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寻美里》 史上最拖系列 金萱 话说这套「曾经沧海」系列,是萱写过史上最拖系列。 它一共只有四本,但萱却是从去年八月中开稿写之一,一直写到今年五月中才将之四写完,整整历时长达了九个月的系列书,它真的是好拖好拖,拖到萱都好想哭了呀,呜…… 因为太拖的关系,萱得老实承认,萱真的是从有感觉写到没感觉~orz 尤其是写这最后一本《海角寻美里》时,那种「不想写」的感觉就一直围绕着萱,让萱怎么写怎么不顺,甚至还产生过要断尾不写的念头,结果却被美女璎给阻止了下来。 美女璎说萱从来没做过断系列的事,每个系列都是有头有尾的,这个系列当然也要写完,而且就只剩下最后一本了,还是把它写完吧。 所以,在美女理的循循善诱下——基本上萱觉得是陷害——萱开了稿,然后就一直卡一直卡,卡到萱都想改名叫卡卡了,呜…… 其间因为太卡了,萱真的有很认真的停下来顺稿,然后一边顺一边有种「牛头不对马嘴,还是删了吧,不要写了吧」的感觉,呜…… 总之,历经千辛万苦、百般挣扎,萱还是硬着头皮把它写完,至于好不好看那就……呃,请善良的读者们睁只眼闭只眼吧,感恩。 话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二0一二年又过掉了四个半月,来到五月中。 还记得不久前萱还在序里写下二0一二的新年新希望是希望写作能正常点,出书也能正常点,结果二0一二至今萱竟然只写了两本书,果然是应验了那句「计划赶不上变化」呀。0 不过萱想,随着家中杂事告一段落,萱的写作状况应该会慢慢恢复正常才对——呃,这应该算是二0一二年下半年的希望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希望萱的下本书能快点和大家见面,不要让大家等太久了,老天保佑。 另外记录一下,这本书是萱的第一百七十本出版作品。 吓到了吧? 呵呵呵,萱自己也吓到了。 那么咱们下本书再见喽。掰。 楔子 曾呈羿、傅经云、纪沧廷、何海胤四个人的交情源於当兵时期,是军中同袍兄弟。 但,他们可不是因兴趣或个性相似才会走在一起,而是老被当时他们那个历经女友兵变、整天咳声叹气的疯子班长找麻烦—— 只因为他们长得高大、英挺、帅气,和拐走他女朋友的家伙同型—— 才会因同病相怜而成为莫逆之交。 在军中时,疯子班长老爱叫他们四人为「曾经沧海」,因为从他们四个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竟刚好可组成「曾经沧海」这四个字。 所以在军中,他们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口中的「曾经沧海」四人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当然有难的机率较多。 虽然莫名其妙,但他们四个却因此成了莫逆之交。即使在退伍後因各自人生规划不同失联好几年,亦不影响他们四人深厚的友谊。 只是当多年後再度聚首,四个人无意间谈起何时结婚这个话题时,竟一个个相对苦笑。因为他们作梦都没想过「曾经沧海」这词会像个诅咒般一一降临在他们身上,四人无一幸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坐的何海胤对此感受尤其深刻,因为自从她离开之後,他的心便再也不曾为任何人事物心动过,有如一摊死水,麻木不仁。 现在的他唯一等待的、觊觎的、盼望的,便是能得到有关她的消息,然後早日找到她、挽回她,让一切回归正途。 天涯茫茫,地角悠悠。 夏美里,你到底在哪里? 第一章 青山苍翠,白云缭绕,炊烟袅袅。 眼前这一片风景完全就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模样,让每个第一次来到此地的外乡人都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不过对何海胤来说,此刻的他根本紧张到没心情欣赏风景。 美里就在前方的村落里吗? 整整四年不见,她好吗? 她还是一个人吗? 在见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他,她会有什麽反应?是否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很紧张,也很惶恐、害怕,不确定如果她身边早已有人陪伴的话,他该怎麽办?又如果她对他早已忘情忘爱,见面只当他是普通朋友或陌生人的话,那麽他又该如何面对? 虽然过去这几年他始终对她念念不忘,但这并不表示她也和他一样,尤其当初他们又是在不欢而散的情况下分手的,这令现在的他更忐忑不安。 车子缓缓地驶进山脚下炊烟袅袅的小村庄,他的心跳却愈跳愈快,快到几乎要让他难以承受的地步。 终於,他再也遏制不住的将车停靠到路边,打开车窗,然後闭上眼睛用力的深呼吸,安抚自己躁动的心。 冷静一点,他告诉自己,没有什麽好担心害怕的,只要她还未婚,还是一个人,他就还有机会。 不,应该说即使她已婚,身边已有他人陪伴,但她若生活得不开心、不快乐、不幸福,他一样也是有机会的。 过去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让她吃了许多苦,今後说什麽他也要让她幸福快乐,即便最後能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他也义无反顾。 慢慢地深吸一口气,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眼中顿时多了坚定,少了旁徨。 前方,有个老人家踽踽的走在路边,他下车上前问路,总觉得这里的路标很难找。 「老人家,可不可以请问一下?」 「年轻人,你是谁呀?我怎麽从来都没有看过你?」老人家抬头看他。 「我是外地来这里找人的。请问这村里是不是有一个女生叫夏美里?」 「你叫什麽名字呀?」老人家声音有点大的问。 「我姓何,是美里的朋友。」他答道。 「来这里做什麽的呀?」老人家问他。 他轻愣一下,心想他刚刚不是已经说他是来找人的吗,难道老人家没听见? 「我是来找人的,请问这是不是住了一个名叫夏美里的人?她家在哪里?」他回答,同时再次向老人家询问道。 「你说什麽呀?」老人家看着他,侧耳大声问道。 至此,何海胤总算明白眼前这位老人家肯定有重听,难怪始终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说我来找人的,夏美里,请问她是不是住在这镇上?」他加大音量对老人家说。 「啊?找人?这里不是美里乡呀,这里福林乡呀。」 何海胤无言以对的看了一眼天空,好想知道这老人家是怎麽听人说话的? 「夏美里。我要找的人,她的名字叫夏美里。」他再度加大音量,几乎可以说是用吼的对老人家说。 「啊?夏美里?你说你要找的人叫夏美里是不是?」 「对。」他点头道。谢天谢地,终於不再鸡同鸭讲了。 「喔,美里呀,让我想一想……」老人家不疾不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们这里有美丽、美华、美琪,还有那个阿旺家的小孙女叫什麽来着的,是美玲还是美美啊?我一时间怎麽想不起来了?唉,人老了就是这麽不中用,连想个名字都想不起来,想当年呀……」 老人家说着说着,竟然就突兀的话起了当年。 何海胤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耐心点,千万不能对老人家发火。 只是忍了又忍,眼见老人家愈说愈起劲,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打断她。 「老婆婆,你还没告诉我夏美里住在哪里,她家要往哪儿走。」他提醒道。 「夏美里?她是谁呀?」老人家呆愣了一下,一脸茫然的问道。 「我要找的人。」他耐着性子说。 「你要找的人?谁呀?」 「夏美里,她的名字。我听说她住在这个小镇里,她不是本地人,大概这麽高……」他在自己肩膀上比了一下。「她脸小小的,皮肤很白,笑起来有个酒涡,还有一对虎牙,很可爱。老人家,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 老人家乾脆又直接的回答,让他呆了一下。「不知道?」 「我不记得村里有叫美里的人,只有美丽、美华、美琪和美君—— 对了,阿旺的孙女就叫美君啦,我终於想起来了!这名字还是我老伴帮忙取的,我刚才怎麽会想不起来呢?真的是人老了就—— 」 「老婆婆,你确定这里没有人叫美里?」何海胤打断老人家,脸上满是不信的神情。 许志凯再三向他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人,而为了证明没认错,许志凯说他还找了好几个居民打听她的名字,然後证实了她就叫夏美里没有错。许志凯甚至还偷偷地照了张她的照片给他看,虽然距离远了些,但是没错,是她。 许志凯或许会认错人,但他不会,所以,他不相信老人家说的话。 她一定在这里,只是眼前这个老人家不知道,又或者是因为年纪大了搞不清楚状况而已。 「老婆婆,谢谢。」他当机立断的道声谢,转身就走,决定还是靠自己好了。 车子放慢速度在村落里兜了两圈,何海胤终於找到被藤蔓遮蔽住的路标,找到正确的方向。 到这里之後,他才相信许志凯没有骗他,这里的手机几乎收不到讯号,卫星导航完全没作用,只能当装饰。 顺着路标往前方开去,勉强能会车的乡间小路在转了个弯之後变得更加狭小,让他不禁担心起自己会不会走错路了?若真走错路,前方会有地方让他将车掉头吗? 还好,车子又往前开了五分钟後,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一个约莫十几户人家居住的小村子蓦然出现在他眼前。 一眼望去,村中最明显的建筑物是一栋两层楼,房子外墙都贴满了大红色磁砖的洋房,和许志凯说的一模一样。 他终於到达目的地了。 「美里。」 突然响起的声音轻轻地,感觉像风从远处带来的声音,有种飘忽不真实的感觉,似幻似真。 夏美里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了,因为她在这小村庄里住了三年多,早已习惯大家吼来吼去的说话方式,不记得村里有人懂得轻声细语这门学问,所以……她真的幻听? 她疑惑的将视线从小说上移开,为确定自己是否有幻听而转头循声看去,下一秒,她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呆若木鸡。 何海胤? 她现在不仅怀疑自己有幻听,还有幻觉。 离不开线上游戏的何海胤,怎麽可能会出现在这个没有网路、连手机讯号有时候都收不到的穷乡僻壤呢? 眼前的他一定是她的幻觉,一定是。 她一边告诉自己,一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暗数到五之後再缓缓睁开双眼,然後再度浑身一僵。 他没有消失,依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接着笔直的向她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 「嗨。」他说。 「嗨。」她抬头看着他,反射性的回应,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麽。 好巧?好久不见?你好吗? 一般人照理是可以说这些话的,但是当年他们俩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分手後理应形同陌路才对,她一点也不想矫情的说这些场面话。 对他,虽已分手四年,但她心情依然难平,只是那是爱或恨就很难说了。 过了一会儿,见他依然站在她面前默然不语,她只好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特地跑到这儿来,找我有事?」她面无表情的出声问道,不相信这会是巧合。 原因一,这里没有风景名胜可以吸引外人来寻幽访胜。 原因二,他脸上并没有任何乍见到她的惊讶,只有沉稳,好像他为这一刻已经准备多时的感觉。 「好久不见,你好吗?」何海胤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想将她四年来的变化看个仔细。 她的头发长了,脸色看起来健康红润,人也丰腴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更美了。 看样子过去这几年她过得挺不错的,至少样子看来比待在他身边时要健康快乐许多,不再像以前在他身边时那样苍白瘦削,也不再愁眉苦脸,一副闷闷不乐、苦大仇深的模样。 离开他对她而言真的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吗?虽然伤人,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你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不是只为了要和我说这句废话吧?」 她讽刺的回答令他有些错愕。 以前的她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总是轻柔婉转,不管他做错什麽事也不忍苛责,只会小心翼翼的对他道德劝说,从不曾这样讥讽他。 「你好像有点变了。」他看着她说。 「不是变了,是长大成熟了。」一顿,夏美里不由自主的又讽道:「我可不像某人可以一直活在梦想中,不必长大,也不必学习成熟懂事。」 这是讽刺,绝对是赤裸裸的讽刺。何海胤有些难以承受她刺蝟般的改变。 「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他仍望着她说。 「那是因为我以前还是个只会作梦的小笨蛋,而现在长大了。」她自嘲的轻撇了一下嘴角。 他顿时苦涩的无言以对。 「好了,废话少说,你到这儿来找我有什麽事?没事的话就请回吧。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她直截了当的说,好像多浪费一分钟在他身上她都不愿意。 何海胤勉强自己不露出受伤的表情,因为这是他应得的,她还愿意和他说话、没装作不认识的请他吃闭门羹,他就该额手称庆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看着她哑声问道。 「我们都已经分手这麽多年互不相干了,为何我还要生你的气?」她有些失笑又有些嘲讽的回答。「好了,废话少说,说出你的来意吧。」 他沉默了一下,诚恳的说:「你在赶时间吗?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们谈一谈。」 夏美里秀眉轻挑,不懂两人之间在分手四年之後的现在还有什麽好谈的。 「我虽然不赶时间,但却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麽好谈的。」她直接的给他一枚钉子碰。 「我认为有。」 她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你想谈什麽?」看在他千里迢迢跑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乡下来找她的分上,她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分手之後这几年你过得好吗?」他问她。 「很好。」 「身体呢?当年—— 」 「我不想谈当年的事。」她冷漠的打断他说,「如果你想谈的是当年的事,那就免了,毕竟那都已是过去的事,我不想谈,也已经忘记了。」 「真的忘记了吗?如果真的忘记了,你还会用现在这种态度对待我吗?」他苦笑道。 「你要我用什麽态度对待你?」她避重就轻的反问他。「你既不是什麽名人,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和我也没有任何特殊关系,请问你要我用什麽态度对待你?」 「没有关系吗?我们曾经交往过、像夫妻一样的生活过—— 」 「我说了,我不想谈当年的事。」她沉下脸,打断他说。 「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虽然它晚了好些年,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更无法弥补当年我所犯的大错,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由衷说。 第二章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这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吗?那好,既然你想说的话都说了,而我也听到了,你可以走了。恕我不送。」 「这只是目的之一。」 她不由自主的咬紧牙关。「好,之二是什麽?快点说,说完快点滚。」她不客气的表示。 「你似乎一直想赶我走?」 「那是因为我知道要你待在一个没有网路、不能上网的地方有多痛苦、多难挨,无能无德的我可不敢劳你为我牺牲你宝贵的时间待在这种地方。」她嘲讽道。 「我并不急着离开。」 我却希望你快点走,并且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她在心里尖叫的应道。 「你不急着离开是你的事,我可没有义务得陪你,所以,如果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了,那麽请你离开,不要在这儿打扰我看书的兴致。」她直接对他下逐客令。 「为什麽我总觉得你一直在企图赶我走?」他盯着她再次说道。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可以吗?」她激怒的答道。「我最後再说一次,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他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後点点头。 「好吧。不过在说之前,我想先知道一件事。」他说。 「什麽事?」她忍耐的问。 「你结婚了吗?」 「这事应该与你无关。」她冷声道。 「与我想说的事有关。」他坚持。 她怒瞪着他,不禁猜想他到底要和她说什麽,又和她结婚与否有何关联? 「有什麽关系?」她问他。 「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诉你。」 她抿了抿唇瓣,一点也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结婚与否到底干他何事? 「这个问题有这麽难回答吗?」他说。 「没结。」她瞪他。 「有男朋友吗?」他再问。 「你到底想做什麽?我结婚没、有没有男朋友关你屁事?」她生气的说,「想知道我有没有男朋友是吗?好,我告诉你,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自从和你分手之後我就没再交过男朋友了,你满意了吗?」 「满意。」他遏制不住欣喜的表情,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道:「你刚才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来意吗?我是为挽回你才到这儿的。美里,回到我身边吧,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他,整个呆住。 夏美里在十二岁前曾经拥有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十二岁後,因为爸爸上班的公司外移至大陆,爸爸也不得不长期待在对岸,使得原本的三口之家顿时冷清不少。 不过即使如此,她作梦也想不到本来幸福美满的家,会在短短三年後分崩离析。 说起来一切经过都既公式又普通,普通到让人听了整个过程之後只会轻轻地喔一声,然後就懒得再有其他反应了,因为情况太常见了。 到大陆工作的老公因长期寂寞难耐而包二奶,二奶野心勃勃想被扶正,便找上正宫夫人谈判,导致原本幸福圆满的三口之家从此破碎难圆。 而她,也是在那段时间从一个原本品行兼优的模范生,变成老是跷家的叛逆少女。 她就是在那段时间认识了何海胤,进而与他相恋和同居。 她很爱他,不仅因为他是她的初恋,更因为她可以从他身上感觉到从原生家庭中失去的关爱与温暖。 父母的感情生变、家庭破碎,让她变得叛逆、难以相处,无时无刻不像只刺蝟般的到处扎人,连在网路玩线上游戏也一样,搞到最後,就是她这个新人菜鸟被人四处追杀。 当时脑子有问题的她不仅没因此退缩,反而信誓旦旦的发下「你杀我一人,我杀你全家」的狠誓,结果当然是被嘲笑了。 不过当她将自己的照片po上网,说出愿意以身体为代价,公开徵请神级高手帮她杀人之後,那些曾经追杀过她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她长得很漂亮,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吹弹可破的白皮肤、黑得发亮的头发,感觉就像个洋娃娃一样,所以照片贴出後,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有人赞美她漂亮,也有人质疑照片上的美眉根本就不是她本人。 路人甲的质疑她完全不在乎,但是当游戏中数一数二的大神级人物冒出头来怀疑她的真伪时,她就不得不为自己的诚信发声了。 对方要求见面以验明正身,她立刻说可以,然後决定时间、地点,相约见面。 她从没想过大神的长相,因为那时的她满脑子都在想报复,想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然後看看以前将她视若珍宝、小心呵护的爸爸妈妈,是否会为她担忧、为她心疼? 可惜她没等到她想要的,爸妈始终忙着吵架,忙着对簿公堂吵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理会她。 最後,她所想要的关心、心疼、担忧与在乎,竟然是从一个陌生人那里获得。 陌生人的网路id名为「海王胤」,在线上游戏世界里大名鼎鼎,而这也是为什麽当初她会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与对方见面的原因,因为只要大神肯出马,肯定能大杀四方,让那些曾经追杀她的人全部血流成河。 只是她作梦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级高手竟会是一个才大她几岁的大男生,而且还是个高大挺拔的大帅哥。 见面後,这位大神帅哥再三确定她就是网路上留言徵请杀手、愿意用身体为代价的po文者後,不喜反怒,反而直接把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骂到她哭得不能自己,最後,见她宁愿进警察局也不回家,他只能把她给捡回家了。 从此之後,她就这样赖上了他,赖着不走,赖着和他同居,赖着和他相恋,最後却因故不欢而散,从此天涯各一方。 这一场恋爱为期并不短,而是长达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夏美里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这张较四年前更为英挺俊帅、成熟稳重的脸,感觉既荒谬又可笑。 他竟是到这儿挽回她,请她回到他身边的 哈哈哈……这是笑话吧?太好笑了! 分手整整四年,其间连一次见面、一通电话都不曾有过,四年後他突然冒出来开口就说要复合,这不是笑话是什麽? 就算不是笑话,是认真的好了,他又把她当成什麽了?可回收资源吗?要丢要收全凭他心情好坏? 夏美里原本勉强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对他口出恶言,或是直接进屋去拿扫把出来赶人,但在听他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後,她整个人顿时火冒三丈。 「滚!」她怒不可遏的咬牙迸声道。 「美里?」 「你当我是什麽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还是可回收再利用的垃圾,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一丢,心情好就捡回来利用?你可以厚脸皮不要脸,但是我没有那麽贱不要脸。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她用力的推他。 她突然有如火山爆发的怒火令他无言,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以对。 夏美里用力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掌控住自己的情绪。 「请你离开,不要再到这儿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冷冷地说。 「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他恳求道。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但是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什麽?」她忍不住嗤之以鼻的嘲讽道:「事实证明你当初说的话一点也没错,你一点也不需要我,少了我你也不会死,只会更逍遥自在,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可以证明了。」 以前的他虽然长得又高又帅,但由於过度沉迷线上游戏,不是宅家里就是宅网咖,整体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不修边幅与邋遢。 但是看看他现在,整个人西装笔挺、精神奕奕,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这让过去在他身边劳心劳力为他打点一切的她顿时成了一个笑话。 过去的她真的太自以为是、太可悲了。 「以前的我是个混帐,说的都是混话。」 「不,你说的都是实话,过去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自不量力了。」她自嘲的说。 「美里—— 」 「请你离开。」她不想再多说,打断他下完逐客令後,便起身转身准备进屋去,怎料手腕却猛然被他拉住。她回头看他,冷冷地说:「放手。」 「我不会放弃。」何海胤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坚定不移的对她说完这句话之後,才松手放开她,然後和来时一样突然的转身离开。 她怔怔的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走出她的视线范围後,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紧抿着唇瓣,转身进屋。 我不会放弃。 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不断地在她脑中回荡着,甩不掉。 她咬紧牙关,想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麽,为什麽在分手四年之後才忽然冒出来说要与她复合?他到底在计划什麽? 难不成…… 她的表情蓦然变得有些怪异。 难不成他是因为缺钱,缺到想找她这个笨蛋骗她结婚之後,再替她买高额保险来谋财害命?这种案例社会新闻上不是没有,但是才几年不见而已,他应该不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吧? 不,不会才对。看他刚才人模人样、红光满面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缺钱的人,她就算对他有怨有恨,也不该将他想得如此不堪。所以,他到底想做什麽?好端端的为什麽又要突然冒出来搅乱一池春水呢? 回到他身边?这真的是一件令她好想望却又不敢做的事。 过去她真的很爱他,爱到心都痛了。 但是她也恨他,恨他让她恨他、让她无法轻易原谅他,更恨他让她永远无法再拥有幸福、拥有美梦,拥有能与他共组一个美满家庭的机会。 曾经她拥有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当它破碎时,她曾千方百计的想阻止、修复它,後来才知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之後,她遇到他,和他同居相恋後,她对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了全新的想法与期待,这一回她不想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决定要靠自己建立一个美满幸福的家。 只是这个美梦才成形,就被他狠狠地掐死捏碎了……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让她的心情沉重无比。 她拿起小说试图想用阅读来转移注意力,无奈根本连一行字都看不下去。 她闭上眼睛用力的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像沉静了一些之後,这才再度拿起小说来看,但,结果还是一样。 她恼怒的把手上的小说丢开,整张脸埋进手掌里,忍不住闷声尖叫。 「啊—— 」 她不发泄不行,因为她已经快被愈来愈多的负面情绪给淹没了。 是我逼你的吗?我有叫你做吗? 不要说得那麽冠冕堂皇,说穿了就是嫌我没有钱,如果我有钱,你会这样闹吗? 结婚?像我这样不务正业、没固定收入的男人,你敢嫁我还不敢娶咧。 孩子?我们自己都快要养不起了,哪有钱养孩子? 如果不小心有了该怎麽办?拿掉就是了。 我希望你拿掉。 拿掉…… 拿掉拿掉…… 拿掉拿掉拿掉…… 「够了!停下来,停下来!」夏美里摀住耳朵,大声的叫道。「停下来……」她呜咽的哀求,泪水再也忍不住的从眼眶里滑落,湿了脸颊。 第三章 曾经,他们有一个孩子,一个来不及成长出世就被扼杀的孩子。 那是压垮他们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从那一刻起,她对他的爱正式迈向心死绝望。 其实她不是不曾给过他机会,在走进医院、躺上手术台之前,她给过他机会;在她为他堕胎後,直到分手前,她也给过他机会;还有在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她也给过。 她一直都在给他机会,希望他能做些什麽挽回她的爱、她的心,结果却只证实了那句话—— 期待愈大,伤害愈深。 说实话,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想拿电玩当工作,做个专职的职业玩家,而她也没有反对。 有梦想很好,逐梦踏实更好,只是当这个梦逐了五年,却仍找不到一块踏实之地时,他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现实面,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梦想了? 没错,她承认他在电玩方面非常有慧根,任何游戏都能快速上手,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都能成为游戏里数一数二的大神。 她也曾为此对他崇拜不已,觉得他真的好厉害。 但是,那是十七岁对二十岁的崇拜。 当她成长到二十二岁步入社会,每天在那边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苦恼不已,而他二十五岁却仍沉迷线上游戏,每天还是梦想着靠游戏打出一片天时,这教她情何以堪? 她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女生,因为爱他,她可以一肩扛起家计无怨无悔,但是他真的千不该万不该以没钱养孩子为由,就希望她去堕胎。 在她看来,钱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去找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即使薪水只有两万块也行。她不信每个月多两万块的收入,还会养不活一个孩子。 可是他愿意吗? 他想过吗? 他就只说了一句「没钱养孩子」,就彻底的否决了他们孩子的生存权。 她一直都在给他机会,等他改变心意,等他成熟懂事,等他愿意面对现实,不再不切实际的依靠梦想而活,能正视她的存在、她的心情、她的感受,但是,她始终都没有等到。 术後在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她真的是哀莫大於心死。 然而心死了,感情却仍不想放弃,毕竟那是长达五年的爱恋。而且排开孩子与工作这两件事不谈,他一向都对她很好,温柔、体贴、浪漫,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的理想情人。 所以,她又说服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愿意脚踏实地的去找一份工作做,让生活稳定下来的话,他们还是会有未来的。 可惜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换得的只有更心碎和更伤心而已。 她终於开口说要分手,他在愕然震惊之余竟也没有挽留她,只是将话说得好绝情好刻薄,让她每回想起都心痛难抑—— 反正你就是嫌我没钱,我知道。 我也不想多说什麽,因为这是事实,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变得这麽势利。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成熟懂事,那我宁愿不要。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走後就别想再回头,因为我不习惯吃回头草,也没有做资源回收的兴趣。 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因为这世上没有谁少了谁会活不下去,少了你我不会死,只会更逍遥自在而已。 最後我祝你早日钓到金龟婿,如愿以偿的嫁进豪门,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 美梦成真! 她始终忘不了当他对她说出「美梦成真」那四个字时,那极尽讽刺的模样。 钓金龟婿?如愿以偿的嫁进豪门? 他明明就知道她不是拜金女,为什麽还要这样说她?这样伤害她? 如果她真如他所说的拜金,真想当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夫人、少奶奶,她还会任劳任怨的待在他身边五年之久吗?待在始终没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平日生活开支十之八九都靠她薪水支出的男人身边,会吗? 也许他的回答是「会」,因为他有一个有钱的爸爸,虽然他的父母和她的一样已经离异了,但他父亲就只有他这麽一个儿子,所以他迟早都有财产可分。 因此若她真的那样质问他的话,恐怕他真会说她待在他身边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总之,他们的恋情在相恋五年後终於走到了尽头。 她在离开他时,真的是身心俱疲、哀莫大於心死。 不过即使如此,老天也没有放过她。 拜网路与多事的共同朋友所赐,即使分手後,他的消息依然有如雪片般飞来,不断地在她伤口上洒盐。 他和辣妹调情的照片、他好像交了新女朋友的讯息、他又征服了一款新游戏的消息,甚至连他又卖了什麽宝物、赚了多少钱,都有人传讯贴文告诉她。 她真的好痛苦,本以为分手就代表了结果,没想到却是另一种痛苦与折磨的开始。 这也是为什麽她最後会远离城市,躲到这个网路不发达、连手机讯号都收讯不良的乡下地方来的原因了。 分手四年,她在这个小村庄里住了三年半,平静又安详的三年半。 她原以为她的人生会就此定案,会像过去三年半的生活一样,就这样平平凡凡、安安静静的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里终老一生,怎知他竟会突然出现,还信誓旦旦的扬言说要挽回她,搞得她心烦意乱。 不管他的目的为何,她想,她的平静生活恐告结束。 天空一片晴朗蔚蓝,辽阔得让人看了心旷神怡,但这人绝不包括夏美里在内。 她的心情很郁闷,超级郁闷,无敌郁闷,郁闷乘以n次方。 从何海胤突然出现至今已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一闪而逝,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说真的,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他永远不要再出现最好。 她的理智虽然这么想,心情却莫名其妙的郁郁寡欢,最糟糕的还是他临走前所说的那句话,活像个紧箍咒般的影响着她,让她不仅为它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还动不动就产生幻听,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好像他随时随地都会像上回一样忽然冒出来。 他说他不会放弃,那一定是为了整她、吓她、戏弄她才故意说的,只有她会傻傻地信以为真,并被它所困扰。她真是个大白痴。 愈想愈郁闷,靠墙而坐的她忍不住微微侧身,自我厌恶的用头撞墙。叩、叩、叩…… 「你在做什么?」 竟然又幻听了?真是够了! 自我厌恶感加深,她头撞墙的力道也跟着加大了起来。叩、叩、叩-- 脑袋突然撞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她还来不及反应,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耳边就响起一道微怒的声音。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先是呆滞,然后才难以置信的慢慢抬头看。 何海胤? 竟然是他?! 他居然真的又出现了,这个混蛋家伙! 新仇加旧恨让她一把拍开他护在她脑袋上的手,气冲冲的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她怒声道。 「我才想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拿头撞墙?受伤了怎么办?」他眉头紧蹙,表情严肃的盯着她说。 「受伤了也是我的事,谁要你多管闲事?」她抬高下巴,一脸不快的回答道。 何海胤情恍惚了一下,因为她现在的模样就像九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不屑、一样不驯,一样一副要与全天下人为敌的样子,让他不禁怀念了起来。 「虽然过了近十年的时间,你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样,几乎都没有变。」他有感而发的对她说。 「那全是假象,因为我的心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真是谢谢你了。」她冷嘲热讽的回应道。 「对不起。」他胸口微窒了下轻声说,因为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无话可说。 「我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它对我来说只是于事无补的废话而已。」她嗤之以鼻的道。 「我会补偿你。」他说。 「我不要你的补偿,只要你离我愈远愈好,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她冷声道。 「这点我没办法答应你。」他摇头拒绝。 「为什么没办法?」她怒目相向。 「因为我没办法忘记你,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下半辈子自己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说。 「哈哈哈,很好笑。」她大笑三声,带刺的说:「你过去四年不就是一直过着没有我的生活吗?在我看来,这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如鱼得水、逍遥自在,你又何必言不由衷?至于没办法忘记我,这应该是一个笑话吧?很好笑。」说完,她咧嘴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对于她的反应,何海胤没有丝毫内疚或生气的迹象,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着她将话说完之后才再次开口。 「或许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他诚恳的凝望着她说。 「过去四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事实上,我一直在找你,从我们分手后的第七个月开始就一直请朋友帮忙打探你的消息,但却始终找不到你。直到半个月前,许志凯因为迷路,误打误撞的跑到这个偏僻乡下看到你,我才知道你原来躲在这里。」 「躲?笑话!谁躲了?」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毛都竖了起来。 「口误。」他真的有种回到九年前第一次遇见她的感觉。 不过,他喜欢她现在活力十足的模样,不喜欢他们分手前那段时间,她镇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模样。 当然,她那时会变成那样全是他的责任,错都在他,他责无旁贷,怪不了任何人。 「你以为你说那是实话,我就要相信?就会改变主意回你身边?」她嗤道。 「我没有这样以为,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从没忘记过你。」他认真的说。 「那又如何呢?」她脸上嘲讽的表情更加明显。「你还不是照样交女朋友,照样和年轻美眉搞暧昧、花天酒地的?还是你想说你没有,和我分手至今,你始终洁身自爱,守身如玉的没碰过其他女人?」 何海胤呼吸微窒,不由自主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 「我承认自己曾经荒唐过一阵子,但那完全是为了遗忘痛苦、遗忘你的关系。」他说。 「真是个好理由。」她撇嘴道。 「对不起,我错了。」他立即认错。 「你用不着跟我道歉,你高兴和谁交往、和谁同居是你家的事,你高兴就好,与我无关。」她一脸冷漠的说。 「我发誓以后除了你之外,我不会碰任何女人。如违此誓,绝子绝孙。」他看着她,蓦然发誓道。 她闻言,顿时脸色整个大变,遏制不住的朝他吼道:「谁要你发这种毒誓的?!把话收回去!收回去!」 何海胤楞楞的看着她,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 「快点把话收回去,把话收回去!」见他没有表示,她激动的抓住他又叫了一次。 「我不要。」他拒绝道。「我对你是认真的,誓言也一样。如果我以后再碰你以外的女人,就让我绝子绝孙。」 「你……你……你走!」她面如死灰的瞪着他,气急到说不出话来,只能下起逐客令,眼不见为净。 「我说了我不会放弃,自然不会走。」 「你……好,你不走,我走!」说完,她气冲冲的用力将他推开,大步走进屋里,再「砰」的一声用力把大门关上。 第四章 门外一片沉静,门内则全是她自己气急的呼吸声。 他没有跟过来吗? 我不会放弃。 他竟又说了一次,他是认真的吗? 如果我再碰你以外的女人,就让我绝子绝孙。如违此誓,绝子绝孙。 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为什么要发这种毒誓?她真的不想害他绝子绝孙,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没有。 夏美里背靠着大门,闭上眼睛,却阻止不了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绝子……绝孙…… 他可知道只要和她在一起,不管他有没有发下那种毒誓,此生他都将会绝子绝孙,因为她得了不孕症。换句话说,她这辈子不可能再怀孕,再帮他生小孩了。 夏小姐,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像你这样只堕过一次胎就诱发不孕的案例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过。 一般子宫内膜应有8公厘以上的厚度,你的子宫内膜本来就比一般人薄,是属于较不易受孕的体质。 你上回堕胎前,医生难道没告诉你这些,要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吗?毕竟以你的情况,要自然受孕实属不易。 堕胎后,她的经期变得极为不规律,每回来时总是疼痛难抑,原本她以为那跟她的情绪不稳有关,不料在与他分手半年之后,情况依然没有改善,她为此去了趟妇产科,却意外得到这么一个青天霹雳的答案-- 不孕。 她不顾相信,拒绝相信这么残忍的一件事,她才二十二岁而已,怎么可能会得到不孕症?她不相信!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管她换到第二间、第三间或第四间妇产科,检查结果都是大同小异,医生所说的话也一样。 以你的情况可能很难再受孕。 你要怀孕恐怕很难。 是可以用药增加你子宫内膜的厚度,沾粘处也可动刀剪开,但即使做了一切可以做的努力,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拉回你的生育能力。机率可能不到百分之五十。 想起医生对她说的话,她泪流满面的捂住嘴巴,无力的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再也克制不了心痛的将脸埋进曲起的双膝间,无声的痛哭。 太阳逐渐西下,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夏美里从早上十点多进屋后,就没再踏出家门一步。 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她不确定何海胤是不是还在外头,她暂时不想再面对他;二则是因为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根本没办法见人。 不过眼下天都黑了,从上午到现在也过了好几个小时,他应该早离开了吧? 其实如果可以,她很想就这样关在家里一辈子,永远不见人、不见他,直到他对她失去耐心,放弃她为止。 不过她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她现在就得出门去把早上陈在外头的衣服收进来,还得到村长家去借电脑寄封e-mail。 偏僻的小乡村里只有村长家有电脑可以拨接上网,她每回完成一本稿子就会去借电脑寄信,频率大概两、三个月一次吧。偶尔则像今天一样,因为稿子有些小问题需要修改重寄,这样时间上就会有些急迫,没办法拖欠太久。 写作是她的兼职,她的正职是乡里唯一一所国小的行政人员,因为她是从北部大城市来的,懂得较多,能力又强,所以非常受到村民的依赖。 这份正职工作的收入虽然不多,但很有被需要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这个单纯的小村落。这里让她再度感受到拥有家人的滋味,即使大家都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同住在一个屋簷下,可关心和笑容都是那么的真实不虚伪,这才是所谓的家人、真正的家人,不是吗?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再摇了摇头,甩开因「家人」这字眼而逐渐凝结的郁抑。 现在的她为了何海胤的事已经够烦够郁闷了,实在没必要再让远在天边、就快要形同陌路的父母来轧一脚,她没这么自虐。 再次深吸一口气,她动手打开大门,然后头一抬就呆住了。 门外,何海胤一边抓着痒,一边尴尬的笑着对她打招呼。 「嗨。」 她无言的瞪着他,压根没想到他竟然还没离开,而且看他衣服狼狈的模样,他似乎一直待在这里没有走。 突然间,她感到一阵恼怒,正想开口对他发火,不料-- 「你有没有东西可以吃?我肚子好饿,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咖啡而己,胃已经开始痛了。」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说。 夏美里用力的瞪他,真的很想发火,想对他吼叫说「你就算饿死也不关我的事」;想叫他快点滚,不要再到这里来;想说胃痛活该…… 她想了一堆想说的话,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进来。」 她真是恨死自己的心软了。 囡为生气,她在厨房里的动作特别租鲁大声,乒乒乓乓的迅速煮了一碗杂菜面端给他之后,她丢下一句「吃完就请你离开」,然后便径自转身出门,先将陈在外头的衣服收进来,接着就直接去了村长家,没再理会他。 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小偷,就算有,她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所以她一点也不在意大门有没有锁的问题。 她在村长家窝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家,若非习惯早睡的村长夫妇已经哈欠连连,她会窝更久。 从村长家一路散步回家,陪伴她的除了虫鸣声与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之外,只有宁静与安详--如果她能彻底忘了何海胤的事的话。 已经快要十点了,她都让他吃了一整天的闭门羹,他也应该要离开了吧? 带着这个希冀,她缓缓地靠近自己的家。 在庭院中没看到他的人影时,她松了一口气;在推开家门看到里头也空无一人时,她整个人大放心;只是当她走进屋里,转身关门却看见一堆疑似行李的东西堆放在客厅的墙角时,她真的差一点就失控尖叫。 那个家伙呢?为什么把他的东西放在这里?他人呢? 她怒气冲冲的转身走向厨房,只因为出门前他人在那里,但现在--当然不在了。 她迅速地在屋子里转一圈,厨房饭厅里没人,客厅里没人,浴室厕所里没人,这屋子里只剩下储藏室和她房间她还没找过,他该死的不会是在她的房间里吧? 她大步的走向房间,用力把门打开,只见那个家伙竟然真的在她房里,而且还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快要被气炸了! 「起来!你给我起来!」她大步走上前,用力的摇晃他。 何海胤轻吁一声,爱困的睁开眼睛,低喃的说:「你回来啦?」 「你为什么在我床上?谁准你睡在我床上的?起来。出去。我叫你吃完就离开的,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还不起来?」她火大的吼道。 「我好累,你先让我睡一觉好不好?」 「你不要得寸进尺,给我起来!起来!」她怒不可遏的用力拉他,终于将他从躺着的姿势拉坐起来。「你还不下来?」 「我真的好累。」他委靡不振的坐在床上说,「上星期从你这里回去后,我为了把工作交代整理告一段落,每天都睡不到四个小时,昨晚甚至通宵达旦只眯了一个小时。」 「那是你的事,快点起来。」她强迫自己狠心道。她是绝对不可能让他睡在这里的。 他用小狗般可怜又无辜的表情看她。 「快点起来。」她视若无睹的再次冷声催促他,不想重蹈覆辙。 如果她之前够狠心,管他是肚子痛还是胃痛,全都坐视不理的直接将他赶走的话,那么她现在也不用这么生气和头痛了。 「好吧。」见她没有丝毫心软的迹象,他动作缓慢地起身离开她的床。 「出来。」她对他说,然后转身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他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那是什么东西?」到了客厅后,她指着墙角那堆东西冷着脸问他。 「我的行李。」他老实回答。 「为什么它们会在我家里?」 「你要听实话还谎话?」 她生气的瞪着他。 「好吧,那我两个都说。」他自以为幽默的折中道。「谎话是我找不到住的地方。实话是,比起找到那个地方,我更想住在这里,所以它们才会在这里。」他指了指那堆由一个大型行李箱和两个纸箱构成的行李对她说。 「把它们拿出去。」她沉声命令。 「至少今晚让我住这里。」他乞求道。「你应该知道这里的人都很早睡,你要我现在去敲人家的门,把老人家从睡梦中吵醒吗?」 她轻轻地皱起眉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里的人都很早睡。 但是要因此就让他留宿在家里,她实在办不到,因为有一就有二,再加上他得寸进尺的个性,天知道他会不会就此赖在这里不走?她一点也不想冒险。 「你可以去车上睡。」她冷酷的说,「我知道你一定是开车来,否则这些东西也不会突然冒出来。快点把它们拿出去,我要休息了。」 「只住一晚而已。」他请求的说。 「你不肯动手吗?那好,我帮你拿。」她不为所动的对他说,接着便直接将那堆行李往大门外搬。 何海胤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动手帮着她把自己的行李往外搬。 两个纸箱、一个大行李箱,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从屋里移到屋外。 夏美里满意的松开眉头,然后丢了句「慢走」给他,就想将大门给关上,准备休息。 「等一下。」 门关到一半,被他用手挡了下来。 「干么?」她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又皱起来。 「借蚊香或杀虫剂,有吗?」 「等一下。」她沉默了两秒才说,然后转身走开,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盘蚊香,蚊香上还附了个打火机。「拿去。」她将那盘蚊香递给他。 「谢谢。」 她二话不说,退后一步后直接把门关上。 面对着被关上的大门,何海胤自嘲的撇了撇唇,告诉自己:你活该,这就是你当年不知惜福又不懂事的报应。她没拿扫把赶你,还肯借你蚊香,你就该偷笑了。 轻叹一声,他转头看着自己的行李,再看,向放在屋簷下那张他今天坐了一下午的藤制坐椅,它的高度和那两个纸箱,以及横立的行李箱几乎一样高。 将它们排一排,至少他就有一个能将双脚伸直睡觉的地方,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呢? 轻扯了下嘴角,他将蚊香点上,开始动手「组床」,然后「上床」睡觉。 他是真的很累,累到没办法感觉舒不舒适,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初夏宁静的夜晚,正好眠。 夏美里搬到福林乡之后,就养成了早起运动的习惯。 她并不是为了爱美,也不是为了瘦身,单纯只是想让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因为只要身体健康,说不定她的不孕症能奇迹似的不药而愈。 她知道这或许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但是它既不花钱,也不犯法,还能让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她为什么不能试试看? 所以早上六点起床,出门慢跑一个小时,再回家漱洗、吃早餐,然后在七点四十分准时出门,骑车到学校去上班,这早已成了她的习惯。 早上六点多一点,她打开大门,习惯性的先深呼吸一口气,感受早晨空气中清新的味道,之后才跨出家门,转身关门。 第五章 突然间,她的动作一顿,感觉刚才好像看到了很奇怪的画面,是眼花吗? 她疑惑的将视线往回拉,接着定格停在屋簷下原本放着藤椅的那一处,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 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画面清楚明确,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何海胤?他竟然睡在那里,一整晚露宿在她屋外的屋簷下?! 老天!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装可怜给她看,令她心生不忍,最后再让他予取予求吗? 这个可恶的家伙,太可恶了! 她又气又怒的朝他走去,脚步却只迈开一步就猛然停了下来。 不要理他,当作没看到。 一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只要不理他,不管他做什么都对他视而不见,久了他自然会放弃、会离开。 你希望他放弃离开吧?那就当作没看到,不要理他。 瞪着因凉意而微缩着身体睡觉的他一会儿,她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跨出去的脚步收回来,再将关到一半的门关好后,毅然决然的转身慢跑离去。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慢跑行程里,她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念着「不要理他」这四个字,就像是想替自己洗脑一样。只是这样……真的有效吗? 当她慢跑回去时,他已经醒来,正坐在藤椅上伸懒腰。突然看见她从外头回来,他整个人呆了一下。 「你怎么会从外面回来?」他表情呆滞的问道。 她没理他,径自进屋去。 一如每一个上班日,她在慢跑回家后会先冲澡,然后再做早餐吃,吃完早餐之后才去上班。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只是-- 「呃,抱歉,我只是想来问个问题,问完就走。」私闯民宅的家伙说。 「什么问题?」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做她的三明治早餐,接着似乎听到一个疑似咽口水的声音。 她抬头看他。 「呃,我想问这附近哪里有卖早餐?」他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问道。 她无言的看着他,这种全村加起来不到三十户人家的乡下小地方,哪里有什么早餐店呀?家家户户都嘛自理,他压根就没搞清楚状况。 「美里?」何海胤出声唤道。 「这里没有早餐店,市区里才有,你从这里开车过去大概四十分钟能到。」她说。 他张口结舌的看着她,半晌才脱口道:「你在开玩笑?」 「我没有。」 他继续张口结舌的看着她,然后再看向她手中的自制三明治,吞咽了下口水,期望她能善心大发的邀他一起享用,但她却始终沉默不语。 「没有早餐店,那么这小镇上有便当店或面店吗?」他问她。 「有一间老王面店,但它十一点以后才开始营业。」 「十一点吗?那好吧,我想再等个三、四个小时,我应该还不至于会饿死才对。谢谢。」说完,他颓丧的转身离开。 夏美里一动也不动,突然只觉得好生气、好生气。 不要理他。她告诉自己,不管他是想饿死,或者是胃痛痛到死,都与她无关,还是快点吃早餐,吃完早餐后还得出门上班。 嗯,没错,不要理他,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 她的脑袋开始重复这五个字,一次又一次,但是依然阻止不了她转身重起锅炉,再煎一份火腿蛋的举动。 反正多做一份三明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总比有人饿昏或胃痛昏在她家院子里,最后搞到全村皆知要好吧?她这么告诉自己。 重点是,她一点也不想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新八卦主题。 没错,就是这样。 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后,她帮他做起早餐就更加心安理得,没有任何负担了。 迅速多做一份火腿蛋三明治后,她已没了悠闲吃早餐的时间,只能将自己那份装进塑胶袋里,带到学校去吃。 至于他那份她同样用塑胶袋装起来,然后在出门上班时顺手丢给他。 「拿去,下不为例。还有,我希望在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这里了。」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走,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下午五点,夏美里离开学校下班回到家时,院子里己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和他的行李,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想知道,只希望他最好从此别再出现,还给她原来的清静生活。 然而,她的希望却只维持了短短的两个多小时就彻底幻灭了。 七点半的时候,她刚好吃完晚餐,正准备卷起袖子来洗碗盘时,屋外突然传来村长的声音。 「美里呀,美里?你在家吗?」 「是。」 她应声前去开门,同时疑惑的想村长怎么会在这时间跑来找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她的动作又更加快了些,迅速将门打开,接着便看见村长和另一个人一起站在她家门前--那个她先前还在希望最好从此别再出现的人。 「美里呀,你吃晚饭没?我这个时间来,不会打扰到你吃饭吧?」村长呵呵笑道。 「不会,我已经吃饱了。」她对村长摇了摇头,不懂这两人怎会是在一起?是凑巧吗? 「吃饱就好。来,我跟你介绍一个人,是刚搬到我们村里的新朋友,他叫何海胤,你可以叫他阿海。」村长以他的大嗓门说道。 「……」夏美里一整个无言以对。阿海? 「村长,我说我和美里认识你忘了吗?」何海胤开口说。 「对,呵呵,瞧我多喝两杯就忘了这事,你们俩竟然认识,多巧的据分呀,呵呵呵……」 「村长,你是不是喝酒了?」夏美里眉头轻蹙,此时才闻到从村长身上传来的阵阵酒味。 「只有喝一点点啦,你不准跟我老婆打小报告喔。」 「村长身上酒味这么重,即使我不打小报告,村长太太也会发现的。」 「不会,我会等酒味散了再回家。」 「太晚回去不怕村长太太担心,会到处找你吗?」 「我刚才给她打过电话,她知道我在阿海这里,很放心啦。我老婆她呀,喜欢阿海喜欢到我都快要吃醋了,若不是我们只生了两个儿子没生女儿,阿海肯定逃不了,一定会成为我们家的女婿--」 「咳!村长,你离题了。」何海胤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打断愈扯愈远的村长。 「对,离题了。」村长楞了一下,顿时想起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我想我刚才在老王那里喝的真是有点多了。我们现在来说正经事,美里。」 「进来坐下再说吧,村长。」夏美里叹息的开口道,没办法让有些站不稳的村长站在门外和她说话。 「好、好,我顺便借个厕所,刚才真的喝多了。」村长呵呵笑的点头道。 夏美里退后一步让村长进门,看他熟门熟路的直接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她将视线收回来,转向她很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 「你想干么?」她直截了当的问他。 「你没跟我说老王煮的面很难吃。」何海胤对她皱眉道。 「你并没有问我这个。」她神情冷淡的说。 他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只能自认倒楣。「算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带村长来我这儿?」她冷声道。 「不是我带村长来的,是他带我来的。」他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我说的是实话。」 她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会,终于决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刚才提醒村长说他说话离题了,所以你知道村长待会儿要说的正经事是什么对不对?和你有关?」她眯眼问道。 他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瞪着他,怒不可遏的咬牙道,话一说完,就听到如厕回来的村长声音从后方响起。 「咦?你们俩怎么还站在那里?进来呀。」 夏美里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怒火,率先转身进屋。 何海胤随后跟进。 「坐呀。」村长招呼两人道,完全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家了。 「村长,你刚才说的正经事是什么事?」夏美里一坐下,直接进入正题的开口问村长。 「就是阿海跟妳搭伙的事。」 「搭伙?什么意思?」她有种非常糟的预感。 「你也看到啦,阿海一个大男人哪会自己煮东西吃呀,所以我想反正你平常一个人吃饭也是要煮,就多煮一点,让阿海在你这里搭伙。以后阿海每个月都会付你伙食费,你吃饭时还有人陪,这样一举两得多好,你说是不是?」村长呵呵笑道。 「村长,我不习惯每天都要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吃饭。」她婉转的拒绝。 「还好阿海和你不是陌生人。」村长笑道。 「村长,我平常要上班,没有时间--」 「我知道你要上班,所以星期一到星期五的午餐阿海会自己看着办,你不用担心。」村长认真的对她说。 谁要担心他了?夏美里差点怒吼出来。 「村长,这件事我恐怕没办法帮忙。我想村里应该有很多人愿意让何先生搭伙,用那笔伙食费贴补家用,麻烦你去找别人帮忙好吗?」她委婉的说。 「如果别人可以帮忙就好了。」村长轻叹一声。「阿海是从大城市过来的,我们当地人煮的东西他吃不惯,只有同样是从城市来的你,煮的东西合他口味,所以只能拜托你了。况且,阿海就住在你隔壁,怎么说你这里都是最合适他搭伙的地方。」 「隔壁?」她忍不住的尖声道,转头瞪向何海驰。 「对,可见你们俩多有缘。以后阿海的三餐……不对,早餐和晚餐就拜托你了。」 「可是--」她开口想再找理由拒绝,却才说了个「可是」就被村长打断。 「好啦美里,算村长拜托你了。虽说你不是我们福林乡土生土长的人,但这几年下来大家可没把你当外人,你千万别让外地来的朋友说我们福林乡没人情味呀,就这么决定了好吗?」 「福林乡没人情味」这顶帽子一往她头上压,夏美里就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她被强迫中奖了。 她恨恨地瞪了何海胤一眼,后者眉开眼笑。 虽然被强迫中奖了,但夏美里可没有因此而忘了想将何海胤赶走的决心。 每天她都拿冷脸对他,对他爱理不理的,差点没将他当成透明人对待。 每天煮菜时,她都会特别为他精心设计菜色,例如明知道他喜欢重口味,她就故意煮得清清淡淡;明知他不吃苦瓜、青椒、茄子、红萝卜之类的菜,她每餐都会煮,而且还专挑他挑食不太吃的菜来煮,她倒是想看看他能忍耐多久? 他果然没能忍太久,三天就受不了,只是结果却和她想象的「愤而离去」有很大的差距。 因为他竟然开始负起买菜的重责大任,三天两头买一堆他喜欢吃的菜堆在她家门口,让她不煮都不行,只因菜会愈堆愈多,她若不想浪费丢掉就只能煮掉。 至于口味清淡的问题,他也有解决的办法,那就是自备各式调味酱料,例如酱油、胡椒盐、沙茶酱、辣椒酱等等,真的让人看了很生气。 第六章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些果然是真的,好恨。 总之,想靠他在她家搭伙这件事赶走他的希望,她彻底落空了就是。 除此之外,令她更气愤的是,他连她早上运动的时间都要介入,还有连她到学校上班的时间他也能跟去,而且还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就抢走她在学校里最受人倚赖的人气宝座。 哼,会修电脑了不起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二手电脑捐给学校了不起呀?她一点也不觉得了不起好不好! 可是她不稀罕,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跟着她不稀罕,相反的,光是为了他捐了五十台二手电脑给学校的大事,就轰动了整个福林乡,连乡长都亲自莅临前来感谢他,而她这个负责「大英雄」、「大善人」伙食的人,自然也被特别交代要好生伺候,不可怠慢他。 想到乡长还特地找村长陪同前来找她,对她说一堆要她不可怠慢贵客的话,她就一肚子火,车子也愈骑愈快,自己却没有发现。 突然之间,前方路口滚出一颗球,一个小女娃紧接着追球而出,吓得她紧急煞车,但由于车速过快,车子一时间根本停不住,眼看下一秒就要撞上小女娃了,她只能将车头狠狠地转到底。 「砰!」 一声巨响,接连而来的是身体被抛出的剧震,与身体落地后的剧痛,接着才是脑袋一片空白的感觉。 她曾听人说过,大部人发生车祸,通常都记不起当时的情形,或者是记忆模糊,她倒是像在看慢转影片般的清晰深刻。 所以,她还活着吗? 她试着睁开眼睛,同时间听到小女娃突然放声大哭的声音,以及赶到车祸现场村民的声音。 「天呀!发生了什么事?小孩有受伤吗?」 「没有。快去看看骑车的人,她为了闪这孩子,车子才会撞上电线杆的,快去看她伤得怎么样。」 听见小孩没事,夏美里立刻放心的闭上眼睛,因为她实在是太痛了,尤其是刚才先着地的那半侧身体。 「喂,你没事吧?」 「小心,不要乱动她的身体,怕有骨折。小姐、小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小姐?」 「听得到。」她强忍疼痛,轻吟着勉强应声。 「太好了,还有意识。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动吗?能坐起来吗?」 「好痛……」 「你说什么?我帮你把安全帽拿下来可以吗?我会很小心,你若会痛就出声。」 对方说完,小心翼翼地帮她将头上的安全帽拿下来,一看见她的脸,顿时惊叫出声。 「天啊,是美里小姐!是美里小姐!」 「什么?美里小姐?夭寿喔,阿旺家这小娃娃这下可闯出大祸了,快点打电话通知村长,快点。」 「我去开车过来,得快点送美里小姐去医院才行。」 「你的是货车要怎么载?我已经叫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啦。」 「叫他们再打一次,说受伤的是美里小姐,叫他们车子开快一点。」 「叫他们把医生一起载过来啦。」 「对对对,叫医生一起过来才对,我去打。」 夏美里感觉身体无处不痛,痛得她好想哭,但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纯朴对话却又让她觉得好想笑,觉得好温暖。 「美里小姐,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再忍耐一下,等一下救护车就来了。」 「好。」她睁开眼睛,勉强应道,感觉自己的肩膀不是脱臼就是骨折了,只要轻轻一动就痛得刺骨。还有脚也好痛,手则已经痛到麻木没知觉了,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之间,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蓦然穿过层层剧痛的包围,落入她耳中,她强忍多时的泪水不知怎么搞的,瞬间完全失控,整个决堤。 「你是……」 「是你,城市来的何先生。你来得正好,是美里小姐,美里小姐出车祸了!」 「你说什么?!让开,快点让开!」何海胤一听,迅速排开围观者,冲到伤者身边,本来他不信,却在看到躺在路边受伤者的脸时,登时震惊到面无血色。 「美里……美里……」他蹲下身,轻轻的呼唤她,声音里尽是难以过制的惧怕与震颤。他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颤抖不已。 「别动她,怕有骨折。」旁边有人出声道。 他伸手轻轻碰触她的脸,看见她在他的触摸下缓缓睁开泪湿的双眼。 「很痛吗?」他柔声问她。 她没有应声,只是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让他心疼不已。 「再忍耐一下,救护车就快到了。」他对她说,因为他已经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救护车声音。「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绝对不会离开。」他向她保证,声音沙哑。 「嗯。」她轻应一声,再度紧紧地闭上眼睛,极力忍受疼痛。 五分钟后,她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其间她只再睁开过一次眼睛,确定他仍陪在她身边之后,就放心的闭上眼,痛昏了过去。 夏美里这回摔得不轻,经x光检查显示,她是右侧锁骨,中段骨折合并肩肝骨骨折,必须开刀治疗才行。 手术非常成功,但术后醒来的她依然感觉疼痛不己,有种「牵一发而痛全身」的感觉。 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全由何海胤照顾。 老实说,她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本来车祸住院是该通知亲戚朋友来照顾的,但是她能通知谁?离婚后又各自组了一个家庭、与她鲜少联络的爸妈吗?至于朋友,她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个要好到可以拜托的朋友。 当然,有很多村民愿意来照顾她,尤其是造成这起车祸的小孩的妈妈阿旺嫂,更是责无旁贷的说要来,只是她明知道阿旺嫂家里有两个稚子,还有个行动不便的婆婆要照顾,她又怎能答应,厚着脸皮接受热心村民的照顾呢? 重点是,她所在的医院离福林乡又远,光是车程来回就要花上三个小时。 总而言之,在她没办法厚着脸皮麻烦别人照顾她的时候,身边又刚好有一个赶不走的家伙硬要照顾她,还大言不惭的对众人宣称他们其实是一对旧情复燃的男女朋友,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顺理成章了。 一个星期的住院时间对夏美里来说非常难熬,一方面是因为锁骨受伤的部位非常疼痛,另一方面则因为行动不便的她事事都得靠何海胤照料服侍,其中还包括如厕与净身这类私密事,让她既尴尬、羞窘又难堪。 虽说她的身体早被他看过、摸过、碰过不下百次了,但那毕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而且那时候的他们是情侣、是爱人,而令他们却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过俗话说得好,关关难过关关过,她终究还是熬过了最难过的那几天,被通知可以出院了。 听到可以出院回家的消息,她好高兴,但这好心情却只维持到上车后、发现何海胤车子竟不是开往福林乡而是往北开的那一瞬间。 「你走错路了,福林乡应该从刚才那个交流道下去。」她开口说,希望他只是走错路。 「我们不回福林乡了。」 「我们是谁?你可以不回去,但是我要回去。如果你不想送我回去,待会儿在下个交流道放我下去,我会自己叫车,搭计程车回去。」她怒不可遏的对他说。 「你先别急着生气,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他边开车边说。「你所受的伤除了要定期回医院复诊外,下星期开始每天都要去医院做肩关节功能活动的复健治疗,你若回福林乡住的话,每天光是来回医院就要花上半天的时间,再加上那边的路况不是很好,你的伤又不能受颠簸,所以我再三考虑之后才会决定不带你回福林乡。」 「回不回去应该由我来决定。」 「不,应该由我。因为照顾你的人是我,以后送你到医院复诊和复健的人也都是我,我应该有权决定每天要花一个小时或是四、五个小时来做一件事。」 「我没要你照顾我。」 「不要嘴硬,除了我,你还能靠谁?」他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柔声道。 她霎时抿紧嘴巴,将脸转向车窗的方向,不再说话。 是呀,除了他之外,她还能靠谁呢? 明明下定决心不理他,要与他保持距离,让他绝了想与她复合的念头,结果呢?她现在却事事都得依赖他、受他照顾,她这不是自打嘴巴是什么呢?她真是可笑又可悲呀。 「生气了吗?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他打破车内短暂的沉静道。 「我知道,你只是说了实话。」她自嘲的撇唇一笑。 他紧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却又放弃,改口问她,「你和你爸妈的关系还是没有破冰吗?」 曾经交往五年的默契,让她一听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他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女儿出了车祸,做父母的却不见踪影,连一次都没出现过? 「他们离婚后又各自结婚,有各自的家庭,我不想麻烦他们。」她敛下双眼,掩盖眼底的落寞与哀伤。 「即使如此,你依然是他们的女儿。」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不需要父母的照顾,但是他们其他的孩子却还小,需要他们。」 「这就是你说服自己原谅他们的理由吗?」 她再次转头看向车窗外,沉默了下来。 他轻叹一口气,蓦然伸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坚定不移的对她说:「没关系,我会照顾你,不需要他们。」 她身心不由自主的微颤了一下,却又突然想到自己的不孕症,猛然将手从他温暖可靠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谢谢你过去几天对我的照顾,但我现在出院了,有能力照顾自己,所以还是麻烦你在下个交流道放我下车,我要回福林乡。」她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语气开口说。 「你认为我会让你下车吗?」他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的缓声道。 「何海胤!」她克制不住的沉声警告。 「别说你现在行动不便,光是下床就痛得面无血色了。福林乡那里连间早餐店都没有,浴室里也没有莲蓬头,坐个公车还要走半小时才能到达公车站,错过班次就要再等两个小时,你回到这样一个什么都要靠自己、靠骑车或开车才能出门的小村庄,你想怎么生活?」他直视着前方的路,慢条斯理的说。 「有邻居会照顾我。」 「哪个邻居?自顾不暇的阿旺嫂,还是好像每天都很忙的村长太太?抑或者是有自己的工作要上班的村民,还是没工作却七老八十反倒要人照顾的村民?」 她倏然紧抿唇瓣,没有说话。 「也许你会说谁有空谁就会来,不需要某个人一直待在你身边照顾你,但是在家的时候或许可以,当你要出门去医院复诊或复健时呢?你确定有人有时间愿意隔天或每天花上四、五个小时陪你大老远的走这一趟吗?就算有,你好意思这样麻烦人家吗?」 随何海胤最后一句语音的落下,车内也随即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夏美里虽然很想反驳他说的话,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因为他说的全是对的。 回福林乡根本没人可以照顾她,要回医院复诊复健的交通也真的很不方便,重点是,就像他所说的,那不是几天或几个星期的事,而是几个月的事。 第七章 可就算如此,她真的就只有跟他走、让他照顾这一条路可走吗?她真的不想欠他太多,不想、也不能再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了。 她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的开口道:「麻烦你把我的病历给我,然后送我去我妈家,我会把我妈家的地址告诉你。」 「你不是说你妈妈再婚了,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 「就像你说的,我依然还是她的女儿,女儿有困难,做妈妈的没道理置之不理。」 「但你确定这样突然前去打扰,不会造成你妈妈的困扰,甚至导致他们夫妻吵架,家庭困你而失和吗?.」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夏美里再也忍不住的怒吼道,「除了那里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投靠、可以寄住,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别人对我付出。除了那里,没有地方!」 「怎么会没有?我家就可以。」 「我不要去你家。」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这样做,而我也不想再欠你什么。」 何海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恨我,所以才始终不肯原谅我,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错。」她撒谎道。 「那么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才肯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他沉声道。 「你不必再白费心机了,因为机会是不等人的,错过了就错过了,不会有再一次的机会。」她冷酷无情的回答。 「是吗?」他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接着却告诉她说:「那我就自己制造机会。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 「你……啊!」夏美里被气到忘了自己身上有伤,怒气腾腾的转头瞪他,却在下一秒因扯动伤处整个人痛到眼泪都喷了出来。 「笨蛋,你在干什么?」何海胤心急的骂道,却没办法帮她分摊或舒缓疼痛,只能一边开车一边不断地转头看她,关心的问:「好一点了吗?」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闭上眼睛慢慢地等这阵剧痛过去。 「你到底在想什么?自己身上哪里有伤不能乱动,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样粗心大意教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或你自己照顾?」他既心疼又无奈的说。 「这都是你害的,我是被你气到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她生气的回嘴,感觉终于没那么痛了。 「好些了?」他关心的柔声道。 「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说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和你复合的,你这样死缠烂打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没理他的关心,仍惦记着他刚才说的话,气呼呼的质问他。 「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幸福。」 「不,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能够得到幸福。这一次,我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带给你幸福,带给我们俩幸福。」他信心十足,神色坚定的对她说。 夏美里突然感觉一阵鼻酸,连喉咙似乎也跟着梗住。 「我不想再和你说话。」她闭上眼睛,以愤怒的语气哑声道,不再理他。 其实她是怕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她会崩溃,会放声大哭。 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执着,不肯放弃?即使没有当年的事,即使她没有患不孕症,以她的条件,也配不上现在的他呀。 住院那七天,他为了转移她对疼痛的注意力,跟她说了许多两人在分手后,他身上所发生的事。 三年半前,他父亲积劳成疾,经全身健康检查的结果,竟然发现罹患了二期肝癌,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自然被征召回公司委以重任。 一个毫无经营概念与经验的菜鸟突然被委以重任,那压力有多大,直到站稳脚步获得公司员工们的认可前又有多辛苦,他虽然只字不提,她却可以想象。 经过三年半的努力,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老是被人在背后摇头叹息说没希望的二世子,变成现今受众人仰赖的执行长,他的卓越不凡由此可证明,却也明明白白的说明了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想来其实有点可笑,当年她一直希望他能放弃电玩,找个正当职业好好工作,如今他真的变成她所希望的那样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压根配不上如此优秀的他。 也许他们天生注定就不可能在一起,他不求上进时,他们争吵分离;他奋发向上后,他们却咫尺天涯,注定没有好结局。 只是她不懂,既然注定了要分开,为何老天还要这样折磨他们,让他如此执着,让她如此痛苦?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看着她紧闭双眼,摆明不想受打扰的模样,何海胤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对他的怨恨有这么深,他以为当年她之所以离开他,是因为受不了他的不求上进,哀莫大于心死所致。 他以为那是一种绝望,而不是憎恨,所以对于与她复合之事,他一直抱着极大的希望与信心,因为致使他们当年分手的原因早已不存在了。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冷酷绝情,连一次重修旧好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从村长村民那里,他知道她并没有交往的对象,虽然不是没人追,却始终都是一个人。于是就有村民猜,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姐会避居到福林乡这样一个乡下地方,而且又不交男朋友,肯定是因为情伤。 这说法虽没有根据又有点可悲,但他听了之后却暗自欢喜,因为她若真的是为情伤而避居到这里来,那么也是为了他、因为他。 换句话说,她并没有忘记他。 爱也好,恨也好,只要她对他仍有情绪反应,他就还有希望,这证明了她心里还有他。 他是这么恳的,但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他的美里从来都不是这么冷漠绝情的人,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幸福。 她刚才是这么说的吧?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是因为过去他所带给她的阴影所致吗?但是他已经改过自新,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不切实际、镇日沉迷于线上游戏的人了呀。还是她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不相信他已经改变了,以为他在骗她? 也许真是这样。 他希望是这样,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要让她参与他现在的生活,亲眼目睹一切之后,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 但问题在于,如果不是呢? 不,不管是不是,也不管横阻在他们复合之路上有多少问题,他说了不会放弃,就是不会放弃。套句以前她最爱的连续剧台词--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他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的。 绝对不会! 不确定是不是何海胤的开车技术太好了,还是出院前为了以防万一所吃的药发挥了药效,夏美里在车子行驶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觉醒来,竟然发现已经到达他家。 见他车已停好、熄火,不知道坐在驾驶座上等她醒来等了多久,她完全没那个厚脸皮敢开口叫他再发动车子送她去她妈妈家。 其实她没开口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不认为自己说了之后,他就会载她去。 他家很气派、很大,和他们以前恋爱同居时所住的房子相比,可以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果然和她当初想象的一样,只要他肯拚肯努力,一定能变成一个飞黄腾达的成功人士,开名车,住豪宅。只是当初在她的想象里,成功的他背后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在支持着他,可以与他一同分享荣耀与快乐,而今她却没那个资格了。 如果当年她没有与他分手,这里是不是也是她的家呢?他们的家? 下一瞬间,她不禁自嘲的嗤笑了一声。 原来,她还真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呀,看到他现在所拥有的豪宅就后悔了起来,竟然还幻想如果他们没有分手。 如果没有分手,他们一定是对怨偶。 如果没有分手,她不孕的事肯定会爆开,她会怨恨他,而他早晚受不了她,会另结新欢。 如果没有分手,他们的爱情会磨蚀在生活的争吵中,终究消失殆尽,然后不欢而散。 所以没有如果,就算有,结果也不会改变。她绝不可能会成为这间豪宅的女主人,因为他们注定了要分离,有缘,无分。 「来,房间整理好了。你睡我房间,因为我房间是套房,对你来说比较方便,我去睡客房。」何海胤从房间里走出来,对坐在客厅里的她解释。 「我想先打通电话给我妈妈,如果她那边方便的话,我还是想住在她那里。」她对他说。 「你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对不对?好吧,告诉我电话号码,我帮你打。」他拿出手机,看着她说。 「电话号码在我皮夹里。」她没办法背出一年打不到三通的电话号码。 他看了她一眼,照着她的指示在她的皮夹夹层里,找到一张分别写着妈妈和爸爸的电话住址纸卡,然后照着上头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他按下扩音键,没想到-- 「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再拨。」 何海胤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直觉的转头看向夏美里,只见她一脸震惊,面无血色,浑身僵直。 「可能是我刚才按太快,按错了。我再打一次。」他下意识的开口道,然后仔细的看清楚纸片上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正无误后,才按下拨打的按键。 「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 他迅速将电话切断,没让语音系统将话说完,但其实有没有说完根本己没差。 客厅里一片窒人的沉静。 何海胤心里焦急,但却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 「我妈妈好像忘了告诉我她换手机号码了。总之,看样子我似乎真的只有麻烦你了,抱歉。」夏美里轻松的开口道,表现得很自然,但却不知道她脸上装不在意的表情有多牵强、多勉强。 他沉默的看着她,觉得好心疼。 她的父母为何总是在伤害她呢?九年前是这样,九年后还是一样。 「没有麻烦,也不需要抱歉。你只要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就够了。」他看着她诚心的说。「来,我带你四处看看,看有什么需要而我这里没有的,告诉我,我叫人去买过来。」 「嗯。」她轻应一声,随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房子很大,至少四十坪,隔间的部分除了一间套房式的主卧外,还有一间客房和书房。 书房有些凌乱,看得出来他平时即使在家,也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里工作。 书架上有很多经营管理和商业财经的书籍,而且还可以看见很多本写着「入门」两个字,可见过去那三年半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刻苦艰辛。 他的厨房一尘不染,看起来是没有开伙的习惯,也对,他以前就是个外食族,就连她也是到了福林乡之后才学会自己煮食的,他又怎么会煮呢? 他的冰箱里冰的大概只有饮料,再加一些冷冻食品或微波食品吧? 「呃,冰箱里暂时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打电话叫外卖,你想吃什么?」注意到她的视线停留在冰箱上,他有些尴尬的对她说,希望她不是想叫他煮给她吃。 「你还是老外一族,三餐都在外头吃?」她问他。 第八章 他苦笑的点点头。「你知道我连煎个蛋都不会。」 「为什么不交个女朋友?工作太忙吗?」 「因为我在找你,在等你。」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说。 她倏然无语,转头看,向一尘不染的流理台,上头只有一台全自动咖啡机和几个杯子,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 「所以在我住在这里的期间,你也打算天天叫外卖给我吃,连早餐也要到外面买吗?」她问他,直接漠视他刚才所说的话,即使她此刻是心跳一百。 我在找妳,在等妳。 老天,拜托你不要这样折磨我,拜托。 「你可以把你的希望告诉我。」他没逼她,顺着她,随她将话题转开。 「至少早餐我们可以自己处理。鲜奶、吐司、奶油、抹酱这些东西应该不难准备吧?还有,我希望家里有个烤箱或烤面包机。」 「好,我待会儿就打电话叫人送来。对了,火腿、培根、起司、肉松和蛋要不要也买一些?还有小黄瓜?」 想到他在福林乡时她做给他吃的三明治早餐,他就有些流口水,真好奇她这好手艺是怎么学来的,因为以前同居时,她和他可都是外食一族,没这手艺。 她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着自己被三角巾悬吊在胸前的右手,说:「如果你会做,你就买。」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的一笑。「我看肉松和起司还ok,其他就算了。」 「你自己斟酌吧,总之我右手还不能动就对了。」 「那么你教,我做呢?」 「你做?你不是说你连煎个荷包蛋都不会吗?」 「不会可以学,没有人天生就会做什么的。就像你,以前也不会这些不是吗?就像我,以前也不懂企业经营不是吗?只要用心学,自然就一定学得会。」他以坚定的口吻说。 夏美里对他真的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他确实变了很多,而且都是往她当初所希望的方向在变,成熟了、稳重了,会设身处地为别人想了,经济工作也都稳定下来,成为一个内外兼真的好男人。 但是她却恰恰相反,失去了身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条件,成了一个再也配不上他的女人。 「想学就买吧,但我只负责教,不负责做。另外,午餐和晚餐的部分你也不用太伤脑筋,叫便当就行了。」她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离开厨房。 何海胤不知道她又怎么了,总觉得她有些喜怒无常,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来日方长。 「不对,油不要放太多。」 「等一下,蛋要等边缘稍微焦黄才能翻。」 「煎培根的时候火不要太大,你煎太久了,整个都硬掉了。」 「天啊,你在小黄瓜里放了多少盐巴呀?」 「算了,我放弃了,你真的一点进厨房的慧根都没有。我看我们以后还是继续吃花生吐司、草莓吐司、奶油吐司、肉松三明治和肉松起司三明治就好了。就这么决定。」 连续好几天,夏美里每天早上都在厨房里大呼小叫,从有力气叫到没力气,从有气叫到放弃。 终于,在经历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呕心沥血--简称呕血之后,她正式宣布何海胤朽木不可雕也,因为再雕下去,她怕自己真会被他给活活气死。 她这辈子至今为止,从没见过哪个人的手比他在厨房里更笨拙的。可见天底下果然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他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 面对这种结果,老实说何海胤也很无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明明很简单的事,他却怎么都做不好。煎蛋变炒蛋、培根变肉干、酷小黄瓜变咸小黄瓜,他好像真如她所说的,没半点进厨房的慧根。 幸好过去一个星期他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对他说的话比在福林乡和在医院时的总和还要多太多,还有,她面对他时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许多,不再总是冷着一张脸,或者面无表情。 总而言之,对于过去一个星期所发生的一切,他整体而言还算满意就是了。 「今天我们要去医院复诊,顺便请医生安排复健的事。我已经挂好号了,十点的门诊。」他将涂了花生酱的吐司递给她说。 夏美里伸手接吐司的动作微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开口问他,「十点?你今天早上不去公司上班吗?」 住到这里来之后,她才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大忙人,因为当天晚上开始,就不断有公司的人跑到家里来找他,电话也接不完。 在她住进他家的第三天,她因为环境适应得还不错,伤口也渐渐没那么痛了,许多事都可以自理,他就在她的威胁下开始去公司上班。 他大概都在早上八点半出门,然后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就会提着两个便当和一个塞满卷宗的公事包下班回家陪她。这一点不管她怎么威胁,就是更改不了他的决定。 所以,她偶尔还是会看到他公司的人出现在家里,然后他的手机也依然响个不停。 「有事自然不去。」 「你可以帮我挂下午的门诊,为什么要挂早上呢?你为了我现在都只上半天班而己,结果今天又为了我整天不进公司,你这样要我怎么安心的继续住下去?」她眉头紧蹙的说。 「不是我不挂下午诊,而是这位骨科权威的医生只有早上有门诊。」他好整以暇的一边涂抹着自己的那份吐司,一边对她说道。「况且我也没说今天整天不进公司,事情办完了,还有时间我自然会进公司。」 她像是无奈,又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吐了口长气。 「这阵子这样麻烦你已经够让我过意不去了,别让我欠你更多,更加过意不去。」她低声求道。 「别说傻话,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问题,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坚定道。 「那么以前呢?」她不禁问。 「以前若要说的话,是我欠你。」他看着她说。 「以前你欠我,现在我欠你,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抵消,以后谁也不欠谁。」她喃喃自语的说。 「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摇头道:「如果你硬要比的话,我欠你的太多了,还不完也抵消不了。所以,这辈子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慢慢地还,这辈子还不完的话,下辈子再继续还。」 她怔怔的看着他,鼻子不可自抑的酸楚起来。她倏然移开视线,迅速地将吐司送进口中,不断地咀嚼着,只为冲散那种鼻酸想哭的感觉。 这辈子下辈子…… 她真的、真的好想哭。 「美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改变要和我复合的心意了没?」他突如其来的开口问道。 「没有。」她像是怕说慢一拍自己就会改变心意般的火速答道。 「为什么会没有?」 「没有就没有,没什么为什么。」她冷漠的说,拿起桌上的鲜奶喝了一口。 「但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原因。」他专注的看着她,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 「之前我以为你是因为不相信我已经改变了,所以才拒绝和我复合。但现在你已经亲眼见证到我所说的一切,包括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方式和我的改变,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我的?告诉我,我知道一定有什么原因。」 「原因是我已经不爱你了,这就是原因。」她看着他说。 「你说谎。」他直视着她的双眼。 「我没有。」她回道。 「妳有。」他缓慢地说,深深地凝视着她。「因为如果真的不爱了,你对我的态度不会忽冷忽热、喜怒无常,不会千方百计想将我从你身边赶走,不会总是看着我发呆,或用悲伤的眼神看我。」 「我没有。」她迅速否认。 「妳有,只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他再次坚定的对她说。 她瞪着他,不想相信他所说的话,却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间看着他发呆,或用悲伤的眼神看他吗?真的有吗? 「告诉我你拒绝和我复合的真正原因,美里。不管是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他认真道。 解决不了。她在心里苦涩的回答,表面上却是淡漠的对他摇了摇头。 「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因为我不爱你了。」她坚定不移的对他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说同样一件事,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拿这个问题来烦我,否则我会离开这里。」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似乎是在决定该继续还是就此打住。 半晌后,他终于同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好吧,我不会再拿这个话题来烦你,不过有件事你必须要记住。」 「什么事?」她好奇的间。 「如果你不告而别,天涯海角,誓死我都会找到你。」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微窒了一下,因为感觉到他的认真和无与伦比的决心。 天涯海角…… 誓死…… 他到底要对她执着到何时,又为什么要对她如此的执着?难道说她要离开他,真的只有把自己得不孕症的事摊开来讲,让他彻底的对她死心这一途吗? 问题是,摊开来讲之后,她真的就走得掉吗? 他难道不会因为同情或自责,而更加勉强自己硬要对她负责,之后再来怨恨她误他一生?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也不想要他因自责而换来的负责,最不想要的更是面对他未来对她的怨怼与憎恨。 她的不孕症有八成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导致的,他虽也得负起一些责任,但责任并不大,再加上不知者无罪,他压根无须负责。 换句话说,他若想翻脸不认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师出有名。而现在永远不等于以后。 总而言之,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得了不孕症的事就对了。 「我不会为了赖帐不告而别,你尽管放心。这些日子吃你、住你的费用我都有记下,会还给你的。」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如果你要还我钱,那我是不是也该将当初我们同居时,你所支付的所有费用结算一下,把你替我付的那一份还给你?」他没拆穿她的故意曲解,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同样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算了,你别再和我说话,会害我消化不良。」她瞪了他半晌,恼怒的说。 「消化不良的话,待会儿我买药给你吃。」 「很难笑的笑话。」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他遏制不住的低声笑了起来,突然觉得她这样也很可爱。 「好吧,我不逼你,我们顺其自然。」他温柔的看着她,柔声决定。 她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唇,但确实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至少她暂时不需要再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好像随时都会被他看穿似的。 两人安静的吃完早餐又休息了一会儿后,便一同出门前往医院。 「x光追踪检查报告显示骨折愈合良好,肩关节功能活动恢复正常,照这情况看来,你再继续做复健最多一个月就可以痊愈,恢复正常生活了。」仔细看完萤幕上的x光照片后,医生转头说。 「那我一个月之后还要来复诊吗?」一阵欢喜后,夏美里开口问道。 「基本上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话是不需要--」瞥见站在她身后的何海胤蓦然给了一个眼色,医生马上改口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再过来一趟比较好。我顺便帮你预约挂号喔?」 「好,麻烦你了,李医生。」何海胤迅速应道,不让夏美里有拒绝的机会。 第九章 近来她每回到医院做复健时,总会问医生她的复健还需要做多久,或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如果不到医院,自己在家做复健可不可以等问题,摆明了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情。 三个月的同居时间,他本以为可以改变她的想法,动摇她坚决不与他复合的决心,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铁了心想离开他。 为什么? 说真的,他已没时间再去追究这个问题,只能不断绞尽脑汁的想,他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她永远的留在身边? 请李医生帮忙最多也只能再拖一个月而已,换句话说,他得在一个月内完成过去三个--不,连同在福林乡那一个月,应该说是四个月才对。他得在一个月内完成过去四个月所完成不了的事,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温柔体贴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很明显没用,让她眼见为凭他的成熟可靠也没用,顺从她的希望,不强迫、威逼她面对问题,采珍视宠爱的方式更是没用,完全就是白费工夫。 所以,软的不行,他是不是该改用硬的呢?他认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再来门诊一次?医生刚刚都说基本上不需要了不是吗?」走出看诊室后,夏美里带着些许不满的表情,转头对何海胤皱眉道。 「医生也说了,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再来一次比较好。」 「哪有什么万一?就算真有万一好了,到时再挂号就行了,为什么现在就要预约挂号?」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不知道你的个性有多倔强,就怕真有个万一你也不会来,所以才要先预约。」 「没事我就不要来。」 「可以呀,到时候就让李医生打电话来问候你好了,反正他当医生都当了几十年了,你应该不是第一个预约不到,还让医生亲自打电话到府上问诊的病患吧?」他点头凉凉的说。 「你还敢说,这难道不是你害的吗?」夏美里狠瞪他一眼,忍不住说道。 「我害了你什么?」 「李医生是你秘书的爸爸,如果不是多你这层关系的话,李医生会特别照顾我?除了门诊时间外,竟还会特地打电话到家里来关心我复原的情况,这不是你害的是什么?」她指证历历,气呼呼的说。 「谁不希望获得特别照顾,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你--」她气到说不出话,用力的甩头,转身就走。 「喂,你动作慢点、小心点,真想弄个万一出来吗?」他被她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追上她,一把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拉贴到自己的胸前,以防止她动作过大而弄伤自己。 「你干什么?」她生气的挣扎。 「别乱动!还是你真想再骨折再受伤一次?」他警告道。 「你放开我,我就不会受伤。」 「你的动作若能放轻点、小心点,随时随地都记得自己有伤在身、是个病人,我就放开你。」 「我的伤已经快要好了。」 「快要好了不等于好了。」他不悦道。「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事总是随随便便的,让人想不担心都难。」 她不由自主的怔楞了一下,无话可说,因为这段话是那样的熟悉,以前的他总是常常对她这么说。 她若不小心跌倒擦伤了,哪怕只是被刮出一道两公分不到的小伤没上药,就会被他这么念。 连续打几个喷嚏和咳嗽,他也会大惊小怪的要她去看医生,不去的话也会被念。 他总是说她对自己太过随便,然后说着说着就会将她拥进怀里,温柔地笑着对她道:「其实这样也好,这样我才有更多机会表现我对你的关心。」 往事历历在目,让夏美里蓦然感觉到一阵揪心之痛,再没心情与他争执。 「我保证我的动作会放轻点,也会小心点,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她冷淡的开口说。 似乎看出她情绪上的改变,何海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什么也没说便松手放开她。 她也没再说什么,径自迈出不疾不徐的步伐往结帐柜台的方向走去。 他若有所思的紧跟在她身边,沉默的继续思索着该如何将她永远留在身边这个艰难无比的问题。 难道真的只能用硬的吗? 何海胤在生理时钟的叫唤下清醒过来,虽然他累得好像翻个身就能再度入睡,但从厨房方向传来疑似有人在开瓦斯的声音,让他还是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一动也不动的赖坐在床上整整五分钟,这才移动重到不行的双脚下床,走出房门虚掩的房间。 厨房里,夏美里正在做早餐,流理台上的电锅叩叩叩的正煮着稀饭,满室都充满了饭香味。 连续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西式早餐,他们俩近来都迷上了中式的清粥小菜。 清粥很好煮,只要记住米和水的比例,然后放进大同电锅里煮就行了。这事她只教他一次他就学会了,还挺得意的。 小菜准备起来更简单,因为面筋、花瓜、肉松、花生……等等全都是现成的,买就有了,既方便又丰富。 不过他的自鸣得意和成就感也只持续到她得到医生的许可、可以下厨为止,因为隔天早上,她马上就煎了荷包蛋、炒了酸菜、醃了泡菜,甚至做了一盘三色蛋来加菜,理由是桌上那些东西都有防腐剂,能少吃就尽量少吃。 总而言之,他是个厨艺白痴,他承认总行了吧? 她可以下厨自理三餐后,照理说他应该能更专注在工作上,不必再分太多心思来照顾她才对,但事实正好相反,他放在她身上的时间只多不少。 原因一,看似细心的她其实还满粗枝大叶的,他真的很怕她仗着伤势稍好就逞强乱动,让好不容易转好的伤又变严重。 原因二,也是他不太想承认的主要原因--他是真的很怕她会跑掉。之前是因为伤势严重,她行动困难没办法离开,但是现在……唉。 听见他的脚步声,夏美里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被我吵醒的,还是你今天要进公司?」她不由自主的开口问他。 她知道他昨晚忙到很晚,因为她半夜三点多醒来倒水喝时,他还在书房里忙碌着,咖啡机座的咖啡壶里也还有整整半壶的咖啡,然而刚才她起床后经过书房时,那壶咖啡却只剩下一点点。 她不知道他忙到几点,但是那壶咖啡绝对不是半个小时内可以喝完的,即使喝得完也不可能睡得着,所以稍微算一下时间,他最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而已。 「你在煮什么?」他没有作答,反倒问她。 「菜脯蛋。」她答道,一顿后又说:「看样子是我把你吵醒的。」 「生理时钟把我叫醒的。」他摇头道,走进厕所稍做漱洗后,这才又回到餐厅,拉开餐桌椅坐下来。 「你最近好像很忙。」她问。 「有一点。」 「看样子不像一点,近来你好像每天都很晚才睡。昨晚我半夜三点多起来喝水,你还在书房里工作。」她蹙眉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放心,这不算什么,忘了我以前经常熬夜,一天都只睡两三个小时也能生龙活虎吗?」他微笑着说,心情因她的关心而飞扬了起来。 以前是因为还年轻!夏美里好想这样说,却拚命的遏制了下来。 不要管他,不要理他。最近这两个声音又开始不断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提醒着她自己。 关心他只会更加坚定他想与她复合的决心,使他更不愿意让她离开,所以她一定要漠然以对,要想办法让他放弃她,再找机会离开这里。 「所以你待会儿要去公司吗?」她以平淡的语气问道,将菜脯蛋盛进盘子里、端上桌。 「没有。」他回答得有些缓慢。 「为什么?不是说很忙吗?」她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 「忙归忙,在家里可以做的事又何必去公司?利用来回公司的时间多做几件事不是很好?」 「你这样让李秘书很辛苦。」要公司和上司家里两边跑。 边说,她边将配稀饭的小菜二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餐桌上摆好。 「他跟妳抱怨了?」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看她在厨房忙碌,为他布饭的画面。 「怎么可能?我是将心比心。」她看了他一眼,转身去盛稀饭。 「将心比心吗?那你有没有替我将心比心过?」他若有所思看着她,缓声问道。 「什么意思?」她轻楞了一下,不解的将稀饭递给他,同时问道。 「我这样每天看着你、望着你,殷殷的期盼你能够看见我想和你复合的真心,你却始终装傻当作不知道。你能不能也将心比心的想一下我的感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夏美里身子微僵,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地坐下来,低头吃早餐。 但这一回何海胤却不想这样纵容放任她,因为距离上回门诊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三个星期,换句话说,他只剩下最后七天可以挽留她,令她改弦易辙留在他身边。短短的七天。 「美里,不要不说话,告诉我你曾将心比心的想过我的感受和心情吗?」他再度开口,迫她回答他的问题,但她却依然沉默不语,置若罔闻般的径自吃着早餐。 望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她,他蓦然叹了口气,稍作妥协道:「好吧,先吃早餐,吃完之后我们再来谈这件事。」 总之,他这一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对了。 不过这是何海胤的想法,夏美里的想法正好与他背道而驰,是铁了心不想理他,所以她的早餐吃得飞快,平常吃稀饭时总要再装上小半碗的她,今天只吃了一碗就放下饭碗,然后迅速躲进房间里。 关门。 上锁。 听见她房门上锁的声音,仍坐在餐厅里吃着早餐的何海胤只觉一阵无语。 她真以为这样把自己锁在房间内就逃得了这次的谈话吗?她实在是太小看他这回的决心了。 既已下定决心,他不慌不忙的把早餐吃完,看了下时间,确定李秘书应该到公司后,拨了通电话给李秘书,花了半个多小时交代完工作上的事,这才挂断电话,转身面向那扇被锁起来的房门。 这个傻瓜难道忘了这里是他家吗?锁门有什么用?他有钥匙呀。 从抽屉里翻出那串从未用过的钥匙,他走到原本属于他的卧房门前,先伸手敲门。 「美里?」他出声唤道。 门内静悄悄。 他将手移到门把上,试探的轻扭了一下。 门,果然上锁了。 「美里,开门,我们谈一谈。」他再次敲门道。 门内依然维持着最高品质--静悄悄。 「美里,你再不应声、不开门出来的话,我就自己开门进去了喔。」他对她下最后通牒。 门里依然一片沉静。 又等了一会儿,始终等不到任何动静的他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用手中的钥匙开门。 「喀」的一声,房门锁被打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房里的她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来,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膛目结舌的瞪着他。 「我们谈一谈。」他对她说。 「谈什么?没什么好谈的。我昨晚没睡好,想再睡一下,麻烦你出去。」她眨了眨眼,迅速回过神来拒绝道。 第十章 「昨晚没睡好要补眠是吗?那正好,我昨晚也睡得不多,我们一起睡,睡起来再谈。」他说着走向她,爬上床,直接躺下。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惊得几乎是用尖叫的说出这句话。 「睡觉呀。」他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闭目道。 「要睡回你房间去睡。」她尖声道。 「我以为这就是我的房间。」他缓缓地睁开双眼说。 「你……好,你要睡,这里给你睡,我去客厅睡!」她气呼呼的转身准备下床,下一秒却被他突然从后方伸来的铁臂揽住腰,瞬间压倒躺回床上去。 「你想干么?」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要睡这里睡就行了,这床很大,够两个人一起睡。」他搂着她的腰,侧身面对着她说。 「你……立刻放手!」她咬紧牙关道声道。 「你在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吗?」他俊眉轻挑,故意又往她靠近些,以气音问道。 她不能自己的微僵了一下,然后狠声警告他,「你最好别乱来。」 「如果我乱来的话,你想怎么样?报警吗?」他一边逗她,一边不由自主的呼吸着属于她的香气。 这房间在被她占用了四个月后,房里处处都充满了她的味道,尤其是这床天天与她肌肤相亲的被梅香气尤其浓郁,让他蛰伏许久的欲望不自觉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又向她靠近一些,直到鼻尖碰触到她的秀发,然后更进一步的碰触到她细致的柔颈为止。 夏美里浑身一僵,迅速转头侧脸,避开他令她心颤的短暂接触。 「何海胤,你别闹了,快点放开我。」她开始有些慌乱,怕他真会对她乱来,囡为如果他来真的,她根本完全无力抵抗。 「美里,妳好香。」他尾随的再度贴上她颈肩,哑声对她说。 「何海胤!」她动手推他,手却在一瞬间落入他手中,然后被他压在头的两侧。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炙热结实的身体半压半悬在她身上,令她呼吸微窒。 「你……你想干么?放……放开我……」她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虚弱的叫道,一点也不知道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容易引人犯罪。 「美里……」他轻声唤她,动情的缓缓低下头,吻住她。 他的吻带着一种近乡情怯的羞赧,轻轻地、怯怯地碰触着她的,让原本上一秒还想抗拒的她怔楞了一下,顿时忘了要抵抗。 她的顺服,让何海胤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心霎时定了下来。 虽然他早决定对她软的不成就要用硬的,但是真要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他还是做不到。所以在决定改用强硬手法留住她之后,他才会迟迟未有动作,直至今日都毫无进展。 不过现在好了,她没有拒绝他的吻,也没有激烈的挣扎。 他感动得无以复加,激动得在瞬间从轻啄浅吻改成相濡以沫的深吻,火力全开的将他压抑许久、强忍许久的热情全部释放出来,用力的吞噬她。 夏美里被他突然释放出来的狂野热情吓到了,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什么事,就己被他有如火山爆发般的热情席卷,而后淹没。 许久之后,当狂跳的脉搏变慢,身上粘腻的汗水变干,室内依然安静无声,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她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愈来愈平稳绵长,似乎已经熟睡。 但她知道并没有,他只是在等她先动作而已。 夏美里一动也不动的平躺在床上,既幸福又感到难过,既觉得不后悔却又觉得很悲伤,好想大哭一场。 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她知道,因为两人的关系一旦跨越了这条线,就表示到了该摊牌的时候。 她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不,也许她知道,所以她才会这么难过、这么想哭。但是她想,他绝对想不到她的底牌是什么,绝对想不到。 本来,她并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无技可施了。 长痛不如短痛,就在今天、现在,来画下句点吧。 她咬了咬牙,蓦然移动身子起身,下一秒却被他拦腰制住了行动。他果然没睡着。 「你要去哪儿?」何海胤问她,声音带着欢爱后惯有的慵懒与性感。 「下床,离开。」她言简意骸的回答,语气冰冷。 「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让你离开吗?」 「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留在这里吗?」她以冷冽的口吻反问他。「我把你当朋友才会暂住在你这里,但是你却违背了我对你的信任,污辱了我。」 「那不是污辱,而是爱。你应该知道我爱你。」他坐起身来,将她拥进怀里。 「爱?一厢情愿的爱不叫爱。」她嗤之以鼻。 「不要言不由衷,美里,我知道你还爱着我,你的每一个反应都骗不了我。刚刚你也得到高潮、得到满足了,不是吗?」他看着她柔声道。 「那只是生理反应。我并不爱你。」她目光冷漠的回视着他说。 「不,你爱我,你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不想承认而已。但那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得留在我身边,嫁给我。」一顿,他深深地看着她,缓慢地说出他的依仗与凭借。「刚才我们并没有避孕,而且我知道这几天刚好是你的危险期,所以,在你的肚子里现在可能已经有我们的小孩了--」他话未说完,就被她突如其来的大笑声打断。 「你想用孩子逼我就范吗?」她笑声问道,「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因为我是不可能怀孕的。」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这种事情--」 「因为我得了不孕症。」她冷冷地打断他说。 他张口结舌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得了不孕症,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怀孕的。」她毫不留情的在他与她之间,丢下一颗足以将两人都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他惊愕的瞪着她,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拒绝相信她所说的话。 「不要开玩笑,这是不可能的事,之前我们交往时你明明就曾经怀孕……」 「没错,我曾经怀孕过,但却因为你不想要那个孩子而叫我堕胎。经过那次之后,医生就告诉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怀孕了。」爆炸不足以令人置死,她狠狠地再补上绝命的一刀。 何海胤震惊得面无血色,感觉就像忽然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心脏被剖成了两半,那般震撼、遽痛又难以承受 「不可能,不会的。」他双眼通红,脸色苍白的瞪着她说。 「这就是事实,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复合吗?因为我恨你,恨你害我得了不孕症,恨你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真的、真的很恨你。」她发狠地再捅了他一刀又一刀,决心让两人的关系和缘分就此死绝,再无死灰复燃的机会。 她充满恨意的话像把锋利无比的刀剑,每一句都刺进他的心口,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不孕症。 因为堕胎而导致的不孕症。 再也没办法怀孕,没办法生孩子。 是他害的。 她恨他。 真的、真的很恨。 天啊!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不会的……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他倏然抓住下床穿衣的她,双眼刺痛的看着她,哀衷的求道。 「这是真的。」她冷酷无情的说,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毕竟我车祸后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但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让我忍无可忍。」她边说边将衣服穿上,然后转身面对他。 「也好,今天我就把所有的话说清楚。」她看着他说。「其实面对你让我觉得很痛苦,何海胤,因为每次看到你就会让我想起自己不孕的事,想起自己曾经也有个孩子,有机会可以当一个母亲,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你毁了我想拥有一个幸福家庭的愿望,所以我才会恨你,才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你,所以,如果你觉得你对我有所亏欠,那么我希望你我之间的孽缘能到此为止,希望你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可以吗?」 他面如死灰的看着她,没有应声。 她也不期望他回答,反正她该说、不该说的狠话全都说了,他若还不肯放弃……老实说,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躲、只能逃吧? 总之,现在先打包行李离开这里再说,因为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先他一步精神崩溃。 她的东西不多,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提袋的私人物品,走时自然也是一个提袋。 因为她早有离开的想法,所以早将要带走的私人物品摆放在一处,收拾行李的时间甚至花不到十分钟。 而这十分钟,他就这样面无血色、失魂落魄的呆坐在床上,动也不动的,衣服也没穿,似乎全身力气都被她说的话击溃了似的,让她看了心痛难抑。 对不起。她嘎哑地在心底悄声对他说。 「我走了,这段期间谢谢你的照顾。至于其间的花费,我想以你现在的身价,应该不介意那一些钱吧?」她面向房门,背对着他说。「希望从此以后,我们永远不再相见。」 说完,她吞下喉间迅速升起的哽咽,跨步往前走,离开他的房间也离开他的家,永永远远的离开他。 何海胤感觉自己像是作了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恶梦,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使尽全身气力想逃,那可怕的梦魔都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不肯放过他。 他觉得好痛苦,痛苦得像是心要爆炸般的难受,难受到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又翻出家里所有的酒,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他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恶梦,哪怕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也好。 但他忘了时间,忘了一切,最想忘的梦魔与痛苦却忘不了,它们依旧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不孕症……是你害我的……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充满恨意的声音一次又一次不断在他脑中回荡,让他殷红的双眼再度泛出泪来,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酒。他需要酒,需要遗忘。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找酒,行进间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让他的整个身体狠狠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却没能阻止他找酒的前进步伐。 酒。他需要酒。哪里还有酒? 他翻找每一个橱柜,翻找冰箱,从客厅、房间再翻到厨房,终于在厨房的一角找到一瓶开封过、用来料理用的米酒。 他就像酒精中毒者般,迫不及待的用那双颤抖的手将瓶盖旋开,以瓶口就口,仰头咕噜咕噜的就灌起酒来。 李秘书经过两天两夜始终联络不到自己的上司,在报告老总经过允许之后,他带着锁匠闯进屋时,所看到的画面就是一室的狼藉,和一个邋遢潦倒、浑身酒臭到他几乎要认不出来的上司。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原本气宇轩昂、卓尔不凡的上司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是他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刻通知老总前来。 他在锁匠的帮忙下,将烂醉如泥的上司扶上床后,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住在上司家的那位娇客,夏美里小姐不见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躺在床上神情憔悴、邋里邋遢又醉得不省人事的上司半晌,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第十一章 何海胤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从那一场令他光是回想就心颤心痛不己的恶梦中清醒过来,但是还好他有家人、有爸爸的斥责与担忧,还有一票狐群狗党的支持与打气。 「你真的那么爱她吗?」爸爸在他终于清醒过来,决定要娶她后问他。 「对。」他心痛难抑的回答。 「你确定那真的是爱,而不是因自责或内疚所产生的责任感吗?」 「我确定。」 他怎能不确定? 从多年前第一次和她分手后,他就没办法忘记她,多年后再次与她同在一个屋簷下,让他更确定她就是他的空气、他的水,完全不可或缺。 没有任何人可以像她一样,带给他心灵上的平静,让他感觉绷紧的神经可以放松,感觉疲惫的身心愿意休息。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像飘泊许久的孤帆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靠岸停泊的地方,再也不需要永无止境的孤单流浪。 他爱她,他非常的确定,因为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带给他这种归属感、满足感和幸福感,对他而言,她独一无二。 不可否认的,他对她同样也有自责和内疚。 一直以来,从以前到现在,无时无刻只要想到她曾经为他做过的事、为他付出的一切、为他落泪伤心难过的模样,他都有着深深的愧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大混蛋。 可是当她告诉他,她得了不孕症之后,盈满他心的再也不是自责与内疚,而是噬心刺骨的痛。 他从没想过「要负责」这几个字,因为他早已心痛到不能思考。 他没想过要负责,只想过她在得知自己得了不孕症的当下,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是醉了两天,又被医生强制镇定了一天,然后在家人朋友的陪伴与开解下才挺过来的,那么她呢?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无法克制心痛,泪流不止。 他要娶她,要和她结婚,再也不让她一个人过了。 他要娶她的决心是这么出现的,无关愧疚和补偿,只为了心痛、不舍与爱。 「你不在乎这辈子没有孩子吗?」爸爸问他。 「不在乎。」 「如果我说我在乎呢?」爸爸说。 「我还是要娶她。」他毫不犹豫,坚定的答道。 爸爸沉默的看了他半晌,终于轻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只要你不后悔就行了。」 「我不会后悔的。」他神色坚决的说,一顿后又感激的看向父亲,低声的补了一句话。「爸,谢谢你。」 于是,在得到父亲的了解与体谅后,何海胤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决心,三度造访福林乡。 不过他没有马上去找夏美里,而是先跑去找村长,因为他这次的追妻计划需要有村长、甚至村民们的协助才能成行。 「夏小姐早啊。」 「早。」 「夏老师早安。」 「早安。」 「美里早。」 「早。」 从在车棚停好机车、一路走向办公室时,夏美里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怪怪的,没想到进了办公室之后,奇怪的感觉更加倍。 「美里你来啦,昨晚睡得怎么样?早餐吃了没?我这里有自己做的饭个很好吃喔,要不要吃?」 「美里和我们不一样,早餐很少吃饭,都嘛吃三明治、面包吐司之类的。来,美里,我这里有很好吃的面包喔,昨天从市区里买回来的,请你吃。」 「吃面包没喝的不行。美里,这是我家自制的百香果汁,我婆婆要我带来给你的。直接冲开水喝就行了,冷水、热水都行。」 「美里,这是我妹昨天回娘家带回来的台中名产太阳饼,请你。」 「我也有,我的是凤梨酥。请你吃。」 面对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的热情,夏美里一整个被吓到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发、发生了什么事?」她愕然的问道。 「什么发生什么事?」同事反问她。 她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说明大家的异于往常。虽然福林乡的居民都很热情,但也从没热情到像今天早上这样,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笑得眼眯眯,办公室这群更奇怪,竟还争先恐后的送了一堆吃的给她……难道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面黄肌瘦吗? 的确,她承认回到福林乡后她是瘦了好几公斤,但又不是在一天内造成的,而是每天瘦一点、瘦一点,昨天和今天看起来的差距并不多。这些每天见面的同事,应该不会「突然」发现她变瘦了,然后又「突然」联合起来一起送她东西吃才对。 真要养胖她,大家应该轮着来送她东西吃,这样一窝蜂又突如其来的,怎么看怎么怪。 「你们怎么会不约而同的全拿东西给我吃,是想养胖我吗?」她哭笑不得的问大家。 「对呀,你太瘦了。」 「我都没注意你最近瘦了这么多。」 「是呀,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看,我都没发现。对不起,我们应该要早点发现的。」 听他们的回答和看他们脸上自责歉疚的神情,夏美里愕然的领悟他们竟是一群「没发现」的人,所以,发现她日益消瘦的人到底是谁? 一张成熟俊帅的脸突然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带来的是一阵心痛。 不可能会是他,远在好几百里外的他又没有千里眼,怎么会知道她的胖瘦呢? 就算知道了,他还会在乎吗? 那天之后,他们算是彻底结束了吧?因为不管是她的不孕,或是她对他说出那些残忍绝情的话,都确切的让他明白了他们是不可能再复合的,所以他应该已经放弃了才对。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从她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与她联络,一次都没有。 嘴角轻扯,她黯然的一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总之,这些东西你都收起来,尽量吃,吃多一点,快点把自己养胖,这样做起新娘……啊!」说话的人脚被踩了一下。 「瑞香的意思是说,你太瘦了,多吃点胖一点,这样以后结婚时做新娘才会好看,男方的爸妈才会满意,觉得你有福气。瘦巴巴的媳妇谁要呀?」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啦,你别误会。胖一点的新娘比较有福气啦,你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夏美里无言以对。 「好了,我要去教室看看那群顽皮的小家伙到齐没,待会儿还要升旗呢。」 「我也是。」 「我们也是。」 「待会儿见了,美里。」 一瞬间,大家跑得不见踪影。 夏美里一整个说不出话,完全搞不懂这群同事今天是怎么了?还有桌上这堆吃的…… 她眉头轻蹙,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知道不能拂逆同事的好心,只能将东西按可保存期限分类,可以存放一段时间的先塞进抽屉,不能存放必须在今天吃完的就直接放在桌上,免得遗忘。 她现在觉得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还好她没吃早餐,不然看到这么一大堆吃的,她一定会想吐。 长叹一口气,她拿起最不能久放的饭团送到嘴边,勉强自己咬了一口,食不知味的咀嚼后吞下肚,然后再一口又一口的重复一样的动作,直到她没办法再吃为止。 但即使如此,她也只消灭了饭团的三分之一而已。好累。 「当当……」 早上升旗的钟声响起,随后响起的是学生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充满了活力。 这是一间很小的小学,全校师生总和不足两百人,除了六年级还有两班之外,其他年级都只有一个班级,这是少子化以及年轻人外移到城市的结果。 听着校内播放集合升旗的乐声,夏美里将没吃完的饭团放到桌上不会影响她工作的一角,打开个人电脑准备工作。 身为学校外聘的行政人员而非教职员,她向来不需到操场去参加升旗典礼。 操场上,先是传来集合的乐声,然后是训导主任指挥排队的声音-- 「排好,不要讲话。」 「排好,对齐。向前看,稍息。」 「六年一班,六年一班最后面的陈盛铭不要讲话!」 听见这段广播,一星美里的嘴角忍不住往两旁轻扯,因为这名被训导主任指名道姓教训的陈盛铭,正是训导主任自家的宝贝儿子,因为太聪明又太顽皮,总是令主任烦恼不已。 小孩永远是令父母亲烦恼的宝贝,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这辈子不会有这类烦恼,还是该悲哀自己即使想拥有,也永远拥有不了让自己烦恼的宝贝? 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甩了用头,她甩开多愁善感的心情,命令自己振作起来。 校内广播开始播放国歌,然后是国旗歌,她可以想象国旗缓缓升起的画面。 音乐结束,麦克风的声音再度响起,训导主任拿起麦克风来训话,内容与每天升旗后所说的大同小异。 「美里,美里。」黄老师从外头跑进办公室,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 「怎么了,黄老师?」她问。 「校长说待会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对全校宣布,所有人都要到操场集合,你也要去。」 「我吗?」 「对,尤其是你。快点。」黄老师说完,迫不及待的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紧勾着她的手臂将她往操场方向拉去。 「黄老师,你走慢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校长要宣布什么事吗?」她茫然的问。 「等一下妳就知道了。」黄老师迅速答道,语气中不知为何好像惨杂了一丝兴奋在里头。 是她的错觉吗?夏美里疑惑的想。 教职员办公室距离操场并不远,穿过一个中庭长廊就到了。 只是……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本该在操场上排好队、听训导主任训话的全校学生们,怎么会夹道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还人手一朵玫瑰花,笑得春暖花开? 夏美里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愕然的看着眼前一张张稚子纯真的笑脸,连黄老师松开她的手退站到一边去,她都不知不觉。 「开始行动。」 站在操场讲台上的校长一声令下,夹道排成两排的学生们开始一左一右的走向她,将手里的玫瑰递给她。 她一脸茫然不解,被动的将那一朵朵的玫瑰花接过手、捧在手中,其中有红的、有粉红的,还有紫玫瑰。 不只是全校学生送她花,后来连老师、职员们都人手一朵花的走到她面前,笑咪咪的将花送给她。 「好羡慕你喔,美里。」陈老师说。 「我好嫉妒妳喔,美星。」张老师说。 「祝你们白头偕老。」林老师说。 「永浴爱河。」李老师说。 「要幸福喔。」黄老师说。 最后,送到她面前的玫瑰花不再是一朵,而是一束,这让为防手中上百朵玫瑰花掉落而低头的她不禁拍头看向来人,然后呼吸一窒。 何海胤?! 「一共两百一十朵玫瑰。」他深情专注的看着她说:「其中三十三朵紫玫瑰代表我爱你,一百朵红玫瑰代表我对你的爱是百分之百的爱,还有剩下的七十七朵粉红玫瑰代表的是……」 说着,他蓦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将手上那东包装精美的玫瑰花束举起来,递向她。 「请你嫁给我,美里。我,何海胤,今天当着仁美国小全体师生的面前发誓,我会爱你、疼你、珍惜你一辈子的,请你嫁给我好吗?」 「美里,快点点头说好呀。」 「对呀,快点答应他,像何先生这样的好男人已经很少了。」 「不是很少,是根本连提着灯笼都找不到,所以快点答应他。」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第十二章 四周的学生们开始在老师的怂恿下拍手起哄,不断地叫道,声音愈来愈大,但夏美里的脸色却愈来愈白。 她作梦都没想过何海胤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不仅大手笔的买了两百多朵玫瑰花,更利用全校师生劳师动众的帮他向她求婚。 或许这样的求婚对一般人来说是很浪漫,是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事,但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压力,是逼迫、是强迫中奖。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真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婚,不会拒绝他吗? 她说过他恨他,说过不希望再见到他,说过她之所以不孕都是他害的,这样他难道还不懂她的意思?不懂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吗? 请你嫁给我我会爱你、疼你、珍惜你一辈子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为什么要让她如此心痛难受?为什么?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同学们还在不停地喊着,他也还单膝跪在她面前,周围是一张张愉快、羡慕、期待、鼓励她点头的笑脸。 但她要怎么点头?她根本就没办法、也不能点头。 「对不起。」她低声说道,然后在众人目光中将手里沉甸甸、捧抱着的近两百朵玫瑰花转交给站在离她最近的黄老师。 后者一脸错愕,反射性的伸手接花,却因为花实在太多了,没办法全部捧抱住而纷纷掉落在地上。 「美里?」 身后,有人发出疑惑不解又似难以置信的声音叫她。 她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因此花一交出去之后,她立刻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离去,留下现场一片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与弥漫整个校园的尴尬气氛。 突然发生这种事,夏美里整个心烦意乱,冲回办公室后,她第一时间拿起皮包和钥匙马上就转身离开学校。 骑着车,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但是随即又想到他可能会到家里找她,而她现在却连一点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不能回家,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再面对他,因为她当着全校师生近两百人的面前拒绝了他的求婚。 请你嫁给我。 他为什么还不肯放弃,还向她求婚?他不是已经知道她不孕了吗? 地百朵红玫瑰代表我对你的爱是百分之百的爱。 百分之百的爱……他是认真的吗?真的不是因为自责、因为想负起责任才想与她结婚? 我会爱你、疼你、珍惜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 她是多么多么的想说好,多么多么的想答应他的求婚,让他爱她、疼她、珍惜她一辈子。她是多么多么的想,但是怎么能?她无法替他生孩子呀。 她不想他在未来后悔,不想他在未来怨恨她,一辈子是很长的,即使他现在对她的爱真是百分之百,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只因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善变的东西。 如果她真的答应他的求婚,和他结婚,结果却在多年后两人感情生变,到时他用她不孕的事来大做文章,打击她、逼离她的话,她一定会悲伤心碎至死。 逃吧,离开这里,到一个他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重新生活,就像四年前那样。 只要找不到她,他迟早都会放弃、遗忘她的对不对? 逃吧,离开这里。 下定决心后,她立刻将车头转向,与福林乡背向而驰。 她相信天下之大总会有她可以落脚而他找不到的地方,只要让他找不到就好了吧?她边想边笑又边哭。 她知道一边骑车一边哭很危险,泪水会遮蔽她的视线,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它们就像从会漏的水龙头流出来的水一样,一滴接着一滴的流个不停。 请你嫁给我,美里。我,何海胤,今天当着仁美国小全体师生的面前发誓,我会爱你、疼你、珍惜你一辈子的,请你嫁给我好吗?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好。我嫁给你。」她嘎哑的开口说。 「好。我爱你。」 「好,一辈子一辈子。」 「好,好,好呜呜……呜」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不会忘记他用两百一十朵玫瑰花请全校师生帮他求婚的画面,不会忘记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三十三朵是我爱你,一百朵是百分之百的爱,七十七朵是请你嫁给我。 她永远不会忘记的。 对不起,海胤,是我不够坚强,是我没有自信可以配得上你,让你爱我一辈子。 所以,请你忘了我,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我没办法带给你幸福,只能祝你幸福。 我爱你。 「村长,你真的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吗?任何可能的地方,你快点想一想。」何海胤在夏美里的屋子客厅里走来走去,整个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阿海呀,你先别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村长,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你叫我怎么能不急?都已经快八点了,她从早上离开学校之后就没回家,到现在都不见踪影,你叫我怎么能不急?」 「你放心,我已经跟警察局确认过了,今天乡里没有车祸发生,也没有死人--」村长安抚道。 「村长!」何海胤蓦然狂吼一声,因为村长的话让他想起上回她车祸躺在地上的画面。他至今仍心有余悸,所以一点也不想听到「车祸」这字眼,更何况是「死人」这两个字。 「哎哟,你叫那么大声是要吓死我呀?」村长拍着胸口道。 「对不起。」他说。 「我说你也别太担心,不用太着急,大家都在帮忙找,总会有消息的。」村长说。「倒是你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连求个婚都会把人家给吓跑?」 何海胤紧抿了下唇瓣,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没有好好的跟美里道歉,所以她才不愿意答应你的求婚?你老实跟我说,美里虽然不是我女儿,但是我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你这小子要是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看我怎么修理你。」村长威胁的警告他。 「谢谢你,村长。」何海胤感激的说。 「你没头没尾谢我什么?」村长一脸莫名其妙。 「谢谢你这么照顾美里,这么维护她。谢谢你。」他神情诚恳且认真的说道。 「你这小子别以为这样说,我就放过你,不会修理你喔。」村长回道。 何海胤正想开口说他不是这个意思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由远而近的叫喊声-- 「村长,有消息了,有美里的消息了!」 他双眼一亮,立刻转身冲向大门,一把将大门打开,把外头正往这边冲来的人吓了一大跳,猛然止住步伐。 「美里她在哪里?」他心急如焚的问。 对方似乎真的有些被他惊吓到,一时没有反应,直到村长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什么消息?美里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只听说有人看到她上了火车,不知道要去哪里。」 火车? 何海胤转头看村长,村长也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 时间的河流不停的流,夏去秋来,转眼已入冬。 何海胤敲敲门,朝着坐在客厅里埋头桌案的人唤道:「村长。」 闻声,福林乡村长从桌上抬起头来,在看见来人时顿时笑逐颜开。 「阿海,你又来啦,最近好吗?上星期怎么没过来?」 「到国外出差。这盒烟送你。」 「唉,人来就好,干么老是买东西阱,?」 他只是笑了笑。「最近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每天东家跑、西家跑、北家跑的,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事,想偷懒一下都不行。」村长叹息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能者多劳』吧。」 「也是。」村长笑道。 客厅静默了三秒钟后-- 「她有消息吗?」何海胤克制不住的哑声问道。 村长露出一脸歉意的表情,对他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家里的东西也都还在原位上,没人动过。你这次连续两个星期没来,东西可能都积灰尘了。」 「你真的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有什么人可以投靠吗?」 「阿海,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二十遍了。」村长再次叹息。 「我知道,但是除了你,我不晓得还能问谁这个问题。」何海胤苦涩的说。 他找过美里父母,她父亲早已搬到对岸定居,在那边结婚生子落地生根了,超过七年没和这个女儿联络。她母亲则是自换手机门号后就没和女儿联络,时间也超过了两年。 最可悲的是,她母亲之所以会换门号,完全是应了现任丈夫的要求,想维持家庭、家人的和乐。 「所以,美里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家人吗?」 他记得自己当时忍不住嘲讽的出声问对方,而她除了不断哭泣和说「对不起」之外,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每回想起这事,他就气愤不己,对美里也更加心疼。 他一定要找到她,给她一个家。 或许他们不会有亲生的小孩,但是只要她想要,他们可以领养,也能创造一个完整又幸福美满的家庭。 美里,你到底在哪里? 「铃铃……」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我接个电话。」村长对他说,起身去接电话。「喂?你是谁……美里!」 村长激动的叫了起来,迅速转头看向何海胤,后者早已从沙发上站起来,第一时间飞奔到他身边。 不要告诉她我在这里。何海胤无声的对村长说。 「什么?」村长问他。 他赶紧比了一个嘘的动作,从桌面上抓起纸笔,运笔如飞的写起字来,同时听见村长对电话那头的美里解释刚才那句「什么」是什么意思。 「刚才笔掉到地上,我弯腰捡所以没听清楚你跟我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顿了下,村长不禁数落道:「还有,你现在人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妳?竟然突然不告而别,之后还完全不和大家联络。美里,你做人不可以这样子。」 何海胤迅速写好字条,将它拿起来给村长看。上头写着-- 不要告诉她我在这里、我在找她,以免打草惊蛇。问她人在哪儿,跟她要住址。 村长看完纸条后,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现在人在哪儿?给我妳的住址。」 「为什么要住址?当然是要把你的东西寄给你了。妳以前住的地方上星期租出去,一些东西都堆在我这儿,你若不回来拿,我只好用寄的啦。你要回来拿吗?」 「什么叫你考虑看看?美里,不是村长要说你,你真的是很无情耶,亏我和你村长太太过去这么疼你,叫你回来拿东西顺便看看我们,你竟然说要考虑看看?!算了,你不用考虑了,把住址给我,我帮你把东西寄过去。」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不值得而已。」 「苦衷?什么苦衷?」 「那个人?你说的是谁?那个阿海吗?没有,那天你当着全校一、两百人的面前拒绝他的求婚,那可不是普通丢脸的事。听说他那天离开的时候脸很臭,之后我就没再听过他的消息了。」 「我骗你做什么?任何一个男人碰到这种事都会觉得很丢脸,把场面搞这么大,结果却被拒绝,我看那个阿海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来我们福林乡了吧,因为太丢脸了。」 第十三章 何海胤一脸无奈的看着村长。 「不管了,先给我你的住址,就算你要回来,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也搬不动,用寄的比较快啦。还是,你要搬回来住?要的话,村长我现在就叫李大婶把刚租出去的房子收回来,把它留给你。」 「算了,不回来就算了,不用勉强。把住址给我,我把你的东西寄给你。」 「垦丁?原来你跑到垦丁去了。」村长抬头看了何海胤一眼,后者双眼发亮。 「我正在写,几号?一百二十七号三楼逼士。」 「什么逼士?喔喔喔,英文abcd的b,第二个b,不是第四个d两个还真像。室是办公室的室,b室,我懂了。」村长写完地址后,直接将那张纸推给何海胤。 何海胤满脸感激的向他点头道谢,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皮夹中。 终于,他终于知道她在哪儿了。 垦丁,国境之南。 一百二十七号,海角一百二十七号吗? 美里,我说过天涯海角都会找到你的,你等着,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绝对不会。 你等着。 初冬的垦丁天气凉爽宜人,一点入冬的气息都没有。 大街上的游客人来人往,沿海的沙滩上也充满了戏水、冲浪的人潮,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生活步调缓慢而悠闲,一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度假天堂的fu。 夏美里离开福林乡后,其实在好几个地方流浪过好些天,直到来到垦丁,感受到这里的愉悦与悠闲氛围可以帮她放松心情,她才决定在此落地生根。 这里的工作不难找,只是薪水有点低。 不过她一个人,租间套房月租只要六千块,还含水电费,再加上自理三餐,一个月一万块的生活费对她而言已是绰绰有余,即使新工作的月薪只有两万块,她也觉得ok。 她不确定这里的人是不是悠闲惯了,动作总是慢吞吞的,反应还有些迟钝,所以她的手脚俐落和头脑清晰、条理分明,让老板娘特别偏爱,进公司才短短三个月就加薪了三次,成了总是让老板娘委以重任的大将。 但是相对的,她也比别人忙,即使在这垦丁逐渐进入淡季的时候也一样忙得不可开交。 「小美姊,你到底在忙什么呀?一起过来聊天嘛。」小凯对她说。 小凯和小莉与她一样是这间「潮流服饰」一号店的店员,两个人进公司服务的时问都比她久,小凯待了快两年,小莉则是待了三年,在这充满度假悠闲不想上班的垦丁,他们算得上是上进的资深员工。 「别叫了,小美姊可是大忙人,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和我们聊天呀。也是啦,连那么复杂的进货单都看得懂,还会帮老板娘买机票、订机位,也难怪老板娘总是会找她帮忙做事。看样子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成为小美姊的手下了,到时候可就要请你多多照顾呀,小美姊。」小莉冷嘲热讽的说。 夏美里无奈的在心里一叹。 如果问她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她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小莉的敌意。 小她三岁的小莉长得满漂亮,拥有一身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身材好又擅冲浪,是在地的知名美女之一,风头很健,很受欢迎。 可是自从她来了以后,受欢迎、受吹捧的风向就转向了她,然后她就被敌视了。 真的是无妄之灾。 她好无辜。 小凯隐约知道她们之间的矛盾,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眼角余光瞥见有客人上门,他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速地迎出去。 「欢迎光临。」 有客人上门对夏美里来说也算是得救,因此她感激地瞄了来客一眼,可下一秒钟却浑身一僵。 进门的客人有两名,一男一女,男的帅,女的美。 女的穿得很养眼,深v棉t不仅展露出她丰满姣好的身材,也勾勒出她性感的小蛮腰,还有那件短到不行的热裤,则让她那双又长又细又宜的美腿一览无遗。 标准的性感美女,标准的性感尤物。 男的…… 虽然她想告诉自己一定是她认错人了,但是男的……是何海胤。 他们两人就像来垦丁度假的一般情侣一样,女的依偎在男的身旁,一只手紧紧地勾在男的臂弯上,笑容满面。而男的……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突然转过头来,霎时与她四目交接。 夏美里浑身僵硬,面色苍白。 此刻的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又该对他说什么。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就算是想度假,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选择出国,而不会大老远的跑到这交通不便、需要开上好几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才对。 她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敢大胆的选择在垦丁落脚,但是谁能告诉她,他们俩的缘分为什么会这样牵扯不清、斩断不了? 现在该怎么办?要打招呼吗? 「杰森,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女店员吗?」注意到何海胤奇怪的反应,他身边的美女问他。 「不认识。」他将头转开,冷淡的开口说:「我看这里没什么好买的,我们走吧,到下一间店逛逛。」 「好。」美女甜声应道,两人像连体婴般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转眼消失在店外。 夏美里全身冰冷,感觉犹如置身冰窖之中。 不认识? 他竟用冷冰冰的声音说他不认识她,不顾上前与她说上一句话,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好像与她在同一个空间中多待上一秒都难以忍受? 感觉既无法原谅她,又……恨她。 「小美姊,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凯惊愕的声音倏然响起,夏美里猛然震醒过来。 「什么哭?」她伸手摸脸,感觉指尖下一片潮湿。「我最近眼睛有点怪怪的,莫名其妙就会流眼泪,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我得去眼科挂号了。小凯,你知道哪家医院的眼科风评不错吗?」她问小凯,不着痕迹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与话题。 「我也不知道耶,不过等一下,我上line问一下朋友,也许有人知道。」小凯说着立刻拿出手机,做起了低头族。 「好。」她轻应一声,也跟着低头回到工作中,然而那只是表面如此,她的心又痛又乱,根本没办法工作。 他恨她了,她心痛难受的好想放声大哭。 可是她不能哭,她必须要笑才行,因为这不就是她的希望吗?希望他放弃她、遗忘她,能够娶妻生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 看刚才那画面,她的希望应该会很快就实现,她应该要替他高兴,也该为自己高兴才对,但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呢?好痛、好痛…… 「小美姊,你的眼泪……」小凯站在柜台前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又流出来了吗?」她对他微笑,伸手将不知不觉又流下的泪水抹去。「你帮我问到医院了吗?」 「没有,大家的眼睛好像都很好,没人去看过眼科。」小凯无奈道。 「没关系,我再找别人问问好了。」她说。 「可是小美姊,你是什么时候眼睛不舒服的,怎么我都没发现?也没看过你像现在这样,眼泪流不停?」小凯疑惑的问。 「这是老毛病,很久以前就会这样,只是停了好一段时间,久到我都忘了自己眼睛有这个问题。」她轻描淡写的撒谎道。 「以前你没去看医生吗?」 「以前只会流个一两滴,今天比较严重,所以我才想去看医生。好了,有客人要上门了,麻烦你去招呼喽,因为我这样好像不适合见客。」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自我揶揄的笑道。 小凯哈哈笑了两声,转身迎向刚进门的客人。 「欢迎光临。」 强颜欢笑了一天,夏美里终于熬到下班时间。 她用眼睛不舒服当借口,推掉小凯和一群朋友一起去吃宵夜的邀约,一个人骑车回家。 一整天就那一次,何海胤没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想一想也是,光巧遇都让他这么急着想远离她了,他又怎么会二度出现在她面前呢?. 相反的,他大概会发誓这辈子都不来垦丁了吧?只因这里有他最无法原谅、最不想再见以及最恨的人--|她,待在这里。 应该笑的,因为她总算达到目的了,但「眼疾」却让她泪流不止。 车子弯进小巷,来到她租屋的楼下。 夏美里将车子停好,抹去脸上的泪水,这才拿起皮包走进公寓大门。 这栋公寓有七层,每层有六户,多是小套房格局,以出租为主,但也有人遇到有屋主要卖房,趁机将房子买下自住,单一间或一口气买下相邻两间将之打通合并的都有。 她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感觉邻居都还不错,如果确定了真要在这里长住,她想,若是有机会遇到有屋主要卖房子的话,她会去贷款将房子买下来。 当然,那是真的确定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之后。 其实比起这里,她更喜欢福林乡多一些,毕竟她在那里住了四年,早已习惯那里的生活方式与生活步调,只是一想到她当初是怎么离开、怎么不告而别的,她就没脸再回去见大家。 请你嫁给我,美里。我会爱你、疼你、珍惜你一辈子的。 言犹在耳的话让她才停歇一会儿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因为随之而来在她脑中响起的,却是他今天在店里说的话-- 不认识。 心好痛,泪水不肯稍止。 还好已经到家了,只要进去关上门后,她想怎么哭都行,不怕会引来侧目,也不怕会引发好奇,让人追根究底,害她倒开伤口痛上加痛。 从皮包里翻出家门的钥匙,她吸了吸鼻子,抹去溢满眼眶、遮住视线的泪水,找到钥匙孔,将钥匙成功的插了进去。 「喀、喀」两声,两段式大门门锁被打开,她抽出钥匙推门而入,下一秒却感觉有人捂住她的嘴巴,用力地将她往屋内推进。 「砰!」一声巨响,大门被关上。「喀、喀」两声,大门被上锁了。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夏美里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身体因惊恐害怕而颤栗不已,脑袋却飞速的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对方要劫财?劫色?会不会杀人灭口?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为她难过?为她伤心落泪? 她被最后一个想法震惊,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竟然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还在想他,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醒悟过来后,她立刻用力的挣扎,不料却一挣就重获自由。 她火速转身面向匪徒,原本漆黑的空间却在一剎那突然大放光明,让匪徒的模样清楚的呈现在她面前。 她呆若木鸡地瞪着眼前的匪徒,脑袋一片空白。 何海胤? 怎么会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难以置信又惊讶茫然的脱口问。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看着她,目不转睛又锐利迫人的眼神看得她逐渐坐立难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再次问他,然后皱紧眉头摆出严厉不悦的表情对他说:「你刚才的举动是怎么一回事?要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很害怕吗?」他终于出声。 「你要不要试试看?」她没好气的说。 「所以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吗?」他说。 第十四章 她不由自主的身子一僵,听他不疾不徐的接着说-- 「但是我怎么记得,在我吓到你之前,你好像就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是什么事情让你哭得这么伤心难过,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夏美里默然不作声。 「不能说吗?那么我可以猜猜看吗?」他紧盯着她,缓慢地说。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你的女朋友呢?她真的长得很漂亮,和你很相配。」她迅速开口转移话题,同时也提醒他和自己,在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有一道不可横越的沟渠,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嫉妒吗?」他冷不防的说,让她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不。」她强迫自己回答。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嫉妒,毕竟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又年轻,而且--」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她打断他说,一点也不想听他赞美他的女朋友,一点也不想。 他静静地看了她五秒,而后以确定的语气说:「妳在嫉妒。」 「我没有。」闻言,她浑身僵直。 「妳在嫉妒。」他再说一次,然后定定的看着她接续道:「不仅是嫉妒,而且还很伤心、很难过。你会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也是这个原因,因为看见那个女生--」 「我没有!没有!」她坚定的否认道,「眼疾」却选在这时发作,泪水不受控制的不断从她眼里流出来。 「可恶。」她低声骂道,狠狠地将流下来的泪水擦去,却怎么擦也擦不完,因为一直有新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可恶可恶可恶,连眼泪都要欺负她吗?可恶! 擦泪的手突然被他抓住,她看向他,还在想他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下一秒钟,她已被他用力的拉进怀中,紧紧地搂抱住。 「你这个笨蛋,傻瓜,呆子。」他说,「那女的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路边找来的临时演员,用来气你的。谁教你让我担心这么久,找了这么久。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你忘了吗?大笨蛋。」 受尽痛苦折磨之际忽然又被无罪释放,两者之间的落差实在太大,大到夏美里难以承受,再也遏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哇啊啊……呜呜……哇啊……」她抱紧他,嚎啕大哭。 十坪大小的套房里很安静,除了偶尔传来一个大哭过后吸鼻子的声音,没有其他声响。 外头也很安静,因为时间已接近半夜两点,夜已深。 夏美里有点被两点这个时间吓到,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会哭,一哭就哭了将近两个小时。 她是被哭神附身了不成?眼泪没流干也很神奇。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很尴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何海胤,还有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我不会放弃。 他竟然又对她这么说,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给他钉子碰,辜负他的真心害他成为大家的笑柄和同情的对象之后,他竟还在坚持,还不肯放弃,弄得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来拒绝他,黔驴技穷了。 头好痛,眼睛也好酸痛。 算了,不想了,再怎么想,短时间内她也不可能想出办法,况且明天她还要上班,还是洗澡睡觉比较实在。 想罢,她鼓起勇气从他怀里退出来,却在退到一半时受阻。 「放开我好吗?」她开口说,声音沙哑到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你想再次从我身边逃开吗?」他低头看她,沉声问道。 「我想去洗澡准备睡觉,因为我明天还要上班。」她老实说出自己此刻单纯的想法。 他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的松手放开她。 她立刻从他怀里退出来,起身走到廉价的塑胶衣橱前,从里头拿出换洗衣服,然后转身走进浴室,反手关门。 门没能关上,因为门板被某人一手抵住,接着某人一脚跨进浴室里。 「你这是干什么?」她瞠大双眼问。 「洗澡。」他丢出一个令她想尖叫的回答。 他是想和她一起洗吗?开什么玩笑?! 「你要洗,先给你洗。」她马上做出让贤的决定,跨步往外走,腰却在一瞬间被他伸手搂住,拦住了她往外走的步伐。 「一起洗。」他说。 一股热流突然直接往她脸上冲,让她一下便涨红了脸。 「谁要和你一起洗!」她暴跳如雷的朝他吼道。 「你在害羞吗?我们又不是没一起洗过澡。」他露出一脸有趣的表情。 「此一时彼一时。放手!」她咬牙命令道。 「没办法。就像你说的,此一时彼一时,你有逃跑的不良纪录,我得看紧你才行。」他摇头拒绝道。 「我在浴室里洗澡,能逃去哪儿?」她微怔的反问。 「你洗澡时的确不能逃,但是待会儿换我洗的时候,你就有机会逃了。我不能冒险,所以一起洗。」拍板定案。 「我不会逃。」她按撩着自己的脾气说。 「我不相信。」他摇摇头。 「我可以发誓。」 「我还是不想冒险。」他再度摇头。 「何海胤!」她再也遏制不住的朝他怒吼。 「我没有重听,所以你不必这么大声叫我,亲爱的。」他对她微笑。 她被他气到一个不行,正想抓狂怒吼,怎知一阵水花却突然从天而降,冰冷的水霎时淋得她一身湿,让她忍不住跳起来惊叫出声。 「啊!」 「抱歉,没注意出水的方向被调到莲蓬头那边而不是在水龙头这边。不过反正都要洗澡了,衣服湿了也没关系,脱掉就好。」他没啥诚意的道歉,一听就知道八成是故意的。 「你出去,我要一个人洗。」她生气的命令他。 他摇头,我行我素的在一瞬间就把自己上衣脱掉,然后开始脱裤子。 「喂!」 她朝他怒吼,他却置若罔闻,一下子就把自己脱得精光,然后转而动手帮她脱衣服。 「喂,你住手!何海胤,住手!」她怒吼挣扎。 不料却听见他说:「你再这样扭来扭去、磨蹭来磨蹭去的,我可不能保证待会儿就只是洗澡,而不做别的事喔。」 她身子一僵,顿时停止一切挣扎。 「卑鄙小人。」她咬牙游声道。 「谢谢你的夸奖,亲爱的。」他微笑。 「我不是你的亲爱的。」她继续咬牙切齿。 「你当然是,不只是我的亲爱的,还是我唯一的爱。」他说着,突然低头吻她一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用力的呼吸,咬紧牙根的问他,努力忽视他赤裸的身体和正在帮她脱衣服的那双手。 「想和你结婚。你不是知道吗?这个目标我可从来没变过。」他轻松的答道。 她却轻松不起来,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沉重了。 水管前端的冷水流尽,莲蓬头洒下来的水慢慢变热、变烫。她伸手去调节水温,然后压了些洗发精在手上,开始安静的洗头。 「我帮你洗。」他开口道,手劲轻柔的帮她洗头。 这回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拒绝,因为一来她知道挣扎和拒绝对他无效,二来则是她突然觉得很乏力,有种对一切现况都使不上力的感觉。 好累。 花了半个小时洗澡洗头后,两个人一起走出浴室。他问她吹风机在哪儿,接着温柔体贴的帮她将头发吹干。 头发吹干时,时间已经是三点,她昏昏欲睡的直接爬上床,倒头就睡。入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便是感觉到有只有力的臂膀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揽进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中。 那晚,她作了一个美梦,梦见她竟然怀孕了,所有问题因此迎刃而解,她笑着点头答应了他的求婚,然后又哭又笑的对他说出一直藏在心里的那句话-- 「我爱你,何海胤。」 「我也爱你,夏美里。」 早上醒来有种奇怪的感觉。 夏美里半梦半醒的想着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混沌的脑袋中却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她翻身,动作却一整个受限,然后她才恍然大悟的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的床上不只躺了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侧身贴在她背后、一只手臂紧搂在她腰间的何海胤。 「早。」 他沙哑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她脑后响起,接着她感觉到圈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松了松,让她可以翻身平躺,只是随之而来的一切,却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他翻身压到她身上,低头吻她。 他的吻温柔又霸道,不容她拒绝。双唇如此,舌尖亦然,在温柔又霸道的挑开她的唇齿后,长驱直入的探进她口中,炽热饥渴的吻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浑身发热、心跳失速,一种空虚需要的感觉逐渐在体内蔓延,让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搂他的脖子,用力的回吻他。 激情来得又快又急,他火速除去两人身上的衣服,伸手探入她腿间确定她湿润的程度,然后一个用力的挺身,将自己推进她体内。 她弓身低喊,瞬间将他搂得更紧。 他开始在她体内移动,先是缓慢规律,然后愈来愈快、愈来愈猛。 快感在两人体内迅速堆积,然后爆发。她弓身尖叫达到高潮,他加速猛烈冲刺,随之跟进,整个人沉重无力的瘫在她身上。 他们心贴着心,狂跳。 他们的呼吸混合交错,分不清你我。 他们是那么的相配相属,从头到脚都契合。 他们是注定的天生一对,任何人事物都别想将他们分开。 过了许久,他拥着她翻身,与她互换位置,然后开口对她说:「我爱你,美里。嫁给我好吗?」 她的「眼疾」再度发作,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 「我不爱你。」她昧着良心说。 他没有与她争辩,囡为事实胜于雄辩,她连在梦中都开口对他倾诉爱意了,又怎么可能会不爱他呢? 如果她真的不爱他,昨天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如果她真的不爱他,现在也不会泪流不止,眼中又充满悲伤。 「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全部告诉我。」他温柔的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问她。 「我不爱你。」她再度说道,不像要说服他,比较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我都知道这是谎话。你在害怕什么?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如果真的解决不了你的害怕,我会放弃。」他凝视着她,认真的说道。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愿意放弃的话,夏美里的心情很复杂,既觉得看见一道曙光、一个希望,但盈满心头的却又是失望与绝望。 「我有不孕症。」她挣开他的怀抱,将棉被拉到胸前,面色淡然的坐起身道。 何海胤心想,果然如此。他不动声色的随她坐起身说:「你说过,我知道,然后呢?」 「这辈子我很难怀孕,很难有小孩。」 「我知道不孕症代表什么意思,然后呢?」 他不愠不火的态度让她脸上逐渐露出一丝怒容。 「你还不懂吗?」她用冰冷取代怒气。 「不懂。」他直接丢出这两个字。 她脸上的怒容再度浮现,下一秒却又被她抑止了下来,再度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第十五章 「我没办法生孩子,这就表示如果你和我在一起,这辈子将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她说。 「我不在乎,反正我没有多喜欢孩子。」他露出一脸不在意的表情。 「你现在会这样说,不代表未来会这样想。」 「或许。但是如果未来哪一天我突然想要一个孩子,我会去领养。」他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说道。 「那不是你亲生的。」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慢地说:「是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血脉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你的父母亲不会这样想。」 「我父母亲离婚多年,母亲早已再婚有其他家庭和孩子,没空管到我这里来。至于父亲,他已经同意要尊重我的决定。」他看着她说。 她震惊的望着他。 「没错。」他点头证实她的想法。「我已经把你得了不孕症的事告诉他,他同意尊重我所有的决定,包括和你结婚,以及婚后将不会有孩子这件事。」 「你不要说谎。」她既惊讶又难以置信的摇头道。 「我没有说谎。如果你不信,可以跟我回台北,当面问我父亲看我有没有说谎骗你。」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平静地说道。 夏美里无法克制自己,不断地摇着头,不相信他竟然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父亲,还得到谅解与许可,她不相信。 「如果你不断拒绝我的求婚,只是为了担心害怕不能为我传宗接代的话,这已经不是问题了。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我们一个一个解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说过我是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他坚定不移的凝视着她说。 她辛苦筑起的防御城墙逐渐崩毁,泪水再度溢出眼眶,滑落她不再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脸。 「一辈子是很长的时间,我怕你会后悔。」她泣声道,在担心与放下心之间痛苦挣扎。 「我绝对不会后悔。」他将她拥进怀中。 「我怕你后悔之后会怨我、恨我,会拿这件事攻击我,逼我离开。」她继续哭泣,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她的不安、害怕与挣扎。 「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事。」他斩钉截铁的向她保证道,心里却诧异不己。 他从没想过她会想这么多,竟然想到了未来,怕他后悔后会拿她不孕的事攻击她、逼她离开?!老天! 「我怕我没办法让你爱我一辈子,怕你会变心。我没有自信。」瓦解的城墙再也无法阻止她将所有的忧虑惶恐倾诉而出。 「你不需要自信,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他告诉她,心疼的低头亲吻她,然后更加的拥紧她。「我会爱你、疼你、珍惜你一辈子的。相信我,美里。相信我。」 「我好怕。」她依旧泪流不止,泣不成声。「爸爸也说过他最爱我和妈妈,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结果他还是爱上了别人,抛弃了我和妈妈。」 原来她的不安与害怕不仅来自于不孕,其中还包括了父母离异、幸福家庭破碎的阴影。 难怪她会说她怕他变心,怕他会利用她不孕的事将她一过离。 原本幸福的家庭和爱他的一对妻女都不能挽回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一个势单力薄的黄脸婆又有什么能力挽回呢?况且还有「不孕」这个不可饶恕的罪名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她会惧怕、会忧心,会想拒绝他、逃离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点了。 「我不是妳爸爸。」他沉声道。「如果我是他,我绝对不会让事情演变成这样,放弃原本拥有的幸福家庭,和从小捧在手心、小心呵护长大的女儿,绝对不会。所以……」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告诉她说:「他现在很后悔。」 她突然整个人都静止下来。 「为了找你,前一阵子我到过对岸去找他。」他告诉她。 她依然静止在那里,连抽噎声都停止了下来。但是他知道她有在听他说。 「我想从他那里得知你的下落,以为他会知道,他却告诉我他已经很久没和你联络了,正确时间是七年三个月又五天。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没去细想他怎么会将日子记得这么清楚,连几天都说得出来。」 他说着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接下去。 「当时的我只觉得生气,所以忍不住冷嘲热讽的问了他,问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像他这么狠心绝情,对待自己原本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长大的女儿长达七年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他沉默许久,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停顿许久,迟迟没有再出声说那句话是什么话,让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抬起头来看他。 「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看着她。 她没有应声,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他说他没脸和你联络。不是不联络,而是没脸面对你,没脸问你过得好不好,没脸再对你以父亲的身分自居。」 她怔怔的看着他,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他温柔的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怜惜的凝望着她。 「你爸在跟我说这些话时,说着说着眼泪就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和你一样,他的泪水似乎怎么抹、怎么擦都擦不干,你这一点肯定遗传自他。」 她终于按捺不住的呜咽出声,将脸重新埋回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哭。 「我们谈了很多,我问他后不后悔?他说很后悔,每天都在后悔,无时无刻不后悔,但却不能因为后悔就再次毁掉现在这个家庭。」他轻抚着她的背,娓娓说道。 「他说他还记得你刚生出来的样子,记得你刚学走路的样子,记得你第一次开口叫他爸爸的样子,和你第一次离开他们去读幼稚园的样子。 「他说那一天你哭得好惨,他和你妈妈就躲在门外偷看,既心疼又不舍。后来隔天早上要去上幼稚园时,你还没出门就开始哭,那可怜的模样让他不得不投降,那天就没让你去幼稚园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才慢慢改善。 「他跟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还说当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写情书给你时,那天晚上他作了一个恶梦,梦见你跟一个臭男生走了,他在后面怎么叫你都没有回头,害他当场就被吓醒。」 说着说着,他突然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缓声告诉她。 「他说,他很想你。」 「砰、砰!」 大门上忽然传来砰砰两声的敲打声时,夏美里的情绪虽然已经平复,但一双眼睛却是又红又肿,鼻子也一样,根本见不得人。 所以,当她听到门外响起小凯呼叫她的声音,同时蓦然想起上班这件事时,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何海胤。 「谁?」他问。 「同事。」她语音沙哑的回答。 「男的?」他陈述一个很明显的事,语意不明。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然后一动也不动。 「小美姊,你在家吗?小美姊?」等不到回应,门外小凯的再度出声叫道,同时还伴随着「砰、砰、砰」的敲门声。 「拜托你帮我跟他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要请假一天,没办法去上班。」她声音沙哑的拜托他说。 「他不是妳的追求者吧?」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 她错愕的看着他,同时恍然大悟他刚才那句语意不明的「男的」是什么意思,而后突然有点想笑。 「不是。」她说。 「你确定?」他紧盯着她。 「不是。」她再说一次,「小凯年纪比我小,而且已经有女朋友了。」 听见对方已经有女朋友的事,何海胤整个放下心来,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转身走到大门前,把门打开。 「小美姊--」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小凯兴匆匆的叫道,却在看见从门内走出一个男人时,整个呆若木鸡,接着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说:「呃,对不起,我好像走错地方了。抱歉、抱歉。」 「你没走错地方。」何海胤说。 「啊?」本来已经转身要走的小凯蓦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没有走错地方,夏美里的确住在这里没错。她今天身体不舒服,要请假一天,麻烦你帮她请假。」说完,他转身进屋。 「等一下、等一下。」小凯连忙将他拦住。「你是谁?小美姊呢?她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她人在里面吗?我进去看看。」 说完,他也没多想就直接往门内钻,不料下一秒却感觉衣服后领被勾住,整个人不受控的倒退噜,被提回大门外。 「喂,你干么?」他发火道。 「美里不舒服在休息,你不要进去打扰她。」 「我只是进去看一眼,确定她人在里面休息,要不然我要怎么相信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说的是实话?我可从没听小美姊说过她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你到底是谁?」 小凯虽然年轻又有点懒散,但不代表他没有脑袋,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尤其那个「别人」还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我是美里的未婚夫。」他的机警让何海关肌对他提升了一点好感,开口告诉他。 「你骗谁呀?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小凯压根不信。 「随你信不信。总之麻烦你替她请假,还有顺便帮我跟你们老板说,美里再过不久就会跟我回家、和我结婚,所以他现在就可以开始征人了。」 「你别乱说话,我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一直躲在门后听他们讲话的夏美里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叫道。 「小美姊!」听见她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不太像,小凯还是在第一时间转头,然后就一整个楞住。「小美姊,妳呃,妳的眼睛……呃,是怎么一回事?」 「不舒服。」她简单扼要的回答,视线再度移由何海胤脸上,再次强调的对他说:「我还没答应你。」 「我知道,所以我刚才说的是『不久』而不是『马上』。」他对她微笑道。 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好转头对小凯说:「你别听他的话。」 「你还是听我的话比较好,免得到时候美里突然跟我离开,你会落到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被老板怨恨。」何海关肌对小凯说。 「你不要恐吓他。」 「这不是恐吓,是良心的建议。」 「小凯,你别理他。」 「你若是聪明的话,最好理一理。」 「何海胤!」她恼怒的叫道。 「怎么了,亲爱的?」他一脸笑咪咪。 看他们两人的对峙,小凯只有一个感觉,那就小美姊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聪明的他很快就有了决定。 「我看我还是理一下好了,小美姊。」他说。 「小凯!」夏美里不敢置信的叫道。 「聪明。你会有前途的。」何海胤称赞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不管如何,被称赞总是件快乐的事,小凯扬了扬嘴角。 「小美姊,知道你没事就好,我要回去上班了,老板娘还在店里等我带你的消息回去呢。我走了,未婚夫大哥,再见。」说完,小凯挥挥手,头也不固的转身离开。 小凯那句「未婚夫大哥」让夏美里一整个无言以对,何海胤到底什么时候变成她的未婚夫了?她又还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终章 思绪猛然一顿,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刚刚想的竟然是「还没」而不是「不会」,她的心终于还是动摇了吗? 其实如果她肯老实一点的话,她的心早在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后来又得知那是一场误会后,就已经动摇了。 经过那场误会,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眼睁睁的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之前针对他的希望全是自欺欺人。 她是那么的爱他,而他也爱她,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她不鼓起勇气拚上一拚、赌上一赌呢? 只是怕受伤,因为害怕就不敢尝试,那不是因噎废食吗? 爸爸虽然背叛了婚姻、背叛了家庭,现在还充满了后悔,但是爸爸在前一段婚姻里的确认真的爱过她和妈妈,所以才能拥有数不尽的幸福回忆。 那么反观她呢? 如果她现在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就放弃,那么未来陪伴她的,大概也只有数不尽的后悔吧? 他说,我不在乎,反正我没有多喜欢孩子。 他说,如果未来哪一天我突然想要一个孩子,我会去领养。 他说,血脉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说,你不需要自信,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我会爱你、疼你、珍惜你一辈子的。相信我。 相信他。 相信他,相信他! 她必须鼓起勇气跨出这一步才行,只要相信他,只要勇敢爱,即使未来等待她的是伤心难过、是心碎后悔,她也不会有遗傲。 父亲他已经同意要尊重我的决定。 传宗接代已经不是问题了. 要孩子我会去领养…… 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只要相信他就够了。 深吸一口气,她毅然决然的转身面对他,在自己的勇气丧失之前,冲口而出的对他说:「好,我答应你的求婚,我们结婚吧。」 何海胤闻言,先是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旋即立刻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来,旋转,大笑。 「谢谢你,美里。我会爱你一辈子的,谢谢你。」他激动又开心的对她说,说完随即深情款款的亲吻她。 小凯的选择是对的,因为三天后夏美里就被何海胤软拖硬磨的带回台北了,对于老板娘一脸不舍的神情,她也只能歉疚的说声对不起。 回到台北之后,何海胤马不停蹄的立即着手两人的婚事,仿佛怕下一秒她就会反悔,改弦易辙不嫁给他一样。 所以,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找了两个证人,然后直接将她带到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 他们俩的结婚证人是他当兵时的同袍,以前同居时她听他提过,也就是「曾经沧海」四人组中的「曾」和「经」那两个人。 虽然早有耳闻,但却是第一次见面,令夏美里有些尴尬、腼腆,频频向两人说「不好意思」、「对不起」、「麻烦你们了」,因为何海胤先前在电话中完全是用命令的口吻把人家叫来的,也不管对方现在是在上班还是在做什么、有没有空,令她真的是满怀歉意。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不自觉的,她又再次说道。 「你别再说不好意思了,因为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才对。」曾呈羿说。 「没错,应该是我们才对。」傅经云点头附和。 「为什么这样说?」夏美里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没告诉你吗?」曾呈羿说着,瞄了一眼正坐在柜台前填表格的何海胤。 「告诉我什么?」她茫然的摇摇头。 「两年前我们四个人有一场赌注,结果你老公成了其中唯一的输家。」曾呈羿挑眉微笑的说。 「没错,输了却不认帐,还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堆煽情的废话想赖帐,真的是有够卑鄙无耻的。」傅经云悻悻然的指控道。 因为那一堆煽情的废话害他被老婆误会他不仅没同情心,还有落井下石的坏心眼,真的是呕死他了,愈想愈气。 「你们赌什么?」夏美里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三年之内挽回最爱,如果办不到,就得替其他人支付一切婚礼开销费用。」曾呈羿扬唇道。 「一切婚礼费用?!一个人付三个人的?!」她瞠大双眼。 「没错。」 「太狠了,你们都已经得到幸福了,怎么可以要求唯一没得到的人帮你们付婚礼费用?这样太过分了!」她愤愤不平的说。 「这叫愿赌服输。你们女人怎么每一个反应都一样呀?果然是妇人之仁。」傅经云不禁翻了一个大白眼。 「问题是海胤又没有输,他的确是在一年内就让我点头答应嫁给他啦,他并没有输。」夏美里据理力争的为老公平反。 「你刚才可能没听清楚,我说的是两年前。」曾呈羿说。 「我听得很清楚,但是有个问题我想要问你们。」 「什么问题?」 「你们四个人打赌的时候,可知道尊夫人当时人在哪里?或者是在哪里可以找到她的人?」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问道。 曾呈羿和传经云两人不由自主的对看了一眼,同时点头。 「知道。」 「很好。」她很满意这个答案。「所以你们是在知道尊夫人下落的情况下,花了一年的时间将老婆娶进门。而海胤也是在找到我、知道我的下落之后,花了一年的时间将我娶进门。请问他哪里输你们了?」 曾呈羿和傅经云顿时哑口无言。 「可是一年内的期限--」傅经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找人的时间不应该算在期限之内,想必各位的夫人一定都会赞成。」她说完对他微微一笑。 傅经云一整个呆若木鸡,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哈哈……」曾呈羿遏制不住的仰头大笑,因为看好友在女人的手上吃瘪实在是太好笑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填完表格的何海胤走过来,好奇的看着他们三个人问道。 「你老婆超厉害的。」曾呈羿对他竖起大拇指笑道。 「你做了什么?」何海胤看向夏美里。 「什么都没做呀。」她摆出无辜的表情。 「才怪!」傅经云立刻跳出来大声反驳。「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竟然说两年前我们打赌那件事你并没有输,而且还拿我们的老婆来威胁我们耶!厚,兄弟,你这个老婆还真的是很不简单耶,吓到我了。」 傅经云以一脸叹为观止的神情边摇头边说,让一旁的曾呈羿忍不住笑个不停,而夏美里则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我哪有威胁你们呀?」她低声为自己辩驳。 「哪没有?呈羿,你说有没有?」傅经云转头要同在现场的兄弟为他作证。 「有没有我不予置评。」曾呈羿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不过美里说,找人的时间不应该算在一年的期限之内,而且……」他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她说,想必我们几个的老婆一定都会赞成她这个想法。」 「你听,这不是威胁是什么?」傅经云迅速接口对何海胤说。 怎知他却哈哈大笑出声,还拍手赞道:「老婆,干得好。」 傅经云整个人张口石化,无言以对。 「所以,那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惩罚,你也打算要赖掉了是吗?」曾呈羿似笑非笑的挑眉问何海胤。 「不,就照当初约定的那样。」他说。 「嘿,总算有点良心。」傅经云复活般地道。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夏美里看着他们间。 「由于我们三位老婆大人的关系,赌输的惩罚让他逃过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答应我们当他和我们一样重获幸福之后,会招待我们三对夫妻出国二度蜜月。我们可是一直都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曾呈羿笑着说。 「你答应他们要去哪儿?」夏美里转头问老公。 「还没决定地点。」 「很好,那就去泰国吧。」 「噗!」傅经云瞬间就喷气出来,压根没料到何海胤的老婆会这么抠。「泰国?靠!」 他的反应让夏美里遏制不住的立刻笑场。 「我开玩笑的啦。」她边笑边说:「支付三场婚礼的花费和招待你们三对夫妻去二度蜜月的费用可是天差地别,谢谢诸位手下留情,谢谢你们的宽宏大量。」 「先别谢,也许我们要去欧洲,那也要好几十万。」傅经云连忙申明,免得最后真的去了泰国。「海胤,如果我们最后决定要去欧洲,你该不会不认帐吧?」他转向兄弟做确认。 「不会。」何海胤肯定的答道,「只要你们乔得出时间,不管是要去欧洲、美国还是英国都可以,只要还在地球上就行。」 「这话可是你说的喔。」 「是我说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乔时间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因为整整过了两年,那三对夫妻还没乔出可以一起出国玩的时间。 为此,夏美里对老公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他当初会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只要乔得出时间就可以,看样子他一定早知道他们几个人的时间有多难乔了。 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下午才这样想,晚上就听见老公告诉她,大家终于乔出可以一起出国玩的时间了。 地点是法国、德国、瑞士,出发时间在一个月后。 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们果然还是选择了欧洲。 不过对于地点里有法国这个选择,她倒是挺欢喜的,因为拜《山居岁月》那本畅销书所赐,她对法国普罗旺斯向往已久,说不定这回就有机会到那里一游。 一个月转眼就过,他们四对夫妻八个人一起坐上飞机,飞往法国巴黎。 美丽又浪漫的法德瑞三国处处是风景,到哪儿都让人流连忘返,不想离开,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两个星期的旅游时间转眼间就只剩下最后三天。 想到就快要离开了,夏美里感觉非常不舍,还有点忧郁,好想好想一直待在这里继续旅游下去。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这心情的影响,隔天她便觉得人有些不舒服,然后被大惊小怪的老公架到医院,再然后,她便犹如掉进梦里般的虚幻不真实-- 医生说,她怀孕了。 她在想这个法国医生会不会是没职照的庸医,虽说过去两年她一直很用心在改善体质,做了一切可以做的努力,但是她的妇科医生还是很肯定的告诉她,她怀孕的机率很小。 所以,到底是法国这个医生是庸医,还是她的主治医生是庸医?抑或者只能将这一切视为奇迹,天赐的奇迹? 这突如其来的大惊喜让她哭得不能自己,在医院诊所里哭,回到饭店后还在哭,接受大伙轮流前来恭喜她时,她更是哭得渐沥哗啦,把一旁的老公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逢人就请对方帮忙想办法,看有什么好办法才可以让她不再哭泣。 结果叶香茴一句「妳情绪这么激动,对肚子里的胎儿不太好喔」,立刻就止住了她的泪水,让她慢慢地冷静下来。 老公则在一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在欧洲的倒数第三天就这么过了,倒数第二天也因为保护过度的霸道老公而浪费在饭店的床上,让她一整个有种乐极生悲的感觉。 两星期的欧洲之旅就要结束了,明天即将要离开这里,真的是好快、好舍不得呀。 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无声的叹气。 「妳在干什么?」洗好澡的老公从浴室里走出来问道。 「收拾行李呀,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不是吗?」她答道,话未说完,人已被他拉离行李箱,护送到床边。 「不,明天我们不走。」他说。 「啊?不走是什么意思?」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问道。 「我已经打电话跟爸说过了,等妳身体状况稳定了之后我们再搭飞机回台湾。」 她张口结舌的看着他,被这无预警的消息给惊呆了。 等她身体状况稳定? 「那要等多久呀?」她脱口道。 「大概一两个月吧。」 「啊?」她整个被吓到。「你的意思是要在欧洲再待一两个月?那要花多少钱啊?」她瞠目叫道。 「这妳就不用担心了,妳老公和妳公公都很有钱。」他微笑的吻了她一下。 「况且妳不是很想再继续待下去,而且一直想去普罗旺斯一趟吗?趁这机会正好可以去。」 「你是认真的?」她问他。 「当然。我已经跟曾呈羿他们说了,我们会留下来,明天就不和他们一起去机场了。」 夏美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进梦里一样,怎么会这么不真实? 「爸他也答应了?那你的工作」 「爸说他自己会看着办,叫我不用担心,也叫妳好好保重身体、好好玩。」 夏美里完全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他们这对父子对她真的是好到无话可说。虽然这回是有点「母凭子贵」,但是他们对她的纵容和宠爱真的已经快到达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无言,真的好无言。 「开心吗?」老公问她。 「如果我敢说不开心,一定会遭天打雷劈。」她既幸福又有些小无奈的说。 「开心就好。」他又吻她一记。「对了老婆,我有没有跟妳说过我爱妳?」 「大概有两个小时没说了。」她一本正经的回道。 「我爱妳,老婆。」他立刻说。 她的心微微地发软。「谢谢你爱我,老公。」 「不对,不是这个答案。再给妳一次机会。」 她无奈的一笑,顺从的说出他想听的答案。 「我也爱你,老公。」 「答对了。奖励是老公热吻一个。」说完,他低头吻住她。 幸福绵延到永远。 *欲知曾呈羿成功追回最爱的故事,请看花园系列1603曾经沧海之一《曾经许诺过》 *想知道傅经云如何顺利挽回前妻,请看花园系列1657曾经沧海之二《经常想到妳》 *要看纪沧廷用心机拐回同居女人,请看花园系列1682曾经沧海之三《苍天可鉴情》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