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女是贤妻》 楔子 只要换上一套衣服,便能化身为自己所向往的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感到幸福的事了吧? 木 世弥,今年二十五岁,正沉浸在这样的幸福里。 「嗨,赛罗!」 「赛罗」是世弥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进入这世界长达六年的她,已是这里的名人。 「小豆,好久不见。」她快步上前跟化名「小豆」的小川晴子相拥一下,「你今天好可爱喔。」 闻言,变装为《家庭教师》里包恩的小豆,立刻做了一个以手枪顶帽子的招牌动作。「赛罗今天的扮装也超美、超适合你的。」 「妾身是花,还是蝴蝶,抑或是鬼。」世弥拔出短刀比划着,还边吟唱斩妖歌,「可怜身与世,汝可知解?替於胭脂,刺出刀剑,请好好称赞妾身~」 今天,她扮演的是「半妖少女」中石榴,身上穿着的这套缀蕾丝花边的改良和服及头上的猫耳,都是出自她的巧手。 是的,没错,她所置身的这个世界就是cosy的世界,而她便是所谓的cosyer。 cosy指的是扮演电影、电玩、漫画等里头的角色,大家穿上自己喜欢的服装,变身为喜欢的人物,然後一起交流、拍照、玩乐的活动。 角色扮演是世弥的兴趣,也是她赖以维生的工作,因为除了参加各种cos活动外,她还帮人制作服装道具。 而在所有角色中,她最喜欢、也最没有免疫力的,是带着武士刀的角色。 《妖怪少爷》中的奴良、帝国陆军少尉总角景,《家庭家师》中的时雨苍燕流的山本武、《银魂》中的阿银、《战国basara》中的独眼龙伊达政宗……这些角色,她一个都无法抗拒。 当然,她也为不少人量身订做过他们的服饰及道具,并得到极高的评价。 不过,有这麽一个角色,她至今还不愿为任何人制作服饰道具,那就是「薄樱鬼」中的「土方岁三」。 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角色,是在一款乙女系的电玩游戏,而在游戏里,她已经不只一次跟土方岁三谈恋爱。 其实,她早已为「他」制作了和服及洋服,并期望着有一天,变身为女主角雪村千鹤的自己,能跟心爱的土方岁三一起现身cosy的活动,然後杀光所有kameco(活动中寻找喜欢角色并拍照的摄影者)相机中的记忆卡容量。 土方岁三是她的梦,是她心目中的完美男人,而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够格穿上他的衣服。 「石榴,拍张照吧。」在cos界十分出名的kameco明神辅太带着他职业级的数位单眼相机走上前来。 世弥立刻摆出又杀又萌的动作,让他拍摄。 明神辅太欲罢不能,一连拍了数十张,直到世弥塞在腰带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一章 「快快快,」世弥一进门,木 妈就将一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交给她,「世恭说他三点要开会,你赶快送去给他。」 世弥简直不敢相信妈妈十万火急的要她回来,就只为了帮弟弟跑腿送文件 「妈,我是黑猫宅急便吗?」她气呼呼的瞪眼问。 「别罗唆了。」木 妈一脸「老妈说了算」的表情,「世恭说这文件很重要,你赶快送到公司给他吧。」 「既然很重要,怎麽还会忘记?」 「你这个当姊姊的怎麽这样?」木 妈皱起眉头,「反正你闲闲没事干,帮弟弟送一下东西会掉块肉吗?」 「什麽叫我闲闲没事干?」她不服气地说:「我今天有活动耶!」 妈妈打电话给她时也不说是什麽事,只是用活像家里发生火警似的焦急语气催她回来,害她穿着这一身活动不是太方便的衣服匆匆忙忙的跳上计程车,一路狂飙回来。 「你啊,不是我爱说你,拜托你认真的过正常人的生活吧。」木 妈用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女儿,「都几岁的人了,还在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快去找份工作啦。」 「我有在工作呀。」她反驳。 「我是说朝九晚五的正常工作。」木 妈叨念着,「就算只是在办公室里倒茶冲咖啡,都比你每天宅在家缝那些怪衣服好。」 「木 女士,请不要瞧不起我的工作好吗?」 「你那个不是工作,是……喂,我还没说完。」 为了不让妈妈继续叨念她,世弥抱着牛皮纸袋,转身就往外走。「不是说世恭急着要吗?」她没好气地说。 木 妈怔了一下,「也是啦,可……慢着,你打算穿那样去世恭的公司?」 「好过没穿衣服吧?」她负气的低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搭计程车前往世恭公司的路上,世弥发现司机不断从後视镜里偷瞄她,但她并不在意。 平时内向又有点小自闭的她,只要变装後,胆子就会突然长大好几倍。 不过她也不会有事没事就穿这样在外面乱走,吓坏路人。就算是参加活动,她也都是到现场才找地方换装。 今天会穿着这身衣服外出,完全是为了跟妈妈呕气,还有,想给弟弟世恭一点颜色瞧瞧。 从来没吃过一口闲饭的她,在家里却是毫无地位,爸爸对她视而不见,妈妈老是对她做人身攻击,还瞧不起她的兴趣跟工作,而那个慢她两分钟出生的臭老弟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世恭是大家所谓的菁英分子,但她也不差呀,在cos界,她可是翘楚耶。 她实在不懂,小时候大家不都是这样玩的吗?女孩们戴上塑胶皇冠扮演公主,男孩们则披上桌巾当超人,为什麽小时候可以玩得那麽理直气壮的游戏,长大了就不能玩? 很多人都觉得玩cos的人很宅、很怪,但其实在他们的圈子里有很多平时是一般上班族或打工族,假日便变成cos迷的玩家。 他们不是宅男宅女的变态结合,而是一群志同道合的盟友。 「小、小姐,已经到了。」 就在她想得出神时,车子已停在太和集团大楼的门口。 付完车资,下了车,她立刻引来所有人的好奇注目。抓着牛皮纸袋,在众人侧目及议论下,她走进了太和集团大楼。 「麻烦你,我要找木 世恭。」站在接待柜台前,世弥笑望着正目瞪口呆看着她的两位漂亮女生。果然是大公司,负责接待的女职员气质佳、长相美,都有进军演艺圈的本钱。 「不、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女职员被她一身怪异打扮吓得说话直跳针。 「我是他姊姊,有要事找他。」哼,那个老是因为自己在大公司上班就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了不得模样的臭老弟,她今天一定要让他糗爆! 呵呵呵,她已经等不及想看他下楼来并瞧见她这身打扮後,会是什麽见鬼的惊恐表情。 「请你稍等。」女职员拿起电话,「你好,请问木 世恭先生在座位上吗?呃……大厅有位小姐找他,说是……他姊姊……喔,好的,我知道了。 「小姐,木 先生好像已经进会议室了。他交代部门的同事,说要是家人帮他带东西来,就拿到楼上给他。」 「是喔?」她微皱起眉头,「他在几楼?」 「他现在在十二楼的大会议室。」女职员起身一指,「请你搭乘右侧的那部电梯上楼。」 「喔,谢谢。」她旋身走向电梯。 电梯正在下楼,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几个正要走出电梯的上班族被头戴猫耳、穿蕾丝和服的她吓到眼珠子快爆出来。 世弥镇定的、若无其事的走进电梯里,而同时,那些人却逃命似的冲出电梯。 关上电梯门後,她瞥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干麽大惊小怪呀?」她喃喃的说。 抵达十二楼後,她步出电梯,立刻听见连声克制又压抑的惊呼。 「嗄?那是谁啊?」 「我们公司今年要办cosy忘年会吗?」 世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耳语,但她早已习惯,除非是在cos迷自己的聚会上,不然就算在cosy已非常盛行的日本,一般人还是会对他们投以奇异的眼光。 「请问大会议室在哪里?」她走向一个穿着米色套装的ol询问。 「在……在前面。」ol像看见火星人般的愣看着她,手指着前方,「黑色门的那个房间……」 「喔,谢谢。」她咧嘴一笑。 哈哈哈,她木 世弥对臭老弟展开的逆袭,看来已成功了一半……喔,不,是九成九。 当所有人看见她跟世恭面对面,而世恭惊恐得说不出话来的那一刻,便是她大获全胜的时刻了。 「臭世恭,你等着败北吧!」她在心里想着的同时,一面朝大会议室走去。 推开会议室的门,她看见的是近十名正在忙着准备投影机、会议资料的男女职员,虽然大家都忙着,但视线却同时被戴着猫耳的她给吸引住— 「啊!」 这时,传来一声惊叫,发出惊叫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年同样二十五岁、进入太和集团已一年三个月的木 世恭。 全面制胜的世弥咧着嘴,「哈罗。」 「木 ,她……是谁?」其他职员好奇的低声问道。 世恭神情惊恐又气愤,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因为他不敢相信他那动漫宅兼cos迷的双胞胎姊姊,居然会穿着这身衣服到他公司来。 「你这是在做什麽」他七窍生烟的冲到她面前问道。 看见弟弟的反应及表情,世弥在心里暗笑到几乎要内伤了。呵,平时在家里被他批评得一无是处、一文不值,现在总算让她报仇雪恨了吧? 哈哈,老天爷是公平的。 「亲爱的弟弟,」她晃了晃手上的牛皮纸袋,「你真是粗心耶,居然把这麽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呵。」 「木 世弥,你!」感觉超级受辱、简直像是在蹲马桶时被撞见般羞耻的世恭,恨恨的瞪着她。 他从来没让任何人知道,他有个活到二十五岁还不曾上过一天班,每天宅在家里看卡通、玩电玩、缝衣服的宅女姊姊,因为对优秀的他来说,那根本是他人生中的「污点」。 而今天,他的「污点」却被同事看见了。 「拿去吧,以後别再丢三落四了。」世弥得意又邪恶的一笑,伸出手想把牛皮纸袋递给他。 但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人捏着她头上的猫耳— 「这是什麽奇怪的生物?」 那是非常低沉好听的男人嗓音,光是听见那声音,就几乎让人喜欢上声音的主人。 不过他的语气充满着一种倨傲和高高在上,甚至是有点轻视鄙夷的优越感……唉,人果然是无法十全十美的,拥有这麽好听声音的男人,也许是个令人憎恶的讨厌鬼。 转过头,世弥准备给这个男人一记白眼,可当她看清楚那以优越口气取笑她头上猫耳的讨厌鬼时— 喔,不,他不是讨厌鬼,他是……土方岁三! 原本燃着怒焰的眼睛立刻闪着爱慕的光芒,然後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是的,他那冷傲的气质及俊美的容貌,简直就跟「薄樱鬼」里那个被称为鬼之副长的土方岁三一模一样。 老天爷,土方岁三果然存在於这个世界上! 「土……方先生……」世弥痴痴的看着他,两眼发直。只要穿上她缝制的衣服、戴上假发,再配上一对长短刀,他就完全是土方岁三的样子了。 喔,她快晕了,她……她终於找到她的土方岁三了。 「我姓藏方,不是土方。」 藏方真言,今年三十岁,毕业於东京一流学府,曾赴海外深造工作,如今被重金挖角回到太和集团的菁英分子。奉行现实主义的他,是个工作能力卓越超群,又拥有完美外貌的黄金单身汉。 一进会议室,他就看见一个奇怪的「生物」挡在门口,那生物穿着花稍且缀着蕾丝边的和服,头上还长了两只耳朵。 「原来真的有这种生物……」他唇角一勾,冷然地道。 他知道这种生物,但却不曾在他的生活中碰见,这类生物有各种不同的面貌,却有相同的名字—cosyer。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生物不敢面对现实,活在自己的世界,老幻想自己是另一个人、有着另一种人生,惧怕面对真实的社会,胆小得像是暗沟里的老鼠。 「我……我不是生物,我是石榴。」世弥说。 「石榴?」藏方真言眉心一拧,似笑非笑的睇着她,「水果?」 「不是水果啦,是半妖少女。」 「所以是妖怪?」 「不是妖怪,是……唔!」她话没说完,世恭一个箭步上前摀住了她的嘴。 「你快回去吧,别说了。」他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说着。 「木 ,这个不知名的生物是……」 「藏方先生,她……她是家姊。」世恭用微弱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但如此细微的嗫嚅,还是清楚的传进了真言的耳里。「木 ,真想不到你有这样的姊姊。」他微扯唇角,语气中有着兴味。 「藏方先生,我……」世恭觉得好丢脸。如果可以,他真想在老姊屁股上贴足邮资,然後把她寄到无人小岛或是外太空去。 而这时,真言深深觉得穿着一身衣服还戴着猫耳的世弥十分碍眼,突然沉下了脸,冷冷说道:「快把你姊姊弄出会议室。」 迎上他严厉冷峻的眸光,世恭连忙答应。「是,藏方先生。」说罢,他一手揪住姊姊的领子,飞也似的往外冲。 「土方先生,喔,不要……」世弥抱着一盒面纸坐在电脑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她最喜欢的动画片「薄樱鬼」。 「呜……你为什麽要跟千景决斗?为什麽要抛下千鹤?」看着动画中土方岁三与鬼族首领风间千景决斗而双双死去的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的哭了—即使她已经看过八百遍。 明明知道历史上的土方岁三不是这样死的,她还是超级入戏。她抓了两张面纸擤了一把鼻涕,泪汪汪的看着千鹤泪眼抱着土方岁三,而他最後死在她怀里的悲伤画面。 土方岁三在她心目中是最完美的动漫人物,外表冷酷、内心火热;看似无情,实则痴心。不仅有着令女生为之疯狂的容貌,还是个用剑高手……老天,他简直是她的神! 而今天,她心目中的神竟活生生降临在她眼前。 藏方真言,光是想到他穿上她缝制的衣服,再戴上假发头套,拿一把闪闪发光的长刀……喔,她迫不及待想看见他扮装後的模样了。 只是,她该怎麽让藏方真言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咧?虽然今天只与他打了个照面,但她依稀感觉到对方的阶级及身分是不同於世恭及其他人的。 他一定是太和集团里的高阶主管或干部吧?像那种菁英分子,会愿意接受她的邀请,进入她cosy的世界中吗? 嗯……不知道世恭能不能帮她牵一下线? 「木 世弥!」世恭气冲冲来到她房门前,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世弥抬起头睐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问:「干麽?」唉,看他这样子,是绝不会帮她牵线的。 「你疯了吗?」 今天在公司里遭到同事们消遣调侃了一下午,世恭简直快气炸了,原因无他,只因世弥以那身打扮到公司找他,还超白目的跟他的顶头上司藏方真言有了那麽一段白痴对话。 虽然上司事後没说什麽,但他真的很担心上司会以为跟世弥是双胞胎的他,也是个不牢靠、超脱现实的怪胎。 「你为什麽穿成那样跑到我公司去?」 「谁教你忘东忘西。」世弥白了他一眼,「哼,我可是放下我的cos夥伴们,专程为你跑腿耶。」说着,她突然想起她今天搭计程车花了三千块钱,随即伸出手,理直气壮地说:「计程车资三千元,请付现。」 「去死啦你。」世恭气得几乎快失去理智,「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让我难堪出糗的,对吧?」 她挑挑眉、噘噘嘴,「干麽这样说?不管好坏,我都是你的亲姊姊,你这家伙也太没大没小了。」 「不要以为比我早两分钟爬出来,就有多了不起。」世恭恶狠狠的瞪着她,「短大毕业後就每天窝在家里混吃等死,你像是个做姊姊的人吗?」 闻言,世弥气愤的跳起来,「木 世恭,你会念书又在太和集团那种大企业上班,就可以这麽嚣张喔?」她指着他鼻子道:「谁混吃等死啊?我看你根本是在找死!」 「你不事生产,每天不是待在家里看卡通、玩电玩,就是去参加什麽蠢聚会,不是吗?」 「我不事生产?」她极度不服气的瞪着他,「臭小子,你还在花老爸老妈的钱念大学时,我就已经开始在帮人制作服装道具赚钱了!」说她不事生产?她可是有收入的耶。虽然给的没他多,但每个月都按时缴交「基本开销」给管家用的妈妈。 「你……」说不过她,世恭咬牙切齿,一脸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总之一句话,以後不准再出现在我公司。」 「你以为我喜欢去你公司吗?」世弥不甘示弱的回呛一句,但很快地,她就警觉到自己这句话说得太快。 她确实不喜欢去世恭的公司,不过他公司里却有着她无论如何都想拉进自己世界里的人—就算只是一分钟也好。 嗯,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她的终极目标—土方岁三,她不能在这时候跟世恭撕破脸。 思忖着,她像川剧变脸般,瞬间换上一张「卑微乞怜」的表情。 「你干麽?」看她突然朝自己咧嘴笑得谄媚又讨好,世恭只觉得背脊一凉。「你笑得恶心死了。」他嫌恶的瞪着她。 「世恭,姊姊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吗?」 「什……」他惊疑的看着她。 世弥双手合掌的乞求,「拜托你让我跟那个藏方先生说几句话好吗?」 「什麽」世恭瞪着双眼,惊呼出声。 他震惊的看着世弥,眼里充满疑问。她要跟藏方真言说几句话? 「你想干麽?」他警觉地问,「你是想害我在太和待不下去吗?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了不起的人啊?」 藏方真言是公司高薪从华尔街挖来,被称为「救主」的传奇人物,在金融风暴期间,因为他的主导及整合,成功拯救了数家几乎要宣告破产的公司。 而太和集团自他掌管业务部门以来,之前长达一年的亏损低潮终告结束,如今的业绩不只有了显着的提升,还远超出当初的预期。 他制敌机先、运筹帷幄,有着冷静的头脑、卓越的分析能力及快如闪电的行动力,只要锁定目标,下手快到近乎凶残。 据传太和集团的现任总裁及董事们已将他列入下任ceo人选名单中,常务董事矢吹先生还有意撮合自己的女儿跟他交往。 因为前途看好,现在有不少人都在极力拉拢他,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在这种大人物手下做事,可今天下午,这宅女姊姊竟然在对方面前做出那种天理不容的蠢事…… 「我知道呀。」世弥咧嘴一笑,「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了不起』的气质。」 世恭眉心一拧,「知道你还耍什麽白痴?」 「你不懂啦,我想让他穿上我亲手缝制的衣服……」说着,她指向挂在墙上那一套新选组的和服加外褂。 看着墙上那件藏青色和服及浅葱色、袖口有着山形纹的外褂,世恭整个人呆住。 她想让藏方真言穿上那套衣服?喔,不妙,他老姊真的疯了。 「你……你脑袋真的不正常了。」他惊怒却又怜悯的看着她。 「呿。」她皱起眉头,「我是认真的。」 「就因为你是认真的,才让我觉得头皮发麻。」他用防备的眼神看着她,「你到底想干麽?」 「世恭,你应该知道我心中有个像神明般神圣的人物吧?」她一脸正经地说。 「鬼才知道你在想什麽。」他没好气地撇嘴。 她不以为意地迳自道:「那位藏方先生简直是土方岁三再世,错过他,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像他那麽适合穿上这套衣服的人了。」 「啥?」世恭一愣。 历史课本上有土方岁三的照片,和藏方真言长得一点也不像。不说别的,光是身高就天差地远。 史料记载,土方岁三身高约一百六十五公分,与一百八十三公分的藏方真言足足相差二三十公分,哪里是什麽土方岁三再世? 「拜托你多念点书啦,藏方先生哪里像土方岁三了?」说着,他不经意瞥向她的床单,并惊觉到一件事。 世弥的床单上印有动漫卡通「薄樱鬼」里的角色土方岁三,他猜想……她说的土方岁三不是历史上的那个,而是她床单上的那个。 「我的老天,你该不是……」 「很像吧?」发现他的目光瞥向她的床单,世弥想,世恭应该知道她指的是哪个土方岁三了。「我一直在寻找、等待着那个人出现,而他今天下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她兴高采烈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弟弟的脸变得如何狰狞恐怖。「我想让他穿上那套衣服,跟我一起出席cos聚会……」她自顾自地说,「哈哈,我们的组合一定天下无敌……」 「闭嘴!」世恭崩溃似的朝她咆哮,「你听着,给我离藏方先生远一点,要是你敢做那种蠢事,我就杀了你!」 第二章 连着两天,世恭出门前都在世弥的房门上贴着「妄动必杀」的警告字条。他怕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那怪胎宅姊真的会跑到公司去骚扰藏方真言。 不过,也许他不必这么担心,因为只要脱下cos服装,世弥就是个有些小自闭的女生。 面对外头世界,她有点胆怯、有点沉默,有时甚至连跟人眼神交会都会感到害怕。每次去参加聚会,她都是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到现场去换装,他还不曾见她直接穿着cos服在街上游走过。 也就是说,除非她穿着cos服装扮成另一个人,不然是不会以「木嵨世弥」的身分现身在藏方真言面前的,她应该没有那个胆……慢着,要是她像那天一样,干脆穿着cos服去骚扰藏方真言呢?老天,他简直不敢想象! 「木嵨,怎么不喝?」 「咦?」低沉又带着莫名威严的声音,将世恭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猛地回神,转头看见的是藏方真言那张冷傲俊逸的脸庞。 原本在他们之间还坐了另一名同事,但不知何时已经离席坐到对面去了。 虽然今天是星期五,但当他们结束手上的工作时,却已是晚上九点钟,为了慰劳被狂操一星期的部属,藏方真言邀请他们到居酒屋吃饭喝酒。 就这样,他们一行十几人便来到筑地这家名为「岚」的居酒屋。 真言见世恭的酒杯空了,拿起面前的酒瓶为他倒了一杯烧酒。 「谢谢你,藏方先生。」他连忙道谢。 真言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扯一下嘴角,然后夹了一块烤花枝放进嘴里。 席间,他一直很安静,没跟谁多说话,也没有人敢主动跟他交谈。他身上有种令人不敢逼近的气势,在公司是如此,私下亦是如此。 看着他好看的侧脸,世恭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他穿着新选组的队服,静坐沉思的样子……陡地一惊,世恭用力摇了摇头,想把那诡异的画面甩出脑袋。 可恶,都是老姊说了那些话,害他的脑袋也跟着不正常起来。 可不自觉地,他又望向了藏方真言。要命,这一瞬间,他还真觉得这男人超像世弥床单上那个动漫世界里的土方岁三…… 就在此时,真言眼尾余光一瞥,发现世恭正盯着他看。「我脸上有饭粒吗?」 迎上他的目光,世恭心头一跳。「不……没有……」死定了,藏方先生一定觉得他怪怪的。 「你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跟我说。」真言浅啜一口烧酒,「说吧。」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亲和派的上司,虽然很想拉近跟部属之间的距离,无奈天生一张扑克脸,就算鬼见了他都会闪得老远。 「那个我……」世恭紧张极了,因为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你知道家父为什么为我取这个名字吗?」他突然问道。 世恭一怔,「呃……该不是因为藏方先生的父亲信奉真言宗吧?」 闻言,真言唇角一勾,低笑一声。「当然不是。」很快地,他敛起笑意道:「家父为我取这个名字,是期许我做一个光明磊落、无论何时都要说真话的人。」 「喔。」 「所以,」真言目光一凛,「我讨厌说谎话的人。」 世恭吓一跳,自己对号入座的说:「我没对藏方先生说过谎话。」 「我没说你对我说谎,不过……」他看了他一眼,「你刚才确实有话想说吧?」 「那个……我……」世恭实在不敢对上司吐实,说自己刚才看着他,是因为觉得他跟动漫里的土方岁三真的十分神似。 既然不能吐实,又不想让上司觉得他是个不说真话的人……「对不起。」 闻言,藏方真言微怔,「对不起?」 「我是想代替我姊姊跟藏方先生道歉。」世恭说。 真言沉默了几秒钟,若有所思。 提及世恭的姊姊,他便忍不住想起那天穿着奇怪和服、戴着猫耳,跟他说那些火星话的女人。他不是存心歧视那个世界里的人,但在他眼里,他们真的是一群脱离现实、活在幻想中的生物。 「听说你们是双胞胎?」 「是的,前后只相差两分钟。」世恭点头。 「只差两分钟就有这么大的差异?」真言微微皱眉,「这两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其实是一种幽默,但听在世恭耳里却像是批判。他完全无法理解「藏方式」的幽默。 「藏方先生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世恭试探地问:「你会不会觉得像我姊姊那样的人很变态?」 「变态倒不至于。」真言坦率地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你姊姊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她……她从小就喜欢假装自己是某个人。」世恭一五一十的答道:「公主、小精灵、小魔女……她手很巧,总有办法用我妈妈不要的衣服或饰品做出一些衣服变装,还曾拿我妈的化妆品在脸上涂抹,结果被邻居的小孩笑她是妖怪。」 听到这儿,真言突然爆出笑声。 他自己没察觉,世恭却看傻了眼,因为他从没见上司这样笑过。 「后来呢?」真言好奇的又问。 「后来她就被排斥,变得很自闭……我想她就是这样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向宅女之路的。」 「宅女?」 「嗯。」虽然觉得很丢脸,但世恭还是老实地说:「她从没出去工作过,每天都宅在家里看动漫,缝制cos的服装。」 「你父母容许她过这种生活?」 「她有收入。她靠接制作cos服的订单过日子,所以我爸妈也拿她没辙。」 「原来如此。」真言没说什么,默默的又倒了一杯酒。 「藏方先生一定很难想象有人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吧?」 「唔……」他瞥了世恭一眼,「很难想象,也无法苟同。」 闻言,世恭心头一颤。 听上司的语气,似乎很瞧不起像老姊那样的「物种」,看来为了自己那似锦前程,他绝对不能让老姊有任何接近上司的机会了! 星期六,coslove聚会。 coslove聚会是数名像明神辅太这样的知名kameco所创办并召集的,每个月的第四个星期六,他们会举办踩街式的活动,为的是让一般人更了解并接近cos的世界。 世弥是这个聚会的固定班底,由始至今,她不曾缺席过。 今天聚会地点在银座最热闹的中央通及晴海通交叉口,假日时,中央通从一丁目到八丁目全线交管,成了所谓的「步行者天堂」,再适合踩街不过了。 时间未到,从各地而来的cos同好们已群聚在此,引来路人的注意及好奇。许多路人拿出手机或相机拍摄,而cos同好们也非常大方的摆出各种姿势供他们取镜。 「雪村千鹤。」明神辅太朝着向附近店家借洗手间换装完毕的世弥走了过来。 在cos的聚会中,如果是扮演实际存在的角色,大家便会以其扮演的角色来称呼他或是她,而今天,世弥所扮演的角色便是「薄樱鬼」中的女主角雪村千鹤。 明神辅太帮她拍了几张照片,「嘿,你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三个千鹤。」说着,他将相机凑到她面前。 世弥看见他方才拍的照片,照片中有其他两名cos同好与她扮装了同一个角色,其中一名是来自「薄樱鬼出团」的一员。 所谓的「出团」,指的是将同部作品的角色分配给数人扮演,这比一个人扮演更能显出其气势及氛围,也更具震撼力。 「他们的角色都齐了喔,你看……」明神辅太兴奋地指着其中一张,「这个风间千景很赞吧?」 「嗯?」这个出团的阵容真的十分浩大,连只是配角的不知火都有人扮演,但扮演土方岁三的男生有点差强人意,完全破坏了魔鬼土方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 她想,明神辅太应该也跟她有相同的感觉吧? 「明神,我跟你说喔……」她一脸认真地表示,「我找到土方岁三了。」 「什么?」明神辅太微怔。 「我见到一个绝对可以完美扮演土方岁三的人。」她抓住他的手,「他就像是从动画里跳出来的一样,活生生在我面前,真的。」 明神辅太眼睛一亮,「那他愿意跟你搭配吗?」 「他……」说到这个,世弥眉心一皱,「他不是cos界的人啦。」 「你可以邀请他啊。」明神辅太兴奋地说:「我觉得你是扮演千鹤最成功的人,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们的组合一定会轰动武林、惊动万教!」 明神辅太说得一点都没错,不过世弥并没有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野心,她只是单纯想为她制作的那套衣服找到一个百分之百合适的主人。 对,没错,她的目的不是要拉那个藏方真言进入cos的世界,她只是想让他穿上她为土方岁三做的衣服,这两三天她一直为如何邀他进入cos界、又不会遭到她老弟无情追杀而苦恼,看来完全是庸人自扰。她只要情商藏方真言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让她拍张照片就好,根本不必说服他进入cos界嘛。 「明神,」她抓住明神辅太,兴匆匆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蛤?」明神辅太愣一下,一脸茫然。 藏方真言刚从外面回到公司,一楼柜台的女职员便唤住了他。 「藏方先生,请留步。」 他停下脚步,「有事吗?」 女职员拿起搁在桌上的一封信,起身走向他。 「这是半小时前有位小姐送到柜台来,要我无论如何都要转交给你。」 真言微怔,疑惑的看着她手上那封信。 一旁的横山专务笑了起来,「藏方,你还真是受欢迎啊,居然有人把情书送到公司来。」 真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收下那封信,「她有留下姓名吗?」 女职员摇头,「我问了,但她坚持不说,只说藏方先生看了信就知道她是谁。」 「藏方,你该不是被什么奇怪的女人缠上了吧?」横山语带暧昧地道。 真言瞥他一眼,冷冷地说:「横山先生要是把好奇八卦的时间拿来处理公事,就不会发生刚才那些事情了。」 就在刚才,他在总裁的请托下,出面替差点害公司失去一位重要客户的横山收拾残局。就因为才发生完那种事,因此他对横山此刻这轻浮又满不在乎的态度感到不悦且厌恶。 横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愤羞恼却无从反驳。 「我很忙,先告辞了。」语罢,真言转身走向电梯。 看着他的背影,横山动了动嘴皮子,不知嘀咕着什么。 回到十三楼的业务部,真言先交办了一些事务,才进到他专属的办公室里。脱去西装外套,搁下手上的公文包,他喝了一口水。 目光一瞥,看见压在公文包下的那封信,他微微皱起眉头。迟疑了下,拿起信封,他看见贴住封口的是一张卡通贴纸。 「军曹?」他会认识这个动漫人物,完全是因为他那七岁的小外甥友志。友志拥有全套的军曹漫画及dvd,文具、餐具、零食、背包……只要上面有军曹的图案,他照单全收,连内裤上都有军曹。 真言忍不住心想,难道送信到公司来的是老姊?但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她要找他,只要打通电话便行,何必多此一举?这么一想,他越是疑惑好奇了。 拆开封口,他抽出里面那张有着军曹图案的信纸,只消一眼,他便确定这不是他姊姊送来的信,因为那绝不是她的字迹—— 藏方先生,你好: 我是木嵨世弥,前些日子跟你见过一面,还有印象吗?(^_^) 今晚八点,请到船之科学馆的羊蹄丸船首一会,拜托一定要来。 「这是什么鬼?」看完这短短的三行字,他不禁脱口而出。 木嵨世弥?世恭那个阿宅姊姊?原来送信来的人是她? 她为什么要约他见面?她想干么?身为她弟弟的世恭知道这件事吗? 拿起桌上的电话,他想按下世恭的分机号码,要下属进来说明一下,但手指刚碰到按键,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这种事应该不需要让世恭知道吧?让他知道,只会造成他的困扰,影响他的工作情绪及效能罢了。可话说回来,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船之科学馆,「羊蹄丸」前。 船之科学馆的主体是一艘六万吨级的豪华客船,内部以模型及实物深入浅出的介绍各型船只历史及海洋知识。 在科学馆旁停泊了两艘退役船只——羊蹄丸及宗谷号作展览用。羊蹄丸是昭和三十年代行驶于青森及函馆之间的客船,而宗谷号则是一艘南极观测艇。 科学馆营业到下午五点,因此,此时这附近已不见任何游客身影。 虽已是早春,但在如此空旷的地方,空气仍十分凛测。 羊蹄丸前,一名穿着毛料大衣的男子直挺挺的伫立在风里,他不是别人,正是真言。 他一定是心血来潮,再不然就是太想追根究底,否则绝不会整个下午都被她约他见面的这件事困扰着。 他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为何她会突然送信来约他见面?那个世恭口中整天宅在家里,从没出去工作过的阿宅姊姊,究竟想干么? 「可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表,他浓眉一皱。现在都已经八点十五分了,居然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她不只是个阿宅,还是个没有守时美德的阿宅。 亏他还为了赴约提前离开公司,而她竟敢让他在这里空等?! 难不成这是她的恶作剧?但她为何要这么做?因为他那天赶她走吗? 思及此,他的情绪忍不住恶劣起来。 「居然敢耍我?」他暗自嘀咕了一句,懊恼的转身要走。 但一转身,他就瞥见了远远躲在灯柱后的身影。「谁?」他沉声喝问。 没人回答他,可他清楚的看见那无法完全被灯柱遮蔽的身形,那是个女人,一个娇小纤细的女人。直觉告诉他,那应该就是约他八点在此见面的木嵨世弥。 他迈开步伐走去,灯柱后,一名穿着军绿大外套的女人背对着他、缩着脖子,一语不发的站在那儿。 「木嵨的姊姊吗?.」他问。 「嗯……」这时,世弥发出颤抖、微弱的回应。 「你在做什么?转过身来。」可恶!迟到了不说,还装神弄鬼不敢面对他,她脑子到底有什么毛病? 「不……我不要……」 不要?她是真的在耍他吧,约他见面的不是她吗?现在居然说她不要转身面对他?! 「你不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吗?」真言脸上有着几乎隐忍不住的愠色,但惹恼他的不完全是她,他也气自己。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跑来赴这个阿宅的约。 「你到底想做什么?木嵨他你弟弟知道这件事吗?」 「拜托,请不要告诉他!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她急忙道,仍背对着他。 「蛤?」他跟她之间的事? 哈,这可真是活见鬼了,他跟她之间能有什么事?他们不过在会议室有过一次照面,她却说得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似的—— 慢着,难道说她不只是个喜欢变装的阿宅,还是个有妄想症的怪胎?该不会见过一次面,她就以为他们是什么情投意合的神仙美眷吧? 「喂,」他不客气地说:「快给我转过来。」 「我、我没办法……」她的声音颤抖,「我没办法看着你说话」 他一怔,「什么?」 「我们这样说话就好了,可以吗?」她的语气近乎哀求。 他眉心一拧,断然地说:「不可以。」要他对着她的背说话?他办不到。 伸出手,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扭了过来—— 「啊!」当他将她扭向他时,世弥不禁尖叫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这种反应,但可以确定他一定会认为她是疯子。约他见面的人是她,他赴约了,她却是这种反应。 然而她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她从头至尾都不认为他会赴约。 早在两个小时前,她就已经来到此地等着,呆呆的坐到快八点时发现他的身影,她震惊不已,立刻躲了起来。 她期待他来,可当他真的现身时,她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并对他说出「请你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这样的话。就这样,她躲起来偷偷看他,直到他发现了她。 未变装前的她,是个有交际障碍的人,面对家人以外的人,她都抱持着一贯的态度,就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原本以为自己急于想完成心中梦想,因此面对他,就算是有人际关系障碍也应该能勉强的把话说清楚,却没想到唉,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你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快看着我。」 世弥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可视线一交会,她就又慌张得低下头。 她的反应让真言既困惑又懊恼,「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她怕生,有点小自闭,但症状从没严重到像现在这般被他认为有病。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紧张害怕成这样?因为对象是他吗? 啊,她懂了!一定是因为他实在太像她心目中最爱的土方岁三,所以反倒教她不敢直视了。 「我没办法直视你,因为你太像他了。」 闻言,真言一怔。他像谁?他像哪个让她没办法直视的家伙? 「你……快把话给我说清楚。」他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我……我……」没有变装,她实在无法正常的面对他。 他目光肃杀的瞪着她,「你简直在浪费我的时间。」说罢,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走开。 见状,世弥急了,要是他就这么走了,她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向他提出要求。 急中生智,她倒出手中纸袋里的笔记本、文件夹,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油性笔在纸袋上快速的画着。十秒不到,她完成了手上的作品,并徒手在纸袋上撕出两个小洞,接着,她将纸袋套在头上—— 「藏方先生!」她大声的叫住他。 真言停下脚步,回过头。 「呃……」他向来是个从容冷静的人,鲜少有什么事能教他有「吃惊」这样的情绪,但此刻,他真的是大吃一惊。 「你……在干么?」他神情一碍,满头雾水。 担心他一去不回头,世弥急着跑上前。「请听我说……啊!」 临时在纸袋上挖的洞,并没能准确地对准她的眼睛,因此她在视线不佳的情况下,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尽管真的被她惹恼了,尽管他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但看见一个女人狠狠的摔在地上,真言仍无法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于是,他快步上前,拉起了她。 「谢……谢谢。」世弥才狼狈的站好,便急着把头上的纸袋罩好。 透过纸袋上的两个小洞,真言看见了她的眼睛,他必须说,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但才刚发现她有双美眸,他便觑见纸袋上的那张脸——如果那算得上是脸的话。 「你现在是什么东西?」 「海绵宝宝。」 「……」他顿时呆住,哑口无言。 第三章 已无游客的羊蹄丸前,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再加上一个头上戴着纸袋的女子,这画面实在有够诡异。 真言看着现在自称是海绵宝宝的世弥,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从没见过这种生物,更无法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她这样的生物。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你想戴着纸袋跟我说话?」 「是的。」透过「变装」,世弥的情绪平静许多,不再那么紧张了。 「你有没有想过去看心理医生?」他问。 「我很正常啊。」 「你很正常?」他用一种嗤之以鼻的语气质问她,「你哪里正常了?正常的人会戴着纸袋跟人说话吗?」 「这样我比较自在。」她诚实地说:「我有人际关系障碍。」 「那不是一种病吗?」他没好气地说。 「应该不是病……」她认真的跟他讨论起来,「我觉得比较像是一种人格特质,就像有些人——」 「够了。」他制止了她,「我不想跟纸袋人讨论这件事。」 「不是纸袋人,是海绵宝宝。」 「那不重要!」他忍不住吼她,但一吼完,他立刻后悔得想去跳海。 他是怎么了?前来赴她的约已经够瞎,现在还让她搞到快抓狂? 「你那个世界的人都这样,还是你病得特别严重?」他生气的问。 病?他觉得她有病?果然,他觉得像她这样的cos迷根本是神经病吧。 唉,如果他对cosy有这样的误解跟偏见,又怎么会答应她的请求——变身土方岁三?不行,她得尽己所能的让他知道cosy其实是种艺术,是种健康的休闲活动,还有,她不是疯子。 「藏方先生对cosy还是什么感觉?」世弥试探地问。 真言冷冷的瞪着她,「我觉得你们都有病。」 他毫不客气、直白到让人无法招架的话,简直像一支箭失直直插进她胸口。 「为什么不做自己?为什么想变成别人?」他语带斥责,「这是你们逃离现实、逃离自己人生的方法吗?我听木嵨说……你从没工作过?」 「有啦,我在家工作。我接单,帮其他同好制作衣服。」世弥委屈的表示。 「我说的是正常的工作。」他强调。 「藏方先生对『正常的工作』定义是什么?」戴了纸袋,她变得勇于表达,说话也不再结巴颤抖。「大多数人做的工作就是正常的工作?大多数人过的生活就是正常的生活?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就是正常的价值观吗?」 她连珠炮般的几个提间,让他怔了一下。 真是神奇,刚才连正视他都不敢、说话还坑坑巴巴的她,只因为扮成海绵宝宝就变得口齿伶俐? 「这世界上,有的人喜欢打高尔夫,有人喜欢钓鱼,有人喜欢爬山,也有人喜欢逛街看电影,而我们不过是喜欢玩角色扮演而已……」她努力的想导正他对变装的偏见,「在我们的同好中,有学生也有社会人士,大家在cos的时间,都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 听完她这些话,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忽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藏方先生小时候难道没有想象过自己是假面超人或是蝙蝠侠吗?」她直视着他——透过纸袋上两个不规则的小洞。 「没有。」他不假思索地道。 「你好可怜。」她以同情的口吻说着,「居然没有童年。」 什么?她居然说他可怜?!还用同情的口吻说他没有童年?! 「我小时候喜欢下棋、喜欢看书、喜欢跟我父亲去钓鱼爬山,就是没蠢到以为自己是科学小飞侠……」真言眉头一皱,懊恼的看着她,「以为自己是公主,而被其他小孩嘲笑是妖怪的你,居然敢说我可怜?!」 闻言,世弥身子一震。「你……你怎么知道?是世恭说的?」 他没否认。 「臭世恭,居然敢泄我的底……」她气愤的喃喃自语。 看着头戴纸袋在自己身边嘀嘀咕咕的她,真言突然怔住。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来赴约已经够瞎,此刻居然还跟她在这儿讨论这些没营养的话题? 可恶,他今天根本是卡到阴了。「你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咦?」 「如果是的话,那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再见。」说罢,他转身要走。 「慢着!」世弥本能的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我还有话要说。」 他皱眉,转头看她,「快说,别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那个……我……」她想起刚才被她倒在地上的收藏品,「你等我一下。」她松开手,跑到不远处将笔记本跟文件夹等收藏品捡了回来,「你看。」 真言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他知道这些是所谓的动漫商品,但不明白她要他看这些做什么。 「这个就是土方岁三。」 他一楞,仔细看着文件夹上的动漫人物,那是三世穿着新选组队服的美男子。 「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她认真的问他。 「嗄?」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她。 眼熟?这上面的土方岁三哪里眼熟了?根本与史实不符。 「你没念过书、没看过历史课本吗?」他皱眉冷哼,「这不管横着看、竖着看,这都不是土方岁三。」 她不满地说:「动漫的世界本来就需要想象力嘛。」 「不切实际。」他实事求是说:「土方岁三才不是长这样。」 她低哼一声,有点生气了。因为他的语气像在说「土方岁三没这么帅」。「如果缺乏想象力也能定义成伤残的一种,藏方先生你一定是重度伤残。」 「什么?」他陡地瞪大双眼,气结的瞪着她,「我告诉你,这明明就不像土方岁三。」 世弥定定的盯着他,「我没说他像土方岁三,我是说……你像土方岁三。」 真言被这话吓得呆住,楞了几秒,他忽地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你像土方岁三。」她将文件夹凑到他眼前,像是怕他看不清楚般。 真言直视着眼前的动漫版土方岁三,怔楞了一下。 须兴,他意会过来,推开了她的手。「你刚才说因为我像『他』,所以不敢直视我的『他』,指的就是……」 「嗯。」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用力的点头,「你真的超像他的耶。」 真言用一种像是看见深海怪物的眼神脱着她,「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像他?」 「不是。」她十指交握做出请求的动作,「我是想请你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一次就好。」 他又是一惊,两只眼睛中的怒火仿佛快爆出来似的瞪着她。 她在说什么?请他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哈,她是疯了还是在说梦话? 不,疯了的是他,他根本不该来赴这个约。 「我拒绝。」他断然地道。 「求,求你啦,你是唯一够格穿上我做的衣服的人。」她语带哀求,那语气像是他若不答应,她就要下跪了般。 他不为所动,冷冷的斜视着她,「休想。」 「拜托。」世弥双手合十,低头恳求。 真言眉峰一扬,冷不防地伸手抽掉她戴在头上的纸袋。 「啊!」未料他有此举,毫无防备的她一时傻住了。 接着,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揪住她的耳朵,然后欺近在她耳边沉喝一声。「不要!」说罢,他抽回手,转身走开。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世弥捂着耳朵,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说:「不要就不要,干么在人家耳边吼啊?我耳膜都要破了啦。」 不知怎的,真言觉得今天自己特别暴躁、焦虑,尤其是在看见世恭的时候。 虽然是双胞胎,但因为是一男一女,其实并不觉得特别的相像,尽管如此,为何他总觉得在世恭身上看见了她——木嵨世弥? 想到那个怪里怪气的宅女居然妄想将他变成怪胎一族,他就不禁恼火起来。 世恭一定不知情吧?要是他事先知道的话,就算得把他姊姊用铁链控着或是用铁笼关起来,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做那种蠢事。 「这道菜,是我跟家父及家母到巴黎旅游时,曾经在……藏方先生?」 「嗯?」一声轻唤,让真言猛然回神。 看着眼前不论是妆发还是穿着都十分得体且具有高尚品味的矢吹庆子,他恍然想起自己正在跟她约会。 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于知名女子大学的矢吹庆子,是常务董事矢吹的掌上明珠。他们在一次刻意安排却假装不期而遇的餐会中认识,并在矢吹的撮合下开始约会。 他并不排斥这样的安排,他不是不婚主义者,而矢吹庆子又是才貌兼备、家世非凡的女性,长远来看,是名加分的伴侣。 不论是求学、工作还是婚姻,他都只做有益的选择、考虑及取舍。他有旺盛的野心及企图心,接受太和集团这份工作不是因为好玩,而是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在这家公司占一席之地。 在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里,他需要一桩令人称羡的婚姻,也需要一个无懈可击的妻子成为他的后盾。但不在乎妻子娘家是否财力雄厚,因为那是他凭靠自己便能拥有的东西。 商场就像是个竞技场,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而血脉、金脉及人脉,在这个竞技场上是必备的武器。 他没有出生便含着金汤匙的「血脉」,但金脉及人脉却是他能牢牢抓在手上的利器—— 婚姻关系,就是一条重要人脉。 「藏方先生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矢吹庆子淡淡一笑,「有心事吗?」 「抱歉,今天有点累。」他唇,角一勾,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道炖羊肉是这位法国主厨的招牌菜之一,几年前我跟家父家母一起到巴黎旅游时,曾到他任职的米其林餐厅吃过,没想到他现在会在这里当客座主厨。」 「喔,原来是这样。」 「我现在正在学习这道菜,到时你愿意品尝一下,替我打个分数吗?」 「当然。」 「对了,下个月有场铜琴演奏会,一起去欣赏好吗?」 「嗯,我会尽可能挪出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矢吹庆子聊着美食、古典乐,还有她与她母亲一起参与的慈善活动,真言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一个字都没记住。 她是位出身良好,在一流教养下栽培长大的千金小姐,她的生活里充满着各种其有品味的事物,不论食衣住行。 如果他要结婚,她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对象。可不知为何,每次约会结束将她送回家后,他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不觉得依依不舍。 但他不以为意,因为他向来是个冷静的人,即使是在男女关系里。 印象中,他从不曾与谁热恋过,对他来说,爱情不过是多巴胺加上肾上腺素所带来的兴奋感罢了。 他是个理性到近乎冷酷的现实主义者,凡事只讲求结果,感情在他看来与生意无异,实质的收益远胜过一切。 因此,他不做无益的事,也不经营无益的关系。 「吃完饭想去哪里?」矢吹庆子试探地问:「可以开车去兜兜风吗?」 他连半秒钟的迟疑都没有,「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今天恐怕不方便。」 闻言,她看来有点沮丧失望,「这样呀……」 「下次吧。」真言唇角一勾,看似温柔,却隐约透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淡漠,「我送你回家。」 即使是假日,真言也不贪睡赖床,独居的他,会利用假日整理住处,甚至外出买菜,亲自下厨。 他曾独自在国外待了几年,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再平常不过。 他出生在一个双亲都是企业菁英的家庭,虽然家里有管家照料他与姊姊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但严格的父亲却不允许他们对管家太过依赖,尤其是他。 父亲近乎军事化的管教,让他变成凡事,中规中矩又一板一眼的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灰色、中间或模糊地带,不管是课业、工作、人际关系,他都要求精准无误。 不过在同样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姊姊美智,却有着跟他完全不同的性情。他想,那是因为父亲对她较为宽容及放任的缘故。 女见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即使严厉如他父亲,还是对女儿较为宠爱。 才整理好屋子,并换上洗衣店刚送回来的床单,他便听见电铃声响起。他前往门口,看见萤幕上有两个人,是他姊姊美智还有他超迷军曹的外甥友志。 友志头上戴着军曹毛帽,正对着大门上方的摄影镜头挤眉弄眼。 不知怎的,木嵨世弥的身影在那一瞬间钻进他脑子里。 你难道没想象过自己是假面超人或是蝙蝠侠吗? 他想,友志现在正做着她说的那种事吧。 一打开门,友志便冲着他喊,「在下keroro是也,我要消灭你们这些愚蠢的蓝星人!」 真言皱了皱眉头,「老姊,你也稍微管一下他吧,不觉得他走火入魔了吗?」 看见现在的友志,他已经忍不住担心十年后,外甥会变成男一个木嵨世弥了。 「有什么关系?」美智一脸不在乎,「哪个小孩不是这样长大的?」 「胡说。」他反驳,「我不记得我小时候干过这种事。」 「因为你一出生就是个老人呀。」 她才说完,友志已冲进屋里,一个箭步跳上了真言那张昂贵的马毛沙发。 「咻!咻!咻!蓝星人受死吧!」 真言一见,立刻板起脸,「友志,给我下来。」 「小志!」美智音调拔尖地说:「在舅舅家给我乖一点,我可不想来接你时,看见你被吊在阳台上。」 闻言,真言微怔,「回来接他?你在说什么?」 此时,他已无暇理会仍在他的马毛沙发上跳跃的友志了。 「我跟你姊夫要去热海泡汤,明天才回来,友志就暂时寄放在你这儿了。」 「什……」寄在他这儿?她居然把友志这个「烫手山芋」、「人间凶器」就这么一丢,说得像是寄放了一箱青森苹果似的轻松? 「不行。」他断然地说:「带去给妈。」 「老爸跟老妈昨天就到箱根去泡汤了。要是妈在,我也不会带到你这儿来。」 「你干么不把友志带去?」 「要是带他去,一切就真的是『泡汤』了。」美智咧嘴一笑,低声地道:「告诉你,我跟你姊夫这一次是为了实现崇高目标而去的。」 「什么?」他不明所以。 她朝他挑眉一笑,「我们打算再拚一个,呵。」 真言楞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拜托你喽。」美智把儿子的小行李丢给了真言,也不管他要不要、想不想接下。「你姊夫还在楼下等我,掰喽。」她朝还在尽情跳动的儿子喊道: 「宝贝,要乖喔。」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的溜了。 不到半小时,真言就已经快被友志搞到抓狂。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把这个小恶魔般的外甥五花大绑,吊在阳台。 「友志,给我安静一点。」他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道。 他宁可工作一辈子,也不想照顾这小鬼十分钟,真不知道姊姊夫妻俩是怎么惯坏这小鬼的?要是他的儿子,一定会被他丢到深山里,免得出来危害世人。 「蓝星人,看我的厉害!」 他一把抓住在自己脚边发疯的外甥,「神谷友志,你这小子,舅舅要……」 话未说完,门铃声又响。 假日会来按他家门铃的,除了姊姊美智,就是他妈妈了。但妈妈已经跟爸爸一起去箱根泡汤,那么是…… 啊,一定是美智良心发现,决定返回接走友志了。 真言一把抱起友志,满怀希望的冲向门口,可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穿着一身米色洋装、披着毛皮披肩,妆容精致得犹如陶瓷娃娃般的矢吹庆子。 他楞了一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他家门外。「矢吹小姐?」 「突然来访,很抱歉。」矢吹庆子看着他手上抱着个疯狂小鬼,既疑惑又惊怕,「这是……」 「是我姊姊的小孩。」他放下友志,「友志,叫人。」 友志站定,突然拿起手上的光束枪对着她发射,「受死吧,蓝星人!」 「呃……」虽然光束枪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矢吹庆子还是吓了一跳。 「神谷友志!」真言沉声一喝,「你再不安静下来,我真的要揍你了。」 友志楞了一下,安静了几秒。 正当真言以为自己的威吓生效之际,友志又道出一句,「可恶又愚蠢的蓝星人!」 真言脸上无光,尴尬地说:「很抱歉,他现在正值连狗都嫌的年纪。」 矢吹庆子温柔的一笑,「没关系,他很可爱呀。」即使不喜欢这样的死小孩,但他毕竟是真言的外甥,为了讨好「不易讨好」的一真言,她还是努力表现得既温柔又亲切。 「对了,你怎么……」真言想起矢吹庆子曾问过他家地址,而他也给了她,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登门拜访。 「我刚好来附近,所以就没打扰你吧?」 他无奈地说:「一百个你,也抵不过一个他吧?」 矢吹庆子看得出来真言正搞不知如何对付友志而苦恼,她想这正是她表现的机会,虽然是个讨厌的死小鬼,但应该不难对付。 「我带了primavera的吉士蛋糕来,我来切。」 「谢谢。」 若今天不是这样的情形,他或许会对她的来访感到困扰,但因为已经快被友志搞疯,他忍不住期待有人来当他的救世主。 好吃的蛋糕再加上漂亮温柔的大姊姊,友志应该能稍微冷静下来了吧? 又半小时过后。 「我下午要上茶道课,得提早回去准备一下……」被友志折磨到灰头土脸的矢吹庆子,花容失色地说着,「我先告辞了。」 真言可以理解她想要速速逃离这个可怕的地狱,因为就连他都想逃了。 此时的矢吹庆子头发乱了,昂贵的名牌洋装上沾满了奶油,就连那件毛皮被肩都难逃友志的毒手。 真言歉然地说:「送洗的费用让我来负责吧。」 「不,这没什么……」矢吹庆子努力想挤出一如往常的沉静笑容,但嘴角却微微抽动,表情十分僵硬。「那么我先走了,再见。」她抓起名牌包,逃难似的转身离去。 真言站在门口,目送着她走进电梯,然后跟电梯中的她道了声再见。 转回身,看见还在门口蹦蹦跳跳的友志,他沉声一叹。 「你这小子身上是不是安装了什么超级能源?」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低声咕哝着,接着走向友志,一把将他抓起来。 友志以为舅舅又要生气的吼骂自己,立刻识相的闭上嘴。 看着可爱却也可怕的外甥,真言无奈叹息,「我们去游乐园吧。」 友志先是一楞,然后欢天喜地的大叫,「耶!」 带友志来游乐园,真是真言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原因无他,因为在这里,到处都是像友志一样处在疯狂状态,抓都抓不住的臭小鬼。友志在这里找到了玩伴,终于不再纠缠他,不断的说什么要消灭他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 「那边有火影忍者!」 「啊,是真的鸣人,还有卡卡西!」 「那个是银魂的桂先生!」 「好酷喔,我们快过去看……」 原本还在他眼前彩球池里玩耍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爬出彩球池,朝着传来骚动的方向跑去——包括友志在内。 见状,真言立刻警觉的起身。就算再怎么不甘愿,他也不能把外甥搞丢。 「神谷友志,回来!」他喊着,但友志却充耳不闻的跟着其他孩子跑了过去。 「可恶的小鬼。」恼归恼,真言还是立即尾随上去。 来到旋转木马旁,这里已聚集了许多人,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卡通人物变装秀。许多大人跟孩子们熟悉的动漫卡通人物边表演边与孩子们做互动,气氛十分热络。 真言找到友志,一把将他拉住。 戴着军曹帽子的友志迫不及待的要求他,「舅舅,我看不见,抱我。」 他微顿,皱了皱眉头,「这里人太多,我们走吧。」 看见这样的变装表演,就让他忍不住想起木嵨世弥,而一想起她,不知怎的他就感到头痛又激动。 「我跟你说,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他一脸严肃的对外甥说:「我们去玩太空秋千。」 友志马上放声大哭兼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玩太空秋千,我不要!」 虽然此处人声鼎沸、万头攒动,但友志的哭叫声还是惊动了周围的人。 大家好奇的看着他们,让真言不知所措,只想抱着友志落荒而逃。 他发誓,等老姊回来,他要狠狠的臭骂她一顿。 「别哭!」他真的火大了,「再哭就回家!」 「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友志不理会他的威胁,继续哭闹。 「好,我现在就叫她回来。」真言是真的被惹毛了,拿出手机,他拨了姊姊的电话。电话响半天没人接,于是他决定改拨姊夫的电话。 只是电话才响了两声,他就瞥见一个奇怪的生物接近了他们 因此,他不做无益的事,也不经营无益的关系。 「吃完饭想去哪里?」矢吹庆子试探地问:「可以开车去兜兜风吗?」 他连半秒钟的迟疑都没有,「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今天恐怕不方便。」 闻言,她看来有点沮丧失望,「这样呀……」 「下次吧。」真言唇角一勾,看似温柔,却隐约透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淡漠,「我送你回家。」 即使是假日,真言也不贪睡赖床,独居的他,会利用假日整理住处,甚至外出买菜,亲自下厨。 他曾独自在国外待了几年,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再平常不过。 他出生在一个双亲都是企业菁英的家庭,虽然家里有管家照料他与姊姊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但严格的父亲却不允许他们对管家太过依赖,尤其是他。 父亲近乎军事化的管教,让他变成凡事,中规中矩又一板一眼的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灰色、中间或模糊地带,不管是课业、工作、人际关系,他都要求精准无误。 不过在同样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姊姊美智,却有着跟他完全不同的性情。他想,那是因为父亲对她较为宽容及放任的缘故。 女见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即使严厉如他父亲,还是对女儿较为宠爱。 才整理好屋子,并换上洗衣店刚送回来的床单,他便听见电铃声响起。他前往门口,看见萤幕上有两个人,是他姊姊美智还有他超迷军曹的外甥友志。 友志头上戴着军曹毛帽,正对着大门上方的摄影镜头挤眉弄眼。 不知怎的,木嵨世弥的身影在那一瞬间钻进他脑子里。 你难道没想象过自己是假面超人或是蝙蝠侠吗? 他想,友志现在正做着她说的那种事吧。 一打开门,友志便冲着他喊,「在下keroro是也,我要消灭你们这些愚蠢的蓝星人!」 真言皱了皱眉头,「老姊,你也稍微管一下他吧,不觉得他走火入魔了吗?」 看见现在的友志,他已经忍不住担心十年后,外甥会变成男一个木嵨世弥了。 「有什么关系?」美智一脸不在乎,「哪个小孩不是这样长大的?」 「胡说。」他反驳,「我不记得我小时候干过这种事。」 「因为你一出生就是个老人呀。」 她才说完,友志已冲进屋里,一个箭步跳上了真言那张昂贵的马毛沙发。 「咻!咻!咻!蓝星人受死吧!」 真言一见,立刻板起脸,「友志,给我下来。」 「小志!」美智音调拔尖地说:「在舅舅家给我乖一点,我可不想来接你时,看见你被吊在阳台上。」 闻言,真言微怔,「回来接他?你在说什么?」 此时,他已无暇理会仍在他的马毛沙发上跳跃的友志了。 「我跟你姊夫要去热海泡汤,明天才回来,友志就暂时寄放在你这儿了。」 「什……」寄在他这儿?她居然把友志这个「烫手山芋」、「人间凶器」就这么一丢,说得像是寄放了一箱青森苹果似的轻松? 「不行。」他断然地说:「带去给妈。」 「老爸跟老妈昨天就到箱根去泡汤了。要是妈在,我也不会带到你这儿来。」 「你干么不把友志带去?」 「要是带他去,一切就真的是『泡汤』了。」美智咧嘴一笑,低声地道:「告诉你,我跟你姊夫这一次是为了实现崇高目标而去的。」 「什么?」他不明所以。 她朝他挑眉一笑,「我们打算再拚一个,呵。」 真言楞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拜托你喽。」美智把儿子的小行李丢给了真言,也不管他要不要、想不想接下。「你姊夫还在楼下等我,掰喽。」她朝还在尽情跳动的儿子喊道: 「宝贝,要乖喔。」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的溜了。 不到半小时,真言就已经快被友志搞到抓狂。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把这个小恶魔般的外甥五花大绑,吊在阳台。 「友志,给我安静一点。」他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道。 他宁可工作一辈子,也不想照顾这小鬼十分钟,真不知道姊姊夫妻俩是怎么惯坏这小鬼的?要是他的儿子,一定会被他丢到深山里,免得出来危害世人。 「蓝星人,看我的厉害!」 他一把抓住在自己脚边发疯的外甥,「神谷友志,你这小子,舅舅要……」 话未说完,门铃声又响。 假日会来按他家门铃的,除了姊姊美智,就是他妈妈了。但妈妈已经跟爸爸一起去箱根泡汤,那么是…… 啊,一定是美智良心发现,决定返回接走友志了。 真言一把抱起友志,满怀希望的冲向门口,可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穿着一身米色洋装、披着毛皮披肩,妆容精致得犹如陶瓷娃娃般的矢吹庆子。 他楞了一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他家门外。「矢吹小姐?」 「突然来访,很抱歉。」矢吹庆子看着他手上抱着个疯狂小鬼,既疑惑又惊怕,「这是……」 「是我姊姊的小孩。」他放下友志,「友志,叫人。」 友志站定,突然拿起手上的光束枪对着她发射,「受死吧,蓝星人!」 「呃……」虽然光束枪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矢吹庆子还是吓了一跳。 「神谷友志!」真言沉声一喝,「你再不安静下来,我真的要揍你了。」 友志楞了一下,安静了几秒。 正当真言以为自己的威吓生效之际,友志又道出一句,「可恶又愚蠢的蓝星人!」 真言脸上无光,尴尬地说:「很抱歉,他现在正值连狗都嫌的年纪。」 矢吹庆子温柔的一笑,「没关系,他很可爱呀。」即使不喜欢这样的死小孩,但他毕竟是真言的外甥,为了讨好「不易讨好」的一真言,她还是努力表现得既温柔又亲切。 「对了,你怎么……」真言想起矢吹庆子曾问过他家地址,而他也给了她,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登门拜访。 「我刚好来附近,所以就没打扰你吧?」 他无奈地说:「一百个你,也抵不过一个他吧?」 矢吹庆子看得出来真言正搞不知如何对付友志而苦恼,她想这正是她表现的机会,虽然是个讨厌的死小鬼,但应该不难对付。 「我带了primavera的吉士蛋糕来,我来切。」 「谢谢。」 若今天不是这样的情形,他或许会对她的来访感到困扰,但因为已经快被友志搞疯,他忍不住期待有人来当他的救世主。 好吃的蛋糕再加上漂亮温柔的大姊姊,友志应该能稍微冷静下来了吧? 又半小时过后。 「我下午要上茶道课,得提早回去准备一下……」被友志折磨到灰头土脸的矢吹庆子,花容失色地说着,「我先告辞了。」 真言可以理解她想要速速逃离这个可怕的地狱,因为就连他都想逃了。 此时的矢吹庆子头发乱了,昂贵的名牌洋装上沾满了奶油,就连那件毛皮被肩都难逃友志的毒手。 真言歉然地说:「送洗的费用让我来负责吧。」 「不,这没什么……」矢吹庆子努力想挤出一如往常的沉静笑容,但嘴角却微微抽动,表情十分僵硬。「那么我先走了,再见。」她抓起名牌包,逃难似的转身离去。 真言站在门口,目送着她走进电梯,然后跟电梯中的她道了声再见。 转回身,看见还在门口蹦蹦跳跳的友志,他沉声一叹。 「你这小子身上是不是安装了什么超级能源?」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低声咕哝着,接着走向友志,一把将他抓起来。 友志以为舅舅又要生气的吼骂自己,立刻识相的闭上嘴。 看着可爱却也可怕的外甥,真言无奈叹息,「我们去游乐园吧。」 友志先是一楞,然后欢天喜地的大叫,「耶!」 带友志来游乐园,真是真言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原因无他,因为在这里,到处都是像友志一样处在疯狂状态,抓都抓不住的臭小鬼。友志在这里找到了玩伴,终于不再纠缠他,不断的说什么要消灭他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 「那边有火影忍者!」 「啊,是真的鸣人,还有卡卡西!」 「那个是银魂的桂先生!」 「好酷喔,我们快过去看……」 原本还在他眼前彩球池里玩耍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爬出彩球池,朝着传来骚动的方向跑去——包括友志在内。 见状,真言立刻警觉的起身。就算再怎么不甘愿,他也不能把外甥搞丢。 「神谷友志,回来!」他喊着,但友志却充耳不闻的跟着其他孩子跑了过去。 「可恶的小鬼。」恼归恼,真言还是立即尾随上去。 来到旋转木马旁,这里已聚集了许多人,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卡通人物变装秀。许多大人跟孩子们熟悉的动漫卡通人物边表演边与孩子们做互动,气氛十分热络。 真言找到友志,一把将他拉住。 戴着军曹帽子的友志迫不及待的要求他,「舅舅,我看不见,抱我。」 他微顿,皱了皱眉头,「这里人太多,我们走吧。」 看见这样的变装表演,就让他忍不住想起木嵨世弥,而一想起她,不知怎的他就感到头痛又激动。 「我跟你说,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他一脸严肃的对外甥说:「我们去玩太空秋千。」 友志马上放声大哭兼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玩太空秋千,我不要!」 虽然此处人声鼎沸、万头攒动,但友志的哭叫声还是惊动了周围的人。 大家好奇的看着他们,让真言不知所措,只想抱着友志落荒而逃。 他发誓,等老姊回来,他要狠狠的臭骂她一顿。 「别哭!」他真的火大了,「再哭就回家!」 「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友志不理会他的威胁,继续哭闹。 「好,我现在就叫她回来。」真言是真的被惹毛了,拿出手机,他拨了姊姊的电话。电话响半天没人接,于是他决定改拨姊夫的电话。 只是电话才响了两声,他就瞥见一个奇怪的生物接近了他们—— 第四章 真言呆住,不自觉地按下通话结束键,瞪大眼睛看着那像是阿飘又像是鸭子的生物。 此时,那奇怪的生物拿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友志看。 小朋友,你为什么哭哭啊? 原本还在哭闹的友志脸上挂着泪,但哭声却停了下来。他看着那奇怪生物,「是伊丽莎白先生?」 闻言,真言又是一怔。 伊丽莎白先生?那是什么鬼东西?明明是女生的名字,却是男性吗?喔,不,它不是人吧? 严格说来,它比较像是……阿飘鸭。 此时,阿飘鸭又写了一行字。正是在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神谷友志。」 看着前一秒钟整个人还处在大暴走状态的外甥,现在竟完全的冷静下来,甚至出奇乖顺,真言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这位伊丽莎白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友志,他是你爸爸吗? 真言微怔。这关它什么事? 「不是,他是我舅舅,我爸爸是神谷悠介,他在东亚海运上班;我妈妈是神谷美智,是神南小学的义工妈妈;我今年七岁,念神南小学一年三组,座号……」 听见友志对着陌生人大谈自身隐私,真言皱起眉头,出声制止,「友志。」简直胡来,姊姊没教这小子要小心陌生人吗? 友志,我认识,鸣人跟卡卡西喔,你想跟他们拍照吗? 「好!」友志破涕为笑,兴奋地拉住伊丽莎白先生的手。 看见友志跟着阿飘鸭走掉,真言立刻跟随在他们身后。此时,阿飘鸭带着友志走到装扮为鸣人跟卡卡西的表演者面前,然后开口说话了—— 「鸣人、卡卡西,可以跟这位友志小朋友拍几张照片吗?」 「好啊,没问题。」 伊丽莎白先生转头看着真言,「舅舅有手机吧?可以帮友志拍吗?」 真言神情凝肃,两只眼睛射出锐芒,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它」。 他认得「它」的声音,他绝不会听错。 「我认识你,你不是伊丽莎白先生。」说罢,他一手抱起友志,一手揪住「它」。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变装为动画《银魂》中伊丽莎白先生的世弥,被真言拉出了人群。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变装成这样,竟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但他是怎么认出她的?啊!对了,她说话了。 唉,她真是蠢,怎么会在他面前开口说话呢?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他能轻易的认出她的声音? 「舅舅,放我下来,我快吐了。」这时,被真言抱着走了一段路的友志求饶了。 闻言,真言立刻停下脚步,反正这里已经够远了。 友志一被放下,就气鼓鼓地说:「舅舅在做什么啊?」 「我……」真言一时哑口无言。是啊,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绑架」伊丽莎白先生?想到这里,他立刻转头看着「它」,「是你吧?」 藏身在伊丽莎白先生之内的世弥用力摇头,却不敢再出声。 自从上次被他狠狠拒绝后,她便不敢再妄想要他装扮成土方岁三之事。虽然她曾经想过再去拜托他,但她真的很怕他会报警抓她,再告她一条骚扰罪。 像他这种人,是绝不会答应她的要求的,因为在他眼里,她不只愚蠢,还有病。 刚才发现他带着哭闹的小孩站在人群中时,她还以为自己因为昨天熬夜赶制衣服而眼花了。一开始,她是不打算过去的,但看他一副苦恼又无计可施的样子,那孩子也哭闹得像是要断气了一样,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可是此刻,她深深后悔自己的妇人之仁。 「一定是你,我不会听错。」真言语气强硬坚定的表示。 世弥又用力摇头,并准备伺机逃跑。 见她抵死不认,又不说话,真言不知哪来的火气,伸手就想掀起伊丽莎白先生的人偶装。 「啊,干么?!」装哑的世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发出声音,她死命的抓住人偶装,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就是你,木嵨世弥。」他用力拉扯她的人偶装。 一旁的友志见状,加入了战局。「舅舅不要欺负伊丽莎白先生!」 「她不是伊丽莎白先生,她叫木嵨世弥。」 「舅舅是坏人,是可恶的蓝星人!」 「什么蓝星人?我们都是地球人!」要是有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及反应,八成会惊吓到连眼珠子都掉出来。但为何他会如此的失控?是疯狂的外甥惹毛了他?还是…… 「军曹,快救我!」眼见人偶装快穿不住了,世弥急忙向友志求援。 「我会救你的,伊丽莎白先生!」她的求援燃起友志的斗志,他死命地拉住真言的手臂,「不准欺负伊丽莎白先生!」 真言不理会外甥,他无论如何都要脱掉伊丽莎白先生的面具——在友志面前。 他要让这个爱幻想的外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鸣人、卡卡西或伊丽莎白先生,都是蓝星……不,地球人扮的。 「啊!不要——」 「给我过来,别跑!」 「不要欺负它——」 世弥拚了命的挣扎,友志尽其所能的阻挠,却都还是敌不过真言的力气。 终于,他把人偶装整个拉起来了—— 「啊——」见光死的世弥发出惨叫,露出她地球人的真正样貌。 看见穿着旧旧的运动服,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头发也因为拉扯而乱得像疯女人似的世弥,友志呆住了。 「伊丽……」他楞楞的看着她,「伊丽莎白姊姊?」 「看,她是地球人吧?」真言颇得意地道。 世弥尴尬又手足无措的看着友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觉得好糗,也觉得很难过,把她当伊丽莎白先生一样相信着的友志,竟看见她如此平凡的真面目了。 不知哪来的一把火气,倏地烧得她脑袋发烫,她转头,恨恨地瞪着罪魁祸首的藏方真言。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迎上她愤怒的眼神,真言一怔。那个自称有人际关系障碍的胆小宅女,这会竟恶狠狠的直视着他? 「你知不知道这对友志来说,就像看见圣诞老公公站在电线杆旁尿尿一样的幻灭?」她噙着泪说,「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真言不认为自己残忍,更不认为自己过分,他只是要外甥发现事实。但坚信自己没错的他,竟在看见她泫然欲泣的脸庞时,深深感到内疚。 「你干么这样?」委屈加上觉得丢脸,她话才说完,便捂着脸低头啜泣起来。 见状,他慌了。「欸,你……你哭什么?」他趋前,尽可能挡住她的身躯,不让路过的乐园游客看见。 「别哭,你都几岁了?」虽然觉得内疚,他却还是嘴上不饶人地说着,「你是大人了,这样很丢脸知道吗?」 「是舅舅把姊姊弄哭的。」友志靠了过来,不怕生的拉住世弥衣角,跟她一个鼻孔出气。「舅舅是坏人。」 「什……」真言看着仿佛正义使者般瞪着自己的外骋,再看看仍掩面低泣的世弥,懊恼却又无奈。 「欸,我买棉花糖给你吃,你不要哭了。」 「我又不是小孩。」她幽怨的回他一句。搞什么!她是cos迷不是小朋友。 「不然我请你吃饭,现在就去。」他说。 「我现在在打工啦。」她没好气地说。 「打工?」他一怔。 须与,他反应过来,立刻转头给外甥一个机会教育。 「看,友志,」他一脸严肃地道:「这个姊姊是在工作,她不是真的伊丽莎白先生。」 友志表情却很冷静,「我本来就知道伊丽莎白先生是人扮的啊。」 真言瞪大眼睛,「嗄?」 「舅舅真是没有想象力。」友志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这时,一直掩着脸的世弥放下了手,跟友志同一阵线的说:「没错,你没有想象力。」 真言哑然的看着他们两人,好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你们……」一会后,他浓眉紧皱,神情狰狞,咬牙切齿地道:「都给我闭嘴!」 大丈夫一言既出,开马难追,因为承诺在先,真言带着友志在游乐园里一直等到世弥下班,才驱车一起离开。 世弥说她知道一家公仔收藏家开的美式餐厅,于是他们便决定到那家餐厅吃晚餐。 车上,世弥跟友志在后座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一点都不像是刚认识的两个陌生人。 真言偶然从后视镜里清楚看见世弥的模样,发现她不只有双漂亮的眼睛,还有好看的鼻子跟嘴巴。 认真说来,她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女孩。他实在不明白长得如此赏心悦目的她,为什么怕以真面目示人?为什么老是要假扮成别人,甚至是不明生物? 抵达餐厅后,餐厅里上千只公仔吸引了友志的目光及所有注意力。这家店位在不甚热闹的巷子里,上门的几乎都是同好,真言发现自称有人际关系障碍的世弥在这个地方自在极了。 餐点未上桌之前,她带着友志到处看,还向老板情商把一只钢弹公仔从玻璃橱窗里拿出来借友志把玩。用餐的两个钟头里,友志十分快乐的吃吃喝喝,不再像今天下午那般不受控制的喧闹。 真言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魔法,居然能让吵闹了一天的友志像个不敢在佛祖面前造次的孙悟空。 离开餐厅,送世弥回家的路上,玩了一整天的友志终于耗尽体力,趴在她腿上睡着了。 「这小鬼终于没电了……」真言瞄了后视镜一眼,「我今天被他整惨了。」 世弥一笑,轻轻的抚摸友志柔软的发丝,并用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盖在他身上。 真言将此举看在眼里。从见到她的第一秒钟起,他就觉得她是个怪怪的cos宅女,现在他仍那么觉得。 但,他却也发现了她隐藏在宅女表相底下的另一个面貌。 她是个温柔、温暖又有耐性的女孩,即使是面对友志这种活像抓狂野猴子般的七岁男孩,她的脸上也不见一丝恼怒及不耐。 他轻声地说:「谢谢你。」 「咦?」她微怔,「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今天帮我搞定了友志。」他一叹,「在你出现之前,我被他气到快往生了。」 闻言,她笑了出来。「想不到你会开玩笑耶。」因为坐在后座,不必直接面对他,世弥已不似先前那般紧张。 「我说你……要不要坐到前座来?」 「呃?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他眉心一拧,从后视镜,中瞥了她一眼。「为什么?」 「我不想那么近的看你。」 他略侧过脸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可能会忍不住一直幻想你穿上土方岁三衣服的样子。」她老实的说。 真言微顿,「你还没死心吗?」 「死心了。」她幽幽地说:「我想……我做的那一套衣服,永远都找不到适合它的主人了。」 听她的语气,她似乎为此感到相当沮丧,因此他问:「很重要吗?找到一个适合的人穿上那套衣服,是这么重要的事吗?」 「当然。」她叹息,「唉,你是不会懂的啦。」 「我确实是不懂……」他唇角一勾,「因为我是正常人。」 听出他在揶揄她,世弥也不生气,她只是看着趴睡在自己腿上的友志,又轻轻地摸了下他的头。 真言从后视镜中瞥见这一幕,沉默了一下。「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嗯,因为只有小孩子不会把我当怪胎。」她甜甜的一笑,「小孩子都喜欢我。」 「我看得出来。你对小孩子真的很有一套。」 「跟小孩子相处不需要什么手段或方法,只要理解他们、变成他们就可以了。」她爱怜地看着呼呼大睡的友志,「我妈常说我长不大,大概因为我的心智年龄还是个孩子,所以可以跟他们进行无障碍沟通吧。」 「你的无障碍沟通不能用在成人身上吗?」 「大部分的成人都缺乏想象力及赤子之心,超难沟通的。」 「你现在不就在跟我沟通?」 闻言,世弥本能的抬起眼睑往前座正中央的后视镜看,意外对上了他的视线。 虽然是在镜子里与他四目相交,她的心脏还是猛地一颤,然后狂跳了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神情不安地转移话题,「那个……我家在……」 「我知道你家在哪里。」他说。 她怔住,「咦?」 「去年忘年会时,木嵨喝醉了,是我送他回家的。」 她记得这件事。喔,原来当时送世恭回家的同事就是他啊。 当时她在家,但没等到他扛世恭进门,怕生的她就急忙逃回房间去了。 「当时没看见你。」 「我躲在房间。」她怯怯的说。 他不自觉的一笑,「那真是太可惜了,你足足迟了一年多才发现世界上有个像『你的』土方岁三的人。」他会说是「你的」,是因为她所迷恋的那个土方岁三,并不是多数日本人熟知的那个。 「就算早一年发现又怎样?」她颓丧的一叹,「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你都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你知道就好。」 世弥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早上六点不到。 昨晚她的睡眠断断续续,不为别的,只因她一直想起藏方真言的事。 他是个跟她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也是个永远不会理解并接受cos世界的人……他绝不会答应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 他说得对,她应该去寻找另一个适合的人选,但为什么自从见到他之后,她就仿佛失去了希望,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适合的人了? 昨晚他送她到巷口便离开了,虽然她也不希望让家人,尤其是世恭看见他送她回来,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他车上? 他一定不想跟她有太多的瓜葛吧?毕竟在他眼里,她是个有病且不正常的女人。如果她不是世恭的姊姊,如果不是她帮他搞定了友志,她想,他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不知怎的,想到这儿,她竟有点难过起来。 躺在印有土方岁三等身图像的床单上,她摸着他的脸,喃喃地道:「土方先生,为什么我的心有点痛痛的?」 很多人都不认可她,包括她的家人,但她从不曾因为这样而沮丧伤心过。可为什么?为什么每当想起他嫌弃、甚至可能是唾弃这样的她时,她的胸口会闷疼到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一样? 「土方先生,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病了?」 「世弥?」 「嗄?」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她吓得坐了起来。 「有你的电话。」 「咦?」七早八早的,谁找她?难道是小豆或是明神辅太?嗯……她不记得今天有活动啊。 打开房门,她一脸疑惑的问:「谁啊?」 木嵨妈一手掩着话筒,不让她们的对话被电话那一端的人听见。「是男的,没听过的声音。」 「蛤?」世弥瞪大了眼睛。 「很成熟稳重又低沉的声音」木嵨妈直视着女儿,「你谈恋爱啦?」 「才没有咧。」她轻时一记,抢过电话,「喂,我是木嵨世弥,请问……」 「你今天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世弥整个人呆住。 「喂,你在听吗?」 「在……我在……」天啊,怎么会是他?! 这时,木嵨妈一脸好奇的想凑近,世弥却退回房里,用「内有恶犬,生人勿进」的表情吓阻着母亲。 木嵨妈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最后不甘心的转身走开。 世弥迅速的关上房门,低声地问:「你是那个藏方先生?」 「你还认识其他藏方先生吗?」 「没……」她只是没想到大清早打电话到家里来找她的人,居然是那个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的藏方真言。 正要说话,她便听见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的哭闹声,「是……友志吗?」 「就是他。」真言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打工吗?时薪两千如何?」 「咦?」 她还没答应,他已经以命令的口气说:「拿笔,把地址写下来。」 「喔,好……」她乖乖的拿了纸笔,抄下他口述的地址。 「快点过来。」电话那头的他严声催促一声,挂断了电话。 世弥楞了好半天,这才想起自己从头到尾根本没答应要接受他所提供的打工机会……但是时薪两千,还真是不错的酬劳,不过,是什么工作啊? 啊,一定是当友志的临时保母吧?刚才在电话里,友志好像哭得挺惨的。 这么说来,藏方真言刚才要她写下的地址是……欧买尬!是他家?! 这是栋位在安静社区里的独栋公寓,共有十二楼,驻有一名欧吉桑管理员。大概是出入人士单纯,欧吉桑只问世弥要找谁,连登记都不用便放行了。 提着沉沉的大袋子,世弥走进电梯,来到十楼。 走到藏方真言家门前,她先拿出袋子里的「蓝波」头套戴上,以缓和自己紧张的情绪,之后深呼吸了几次,确定心律没有任何的异常,她才终于按了电铃。 大概不到五秒的时间,有人打开大门—— 「你……你好。」明明已做了心理准备,心跳仍在看见他时骤然狂飙。 心想教星终于来到而迫不及待前来开门的真言,因为见到门外戴着奇怪头套的她而一楞,但这次,他惊讶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下来,他想,他大概已经慢慢习惯……不,是麻痹了。 「你现在又是谁?」看着顶了一头长有牛角的爆炸头的她,他面无表情的问。 「蓝波大人?!」 世弥还没来得及回答,友志已从里面冲了出来,兴奋的看着她。 「蓝波大人?」真言皱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畸形的牛……」 「舅舅不知道蓝波大人喔?」友志热心的为他讲解着,「他是波维诺家族的敌手,只有五岁喔。他很厉害,可是常做愚蠢的事,每次跟狱寺还有里包恩吵架输了就会哭……」 真言听得一头雾水,不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蓝波大人是什么鬼生物,他只想确定扮成蓝波大人的世弥可以搞定友志,还给他一个宁静的星期天。 而显然地,她办得到。 「友志,我有带里包恩的帽子来喔。」世弥从自己的大袋子里拿出有着橘色饰条的黑帽子戴在友志头上,「对了,还有……这个。」说着,她又从那只仿佛是百宝袋般的大袋子里拿出一只毛线钩的变色龙。 「是列恩!」友志接下那只变色龙,兴奋到快爆炸了。转过身,他抓着列恩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列恩,死气弹!」 虽然还是吵,但至少他不哭了,这让被外甥折腾大半夜的真言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他看着世弥—— 「在我老姊来接走他之前,就麻烦你了。」 「喔,好。」她怯怯地回道。 「蓝波大人,快过来!」友志兴奋的叫喊着世弥,「我的列恩要发射死气弹喽!」 「死气弹是什么?对小孩子不太好吧?」真言不太喜欢「死气弹」这玩意儿,听来像是残暴又邪恶的攻击武器。 「将彭哥列特制的子弹放在列恩体内三天,就会变成死气弹。」世弥说:「被死气弹打中的人,会拚命完成临终前后悔、遗憾的事情……」 他眉一挑。被打中的人会拚命完成临终前后悔、遗憾的事? 每个人一生也许都有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想说却没说的话,因为认为多得是时间及机会,所以在死亡突然降临时而感到后悔莫及的人也不在少数。 假如被死气弹打中,便会拚命完成那些事的话,那么……死气弹其实是种慈悲的武器。 「藏方先生,你还想知道什么吗?」世弥兴匆匆地说着,「蓝波也是很有趣的角色喔,你知道吗?他最常说的话是『要、忍、耐』,还曾经获得动漫角色中笨蛋角色的第四名耶。」 真言白了她一眼,「是喔?真是太适合你了。」 啊,她又被冷箭射中了。 不过……算了,要、忍、耐! 中午,他们叫了外送披萨,吃饱喝足后,真言便回到书房工作,留下友志和世弥在客厅里玩。 不知过了多久,真言发现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他疑惑的出来察看,只见一大一小两人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睡着了。 仍戴着蓝波爆炸头头套的世弥抱着友志,两人背贴着胸,活像两支迭在一起的汤匙般。世弥的脸上被友志画了奇怪的圈圈,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好笑。 看见她那样子,真言差点笑出声音来。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天真脱线。一样是二十五岁,矢吹庆子却是个…… 慢着,他是怎么了?干么拿她们两个人做比较?更何况像她这种少根筋的宅女,怎么跟矢吹庆子那样的名门闺秀比? 换了是矢吹庆子,绝不会装扮得这么可笑,还让友志把她的脸当画布乱涂鸦。 「土……土方先生……」 他微怔。土方先生?她连在梦中都叫着那个动漫版的土方岁三? 「你这家伙是有多喜欢他啊?」他低低的说了句,随手抓起一旁沙发上的毛毯,轻轻的盖在两人身上。 不知睡了多久,世弥幽幽醒来,身边的友志仍累得呼呼大睡,仿佛天塌下来都惊醒不了他般。 她发现自己跟友志身上盖着一条暖暖的毯子,屋里没有别人,必定是真言为他们盖上的。 这令她感到意外,原来冷淡高傲、不苟言笑,又会严厉骂人的他,其实有着体贴细心的一面。 书房那头隐隐约约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她想他还在工作。当菁英分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连假日都不得闲。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想到厨房倒杯水喝,这时,门铃响了。 虽然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不该擅自应门,但为免友志被门铃声吵醒,她快速的往大门口移动。 打开门,门外是一位看来高贵又时尚的女子,世弥楞了一下,而女子也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 真言说他姊姊随时会来接友志,眼前这位是友志的妈妈吗?可是,她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你是友志的……妈妈吗?」世弥试探的问。 「我是藏方先生的女朋友。」 「咦?」世弥不知道自己的胸口为什么突然抽痛了一下,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霎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真言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快步的来到门口。 「矢吹小姐?」他有点惊讶,昨天被友志搞到落荒而逃的她,怎么又自动送上门来了? 矢吹庆子睇了世弥一眼,「这位小姐是……」 「她是……」真言顿了下道:「临时保母。」 知道这个打扮怪异、脸上又画得乱七八糟的女子只是临时保母,矢吹庆子眼底有抹不明显的嘲谑。 「我带了许多玩具来陪友志玩,应该不需要临时保母了。」她暗示的说。 世弥虽宅,但也听得出对方的暗示,她想,自己该退场了。 人家是他的女朋友,而她不过是「临时保母」,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谁比较够格留在这里。 她转头面对真言,眼睛却不敢看他。「藏方先生,那我先走了。」 「什么……」真言有点措手不及。 世弥自顾自的收拾好东西,快速套上帆布鞋,接着就往门外冲。 见状,真言追出门外唤住她,「欸,你的脸……」他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你不先洗把脸吗?」 她想起自己脸上被友志画了一些奇怪的图腾,但不知怎的,此刻她竟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不用,没关系的。」说罢,她快步的进入电梯。 第五章 三天了,藏方真言从来不曾为了谁揪心了三天,可那天世弥仿佛受伤小狗般夹着尾巴逃离的样子,至今还盘锯在他脑海里。 为什么她会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为什么他会在意? 他从不做无益的事,但却莫名牵挂着她.,他从不经营无益的关系,却赴了她的约,还情商她到家里来当临时保母,为什么? 再怎么漂亮聪明、身家背景雄厚的女人都侵扰不了他的心,更别说是她那种整天宅在家里缝衣服、活在动漫幻想世界中的怪咖女。 但明明是一点都影响不了他的人,为什么却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他介意极了,几度想向世恭打探她的事,却又碍于自己上司的身分而作罢。 近午,他接到了姊姊美智的来电。「弟,你中午会吃饭吧?」 「我不是神仙,当然要吃饭。」他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蠢问题? 「那一起吃饭吧?我在楼下。」 闻言,真言一怔,「你在楼下?」 「是啊,刚好到附近。一起吃个中饭吧,我请客。」 「嗯。我马上下楼。」挂断电话,他起身穿上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到了一楼,真言一眼便看见美智,原因无他,只因她正热情的向他招手。她的大动作引人侧目,也让他有点头痛。 他快步的走向她,「拜托你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你都三十好几了,小姐。」 「不好意思,我的心智年龄永远停留在二十三岁。」美智一把勾住他的手臂,「听说附近有家超人气的美式餐厅,你知道吗?」 「嗯。」他点头,「我去过。」 「是喔?那太好了,你请客。」 眉心一拧,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诈骗集团吗?刚才不是说你请客?」 「拜托,我是没有收入的家庭主妇耶,你好意思让我破费啊?」她咧着嘴笑,一脸耍赖到底的表情。 真言斜睨她一记,受不了地摇头。 台场,sunsetbeach。这是一家自助餐式的美式餐厅,因为附近有许多办公大楼,因此主要顾客大多是这里的上班族。 真言跟美智各自盛了自己喜欢的餐点后,回到了座位上。 「你今天是心血来潮吗?」他吃了两口色拉,闲闲的问:「突然跑来找我,该不是跟姊夫吵架了吧?」 「你少咒我。」她白了他一眼,「那天去热海泡过汤、洗过鸳鸯浴以后,你不知道我们有多——」 「够了。」他阻止她,「我可不想听你们夫妻的床第之事,有话快说。」 「没啦,只是老妈要我问你,你跟那位矢吹小姐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吗?」 闻言,真言眉心一蹙,懊恼地说:「你这个大嘴巴。你已经告诉妈了?」 那天世弥前脚刚离开,友志就醒了过来,即使矢吹庆子买了一堆昂贵的玩具送他,他还是很不赏脸的吵着要找世弥。 正担心恶梦将再度开始时,美智来了,于是见到了矢吹庆子。 他与矢吹庆子虽约过几次会,也不排除任何进展的可能,却还不到介绍给父母家人认识的阶段。 「你都三十岁了,妈当然会紧张。」美智笑说:「我看她长得漂亮,教养又好像不错,跟你很相配耶。」 是的,矢吹庆子是个非常适合当结婚对象的女性,但为什么想起她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立刻浮现「对照组」世弥的身影? 「妈要我告诉你,找个机会带人家回去吃顿便饭吧。」 「八字还没一撇,你跟妈别瞎起哄。」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径自吃着餐点。 美智不死心的追问道:「难道你还有别的对象?别的选择?」 「没有。」 「是喔……」美智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若有所思。 真言警觉的看着她,「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啦,只是那天回家后,小志一直提起一位大姊姊。」她睇着他,语带试探地问:「小志那顶里包恩的帽子跟列恩,听说都是那个大姊姊做给他的,是吗?」 情绪几乎不显于外的真言,此时竟有点慌了。 「你少八卦,那家伙只是我部属的姊姊,那天是我拜托她来照顾友志。」提及此事,真言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还没把薪水给世弥。 他该怎么把薪水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还是直接请世恭交给她? 不,世恭显然还不知情,而他想,那是因为世弥连一个字都没向弟弟吐露吧。 她不想被人知道的事,他没理由把它爆出来。 那么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再约她出来,这代表什么?他得跟她再次接触? 糟了!明明该感到困扰的事情,为何他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窃喜? 「喂,你怎么会认识部属的姊姊,还请她到你家当保母?」今天摆明了是来打探消息的美智,不死心的续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小志好像很喜欢她,她是什么样的女生?」 真言不耐又懊恼的瞪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瞧你这态度……」她定定的盯着他,「一定有鬼。」 「你才活见鬼。」 「老实说,你是不是脚踏两条船?」美智像审问罪犯般质问着他。 他挑眉冷笑,「喜欢八卦,表示你老了。」 「我是关心你。」她暧昧的笑问:「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他瞥了她一眼,继续吃东西不理她。 「小志那么喜欢她,她一定是个好女孩吧?」她穷追猛打的问,「要不,干脆你先约她出来跟我们吃顿饭?」 「你疯了?」他终于不耐烦地道:「那个脱线宅女,套句现在的话,完全不是我的菜。」 没错,在认识她之前,像她那样的女人是绝不会引起他任何注意的。 只是……认识她之后呢? 「你虽然这么说,但是……」美智直盯着他眼睛,「却露出苦恼的表情。」 「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条件跟理由的,爱情这玩意儿有时真的很盲目。」美智挑眉一笑,「看看你姊夫吧,他也不是我的菜,可是过尽千帆之后,他却是我最终的选择。」 「谁像你过尽千帆?」他没好气地道:「吃你的东西,别再跟我瞎扯了。」 又挣扎了两天,真言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世弥。他挑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到她家,料准接电话的绝不会是世恭,因为世恭正在外面努力的工作着。 拿起电话,他拨打了木嵨家的电话号码。铃响了好久,久到他几乎要挂断电话之际,终于有人拿起听筒。 「喂?这里是木嵨家,请问找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他第一秒钟就认了出来。「我找你。」 「……」世弥安静了好几秒钟,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回应他。 「喂,干么不说话?」他们分别在电话两头,又见不到面,她可休想再跟他说她有什么鬼人际关系障碍。 「做、做什么?」终于,那头传来她疑怯的声音。 做什么?是啊,他打电话给她做什么?喔,对了,他要给她薪水。 「那天的保母薪水还没给你。什么时候方便来拿?或是我拿给你也……」 「不用了。」他话未说完,她已打断了他。 他一怔。「不用了」是什么意思?她不要那份薪水?还是……她不想见到他? 不知怎的,他的胸口揪疼了一下。 「我不想占你便宜。」他坚持地道:「那天你在我家待了好几个小时,我算过,总共该付你一万两千块。」 「不必。」她说,「那天我跟友志玩得很开心,我不觉得是在工作,所以你不必给我薪水。」 「可是……」 「就这样了,再见。」 「欸,你——」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手上的话筒,「这家伙竟敢挂我电话?!」 是的,她真的挂他电话,非常果断而决绝。从没有人挂过藏方真言的电话,而她居然好,算了,反正他也不想跟她再有任何接触,不见就不见。 「可恶。」他愤然地将话筒像灌篮似的用力挂上,椅子一旋,转面向窗。 明明觉得不见面更好,但他的心竟莫名感到沮丧,就像此刻窗外那灰灰的天。 她挂他电话?老天,她真的挂他电话?! 这太不礼貌了,他一定在电话那头气炸了……算了,反正他不肯答应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又是与她世界无缘的人,早点跟他划清界线别再纠缠不清总是好的。 只是,她明明这么想,为何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喔,对,他刚才说他欠她一万两千元的薪水对吧?呜,她一定是疯了,才会那么干脆的说她不要。一万两千块可以买多少制作衣服道具的材料呀?她竟然…… 「木嵨世弥,你是白痴!」她懊悔不己的抓着头,气得想撞墙。 她这个月接的都是小单,给了家用后,荷包都快见底了,而穷成这样的她,居然那么爽快的说不要薪水? 「蠢啊你……」她颓丧的咒骂着自己。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拒绝?因为不想再跟他见面?还是啊,她知道了,她不要他给的薪水,是因为一旦拿了,那么她的身分就真的只是临时保母了。 但是,她本来就是临时保母,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会情绪低落到仿佛深深沉入海底两百哩呢? 正被这恼人的情绪纠种时,电话再度响起,世弥整个人吓了一跳,心想该不是真言打电话来骂她吧?她抓起电话,来电显示为小豆的号码。 她在松了口气之余,莫名地又感到失望。她接起电话,「小豆,怎么了吗?」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活动?」 「不是啦。」小豆说:「今天晚上明神先生朋友的店,要办一个变装趴,所以拜托他帮忙找十来个玩家炒热气氛,他要我问你。」 「打工喔?」 「嗯,时薪一千二。有兴趣吗?」 「好啊。」她现在缺钱缺得凶,别说是一千二,就算是八百她都去,「要自己带衣服吗?」 「不用,店家会准备。」小豆将店家的地址报给她,然后叮嘱道:「七点就要到店里着装化妆,别迟到喔。」 「ok。」 麻布十番,catwalkpub 「没关系啦,不会很暴露……」已经换上小恶魔装的小豆,笑咪咪的安慰着苦着一张脸的世弥。 世弥无言。 谁说不会很暴露?黑色低胸马甲,中间那一段还是若隐若现的黑色纱网,以及短到几乎快露出屁屁的短裤跟膝上绑带马靴……幸好她手上拿着的是恶魔的叉子不是皮鞭,不然根本是sm女王了。 「小豆,我不行……」穿这种衣服好羞耻,她没办法走出去见人。 「安啦,又不是只有你穿。」小豆拿起一只饰有黑色羽毛的半式面具,「来,戴上这个,没人知道你是谁。」 「小豆……」世弥哭丧着脸,语带哀求,「我不要啦,你事先没跟我说是这样的工作……」 「我也是来了才知道的啊。」小豆帮她戴上面具,拍拍她的肩,「就当是在参加cos的活动,尽情的enjoy吧。」 「哈喽,你们好了没?」明神辅太探头进来,「就剩你们两个还在里面喽。」 「赛罗她不敢出去啦。」小豆说。 「为什么?」他看着装扮成小恶魔的世弥,赞道:「你超正的耶,赛罗。」 「明神先生,我没穿过这种衣服……」 「所以才要尝试看看嘛。」明神辅太咧嘴一笑,开玩笑地说:「你的cos服不是和服就是人偶装,偶尔也要让皮肤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嘛。」 「嗄?」 「出来吧,外头有十几只小恶魔,你不会太突兀的。」说罢,他伸手将她往外拉。 pub里挤满了人,除了服务生外,十几位小恶魔们也要兼职为客人送酒。 因为今天办的是主题趴「玩乐地狱」,因此不少客人也应景的做了小小的变装。舞池里、座位区还有三处隔着纱帘的包厢区,都有客人戴着恶魔角,化上有点可怕的大浓妆。 其实今天在场某些女性客人的装扮比起打工的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火辣性感到破表,因此身为店主好友的明神辅太拿着他的相机到处猎取镜头,并为客人跟小恶魔们拍照。而世弥则一直跟着小豆,寸步不离。 但一个小时后,世弥渐渐的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存在感实在很薄弱。 也是,不管是前来打工的小恶魔还是女客人,身材个个都比她有料,至今仍是「儿童体型」的她,在这五光十色的绚丽世界里,黯淡到根本没人会多看她一眼。 因此,她慢慢不再紧张了。 「赛罗,我要去洗手间,你先在这里等我。」因为舞曲震耳欲聋,小豆得把嘴巴贴在世弥耳边,才能让她清楚听见自己说的话。 「什……小豆,我跟你……」世弥还没来得及说完,小豆已经钻进舞池,不到三秒钟便消失在她眼前。她怯怯的看看四周,想找个人最少的地方暂时窝着。 「嗨,小恶魔。」 她才退后两步,座位区一名客人突然拉住她的恶魔尾巴,吓得她惊叫一声。 她生气却又胆怯的瞪着他,「干……干么?」 「帮我们拿三瓶eggenbergsilverbottle。」 「蛤?」那是什么东西?矿泉水吗?还是……「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请别人帮你拿吗?」 「什么?」男客人显然喝得有几分醉,嗓门大到几乎可以压过乐声,「你不是服务人员吗?」 「不是,我是……」她试着向他解释,但一旁同桌的客人已站了起来。 「catwalk是请你来当大小姐的吗?」客人不悦的对她咆哮。 「对不起,我……」她惊慌的四下张望,只希望小豆赶快回来解救她。 「算了。」突然,男客人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腿上一带。 世弥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当场吓得花容失色。「你、你干么?!」她急忙想起身,可穿着高跟马靴让她重心不稳,一时之间无法从他的腿上离开。 「不拿酒,就陪我们坐一坐、聊聊天好了。」 「嗄?」什么坐一坐、聊聊天?他以为她是陪酒小姐吗? 再说,这里是pub不是酒店,他以为他在哪里啊! 「放开我!啊——」世弥推开他,自己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男客人抓住她的手,像抓兔子似的硬将她扯了起来。 她的手痛死了,差点飙泪,一时气愤,忍不住伸手一挥,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居然敢动手打我?看我……」男客人被赏了巴掌,恼羞成怒的高举起手。 世弥心想自己大概要挨揍了,逃不了的她,消极的紧闭上眼睛。 「够了。」 在吵杂声中,她听见了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只见想打她的男客人,那手正动也不动的停在半空中。原因无他,只因有男一只手攫住了它。 她本能地望向那只手的主人,却惊愕得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大学时期的同学从德国返国,于是真言与几位同窗好友决定为他接风洗尘。同学中有人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又听说今天有主题趴,便提议到这见来小酌一杯。 虽然真言向来不喜欢这种饮酒作乐的地方,但少数服从多数,他还是得配合。 凭着跟店主的关系,他们订到独立的包厢,六个大男人便在包厢里喝了起来。 在外面几乎滴酒不沾的一真言,在喝了两瓶气泡矿泉水后,离座前往洗手间。再回来时,经过座位区,他看见一名身着小恶魔服装的女子正跟客人拉拉扯扯。 当他定睛一看,心头不禁一震,不为别的,只因他觉得那性感小恶魔面熟极了——即使她脸上戴着羽毛面具。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再用力的看个清楚,这时,他听见她发出声音。 是她,木嵨世弥,今天拒绝跟他见面,放弃一万两千元薪水,让他觉得懊恼又焦躁的女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她居然穿着这么性感清凉的恶魔装,在pub里端酒、送水?! 看她穿着火辣的坐在男客人腿上,他莫名有点不爽,接着,见她一屁股摔在地上又被客人硬拉起来时,他明显的感到恼怒。 他正要上前,她却已一巴掌扇在客人脸上,然后,恼羞成怒的男客人随即高举起手。 见状,他一个箭步来到两人之间,一把攫住那闹事客人的手臂,「够了。」 男客人惊怒的瞪着他,而世弥也因为发现是他而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管什么闲事?」客人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要是打她,我就会打你,所以……」真言冷冷的直视着对方,语带警告的说:「你最好别动手。」 客人觉得颜面尽失,立刻张牙舞爪了起来,「混帐,居然敢管我的事?!」说罢,他冷不防地朝真言挥出一拳。 就在世弥的惊叫声中,真言攫住他的手腕,借力使力的一甩,便将他给丢了出去。男客人一摔在地上,他的朋友们就立刻站起,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这混乱的一切,教世弥吓得僵立在原地。 此时,可已由保全快速的赶来,「谁在闹事?」 真言神情自若、冷静从容地说:「这家伙在骚扰贵店的小姐。」 保全闻言,立刻冷肃的瞪向正狼狈起身的闹事客人,「你想被丢出去吗?」 男客人及他的朋友虽有几分醉,但还没醉到敢在这里闹事。「是误会,没事了……」客人涎着笑,若无其事的坐回位置上。 保全看骚动平息,转头看着世弥,「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因为惊魂未定而说不出话来。 「没事就好,继续工作吧。」保全说完,转身走开。 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同时,世弥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手。她一怔,惊疑的回头看去,迎上的是真言那双仿佛要喷出火来的黑眸。 他在生气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慢着,他认出她来了?不!不可能,店里那么暗,七彩的灯光又闪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而且她还穿成这样,他怎么可能认得出她? 「先、先生,谢谢你……」 「谢你的头。」他浓眉一皱,语气充满怒意,「给我过来。」说着,他将她拉了就走,回到包厢,他掀开帘子—— 「真言,你回……咦?」同学见他拉了个性感小恶魔回来,立刻瞪大眼,惊讶又兴味的看着他以及世弥。 「真言,你还真不简单,去上个洗手间,就拐只小恶魔回来……」 一群人开玩笑的同时,视线忍不住朝世弥的胸口看了一眼。 看见同学们的目光,真言突然一阵恼火,他抓起丢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往她身上一披,语气气恼地道:「这种儿童体型的贫乳女有什么好看的?」 他激动的反应让大家怔楞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继续喝,我先走了。」说罢,他拉着世弥就往pub的出口走去。 第六章 儿童体型的贫乳女?他刚才是那么羞辱她的吧? 虽然世弥知道自己的身材不突出,干干瘦瘦的又只有b罩杯,但他凭什么在众人面前说出这让人伤心的事实啊?还有,他要拉她到哪里去?. 「先、先生……」穿不惯高跟靴子的她,被他拉着走到快跌倒了。 走出pub门口,真言稍稍停下脚步,却没放开她的打算。 世弥不断地挣扎着,却怎么都甩不掉他牢牢搂着她的大手。 「喂,放……放开我啦。」 他冷肃又恼怒的瞪着她,然后一把扯下她的羽毛面具。 「啊!」她一惊,立刻单手掩住自己的脸。 「不必遮了,我知道是你。」他极度不悦的直观她,「你可真教我吃惊。」 真是活见鬼了,他居然真的认出她来? 她戴着羽毛面具,店里又乌漆抹黑,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孽缘啊?她明明不想再见到他,却仍是碰见他,而且还是在这种店里,又在她身上穿着这身令人害羞的衣服时…… 可恶,东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 「把手放下,看着我。」他语带命令的说。 「不要!」他发什么神经病?她干么要听他指挥?他不是临检的警察,她更不是未成年少女,他干么对她大呼小叫的? 「你有胆子穿着这么不检点的衣服在夜店里鬼混,为什么没胆子面对我说话?!」 什么不检点的衣服?混夜店?她是在工作耶!要不是已经答应人家在先,实在是跑不掉,她也不会慢着,他凭什么管她穿什么? 「你自己还不是到这种有女人穿着不检点衣服的夜店里混!」 「什么?」她的反击,让他胸口的那团怒焰越烧越旺。 他倏地将她掩脸的手拉下,世弥气愤的脱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你的夜生活真是精彩。」真言冷嘲热讽地说,「还以为你是搞自闭的宅女,没想到你也挺会玩的。」 他的揶揄让世弥又羞又气。他是哪根筋不对,干么要这样嘲讽她?他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就算她的夜生活靡烂到爆,也不必他来当道德纠察队吧? 「放开我,我要进去工作了。」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她不再闪躲他的目光,瞠着圆眸瞪视他。 迎上她难得正视自己的明眸,真言心头一悸。「工作?」 「是的,藏方先生,我也是要吃饭的。」 「你今天才拒绝了我的薪水。」他说。 「我不想要。」 「为什么?」他浓眉一皱,「我的钱细菌特别多吗?」 「你干么管那么多?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事实,但为何说出口后她却感到心痛? 「谁说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有的,他们有关系,她是他下属的姊姊,她是他外甥的临时保母,她…… 可恶!除了这些淡薄到几乎称不上关系的关系,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临时保母,只是个就算在路上跟你迎头撞上,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的普通女人。」糟了,为什么她越说越觉得心酸惆怅,越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的卑微?而且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在跟他讨关心、讨关爱? 「如果你穿着这身衣服走在路上,我会多看你一眼的。我会想,怎么有女人敢拿这么抱歉的身材示人。」 此话一出,真言立刻就后悔了。这是人身攻击,而且是非常可恶又无理的攻击。 虽然他必要时攻击他人毫不留情,但绝对就事论事、恩怨分明。不管是对谁,他从不做这种情绪性、毫无道理可言的抨击,可他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她…… 「我的身材是抱歉,但还是有人看的!」世弥羞恼气愤的瞪着他,张牙舞爪得像只被激怒了的猫。但即使如此,她的眼眶还是委屈的湿了、红了。 「快去把衣服换了,我送你回家。」他语带命令道。 「不用!」她愤然扯下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恨恨的丢还给他。 他眉心一拧,神情懊恼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离我远一点,不要管我的事!」她强忍住泪水,对着他大叫。 这时,保全闻声而来。「他在骚扰你吗?」两名高壮、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的保全,警戒地瞪视着与世弥发生争执的真言。 担心他们会对他动手,她立刻澄清,「没……没有,他要走了。」 「木嵨世弥……」 世弥为难的瞥了真言一眼,「拜托你走吧。」说罢,她转身走回店里。 好几天了,自从上星期五晚上在pub里遇见世弥之后,真言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 不想与无益之人经营无益关系的他,为什么在面对她时总是如此的情绪失控?其实她没错,她是成年人了,就算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轮不到他管。 但为什么看见她穿着那种衣服,冒着被男人骚扰的风险在pub里工作时,他会这么的火冒三丈?该生气的是她父亲吧?他又不是她的谁,为何想干涉她? 可恶,自从她出现后,他好像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就像绕着她打转的行星般……不对,她对他来说,只是个不起眼的女人,她是那么的黯淡又微小,他怎么会受她影响? 偏偏,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家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木嵨世弥,她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脑袋跟心灵,甚至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及工作。 不该是这样的!他藏方真言不该被任何人影响,尤其是她这种活在动漫世界里的宅女。一样是二十五岁,他的眼里、心里都应该只看得见矢吹庆子那样的女人。 也许他该跟矢吹庆子更进一步,好让自己的心没有一丝可以容纳怪女人的空隙才对。 拿起电话,真言欲拨号,但脑子里却没有半个数字。他这才察觉自己从没记住矢吹庆子的手机号码,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邀约他。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她的手机号码。电话拨通后,不到三秒钟,那端的矢吹庆子已惊喜的接起电话—— 「藏方先生,是你吗?」 从她的声音,他感觉得到她的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是的,是我。」他问:「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她半秒钟都不敢迟疑,像是担心他随时会反悔似的。 「一起吃饭吧。七点半在文华东方酒店,我会直接从公司过去,所以要麻烦你自己前往。」 「没问题。」她迫不及待地道,「晚上见。」 「嗯,晚上见。」 晚上七点二十分,真言抵达文华东方酒店,停妥车,再赴大厅与矢吹庆子会面,刚好是七点二十八分。 他没迟到,但十分慎重地盛装赴约的矢吹庆子,显然已来了好一会儿。 她看来相当的愉悦且兴奋,脸上、眼底及唇角都是藏不住的欣喜。 「抱歉,来迟了。」他说。 「是我迫不及待的来早了。」她毫不隐瞒自己高亢的情绪,「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 他笑而不语,「我已经订了位,走吧。」 「嗯。」矢吹庆子主动地勾住他的手,紧挨着他,近乎舍弃她身为千金名媛的矜持及身段。 原因无他,只因她太中意他了,藏方真言是她认识的对象之中,唯二个几乎可说是完美的男人。因为实在是太喜欢他,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后,便厚着脸皮央求父亲帮她牵线撮合。 只不过交往以来——如果那也算是交往的话,他的态度却始终若即若离,礼貌而淡漠。 她自小便是天之骄女,所有人都簇拥着她、讨好她,加上拥有良好的出身背景,容貌又出众,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心高气傲的她在遇上他之后,却甘愿放下身段,一心一意的讨好他,只为能扩获他捉摸不定的心。 吃过一顿气氛浪漫的烛光晚餐后,她语带暗示的对他说:「我今天可以不回家……」 闻言,真言迎上她仿佛燃烧般的热情眼神,沉默了须臾。 他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没蠹到不知道她的意思。他想,她跟他一样,都有更进一步的念头。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必装笨,她也无须在他面前扮天真。 更何况,在他主动邀约她吃饭时,就打定要她填满他内心空隙的主意。 他起身伸出手,没答应也没拒绝,「我们到楼上看夜景吧。」 矢吹庆子难掩欣喜,等不及的将手交到他大大的手心里。 当他们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两人并肩眺望着东京夜景。 这犹如珠宝箱打翻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璀璟夜景,本该牢牢搂住真言的目光,催化他男性的本能——尤其是当身边有着一位不论外表或是气质都相当出色的女性时,但不知怎的,他的心思有点涣散。 「藏方先生……」矢吹庆子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手紧紧的勾住他手臂,身体靠近他。「我真的很高兴……你对我一直很冷淡,我还以为你并不喜欢我。」 真言沉默了两秒,「不,你是位非常迷人的女性。」 矢吹庆子脸上漾着满足的笑,抬起头来看着他,「没什么比听到你这么说还要令人开心了……」 看着五官细致、妆容完美得犹如陶瓷娃娃般的她,他又沉默了。 他在犹豫什么?她是如此的美丽、得体、贵气逼人,他不管带到什么样的场合,她都是个绝对不会令他丢脸的女友或妻子。 他本来就需要这样谈吐不凡、进退得宜的女人做另一半,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不必担心对方会教他尴尬难堪。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见过世面,因此绝不会在面对他的客人甚至是敌手时畏畏缩缩、小里小气,更不会穿着奇怪的衣服,让他在大家面前羞愧到抬不起头来…… 就是她了,他无须再感到迷惘。 思忖着,他伸手勾住了她的纤腰,将她带向自己。 她一点都不胆怯,更没有推拒,率直的目光迎上了他,眼神迷蒙,微微的噘起了唇瓣。 真言低下头,吻上了她,而在四片唇迭在一起之际,她双手勾住了他的颈项,丰满的胸部更毫不客气地紧贴着他的胸口,只是却依旧没激起他的男性欲望。 就在这一刻,他脑海里竟浮现木嵨世弥那穿着性感恶魔装的身影。 而更离奇的是,当他想到了儿童体型的她时,竟产生了遐想。 警觉到自己即使抱着性感女人,脑子里却还是想着世弥,他不自觉的拉开完全沉浸在浓情密意里的矢吹庆子。 矢吹庆子脸颊潮红,眼神迷蒙的望着他,「藏方先生?」 「矢吹小姐,我送你回家吧。」他是个男人,就算不爱她,就算心里想的人不是她,只要愿意,还是可以跟她发生关系,但他不想占她便宜,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愿。 「为什么?」她错愕地问:「我……我哪里不够好吗?」 「你很好。你是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女人。」他平静地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她秀眉一拧,「既然如此,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对你做这么恶劣的事。」 「恶劣的事?」她误以为他指的是夺去她贞操之类的事,「不,我并非毫无经验,就算是第一次,我也很高兴对象是你……」 「你误会了。」他声音和缓的打断了她,「没什么事会恶劣过抱着你,心里却想着别人。」 她微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惊疑地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底……没有热情。是的,一直以来,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冷静而淡漠,不曾有过一丝火花。 她早就知道了,却装作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她是个比我好的女人?」她低垂着眼脸,幽幽的问。 「不。」他想也不想地坦言道,「她没什么比得上你,是个我根本看不上眼、绝对没想过会爱上的女人。」 「那为什么……」 「如果你真要问我,我会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诚实地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简直糟透了,但是自从遇见她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她。」 矢吹庆子低头沉默,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我真的很不甘心。」她再次抬起脸来,目光如炽,但强又恒恼的直视着他。「如果她比我好,我只能认命,但你却说她完全比不上我……」她的自尊受到严重的打击,输给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不知名女人,远比被他拒绝还来得伤人。 她的唇瓣困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她该有什么优点是我所没有的吧?」 看着矢吹庆子那受挫不甘心、眼底微带泪光的样子,真言知道她觉得受到屈辱了。对心高气傲的她来说,实话显然更伤她。 「她是个笨蛋,让人不得不在意的笨蛋。」他说。 她一怔。他的意思是……她输在比较聪明吗? 「她是个冒失鬼,喜欢搞自闭,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却自得其乐。」他淡淡的说:「她会做一些让自己出糗,也让别人觉得尴尬的蠢事,但她对于自己所执着的事情有着一股热忱,一股让你就算不认同也会觉得感动的热忱……」 听着他这么形容心爱女人的模样,矢吹庆子难以置信也无法接受。那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像你这样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会喜欢那种听起来很差劲的女人?」她毫不客气地道。 「她或许很差劲,却也很真实。」他唇角勾起,淡然一笑,「在她面前,我会失控,却也因为失控,我才感觉到自己是个有情绪的人。」 「藏方先生,你不觉得这样的感情很盲目?」她激动地道,「在我看来,你会被她吸引,只是因为她是你不曾遇过的类型。」 真言微顿。是吗?只是这样吗?他的情绪跟心灵受到木嵨世弥的影响,不断的想起她,甚至因为她而无法拥抱像矢吹庆子这般完美的女人,只是因为她是他不曾遇过的类型,只是因为……新奇? 「现在是春天,即使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抽出了嫩芽,也没啥好大惊小怪。」她目光一凝,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你对她的感情一定只是一时迷惘。」 真言沉默片刻,「我对她的感觉或许很不可思议,甚至是不可理喻,但绝不是迷惘。」他轻轻挣开了她的手,退后一步,然后一个九十度的弯腰。「很抱歉,现在的我没办法真诚的与你交往。」说罢,他挺直腰杆,「我送你回家吧。」 她看着他的举动,倒抽了一口气。 「不。」她转过身,不让他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我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好吧。」他没因为她不想离开而感到为难,「那我先告辞了。」说完,他捞起搁在沙发上的外套,旋身走向门口,然后开门离去。 当门轻轻发出砰的一声并关上时,矢吹庆子陡地一震。她猛然回头,不敢相信他真的丢下她走了,没有一丝为难,没有半点犹豫。 「藏方真言,你……你真的这么对我?」她低声夹带幽怨的说着,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星期六,真是一如往常,早早便起床,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心情及力气做任何事。 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他就躺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他真的觉得家里太静,静到让他莫名的心慌,才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随便挑了一个频道。 节目中,一位穿着和服的花道老师正在示范插花技巧,他才不在乎她说些什么,只想让家里有点声音。 向来喜欢清静的他,为何会突然因为这样的安静而感到慌张? 该死,一定又是因为她。因为都已经过了好几天,而自己却还是停留在原地,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心浮气躁吧? 在工作上,一旦下定决心锁定目标,他出手必定准确无误,且快到近乎冷酷,感情上亦是如此。但为何对象是她,他就变得如此犹豫挣扎? 是他还没确定自己的感情?还是他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有魄力?他太过骄傲,以至于无法面对可能遭她拒绝的打击吗?他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人吗? 不!一直以来一帆风顺的他,凭靠的并不是好运气,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来得小心。他如此小心谨慎,并非因为他胆小,而是……他不想失去任何他想要的。 他在意想不到之中喜欢上她,但她呢?除了希望他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外,她对他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要是他冒失的向她表明心意,胆小的她会不会吓得落荒而逃?甚至从此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是个连看着他说话都办不到的人,他若想接近她,得有个理由,甚至有个媒介而他们之间唯一的桥梁不是别人,正是世恭。 真言想,自己终究得让世恭知道他的上司跟姊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接触,可直到昨天下班前,自己还是不知如何向世恭开口。 他该怎么对世恭说呢?「不好意思,我好像爱上了你的笨蛋宅女姊姊」吗?发现他竟曾经私下与世弥见过面,而且不只一次时,世恭会是什么想法?又会不会感觉到压力呢? 如果可以,真言当然希望能不经任何人便直接与世弥接触,但恐怕她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挂他电话,毕竟他在最后一次碰面时,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正想着,门铃「叮咚叮咚」的响起。他起身走到门口,在监视萤幕上看见姊姊美智的身影。 打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子蹦了出来,一下子便窜过他身侧往屋里冲,「姊姊、姊姊!你在哪里?」友志扯开嗓门,在屋里跑来跑去的叫喊着。 真言楞了一下,「现在是怎样?」他不解的看着美智。 她耸肩,无奈的一叹。「他吵着要来你家找那个大姊姊,我实在拿他没辙。」 「姊姊呢?」这时,遍寻不着世弥身影的友志跑回真言身边,抓着他的手,「舅舅,那个大姊姊呢?你把她藏在哪里?」 「友志,大姊姊她……」 「小志,妈咪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大姊姊真的不住在舅舅家。」美智无奈的叹气,「看,妈咪没骗你吧?」 阎王一口,友志露出失望沮丧的表情,沉默的低下了头。 「姊姊说……说她会帮我做鸣人的衣服……」他小嘴里咕哝着,「我已经答应小光跟小彩会穿去给他们看耶。」 看着一脸失落的友志,真言突然灵光一闪。在他跟世弥之间不只有世恭一个人,比起世恭,友志是更适合的桥梁人选。因为她也许会拒绝世恭,却绝对不会拒绝友志。 「友志,你想找那位姊姊吗?」 「嗯。」友志点点头。 「舅舅带你去找她。」他说。 友志低垂的落寞双眼倏地抬起且灼灼发亮,「真的吗?」 「当然。」真言转头看着老姊,「把儿子借给我。」 「嘎?」美智瞪大了眼睛。 站在木嵨家门口,真言按了按门铃。 不一会儿,有人出来应门—— 「咦?藏……藏方先生?」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世恭张大了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上司会在星期六上门来找他,难道是他昨天在公司有哪里出了纰漏? 世恭立刻急问:「藏方先生,三津的那张订单出了什么问题吗?」说着,他脸上有藏不住的惶恐。 真言蹙眉一笑,「我是给了你多少压力啊?」 「欸?」见上司笑得一脸「天下太平」,世恭楞了一下,随即注意到他身边跟了个小男孩。 「我外甥。」真言看了友志一眼,「友志,这位叔叔是大姊姊的弟弟。」 「你好。」像是担心见不到世弥般,友志表现得非常有礼貌,「我是神谷友志。」 世恭微愣,「你、你好,大姊姊是……」 「你姊姊在吗?」真言直截了当,毫不迂回的问。 世恭怔楞住,疑惑的看着他,「我……姊姊?」 「我有哪里说得不清楚吗?」真言不难理解他为何会有这种反应,「我要找你姊姊。」 「是我要找姊姊啦,舅舅。」一旁的友志焦急地抢话。 真言一笑,「好,是我们一起找姊姊,行了吧?」 世恭茫然困惑的看着他,「藏方先生,这究竟是……」上司不是来找他,而是找他那个阿宅姊姊?为什么? 真言知道自己若不说明清楚,恐怕世恭无法理解事情的始末,但若要说个明白,又会花上相当的时间,可现在他急着想见到世弥,没有多余的耐性向世恭解说。 「先让我见到她吧。」他说:「我会再找时间跟你解释的。」 世恭微顿,「可是我姊姊不在家。」 「她去打工?」 世恭摇头,「她跟几个cos到日暮里一家名叫『善导之母』的育幼院。」 「善导之母育幼院?」 「我不知道地址,所以……」 「不要紧,我用手机搜寻一下,应该可以找到。」真言笑视着神情紧张又惶惑的世恭,「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也不必多想,等我跟你姊姊『沟通』过后,我会一次跟你说清楚讲明白。」说罢,他牵起友志的手,转身走向停在路口的座车。 第七章 日暮里,善导之母育幼院。 育幼院的庭院里,二十几名院童正与世弥及小豆等cos同好们玩乐着。 们自同好们扮成孩子们熟悉的卡通人物,有小丸子、哆啦a梦、柯南、哈特利、面包超人、玛利等等,而世弥今天装扮的是经典卡通人物小甜甜。 善于带领团康活动的小豆领着院童跟cos同好们一起玩游戏,大家都玩得十分尽兴。游戏过后,接着上场的是世弥,她虽不是带活动的料,却有一双巧手及十足的耐性,她教导院童们以简单的素材制作乔巴帽,孩子们围着她,跟着她一刀一剪、一针一线的裁缝着。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到善导之母育幼院来担任一日义工,两年前,cos同好b宝认识了育幼院的院长颂恩修女,并在虔诚天主教徒的姊姊夫妻俩鼓励下,发起了这个意义非凡活动,她找了熟识的同好一起参与,而世弥是第一个点头加入的人。 世弥非常喜欢并期待这两个月一次的义工活动,在这里,她总是感到无比的踏实及满足。 常言道「助人为快乐之本」,她在这里很快乐,不是因为她有助人的能力,而是因为孩子们肯定了她的存在价值。 「小海,这里要多缝一针喔。」 「世弥姊姊,这样可以吗?」 「哇,小蓝做得非常好呢!」 「世弥姊姊,我做好了。」 「大家看小善做的帽子,很棒喔。」 小善迫不及待戴上自己亲手做的乔巴帽,脸上堆满笑意。 这时,颂恩修女端着她及其他几位修女们一起做的小点心走了出来。 「先做完的人可以过来吃点心喽。」说着,她注意到有辆陌生的黑色私家车停在育幼院门口,她疑惑的望去,只见车子熄火后,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及一名小男孩。 她楞了一下,心想该不是哪个单位送新院童过来,但她并未接到任何通知呀? 「院长,」一旁的德田修女低语着,「那是谁?」 颂恩修女于是趋前招呼,「先生你好,请问你是……」 「修女您好,敝姓藏方。」 从世恭那儿得知世弥在这里之后,真言便立刻驱车前来,日暮里虽在东京,却是个僻静的地方,至今还存有许多江户时期的老房子,有着浓浓的怀旧风情。 他在导航系统的带领下,总算顺利的找到这家地处偏僻的育幼院。 车子刚在育幼院门口停下,他便听见里面传来的欢笑声,才下车,他一眼就看见顶着一头蓬松金发、两边还扎着红白条纹蝴蝶结,身上穿着可爱洋装的世弥。 但显然地,忙着跟孩子们玩乐的她并没有发现他。 「藏方先生,请问你是……」颂恩修女神情有点凝肃的看着他身边的友志,欲言又止。 「他叫友志,是我的外甥,我们是来找人的。」 颂恩修女微楞,「找人?你找哪位?」 他往被孩子们包围着的世弥一指,「小甜甜。」 「咦,那是谁啊?」先发现有陌生人来访的是小海,因为她的疑问,所有人的眼睛全往大门口望去。 「是谁啊?」 「哇,超帅的……」小豆克制的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惊喜。 正当所有人都好奇那带着孩子的陌生男人身分时,世弥已知道他是谁,但即使知道,她还是露出了惊疑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藏方真言?她不是眼花了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喔,不,她没眼花,因为她不只看见他,还看见了他身边的友志。 他姊姊又将友志托给他照顾了吗?他把友志带到育幼院来,该不会是因为受不了友志,又找不到临时保母,所以异想天开的想将友志带到育幼院托育吧? 天啊,东京真的有够小,怎么她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如果现在世界上有谁是她最不想看见的,那么一定是他……糟糕,她该逃、该躲吗?可是,她能往哪逃?又能躲在哪里? 「世弥。」突然,颂恩修女喊了她。 她尴尬的低下头,举起手,小小声的说:「我……我在这里。」 「这位藏方先生是来找你的。」 颂恩修女此话一出,院童们、修女们,还有小豆等cos同好们都瞪大了眼睛,惊疑的看着她。 而世弥吃惊的程度,并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来找她?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找她? 厚!该不是又要情商她充当临时保母了吧? 「姊姊!」友志一看见她,就像是看见失散多年的亲人般冲了过来,然后一把抱住她。 「友志……」世弥很高兴再看见友志,也欣慰他还如此的喜欢她,但,她不想看见他的舅舅——那个说她穿着不检点、身材又抱歉到伤害世人眼睛的家伙! 此时,一旁的小豆跟b宝暧昧的笑视着她,还发出嘿嘿的笑声。 她白了她们一眼,低声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小甜甜小姐。」真言走了过来,语气充满促狭。 可惜世弥羞恼的瞪他一眼,之后便无法再正视他。 「有、有什么指教吗?藏方先生。」 「我来解决一件事情。」他说。 闻言,她疑惑的抬起眼脸看着他,「什么?」 「友志,你跟两位姊姊还有其他小朋友在这儿玩,我跟世弥姊姊到旁边去说话。」 「嗯。」友志用力点头,「要赶快回来喔。」 这时,小豆跟b宝立刻上前道:「我们会顾好他,你们慢慢聊。」说着,两人还跟世弥挤眉弄眼的像在暗示着什么。 「谢谢两位。」真言微笑道谢后,一把拉住了世弥的手。 世弥羞报又微恒地甩开他的手,「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要说就在这儿说吧。」 真言微顿,好整以暇的凝视着她,「真的要在这儿说?」 「对。」她负气地道。 他兴昧一笑,毫不迟疑也不忸怩地道:「我喜欢你。」 「蛤?」 世弥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嘴巴开开的却发不出声音。 那「蛤」的惊叹声不是出自她的口,而是在场所有人发出的。 瞬间,数十道目光向世弥直射而来,教她羞得想挖个洞将自己就地掩埋。 「呵,好浪漫喔。」 这时,一旁传来小豆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恍然回神,满脸潮红,羞恼不已的瞪着正笑看着自己的真言。 「你……你不要乱说话……」他在胡说什么?喜欢她?是……是那种喜欢吗?可恶的家伙,他是故意的吧?他在捉弄她对吧?明明有个「名牌女友」了还在大家面前说喜欢她,他……他一定是在耍她! 「我没乱说话,我是真的喜——」 意识到他又要再说一遍,世弥急忙将他往育幼院的门口拉去。 待把他拉到绝不会被人偷窥或遭人窃听的地方时,她已气喘呀呀。 她涨红着验,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你……你为什么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种话?」 「是你要我在那里说的。」他气定神闲的表示,「我不是说到旁边聊吗?」 她气恼却无从反驳。「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世恭告诉我的。」 「欸?」她一惊,「你该不会跟他乱说了什么吧?」 「他很惊讶,但我什么都没说。话说回来……」他唇角一撇,「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吧?」 迎上他那迷人又可恶,仿佛带着笑意的眼神,她心里直发慌,「当、当然。」 「言归正传吧。」他双手环抱胸前,略带戏谑的笑容突地一敛。 她微楞,狐疑的看着他。什么言归正传?他是要跟她说什么国家大事啊? 「我已经不能再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嘎?」他在说什么,她越听越糊涂了。 「这些日子以来……喔,不,是遇上你之后,我的生活整个大乱。」 闻言,她一怔。他神情严肃地说:「我无法专心工作,常常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你,情况最糟的时候,我连看见世恭都会产生幻觉……」 「蛤……」世恭是她的双胞胎弟弟,本就长得很相像,他看见世恭时会以为看见她,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不过,他为什么会想起她? 喔,对了,他刚才说他喜欢她……真是活见鬼了!像他这种高傲的菁英分子,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种阿宅?他不是老说她又笨又有病吗?现在又告白是怎样? 「我讨厌不确定的感觉,也讨厌自己踌躇不前。」他正色道,「不管是什么,我向来是想要就会努力争取。」 她还是有听没有懂。 「我好像……不,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他说,「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世弥整个人被这段告白吓到呆住,两眼发直的看着他。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好像里面有一窝蜜蜂在吵嚷着。 她听见了什么?老天,她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你别不说话,快回答我的问题。」真言催促着。 她稍稍回神,茫然的呆望着他,胸口隐隐的揪着,有点痛、有点热,有点…… 雀跃。 他喜欢她?欧买尬,这是她在人间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话耶! 慢着,他喜欢她?!那……他那个名牌女友咧? 「你是不是在捉弄我?」她警觉的盯着他,「这是什么整人节目吗?」说着,她四下张望,认为自己搞不好会发现摄影机。 「喂!」真言懊恼的沉喝一声。这女人有什么毛病?他说喜欢她,她竟以为他在捉弄她,还煞有其事的东张西望想找摄影机。「这不是整人节目,我是跟你说真的。」 迎上他坚定又带着霸气的黑眸,她忍不住退后了两步。 「你……你的女朋友呢?你不喜欢她了吗?」她质疑的问,「你是负心汉,对不对?」 他浓眉一拢,神情微愠,「我没有女朋友。」 「骗人,那个名牌小姐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呀!」 真言微顿,想起世弥跟矢吹庆子有过一次照面,但矢吹庆子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这是世弥单方面的认知,还是……矢吹庆子故意对世弥那么说? 罢了,那不重要,因为矢吹庆子还算不上是他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诚实以告,「我们是正在交往的关系,约过会、亲过嘴,但还不到男女朋友的阶段。」 世弥的脑袋仿佛砰地一声炸开,「约过会、亲过嘴、正在交往……这还不是男女朋友?」他好意思说她活在一个不存在的世界中?哼,他自己才是活在一个错乱的世界里咧! 「她是适合婚嫁的对象。」他说,「一直以来,我要的就是她那样的女人,但是……我对她没感觉。」 她一脸迷茫,两眼眨呀眨的看着他,「没感觉?」没感觉都能亲吻约会,那有感觉的话,会是什么情形? 「几天前,我约她在文华东方酒店吃饭,」他毫无隐睛地说道,「吃过饭后,我们在楼上订了房间。」 世弥一惊,「慢、慢着……」救命呀,她不想听这些事,虽然她已经二十五岁,但仍谢绝任何限制级的话题。 「我想抱她,我以为我可以抱她,但是……」他目光一凝,炽热的眼神直视着世弥,「当完美的她在我怀里时,我想的却是你……胸部贫瘠的你。」 胸胸部贫瘠?可恶,他又羞辱她!「你、你这个人实在是……」 「我整个人思绪绕着你打转,这让我很困扰。」 他困扰?他对她说这些才教她困扰好不好!欸?等等,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老天,他是真的在向她告白耶! 想到远如天上星辰的他,竟对她这颗不起眼的小石头起了心念,她竟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根本不相配。不行,她得冷静下来,就算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她也不能让兴奋冲昏了头。 「我已经把我的心意告诉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心踏实多了。」真言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然而他心头的大石还未放下。 说是踏实,他其实还是在乎她的回应,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在意。 他从来不是个形于色的人,也不希望她因为感觉到他在意,世恭又是他的下属而有任何的压力。 「说吧。」他直视着她,「你接受我的心意吗?」 「嘎?」她的表情仍旧茫惑。 他气恼又好笑的瞪着她,「你刚才灵魂出窍了吗?」 「我……你……那个……」 「你在说什么?」 「我……」世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她的思绪好乱。 她只是希望他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只是这样吧?她对他应该没有其他的感觉,因为她心知肚明,他跟她之问的距离有八百万光年那么远。 他不会理解、也不会进入她的世界,而她也绝对无法融入他的圈子里…… 迅速分析过后,她无法乐观的期待他们能有快乐的结局,只预想到如果他们试着在一起,将是悲剧,甚至是惨剧的开始。 她会让他丢脸,而他……终会伤害她——就算不是存心。 不,她不能接受他的心意。 「我的答复不会影响世恭的工作吧?」她试探地问。 「我不是公报私仇、公私不分的人。」 她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须臾,她抬起眼脸正视着他,「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你的告白。」 「藏、藏方先生?」 隐约听见有人惊急的喊他,真言这才回过神来。 而当他回过神低头一看,才发现正在倒水的他,手中水杯早已满溢。他急忙将饮水机控制阀拨起,抓起一旁的抹布擦拭桌面。 「藏方先生,你没事吧?」女职员忧心的看着他。 「没事。」 见女职员立刻拿来拖把拖地,他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来。」 「没关系的。」女职员同情的嚼着他,「藏方先生,你……很累吧?」 「嗯?」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精神不济……」 他精神不济?工作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一直以来,他出现在人前时总是神采奕奕、神清气爽,就算熬了夜,也不曾在别人面前露出疲态。而今天,他竟恍神到连倒杯水,都搞得像水管爆裂了一样? 该死,他以为自己不在意,却没想到她的拒绝竟让他沮丧至此。 「麻烦你了。」他懊恼的走出茶水间,回到业务部。 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世恭。「藏方先生……」 「喔,嗯。」 气氛有点尴尬,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幸好现在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只剩小猫一两、三只,而小猫们正在聊天,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不然要是有人看见他们这微妙的互动跟眼神交流,恐怕会误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藏方先生,那个……」已经憋了两天的世恭,真的很想知道上司究竟跟他的阿宅姊姊发生了什么事。无奈以他的身分,实在不敢贸然提问。 但话说回来,那天上司到家里找姊姊时,不是答应事后会将事情清楚明白的告诉他吗? 「木嵨,你……」真言神情镇定的看着欲言又止的世恭,可内心其实十分尴尬。 世恭知道了吧?他跟世弥是一家人,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世弥应该已经告诉他,关于……她拒绝他的事了。 世恭是不是很担心呢?他的姊姊拒绝了他的上司,他一定很担心上司会秋后算帐,把一切都记在他头上。 身为上司,他不希望世恭因此忧疑不安,甚至影响工作表现。 「木嵨,你不必担心。」他严正申明,「我不会因为你姊姊拒绝我而迁怒于你。」 闻言,世恭陡地一震,两只眼睛瞠视着他。 什么?他不是听错吧?姊姊她……拒绝了藏方真言这种a级男人? 咦?慢着,所以说,他眼前这个无懈可击、绝顶完美的男人,向他的阿宅姊姊告白示爱了? 老天爷,直接用雷劈死他算了。 「你不知道吗?」看世恭一脸惊讶,真言发现他似乎毫不知情。「你姊没跟你吐露半句?」 世恭摇摇头,「我问过她,但她什么都没说。」那天世弥回家后,他便缠着她不断地问,可是不管他求她、骂她还是威胁她,她就是不肯说半个字。「藏方先生,你……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向她告白吗?」意识到正在聊天的小猫们已开始留心他们的对话,真言向世恭使了个眼色,要世恭跟着他进部长办公室。 进到办公室,门一关上,世恭便等不及的发问:「藏方先生,你怎么看得上我姊姊?」 真言在沙发上坐下,瞥了他一眼,「别把你姊姊说得那么不堪,她没那么糟。」 「可是……」世恭迅速地坐在靠他最近的椅子上,「你不是觉得我姊那种人很病态吗?她可是沉浸在cos世界中,并且在恋爱游戏中跟土方岁三谈恋爱的宅女耶。」 什么羽真言不敢相信,世弥宁可跟电玩人物谈恋爱也不要他? 他神情凝肃地问:「她真的跟电玩里的土方岁三谈恋爱?」 「是的。」世恭神色凛然,大义灭亲地直言道:「藏方先生,你知道她企图要拉你进入她的世界吗?她妄想让你穿上她做的衣服,跟着她……」 「我知道。」他打断了世恭,「她要我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 「你知道?」 「她写信约我见面,拜托我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让她拍照。」 「什么?!她约你见……见面?」世恭两只眼睛瞪得像是快爆出来一样,「难道你赴约了?」 真言微点头,「抱歉,瞒着你跟你姊姊私下见面。」 「该抱歉的是我,我不知道她真的跑去骚扰你,我警告过她了……」 「别说得那么严重,是我自愿赴约的。」看世恭一脸惭愧内疚,真言壁眉一笑,「我拒绝了她的请求,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没想到……世事难料。」 世恭又一惊,「她继续纠缠你吗?」 「不,她没纠缠我,是命运纠缠着我们。」 「咦?」世恭不解的看着他。 他笑叹一记,「我带外甥去游乐园时遇到她,隔天便请她到我家当临时保母,接着她到pub打工,又让我给碰上……」 「就这样?」世恭还是很怀疑,「只是这样,藏方先生就喜欢上她?」 「一开始只是在意吧。」真言沉默几秒,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我没见过那么怪的女人,可是却不讨厌。」他的视线停滞在桌面上的那只茶杯,目光没有焦点兀自怔仲道:「她又笨又可笑,我却觉得她可爱。你知道吗?她跟我见面的时候,头上竟戴着纸袋……太好笑了。」 世恭糊涂了。怎么听起来,世弥吸引他的不是优点,反而全是缺点? 一般人见到他姊姊这种怪胎,应该不会觉得她可爱吧? 「藏方先生跟矢吹常务的千金不是正在交往吗?」世恭大胆的问道。 「是『曾经』交往。」真言说,「我们的关系已经因为你姊姊而结束了。」 「蛤?」世恭下巴都要掉了。他姊姊何德何能,居然能击败矢吹常务的千金?! 「藏方先生,我姊姊哪里比得上矢吹常务的千金?」 真言微皱起眉头,「木嵨,你跟你姊姊有仇吗?干么这样损她?」 「我是就事论事,照实论述。」世恭神情凝肃,「姊姊是该拒绝藏方先生。」 闻言,真言一恒,「为什么?」 「因为你们若真的在一起,绝对会是场灾难。」 真言惊疑的看着他。灾难?他加上世弥,会是一场灾难? 「看来我姊姊没我以为的那么笨,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做了正确的决定。」 世恭语重心长地说:「藏方先生,我姊姊是配不上你的。」 她配不上他?为什么?因为她没有象样的工作,因为她是个阿宅兼cos迷,因为她没有聪明的脑袋跟出众的气质谈吐? 不,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乏善可陈、一无是处,但他却已经发现她美好纯真的一面。 她不是美丽的女人,却很温暖,因为她,冷冰冰的他第一次有了热情。 「我说真的,我很庆幸是这种结果。」世恭直视着他,语气沉重却坚定,「我姊姊是藏方先生带不出门的女人,而藏方先生你……终究会伤到她的心。」 「所以你不赞成我跟她在一起?」真言挑起眉。 「是的。」世恭想也不想的点头,「我反对。」 第八章 「噢!」这已经不知道是世弥第几次戳到自己的手指了。 她含住手指头,吸了一下,然后颓然地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鸣人衣服。 这是她答应要做给友志的,就算她拒绝了真言,也要实践对友志的承诺。 拒绝?喔,对,她真的拒绝了他——一次错过,今生无望,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完美男人。只是,明明做了正确的决定,为何她却一直感到后悔? 看着床单上的土方岁三图像,世弥的胸口不禁揪疼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有拒绝他的坚定意志。 不过,这么做是对的吧?像他那种男人,怎是她匹配得上的呢?就算是瞎爆了的爱情喜剧,也不会将这样天差地边的两个人凑在一起。 随时得接见国内外客户甚至参加大小宴会的他,需要的女人也许不用聪明的脑袋,但绝对要是一个拥有高雅谈吐及从容不迫的应对,出得了厅堂,绝不会教他丢脸的女人。 可是,她就算重新投胎,都不见得能变成那样的女性。 她虽笨,但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明白自己不该妄想。 像他那样的男人,要多么优秀的女人都有,怎么轮得到她?他说喜欢她,一定只是一时迷惘。因为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笨蛋兼怪咖,才会对她产生兴趣。 是的,他绝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对她好奇,不用多久就会弃她如敝履,懊恼自己根本是眼瞎心盲才会喜欢她。 木嵨世弥,你做了正确的决定,这是你做过最聪明的决定! 心里这么暗忖的同时,她莫名的想哭。 砰的一声,世恭推开她的房门,眼神睥睨的看着她,「喂!我知道了。」 「什么?」刚才差点要掉下来的眼泪,世弥硬是将它锁在眼眶里。 「你在想什么?居然偷偷约我的上司见面?」 世弥一顿。她想,应该是真言告诉他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可能会毁了我的前程?」世恭气愤的指责她,「我不是要你离他远一点的吗?你为什么还干那种蠢事?」 面对世恭,一向来火力全开的世弥,此刻沉默不语,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般。 「不过幸好你蠹归蠢,还算有自知之明……」他说,「你拒绝藏方先生是对的,因为你根本配不上他,到时只会伤痕累累的哭着回家。」 世恭不是存心对自己的亲姊姊说这么可恶又残忍的话,只是这向来是他们姊弟俩的相处模式,他习以为常,不觉不妥。 「我告诉你,藏方先生跟矢吹常务的千金会旧情复燃的。」他续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听见了吗?」 世弥脸上没有表情。她该生气、该回击,但她却只是静默得像什么都听不见,也说不了。 看见她那好似绝望到底、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样子,世恭心头一撼。 他似乎真的说了很残酷的话,可他是为她好,他……是在保护她。 「我再说一遍,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也不会再找你了。」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世弥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床边,耳朵里回荡着弟弟刚才说的那些话。一直强忍着、努力锁在眼眶里的泪水,此时终如冲破堤防的洪水般涌出。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她会拒绝真言,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但即使心里比谁都清楚,听到别人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这么说时,她还是很受伤。 噙着泪,她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着,「我们明明都是蓝星人呀……」 「你被打枪了?」美智难以置信,却又略带几分幸灾乐祸的看着弟弟。 真言眉头一皱,不悦的瞥了她一眼。「你今天是来打击我的吗?」早知如此,他该对她行使缄默权的。 她一脸冤枉的表情,「天地良心,我是来关心你的。小志牌不管用啊?」 「友志是友志,我是我。」他无奈地说:「她答应做鸣人的衣服给友志,但不接受我的心意。」 她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为什么?」须兴,她细细的打量着他,「你有什么地方不符合她的要求吗?」 「她说她配不上我。」 美智微顿,然后心有戚戚焉的一叹。「唉,这就是我们这种完美的人最大的悲哀。」 「什么?!」真是够了,她还真敢说。 「当初我在那么多人中选择了你姊夫时,他也是受宠若惊,差点没落荒而逃。」美智笑叹着,「要不是我死命的抓住他,不断地增强他的信心,我们也不会开花结果。」 闻言,真言一怔。「是你主动追姊夫的?」他疑惑的看着她,「可这好像跟我们一直以来所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因为说溜嘴泄了底,美智显得有点尴尬,「呃,其实我们是两情相悦啦。」 真言睇着她,一脸「你这个骗子」的表情。 美智僵笑一下,话锋一转,「那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你应该试着增强她的自信心。」 「增强她的自信心?」 「没错。」她双眼发出熠熠光芒,「你该不会被打枪一次就放弃了吧?」 他沉默了几秒钟,语气沉重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只不过她弟弟是我的下属」 「然后呢?」 「我不希望她接受我是因为顾虑到她弟弟的前途。也不希望她弟弟因为姊姊拒绝了我,而在工作时有任何的忧虑。」 「你真是想太多了。」美智不以为然,「我看你是太骄傲吧。」 「什么?」 「你是不是担心她若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你,你会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不是那样,我——」 「藏方真言。」她打断了他,「那个想要什么就拚了命去争取的你是怎么了?你在抢客户时,会担心其他同业因为抢不到订单而喝西北风吗?」 「那是两码子事。」 「在我看来都一样。」她语气近乎强硬的指出,「如果你因为这些不必要的顾虑而放弃,到头来后悔的一定是你,除非你其实没那么喜欢她。」 真言微怔,认真的思索起她这句话。 他有没有那么喜欢木嵨世弥?喜欢到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将来一定会后悔到想打死自己? 「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美智盯着他问:「她漂亮吗?」 「那要看跟谁比。」 「跟矢吹小姐呢?」 「她输。」他据实以告。 「喔……」美智想了一下,「你说她不是你的菜,也就是说……她并不是独立自主、聪明绝顶的女生?」 「她有时很蠢。」 他的回答又让她傻了一下,怀疑地问:「你该不会也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吧?」 「不行吗?」他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当然不行。」美智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哪个女生喜欢听这种话?」 「所以我得对她说谎,说她聪明又漂亮?」他神情凝肃,「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谎。」 「我没教你说谎,而是要你说好话。」 「与事实不符就是说谎。」他坚持己见,固守原则。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美智目光一凝,表情认真的又问:「那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她耍笨的时候很可爱,她对孩子很有耐心、也很温柔……」真言想了一下,「她有很多似是而非的理论,但我居然认同了,她……会让我生气、让我失控,可即使是那样,我还是……」他眉头深锁,懊恼的沉默了。「你说,我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女人?」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苦恼又矛盾,「我这是在自讨苦吃吧?」 看着弟弟那困扰、烦恼的表情,美智忍不住噗哪一声笑了。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从没见过的藏方真言,而她确定他是坠入情海了。 伸出手,她用力地揉揉他的头发。 「干么?」真言羞报又懊恼的拨开她的手。 美智咧嘴一笑,「我正式宣布你真的爱上她了。」 十日后,星期一 虽然答应做给友志的鸣人衣服早在星期六完成,但因为害怕碰上藏方真言,世弥硬是等到星期一的上班日才敢送来。 进到大楼内,她走向坐在值班柜台后打盹的欧吉桑管理员。 「大叔?」虽是值班时间,但看他正在「点头钓鱼」,世弥有点不忍叫醒他。 「嗯……」欧吉桑管理员睁开惺松睡眼,不慌不忙地问:「什么事啊?」 「这个……」她将装着鸣人衣服及护额的袋子搁到值班柜台上,「可以麻烦大叔帮我交给十楼的藏方先生吗?」 欧吉桑管理员楞了一下,「喔,好啊。」 「谢谢你。」她退后一步,弯腰,向他道谢,「那就有劳您了。」说罢,她转身要走。 正暗自庆幸事情如此顺利,没有任何意外之际,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木嵨世弥?」 这声音有点沙哑,有点虚弱,却是再熟悉不过。世弥心头一惊,陡地抬起了头。不会吧,今天明明是上班日,怎么他居然在……不管,她得快闪。 低着头,迈开步伐,她像是看不见他似的想逃。 「喂。」真言伸出手,一把搂住她的手臂,「别……别走……」话未说完,他已咳了起来。 「放开我。」她吃惊又生气的瞪他,「我只是来送衣服给友志,不是找你。」 「慢……」他又咳了几声,说话十分吃力,「我……有话……」 「你……」因为他实在咳得太厉害,让她不由得介意起来,「你是怎么了?」 「我感……感冒,然后……」 「原来你也会感冒……」看来他病得不轻,虽然口罩掩住他一半的脸,却遮不住他的病容。「既然感冒了,为什么还要乱跑?」 「我饿……」 她微顿,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便利商店的提袋。 「是喔,那你自己保重。」她挣开他的手,急着想逃离他。 「世……世弥……」真言转身想拉她,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身子晃得差点瘫坐在地。 见状,世弥赶紧扶住他,他的身子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头还往她的额头上撞了一下。 「噢!」这一撞,她随即感觉到他烫人的体温。「你在发烧?!」前一秒钟还想逃跑的她,此刻神情已盈满关怀,忧心不舍。 「好像是……我……很晕……」真言虚弱地道。 「你去过医院了吗?」 他摇摇头。 「什么?!」她又急又气地道:「你几岁了?生病还不知道要就医吗?」 他枕惚的抬起眼睑,傻笑的看着她,「你……你在担心我?」 她脸一热,羞斥道:「并没有!」说罢,她硬是扯住他,「走,看医生去。」 几经折腾,世弥终于带着病重的真言从附近的诊所返回他的住家。 将他扶进卧室休息后,她便到厨房翻找冰箱里有什么可以使用的食材。只见里头有肉、有蛋、冷冻面条、一盒处理过的花校切块,还有一些青菜水果,显然他在家会自己下厨。 两年前的她是个料理白痴,但拜b宝举办育幼院探访活动所赐,她跟颂恩修女她们学了不少料理的技能,虽不到豪华料理的程度,但煮点填饱肚子的热食绝不成问题。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都病成这样了,她就帮他做点吃的吧。 洗了杯米煮熟烂烂,再加入红萝卜跟覆菜一起熬,最后放入肉末,然后打颗蛋搅散,她便完成了一碗营养又清淡的「蔬菜肉丝蛋粥」。虽然颜色不是很好看,但闻起来还挺香的。 妈妈常说,食物不需要好看,吃得饱、不会拉肚子就好。她想,她厨艺不精,一定是遗传自她妈妈。 盛了粥,放凉了一下,她端着粥走进他的卧室。 刚才因为是生平第一次进入男人的卧室,因此她害羞得不敢多看一眼,现在再次进来,她心神较定,于是便四下扫视了一下。 以男人来说,真言的房间应该算是干净整齐的吧, 他的房里没有电视或音响那些东西,装溃线条笔直而简洁,色调也相当沉穗,还有一张超级大的床,看起来十分舒服。 此刻,他正沉沉的睡在上面,她把粥搁在床头,犹豫着要不要唤醒他。 这么一犹豫,她就站在床头整整看了他十分钟,直到他发出低哑的喽语。 「唔……」 一听见他发出声音并动了一下,她不知怎的竟本能的想逃,但才一转身,她的手就被抓住。 「谁?」真言努力的睁开眼睛,发出沙哑又微弱的声音,虽然发烧重感冒,但他当然没虚弱到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在一楼晕到几乎站不住,是假的,因为他必须留住她;不省人事的一直昏睡,也是假的,因为被她照顾是一种享受.,迷糊着问她是谁,还是假的,因为,他不能让她发现他其实一直在装昏。 尽管在卧室里,他仍听到自厨房传来的声音,他知道她在帮他煮吃食,于是耐着性子等、等、等。终于等到她端着热食进来,他以为她会叫醒他,却没想到她竟呆呆的站在床边盯着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装昏睡了,而且在她的注视下,他迟早会穿帮。 既然她不叫他,他只好自动自发的醒过来。 「是……是你?」他假装迷迷糊糊地问:「我在作梦吗?」 世弥慌张的站在床边,若无其事的想挣开他的手,但奇怪的是,虚弱如他,抓着她的手竟非常的有力。 「那个你……你好点了吧?」她疑怯的看着他,「我帮你煮了粥,你饿了就吃点,我要走了。」说罢,她用男一只手去掰开他的手。 「不要。」他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她一怔,惊羞的看着他。「你还要干么?我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喔。」 仁至义尽?她留在这儿照顾他,还帮他煮了粥,就只是基于道义吗? 「你不是因为担心我吗?」他定定的直视着她。 迎上他炽热的眸子,她心头一悸,刚才明明病得半死不活的他,怎么这下又有精神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病了吗?」 她又不是神,哪里知道他为什么生病?「你睡觉踢被子?还是……被传染?」 「不是。」他幽幽地说:「我是因为太伤心了。」 她瞪大眼睛,「嘎?」 「因为被你拒绝,我才会沮丧到生病。」 闻言,她脸儿涨红,心慌意乱的低斥,「胡、胡说。」他在胡言乱语什么?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告诉我吧……」真言仰望着神情惊羞不安的她,「你拒绝的理由。要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遭到拒绝,我会死不瞑目的。」 听见他这番话,世弥整个人呆楞住。 死不瞑目?有没有这么夸张?虽然他整个人病恹恹的,但应该不至于死吧? 她啼笑皆非的说:「你才不会因为感冒就死掉呢。我要走了,快放开我。」 「谁说感冒不会死人?」他近乎耍赖的说,「要是我死了呢?」 「你……」世弥虽然迟钝,但也慢慢感觉到事有蹊跷,对一个方才还病到站不稳的人来说,他现在的表现会不会太清醒了? 难道是诊所开给他的药生效了?哇,那医生给他吃的是仙丹吧? 「我跟你说,我被列恩的死气弹打中了……」他突然道。 她又愣住,「啥?」 「你不是把列恩送给友志了吗?」他一本正经地道:「昨天……我被死气弹击中,所以现在得拚命完成临终前感到后悔及遗憾的事……」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藏方真言吗? 列恩?一先气弹?他居然在跟她聊动漫?! 喔,他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如果我到死都不知道你拒绝我的原因,我唔!」 他话未说完,她却忽然伸手搞住他的嘴,羞恼的瞪着他。「你是装病的吧?」 他拿开她的手,一脸无辜,「小姐,刚才陪我就医的是你吧?」说着,他咳了几声,续道:「医生帮我量体温,说己烧到三十九度半,你也听见了。」没错,医生说出「三十九度半」的时候,她在场。 「只是要求你给个理由,不过分吧?」他有气无力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有。」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土方岁三。」 他一怔,「动漫版的那个?」 「不行吗?」 「你宁可跟电玩角色谈恋爱,也不接受我?」他难以置信。 「不管跟他谈几次恋爱,我都不会受伤,可是你你会让我受伤。」 闻言,他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让你受伤?」 「因为你的圈子容不下我这种人,而你也不会进到我的圈子里来。」她秀眉一蹙,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真言努力撑起躺得有点酸软的身子,然后在床沿坐定。他依旧拉着她的手不放,以免她一逮到机会就跑掉。 「跟我这种人在一起,你会丢脸的。」世弥眼脸低垂,眼中微微闪动泪光,「不用多久,你就会后悔,就会觉得我愚蠢可笑,然后——」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他打断了她。 她微顿,「这理由还不充足吗?」 他蹙眉笑叹了记,「所以说,你是因为害怕受伤而拒绝我,并不是因为讨厌我、对我没感觉?」 她睁着一双水眸,一脸茫惑。 「我懂了。」他忍不住笑了笑,深深凝望着她,「你喜欢我。」 她整个人跳了起来,「不是那样,我——」 话未说完,他已以风驰电击般的速度抓住她肩膀,将她往下一拉。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捧住她的脸,以唇封住她未说出口的话语。 只不过仅一、两秒的时间,他便放开了她。「先这样吧,要是把感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世弥因为太过惊愕而整个人放空,直到她感觉自己的嘴唇烫得厉害,才慢慢回过神来,并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事情。 「你……」这不是真的吧?他……吻了她? 真言心满意足的一笑,「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能看着我说话了。」 她挣开他的手,并轻触自己烫到发麻的嘴唇,本能的退后了几步。 「天啊。」而后她低呼一声,旋身逃了出去。 第九章 捂着发烫的嘴,世弥在床上翻来滚去,不由自主的傻笑。 初吻,这是她木嵨世弥二十五年来的第一次亲吻。老天,他居然吻了她叫门口完了,她沦陷了,明明知道跟他在一起可能会受伤,明明知道自己跟他之间距离相差八百万光年,她却还是喜欢上他了。 不是因为他长得像魔鬼土方,而是因为她感受到他此时此刻是真的喜欢她。 就算将来他会对她感到厌烦,然后一脚踢开她也没关系吧?就算真的会被伤到体无完肤,甚至是尸骨无存,也可以赌它一回吧?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为了个「会呼吸、有心跳、有体温」的人而感到兴奋欢喜,即使所有人都看衰,即使连她自己都不看好,她也不想错过。 纵然迟了些,她木嵨世弥的春天终究还是来了。 「呵……」她翻了个身,笑视着床单上的土方岁三,「土方先生,对不起,我……我爱上别人了。」 「你在干么?」 突然传来弟弟的声音,吓得世弥三魂七魄都快跑光。她生气的坐起,怒视着他,「你为什么老是不敲门?」 「你又没关门。」世恭像看脏东西似的睨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傻笑,你发花痴啊?」 「什……」她火冒三丈,抓起抱枕往他扔去。 他眼明脚快的一闪,退到了门外。「笨蛋花痴宅。」 世弥再抓起枕头,「快滚!」 「蠹宅!」世恭坏心眼的咧嘴一笑,拉上房门。 「臭小子!」世弥几乎要将手里的枕头丢出去了,但余光一瞥,她急忙收势,然后将枕头紧紧的抱在怀里,内疚地说:「对不起,土方先生,我差点把你丢出去了……」说罢,她把枕头妥适的摆好,朝它合掌一拜。 而此时,世恭站在世弥的房门外,尚未离去。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安心、淡淡的微笑,原因无他,只因这几天死气沉沉、活像是末日降临般的姊姊,终于恢复了生气。 那天对她说出那些残酷的话,其实他心里很痛苦、很内疚,可皇天在上,他会那么说,完完全全是出自于他对姊姊的爱及关心。 虽然他们从小吵到大,他又经常毒舌攻击她,可她是他的姊姊,是只有他能欺负、不许别人伤害的姊姊。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任何伤害她的人,他都不会原谅。 藏方真言是他尊敬景仰如偶像及楷模的人,但即使是如此,若藏方真言伤了姊姊的心,他一样会找他算帐。 为了保护姊姊,也为了藏方真言在他心里那如神只般的形象,他绝不能让悲剧发生。 「姊,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他自言自语的说。 真言一走进业务部,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藏方先生,你不是得了重感冒吗?怎么不多休息一天?」副部长松元关心的问。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真言淡淡地唤道:「木嵨。」 「是。」听到他的「召唤」,世恭立刻起身。 「进来。」真言说完,径自走进了办公室。 虽然已经在真言底下工作近一年,但直至现在,每次被上司喊到名字时,世恭还是会觉得紧张。 他离开自己的座位,快步走进真言的办公室。「有事吗,藏方先生?」 「把门关上。」真言脱下西装外套挂好,然后走向他的办公桌,打开了电脑。 世恭带上门,疑怯的走近办公桌,像个被叫进校长室的小学生般立正站好。 真言瞥了他一眼,「轻松一点,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世恭微怔,「藏方先生,你……」他看得出来今天的真言神清气爽、心情愉悦,也许真言自己不自觉,但他的唇角是微微上扬的。「你一点都不像是昨天重感冒的人……」他试探地道。 真言神秘一笑,「因为昨天有人照顾我,煮了营养的粥给我吃。」 世恭一顿。有人照顾他?如果是他的母亲或亲人,他应该会直接说「我母亲来照顾我」之类的话,而不是说「有人」吧? 看他一脸幸福洋溢的表情,世恭忍不住猜想他也许跟矢吹庆子重修旧好了。 「是矢吹小姐吧?」 「矢吹小姐?」真言声眉苦笑,「当然不是。」 不是矢吹庆子?那么……他已男有新欢? 「对了,」真言眼睛盯着电脑,闲闲的问道:「你姊姊还好吧?」 「欸?」世恭楞了一下,怎么话题突然跑到他姊姊身上?「她很好,虽然今天早上有点小发烧,但心情还不错……」他顿了下,「藏方先生为什么突然——」 「发烧?」真言抬起眼脸看着他,「她生病了?」 「只是小感冒,藏方先生不必——」 「一定是我传染给她的。」真言浓眉一皱,「抵抗力真差,我才亲了她一下,她就中奖了。」 世恭陡地一震,惊疑的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真言好整以暇,平静自若的坦白,「昨天照顾我的就是她。」 闻言,世恭戏剧性的退后了两步,「怎、怎么可能?她又跑去找你吗?」 「不。」真言唇角一勾,「是我装可怜,绊住了她。」 「你……难道你们……」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好了。」真言神情忽转严肃,态度坚决得近乎任性,「我喜欢她,不管你是同意还是反对,都不会改变我对她的想法。至于她……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也喜欢我。」 「……」世恭怔楞的看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会跟她交往,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藏方先生,要是我姊姊受到任何的伤害,她会——」 「如果我伤害了她,」真言打断他,目光澄定且诚挚,「你就修理我吧。」 世恭先是一呆,旋即挑高眉,语带宣示道:「真的吗?即使是我所崇敬的藏方先生,我也是会出手的喔。」 「当然。」真言笑看着他,「不过我说你啊,你其实有恋姊情结吧?」 「蛤?」世恭被反将一军,无言了。 这一天,真言准时下班,而且还顺带持着世恭一起走。 不为别的,只因他要到木嵨家探视关心被他传染感冒的世弥。 两人一进门,木嵨妈就被他这位意外的客人及奇迹般比木嵨爸还要早下班返家的世恭吓了一跳。 「藏方先生?」正在准备晚餐的她有点手足无措,连忙责怪起一旁的儿子,「你这孩子怎么没跟我说藏方先生要来?」 「木嵨太太,请别责怪世恭。」真言一笑,「他事前并不知情。」 「咦?」木嵨妈楞了一下,狐疑的看着儿子。 世恭一脸尴尬,碍口地说:「妈,藏方先生他……他是来……」 「木嵨太太,我是来探望世弥的。」真言气定神闲的接话,「方便吗?」 闻言,木嵨妈难掩惊讶,世恭的上司来访,竟是为了探望生病的世弥?身为上司,他这是爱屋及乌,连部属的家人都能得到他关爱的眼神吗? 「妈,那个……」世恭语带保留的说:「我待会再跟你说。」说罢,他转头看着真言,「藏方先生,我带你上楼。」 真言微微一笑,「麻烦你了。」 世恭带着真言上楼来到世弥的房门口,低声说:「我姊大概在睡觉吧。」 「嗯,我会尽可能不吵醒她的。」 「唔,那……我先下楼了?」世恭似有疑虑,不放心的再看真言一眼。 真言拍拍他的肩,语气促狭地道:「放心,我不会超火打劫的。」语罢,他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世恭本想探看姊姊是醒着还是睡着,真言却已经掩上房门,他抓抓头,有点懊恼,但也只能转身下楼来,而木嵨妈已在楼梯底下等着他。 「世恭,」她一把抓住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恭面色凝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妈,你要冷静喔。」 「欸?」木嵨妈一脸茫惑。 「藏方先生在追求姊姊,而且他们可能已经在交往了。」 「蛤?!…」木嵨妈忍不住发出惊叫。 世恭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不是叫你要冷静吗?」 木嵨妈看着他,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见状,世恭才放心的把手移开。 这时,木嵨妈又一个转身,急急忙忙的不知要往哪里去。 「妈,你干么?」 木嵨妈转过头,给了他一记诡异又神秘的微笑,「我要去给你爷爷奶奶上个香,感谢他们在天上保佑……呵呵,我们家世弥居然有人要,真是祖先有灵啊。」 看着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离开的妈妈,世恭简直无言。 走进世弥贴满了动漫海报、摆满动漫公仔的房里,真言其实有那么一秒钟萌生想夺门而出的念头。 因为,他看见了挂在墙上那套新选组的队服,那就是她希望他穿上的衣服吧?老天,这是一个二十五岁成年女性的房间吗?没有可爱的摆饰,没有任何女性杂志及刊物,没有淡淡的香水味,甚至没有浪漫的寝具。 看见她枕头上及床单上都有着动漫版土方岁三的等身人像及脸部特写,他简直傻眼,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同床共枕」吗? 床上,世弥趴睡着,一点都没发现有人进房。 真言小心翼翼地抓起摆在墙边的一把木头凳子,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她的脸有点红,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在被子里闷得太久。 伸出手,他轻抚她的额头,比一般体温还要高一点,但不至于教人担心。 「唔……」当他把手抽回时,世弥皱了皱眉头,发出细微的声音,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嘿。」真言笑望着她。 「嗯?」她呆了一下,两只眼睛定定的瞪着他好几秒。土方先生?咦?她在作梦吧? 「真的被我传染了?」 「……啊!」终于,世弥回过神来,惊觉自己不是在作梦,而床边的人也不是土方岁三。她翻身坐起,惊讶且害怕的看着他。「你、你、你怎么……」她忍不住往后退缩着。 真言让她的反应给逗笑了,他离开凳子,坐上床沿,然后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拉住她的手,免得她从床的另一侧滚下去。 「世恭说你生病了,所以我来看你。」他边说边将她拉回原来的位置,「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世弥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仍处在极度惊慌的状态中。 「你还有一点发烧,」他再次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觉得晕吗?」 原本是不晕的,但因为他,她晕爆了。而且,她好像又烧了起来…… 「对了,我已经跟世恭说了。」 「说什么?」 「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咦?」她惊呼,「我们什么时候交往了明」 他好整以暇的一笑,「昨天我们不是接吻了吗?」 「什么?那样就算交往了?」 他挑挑眉,有点不悦,「原来你这么开放啊?接吻不算交往,不然还要做什么才算?」 「那个……你跟矢吹小姐不也接过吻,可是你说……你说那不是交往……」什么嘛,这套标准不是他自己订的吗?哼,以为她生病就会神志不清喔? 真言微楞,然后呵呵笑了。「你在吃醋啊?」 「没有!」世弥发烫的脸颊因为害羞而更红更热了。 真言凝视着她,眼底盈满爱怜,伸出手,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世弥瑟缩着脖子,娇怯的斜睨着他,「干干么?」拜托,这是她家,他到底想做什么啊?假如老是不先敲门就长驱直入的妈妈或是世恭撞见了,那她会羞到躲在床底下度过余生的。 看着她惊慌失措、满脸羞红的模样,真言觉得好乐,不过再怎么说她都是个病人,他还是对她仁慈一点,捉弄她这种事,以后多得是时间跟机会。 「你要赶快好起来,听见了吗?」他正色地道。 「咦?」她一怔。 「你要是不赶快痊愈,我们怎么谈恋爱?」 看他一脸严肃认真,她试探地问:「这是你现在最期望的吗?」 「当然。」他不假思索的点头。 这是他现在最期望的……也就是说,她可以趁现在跟他谈条件? 「你……真的要跟我交往?真的要跟我这种阿宅谈恋爱?」她挺直背脊,直视着他。 「当然。」 「不会后悔?」 「不会。」他忽地警觉问道:「你想干么?」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为我穿上那件衣服吧。」说着,她指向挂在墙上的那套新选组队服,然后双手合十的拜托他,「求求你。」 「不要。」他连考虑半秒都没有,「这是两码子事,别趁机勒索我。」 「要是你穿上那套衣服,我也许会不药而愈耶。」她像小狗乞怜般恳求着他。 他神情凝肃,冷冷地说:「休想,你还是乖乖的吃药吧。」 看他那一脸没得商量的冷酷表情,世弥心知无望,于是哀叹一声。 真言看看墙上那套队服,再看看她,她那失望沮丧的表情还真教他不忍。不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穿上那套队服,装扮成土方岁三的。 「喂,你该不是因为我像他才喜欢我的吧?」 「这个……我不清楚耶。」 「不清楚?」他眉心一拢,不满的怒视着她。 世弥胆怯的耸肩缩脖,小小声说:「当初就是因为你长得像人家心爱的魔鬼土方,我才会鼓起勇气写信给你的。」 「你说什么?」他冷然一笑,「心爱的魔鬼土方?」 她畏怯却又不甘地提出请求,「请……请不要逼我舍弃对他的爱……」 他懊恼又无奈的瞪着她,「我可以跟你说话,吻你、抱你、躺在你身边……」 说着,他突然躺下,然后生气的问:「他行吗?」 看着他气结的表情,世弥楞了一下。 他在吃醋吗?而且对象是动漫人物? 天啊,那个泠酷到只要他坐过的地方便从此寸草不生的藏方真言,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嘻嘻。」她掩着唇,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疑惑的瞪视着她。 「藏方先生,其实你跟土方先生真的很像耶。」 「什么……」 她笑得甜蜜蜜,自顾自的说着,「土方先生总是对千鹤很严厉,让她吓得直发抖,但其实他很爱她,是个在私底下会脸红的人像你们这种类型的人,就是所谓的『傲娇男子』啦。」 闻言,他恒恼地道:「别再拿我跟他比较,他不是真的。」说罢,他将她拉下,侧身抓住她的肩膀。 世弥倏地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藏、藏方……」明明害羞到想逃,她心里却莫名涌出不知名的期望。 「躺在你身边的是我,不是他。」他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她。 迎上他炽热到让她无法直视的黑眸,她吞了吞口水,「他没躺在我身边,是躺在我下面啦。」 他微顿,接着唇角扬起一抹狡黯又迷人的笑容。「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躺在你下面。」 她呆住,「这是……限制级的对话吧?」 真言欺近,以鼻尖轻触她的鼻尖,低声说:「原来你听得懂?」 「为什么要这么小声的说话?」因为他压低了声音,让世弥也不由得跟着放低音量。 「因为隔墙有耳啊。」说完,他的唇轻轻地贴上了她的。 她娇羞的以手指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会交叉传染喔。」 「管他的。」他移开她的手,以热情的吻搂住她羞悸的唇瓣。 此刻房门外,世恭正一把抓住挨在门边偷听的木嵨妈。 「妈,你在干么?」他将她拉到走廊的另一头,小声说:「要是被藏方先生看见,多不好意思。」 「里面没声音呀,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话让世恭听得面红耳赤,「不要说出来,我不想想象。」 「呿!」木嵨妈轻时一记,「你国一时就偷看成人杂志,别以为我不知道。」 世恭哑然。 涉谷表参道,coslove聚会。 这是真言跟世弥正式交往两个月后,他第一次参加她的cos聚会。 当然,他并没有变装。虽然爱她,但对这项活动及这些cos迷还是保持着礼貌却疏远的距离,今天会来「朝圣」,完全是顺应友志的要求。 首次参加cos活动的友志,变装成《家庭教师》中的要角里包恩,一身行头全出自世弥的巧手。因为他是个七岁的小孩,扮起里包恩也比其他大哥哥、大姊姊们还要讨喜且贴近角色的设定。 至于世弥,她今天变身成同部动漫作品中的另一个角色——库洛姆?髑髅,是个非常酷的少女角色。 虽然没有其他出团那般声势浩大,两人还是谋杀了许多kameco的底片。 真言坐在距离他们约莫十几公尺处的路边咖啡座,等着他们的活动结束,突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 「藏方先生?」 他望向唤他的人,「矢吹小姐?」 自从那次在文华东方酒店分别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虽然分开时的气氛有点僵,但大家毕竟都是成年人,也没因此感到尴尬。 「你……最近好吗?」她凝盼着他,语带试探。 「很好。」他勾唇一笑,「你呢?」 看见他脸上那浅浅堆迭的笑意,她心头微撼。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至少在她跟他往来的那一段时日不曾见过。 「托你的福。你一个人?」她问。 他唇角微微扬起,「等人。」 「藏方先生的笑容多了……」她有几分不是滋味,「有什么好事吗?」 「我……」 「舅舅!」这时,友志跟世弥回来了,友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矢吹庆子把头一撇,看见的是曾经搞到她狼狈而逃的友志,还有……那个打扮奇怪的临时保母。 看他们两人的装扮及模样,再看看不远处的变装聚会,她不难猜到他们是从那边回来的。真言说他在等人,等的就是他们两个? 「友志,还记得这位姊姊吗?」真言问道。 「不记得。」友志老实地道。 「友志,你不记得我了吗?」因为他是真言的外肺功,矢吹庆子立刻绽放笑颜,「我带过变形金刚给你玩,你忘了?」真是个可恨的小鬼,收了她那么昂贵的玩具,居然敢忘了她? 友志想了一下,「喔,是在舅舅家的那个姊姊……」 「是啊,就是我。」她摸摸他的脸,然后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世弥。 世弥跟她点了点头,腼腆致意。 矢吹庆子唇角微扯,算是给了她回应。转过头,她若无其事的问:「看来友志很喜欢这位保母小姐,对吧?」 「她并不是保母。」真言不疾不徐,十分坦然地道:「她是木嵨世弥,我的女朋友。」 闻言,矢吹庆子陡地一惊,不禁用惊疑且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眼前这穿着奇怪衣服、戴着假发,手拿奇怪道具的平凡女人。 那个在华尔街有「救世主」美名,如今在太和集团执掌整个业务部,并是下届ceo候选人的藏方真言,居然有一个变装癖女友? 她顾不得礼仪的上下打量着世弥,这个女人就是真言拒绝她的主因?就是真言口中那个完全比不上她,而且可说是差劲透顶的怪女人?如此一个古怪平凡、样貌及身材都称不上出色的女人,居然掳获了他的心?! 想到自己就是输给了这样的女人,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木嵨小姐是吗?」她唇角一撇,笑视着有点羞怯的世弥,「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虽然她脸上带着笑意,但世弥却感到背脊一凉。尽管真言说他跟矢吹庆子并非情侣,但世弥感觉得到对方对真言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 对矢吹庆子来说,她是犹如情敌一般的存在吧? 话说回来,对方真的是既漂亮又气质娇贵,就算没有名牌帮衬,也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千金名援。 「我不打扰你们了。」矢吹庆子弯腰微欠,「告辞。」 真言微点下巴,「慢走。」 目送她离去之后,他转头却看见世弥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喂,你怎么了?」 世弥回过神,呐呐地道:「她好漂亮喔。」 「嗯,是非常漂亮。」他说。 世弥没因为他承认并赞许另一个女人美丽而生气,反倒一脸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任何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会选她吧?」 真言浓眉一声,哼声笑问:「你好大的胆子,是在暗指我不长眼又没脑子吗?」 「不是啦。」世弥涨红着脸,急忙澄清,「我只是觉得她好像比较适合你……」 真言起身,一把勾住她的脖子,「谁比较适合我,是我说了算。」 「可是……啊!」她话未说完,他已用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弹。 「舅舅不准欺负髑髅,不然我要用列恩对付你喽!」友志见了语带警告,一脸认真的说。 真言眉心一皱,一把捞起他。「敢威胁我?下次不带你来了。」 「嘎?我……我不敢了……」他的威胁奏效,友志立刻求饶认错。 世弥气鼓鼓的瞪他一眼,「你就会欺负我们。」 「你现在才知道。」真言一手勾着她,一手持着友志,「走,回家了。」 就在他们三人离开露天咖啡座,步上归途之时,佯装洒脱离去的矢吹庆子停下脚步,回头一瞥。 当她看见真言与世弥那亲密的身影,眼底仿佛游出了令人害怕的蓝色怒焰髅 「欸?什么?」世弥瞪大眼睛,惊恐地道:「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会害怕啊。」 「有我陪着你,你怕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她连说了三次不行,还拚命的摇头。 真言神情凝肃的直视着她,「木嵨世弥,你不能一直逃避。」 「我不要……」她装可怜,哀求,着他。 「没用。」他铁了心的拒绝她,「这次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出席。」 「呜……」她干哭。 「哭也没用,我都可以陪你去参加变装聚会了,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一起出席茶会?」 闻言,世弥哭丧着脸,无话可说。 是的,真言已经陪她参加过数次的cos聚会,虽没变装参与,但同好们已经都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 而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拒绝陪他出席大大小小的酒会、宴会及茶会。 原因无他,只因有人际关系障碍的她,害怕踏进他的世界。 要是她出了糗、让他丢脸,那该怎么办呢? 「我跟你说,」真言续道:「这次只是个小小的茶会,与会者也不需要盛装打扮,更不需要什么复杂的社交礼仪,你只要跟在我身边逢人便笑就行了。」 那干么去?意义何在?世弥无法明白。 她苦着一张脸,惨兮兮的哀求道:「为什么要我去陪笑?我不要啦。」 「陪什么笑?」真言好气又好笑的瞪着她,「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你的存在。」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呀。」他说。 「你每个女朋友都要陪着你去亮相吗?」她嘟嚷着。 他眉心一拧,「什么每个女朋友?你以为我有多常这么做?」 「我哪知道。」 「你这家伙……」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不准有那么多理由,这次你一定得去!」 「不要。」 「好,那你自己想清楚,你要先见我爸妈,还是先陪我出席茶会?」 她一愣,「蛤?」 「我要带你见我爸妈,你说你还没准备好,要你出席茶会,你又说什么会害怕……」他语气一顿,态度强硬起来,「你想永远躲着吗?快选一个。」 世弥一时语塞。 见他爸妈?天啊,要是他爸妈嫌弃她、不喜欢她,一定会明示加暗示,软硬兼施的要求他跟她分手,到时他们就会在压力下分开,成为今生无纬的一对怨偶…… 喔,不,她不想跟他分开。 虽然出席茶会真的让她有点怕,但至少那些与会人士就算再怎么觉得她配不上他,也不能要求他们分手吧? 两害相权取其轻,看来她只能答应了。 「好啦。」她万般委屈地同意了,「可是我没有正式的服装喔。」 他一笑,「把你觉得最漂亮的衣服穿出来就好了。」 在所有衣服中,世弥觉得最漂亮的就是半妖少女石榴的改良和服了。 由于她的便服都是从成衣店买来的平价服饰,根本不能穿去参加茶会,认真说起来,和服反倒适合得多。 虽然这套和服的衣襟、袖口及裙摆都缀上了蕾丝,严格说起来并不是正式的和服,但在她眼中确实是漂亮极了。 几经思考,她决定穿这袭和服陪真言出席那个在他口中并不正式的茶会。 茶会当天并非假日,因此真言必须从公司直接前往茶会会场,世弥只能按着地址独自前往。 茶会是在一间位于新桥的高级料亭「信浓」里举行,它拥有一处宽阔的庭园,经常出借做为露天茶会使用。知名的茶道师、花道师甚至是传统技艺的名角,都曾在这里举办过茶会。 抵达料亭后,世弥便在门口等真言到来,而在她等待的这段时间,每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对她投以注目礼。 她觉得很尴尬,当然也感到害怕惶惧,几度几乎要临阵脱逃了。 「世弥。」终于,结束工作的真言在茶会开始前赶到了,「等很久了?」 她摇摇头。其实她等得不久,大概只有十分钟左右,只不过这短短的十分钟对她来说,简直像是十年那么久。 「你这身衣服……」真言上下打量着她,微微声起眉头,「好像很眼熟。」 「这个是……」 「喔,我想起来了。」他笑道,「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看见他笑,世弥楞了一下。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会嫌弃她,甚至责怪她穿着cos的服装出席茶会。 「没关系吗?」她怯怯的问。 真言温柔一笑,「幸好你没把猫耳戴出来……走吧。」说着,他轻握起她的手,领她走进料亭。 世弥深呼吸一口气,昂首踏出进入他世界的第一步—— 第十章 这个茶会是花道名师莲见京子为了举办个人二十年展所举办的暖身茶会,原来该应邀出席的是真言双亲,真言的母亲曾向莲见京子习艺,因此有了交情,但不巧,他们因为到欧洲旅游而无法出席,于是便托真言前来致意。 真言先带着世弥前去向莲见京子表达恭喜之意,并祝福她三个月后举办的二十年展能圆满顺利。 穿着一袭由加贺友禅所缝制的高级和服的莲见京子,在看见穿着改良式和服的世弥时,似乎有点讶异及不解。 但来者是客,她并没露出任何让世弥感到尴尬、羞愧的表情,甚至称赞她的衣着很有趣味。 与会的女性宾客大多穿着洋装或是小礼服,着和服的只有几位有点年纪的贵妇,也因此,穿着这身改良和服的世弥自然备受嘱目。 不过她之所以受到注目,不只是因为这一身和服,更因为她是藏方真言带来的女人。 虽然大家都很自制,但世弥感觉得出来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讪笑及轻蔑。她讨厌这种感觉,像是有千百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这里,果然不适合她这种人生存。 「世弥,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这等我。」真言说。 「欸,我……」她一惊,急忙拉住他的手,「我们可以走了吗?」 真言淡淡一笑,「我回来后,就去向莲见老师告辞。」说罢,他轻轻拉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眼见真言离自己越来越远,世弥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进兽栏的兔子,随时会被撕裂、吞噬。 可……没关系的,她就快能离开这里了,等真言回来,她就可以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木嵨小姐?」 听见侧边传来叫唤的声音,世弥立刻转头,看清来人后她不禁楞了下。不会吧?这是什么孽缘啊? 「失……矢吹小姐。」 其实会在这儿遇见矢吹庆子并不奇怪,像她这种十八般才艺样样精通的大小姐,搞不好也曾向莲见京子学习过花道。 「你是跟藏方先生一起来的?」 「是……」 「我刚到,没看见你们呢。」矢吹庆子一笑,「藏方先生呢?」 「他……他去上厕所。」世弥怯怯地回答,脸上只写着「想逃」两个字。 「呵。」这时,矢吹庆子身边那两个看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小姐,竟同时笑了出来,然后用一种嫌弃且瞧不起的眼神噙嚼着世弥。 世弥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却因她们的讪笑而更惊慌。 「庆子,你认识她?」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年轻女子——盐谷悠。 「这位小姐是藏方先生的女朋友。」矢吹庆子说。 「什么?!」另一名身穿浅蓝色和服的女子——大友朋子惊讶地问:「你说的就是她?」 世弥一怔。矢吹庆子跟她们提过她?她是怎么形容她的呢? 「我没说错吧?她真的很……怪。」矢吹庆子嘲谑的道。 「藏方先生是怎么了?」盐谷悠斜颅着世弥,「参加莲见大师的茶会,居然穿着这种奇怪的和服来,而且还说什么……上厕所?真是太低俗了。」 矢吹庆子掩唇一笑,「是啊,藏方先生就是这么形容她的。」她直视着脸色苍白的世弥,刻意问:「木嵨小姐,你知道藏方先生是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吗?」 世弥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她想逃,她不想再听矢吹庆子说任何话。 「欸,」矢吹庆子伸手拉了她一下,脸上是令人生畏的冷笑,「我们聊聊嘛,干么这么冷淡?」 「嘻……」一旁的盐谷悠及大友朋子低声笑着,仿佛觉得有趣。 「藏方先生说你是个完全比不上我的女人。」矢吹庆子表情有着一丝挣弹,「他说你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是个差劲的女人,我想他跟你在一起要不是因为好玩,就是在行善吧?」 「放……放开我……」明明是她们对她做了过分的事,该惭愧的是她们,但世弥不知为何却觉得羞愧极了。 「你真是个丢脸的女人。」矢吹庆子冷冷一笑,「你一点都配不上他,居然还敢跟着他出席这种高级茶会?」 矢吹庆子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般,狠狠戳入世弥的胸口,让她痛得连发出哀嚎的力气都没有。 「放开我,求求你……」她眼眶里盈满泪水,声音颤抖的哀求着。 矢吹庆子唇,角一撇,微微振臂推开了她。 世弥急着想逃,一个转身,竟撞上一位拿着蛋糕的贵妇,「啊!」 贵妇手上的蛋糕飞到她脸上,再掉落时又沾上贵妇的昂贵礼服。 「哎呀!」贵妇当场垮下脸来瞪着她,「你这是干么?」 世弥惊慌的抹去沾在眼皮上的奶油,「对、对不起……」她掉眼泪了,只是眼泪跟奶油混在一起,没人发现。 「世弥。」这时,真言回来了,矢吹庆子与世弥之间的拉扯,还有惊慌逃跑、不慎撞上贵妇的过程,他全看见了。 他快步跑了过来,见到女友满脸的蛋糕,一旁站着生气的贵妇。 「泽田夫人,」他非常慎重的向对方致歉,「非常抱歉,您衣服的损失全由我负责,请您——」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世弥已拔腿跑掉。 见状,贵妇皱了皱眉头,「算了,你还是去追她吧。」说完,她转身走开。 真言又一个九十度鞠躬,对着贵妇离去的身影致歉,但他才刚打直腰杆,身后的矢吹庆子就说话了—— 「藏方先生,那位保母小姐居然让你出糗丢脸后就自己逃走了,实在是」 「矢吹小姐,」真言打断了她,眼神盈满肃杀气息,「该觉得丢脸的是你,太难看了!」 她脸色丕变,「你……」 「你该庆幸你是个女人,不然我一定会要你为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语罢,他旋身追了出去。 为什么矢吹庆子要那样羞辱她?为什么真言要带她来茶会?为什么没有计程车可以让她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蠢,天真的以为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的……喔,不,是她根本不该不自量力的跟真言交往,再怎么笨,她也该知道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 她不是他那个世界里的人,她进不了他的世界,如果她坚持走入,那真的只是自找麻烦、自讨苦吃、自取其辱,甚至是自取灭亡。 世弥用袖子往脸上乱抹一通,想擦掉眼泪跟奶油,好让自己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但她越是抹,奶油就越是跑进眼睛里,让她难受得快睁不开眼。 她视线模糊的左右张望,终于看见一辆直驶而来的计程车。她不断挥手,计程车朝她靠了过来。 打开车门,她正要上车,忽地有只大手一把拉住她—— 「世弥。」 真言一冲出料亭门口,便看见正要上计程车的世弥,他及时的拉住她,一把拥住有点激动的她。 「放开我!」世弥几乎是哭吼着道。 计程车司机不知如何是好,探头看着两人。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时间了。」真言向他致歉,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司机先生,别走,我要搭车!」世弥也冲着他大叫。 司机不知所措,竟呆在那里。 「冷静一点,我们——」 「不要!」世弥大声的对他吼着,「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真言知道她受了委屈,情绪一时半刻冷静不下来。他伸手温柔的擦拭着她被奶油及眼泪弄花的脸,「你听话,我们先去把脸洗干净……」 「不要、不要、不要!」她推开他的手,哭喊道:「不管怎么干净,我都进不了你的世界,你心里知道!」 真言眉心一撑,「让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对,这种事以后不会再——」 「会再发生的。」她泪如雨下,嗓音凄怨的说:「我们得面对现实,这种事会再发生的。我只会丢你的脸,一次又一次……」 看着如此伤心的她,真言的心好痛。「世弥,」他将哭泣不止的她拥进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 「为什么要逼我来?」世弥推开他的胸膛,唇角有抹凄楚到令他揪心的笑。 「我……」 「为什么要逼我进入你的世界?你的世界根本容不下我,你不知道吗?」她幽幽地说着,「不,你知道,你对她说我是个完全比不上她的差劲女人,你早知道我是个会教你丢脸出糗的笨女人」 她的话像是天外飞来一颗大石,狠狠的砸在真言头上。 「不是那样的,我是说——」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眼神空洞,泪水不断自幽深的眼里涌出、淌落,「我的确是个配不上你的女人,虽然我们都是蓝星人,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有八百万光年那么远,根本不能勉强在一起……」 「世弥,看着我。」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空洞的眼神能稍微聚焦,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星球的人都一样。」 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睛,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凄迷一笑,「可以了,我进不了你的世界,你也从来不想进入我的世界,所以……我们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吧。」 「世弥……」 「我们分手吧,趁还来得及。」她打断他的话,转身打开计程车车门,迅速上了车。「请开车,司机先生。」 「喔,好……」司机踩下油门前,还看了真言一眼,似在征询他的同意。 真言神情况重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知道此刻不管自己说什么,世弥都非走不可,她需要冷静沉淀的时间,他不能逼得她太急、太紧。 司机见他没有表示,这才踩了油门,向前驶去。 「小姐,请问你要去什么地方?」 「二子玉川围……」 「喔,好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 「那位先生看来是个好男人呀。」司机说道。 「是的,他……太好、太优秀了……」说着,她忍不住又落泪,但情绪显然已比刚才平静许多,「他好到让我自惭形秽。」 「欸?」心想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司机有点尴尬,「小姐你你也不差啊。」 世弥凄楚一笑,「差远了。」 当晚,真言立刻驱车前往木嵨家,但过去十分受欢迎的他,今天却连门都进不了。 「藏方先生,请你回去吧。」 世恭下班后,便从母亲那儿听来姊姊狼狈哭着回家的事,虽然她回来后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哭,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难猜到今天陪同真言一起出席茶会的她,必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她是个爱哭鬼,但从没这么伤心过。 「世恭,让我见她。」 「她不会见你的。」世恭语气坚决,「我从没看她那么伤心过,就算是从前被邻居小孩笑是『妖怪』的时候也一样。」 真言表情拟肃,语中充满自责,「很抱歉,是我没保护好她。」他鞠躬致歉,久久没挺起腰杆。 可看着诚意十足的他,世恭依然不为所动。「我真的很想揍你。」 真言直起身,直视着他,「你动手吧,这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 世恭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他今天来确实是有着这样的准备。正因为知道真言并非虚情假意,他反倒下不了手。 「我不想打你,我姊也不会希望我打你。」他说,「可是,拜托你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是的。」世恭毅然地说:「不要再来找她了。」 真言脸色一凝,「世恭,我对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放弃的感情。」 「面对现实吧。」世恭的语气也有点激动了,「她在你的世界里无法存活,而你也绝不会进到她的世界里,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会是这种结果。」 他眼底游出锐芒,「不管什么艰困险恶的世界,我都会尽我所能的保护她。」 「那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世恭恼火的质问他,「为什么你让她受伤了?」 真言一听,神情懊丧,「今天的事,我真的内疚到想杀了自己,但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我姊姊要冒这样的险跟藏方先生在一起呢?」世恭咄咄逼人地道:「她虽然是个阿宅,但一直是个快乐的阿宅,可因为藏方先生,她却被伤得体无完肤……」 「世恭,你要揍我骂我都没关系,但我发誓我不会再让她受到这样的委屈,我会不顾一切保护她!」 「藏方先生,」世恭冷然一笑,「不论你有多爱她,你所处的世界都接受不了她,就像不管她有多喜欢你,你也不会成为她世界里的一分子一样,这样的你们为什么要勉强在一起?」 不管她有多喜欢他,他也不会成为她世界里的一分子? 世恭这句话,给了真言当头一棒。 他要世弥鼓起勇气进入他的圈子里,但他呢?他是否已放下无谓的坚持及偏见,真正的融入她的圈子? 虽然他陪她一起参加cos聚会,可他总是远远的等着、看着,从没接近过她跟她的同好们。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爱她、包容她,却没发现自己其实是如此的自私又自以为是。 「我明白了,世恭。」他突地抓住世恭的肩膀,吓了世恭一跳。「谢谢你点醒了我。」他眼底盈满感谢的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世恭愣住,「藏方先生,你……」 「我会让世弥、让你看见我的决心。」他轻拍世恭的肩膀,「我会证明,我跟她不是距离八百万光年的两个蓝星人。」 闻言,世恭先是一怔,笑意慢慢自唇角蔓延开来。 那天之后,真言又亲赴木嵨家几次,可虽然他拿出充分的诚意,世弥却坚不相见。 其实世弥并不是怪他或怨他,他对她够包容、够体贴了,她怪的是自己——那个胆小自卑、始终无法走出自我设定「安全范围」的自己。 她在自己的生活圈设下了一个结界,她走不出去,真言也踏不进来。为了不再给他添麻烦,也为了自己不再受伤受辱,她决定再也不冒险走出结界,再也不见他。 他会忘了她的,在他的世界里,比她优秀的女性多不胜数,很快地,就会有人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因为对他而言,她从来不是无可取代的一种存在。 「你是木嵨小姐吧?」 这天,刚走出一家大型的手工艺材料专卖店,世弥就被擦身而过的一位妇人叫住,她楞了一下,疑惑的看着那名气质高雅的妇人。「我是,请问您……」 「你不记得我了?」妇人一笑。 这时,世弥才恍然大悟,大吃一惊,「啊,是莲见老师?!」说着,她急忙弯腰一欠。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碰到之前的茶会主人,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认得她。今天的莲见老师因为穿着便服,头发又只简单的扎了个马尾,因此她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真想不到能在这儿遇见你。」莲见京子微笑说:「我请藏方帮我约你,可是他却说你已经不再见他。」 闻言,世弥一楞。莲见老师透过真言约她? 「那天发生的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也很遗憾……」莲见京子声眉苦笑,「庆子她自小娇生价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才会嫉妒能捕获藏方的心的你……事后我已经训斥过她,希望你能原谅她。」 「不,」世弥低下头,歉疚地道:「那天是我失态,坏了老师的茶会气氛。」 「事情都过了不要紧,你不必太在意,不过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咦?」世弥微怔。 「我想请你帮我制作你那天穿在身上的改良和服。」她说,「当然不是一模一样,布料及花色的选择,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 世弥惊疑的看着她,「莲见老师,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衣着很有趣。」莲见京子一笑,「我可不是在暗讽你,或是说场面话。」 「可是……」 「花道的世界一直很传统,因此很难吸引现在的年轻人。」她说,「如今学习花道的不是老太太就是富太太,就连那些千金名媛也已经不太愿意接触这些东西了,所以我希望能稍做变革以做推广。」 世弥一脸专注,认真的聆听着。 「我希望你能为我量身打造一套和服,我将穿着它接受媒体的访问,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莲见京于续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到我的花道教室来帮忙吗?」 「咦?」世弥一惊,到莲见老师的花道教室帮忙?她能做什么? 「你对色彩及各种不同布料的搭配有极高的敏锐度,我想邀请你参与我二十年展的展场布置,并为展场人员设计一套改良和服。」莲见京子盛情相邀,诚意十足,「我看过你的部落格,觉得棒极了,如果你愿意参与我的二十年展,相信它一定能受到更多人的注意。」 世弥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花道名师竟邀请她帮忙筹备二十年展?天啊,这怎么可能? 「莲见老师,我……我恐怕……」 「你怕什么呢?」莲见京子眼神澄定又睿智的直视着她,「你的事,我都听藏方说过了,你不见他、拒绝他,只是因为你害怕吧?」 莲见京子的话,一针见血地道中世弥的心情及弱点。 「木嵨小姐,你爱他吗?」 世弥心头一紧。她爱真言吗?那是当然的,连想都不必多想。 「我相信爱能让人勇敢。」莲见京子温柔笑问:「你喜欢童话故事吗?」 「咦?」世弥微楞,不解地偏着头。 「不管是《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里的王子,都是克服了对女巫及恶龙的恐惧才能救回公主,得到真爱。」莲见京子又举例说明,「人鱼公主为了爱,舍弃了自己的声音、忍受着身体的痛楚,无论如何都要到王子身边去。」 「还有《美女与野兽》中,贝儿勇敢进到野兽的城堡,融化了野兽惧于面对外面世界的心」她微顿,根唇一笑,「他们全都面对了内心的恐惧,才走进对方的世界,最终得到真爱。」 莲见京子的一番话,在世弥心里激起了涟漪。 是的,爱让人勇敢,莲见老师所说的这些故事里的主角,都勇敢地面对了他们不同的恐惧,甚至是偏见,只为了心爱的那个人…… 「我必须说,如果只因为一次的受伤受挫就逃开,那么你的爱太脆弱了。」莲见京子激励地道:「你或许尝试过了,但在我看来,努力还不够,你得真正的走出来。」说着,她手指着地下。「你看,在你我之间有任何的线吗?」 世弥低头看,摇了摇头。 这时,莲见京子伸手拉了世弥一下,她身子立即往前倾,向前踏了一步。她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莲见京子。 莲见京子唇角一扬,「瞧,进入别人的世界并不难呀。」 「莲见老师……」世弥心情一个激动,眼眶竟忍不住湿热起来。 「你愿意为了爱、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再勇敢一次吗?」莲见京子话声轻柔,却具有力量。 世弥抹去刚滑下的一行泪,「我可以吗?」 「亲爱的,」莲见京子端起她的脸,笑视着她,「你一定做得到。」 「莲见老师,您的二十年展真是太精彩、太有趣了。」 「莲见老师,您的勇气及创举实在令人惊叹。」 莲见京子的花道二十年展上,每位前来观展的来宾及记者媒体,都对展场中的讲解人员、服务人员,及她本人身上那袭黑底红花点缀着黑色手工蕾丝的和服感到惊叹及好奇。虽然是如此新颖的设计,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淳,反倒显现出她沉稳的气质及卓越的品味。 展场上的讲解人员都是她的弟子,她们身上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和服,衣襟、袖口及裙禅缀着的是白色蕾丝,可爱又不失端庄。 至于服务人员,穿着的则是淡粉红色的和服,袖子上有蕾丝锻带蝴蝶结,在和服外还穿了一件超萌的白色围裙,令人眼睛一亮。 在媒体争相报导之下,第二天便涌进了许多过去不曾接触过花道的年轻人,而这便是莲见京子的目的。 曲高和寡的文化及艺术,就算最后被列为国家文化财产又如何呢?文化需要传承,但无法引起大众兴趣的话,势必逐渐没落雕零。 为了吸引更多人接触、了解并学习花道,就绝不能再坚持传统的做法。虽然一开始很多人持反对意见,甚至泼她冷水,但事实证明她的方向是正确的。 不过这次二十年展能够如此成功,世弥绝对是其中一位大功臣,她不只设计并负责监督及缝制改良式和服,还参与了展场的布置。正如莲见京子所料,她在这方面有其天生的敏锐度。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世弥也从与人互动频繁的工作中获得了信心,她每天都会到展场帮忙,并观察每位参展来宾对花艺、会场布置及工作人员的衣着有何反应。 「世弥?」莲见京子走进休息室,「你真的躲在这儿啊。」 「我没躲啊。」世弥拿起手中的相机,「我正在看这几天拍的照片。」 「是喔?」莲见京子一脸神秘地笑说:「外面有位参展来宾对你的设计很有兴趣,你愿意见他一面吗?」 世弥用力的摇摇头,「不要,我不知道要跟陌生人说什么。」她又不是米其林餐厅主厨,偶尔得现身和想跟主厨讲两句话的有钱大爷、名流或是美食专栏作家应酬两句。 「他不是陌生人啦。」莲见京子一笑。 世弥征怔,立刻意会到她口中那位参展来宾的身分为何。 「莲见老师,」她眼脸一垂,幽幽地说:「我……我还没准备好见他。」 「为什么?」莲见京子在她面前坐下,「你们已经分开三个多月,你不想他?再说,你不想让他看看你这三个月来是多么的努力吗?」 「我想他,每天。」她诚实说道,「但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因为我的改变而消失,而我也还没勇敢到可以面对那一切。」 莲见京子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老师,或许是我太自私了,不过……」她整眉苦笑,「我真的很希望他也能试着真正走进我的世界,因为不管是在他的世界还是我的世界,我都不想感到孤单。」 莲见京子长长一叹,「我明白了。」她起身走出休息室。 门外,真言安静的候着,莲见京子出来后轻揪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远一点的地方。 「你都听见了吧?」她问。 「嗯。」真言点头,「一清二楚。」 「那么你有想法了吗?」莲见京子很是替他们担心,做为一个长辈,她真的很希望这两个年轻人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言颔首,「请莲见老师放心,我有想法了。」 「咦?」她微怔,「能透露一下吗?」 他一神秘的笑了,「我只能说……我不会再让她感到孤单了。」 只因为换上一套衣服,就能化身为自己向往的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还要让人感到幸福的事了。 曾经,世弥坚定的这么认为,到今日,她还是如此深信着。 只不过,这样的幸福并不是满分的幸福,除非她心爱的人也能认同。 但,或许她太贪心了吧?贪心的人得不到幸福,也要不到快乐,因为他们渴望着超出自己能力范围,或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她期望真言能接受并进入她的世界,就是一种贪心。 她爱他,愿意为了他舍弃自己所执着、热中甚至信仰的一切,但那样的她,就不再是完整的她。 可如果连她自己都是个不完整的人,又如何给他完整的爱? 「赛罗?」小豆跟b宝朝她走了过来,「你怎么了?」 「没有啊……」 「明神先生刚才在找你耶。」小豆说。 世弥原本并不想参加这次的聚会,却拒绝不了小豆跟b宝的强力邀约,她们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揪着她来参加这次的cos聚会,是因为这次的聚会并非区域性或几个同好间举办的小聚会,而是全国性的cos展。 早在一个月前,她们就一直期待并准备着这次的cos展,摩拳擦掌地想在这次的cos展中夺得年度大赏。 主办单位将在这次的cos展中以专业人士投票、同好投票及观众投票方式选出最佳出团、最佳个人特色、最佳趣味、最佳创作等多个奖项,以兹鼓励并肯定热血认真的cos迷们。 小豆跟b宝今天都装扮成她们最得意、最有自信的角色——犬夜叉,中的女主角阿篱,以及海贼王里的性感蛇姬。 「赛罗,你今天是扮演沮丧的千鹤吗?」小豆端详她,「你真的怪怪的。」 「没啦……」世弥真的很后悔今天装扮成雪村千鹤,没有土方岁三而形单影只的千鹤,让她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处境。「其实我想回家了。」 「欸?为什么?」小豆跟b宝狐疑的看着她。 「因为今天的千鹤……真的很孤单。」她声眉苦笑,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怅然。 小豆跟b宝互觑一眼,都以同情怜情的眼神看着她。 「赛罗,你还是忘不了魔鬼土方吧?」小豆语带试探的问。 她口中的「魔鬼土方」,指的不是历史上的那一个,也不是动漫里的那一个,而是世弥的前男友藏方真言。 「你们分手都快半年了吧?」b宝问:「如果你还爱他,为什么不试着跟他联络?」 「是啊。」小豆附和着,「我也觉得你应该跟他联络。」 「我说你呀,」b宝意味深长的一叹,「就别再任性了啦。」 世弥眉一声。任性?她真的太任性了吗?她不该因为觉得委屈就大发脾气的说要分手吗?她不该在他不断试着跟她联络、试着修复他们之间的感情时,冷淡到近乎无情的拒绝他、不见他吗? 她是不是真的太任性、太贪心了呢?明明爱着他,明明是这么思念他,为何还一次又一次的躲避他?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难过得掉下眼泪。 「赛罗?」见状,小豆跟b宝都吓了一跳,「你别哭啦。」两人一左一右的抱抱她、拍拍她,不断的安慰闲导。 「既然你这么爱他,就回去跟他撒个娇嘛。」 「是啊,你只要跟他撒个娇,说你想他、你爱他,想继续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呀。」 世弥实在不想在这里失态,但眼泪却像不小心被挖爆的自来水管般喷出。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过呢?她不是已经坚强起来,怎么此刻的情绪竟又如此的激动澎湃? 是压抑太久了吗?难道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对自己洗脑说她没那么伤心、没那么难过,也没那么需要他? 「我们……我们已经分手快半年了。」她抹去眼泪,无奈一笑。 「半年嘛,不是太久啦。」b宝说:「搞不好他还在等你咧。」 「莲见老师的花道二十年展后,他……他就不曾再试着跟我联系了。」说着,世弥深呼吸了一口气,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也许他已经对我失望、死心,也或许,他已经有了其他的选择……」 「呃……」小豆抓抓头,「你不要往坏处想啦,事情应该还有……欸?」 这时,展场中一阵骚动,吸引了小豆跟b宝的注意力及目光。两人朝骚动的源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新选组队服的cos同好被团团围住,所到之处,周围的人皆自动向两旁退开,让他犹如分开红海的摩西般迈开大步,朝着她们走来—— 「哇,是土方岁三耶!赛罗,你今天有伴了啦。」 她们从没见过长得这么贴近动漫版土方岁三的cos同好,他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动漫真人版。 「咦?」待定睛一看,两人同时惊呼,瞠目结舌。她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拉扯摇晃光顾着掉眼泪,对周遭一切兴趣全无的世弥。 世弥皱起眉头,「干么?」 小豆跟b宝像见鬼似的指着她的后面,异口同声地说:「魔、魔鬼土方来了!」 「嘎?」世弥怔了一下。 这一回,她们指的「魔鬼土方」又是谁?难不成又有谁不自量力的装扮成动漫界的第一傲娇美男子土方岁三? 虽然她今天扮演的是土方岁三心爱的女孩雪村千鹤,但除了藏方真言,她可不承认任何人扮演的魔鬼土方。 转过头,她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土方岁三—— 「世弥。」 真言站在哭花了脸的世弥身后,他穿着新选组的队服,还戴了他这辈子从没戴过的假发。 在世恭的通风报信下,他在一个月前便得知世弥今天会来参加这个全国性的cos同人展,而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他想让她看见他的真心及决心,也必须赢得她的芳心及信心。他得踏进她的世界,即使那是个他曾经无法苟同的世界。 虽然他大可随便找一天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让她见识他的决心,但他却甘愿耐心的等待一次更具纪念性及代表性的日子,而那就是今天。 他不只要让她看见他的心意是如何坚定,也要让她知道,他不是抱持着玩玩心态。他要进入她的世界,让在场的每个人为他们做见证。 于是,在她出门后他立刻前往木嵨家,并穿上她挂在房里的新选组队服,之后在木嵨妈的协助下戴上长长的假发,然后由世恭开车载他来到会场。 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战及突破,但他并没有任何的挣扎及犹豫,原因无他,只因他必须走进她的世界,接受她所喜欢的、热中的一切,跟她成为零距离的两个蓝星人。 「魔鬼土方,你……你超帅的!」 小豆跟b宝陷入疯狂状态,以崇拜的眼光注视着他。 「天啊,太完美了说!」小豆惊呼。 「你今天一定会得奖的啦!」b宝用力的拍拍他手臂,给予肯定。 「我要的不是名次。」真言声眉一笑,目光凝视着一脸惊愕的世弥,「世弥,我要的是你。」 「哇——」小豆跟b宝哇哇乱叫,激动极了。 世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的揉、努力的揉,然后再定睛看他。 这是真的吗?他真的为她穿上土方岁三的衣服,而且来到这个对他来说根本是异世界的地方? 可恶,他真的真的帅翻了! 「你……你这是在干么?」说话的同时,她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因为她一直一直的在掉泪。 泪水迅速地模糊她的双眼,直到他己来到她面前,甚至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颊,她都还没发现。 「对不起,世弥……」真言诚恳地说着,「我太自私了。」 世弥抬起泪湿又迷蒙的双眼看着他。他说他自私? 「我要你走进我的世界,但我却一直没试着进入你的世界。」他自责地说:「是我让你感到孤单、感到不安,我没能好好的保护你」 他的话让一旁的小豆跟b宝感动又激动,两人紧紧抓着彼此的手,四只眼睛定定的盯着他们。 其实这时看着他们的,已不只是小豆跟b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多cos同好、kameco还有参观者都围了过来,许多人拿起相机、手机或是录影机拍摄着他们,而他们却没察觉。 因为此时,真言的眼里只看见世弥,而她眼中也只有他。 「这次是真的,我真的走进你的世界里了。」他抹去她脸上及挂在眼眶边的泪水,深情凝视着她,「我不会丢下你,不会再让你孤单。从今天开始,你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这会,终于找到停车位并将车子停好的世恭,也已赶到会场。 他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这让大家感动的三荐,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他真是作梦也没想到自己那个冷酷又严肃的魔鬼上司,居然会为了他姊姊做出这样的「牺牲」。看来,他再也不必担心姊姊会受伤了。 「世弥,」真言轻捧起她的脸,乞爱般地说:「不管是在哪一个世界里,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听见他这番话,世弥好不容易歇下的眼泪又像泉水般但怕流出。 她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忘了伤心的情绪,感觉不到侵扰着她的孤寂及不安,以及他们之间的距离。 现在她感觉到的,只有他的坚定及决心,还有……他的爱。 他们都是蓝星人,而且是紧密靠在一起的两个蓝星人。 她低头抹去眼泪,再抬起头时已絮笑如花。 「世弥?」见她终于破涕为笑,真言感到惊喜。 她摇摇头,「我是千鹤,土方先生。」 真言微顿,了然一笑的将她紧拥入怀。 瞬间,会场里响起如雷般的掌声及欢呼…… 尾声 「啊!」 「你小声一点。」真言皱起眉头,低声阻止着发出欢愉惊呼的世弥。 「没办法,我……我控制不住……」世弥拿着相机,不断地按下快门,捕捉她作梦都想着的画面。 「快、快摆pose……刀,刀拿起来。」她连声催促着穿上新选组队服,做土方岁三打扮的他。 真言脸上三条线,十分瞥扭,「够了吧?」 「不行啦,我要po网,好多同好都在期待耶。」世弥跳到他面前,帮他拨了拨长发。 「你已经拍很多了吧?」他为难地道。 「还没还没,快一点!」她板起脸,语带威胁地说:「你忘了答应要进入我的世界吗?难道说你已经反悔了?」 闻言,真言一脸无奈。 可恶,自从那次同人展后,他已经又陪她参加了两次聚会耶。 更何况那次的同人展,他们两人也获得现场同好、专业评审以及与会观众们一致通过并颁发的「最佳动漫情侣组合」奖杯,这样还不能满足她吗? 「快点,挥刀看这边,对、对、对……」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乖乖依着她的指令,摆出最佳姿势供她拍照。 「啊——」世弥兴奋的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士方先生在我的房里,土方先生真的在我房里,啊」 真言搁下刀,无言的看着径自在床上快乐翻滚的女友。 唉,他究竟是踏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狱啊? 「土方先生,土方先生……」世弥忘我的趴在床上,对床单上的土方岁三图像陶醉地说:「亲爱的土方先生,梦想果然是为了不放弃而存在的……」 真言眉心一拧,什么亲爱的土方先生?活生生的他就在这里,她居然去趴在那个平面的土方胸前? 虽然吃那没呼吸、没心跳也没温度的虚拟人物的酷实在有够愚蠢,但他还是忍不住有点生气。 他上前,身子一扑的倒在她床上,遮住了床单上的土方岁三。 「欸,我在这里。」他一把捧住她的脸,用力的亲了她一口。 世弥呆住,满脸通红的看着他。 他皱起眉头,酷劲十足的说:「我才是你心爱的土方先生,听见了没?」 她愣了一下,甜甜的笑了。「听见了,土方先生。」 「好,那现在……换你乖乖听土方先生的话。」他说。 「蛤?」她神情迷惑不解。 他眼底闪过一抹异彩,「放下相机,躺好,然后……闭上眼睛。」 「咦?」她眨眨眼睛,娇羞地问:「土方先生想干么?」 「你管我。」他命令,「快闭上眼睛。」 世弥娇怯的闭上眼睛,唇瓣微微颤抖。 真言将唇挨上去,轻轻地碰触她柔软如花瓣般的嘴唇。 突然,砰的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啊!抱歉……」撞见这一幕,世恭尴尬的用手遮住眼睛。 真言火冒三丈的瞪着他,「木嵨世恭,你再敢不敲门就进来,我就宰了你。」 「是,遵命!」世恭惊慌的拉上门,退到房门外。 听见世恭急忙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消失,真言翻身又抓住世弥。 他咧嘴笑道:「亲爱的千鹤,我们继续。」 世弥皱皱眉头,嫌弃地说:「土方先生才不会说这种话呢,没fu。」 「土方先生是男人,当然会说这种话。」 「他说话很含蓄的……」 「什么?」他懊恼的瞪着她,「他很霸道,明明是会硬来的人。」在她的「胁迫」下,他已经陪她看完两部「薄樱鬼」,对土方岁三这个角色有一定的了解了。 「才不会咧!」世弥一嗽起嘴,「他从没占过千鹤便宜。」 「那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下手之前就挂了!」说罢,他一把抓住她,将她压在身下。他把脸埋进她香喷喷的颈窝里,亲吻着她,汲取属于她的馨香。 她觉得痒了,一直笑着。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欸,土方先生,手机……是你的手机在响……」她提醒着他。 「别管它。」他热情如火的紧抓她不放。 「不行啦……藏方真言!」 当世弥叫出真言的全名,他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像是听从指令动作的机器人般。 「手机在响。」她再说了一遍。 他起身抓起搁在床头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愣了一下。「你好,莲见老师……」 莲见老师?她找真言做什么?.世弥好奇的挨到他身边,瞪大眼睛看着他。 「是,我在她家,是的,她在一旁……喔,不,你没打扰我们咦?是吗?好,我明白了,我会尽快跟你约时间,好……谢谢你,再见。」 他一结束通话,她便急着问:「莲见老师找你做什么?」 「她找的是你。」他说。 「咦?」她一怔,「那她干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因为你……」他弹了她额头一下,「手机没开机。」 「好痛。」她捂着额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莲见老师找我做什么?」 「她说她的几位新进学生想请你为她们缝制改良和服,问你有没有空。」 世弥呆住,「什……真的吗?」 「当然。」他一笑,「看来再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开店当老板喽。」 开店当老板?她木嵨世弥真的出运了吗? 是的,没错,只要做出口碑,客人便会口耳相传的为她做免费宣传,然后…… 她就会变成宅界之光! 「耶!耶!喔耶!我是宅界之光!」 「喂,冷静一点。」 世弥兴奋得又叫又跳,范围遍及床上及房间内的每一寸地板,真言怎么都阻止不了她。 而此时,在楼下的木嵨妈跟世恭面面相觑,好一会见没说话。 听见隐约传来的砰砰声,两人的表情皆有点尴尬。 「我们家的隔音还真差……」 世恭不想搭腔,因为他知道妈妈在暗指什么。 砰、砰、砰……楼上断断续续的又传来声响。 木嵨妈皱皱眉头,低声地问:「会不会……太激烈了?」 「妈!」世恭脸红大喊。可恶!对他这个二十五岁的单身汉来说,这种刺激实在是太残酷了。「我要搬出去!我要搬出去!」 木嵨妈翻了个白眼,「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