?好了,废话不多说,咱们快点进去吧!」她索性催促着他。 「且慢,要进去前,先服下这个。」他将瓶中的药丸倒一粒在她手中。 「这是什么?」掌心里那颗乌漆抹黑的药丸,令她扬起眉来。 「解毒丸。」不待她反应,他迳自吞下手中的药丸。 「我又没中毒,吃这个做什么?」纳闷归纳闷,她还是乖乖的将药丸眼下。 「别多问,服下就是了。」见她吞下,他拾起地上的枯枝,往入口处轻掷了去。 只见白雾消散后又渐渐凝聚,一层又一层的白雾如鬼魅般的弥漫开来,原本能见度极低的密林,此时早已伸手不见五指,华泠攸害怕的紧抓身旁的诸葛光明,深怕一个不慎,就会和他走散了。 「光明,我什么都看不见!」她只看到一团的白,就连脚下踩着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紧抓着我就是了,千万别放手。」他握住她的柔荑,小心翼翼的往前方直走。 「你走慢点……」感觉手臂被树枝划过,她心头泛起恐惧,面对眼前这个白色世界,让她也不由得感到害怕。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地面传来强烈的震动,让华泠攸忍不住惊呼出声,诸葛光明俊眉微拢,将她护在怀中,直觉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只见原本白雾笼罩的密林,此时渐渐散去,映人两人眼帘的是一座湖泊,湖上伫立着一栋华美的水榭楼阁,雕工之精美,让人叹为观止。 这座荒山里,居然有像世外桃源的地方,她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倘若不是湖面上划来一艘画舫,她还以为这里是一幅画。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她讷讷的开口。 「看来这里真如同你祖先说的,藏着奇珍异宝也不一定。」他轻喃。 「但他可没说这里藏着一座皇宫呀!」这座雕工精美的华丽建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诸葛光明静默不语,只是看着那艘画舫缓缓靠了岸,一名身穿绿衣的女子俐落的跳了下来,用着傲慢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你们这帮蛮人,上回受的教训还不够,现下又想来找碴吗?」绿衣女子皱着眉,额心上镶着一颗珍珠。 「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咱们是头一回踏上这座山。」他恭敬的拱手作揖。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人不都是为了传说中的金银财宝才来的? 告诉你,这里没有那种东西!」女子盛气凌人的擦腰怒骂,华泠攸眉心微拢,好歹他们也是低声下气的在和她交涉,这女人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彷佛他们真和那些觊觎金银财宝的人全是一伙的,生平最痛恨被人冤枉,这口气她怎么样也吞不下。 「谁希罕什么金银财宝?咱们这回上山,是为了采集断肠花和离心草,你说的那些人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忿忿不平的挺身而出。 「断肠花和离心草?是谁同你们说这里有那两样东西?」清柔的嗓音从画舫里头传出,绿衣女子惊跳起来,忙不迭的收回凌厉的气势。 只见一名身穿华服的娇艳女子,施施然的从画舫里走了出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眉不点而黛,唇不点而朱,狭长的美眸里,流转着风情万种,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足以令男人疯狂。 身为女人的危机意识猛地抬头,华泠攸眉头皱得死紧,一脸戒备的瞪着眼前的女子,诸葛光明波澜不兴的站在原地,睿智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深思。 「想必姑娘知晓。」他扬声轻喃。 女子轻扫了他一眼,红唇扬起一抹漂亮的弧度,毫不忸怩的打量着他,眼前的男人气质恬淡,从容若定,俊雅的外表,搭配上那双精明的瞳眸,她打从心里欣赏起来。 「这座山是我们的定居地,山里的一草一木,皆归我们所有,倘若你们是为了这两样东西前来,很抱歉,恐怕不能如你们所愿了,青儿,替我送客。」女子拂袖,下达逐客令。 「听到没有?我们小姐要你们快点走。」绿衣女子得意的抬起下巴,开始赶人。 「咒山是座荒山,并非你们说要如何便如何。」华泠攸不悦地开口,对这两个女人一点好感也没有。 「哦?这位姑娘胆识过人,竟敢和我争起地盘来了。」女子扬唇轻笑,眸中有着不以为然。 真讨厌,长得漂亮就能这样为所欲为吗?虽然她长得是没她漂亮,但好歹这人情义理她是懂得的,至少她不会占地为王。 「姑娘精通五行阵法,在四周布下了白雾迷阵,甚至还任由瘴气伤人,有失允当。」 诸葛光明将挡在身前的华泠攸揽在身后,担心眼前的女子对她不利。 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女子娥眉轻挑,眉心一点红艳的珠砂,更衬托出她的妩媚动人,她莲步轻移,头一回将目光放在他身后的华泠攸身上,一道强烈的感应,让她忍不住屏气凝神,仔细的打量她。 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华泠攸皱着眉,打量诸葛光明她没话说,毕竟她知道他的外貌有多出色,但被同样身为女人的人打量,怎么看怎么怪。 「你也懂阵法?」收回目光,女子扬声问道。 「略懂。」他沉声道。 「能破了我的阵法,绝非等闲之辈,远来是客,不介意由我做个东道主,请两位吃顿便饭吧?」女子嫣然一笑,露出友善的笑容。 「谁要和你吃饭……」华泠攸对这女人压根没半点好感,打死她都不愿上她的贼船。 「那就有劳姑娘了。」不理会她的抱怨,诸葛光明豪迈的应允了她的邀请。 「多谢公子赏脸,青儿。替我好好招呼。」女子朝身旁的绿衣女子吩咐了声,随即转身离去,临走前,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华泠攸一眼。 那挑衅的目光,明白的宣告她的胜利,华泠故眉头深锁,正想私下和诸葛光明好好沟通,却让绿衣女子给打断了。 「公子,这边请。」 「姑娘客气了。」朝绿衣女子微微颔首,他迈开步伐,跟着上了画舫。 「姑娘,你不来吗?」即便语气和缓,但绿衣女子眸中的得意,仍是彻底激怒了她。 「去,怎么不去,他都敢上船了,我还怕你不成?」她气愤的拎着裙摆,火大的上了画舫。 该死的诸葛光明,一见到美女就失了魂,一点节操也没有,回去她肯定得好好训他一顿! 「原来公子是名闻遐迩的神医,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女子眼波流转.低低轻笑着。 「白姑娘客气了,倒是这女巫部落居然就在咒山里,倒是令在下感到错愕。」诸葛光明扬唇笑道。 只见两人一句公子来,一句姑娘去的,那场面怎么看就怎么刺眼,尽管她人就坐在诸葛光明身边,却像是置身事外般,一点也插不上话,以前她和他相处时,怎么就没这么和乐融融,甚至还暖昧到了极点! 「食色性也」这句话果真不假,亏她还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结果还不是看到美女就傻了眼,甚至还和她有说有笑的,简直是气煞她也。 「原本我们女巫族是定居在离咒山约莫十里处的小村落,只是随着族人渐渐减少,逼不得已只好在咒山另觅一块福地,为了断绝外界的侵扰,才会设下阵法。」白芊枫主动替他斟酒,长睫微敛,更显娇媚。 什么女巫?分明就是妖女!瞧她刻意接近诸葛光明,显然就是对他有意图,而这个笨蛋还呆呆的接受她的好意,就不怕人家会错意,以为他也对她有意思,到时来纠缠不清怎么办? 「白姑娘别忙了,我来就好。」抢过白芊枫手中的酒瓶,华泠攸扯唇轻笑,圆润的大眼里,有着明显的敌意。 我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她朝白芊枫使了个眼色。 呵!你行吗?也不瞧瞧自己长得什么样子,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白芊枫嘲弄一笑。 看出她的挑衅,华泠攸皮笑肉不笑的替他斟酒,甚至还贴心的替他挟菜,面对她如此反常的行为。诸葛光明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泠攸,你怎么了?」 「我很好呀!这青菜很嫩,你多吃点。」她扬唇轻笑,故作无事的说着。 「不用忙了,我自个儿来就行。」他不习惯有人这样服侍他。 「没关系,我替你挟菜呀!」她又替他碗里添了只鸡腿。 「泠攸,你真的不用忙了。」他喝止她的行为。 「只是举手之劳嘛!你就别……」她话还没说完,就让白芊枫给打断了。 「华姑娘,你没瞧见诸葛公子碗里都堆满了,要他怎么吃呀?」 只见诸葛光明碗里的菜堆得像一座小山,她怔愣在原地,挟在半空中的菜,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搁进自己的碗里。 白芋枫掩唇轻笑,拿起酒杯朝他致意。「诸葛公子远道而来,芊枫在此敬你一杯。」 「白姑娘有礼了,只是在下除了断肠花和离心草之外,还有一事要向姑娘请教。」 他举起酒杯轻啜了口,这才说明来意。 「公子请说。」放下酒杯,她嫣然一笑。 「姑娘有听过咒灵血吗?」 闻言,白芊枫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甚至还要青儿关上窗门,就怕隔墙有耳,华泠攸闷闷不乐的吃着饭,对于她怪异的行迳早已不感兴趣。 反正这女人就是存心要和她抢男人就是了,她倒要看看她能变出什么把戏。 「你是打哪儿听来的?」压低嗓音,白芊枫一脸慎重的问。 「在我爹的医书里看来的。」华泠攸忍不住插嘴。 「医书?华姑娘,敢问令尊是?」原本都没将正眼放在她身上的白芊枫,此时也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华靖。」她挑眉说道。 「江南名医华靖?你是华靖的女儿?」白芊枫美眸微眯,身上散爱出一股杀气。 诸葛光明长手一伸,将华泠攸揽在身侧,面对自芊枫突如其来的转变,他心里约莫有了个底,看来此行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有收获,「看来白姑娘也认识家师。」诸葛光明薄唇微启,眸光闪烁。 「家师?呵呵,几时神医也拜倒在一名小小的大夫之下了?我还当诸葛光明妙手回春,看来也不过尔尔。」她收回先前的客套,目光凌厉的瞪着他。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知道咒灵血,又认识华靖,二年前他们夫妻俩身染恶疾之事,姑娘肯定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面对他的质问,白芊枫索性轻笑出声,娇艳的丽容上,有着冰冷的神情,只见她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柜前,拿出一只雕工精美的檀木盒。 「华靖夫妇原本闯进咒山里,只是为了断肠花和离心草而来,当时我族族长心怀仁慈,直接将这两样药草交给他们,却没想到他们拿到东西后不愿离去,甚至还意图闯进我族禁区,族长一怒之下,便将他们驱逐。」她从木盒中拿出两株干枯的植物。 「那为什么他们会染上恶疾?」华泠攸频频追问,毕竟能得知父母的死因,她比谁都来得激动。 第十四章 白芊枫嗤笑了声,美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她翩然转身,尽管脸上仍是噙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但那眸中的冷意,却令人感到背脊发凉。 「因为在这座白色密林中,弥漫的雾气,本身就是一种剧毒,这.毒无色无味,染上的人在七日内将会毒发身亡,当然,你们身上也染上了毒,除非有我族特制的解药,否则你们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他们!」华泠攸倏地起身,神情复杂的质问她,眼眶早已泛红。 「谁教他们不顾我族的警告,试图闯入禁区,所以族长没让他们服下解药,至于你们……只要让他留下来,成为我的男宠,我就无条件答应替你们解毒。」白芊枫纤手一指,千娇百媚的看着诸葛光明。 「男宠?」华泠攸拔声惊叫,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这可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誉呢!如何?」她可是胜券在握,不怕他们不同意。 看着白芊枫志得意满的嘴脸,华泠攸气得全身发抖,若不是诸葛光明一直拉着她,只怕她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前去痛打她一顿了,还容得她在这里大放厥词!什么男宠!这个条件别说她不同意,诸葛光明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始终保持静默的诸葛光明,俊脸上波澜不兴,涉险踏进女巫部落,他早就猜到会面对这等处境,区区瘴毒还难不倒他,只是在还没问出咒灵血的下落前,他还不能就此打退堂鼓,而他又得确保华泠攸平安无事,权衡之下,他在心里暗自做了决定。 「别问了,他不可能会同意的!」华泠攸冷哼了声,直接替他答覆。 「是吗?诸葛光明,你的答案呢?」白芊枫淡然一笑,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我答应你的条件。」他薄唇轻启,意外性的答案,让华泠攸怔愣在原地,看着白芊枫得意的笑容,她只觉得天地瞬间变了色,久久回不了神。 好色鬼!王八蛋!猪八戒!不要脸! 华泠攸气愤难平的坐在咒山外围的湖泊边,自从诸葛光明答应了那个妖女的条件后,她就被白芊枫给踢了出来,解药是依约给了她,但却不准她再踏进女巫部落半步,这未免太没天理了。 「诸葛光明,你这个王八蛋!你就不要出来让我遇到,否则我一定阖了你!」她火大的朝那座白雾密林怒吼,也不知道他听不听的到。 那个说要娶她的家伙,此时正躺在温柔乡里,一想到那女人会如何对他颐指气使,甚至要求他在床上服侍她,光想到那个场景,就教她妒火中烧,拾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朝湖里掷去。 湖里泛起阵阵涟漪,却难消她心头之恨,那女人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诸葛光明没节操的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但为人子女,她说什么也要替爹娘报仇,思及此,她抬眸望着那缠绕着白雾的密林,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 「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嘀咕些什么?」洪亮的男音在她身后传来。 闻声,她惊跳起身,漂亮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看着眼前披头散发,一身破旧不堪的男人,她直觉的倒退三大步,毕竟在这荒山野岭,半路杀出一个打扮怪异的男人,没被吓到才奇怪。 「你是谁?」她挑眉问道。 「我?我叫什么来着……」男人搔搔头,彷佛她提出的问题有多么困扰似的。 「连自己叫什么名都不知道,你该不会和那些妖女是同一伙的吧?」若是如此,她肯定不会轻饶。 「妖女?这里有妖?」男人瞪大双眼,夸张的左右张望起来。 疯子!这男人肯定是疯子,而她八成是脑袋不正常才在这里和他说三道四,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怎么闯进白雾密林,救出诸葛光明,倘若可以,她还想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个不知羞耻的妖女,哪有时间理这个男人? 「妖女在上头,我现在要进去除妖,没时间和你鬼扯。」她索性转身,往山上的方向前进。 「除妖?嘿!小姑娘,我正巧是除魔师,有妖的地方怎么能少了我?那妖怪长得什么模样?」男人一把扯住她的长发,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被他扯得头皮生疼,华泠攸吃痛的低吟了声,火大的转身朝他挥了一拳,男人躲避不及,让她打了个正着,捂着脸在原地申吟。 「活该!谁教你这样粗鲁的对待一个姑娘家?」她揉着头皮,拧眉控诉他的暴行。 「小姑娘,你也不遑多让啊!这样对待一个长辈……」手劲还不小。 「长辈会这样不懂礼数吗?我现在要进去那个白雾密林,不想死的话就别跟来。」 她从怀中拿出一朵黄花,毫不迟疑的塞进嘴里。 蓦地,一只大掌用力拙住她的下颚,那张脏污的脸孔近在咫尺,他甚至还用手指挖出她嘴里的黄花,她杏眸圆睁,死命挣脱他的箝制,却发现她的挣扎不过是以卵击石,压根撼动不了他半分。 「你做什么?」男人浓眉纠结,对她的行为显然不苟同。 「这句话该是我问的吧?」 「有什么不如意直说便罢,何必寻短?」他看着手里那朵嫩黄的花朵,脸上有着凝重的神情。 「我几时寻短来着?」她很珍惜自己的小命。 「这是阎王花,寻常人服下一日内必会毒发身亡,你年纪轻轻,做什么这么想不开?」 她微微一怔,阎王花数量极为稀少,唯有在天山上才能发现它的踪迹,她爹穷尽一生,也不过才取得了一株,为了破除白雾密林中的毒雾,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以毒攻毒,才会义无反顾的服下剧毒,却没想到让他给制止了。 「我说了,我要进入那座白雾密林,而为了破除那些毒雾,我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她挥开他的手,看着在他掌心里的黄花,俏脸上有着挫败的神情。 「以毒攻毒?小姑娘,你脑子有问题吗?那片毒雾你确定会比阎王花来得毒吗?倘若毒性相克,你这条小命就连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毫不怜惜的将那手中的黄花丢在地上踩烂。 「我不管,我决定豁出去了!」反正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她宁愿中毒而死也不愿让那个白芊枫好过。 看她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男人浓眉微挑,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大饼,硬是塞进她手里。 「斩妖除魔也是我的工作,吃下它,我和你一块去。」 「这是什么东西?」她皱着眉,看着手中长相怪异的东西,一脸狐疑的问。 「当然是我特制的化毒饼呀!吃下它之后就百毒不侵,区区一个毒雾又算得了什么?」他朗声大笑。 「什么化毒饼?」她看是毒饼还差不多。 男人用力拍打着她的背,手劲之大,让她整个人差点被他打飞出去,这粗汉分明是那妖女派来整她的吧?从出现到现在,就是一直在扯她后腿。 「相逢自是有缘,我叫皇甫运。」他豪迈的自我介绍。 「你真的是除魔者?」看他这身迈遢样,和她想像中的除魔道士完全不同。 面对她鄙视的眼神,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见他仰首望着那片白雾,慵懒的黑眸中,蓦地闪过一抹精光。 「当然是罗!小姑娘,你这么急着去除妖,是因为里头有你想救的人吗?」他扬唇笑道。 闻言,她俏脸微沉,就算诸葛光明舍弃她,宁愿成为白芊枫的男宠,她还是惦记着他,担心他让那个女巫给生吞入腹,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她还是得先救他脱离魔掌,之后再来和他算总帐。 「哼!里头没有我想救的人,只有我想揍的人,」她冷哼了声。 「为了达成你的心愿,我就舍命陪君子,随你一块去斩妖除魔。」 他拿出黑色大饼,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她柳眉轻颦,看着手中乌漆抹黑的大饼,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快吃呀!你若不吃,待会中毒我可顾不了你。」看她一脸迟疑,他忍不住催促着。 「这东西吃了之后不会有事吧?」 「你连阎王花都敢吃了,还会怕我毒死你?」他嘲弄的笑道。 他讥讽的眼神,让她鼓起勇气,张嘴咬了一口那块黑色大饼,反正横竖都是死,她不如和他赌上一把,再说有个垫背的陪她一块送死,她还怕黄泉路上没人做伴吗? 思及此,她一边啃着干涩的大饼,目光不禁放在那片始终布满白色雾气的密林。 红梅盛开,咒灵之女降临,双十芳华绽放后凋零……诸葛光明翻阅着手中的书本,俊眉微拢,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意。 「公子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害我找不着你呢!」白芊枫推开门,巧笑倩兮的说道。 自从他应允成为白芊枫的男宠之后,每日便被幽禁在这座华美的楼阁里,白芊枫偶尔会找他聊天赏景,却对咒灵血一事始终守口如瓶,为此,他索性前来书房找寻一点蛛丝马迹。 「倘若白姑娘愿意告知在下有关咒灵血一事,或许在下就不会成天待在书房里。」 他从容的回道。 「公子还真是不死心呢!恕我唐突,敢问公子要咒灵血有何用处?」她看了他手中的书,俏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只是为了续命丹。」他不隐蹒自己的意图。 「续命丹?我记得续命丹里头似乎没有什么咒灵血,只需要四味药引就够了。」她莲步轻移,气定神闲的笑道。 原本他也并非咒灵血不可,只是既然踏进咒山,又阴错阳差的来到这里,再加上华靖夫妇也因此而丧命,倘若他就此作罢,相信华泠攸也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冲动的丫头,肯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出来。 为了护她周全,他甚至牺牲自己成为白芊枫的男宠,这话若传了出去,相信他堂堂神医的名声也全给败坏光了,而他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子,八成会因此而嘲笑他。 「白姑娘就别拐弯抹角了,这书上也提到有关咒灵之女的事,想必和咒灵血有关,我想华靖夫妇也是为了此事前来的吧?」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虚。 这男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当初留他下来,也只是单纯想整整那个丫头片子,却没想到这个神医果然不容小觑,居然连咒灵之女的事也让他查出来。 「诸葛公子你多虑了,咒灵之女不过是我族的传说,至于咒灵血更是子虚乌有,公子毋须多费心思。」她轻描淡写的说。 「那么白姑娘不妨告诉我这个传说,我倒有兴趣一听。」他深幽的黑眸中,有着难以窥探的心思。 「你非我族之人,我没必要告诉你。」她笑容一敛,冷若冰霜的别开脸。 「那在下也不强求。」他有的是时间。 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她抿唇蹙眉,将他留下果然失策,族长对她的决定已经颇有微词,毕竟白女巫族一向容不下外人,更何况是个男人,若是让他揭出那个秘密,她可是难辞其咎。 「诸葛光明,我让你留在这里并不是邀你来作客的,你该知道你是我的男宠,应当在我的寝宫里服侍我,岂能让你在此胡作非为?」 她敛眉轻斥。 第十五章 「倘若白姑娘当真将在下视为男宠,便不会让我来去自如。」 「你别不知好歹,我尊敬你是一代神医,可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她眯起美眸,恶狠狠的恫吓道。 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令白芊枫柳眉轻颦,只见青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向高傲的面容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惊慌。 「何事如此仓皇?」白芊枫不悦地瞪着她。 「小姐,白雾林里闯进了两个人,不但将咱们的阵法轻易破解,还在外头大声嚷嚷着!」 「有这种事?」一连两次让人给破了阵,是她的阵法有问题,还是来人技高一筹? 「其中一个人,还是前些日子被咱们赶出去的华泠攸。」一提到那个女人,她就一肚子火。 华泠攸?好不容易他才将她给送了出去,这丫头非但不明白他的苦心,居然还再次勇闻虎穴,甚至还找人陪她闯阵!思及此,诸葛光明一向从容的俊脸上,难得添了一抹阴霾。 「哼!我倒要看看她找了谁来破我的阵。」白芊枫轻嗤了声,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 看着那抹艳红的身影离去,他随即迈步跟上,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想起那抹娇小的身影,他的步伐不禁加快,就怕迟了一步,让白芊枫伤了她。 屋外,华泠攸上气不接下气的直追在皇甫运的身后,看着他随便在白雾林内东摸西摸的,就让白雾瞬间消散,如人无人之境般的勇闯,直到那栋华美建筑伫立在他们眼前时,一群白衣女子如鬼魅般的围绕在他们周遭,阻碍他们的去路。 「小泠儿,这些就是你说的妖女吗?」皇甫运嘻皮笑脸的问道。 「不,最大的那一个还没出来呢!」她喘着气,眼光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 「胆敢闯进我族领域,杀无赦!」一名女子娇斥。 「好大的口气,我在这座山头混时,你们这些娃儿都还没断奶呢!居然还敢占地为王,可笑哪!」他煞有其事的摇头叹气。 「可笑的人是你,胆敢破我的阵法,女巫部落岂能容你随意闯入?」一道红色丽影翩然落地,白芊枫绝丽的面容上,有着一抹戾气。 「小泠儿,这位是?」他扬眉,不忘问着身后的华泠攸。 一见到那张令人生厌的娇艳丽容,华泠攸随即板起一张臭脸,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就是那个大妖女。」青葱玉手一指,愤慨的娇喊。 「原来就是她,那好,我替你收拾她。」皇甫运咧嘴一笑,一个旋身便出掌攻向她。 被人突袭,白芊枫狼狈的闪了开,只见她美眸微眯,毫不手软的出掌回敬他,两人一来一往打得如火如茶,站在一旁的华泠攸也跟着紧张起来,正当她看得入神之际,腰间顿时一收,一阵淡淡的药草味窜入她鼻问。 温暖的胸膛让她红了眼眶,毋须抬头,她就能猜出这具身躯的主人是谁,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杆,尽管心里还在气恼他的见异思迁,但一见到他,原先的愤怒早已烟消云散。 「你回来做什么?当真以为你每回都这么好运?」搂着她略显消瘦的身子,他难掩激动的吼着。 「你还有脸问我回来做什么?若不是你为了那个妖女留下来,我又何必深陷敌营,就为了救你脱离魔掌?」不说还没事,一提她就一肚子火。 「我留下来是为了探听你爹娘的真正死因,还有咒灵血的消息。」他浓眉紧锁,不悦地说着。 原本还气焰高涨的情绪,一听到他正经八百的话,瞬间降温,她还以为他是为了白芊枫才留下来,没想到他委曲求全,全是为了她,思及此,她感动的抱着他:心花怒放的笑逐颜开。 「你真的不是为了白芊枫的美色才留下来的?」 「你认为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人?」她的质疑,让他极为不满。 好歹他也是个正人君子,绝世美女他不是没见过,倘若他贪图美色,就不会一颗心还惦记着她的安危。 「你当时一本正色的说要留下来当她的男宠,不能怪我误会你呀!」她好不委屈的辩解。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饶是他再气也舍不得骂她,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会误解也是情有可原,他轻叹了一口气,轻抚着她削瘦的脸颊,怎么才好些日子,她就瘦了这么多? 「永远都别怀疑我的真心。」他心疼的说着。 他眸中的深情,让她心头暖洋洋的,她眉开眼笑的频频点头。 「往后我会把你看得牢牢的,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 她宣示性的话语,让他忍俊不禁,大掌轻抚过她颊畔乌黑的青丝,俊容上有着柔情,沉浸于他的温柔里,但一阵痛楚蓦地从她的胸口蔓延开来,那椎心刺骨的痛,让她渐渐喘不过气,她紧扯着胸口,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慌乱的神情。 「痛……胸口好痛……」意识瞬间让黑暗所吞噬,她整个人瘫在他怀中。 「泠攸?你怎么了?」看着她昏倒在他怀中,让他头一回失去了平时最引以为傲的冷静。 另一端打得不分轩轾的皇甫运和白芊枫,也因为这声叫唤而停了手,众人看着昏死在诸葛光明怀中的华泠攸,忍不住面面相觑。 「二十年了,华家欠我的,终究是要还的啊!」孤冷的嗓音在林间飘荡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族长。」众人必恭必敬的屈膝跪地,就连白芊枫也收敛起高张的气势,低头轻唤。 白色身影的主人拾起丽颜,清丽的面容上,有着冷酷的神情,只见她淡淡的看了华泠攸一眼,而后缓缓的扬唇轻笑,那笑容有着得意与憎恨。 「她好端端的为何会昏过去?」收起震惊的情绪,诸葛光明神情阴鸷的看着她。 没理会他的质问,白衣女子放声大笑,那尖锐剌耳的笑声,令人不禁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呵呵呵呵……华靖呀华靖,你大概作梦也想不到,你和那贱人的女儿,会死在我的诅咒之下吧!倘若你二年前愿意舍弃那女人,随我在此长居,或许我还会留她一条生路……」她眸一眯,思绪渐渐抽离,彷佛又回到遥远的过去。 离咒山不远处的天山上,终日云雾缭绕,一栋木屋伫立在山脚下,一名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女子静躺在床榻上,仿佛陷入长眠般的沉静。 「没用的,她已经死了。」静谧的屋内,一道洪亮的嗓音倏地扬起。 「她不会死。」诸葛光明波澜不兴的俊容上,有着一抹坚定。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白女巫族的诅咒向来无人能解,从小泠儿出生那日开始,她的命就由不得她做主了,你就好心点送她上路吧!」看他浪费时间在她身上,皇甫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切不该由她来承担。」诸葛光明眉心深锁,看着她沉睡的面容,顿时有着一丝挫败,身为大夫,他不知救活了多少生命,却独独救不回她的命,为此,他头一回有着强烈的无力感。 二十年前,华靖在一次因缘际会之下,结识了白女巫族长白仙仙,适巧白仙仙精通医理,两人一见如故,日日夜夜一块钻研医理,在朝夕相处之下,白仙仙动了情,一颗心全系在华靖身上,就在她跟华靖坦白自己的情意时,他却告诉她他早已娶妻的事实。 尽管内心受到不小的打击,但她仍是不愿放弃想和华靖长厢厮守的心愿,于是她设下圈套,让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以为他会负起责任娶她为妻,却没想到他宁愿选择负了她,也不愿舍弃那个身怀六甲,等着他返家的妻子。 强烈的护意吞噬了她的心,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可人的白仙仙,她对他下了咒,要他的孩子永远不能替人医病,甚至活不过二十岁,让他华家就此断了血脉,再也没人传承他的衣钵。 「是她的宿命,想必华靖夫妇当初也察觉出有关诅咒一事,才会在咒山徘徊不去,却没想到尚未找到解咒的方法,反倒丢了一条命,这样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你就节哀吧!」皇甫运感慨万千的站了起身,看着死气沉沉的华泠攸,不免悲从中来。 「节哀?师父,我若能节哀,便不会如此耗尽心力的要救她。」他薄唇轻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皇甫运身子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哀恸的黑眸,他会上咒山,便是知道诸葛光明势必会面临这场人生中的抉择,他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弟子,终究还是过不了情关哪! 「因果循环,不可逆天而行,切记切记。」 「倘若我硬是要逆天而行,救回她的命,那又如何?」他一脸沉重的问道。 「光明,不可能的.只要她的红梅印记还存在着,她便不可能活过来。」他摇头断绝他的妄想,随后叹息离去。 闻言,他心一寒,解开她胸前的襟扣,只见她左胸上头的红梅印记红得刺目,烙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更显清晰,这该死的诅咒,就连她死后也不愿放过她吗? 红梅盛开,咒灵之女降临,双十芳华绽放后凋零……_ 「双十芳华绽放后凋零……你怎么没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呢?」脑中浮现那段文字,他握住她冰冷的手,一向波澜不兴的面容上,早已布满哀伤的神情。 什么神医,什么妙手回春,全是假的,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回来,有什么资格被称做神医?皇蒲运坚决的口吻,要他断了救她的念头,但他深信人定胜天,就算要逆天而行,他也要试上一试。 收起悲伤的情绪,他从怀中拿出从白芊枫那里讨来的断肠花和离心草,连同先前采集来的紫云草和春末香,一块丢进药壶里,在灶上升火开始炖起药来,属于春末香的清香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屋内,就连站在外头的皇甫运都闻得到。 「光明,你想用续命丹来救她?我告诉你,你这么做只是枉然,别浪费这些珍贵的药材……」冲进屋内,皇甫运还想说服他,却让他打断。 「倘若我救不回她,我便退隐江湖,从此世上再没有诸葛光明这个人。」他许下诺言,要与她同进退。 身边少了她的陪伴,他的心彷佛缺了一角,再也无法完整,他连她的命都救不回来,又如何能成为一名大夫? 闻言,皇甫运忍不住跳起脚来,当年他打赌输给诸葛如风那个家伙,硬是收他儿子为徒,好不容易青出于蓝,这小子居然跟他说他要收山不干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光明,我不准你退隐!」 「除非她活。」他倒也坚持。 看着这个笨徒弟一脸坚持,若是华泠攸真的就这么死去,他肯定会守着她生生世世,然后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永乐王朝便会因此少了一名神医,那他皇甫运的医术要由谁来替他传承下去啊! 「她活不了!她注定要死的。」这是宿命,是宿命! 「她不会死,我不会让她死的。」他垂目低喃,丝毫不在乎皇甫运的话。 这臭小子!看他伤心欲绝的模样,一颗心全丢在华家丫头头身上了,亏他当初收他为徒,也是看中他冷静淡漠的性子。没想到一遇上情字,也是栽了个彻底呀! 闻着药壶里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想起活泼乱跳的华泠攸,还有他那个失了魂的笨徒弟,看着这一幕,原本打定主意不插手管闲事的皇甫运,此时忍不住叹息。 第十六章 「倘若救回她,会折损你一半的寿命,你也愿意?」 「师父,你有办法救回她?」他眸一拾,原本死气沉沉的俊容上,有了一抹光采。 光看他这个反应,他便知道他的答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华丫头知道他为她牺牲的如此彻底,肯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劫啊!一切都是劫啊!拿去吧,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他将书搁在桌上。 一见到那本熟悉的蓝色书册,诸葛光明俊眸微眯,先前他曾在白芊枫的书房里见过,何时师父将它给拿过来了? 「如果将小泠儿救回来,记得帮我和她说一声,我很关心她。」他双手负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等不及皇甫运离开,他急切的翻阅着那本书,只见泛黄的纸张上,仅有短短几行字,却让他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俊容上那难以置信又挟带着伤心欲绝的神情,令人不忍目睹。 红梅盛开,咒灵之女降临,双十芳华绽放后凋零;红梅凋零,咒灵之女殒落,当利刀刺进红梅之心,咒灵之血使能使其重生…… 咒灵血,他寻寻觅觅的咒灵血,竟是她的血! 而要破除她身上的诅咒,唯有用刀刺进她的心,用她的血成为药引,她才有机会死而复生,只是要他亲手拿刀刺她的心,他怎能下得了手? 看着她仿佛陷入沉睡的面容,是那样沉静安详,但他却极其怀念她娇俏的表情,开朗活泼又带点悲伤的个性,想着她吃味的可爱模样,更爱极了她抱着他,要随他浪迹天涯生死与共…… 一切的一切,有如烈火般的焚烧着他的心,那历历在目的回忆,教他怎能忍受失去她的日子?少了她,他的人生也跟着成了一片黑暗。 眸中泛起一层薄雾,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一旁的匕首,只见他薄唇轻颤,在匕首朝她胸前刺去的当下,醇厚的嗓音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我爱你。」 红艳的鲜血,从她胸前喷洒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袍,泪,瞬间滑落他的面颊,滴落在她苍白的容颜上。 白雪皑皑,覆盖了整座山头,一名女子披着一件黑色大氅,清秀的面容上,漾着一抹甜美笑靥,只见她手上提着一个竹篮,小小的脚印在雪地上更显清晰。 「光明,你还要看多久呀?」脆嫩的嗓音从她嘴里传了开来。 远处一道白色颀长的身影,在一棵枯木前伫立不动,他俊雅淡漠的面容上,有着深思的神情。 华泠攸柳眉轻蹙,这天寒地冻的,二十年来都住在气候温暖的南方,要她适应这北方的天气,还真是折腾她哪!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她站定在他身旁,小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远飕的思绪逐渐回笼,他侧首望着身旁娇小的身影,薄唇微扬。伸手揽住她纤弱的娇躯,只听见她惊呼出声,手中的竹篮顿时落了地。 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他才能确定她还真实的活在这世间,他犹记得当他用利刃刺穿她左胸上的红梅印记时,那鲜红的血液有如喷泉般的涌出,他用着颤抖的双手,拿碗盛住她喷洒而出的鲜血,强忍着悲痛,将那碗血倒进药壶里,制成了他梦寐以求的续命丹。 「我在看这株红梅为何还不盛开?」他轻抚着她冰冷的脸颊,澄柔的替她拉拢凌乱的大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没瞧见这株红梅都枯死了,怎么可能还会盛开呢?」她笑然,眯眼觑着眼前的枯木。 「怎么不能?我都能逆天而行,扭转乾坤将你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或许这株红梅也具有强劲的生命力,哪天又会再次盛开也不一定。」他轻喃。 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蓦地揪疼了她的心。 在女巫部落时,她因白仙仙的诅咒而魂归西天,这段时日她的记忆全然是一片空白,直到她吞下诸葛光明炼制而成的续命丹后,她才渐渐恢复了意识,当她睁眼所看到的,就是他哀恸落泪的俊颜。 从未见过他落泪,她抬手拭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却见他如获至宝般的搂着她痛哭失声,那哀感的悲呜,让她的心震撼不已,她只能呆愣的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过于激动的情绪。 「你不会死,有我在,即便倾我所有,我定会救活你!」他低吼,颤抖的身子,说明他的恐惧。 所以她活了,即便他拿利刃刺人她的胸口,用她的血制成了续命丹,在她胸口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她仍是不怪他,甚至将那道伤痕,当成了他爱她的铁证。 而红梅咒印早已消失不见,仿佛她的身上,从未有过那个印记。 「也是,凭你这神医的功力,能将这株红梅给救活的。」她眨了眨眼,开口夸赞着他。 「你何不试着医治它?」他笑意渐深的望着她。 闻言,她灿烂一笑,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篮,想起自己成了个辣手大夫,竟是受了白仙仙诅咒的缘故,真数她感到百味杂陈。 「唉!我怕罗!虽然我的辣手是因为诅咒的关系,但现在叫我替人医治,我还是会有点毛毛的。」到时若乐极生悲,她可不能归究于诅咒了。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抬眸看了他一眼,她才不想事事都依赖他呢!终有一天,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将华家的医术发扬光大,而不是让他给抢尽了风采,再者,她万万没想到皇甫运居然是他的师父,而她居然还跟他共闯敌营,早知道就该缠着他多问一些诸葛光明的事了。 「我才不要事事都靠你呢!对了,运叔上哪去了?」从她清醒至今,她就没见过皇甫运了。 「云游四海去了。」他那个师父一向来去如风,比他的行踪更难寻。 「可惜,我还想向他问问你的事呢!」她扼腕的跺着地,却陷入冰冷的雪里。 「问我的事?你不如直接问我不是更快?」他失笑。 「不,那不一样,我想知道你年幼时是不是像现在一样高深莫测的?又是怎么成为人人敬仰的神医?还有,运叔究竟是赌输了什么才收你傲徒弟的?」这些可是她亟欲想知道的秘密呢! 她连珠炮的问题,让他啼笑皆非,这妮子好不容易才调养好精神,马上就开始不得闲,也不想想她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大量失血也让她吃尽苦头,在天山上足足待上大半年才恢复现在的模样。 「我答应师父不说的。」为人弟子,他不能泄师父的底。 「不管,我要你说!」她抓着他的手,开始要赖。 「我以为你会对你父母的死因及白仙仙的事情感到好奇。」而不是缠着他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微微一怔,带笑的丽容上有着淡淡的愁绪,她知道她爹和白仙仙有一段过往,但却不想深究父母的死因,毕竟那是属于上一代的恩怨,既然她的父母都死了,再去追究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是属于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去追究,只要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能陪你浪迹天涯,生死与共便足够了。」她笑逐颜开。 悲伤果然还是不适合她。 以为真相会让她再一次承受伤痛,却没想到她如此处之泰然,他捧住她的脸,吻住她嫣红的唇瓣,缠绵的长吻,热情在两人体内蔓延开来。 「啧喷啧,瞧我见着了什么?堂堂一个神医,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娇嫩的嗓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响着。 两人突地打住了这个吻,诸葛光明俊眸微眯,显然对来者心存不满,至于被逮个正着的华泠攸,蓦地羞红了脸,整个人躲在他怀中。 「明月,你这丫头怎会来到天山?」一见到那张甜美的丽容,他这才微微收敛了怒气。 诸葛明月嫣然一笑,身后还跟了个一脸哀怨的皇甫运。 「当然是遇到了师父呀!他把你和泠攸嫂子的事全和我说了。哥,你一声不响的消失了大半年,让我好生着急,差点让司徒羽派兵寻你呢!」她柳眉轻蹙,心头的焦虑之情浮现在脸上。 「抱歉,我当时无暇顾虑到你。」他有些歉疚的朝她说着。 「不碍事,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就好了。泠攸嫂子,咱们是头一次见面,我还没和你自我介绍呢!我是诸葛明月,是诸葛光明的妹妹。」话锋一转,她望着倚在兄长怀中的华泠攸,眉开眼笑的说道。 一见到长相清丽又甜美的诸葛明月,华泠攸不免有些感叹,这对兄妹男的俊女的美,未免也太没天理了吧! 「明月丫头,你要来就来,何必拖着我一块来呢?」皇甫运忍不住抱怨。 「当然要拖你一块来呀,你没瞧见泠攸嫂子对你当年赌输我爹爹的事感到十分好奇吗?为了不让大哥违背诺言,又想满足嫂子的心愿,这事就让你自个儿说不是更好?」 她掩唇窃笑,眸中闪过恶作剧的光芒。 这鬼灵精!他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遇上这对兄妹。 「就是嘛,运叔,你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倘若你能告诉我你是赌输了什么,我就原谅你。」华泠攸也跟着起哄。 「这……光明徒儿,你也替为师解解危呀!」求助无门,他只得向自己的徒弟求救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诸葛光明,此时难得的莞尔轻笑,宠溺的望着怀中的女子,很明显的舍弃了他这个师父。 「说吧,你当年究竟是赌输了什么?」华泠攸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有什么好说的?我绝对不会把我追女人追输给那老家伙的事说出来!」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追女人?」 「是指爹在外头有女人吗?」诸葛明月皱起眉,显然也有些诧异。 「师父,你这样会误导她们的。」还连带把他爹的声誉全给破坏光了。 「有什么好误导的?那老家伙和我比谁能先吸引点华阁花魁的注意,谁知道那家伙只是对那花魁笑一笑,那女人就被迷了去,我连表现的机会也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越讲他就越恼火。 「原来是师父不争气,也难怪了。」诸葛明月不忘摇头叹气。 「你这臭丫头!说那什么浑话?」被这些稚嫩小娃取笑,皇甫运面红耳赤的怒道。 闻言,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华泠攸抬眸望着诸葛光明,小手牢牢地握住他的大掌,清秀的面容上,有着浅浅笑意。 「光明,你师父真有趣,如果可以,你也请他收我做徒弟吧?」她笑道。 「不就有个现成的师父在你面前吗?」他拙住她冰冷的小手,温柔的看着她。 「你不是我爹的徒弟吗?」她俏皮的眨眨眼,笑不可抑的倒在他怀里。 他但笑不语,看着她灿烂的笑颜,让他的心也跟着满溢着幸福。 「是呀!你爹真是个伟大的大夫。」他目光放远,若有所思的说着。 华靖所遗留下来的医书,上头记载的绩命丹药方,便是他为女儿所留下的唯一生路,想必连白仙仙也没料到华泠攸会死而复生,而华靖果然还是技高一筹。 「总算甘拜下风了吧?对了,我们今天吃养生药膳锅如何?」这么冷的天,吃药膳锅最好了。 「就依你。」他轻点她的鼻粱,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你想,他们在外头可以吵多久?」她偏头问道。 「别理他们了,咱们先吃吧。」那对师徒,大概还得争上好一阵子呢!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