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秘密》 第一章 寂静的黑夜里,明月洒下的银光,将一男一女的影子映照在墓碑上。 这墓底下,埋的是一名十八年华的妙龄女子,三天前才下葬。 这一男一女伫立在墓碑前,看似在凭吊,口中谈的,却是另一桩喜事。 “三日后,就要出阁了。” 说话的男子有着颀长的身形,穿着棕色的单袍,束腰带上挂着刀,上半身穿着银貂皮制成的坎肩,脚穿软筒牛皮靴,头戴披肩帽,有着蒙古人的阳刚,英气中带着粗犷,望着身边的汉人女子,沈重的话语中有着怜惜。 “是呀。”连水瑶用着轻快的嗓音回答,似乎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相较於她轻松的神态,巴图的神情却是沈重的,毕竟,这位美丽娇柔的女子是他好兄弟的妹子,他也视同自家妹子般的爱护她,而这桩亲事实在太委屈她了。 “这样好吗?”巴图低沈的语气中充满了忧心。 “这样有什麽不好?”连水瑶好笑的反问他,这笑,是带着自嘲的。 望着她不甚在乎的态度,巴图禁不住摇头。“你连对方长什麽样子都不知道。” 她直视巴图,淡然道:“有必要吗?”那双美眸充满了沧桑世故,已没了往日的热情和纯真,在历经满门抄斩的劫难后,她的心早已经死了,之所以还继续苟活到现在,只为了一个目的——报仇。 巴图想了想,自觉多此一问,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的确没必要。” 连水瑶天生丽质的脸蛋在月光照射下,五官更显精致秀丽,以她的相貌来说,要找个好人家嫁去当正室是绝对没问题的,偏偏造化弄人,她不但要嫁,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嫁,也不能当正室,只能去做别人的小妾。 为了逃过满门抄斩的重罪,苟活於世上,她甚至连隐姓埋名都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从这世界上消失。 死——是唯一逃过满门抄斩的办法,可以躲过朝廷官差布下的天罗地网,只要连大人的女儿连水瑶因为重病香消玉殒於人世,就能逃过一劫。 以死来逃过死劫?多可笑的计划,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她望着自己的坟墓,是的,眼前的墓碑上刻的是她的名字连水瑶,但棺木里躺的却是一个与她有着同样年龄、相貌相似的女子——施青儿,一个跟她一样红颜薄命的女子。 或许是她连家不该绝后,老天网开一条生路让她走,在皇上将他们连家满门抄斩之前,兄长在大漠上结拜的蒙古义兄巴图赶来将她救走,也因此让她逃过一劫。 不过满门抄斩的罪名仍在,她活下来了,却必须过着逃亡的生活。 巧的是,施家的姑娘施青儿刚好重病身亡,穷苦的施家人早答应要把施青儿卖给北方钜富严霸天做小,钱都收了,偏偏这施青儿染病身亡,对施家来说不但是严重打击,更无力奉还已经花掉大部分的银两。 仿佛是命中注定,恰巧这施青儿与她相貌有五分神似,加上那严霸天远在北方的京城,从来没见过施青儿,不过是听闻施青儿的貌美和柔顺,便叫人来说媒,她只要稍微装扮一下即可瞒骗过去,於是一场逃亡计划便孕育而生了。 为了逃过朝廷的追捕,她决定照巴图的计划,买通施家,扮成施青儿嫁到严府,而要说服施家两老并不困难,只要他们守口如瓶,以后假女儿也会定期“孝敬”他们,对施家来说,有利无弊,还能保障后半辈子的生活。 说巧不巧,那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严霸天正是京城里的大富商,不但可以提供她藏匿之处,还让她有机会回到京城,找那奸臣田广廷报灭门之仇。 连家之所以被满门抄斩,全是因这田广廷上奏朝廷,诬陷爹爹和一批士子在诗文里辱骂朝廷,使得皇上下令将所有参与者抄家斩首。 她连水瑶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幸得老天有眼,不只给她一条活路,还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去给人做妾又如何?她根本不在乎。 “你真的不后悔?”巴图慎重的问她,希望她想清楚,只要有一丝后悔,都还来得及。 连水瑶嫣红的嘴儿逸出一丝冷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就算做妾为奴,我都愿意,也不在乎我要嫁的是谁,就算对方长得奇丑无比,缺了胳臂或是少了条腿,我都要嫁。” 芳华十七的她却遭此横祸,一颗心早在爹娘和大哥赴黄泉时,也跟着死了,只想付出所有代价来报仇。她原本清纯的少女心,已在这场血海深仇当中染上了沧桑和世故,也多了分城府,过去那位天真快乐、爹娘疼爱、兄长疼惜、无忧无虑的连水瑶已经不在了。 如今的她,肩负着报仇雪恨的重担,她要杀了奸臣田广廷,以慰爹娘和大哥在天之灵。 “巴图大哥,你不必为我担心,能苟活在世上,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水瑶今生若不能报答你,来生必将结草衔环以报恩情。”她说着便要向他下跪叩首。 巴图伸手阻止她,不愿她多礼。“快别这麽说,要是我早点赶来就好了,只恨我赶到时已来不及救你爹娘和义弟,要是能再早一天到的话……”说到这里,巴图也感到非常哀恸和悔恨,想起结拜兄弟惨遭如此冤屈便忿忿不平。 连水瑶轻声安慰他。“别自责,最起码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恐怕我也逃不出官兵的包围,已经与爹娘和大哥共赴黄泉了。” 巴图深深叹了口气,但很快收起眼底的忧伤,转成了凌厉。 “你大哥是我结拜义弟,他受奸人所害,我也不会善罢干休。” 她感激地看着巴图,眼眶再度泛红。“谢谢你,巴图大哥。” 说完感伤的事,两人收拾情绪,话题又回到原点,巴图对她说道:“虽然扮成施青儿嫁入严家为妾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但是,你真的决定要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我听说,严霸天这人性好渔色,已经纳了四名小妾,你嫁去,是给他做第五位小妾,把终身大事交给这样的男人,你不后悔?” 巴图忍不住为她心疼,虽然当时为了救她而想出这个代嫁的计策,但现在想来,仍不免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她救出一个火坑,却又推向另一个火坑? 她一脸坚决的回答他。“就算那人花名在外又如何?也不关我的事,重要的是嫁过去可以躲一阵子,有吃有喝有睡,比坐牢好太多了,又无须在外餐风露宿,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心意已决。” 她一点也不在意未来的丈夫长什麽样子,性情、人品又是如何,她只确定一件事,嫁入严家,可以让她免於杀身之祸,找机会报仇,基於这一点,她就该偷笑了,还有什麽好介意的? 不,她不会后悔,甚至还求之不得呢。 望着她坚定的神情,巴图赞许的点头。“好!能屈能伸,是女中豪杰,此去路上多珍重,若有任何需要或是遇到困难,你知道如何联络我。” 她感激的点头,巴图大哥已经把联络他的方法告诉她,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巴图大哥就是她的亲人,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安慰。 接下来,两人再无言语,站在凄冷的坟前,一切尽在不言中。 连大人的掌上明珠连水瑶,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从今而后,她是施青儿,将以施青儿的身分,走向她的复仇之路。 据说之一,这北方钜富严霸天,长得奇丑无比,脸上有着大胡子,加上几年前到西域经商时不小心遇劫受了伤,不但变成了独眼龙,脸上还多了几道可怖的疤,女人看了会尖叫,小孩看了会哭着叫爹娘。 据说之二,这严霸天非常好色,平日喜欢进出青楼,只纳妾,不娶妻,目前身边已经有了四个小妾,下个月即将纳进第五名小妾。 据说之三,这严霸天房事需求极大,夜夜春宵,甚至曾经一夜与四女相好,也不影响他平日的作息,而且还有性怪癖。 关於这个严霸天的传闻不胜枚举,有人说他酒量很好,也有人说他性格多变,还有人说他脾气暴躁,总之,就是财大气粗,风评差。 家里有闺女的,都不敢把女儿嫁给他,毕竟谁会把自己宝贝的女儿嫁给这个只想纳妾而不肯娶妻的男人,藉此来满足他的性慾? 若有人肯嫁女儿给他,肯定是穷苦人家,为了生计,只好把女儿卖入严家做妾,成为严霸天日日泄慾的工具,成为他的私有财产,永远也得不到正室的名分。 此际,严府又在密商纳妾事宜了。 偌大的厅堂里,弥漫着庄严的气氛,厅堂上坐的全是大男人,五位汉子围着长方桌,桌上摆着各堂的帐簿和名册,这五位汉子生得挺拔高大,相貌各具特色,从大哥到五弟,此刻正在厅堂里秘密商议要事。 事实上,他们并非亲生兄弟,却有比亲兄弟更珍贵的情谊,他们是生死之交,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凄惨身世,同时肩负血海深仇,而且,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田广廷。 打从十年前那一场文字狱,他们的家族被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赐死的赐死,而在这场劫难中存活的他们,便成了孤儿。 这五位少年隐姓埋名,受尽颠沛流离之苦,为了求生存,什麽苦都吃过了。 他们因缘际会聚在一起,结拜为兄弟,彼此共患难,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十年后的今天,五位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成就了一番事业。 严府,就是他们五人建立的江山,事业版图囊括茶行、银楼和布庄,是北方最大的南北货运通商行,和严家做买卖的商行遍布各地,连官老爷都要卖他们严家面子。 此刻,五位兄弟正在商议大事,不准任何家丁仆人进入,也不准任何女眷靠近。 坐在正中央的男子墨青云,年二十八,也是五位当中年纪最长的人,他相貌刚冷,剑眉锐目,鹰鼻薄唇,身上穿着儒雅的藏青色长袍,隐藏住属於北方男儿的魁梧壮硕,多了分英气儒雅,看似锋芒不露,实则霸气内敛,炯炯有神的眼扫向四位亲如手足的结拜义弟。 “那批茶叶什麽时候到?”说话的声音,不高亢,却有力。 “货船三日后到。”负责船运的老二李慕白,年二十六,是五兄弟中相貌生得最斯文的,但可别被他老实的书生形象骗了,他的外交手腕极高,唇角总是挂着无害的笑,当他在对人笑的时候,脑袋瓜里却已转了千百回,让对方被算计了都不知道,不过他的奸诈只用在对付坏人,以及让他感兴趣的人。 “这批货到了,可有一笔可观的进帐。”负责管帐目的老三巫群玉,年二十五,别看他相貌粗犷,不笑时宛如凶神恶煞,笑起来又像奸臣,一副大老粗又不好惹的模样,他可是善於在数字上精打细算,个性沈稳、做事稳重,他的锱铢必较只用在数字和商场上,对人,他可是非常海派和大方的。 “我已经通知各商家,只要货一到,立刻分配出去。”老五岳子谦,年二十,年纪最轻,生得一副俊俏漂亮的相貌,笑起来时特别可爱,加上一张特别会哄人的嘴,不管到哪里都很吃香,鬼点子又特多,朋友遍及三教九流,专责打探消息以及各商行之间的联络。 第二章 墨青云点头,听完三位义弟的报告后,最后看向四弟向不语。 老四向不语年二十二,性格老成,很少说话,若说墨青云不苟言笑,这老四比他更沈默寡言,可以长话短说的,他便短说,可以用点头摇头代替的,他便不开口,惜字如金,除非必要,否则他几乎不大说话的。 老二、老三和老五都已经交代自己负责的部分,所以他们也一致的看向老四,现在就剩他还没报告自己的进度。 向不语沈默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押送已布局好。”他负责船货到达后调配人手,将货物分批运往各商行的事宜。 他们这五人在严府各司其职,上下一心,严霸天的财富可说是这五位义兄弟所打下的天下,而严霸天则是严府的大当家,是全部奴仆们的主子。 表面上,是严霸天操控一切,五兄弟不过是严霸天的手下,他们五人为主子鞠躬尽瘁,不管其他大老板如何重金挖角,也不管严霸天的风评如何坏,这五人对严霸天始终忠心不二,绝无二心,怎麽挖也挖不走。 这是当然的了,因为他们和严霸天有着共同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除了这五个生死与共的结拜兄弟,没有任何人知道,也绝不能让人知道。 商场上的讨论事宜告一段落,身为大哥的墨青云做出了结论。 “这事就照这样去办,若没有什麽要事要讨论的话,大家可以各自回去休息了。” 休息?其他四位兄弟互看彼此,他们的大哥似乎只记得讨论正事,而忘了讨论“喜事”了。 其他三人看向二哥李慕白,示意他提醒大哥还有“喜事”要讨论。 二哥李慕白从三位义弟们眼中得到讯息,禁不住心下嘀咕,这些死小子居然把这烫手山芋推给他,要他负责开口。 真是的,好吧!谁叫他是二哥呢?於是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大哥,事实上,咱们还有一事未讨论。” 墨青云威严的目光落在老二这头。“什麽事?” “就是纳妾的事。” 说到这一点,大哥墨青云果然蹙起了眉头。 “纳妾?谁要纳妾?”墨青云显然有些意外。 李慕白笑笑的回答:“当然是『严霸天』要纳妾。” 说到严霸天,墨青云这才明白过来。世人不知,严霸天只是一个他们创造的人物,不管做什麽事,他们五人都用严霸天的名义去做。 独眼、脸上有疤,粗壮霸气,全都是他们做出来的,故意让世人对严霸天存有此印象。 也就是说,严霸天其实就是他们五人,而他们五人就是严霸天,在不同的场合,因应不同的需要,五人轮流扮演严霸天,这是一个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墨青云问:“又要纳妾?为什麽?” 三位义弟同时望向五弟岳子谦,这回该轮到他说话了。 接收到各位义兄的眼神,鬼灵精的五弟岳子谦立刻接话。“大哥,您忘了?三个月前,咱们为了秘密运送一批官粮到广西去救灾,藉着提亲之名,把官粮混进聘礼之中,送进了灾区,其实纳妾只是权宜之计,送粮救济才是目的。” 墨青云恍然大悟。“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事。” 为了掩人耳目,他派老五想办法把他们暗地从贪官那儿抢来的官粮运送到南方,当时他全权交给义弟们处理,并未过问他们用什麽办法达到目的,只有事后听五弟报告说藉着提亲之名,用了八辆马车载着聘礼到广西去。 没有人想到,在那一箱一箱的聘礼之中,藏了他们运送到南方的官粮,而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当然还是用严霸天的名义去提的亲。 三弟巫群玉也跟着帮腔。“虽然纳妾只是咱们瞒天过海的计策,不过为了不让人起疑,这戏还是要作下去,更何况『严霸天纳妾”一事众所周知呀。” 墨青云点点头。“的确,这戏该演下去,那麽这次是哪家的姑娘?” 五弟岳子谦忙道:“是广西一户穷苦人家,姓施,有个女儿叫施青儿,芳龄一十七,相貌秀丽,个性乖巧,为了养家活口,愿意入咱们严府为妾。” 对於穷苦人家,他们一向暗中帮助,为善不欲人知。 在外人眼中,严霸天是个好色之徒,喜欢纳妾,事实上,这只是他们营造出来的假象,每一次纳妾,都暗藏着一项计划。 不过他们挑选纳妾的对象也不是随便挑的,他们专挑穷苦人家的女儿,有好品德、孝顺的、乖巧的,然后他们会给对方家人一笔丰厚的聘礼来改善他们的生活,更何况纳妾属契约银两买卖,妾是男人的私产,从此娘家不得过问,这样不但乾脆俐落,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当然了,关於严霸天的淫慾行为纯属造谣,这是他们故意的,只有这样,才能防堵那些打严府主意的富贵人家,不会为了攀附权贵而妄想把女儿嫁到严家,他们一点也不想去伺候那些娇贵之躯的千金大小姐。 像那种自幼养在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是他们这几个在市井中长大的粗俗男子敬谢不敏的,更怕她们坚强的后台娘家纠缠不清,还是穷苦人家的乖巧女子最好搞定。 这也是为什麽他们只纳妾不娶妻,一切自有他们的道理。 墨青云当然同意,也觉得这个妾一定要纳。“这事的确该商议商议,那麽这次谁要当新郎?” 既然严霸天就是他们五人,他们五人就是严霸天,做什麽事都用严霸天的名义,就算纳妾也是,差别在於,新郎只会有一个,谁有空,就由谁去当这个新郎,所以墨青云才有此一问,殊不知这正是四位义弟特地向他提出来讨论的原因。 从老二到老五,四位义弟彼此又互看一眼,这次全部的目光都指向老五。 “老五,你说。”老二道。 “我?”老五岳子谦指着自己,瞪大眼。“为什麽要我说?” “人是你挑的,你不说些意见,难道想亲自上阵?” 岳子谦立刻大声反驳。“那可不行,我要是去纳妾,我家娘子肯定会上吊自杀的,不成不成,三哥,当初这计划也是你赞成的,还是你纳吧。” 三哥巫群玉听了也哇哇大叫。“叫我纳妾?还不如一刀砍了我比较快,我什麽都不怕,就怕我家娘子哭倒长城呀,叫老四上阵好了。” 被点名的四弟向不语,虽然平日沈默寡言,但这个时候也立刻站起身来,露出宁死不从的表情。“门都没有。” 老三、老四、老五都不要,急着推来推去,最后推给了老二。 “还是二哥去当这个新郎好了,咦?二哥呢?” 说人人不见,那个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二哥李慕白这回却不见人影,摆明了是临阵脱逃,引得其他人大声叫骂。 “二哥最奸诈了,平时温文儒雅,看似老实,其实城府最深,矛头一指向他,他躲得连影子都不见。” 这时候桌子底下传来二哥的声音。“这不能怪我呀,你们家娘子顶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家娘子若是听到我要纳妾,可是会拿刀剑来砍我的,说不定现在风声已经传到她耳中,我这是在自保呀。” 原来老二是躲到桌子底下保命去了,平时四个大男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天不怕地不怕,一碰到这个纳妾的事,全都龟缩不出,还会互相推让,因为他们都已有爱妻,而且疼惜得要命。 纳妾不只要他们的命,还会让他们失去妻子的心,他们当然不敢了,就算是用严霸天的名义也一样,要知道,妾纳进来,可不是放一边就好,还要负责去处理的,他们是连个边都不想沾。 “那怎麽办?这帖子都发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严霸天要纳第五名小妾!” “我怎麽知道!之前纳了四名小妾,咱们四人一人收一个,如同妻子般疼爱,可是现在要纳第五个了,势必要有人接收呀!” “求各位饶了我,我是绝不能收的,会出人命呀。” “你出人命?我就不出人命吗?有没有听过一山不容二虎?我最怕我家的母老虎。” “若要我收妾,我宁可一刀毙命较快。” “我给各位磕头,请各位兄弟别害我!” “门都没有。”老四从头到尾,还是只有简短的这四个字。 四个大男人吵成一团,他们推来推去,就是没人推给尚未娶妻纳妾的大哥墨青云,大哥何等威严,就算要推给他,也要推於无形,推得高明。 墨青云看着这四位义弟,个个吵得面红耳赤,看似是在彼此互推,其实这话根本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为了要成功送粮到广西而搞出的纳妾事件,希望由他来收拾残局,却又不敢明说,故意在他面前演这出戏。 大丈夫三妻四妾本非大不了的事,偏偏他这四位义弟都爱上了之前纳的四名小妾,并且将她们当作妻子般珍爱,这次的纳妾简直要了他们的命,所以才会试图推给他这位尚无任何妻妾的大哥来处理这第五名小妾。 墨青云心中又气又好笑,不过是一名小妾,也可以让他们四人怕成这样? 也罢,反正严霸天只是一位虚构的人物,可以先把妾纳进来,将来若有合适的对象,再为这名小妾另寻好人家嫁了。 他心中已有定见,决定出马收拾这个残局。 “你们演够了没?要我出马收这个妾就明讲,别在那边装可怜。” 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四位兄弟一听到大哥愿意收了,态度一改,忙不迭送上笑脸和感谢之词。 “太好了,大哥说要收啦!”老五举双手万岁。 “大哥英明,佛祖保佑!”老三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还是大哥厉害,您一句话,就解决了咱们的问题。”老二一脸佩服地拱手吹捧,心里却在偷笑。 “……”老四没说话,下垂的两边嘴角却弯了起来。 墨青云被他们这番话搞得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现在每个人都笑呵呵的,连二弟都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坐回位子上。 他没好气地问:“别耍嘴皮子了,纳妾仪式是何时?” 李慕白立刻回答大哥的问话。“咱们已经问了媒婆,下个月十五是好日子。” “是吗?下个月十五……”墨青云心中盘算了下,下个月的十五,要腾出时间来迎娶不是问题,何况只是纳妾,花不了太多时间。“好吧,这事就交给你们去筹办,日子到了再来提醒我。” 他是个大忙人,对他来说,这纳妾之事还比不上府里其他商办大事重要,要主持严府南北各地的商行和生意,他必须专注所有心力。 见大哥同意了,其他人大大松了口气,只要新郎不是他们,妾不是由他们来收,什麽都好办。 要知道他们多麽怕家里的娘子伤心,她们对纳妾是多麽的敏感和讨厌,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就算是挂名也不行,而丈夫们则深怕娘子不开心,若是她们掉了一滴泪,或是心情不好,他们可是会头皮发麻的。 严霸天下月十五即将纳进第五名小妾,严府上下紧锣密鼓的进行筹备事宜,赶紧清出一间新房,迎接这位南方来的姑娘,严府即将有第五位夫人了。 纳妾跟娶妻的仪式不同。 所谓明媒正娶,指的是正室,娶妻仪式隆重,从送聘、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一直到迎亲等经过三书六礼,用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府里。 第三章 纳妾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说穿了纳妾不过是一纸买卖契约,男人付了钱,和女方家人订好契约,没有三书六礼,到了吉时,便用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成亲,身分地位完全不如正妻。 在正妻面前,妾不过是奴,是男人泄欲代为生儿育女的工具。 坐在小轿里的连水瑶非常明白,她已不是堂堂的官家千金了,过门后,她就是严霸天纳的第五名小妾施青儿。 她不在乎,也不认为严霸天是她的主子,她虽然将以施青儿的身分成为他的妾,但骨子里的她没变,仍有着官家千金的傲气,只不过为了避开杀身之祸,暂时寄居在严府罢了。 她坐在喜床上,脸上无一丝笑容,因为不是明媒正娶,所以她不能穿戴冠子、大红裙子和氅衣,只穿上代表喜气的衣裙,梳起的发髻上别了几朵小红花,再用红绸巾盖住。 虽说这是她自愿走的路,但是到了洞房花烛夜时,她仍是紧张。 在这等待的期间,她想起爹娘和兄长,忍不住眼眶泛红,悲从中来,发誓就算要花她一辈子的时间,也一定要报这个仇,此刻,她的意志更加坚定了。 喜房的门扉突然被推开,猛然拉回她的神智,不由得心口一紧,放在大腿上的双手随着接近的脚步声不由自主的缩成拳头,她告诉自己,当红绸巾被掀开时,不管瞧见对方长得多丑,或是多么让人讨厌,她一定要忍耐。 为了报仇,就算是委身于不喜欢的男人,她也要咬牙撑过今夜的洞房。 “五姨太。” 出乎意料之外的,出声的竟是一名女子,连水瑶伸手将红巾掀起,愕然的看着对方,来者并非要跟她洞房的夫君,而是一名妇人。 连水瑶感到惊讶,但对方在见着她之后,却比她更惊讶,脱口惊呼。 “哎呀,是个大美人呢!”妇人被眼前这位五姨太的美貌给吓呆了,虽然听说五姨太容貌姣好,但没想到会是这么美的女子。 连水瑶一脸疑惑的望着眼前的妇人。“你是……” 妇人像是想起什么,忙向她福了福身。“我是姜大娘,给五姨太请安。严爷派我来招呼您,忙了一天,您一定又饿又累吧,严爷怕您饿着了,所以送了些东西给您填填肚子。”说完走到门口向在外头候着的仆人命令。“快端进来。” 在姜大娘的招呼下,四名丫鬟端着一盘又一盘的菜肴和糕点进来,放在喜桌上,怕空间不够,还把红烛给移到一旁去,不一会儿,圆桌上已堆满了各式佳肴和点心。 姜大娘扶着她来到桌前,一边招呼她一边解释。“这是严爷特地叫人给您准备的,要您吃饱饱,别饿着。” 连水瑶呆瞪着满桌的食物,新婚之夜,应是她等着新郎进房,伺候夫君,就算饿也得忍着,可是现在却有满桌热腾腾的食物,让她一时搞糊涂了。 姜大娘扶她坐下的同时,一张嘴也没闲着。 “您放心地尽量吃,吃饱往床上躺下去梦周公也没关系,严爷人脉广,宾客们盛情难却,可能会走不开,他不想苦了五姨太,所以叮嘱我要把您喂饱。” 连水瑶的确累了一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原本她不是很饿,可是当这么多香味四溢又热腾腾的食物摆放在眼前,她居然开始感到饿了。 她虽心下讶异,不过也没多想,既然严霸天要她吃,她也无须客气什么,于是她端起汤,啜了一口,热热的鸡汤暖和了她的胃,也让她有了食欲,开始小口小口的吃着。 姜大娘和四名丫鬟在一旁看着她:心想她吃了肯定会惊艳,因为这些珍饍佳肴可是穷苦人家一辈子都吃不到的,绝对让这位出身贫户的五姨太感动得涕泪纵横。 不过相反的是,这位五姨太吃得很冷静,没有预期的惊喜和感动,让一旁的姜大娘忍不住问:“怎么样?好吃吗?” 连水瑶轻轻点头。“好吃。” 她嘴上说好吃,但实际上这只是客套话,这些人哪里明白,她自幼生长在官宦人家,三餐吃的是山珍海味,偶尔还有皇上赏赐的东西,所以这些食物对一般百姓来说,可能分外稀奇美味,对她来说却很平常。 一旁的姜大娘和丫鬟们悄悄打量着这位五姨太的美貌,心想做妾真是可惜了,光看她吃食的仪态,就觉得她教养很好,气质优雅,主子今晚真该来新房亲眼见一见新妇,只可惜严爷有交代,今夜他有要事须处理,不能来和新纳的妾打招呼,所以才叮嘱姜大娘代替他来招呼这个五姨太。 连水瑶每一样都只吃一点,没多久就觉得饱了,她抬起头看向姜大娘,发现她们还在一旁杵着,轻声道:“若不嫌弃,你们也一块儿来吃吧。” 姜大娘忙道:“这怎么行?这是严爷特地为您准备的,咱们不能逾越呀。”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若你们不饿,就撤下吧。”连水瑶也不勉强她们,站起身走回喜床,坐在床沿,安静的等着。 姜大娘见她不吃了,只好命丫鬟们把吃食撤走,然后走到一旁对她道:“五姨太,严爷有交代,您若是累了就先歇息,别等他,有什么需要的,对我们说一声,我们会在花厅候着。” 连水瑶抬头望着姜大娘。“他今晚不进房?” “严爷朋友多,忙着招呼客人,今夜怕是走不开了,所以嘱咐了要您先歇息。”姜大娘虽然是受了主子的嘱咐来转告五姨太,但为了怕五姨太难过,所以特意解释了下,免得对方认为自己新婚之夜被冷落了,毕竟这是女人一生的大事哪。 姜大娘哪知这正中连水瑶下怀,她根本不在乎。 “我明白了。”连水瑶轻声应道,起身来到铜镜前坐下,准备卸下头上的簪花。 事实上,她是松了口气,庆幸今夜不必迎合讨好陌生的男人,对她来说求之不得呢。 姜大娘立刻命令两位丫鬟去帮新姨太更衣梳头,另外两位丫鬟则去铺床,让这位新姨太好好的在新房里度过她在严府的第一个夜晚。 姜大娘见这新姨太气质出众,忍不住多欣赏她几回,心想女人家总是对自己的初夜感到紧张和期待,新郎今夜不来洞房,多少会难过吧,所以姜大娘忍不住想安慰对方, “你别难过,严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连水瑶心中感到好笑,她看起来像难过的样子吗?对方不来洞房最好,不过她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在丫鬟们为她卸下簪花和喜衣,并且铺好床被后,她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盒子里放了不少银元,她拿出一部分,转身赏给姜大娘和这些丫鬟们。 “辛苦你们了,这是我给各位的见面礼,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请姜大娘和各位姊姊们多多关照。” 她一出手就如此阔绰,让丫鬟们和姜大娘都满心惊喜和讶异。 “这、这怎么行?”姜大娘忙不迭地推却着。 “收下吧,别客气,今日的喜宴也累坏你们了,就当是沾点喜气,收下我这红包吧。”她拉着姜大娘的手,将银元放进她手里,也分别赏给四位丫鬟。 丫鬟们又惊又喜,她们看向姜大娘,见姜大娘点头应允了,连忙欣喜的收下,并且向新姨太连连称谢。 望着手中的银元,姜大娘觉得这位新姨太很特别,出自穷苦人家的她,照理说应该会把严爷赏赐的银元存起来托人转送给娘家,好帮助娘家的兄弟姊妹,而不会舍得奉送给他人,但她却大方的赐给她们,才一进门,就懂得善待下人,光从这一点,就让她觉得这位姨太不太一样,很有正室夫人的风范。 连水瑶出身官家,自然知道如何对待下人,她对下人一向宽大,带人也带心,何况现在她心中只有家仇,对身外之物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她对姜大娘和丫鬟们轻声道:“我睡了,你们也退下休息吧。” “是,五姨太。” 姜大娘和丫鬟们伺候她就寝,为她盖好被子后,吹灭了油灯才退出门外,把门带上。 新婚之夜,少了旖旎风光,缺了新郎,只有一人独眠的新娘。 待姜大娘她们一走,原本闭着眼躺在床上看似入睡的连水瑶倏然睁开眼,迅捷地起身跳下床,点亮油灯,打开放置衣物的箱子,然后从最底层拿出藏好的夜行衣迅速换上,又从箱底的暗格拿出她的佩剑。 这把剑质地轻巧,是她在及笄那年,爹爹送给她的礼物。 望着手中这把剑,美眸闪着炯亮坚定的光芒,幸亏爹爹英明,自知身在官场尔虞我诈难防,所以早有防备,自幼要她随兄长一块儿上山拜师学武习剑,也幸亏她有一身武功,才能在官兵包围连家时用以自保,并得巳图相助,幸免于难。 害死她全家的仇人田广廷以及一干爪牙就在这京城里,等着瞧吧,她会一一把仇人歼灭。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她拿着剑,吹灭灯火后便从窗子掠出,消失于黑暗中。 “据说呀,严霸天纳的五姨太生得年轻貌美,让严霸天连续一个月都在五姨太房里过夜,被冷落的四名小妾心有不甘,气得不得了。” “是呀,我听说这四位姨太要联合起来给五姨太来个下马威,让她明白,就算是新宠也要有规矩,霸占夫婿的宠爱一个月,也该够了。” “这下有好戏可瞧了,我看这五姨太的好日子不多喽。” “可不是,其他四位姨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呀,看来严府有一场争宠互斗的戏码喽。” 在茶馆里,百姓们聚在一块儿喝茶嗑瓜子吃糕点,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这一个月来关于严府的所有听闻。 话题皆绕在严霸天娶的小妾身上,毕竟三妻四妾是男人最羡慕的齐人之福,而这严霸天享福的方式是只纳妾不娶妻,让四名小妾抢着被扶为正室已经够有看头了,如今又多了一名竞争者,怕是斗得更为激烈吧。 位在角落的席座,坐着一名头戴罩纱笠帽的女子,黑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不让人窥见她的美丽,她一人端坐品茶,静静的听着这些道听涂说。 无人知晓,这名女子正是他们说得口沫横飞、传得沸沸扬扬的五姨太。 连水瑶对于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主角并不以为意,反而奇怪自己进严家这一个月来,别说连夫君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更没见过其他四位姨太,却已经被外人传成她霸占严雾天一个月? 天晓得,到现在尚未与严霸天同床共枕的她还是处子呢,因为她过门的隔天,丫鬟就来告诉她,严霸天因为南方的商行出了点问题,连圆房的时间都没有,便忙着赶去处理,要她好好待着,有任何事,告知姜大娘一声,姜大娘会为她打理一切。 知道严霸天将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在严府,让她庆幸真是天助她也,而且严家上下对她极为禝遇,不但给她单独的院落,还让她吃好、穿好、睡好,随时有仆人伺候打理。 严霸天因事出远门,她可以理解,但一想到那四名小妾,疑惑之心又起,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任何一名小妾来向她下马威,或是跟她争宠,而她自己也整日待在专属的梅院里,并未涉足梅院以外的地方,只因一来她不想跟其他人打交道,二来她也想图个清静,只要不出梅院,也没人来叨扰她。 第四章 当发现她昕住的梅院除了几个丫鬟之外几乎没人打扰,她便开始利用白天出来行动,这也是为什么她现在可以溜出严府,在京城里四处查探仇人的消息,也因此无意中听到一些关于严霸天的街坊传闻。 她虽然感到奇怪,却并不想去采求真相,因为这并非她入严家门的目的。 无意中瞥见茶楼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当瞧清楚对方相貌时,连水瑶眼中霎时燃起怒恨之火。 她记得这人,他是奸臣田广廷的手下刘守仁,当初官兵来抄家时他也在场,若将此人铲除,无异于削弱田广廷的势力。 她立刻站起身,拿起佩剑,在桌上留下银子后走出茶楼,尾随在对方身后,一路跟着。 这刘守仁轻装便行,没有穿着官服,看样子是微服私访,身边除了两个跟班,没有官差跟着,她心知机会难得,是下手的好时机。 她潜入酒楼,跟在对方身后上了二楼,眼中杀气尽现,猝不及防的拔剑,刺杀田广廷的走狗刘守仁。 但这一剑失了准头,只因刘守仁命大,无巧不巧的回头,突然见到有人执剑刺来,匆忙往旁边一闪,因而躲过,并且吓得大声呼救。 “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刘大人一边呼救,一边躲在两名护卫后头,早就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 匆忙护主的两名跟班不是她的对手,她一人一剑,挑了他们的手筋和脚筋,没伤及他们性命,因为她要杀的是刘守仁。 再次奋力刺向刘守仁,眼看就要取下这奸人的狗命,却在剑尖离对方仅剩几寸的距离时,被一把大刀打横切入,硬是挡住她的攻击。 连水瑶心中大惊,这股劲力不但破了她的剑势,还逼得她往一旁闪去。 她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步,惊愕地瞪着半途杀出昀程咬金。 一名男子立在她与刘守仁之间,此人身形高大威猛,刚冷的面容、锐利的眉目,眉宇问有着不容轻忽的威严。 这人是谁?竟坏了她的好事。 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墨青云也在打量她,笠帽黑纱遮住了刺客的面容,让他无法一窥这女人的庐山真面目,不过在这之下倒是一览无遗,那劲装束裤包裹着一副曼妙的好身材,从这好身材不禁让人联想,那面容想必也生得十分迷人。 他疑惑这刺客是何人?他和刘大人约在这酒楼会面,想不到会过上刺客,幸亏他及时阻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双清冷的眼毫不客气的把她从头打量到脚,放肆的目光令她不由得怒气填胸,不用说,这中途杀出的程咬金肯定也是田广廷的走狗。 她持剑续攻,毫不手下留情,但不管是刺、突、砍、挥,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的刀挡住,一一化解她的攻势。 刀剑无眼,撞击之声响彻整座酒楼,众人纷纷吓得躲避,很快的,官差闻风赶来,连水瑶心中暗恨,知道刺杀机会已失,决定速速撤退,手一挥,数十支飞镖向i则射出。 墨青云身手极快,以大刀挡住两道朝他射来的飞镖,而他身后赶来的那些官差就没那么好运了,纷纷中了飞镖暗算,叫声凄惨。 趁此空档,连水瑶从二楼窗口纵身一跳,飞身而下。 墨青云抢身到窗口边,望见那刺客的身影钻进了胡同,立刻也纵身一跳,施展轻功追去。 这刺客甚是聪明,选在这时间、这地点来刺杀,此刻正是市集人潮最多的时候,又位于城中最热闹的大街上,利攻也利守。 他紧跟着刺客,而刺客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追逐,突然闪身往右,窜进了一条窄巷,他立刻跟进,不过才刚要窜进窄巷,飞镖又射来,为了挡住暗器,他闪身而过,差点就中了对方的暗算。 这稍一耽搁,让对方与他又拉开了些距离,刺客极有可能逃出他的视线,他当机立断,火速跃上屋檐,居高临下,胡同巷道尽入他眼,锁住了那抹茌巷道问快速穿梭的背影,他立刻又施展轻功追去。 连水瑶本以为自己已经甩开追兵,蓦地一股剑气直追而来,令她心中大骇,一转身,对方的大刀已至。 “啊!” 她痛呼一声,臂膀被大刀划出一道血痕:心中乱了方寸,暗惊此人武功高强,非她所能敌,既然剑术不如人,只好取巧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奋力丢出烟幕弹,霎时烟雾弥漫,果然暂时挡住了敌人的攻势,她则乘机脱逃。 墨青云暗叫不好,为防烟雾有毒,在下风处的他不敢贸然前进,只能避开,快远从旁绕道。 这烟幕弹顶多只能为对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只消他施展轻功,相信抓到对方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不过当他绕道而行时,对方却已不见踪迹,他再度跃上高处,四处扫视,这一回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不由得蹙起眉头,依他估计,刺客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消失无踪,除非…… 墨青云锐利的眼环顾四周,不管是风吹草动、一砖一瓦,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蓦地,锐目射出利芒,他盯住其中一片瓦,上前审视。 这瓦上有一滴鲜血,从鲜血滴落的位置和形状,推测出刺客逃去的方向。 他抬起头,望着前方的府邸,不由得感到意外。 眼前的府邸他一点也不陌生,还熟悉得很,因为这名刺客,逃入的正是他严家的府邸。 一抹身影从天而降,让严府的护卫们立刻警觉。 “谁!”其中一名护卫大喝,引得其他护卫拔刀戒备,瞪着这位突然凌空跃下的男子。 “是我。”墨青云缓缓转身,面向众人。 大伙儿一见是大总管墨青云,立刻收起刀子,忙拱手招呼。 “原来是墨总管。”他们一边招呼,一边惊异地望着墨总管,不懂他为何不走大门,偏要翻墙入内,让他们误以为有贼闯入呢? “传令下去,叫大家抄家伙搜人。” “呃?墨总管?您这是……” 墨青云神情严厉,沈声道:“我怀疑有贼闯入,避开了咱们的限线,混入府里。” 护卫们一听,立刻变脸,二话不说即刻传令下去,要所有护卫集合,不到一会儿工夫,护卫们全都赶了过来。 墨青云威严地命令。“发现任何可疑分子,一律抓住,别让对方逃走。” “是!” 众护卫们应声散开,火远行动,他们组成好几小队,开始分院分房的搜。 严府的护卫都经过精挑细选,忠诚度极高,这名刺客哪里不逃,却逃进了严府,等于是自投罗网。 墨青云犀利的眼射出光芒,待抓住这名刺客后,他定要好好审问对方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刺杀刘守仁? 严府护卫个个是好手,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逼她现身。 二总管李慕白听闻有贼闯入也匆匆赶来,当他见到原本应该正和刘大人会面的大哥突然返回府上时,上前低问:“大哥,怎么回事?” 墨青云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回答。“有人要刺杀刘大人。” 李慕白心下一惊,这刘守仁是他们安插在田广廷身边的眼线,有人要刺杀他,莫非是泄漏了消息? 他心下虽然震惊,但睑上仍保持镇定,与大哥细声讨论。 “刘大人可有受伤?” “没有,被我挡下了。” 李慕白暗暗松了口气,心中起疑。“刘大人的身分被拆穿了?” 这正是墨青云担心的事,他沈声道:“尚未确认,我一路追捕刺客到这里,被她逃入咱们府中。” 李慕白再度惊异,也立即明白为何大哥会这时候赶回来了。 这刘大人是他们在朝廷中的人,也是他们重要的消息来源,但表面上,他们和刘大人只是平淡之交,今日的相会,其实是私下相约,没多少人知道,刺客找上门,可见已经跟踪他们许久。 他们行事向来谨慎,怎会泄漏了消息?事关重大,绝不能让这名刺客逃掉。 “我要她进得来,出不去。”墨青云刚峻的面容出现少有的阴冷神色,连李慕白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明白了。”李慕自身为严府二总管,也加入了搜捕的行动,另外调度护卫包围严府四周,要这名闯进来的刺客插翅难飞。 他们把每一间厢房、每一个院落都仔细搜查过,甚至一草一木都不放过,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名刺客,仿佛她不曾来过,或者,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护卫们一一回报,找不到任何可疑人士的踪迹,墨青云不由得怀疑,难道他判断错误,刺客并没有逃到这里来? 或者,他们找不到人,是因为人就埋伏在他们的人之中?这个想法让墨青云心中大惊,立刻将二弟和护卫头儿召来。 “最近府里可有新来的人?” 李慕自立刻明白大哥的意思,回答道:“咱们这一、两年都没有进新仆人,就算有,也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用的都是自家人,绝无外人。” 护卫头儿也道:“是呀!总管,不是自己人,就算是介绍的,咱们也不会用,更何况根本没有新来的人,除了严爷纳的妾,哪来的新人?” 道语本是随意说说,举个例罢了,但却提醒了墨青云,他心中警钟一响。 若非护卫头儿无意的一句话,墨青云几乎要忘了一个月前纳进的小妾,而这一个月来,他忙着商事,早忘了有五姨太这件事。 突然之间,他认为自己应该去看看这位五姨太,不是想知道她长得如何,而是怀疑这个五姨太和刺客走间是否有关联。 见大哥神色有异,李慕白心有所感的探询。“大哥该不会认为……” 下头的话没说完,兄弟俩已交换了彼此会意的眼神。 墨青云对护卫头儿吩咐。“你带大伙儿继续搜寻,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出严家大门一步。” “是,总管。”护卫头儿拱手领命,等他带人离开后,墨青云转头对二弟说话,但目光却是看向梅院。 “我去会会那位五姨太。”说完迳自大步朝梅院走去。 经过一个月后,新郎终于要去见新纳的妾了?李慕白连忙跟上大哥的脚步:心想大哥之前不去见人家,这时候才见,这可是两位新人的第一次会面哪,他带点玩笑性质的低声询问:“是以丈夫的身分,还是以总管的身分?” 这话惹来墨青云的冷眼,沈声道:“当然是以总管的身分。”丢下话后,继续朝梅院走去,对墨青云来说,五姨太不过是一个暂时接来住在梅院的不相干女子,只要找到适合机会,随时要送走的,完全没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妾。 跟在他身后的李慕白抿嘴偷笑,自从把这位施青儿姑娘迎进家门后,不只大哥没见过,他和其他义弟们也没见过这位五姨太,新郎官现在去采访,不是为了洞房,却是为了刺客的事,想来挺有趣,他这个二总管,理所当然好奇地跟去看个究竟。 墨青云一进入梅院,原本在打扫的仆妇忙来迎接。 “墨总管。” “五姨太呢?” “五姨太在房里,不知总管有何要事?” “烦请通报一声,我有事求见。” “好的,请稍等。”仆妇放下扫帚,匆匆转身进了门内,通报五姨太的贴身丫鬟,过了一会儿,丫鬟小双迎了出来,向总管微微施礼。 “总管,五姨太命我来问,总管有何要事?” 第五章 墨青云略感不耐。“我来当然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当面和五姨太说。” 墨总管在府中一向很有威严,小双不敢违逆,忙又进门请示,过了一会儿走出来,回覆五姨太的回答。 “五姨太说现在不太方便,有什么事,奴婢可为总管传话。” 墨青云眯起了眼。“哼,她才过门一徊月就敢摆这么大的架子,我是总管,处理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我有要事,必须当面和她说。”说完,直接越过丫鬟推门而入。 事出突然,丫鬟反应不及,吓得低呼。“总管,不行呀,您不能硬闯呀!” 五姨太是主子的妾,其他男人要见主子的妾,凡事总得有个规矩,可这墨总管竟然就这么直闯姨太的房间,成何体统? 倘若被主子知道了,她们做奴婢的哪能承担得起? 墨青云站在花厅,对里头大声道:“墨总管有事请教,请五姨太出来见个面。” 另一名贴身丫鬟青荷匆匆从内房掀帘出来,见到总管直接闯进来,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总管,您……您不可以进来呀!” 墨青云认定了这个五姨太有问题,一心只想抓到刺客,哪里顾及得了礼教?他摆出严厉的神色。“怎么?难道连你也敢给我摆架子?” 慑于墨青云的威吓,青荷吓得连连摇头。“总管言重了,青荷不敢。” “那就让开!”意思很明白,他是要硬闯了。 青荷忙挡在他前头。“总管,您不可以进去!” “让开!” 青荷急得都快哭了。“我、我——” 此时帘后传来女子优雅的嗓音,轻轻软软的,如黄莺出谷般悦耳。“总管请息怒,青荷只是听我的命令而已,总管请勿迁怒于她。” 墨青云的目光望向里头,在那帘后隐约见到女子婀娜的身影,正是那位五姨太,躲在里头始终不肯见人,肯定有问题。 “请五姨太出来相见,在下有事询问。”强硬的语气表明了这不是拜托,而是不可违拗的命令。 帘后的连水瑶可不听他的,淡淡的说道:“总管见谅,我身子微恙,不方便见人。” 不方便?还是有不可告人之事?墨青云可没这么好打发,反问她。“斗胆请教,五姨太什么地方不舒服?” 这话问得有些唐突了,众人都听得出来,总管态度极不客气,也不相信五姨太人不舒服。 帘后的人也不甘示弱的回答:“我哪儿不舒服,这是女人家的私事,只有我的夫君有资格问我,总管是想冒犯严爷的权利吗?” 拿严霸天来压他? 墨青云眼底闪着冷笑,要知道,严霸天就是他,他就是严霸天,只不过平日他是以总管的身分做事,然而对于这名小妾的回答,他颇厌意外,五弟明明说这施青个性乖巧柔顺,可是帘后这位施青儿不但伶牙俐齿,也挺有胆量。 很好,他倒要看看她的胆子有多大? “在下并非故意冒犯,只是五姨太若不出来,在下无法叫人搜房。”他倒要听听,这女人会如何回答他。 帘后的嗓音不疾不徐的问:“总管何出此言?” “严府跑进一名贼躲了起来,现在大家正全力搜索,我怀疑贼躲到这里来了。” 站在帘后的连水瑶暗暗吃惊,她从帘子的细缝偷偷瞧出去,这一瞧可不得了,她看见了那张冷峻的面容。 站在花厅的男人,不就是阻止她刺杀刘守仁的男人吗?他竟是严府的总管墨青垂一? 连水瑶本来还能保持镇定,这下可紧张了,说什么都不能出去,万一被他发现自己臂膀上的伤,他肯定会识破她。 她心中焦急着,但再深一层想,虽然对方是总管,但那又如何?怎么说她也是五姨太,这里是她的房间,谅墨青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闯进来。 想到这里,她又回复镇定,胆子也大了,慢条斯理的回答他。“原来是这样,总管尽管放心,我安然无恙,也无人闯入,总管不必担心。” 墨青云脸色更加阴沉,看样子,她是不肯出来了,如果以为仗着五姨太的身分就能打发他,那她就错了,他会让她知道,在这严府里,没有人可以在他眼皮底下为所欲为。 “既然五姨太不肯出来,恕在下职责所在,失礼了。”说完便要直闯入内,让连水瑶大惊的出声制止。 “你敢?”她嗔怒地警告他。“你一个大男人闯入我的房间,成何体统,不怕严爷怪罪吗?” 墨青云泛起一丝冷笑。“严爷若怪罪,我承担就是,但是若真有贼躲在房里,危及五姨太性命,在下才真是承担不起。”他不再跟她废话,说再多也不能阻止他入内搜查的决心。 他大步上前,粗鲁地掀开帘子闯入内房,当迎面瞧见眼前的丽人时,那张花容月貌震撼了他。 他从不关心这新纳的小妾面貌如何,因为打从一开始,纳妾就不是他的主意,虽然前往迎娶的新郎是他,但他认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当迎上那双清澈水眸时,他怔住了,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这绝俗的容颜和一双清澈娇媚的翦水大眼,绝不是他预料到会看见的,眼前的丽人如湖畔边的一株水仙,又如开在雪中的一枝梅,清香淡雅,脱俗绝尘,出众的气质令人不禁眼睛一亮。 他沈敛的黑眸中,有着少见的怔愣和惊艳。 连水瑶心惊胆跳的看着墨青云,先前她从丫鬟和姜大娘口中听闻这位墨总管的事迹,只知道他是一位严厉又一丝不苟的人,也是严霸天非常倚重的人,想到自己才刚和他交过手,被他划伤的伤口还在疼痛着,虽然匆忙用绷带包住不让血渗出,但不晓得能维持多久,所以她一直不肯出去见他,而现在他直闯进来,更加证明这人有多么不好惹。 一逃回梅院后,她便赶紧卸下一身劲装,假装自己一直在午憩,从未出过梅院,此刻墨青云闯进来,见到的正是她穿着淡雅素衣的迷人姿态。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容貌带给他的诧异和震撼,只顾着希望自己臂膀的血不要渗出来,她脑筋飞快的转着,努力思考该如何骗过对方才好? 她和他,就这么彼此望着对方。 一会儿后,墨青云镇定地压下内心的惊艳,将腼线从她身上移开,环视四周,梭巡着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他巡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样,也没找到有人躲藏,贴身丫鬟青荷护主心切,禁不住语带埋怨的对总管道:“五姨太的房间才不可能藏人呢,总管都看过一遍了,是否可以安心了?” 她们两人虽然才服侍五姨太一个月,但是深深喜爱这位美丽又气质出众的五姨太,而且五姨太对她们非常好,虽然墨总管令人敬畏,但护主心切的她们,忍不住气恼这个墨总管太霸道。 丫鬟小双也放大了胆子附和道:“就算职责所在,也不能擅闯五姨太的房间呀,总管自己不在意,但五姨太的名节重要呀,万一严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小双,别说了。”连水瑶轻轻对她摇头。 “可是——”小双想要反驳,被她再度制止。 “我听说严爷很信任总管,把严府的大小事都交给他,总管急着闯进来搜查,想必一定是事关重大才会这样,不可对总管无礼。”连水瑶轻声指责,表现出大度量。 小双咬了咬牙,把话吞回去。“是……五姨太。” 连水瑶走上前,对墨总管轻轻施礼,语气不卑不亢的请求。“总管请别怪罪小双和青荷,她们也是受严爷命令照顾我,还望墨总管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她像个大家闺秀般,举止端庄、说话得体,很自然的散发着一股尊贵典雅的气度,虽然是个妾,但仪态举止却显现当家夫人的风范,这与她的出身有关,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连她也不晓得自己给人这种感觉,墨青云眼中的锐芒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将她不凡的气质和仪表看进眼底,黑眸透着一股异样,他向来高深莫测,不轻易表现想法,于是隐藏疑惑的目光,又回复了冷然。 “职责所在,多有得罪,请五姨太莫怪罪。”他转身退出内房,一如他来时那般快,走时也不拖泥带水。 在花厅等待着的李慕白见大哥出来,忙上前问:“怎么样?” 墨青云二话不说,丢下命令。“走。” “咦?就这样?”李慕白一阵愕然,他人在花厅,不晓得大哥在里面发生了仟么事?也不见大哥叫人进去搜,反而退了出来。 不是要仔细查吗?怎么说走就走? 大哥命令不得违逆,逼不得已,李慕白也只好悻悻然的走人,他跟在大哥身后,低声问:“大哥,怎么回事?” 墨青云给他的答案却是耐人寻味。 “看过了,没有藏人。” “大哥不是怀疑这新纳的妾有问题?咱们除了查房,也是要查她——” “她没问题。”料不到大哥这么快就给了肯定的答案,李慕白还是疑惑。“咦?是吗?” “是。” 墨青云感受到二弟询问的眼神,也难怪二弟觉得奇怪,才进去一下就出来,难免令人匪夷所思。 他之所以没有继续为难五姨太,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 在见到那张容颜的刹那,他的确是怔住了,料不到会见到一副明媚清丽、气质出众的面容,那容貌和气质是那么特别,而一双美眸那么清澈,仿佛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应该查她,但那当下却决定退出,是因为不想当众羞辱她,他在心中惊讶地发现,他非常不希望她是刺客,这也是为何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查她的底,而是选择退出了房间。 为了不让二弟想太多,他凌厉的双目扫射二弟探询的眼神,逼视着他。 “将护卫重整,现在规定,所有要出门的,都需经过报备。” 李慕白一迎上大哥锐利的瞪视,忙识相的低头。“是。”是他多心吗?大哥好像有事隐瞒?刚才在内房里,大哥和那位五姨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慕白虽然很好奇,不过他是个懂得察言观色又会随机应变之人,他可不想这时候惹大哥生气。 待二弟走后,墨青云望向梅院的方向:心中浮现那清丽脱俗的容颜。 好一个美人儿,他从没想过纳进的妾会这么美丽,跟五弟形容的相貌清秀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一点儿也不清秀,而是美得惊人。 墨青云不知不觉陷入深思,随即用力的提醒自己,墨青云吁,你在想什么?走遍大江南北,漂亮的女人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只瞧了人家一眼就失神了?纳妾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真的要把人家收为自己的妾…… 妾?这想法提醒了他,一个妙计闪入脑中。 他是墨青云的时候,的确不能搜查她,不过若他是严霸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查她了。 他眼神又恢复了凌厉,好不容易建起的严府,是他和众多兄弟们一起辛苦打拚的,这中间牵涉到太多人的身家性命,他身为大哥,岂能不顾?倘若这美人儿是别人设计弄进来的陷阱,纳妾等于引狼入室,他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鹰般锐目落在身旁一朵娇美的牡丹上,他伸出大掌轻抚着花瓣,心中思忖,若这美人儿危及了整个严府上下的性命,就算再美的花儿,他也只能毫不留情地将她铲除了。 第六章 大掌一收,牡丹被揉成了碎片,飘落土里。 连水瑶坐在梳妆台前,让两名丫鬟为她梳头更衣,还有清理包扎她手臂上的伤口。 见到这白皙玉嫩的藕臂上竟然多了一道血痕,让小双忍不住心疼的指责。 “五姨太,您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弄伤了呢?” 连水瑶轻道:“不碍事。” 青荷也忍不住低斥。“哎,怎么能不碍事,要是这漂亮的肌肤上留下了疤痕,我们两个怎么担待得起呀。” 水瑶轻笑道:“就是怕你们担待不起,才要你们别声张出去,若是让人知道了,我怕你们被责罚嘛。”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上头的刀伤,除了两位贴身丫鬟瞒不过,她没给任何人知道,也明白小双和青荷是关心她,幸好平日她用心对待两名丫鬟,将她们的心收服,才能让她们为自己受伤的事守口如瓶。 为了不让小双和青荷知道这是刀伤,她早就想好了藉口。 首先,她故意撞倒了花瓶,发出碎裂声,接着又故意跌坐在地上,等着她们闻声赶来,两名丫鬟进来后,见到她臂膀上的衣袖沾了血,又见到一地的花瓶碎片,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被花瓶碎片割伤的。 如她所科,丫鬟们怕被责罚,乖乖的不敢声张,照她的吩咐,为她上药包扎。 “夫人,您……真的不请大夫来看一看?” “这样就行了,不碍事。” 小双和青荷还是惶恐不安。 “可是……万一处理得不好,留下疤痕,被严爷知道了——” 她立刻打断她们的话。“那更不能说。” “为什么?”小双和青荷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连水瑶心知绝不能把自己受伤的事传出去,若是传到那个难缠的墨总管耳中,肯定会想到她就是行刺刘大人的刺客,为此,她一定要堵住两名丫鬟的嘴,而威吓是最有效的。 “你们想想看,严爷之所以纳我为妾,就是看上我的美貌,女人的美貌就像那花瓶一样,他付了大笔银子把我买来,这花瓶他还没用过,却发现上头有了瑕疵,他能不生气吗?” “这……”小双和青荷忐忑不安的互看一眼。 先是威胁,再来是安抚,她语气放柔,继续说道:“我自己不小心,怎忍心害你们一块儿受罚呢,所以千万别让严爷晓得这件事,他若知道了,肯定会杖责你们,明白吗?” 两名丫鬟听了恍然大悟:心中是既害怕又感动。 “五姨太,您待我们真好。” 她轻轻握住她们的手,微笑道:“我进了严府做妾,无依无靠的,有你们陪伴,能让我免去思念爹娘和兄弟姊妹们的苦,两位是我的好姊妹,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 小双拍胸脯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只是这伤……” 连水瑶转头盯着自己的手臂,对这伤口一点也不在意。“不过是皮肉伤,很快就会好了,就算留下疤也无所谓,到时候我只要说,这伤是来到严府之前就有的,你们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青荷仍然很担岳,问道:“可万一严爷突然来了,见到这新伤,那可怎么解释呀?” 连水瑶轻笑一声。“这更不怕,我来到这里都一个月,连严爷的面也没见过,依我看,他是被另外四位姨太缠住了,早忘了有纳我这名小妾。” 两名丫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也被她说服了,打消了去请大夫为五姨太疗伤的念头。 小双抚着心口,语带拜托的哀求。“五姨太,您可千万要小心呀,别再有闪失了。” 连水瑶笑笑的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 能说服两位丫鬟,让她松了一口气,她受伤的事总算压下来,幸好这两名丫鬟乖巧,也好应付,才能把这事摆平。 她让两名丫鬟继续为她梳头更衣,洗脸洗脚,准备就寝:心中不禁浮现那张刚冷威严的面孔。 好个难缠的墨青云,幸好白天总算瞒过去了,当时真是有惊无险,她一逃回梅院,便立刻脱下一身劲装,换上素净的衣裙,并且暂时用绷带包扎隐藏臂膀的伤,倘若那男人真进房仔细搜查,必然会搜到她藏在棉被底下沾了血的劲装束衣了,到时她是百口莫辩,甚至可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现在想来仍不免捏了把冷汗。 幸好,这墨青云只是看了一遍,并没有仔细搜索,让她逃过一劫。 这次刺杀失败,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原来那刘大人和严家是有交情的,真是失策哪,刺杀刘大人的事,只好再从长计议了。 此时敲门声响起,引得大伙儿奇怪,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 “是谁?”她问。 “我去看看。”小双立刻到前头花厅去应门,外头天黑了,她拿起花厅桌上的油灯,来到门边。“谁啊?”她好奇地问。 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开门。” 听到这声音,小双立刻吓得花容失色,连退好几步,匆忙奔进了内房。 “不、不好了!” 连水瑶和青荷回头瞧见小双苍白的脸色,下由得一怔。 青荷忙问:“发生什么事?谁来了?” 小双用着颤抖的声音回答。“严爷来了。” “发什么呆?还不开门。”门外的命令威严有力,将她们从惊吓中拉回神智,小双慌忙的跑回花厅打开门,恭迎主子。 “严爷。”小双忙福了福,一颗心七上八下。 墨青云——不,他现在是严霸天才对,扮成严霸天的他,穿着武人的装束,脸上也多了几道疤,一只眼戴着眼罩,头上绑着英雄髻,完全是严霸天典型的形象,与墨青云的装扮相差甚远,尤其在油灯的照耀下,高大力壮的他更显得神秘威武,光瞧这气势,就令人敬畏得不敢抬头直视他。 “我的爱妾在哪儿呢?”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变得流气起来了。 “在……在里面。”丫鬟小双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说话还结结巴巴的。 墨青云点了点头,大步朝内房走去,一进了内房,另一个早吓坏的丫鬟青荷也是急忙福了福。 “严……严爷……”声音也一样的颤抖。 站在青荷身后的连水瑶早就吓白了一张脸,别说严霸天突然回来已经让她吓得措手不及,他一张狰狞丑陋的脸,更是让她心中升起极大的排斥感。 天!这人就是严霸天吗?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不管这严霸天是老头子还是大胖子,她都无所谓,可是当亲眼见到他时,她才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内心的嫌恶。 这男人,便是今后要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 那身材好壮,看起来好像会压死她似的,而他凶恶的脸上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像是蜈蚣爬在脸上一样。 一看这人就知是个莽夫,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有他的眼神,正贪婪的打量她,光是被他这么盯着,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衣物正被一件一件的扒光。 在他盯住猎物般的目光下,她感到自己无所遁形,今晚肯定在劫难逃。 没人知晓眼前的严霸天是墨青云扮的,奴仆们也不知道,大家只知道他们的主子严霸天脸上有疤,是个独眼龙,而且时常在外交际应酬,甚少有机会见到他的人,就算见到,也通常是在晚上,一如现在。 墨青云缓缓走向连水瑶,嘴角故意噙着邪气浅笑,将她略显苍白却不失美丽的瓜子脸蛋收进眼底,和墨总管相较,她似乎畏惧严霸天更多,是因为被他丑陋凶恶的样子吓到?还是因为害怕今夜的洞房花烛夜? 墨青云大手一挥。“你们都下去吧,由我新纳的小妾来伺候我这个夫君。” “是……”丫鬟们嘴上说是,却犹豫的望向五姨太,别说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连五姨太也呆立在原地,显得不知所措。 墨青云独眼一瞪,厉声喝道:“怎么还不退下!” 丫鬟们顿时吓得垂首。“是、是。”她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严爷,逼不得已只好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担忧地望向五姨太,对她充满了同情:心下感叹,五姨太何等花容月貌,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但是气质出众,当正室都绰绰有余了,可惜却给严爷做了小妄,实在令人惋惜呀。 这么一朵娇美清雅的花儿,今夜就要被风评极差的严霸天给糟蹋了,怎不叫人惋惜? 看着小双和青荷无奈的离去,连水瑶明白自己必须面对这一切了,她早该看开了不是吗?这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可为何一双腿动不了,想挤出一个迎接对方的笑容都没办法?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严霸天皱起了眉头。 墨青云伸手托起她光洁的下巴,故意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美人儿,为夫现在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下巴被他粗糙的指腹碰触着,她强忍住不去抗拒,冷静的吐出一个字。 “不。”她言不由衷的回答,恨不得他最好永远不要来,但却心知这是不可能的。 他扬了扬眉。“既然不怪我,怎么这种表情?你好像不欢迎我?” 她很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怎……怎么会呢?我只是……没料到夫君今夜会来,有点意外罢了。” 他强烈的男人气息像一张逼近的网,压迫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退后,那双贪婪的眼神将自己从头打量到脚,就像在估量着自己花钱买来的女人有多少价值似的。 墨青云突然收回托住她下巴的手,转身走到床前,张开双臂对她命令。“来吧,伺候我更衣。” 他好整以暇的等着,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在一番内心挣扎后,极不情愿的走上前,像其他妾奴在伺候她们的男人那样,生疏地为他卸下腰带、上衣,还有长裤。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很明显的不擅长伺候男人宽衣藓带这种事。 她故意回避他的眼神,却可以感觉到这男人一直在盯着她,嘴角那抹斜扬的弧度像是得意,又像是在取笑她的笨拙,让她更加紧张。 当她为他宽衣时,极力忽视那藏在衣衫内的胸膛多么厚实强壮,也不去注意那手臂多么孔武有力。 将衣衫卸下后,他露出了赤裸的胸膛,而她羞赧得不敢去看,因为紧张,连自己将唇瓣咬得鲜红都不自觉,接着卑躬屈膝的蹲下,为他脱去鞋子还有袜子,然后,她起身呆立在一旁,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墨青云坐在床沿,欣赏她羞赧和不自在的神情,饶有兴味的问:“你娘没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吗?” 她再度咬了咬唇瓣,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上回答。“没有。” “她也没告诉你,伺候男人就寝前,要准备温水帮男人洗脚?” 她心一紧,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收紧拳头,走出去吩咐丫鬟们准备温水和布巾。 小双和青荷将两盆温水端进来,她接过布巾,继续笨拙的服侍夫君。 连水瑶这辈子从没服侍过男人,但如今她是他的妾,他叫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就算是跪下去帮他洗脚,也不能拒绝。 她缓缓的蹲下,强压下内心的不愿,羞赧的把他的双脚放入温水中,用湿布巾清洗他的脚,然后擦乾,完成后,她默默站起身,命丫鬟们把水盆撤下,接下来,她故意去整理他脱下的衣裳,将它们挂在屏风上。 她的动作很慢,墨青云知道她是故意拖延上床伺候他的时间,瞧她一举一动充满了不情愿和紧绷,他全看在眼中。 第七章 既然白天他不能以大总管的身分来查探她,那么到了晚上,他就以夫君的身分,探套它。 看着她把衣裳挂好后,又坐到铜镜前梳头发,磨来磨去,就是不肯上床,他心中不禁感到好笑。 除非有必要,他们五兄弟才会轮流扮成严霸天来行事,他认为自己是为了接近她才会扮成严霸天的,虽说目的在于查她的底,但他可没放过欣赏那娇柔窈窕身段的机会,这是身为她的夫君所应育的权利。 听姜大娘说,新纳进的五姨太这一个月来都待在梅院里,哪儿也没去,就算夫君没和她洞房,冷落了她,也从没听她抱怨过一句,此外,她对每位下人和丫鬟都很和善,他送给她的珠宝,她全部拿来赏给下人。 一个出自穷苦人家的女儿,应该会把珠宝珍藏起来,不是给自己留本,就是接济贫困的娘家,岂会如此大方赏给别人? 见她迟迟不肯过来,他要是再不开口提醒,她恐怕会坐到天亮都有可能。 连水瑶梳着长发,心中思量着办法,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不过她没料到严霸天会等不及,直接下床来逮人。 “呀!”她惊呼一声,因为严霸天直接抱起她,走回床榻。 “等……等等!” “还等什么?我已经让我的爱妾等了一个月,怎么能再叫你等。”他把她放在床榻内侧,高大的身躯刚好挡住外头,将她逼入床内死角,上了床,像一头虎豹,盯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小猎物。 连水瑶慌了手脚,她该用什么理由来阻止他呢?她是他的妾,不能阻止他圆房,可是她不想让他瞧见手臂上的伤呀,万一他起疑就糟了。 惊慌之际,严霸天伸手将她一把搂过来。 “啊,严爷,不行呀。”她低声叫着,抓住他试图脱下自己单薄衬衣的大掌。 严霸天停下手,扬着眉。 “为什么?”她红着脸,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墨青云一对飞扬的剑眉拧向眉心。 “月事来了?” 她哀求道:“请爷见谅,可否等个几天,再让妾身伺候您。”这是她情急之下想出的办法,希望能打消他的念头。 “这就奇怪了,你的月事几天前才结束,怎么今夜又来了?” 她心一惊。“有……有吗?”不会吧,连她月事来过他都知道? 墨青云露出色迷迷的笑容。“虽然我忙于商务,但也不忘关怀我的爱妾,尤其是才刚进门一个月的你,我当然要比别人多关心一些。” 连水瑶心中叫苦,心想可能是姜大娘向他报告的,这下好了,她连阻止他的理由都没了,怎么办才好?今夜非得羊入虎口呜? 眼见他的大掌伸来,摸上她的襟口,想要脱掉她的衬衣,当掌心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她忍不住奋力地推开他的手。 “不!”她脱口而出,在瞧见他隐怒的目光时,忙道:“可否……将油灯熄掉,我……我会害羞。” “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一切就是我的,没什么好害羞的。”墨青云一边说,还一边故意表现出急色鬼的模样,一如传闻中严霸天性好渔色的形象,那眼神、那神情,活脱脱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大掌摸着她细滑的脸蛋,往下游移到脖子、肩膀,然后向下延伸。 “不!”她再次推开他的手,但这次他可不依,大掌一绕,抓住了她的衣襟一把扯开,这举动,逼得她击出双掌。 墨青云早有防备,快手挡住她的突袭。 “咦?原来我的新娘子是会武功的?” 她暗地叫糟,没想到自己一时忍不住就出手了。 “不,我不会。”她忙否认。 “是吗?”薄唇逸出一丝邪气的笑,双掌再绕回去,将她的衣襟完全扯下,让她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这粗鲁的举止引得她大动肝火,羞愤的再次向他击出一拳。 他则以掌格挡,飞扬的剑眉扬了扬。“不会武功?这一拳又作何解释?” 她咬牙回答:“只是练过一些拳脚。”说着再出一拳,试图把他打昏,这样她就不必跟他洞房了,想不到这一拳又被他挡架下来。 “嘿,你的绣花拳练得不错。”他咧开促狭的笑容。 竟敢取笑她的拳头是绣花拳,看她不把他打晕才怪!接着她双掌齐出,锁喉、插眼、刺眉心,样样都来。 墨青云一边挡架,一边喷啧地数落。 “嘿,你想谋杀亲夫吗?” “不敢!”她嘴上这么说,却一脚朝他踢去,对准的是他的命根子。 墨青云喝道:“还说不敢,你摆明了要我绝子绝孙!” 本该是充满旖旎风光的夜晚,却是拳打脚踢都来,外头以为这对新人此刻正打得火热,他们的确也是打得火热,只不过是真打。 墨青云鹰爪制住她的手臂,引得她痛呼一声,接着将她反转,从身后缚住她的人,一只粗壮的手臂绕过抛身后,锁住她的脖子,另一只大掌则牢牢箝制她的手臂,让她不得不背贴着他的胸膛,困在他怀里。 她喘着气,额角泌出几滴香汗,当他制住她的手臂时,也撕裂了她的伤口,一下子渗出鲜血,袖子上染了一片鲜红。 墨青云瞪着她手臂上的血红,不说二话地将她的衬衣完全卸下,露出她只着肚兜的上半身,雪白的藕臂上有一道伤口,只粗略的用绷带绑住,鲜血连绷带也浸湿了。 墨青云紧盯着她手臂上的刀伤,没了适才的玩兴,神情变得严肃,令他眉头紧蹙的是,这伤口比他想像的大,而且也没有被好好地处理。 连水瑶心下叫糟,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她心绪烦乱,一时半刻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伤是怎么来的?”他沈声问,灼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畔。 她力图镇定的回答。“今日不小心打破花瓶,被割伤的。” 他当然不信这说词,而要弄清楚真相很简单,他立刻腾出一只手将她手臂上的绷带给拆下,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是刀伤,而且是他的杰作。 事情很明显,此刻在他怀中的女人,就是那名刺客。 鼻下传来的是她的香气,手臂圈住的是软玉温香,他的小妾竟是一名刺客,要处置她很容易,圈住她细致脖子的大掌只稍用点力,就能让她颈骨碎裂而死。 可是,他不想杀她。 惊觉自己有这个想法时,他感到懊恼,因为他很明白,自己对这女人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虽然她看起来很镇定,但眼中充满恐惧,还有一丝的绝望,先前他的确有追杀她之心,但现在的她有如一头受伤的困兽,并极力压抑着恐惧,杀一个受伤的女人,总觉得不够光明正大,有违他本性,因此让他打消了杀意。 他该如何处置这个女人呢? 杀她,舍不得。 不杀她,是否会铸下大错? 当他正在思考时,连水瑶则是处在忐忑不安中,她不知道严霸天会怎么想?他应该已经从墨总管那里听说了刺客的事吧,在发现她的伤后,会不会联想到她就是那名刺客? 这男人若要杀了她,那是轻而易举的,难不成今夜就是自己的死期?不,她不要,大仇未报,她怎么能死?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是在想怎么杀了她吗? 不论她怎么猜,都猜不到严霸天的反应竟是如此。 “怎么这么不小心?”耳边灼热的气息挟带着轻责,但不失关心。 正当她尚未意会严霸天话中的涵义时,制伏她的手劲突然松开,在她未及反应前,已听得严霸天朝外头喊道:“来人!” 听到主子召唤的小双和青荷,急急忙忙的赶来。 “严爷。” “小双,你去找姜大娘,说五姨太受伤,把我那些上好的金创药拿来;青荷,你去端一盆热水过来,记得带布巾。” “是,爷。”两名丫鬟受了吩咐,又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 连水瑶心中讶异,料不到严霸天不但没责备她,也没质问,居然还想要替她疗伤。 吩咐两位丫鬟去办事后,他回过头来轻责她。“受了伤,怎么处理得如此草率?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他一边说,还一边为她擦拭流下的血滴。 他这关怀的态度令她意外,适才明明很粗鲁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温柔了,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他应该生气才对呀,毕竟那才符合他的形象,而不是……像这样小心翼翼的视差她的伤口。 不一会儿,听到通报的姜大娘提着主子交代的药箱匆匆赶来,小双则跟在她身后。 “哎呀,怎么受伤了?”姜大娘一进来见到连水瑶手臂上的血,不由得大惊失色,匆忙将药箱奉上,这时候青荷也从外头端着热水快步走进来。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青荷将装了八分满的热水盆,端到姜大娘和小双早就移到床旁的茶几上。 墨青云先将布巾用热水浸湿拧乾,帮她把伤口擦拭干净,然后打开药箱,挑了其中一个药瓶,开始为她上药,他动作熟练,像是对于处理这种伤口很在行。 当他将白色的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时,她感到一阵刺痛,虽然忍着没叫,但她拧紧的眉头和不自觉咬唇的动作尽收他眼中,丝毫没有遗漏。 “这是云南白药,对这种伤口疗效很好,会有些刺痛,忍耐一下。”他不但帮她疗伤,还解释给她听,要她放心。 他没怪她受伤已经让她很意外了,没想到还变得如此温柔,与刚才初见时的模样浑然不同。 村粹他为自己包扎,粗犷中带有细腻,真的是比两名丫鬟的包扎技巧好太多了。 待一切处理完毕,严霸天命姜大娘她们三人把药箱和热水撤下,同时又交代了姜大娘一些事。 直到所有人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望着自己手臂上干净的新绷带被漂亮的包扎好,她悄悄抬眼迎上那双黑眸,发现严霸天也正盯着她。 她突然想到此刻自己身上只剩一件肚兜辽身,禁不住双颊绋红,羞得发烫,垂下眼不敢看他。 她是怎么了?应该怕他、讨厌他才是,怎会莫名其妙的感到羞怯呢?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伸出手来,将她揽入怀抱中,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她低呼一声,因为猝不及防,她只来得及用双手抵住他,碰触到坚硬厚实的胸膛。 油灯将雨人的影子重叠映照在床帐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知道就算没受伤,自己也打不过他,何况伤口才包扎好,也不想再扯疼了。 如果他今晚要她,她只能服从,不能拒绝的,可她的不愿、委屈全写在眉宇间。 墨青云静静打量她的美,在灯火照耀下,她脸上的线条形成美丽的光影,而且她又开始咬唇瓣了,嫣红的唇色如此秀色可餐,益发引人想吃了她。 不一会儿,姜大娘端了一碗汤步入内房。 “严爷,您嘱咐的汤送来了。”姜大娘来到床边,将汤碗恭敬的里给主子。 墨青云大掌接过碗,缓缓递到她嘴边,引得她疑惑地抬起脸。 “这是……” “安神汤,给你压压惊的。” 连水瑶犹豫地望着碗里墨色的汁液,这安神汤看起来好像很难喝的样子。 “怎么?跟三岁孩儿一样,怕汤苦?” 第八章 他带笑的话中摆明了看扁她,让她不服气地拿过碗,咕噜咕噜的喝光,这汤的确苦,却是苦中带甜,喝完后,反而有回甘的感觉。 墨青云满意地看她喝得一滴不剩,将碗还给姜大娘,摆摆手,要她退下。 姜大娘向两位主子施礼后,便退了下去,现在,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他的大掌来到她脑后,五指深入青丝,抚顺她一头如瀑布般流泻而下的长发,喝完安神汤的她双颊微微泛红,显得益发娇美迷人。 俊朗的脸庞逼近,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令她深吸一口气,眼看他的唇就要欺来,今夜,她注定要成为这男人欲念下的乐趣了。 她忍不住闭上眼,整个人都很紧绷,认命的承受这一切,等着这男人把她给吃了。 不过,她等到的,是耳边传来的轻声细语。 “放心,今夜我不打算碰你,因为你受伤了,我可不希望又把你的伤口给弄流血,这洞房只好等下回喽。” 她睁开眼,不可思议的瞪着他,瞧见那独眼中的笑意。 那笑,竟是如此的温柔,让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想要再看清楚一点,但已被他圈在臂弯里,一块儿躺下准备入眠。“睡吧。”他命令,闭上眼,准备梦周公去,身旁的她被迫枕在他的手臂上。 “我睡不着。”她轻轻挣扎着,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周边全是他的气息,她睡得着才怪。 对她来说,他是陌生的,而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妾,因为她不是施青儿,她只是借施青儿的名义暂时待在这里,在她心中,她是连水瑶。 强忍着被男人抱在怀中的不满感,还以为今夜自己在劫难逃,幸好这严霸天不喜欢看到女人受伤,所以放过她,但是她又忍不住害怕,这男人说不碰她,万一睡到半夜欲火难耐怎么办?说不定会偷袭她,所以她一点也不敢睡呀。 “你会想睡的,而且会睡得很安稳。”他说话的语气中有着令她不解的坚定,这睡觉又不是吃饭,说睡着就能睡着的吗?她才不信呢。 当她认定自己一定睡不着,甚至还想反驳他时,突然感到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眼皮变得好沉重。 怎么回事?她好困喔,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 正当她感到疑惑时,突然恍然大悟。“安神汤?你……你在安神汤里放了什么?” 墨青云侧着身子看她,唇边噙着笑,理所当然的回答她。“当然是安神的药,可以让你一夜好眠,睡到天亮,再说,我可不想半夜被你偷袭,要知道这失节事小,绝子绝孙可是不得了。” “你……”她想骂人,但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撑不住地闭上眼,软绵绵的躺在他怀里梦周公去了。 墨青云轻轻为她拉好被子,抚顺她的长发,指腹轻抚着她细致迷人的五官,凝望她安详的睡颜。 事实上,他心中另有盘算,暂时不想拆穿她是刺客。 在弄清她的底之前,他干脆将计就计,让她继续当五姨太,放长线钓大鱼,暗中查探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和计谋。 倘若她真是田广廷那帮人派来的卧底,那么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事先备好应对之策。 他的怀中傅来她沭浴过后的淡淡馨香,手臂环绕的腰际是那么纤细柔软,刚才扯下她的衬衣检查伤口时,他可没忽略这美人儿的肌肤有多么白嫩细致。 这女人是个尤物,把尤物抱在怀里还要坐怀不乱,对男人而言是一项极大的挑战,她的软玉温香提醒着他,自己有多久没碰女人了。 这些年来,他忙于建立严家的江山,南北奔波,总认为男儿志在四方,无心于儿女私情,所以年届二十八,仍未娶妻或纳妾,精力全用在商场上和竞争对手周旋,而这次的纳妾,他也不当一回事,只当纯粹为了运粮所使用的权宜之计。 原本他打算过一些时候为她另觅良人改嫁,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今晚会抱着她共眠,虽说他是为了查探她才来的,甚至认为,就算她是卧底,他将计就计与她洞房也无所谓,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可当见到她的伤势和惊惶的神情时,他竟然君子般的没有碰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安神汤让她可以好好休息,但自己呢?他禁不住苦笑,怕是一夜无法成眠了。 “那女人是谁?” 墨青云森冷地质问蜷缩在地上的施家人,既然他纳的妾是施家的女儿,就从施家人身上查起。 这一家四口害怕得抱着彼此,稍一威胁,就吓得直打哆嗦,怎么看都像是一般平常的百姓人家,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墨青云和两位义弟将施家人包围在中间,他们脸上都蒙了黑布,遮住自己的面孔,装成江湖恶霸的样子闯入施家,晃着手上的大刀吓吓他们,目的就是要让施家人说实话。 施家老夫妻和一对十岁及八岁的儿女紧紧相依偎,胆战心惊的望着这些人高马大的土匪,颤声道:“各位大爷,她……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施青儿。” “哼!”五弟挥着手中的大刀,大声斥喝。“还不说实话!你女儿会武功吗!” “这……” 守住门口的三弟,也大声威胁。“你是不是找人冒充你女儿,送到严家去做妾?” 为了查明施青儿的底细,墨青云带着三弟和五弟远道而来,留下老二和老四在严府镇守,他们三人身穿黑衣、脸蒙黑布,手持开山大刀,半夜闯入施家,试图查问个明白。 这施家在嫁女儿前可是家徒四壁,穷得连饭都没得吃,才会卖女儿去做妾,可如今他们住华宅、穿华服,还有多余的银子可挥霍,当初纳妾时严府虽然也给了施家一笔银子,但那些银子可供不起他们过这么奢华的日子,肯定有人暗中用大笔财宝收买了他们。 老五岳子谦对墨青云道:“老大,我看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用跟他们说了,让我把他们的肉一块一块的剁下来!”说着还挥舞手中的开山大刀,做做样子的要上前动手,吓得施家四口哭喊着。 “不要啊!我招了!我招了!”施家爹爹忙大声求饶。这样就招了。 也太快了吧。墨青云双目闪着精芒,沈声喝令。“说!” 施家爹爹知道纸包不住火了,虽然他们被人用高价收买封口,但是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为了保全性命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施老爹磕头说道:“大爷,她……她不是咱们的女儿,咱们的女儿施青儿三个月前就病死了。” 死了? 老三和老五惊愕的望着彼此,然后看向大哥,墨青云也很意外会听到这消息,没想到真正的施青儿居然已经病死了?倘若这是真的,那个嫁到严家做妾的假施青儿又是何人来着? “你女儿真的病死了?”老三问。 “是的。”说到他们这个孝顺的女儿,两夫妇再度老泪纵横,把事情从头到尾全盘托……将他们女儿何时病死,而那女人又是如何突然出现的过程一五一十说出来。 对方不但给他们施家银票,说愿意代他们女儿嫁人做妾,只要他们肯保密,对方还愿意在银庄帮他们开个户,每月汇入银子,让他们一家四口生活无虞。 “至于那女人是何方人氏、姓啥名谁,咱们也不知道呀!”两夫妇边哭边说着。 老五继续挥了挥大刀,厉声质问:“真的不知道?” “咱们对天发誓,咱们是完全不认识那女人呀,若敢隐瞒,一家四口就不得好死,请大爷们饶命呀。”施家老夫妻频频磕头,又哭又求的,只差没把自己的额头给磕破,两个吓哭的孩子也跟着爹娘一块儿磕头。 打从他们三人扮成土匪闯进施家,不管横看竖看,都觉得这施家人就跟一般老百姓一样好对付,也瞧不出任何疑点。 老三巫群玉低声对大哥道:“老大,他们连毒誓都发了,看这样子,不像在撒谎呀。” 老五也把头凑过来小声的说:“这家人不晓得那女人的来路,看来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墨青云沉吟着,当他沉默不语时,两兄弟也保持安静,知道大哥正在深思,耐心等待大哥接下来的命令。 看样子施家人只是拿钱办事,知道的不多,而这个买通施家人的女子并非施青儿,连施家人也不晓得对方的身分。 墨青云深思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间道:“既然没人知道你们女儿已经辞世,你们又是如何处理她的尸身?” 施家老夫妇不敢隐瞒,将一切全供出来。 “禀大爷,咱们女儿的丧事都是对方帮忙处理的,他们还为青儿造了一座坟墓。” 墨青云眼中闪过精芒。“那座墓在哪里?” 在施家人的告知下,墨青云命令施老爹连夜启程,去找施青儿的墓,而老三和老五都不明白,大哥找施青儿的墓地用意何在? 人都死了,还去看什么?总不会去扫墓吧?不过大哥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于是他们趴篱人哥,由施老爹带路,去找寻施青儿的坟墓。 他们骑着快马,奔跑了一整夜,当到达墓地后,天已经亮了。 施老爹领着三位大爷来到女儿的墓地,指着女儿的墓碑对他们说道:“大爷,这就是我女儿的墓。” 墨青云等人顺着施老爹指的方向望去,当三人瞧见墓碑时,皆是一愣。 这是座坟墓没错,墓碑也有,但说是他女儿的墓却很有问题,他们先盯着墓碑,然后再看看施老爹。 这个施老头是眼睛瞎了,还是目不识丁?墓碑上刻的明明是连水瑶三个字,哪来的施青儿? 老五皱眉道:“施老头,你确定这是你女儿的坟墓?” 施老爹连忙点头,还举手发誓。“当然是真的,那毕竟是我女儿呀,我怎么可能连女儿的坟墓也要撒谎,这墓底下埋的是我的女儿。” 这施老头的神情非常认真,一点也看不出说谎的样子,若他说谎,绝对瞒不了他们。 老三接着问:“施老头,你说这是你女儿的墓碑,那我问你,墓碑上刻的是什么?” 施老爹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女儿的名字呀,施青儿。”语气非常肯定。 老三和老五彼此互望一眼,再看看始终沉默不语的大哥,那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刻了一行字。 户部侍郎连硕望长女连水瑶之墓 老五双臂变横在胸前,又再问了一次。“施老头,把你女儿的名字指出来。” 施老爹立刻照做,用手指着连水瑶三字,大声的念着。“施、青、儿。” 现在,他们三人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施老头根本不识字,人家帮他把女儿葬了,但墓碑上刻的却是别人的名字,看来这是移花接木之计,下葬的遗体是施青儿,刻的名字却是连水瑶。 事情很明显,这是要让人认为连水瑶已经不在人世,不过最让他们讶异的是“户部侍郎连硕望之女”这几个字。 他们跟户部侍郎大人素无瓜葛,也无仇恨,倘若墓底下躺的人是真正的施青儿,那么嫁到严家为妾的那个女人又是谁?本是施青儿的墓,为何墓碑刻的是连水瑶的名字? 墨青云盯着墓碑上的名字,发现事情与他预料中的大有出入,突然扯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户部侍郎,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第九章 既然确定施家人没有任何嫌疑,也不打算再为难他们,三人很有默契的没有点破这墓碑上的名字不对,决定让施老头继续认为这是他女儿的墓,至少他们得到了一个线索,就是连水瑶三个字。 墨青云突然盯住施老爹,犀利炯锐的目光让施老爹吓得又连忙跪下去。 “大爷!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别杀我呀!” 他站在施老爹面前,目光冰寒如剑,冷冷地开口。“你全家若想活命,就得答应我两件事。” 施老爹急急应声。“我答应,大爷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做。” “第一,不准将我们来质问的事说出去,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第二,也不准把别人冒用你女儿名义嫁入严家的事泄漏出去,就当你女儿还活在世上,明白吗?” 施老爹惊恐的神情现出一丝疑惑,第一件事不准说,他可以理解,但第二件事就有点奇怪了,原本还以为这些神秘的黑衣人是来质问施青儿的真实身分,而且会因此事怪罪他,让自己落得一个贪财冒名顶替的罪名,恳不到对方最后不但不怪罪,还要他继续保密。 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墨青云凌厉的双目一瞪。“明白吗!” 施老爹被他震慑住,吓得忙不迭磕头。“明白!明白!我一定不会说的,我发誓!” 确定威吓有效,施老爹绝不敢泄漏出去之后,墨青云便要老三将人送回去,然后命令老五调查户部侍郎连硕望的事。 交付两位义弟任务分头去进行后,他先骑马回严府,一路上心中思付着,如他所料,这新纳的妾并非施青儿本人,他心中早有数,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的身分超出他所料,若她不是施青儿,难道会是连水瑶? 连家干金? 塭青云脑海浮现出那出色的美貌,以及不同于一般姑娘的典雅气质,在她身卜,他可以感受到一股不妥协的傲骨之气,一举一动,都在在显示她的出身绝对不丫儿。 他几乎可以猜出她就是连水瑶,户部侍郎之女,来自官家的千金小姐。 若她真是连大人的女儿连水瑶,可就大出他意料之外了。 要查连大人的事并不难,门路多、善于打采消息的五弟岳子谦,隔天就带来关于连家的消息了。 “这位连硕望大人两年前因年纪大了,带着家人辞官回故里,他为人清廉,即使辞了官,回到家乡也热衷于乡里的事,深受百姓爱戴。”五弟将自己所打听到的事情,对各位义兄们大致说了一遍。 “喔?”墨青云和所有义弟们聚在议事厅里,听着五弟的调查报告,他望着五弟。“这么说来,他是一个难得的好官了?” 岳子谦竖起大拇指,赞誉道:“是的,他是好官,随便找个当地的仕绅问,每个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对这位连大人赞不绝口,又因为耿直、不畏强权的性子,所以过有不平之事,他都会挺身而出,澡得民心。”话到此,岳子谦神情一黯,语气也转为遗憾。 “但是这位好官的下场却很凄惨,落了个被满门抄斩的罪名。”严家兄弟皆感意外,墨青云也露出惊讶之色。 “满门抄斩?什么罪名?”岳子谦沈声道:“文字狱。” 一听到文字狱三个字,众人皆为之变色,因为这曾经是他们不堪回首的恶梦,十年前,他们各自的家族也曾历经文字狱的劫难。 他们没有一天忘记过这场文字狱所带来的苦痛和生离死别,更了解其中的痛苦非言语所能形容,因为他们全是文字狱下的幸存者。 五弟继续将文字狱的始末说予四位义兄听,这位连大人一生为朝廷尽忠,为人正直,最后却因为一场文字狱将连家满门抄斩,一个都不放过,他一生的功,抵不过别人一句挑拨离间,最后不得善终。 其他兄弟听了禁不住为这位连大人打抱不平、义愤填膺。 墨青云也是一脸严肃,神情比众兄弟多了抹莫测高深,他深思着,连家满门抄斩,一个都不放过,幸存下来的人只能隐姓埋名,过着逃亡的生活,他们五兄弟全都是忠良之后,为了存活,这十年来他们远离家乡,处处低调,还创造了严雾天这号人物,做任何事都用严霸天的名义,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世。 “大哥,有件事你一定猜不到,当初是谁上奏朝廷,告发连大人,栽他一个辱骂皇上的罪名。”五弟道。 不只墨青云,其他三位兄弟也很好奇。 “五弟,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老三巫群玉等不及的问。 五弟突然冷下脸色,一字一字的咬牙公布。“田、广、廷。”说到田广廷,众人全都沈下脸色,并且恍然大悟。 “又是那个卑鄙小人。”老三忿忿不平的骂道。 “不用说,这肯定是被陷害的。”老二李慕白露出冷笑,目光却燃起怒火。 “……”老四向不语始终沉默不语,但一张脸也是冷沈得可怕。 说起田广廷,这是他们五兄弟一生最痛恨的人,也由于田广廷,让他们五人结合在一起,建立起严家江山,为的就是对抗这个大奸臣。 墨青云的神情也转成了阴沉森冷,眼中迸射出杀意,他们都是忠良之后,受田广廷迫害。弄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些年来,他们忍辱负重,努力建立起严家霸业,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以慰亲族在天之灵。 想起连水瑶,他沈声问五弟。“连大人是否真有一个女儿,叫连水瑶?” “是的,大哥。”岳子谦将所查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墨青云。“连大人有有一子一女,他们一家四口,除了女儿连水瑶因为病死,其他都被斩首。” 病死吗? 墨青云心中明白了,唇角有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也只有病死,才能躲过官兵的抄斩名单,反正都是死,负责的官爷不会计较人是怎么死的,只要能交代过去就好。 由此推知,这连水瑶肯定也是为了逃避朝廷的追缉,因而建立一座假墓,让人以它巡家已无后人,事实上死的是施青儿,连水瑶却仍活着。 鹰眸绽出一抹精芒,心下不由得佩服,这招高明。 住清楚事情的始末和细微末节后,也已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既然已经确定施阿儿不在人世间,接下来该解决这位五姨太了。 “大哥,那位五姨太……”五弟未询问完的话语,被墨青云举手制止。 “这件事的始末大伙儿已心知肚明,但大家就暂时当不知道,既然确定她不是仇家派来的,我会处理。”墨青云缓缓说道。 处理?怎么处理? 四位兄弟眼珠子瞄来瞄去,彼此交换眼神,他们都推测出那位五姨太八成就是户部侍郎之女连水瑶,那可是出自名门的官家小姐,当正室都绰绰有余了,如今自愿来做妾,为的就是卧薪尝胆,以期有一天可以报仇雪恨,既然大家的仇人都一样,就是同盟了,不过她上回刺杀的可是他们派去卧底在田广廷党羽身边的刘大人,总不能让她误杀好人呀。 像这种事,派个人和官家小姐好好谈谈,叫她不要乱来就行了,可是大哥却命令他们要假装不知道,还说他要自己处理,这处理二字听起来,怎么好像藏了另一种心思…… 大伙儿探询的视线不由得往大哥瞧去,却被墨青云锐利的警告目光反瞪回来,吓得大家忙别开眼。 “既然大哥决定了,咱们就照大哥的吩咐吧。”老二一向很识时务。 “是呀,大哥肯定有他的道理。”老三心想又不是自己的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就好,幸好是自己人。”老五脑筋动得快:心知肚明大哥对这个五姨太的态度很特别,所以他故意用了“自己人”三个字。 “……”老四依然惜字如金,话留给别人说去。 几个人很有默契的你说三舀、我对一句,你说上联、我对下联,不难察觉大哥对那五姨太似乎有意维护,没有人会笨得去唱反调或多舌。 大丈夫要做大事,处理女人的麻烦事,就交给英明的大哥吧。 商议完后,确定没有重要的事需要讨论,各人便找理由退下去,自古英雄惜美人,他们得快快把事情办完,才可以回家去疼惜家里的美人。 四位义弟退下后,议事厅里只剩墨青云一人,他沉思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那张坚毅的容颜,适才他居然想也不想的就把她的事揽下来,说交由自己处理,不可否认的,他对她,的确起了关照之心。 连水瑶……他在心中细细念着这三个字,这才是她的真实姓名。 命运真是奇妙,她谁人不假冒,偏偏假冒施青儿,因缘际会的来到严家,成了他的妾,而他们的仇人都是田广廷,这样的巧合令人意外,仿佛是老天的特意安排。 她的气质和举止都符合官家大小姐的身分,她历经劫难,遭逢变故,为了活下去,宁可选择当一个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家人报仇。 墨青云的食指敲着桌面,思考了一会儿,便起身步出议事厅,前往悔院。 此刻刚过午膳,梅院的丫鬟一见到主子,先是愣住,接着忙停下手边的活儿向他施礼。 “严爷。”也难怪这些奴婢会诧异,因为严霸天这个虚拟的人物通常忙于商事,向来甚少在白天出现。 “五姨太呢?”他问。 “回主子的话,五姨太正在午憩呢。” “是吗?”他沉吟了会儿,便问:“她睡多久了?” “大概睡了半个时辰。”丫鬟恭敬地回答,不敢有一丝懈怠。 “她通常都有午睡的习惯嚼?”他突然很有兴致了解他这位美妾白天都在忙什么。 “是呀,夫人说她每日一定要睡两个时辰,在用晚膳之前,不可以吵她。” 不能吵她?墨青云心想,别人或许不能吵她,但若是她的夫君,应该不在此处吧。 他很理所当然的往内房走,丫鬟们不敢拦他,只得往一旁让:心想主子冷落了五姨太那么久,终于要多关心人家了。 墨青云轻轻掀开帘子步入内房,步履无声的走近看她,原本他只想看看她的睡脸,不打算吵她,但是一掀起床帐,立刻发现不对。 他不由分说地将被子掀开,果然被他料中了,被子里哪有人,只有用枕头和薄毯卷成的假人,她早不见了。 “不好!”墨青云暗责自己大意,没有片刻犹豫,他立刻夺门而出。 一抹俊俏的身影缓缓跟着前头的轿子,为了掩人耳目,连水瑶今天女扮男装。 刘大人所乘的轿辇四周都有彪形大汉跟着,这一路跟踪下来,已耗费一个时辰左右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下手,令她不由得心下焦急。 不知是否上回的刺杀让这刘大人变得极为谨慎,这轿子在城中绕了许久,始终没有停下,看似在观察是否有人跟踪,也让她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免得被对方发现了。 好不容易有了进展,轿子停在一家酒楼前,她立刻往巷弄里闪避,偷瞧到其中一名保镳掀开轿帘,就见刘大人下轿后便进入酒楼里,于是她也悄悄溜进了酒楼,瞧见刘大人和四名保镳上了二楼的雅座,自己也随后往二楼走去。 “对不起客官,楼上被包了。”一名店小二忙挡住她,抱歉地对她说道。 第十章 她暗暗咬牙,这刘大人不但身边保镳增加,连上馆子都要清场,而酒楼外头也有他的人在四周巡视,想从外头爬上窗是不可能的,正在思忖该怎么办时,见到另一名店小二送了两盘菜上去,守在楼梯旁的保镳不但没拦店水二,还一路通行无阻。 这给了她一个点子,于是她立刻溜进厨房,厨房人手多,她把其中一名店小二迷昏,然后换上店小二的衣物,端了壶酒,低着头便往楼上走。 瞒过了守在楼梯口的两名保镳,她顺利地上了二楼,这楼上都是厢房,她缓步走在廊上,虽然顺利上楼了,却不知哪间厢房才对。 这时候有人开门出来,她不期然地和对方打了个照面,当她见到对方的脸时,不由得呆住了。 眼前的男人四方脸、单眼皮、眼若铜钤,看起来约五十岁的年纪。 对方上下打量她,问道:“送酒来的?” “是。”她特意压低声音回答,心想这人或许是刘大人的同伙。 这时候厢房里又走出一人,正是刘大人本人,刘大人上前躬身对这名中年男子称呼道:“田广廷大人,请留步。” “田广廷”三个字恍若天上打下的一道惊雷,让她身形俱震,整个人僵住了。 这人是田广廷?是那个害她家破人亡、满门抄斩的罪魁祸首?是那上奏朝廷,罗织罪名,诬害爹爹的大奸臣? 一直以来,只有从爹爹那儿听说这田广廷的事,她从没有机会见到此人,此人甚少露面,深居朝中,要见他并不容易。 她寻着小虾而来,却不料见到更大的鱼,田广廷就站在她面前,让她震惊得呆立在原地。 刘大人正要和田大人说话,却发现这个端着酒壶的店小二还杵在一旁,斥责道:“还发什么呆,把酒端进去!” 连水瑶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上升,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满门抄斩那一日的画面如潮水般袭来,历历在目,仿佛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父亲一生,顶天立地,从未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娘亲贤淑温柔:心慈性善—大哥总是露出爽朗的笑容,相当疼爱她这个妹子,还有奶娘、管家、仆人阿宝、丫鬟淑玉……这么多条人命,只因为这个男人的自私,断送了所有人的一生。 田广廷!她要杀了这个奸臣! 藏在袖里的刀子滑到手上,还来不及出手,突然一支利箫破风而至,射入了门板上。 这突来的利箭惊动了所有人,包括连水瑶亦为之一怔。 刹那间,四面八方冲出了大批人马,将这客栈上上下下全包围住,刀剑出鞘之声铿铿锵锵的响。 连水瑶被这景象给震住,料不到这客栈原来埋伏了这么多人。 这些人全都打扮成一般的百姓,四人一桌的坐着,看似在喝酒闲聊,其实身负保卫之责,个个身上都藏了刀剑,这还是明的,至于暗的,则躲藏在梁上看守,一有动静,全部倾巢而出。 她被这景象给吓呆,同时意识到,幸好她是扮成店小二,躲过了他们的眼线,倘若自己刚才贸然出手,便如同落网的鱼,掉入了人家设的陷阱。 想刺杀人家,却变成别人的俎上肉,眼前的情景将她被报仇冲昏头的理智给拉回来,不禁暗冒冷汗。 埋伏的人马将田广廷和刘大人重重保护在内,不过眨眼工夫,她和田广廷之间,就因为这重重保护,让区区几步之距,变成了千里之遥。 别说刺杀了,连接近对方都不可能。 “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对田广廷大人不敬!”刘大人喝声厉问,所有人包括连水瑶都在寻找射出这支箭之人。 此时一阵丹田有力的男人笑声传来,那笑声引得众人往上瞧去,就见一名男子从上跃下,缓缓朝他们走来。 待看清来人后,连水瑶心中再度震撼,独眼、刀疤、高大威猛,这不是严霸天还会是谁? 虽然被那么多刀剑指着,墨青云依然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朝田广廷等人走来,他脸上的独眼罩和刀疤让他看起来十分慑人,一身的霸气浑然天成。 独眼、刀疤,正是严霸天最大的特色,无须报上名号,田广廷猜也猜到他是谁,他挥手示意一众手下不准妄动,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严霸天。 “原来是严大当家,不知严兄这是什么意思?” 扮成严霸天的墨青云,当然也以严霸天粗犷的口吻来说话。 “哼!刚才我这支箭要是对准田大人,此刻大人已经一命呜呼了,就算有再多的护卫,有什么用!” 言下之意很明白,他这么做只不过适切的提醒田广廷,他的埋伏有漏洞,对他并无恶意,而是出自好意。 这一招博得了田广廷的好感,他早听闻严霸天武功不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博。 一旁的刘守仁察言观色,知道田广廷并未生气,立刻上前补了一句。 “严大当家说得是,咱们派了那么多人保护,本以为滴水不漏,却没想到还是有疏忽。”刘大人说完立刻对所有护卫骂道:“瞧瞧你们,怎么防守的,一下子就让人给破阵了。”他是严霸天派来的卧底,在必要时刻必然助他一臂之力。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被人破了埋伏,深感惭愧,没有人敢说话。 刘大人乘机骂道:“还不快把刀剑收起来,严大爷是自己人!”这声喝令之下,护卫们这才赶紧一个个将刀剑回鞘。 田广廷打量眼前这人,笑道,.“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严大当家,久仰。” 严霸天拱手施礼。“好说,在下见过田广廷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别见怪。” 田广廷显然对这位严霸天很感兴趣,一点也不怪罪对方。“刘大人多次向我提过你,很高兴今日有幸见上一面。” 严霸天也哈哈大笑道:“好说,今日的酒宴我请,来,请上座。”说着顺道将连水瑶手中的酒拿来,同时对她命令。“你可以退下了。” 他故意将她挥退,用意便是要救她,当他发现她人不在房里,又偷溜出府后,便立刻知道她又想刺杀刘大人,但是这回可没像上回那么简单了。 刘大人今日要和田广廷在这里碰面,四周肯定布满了护卫以防万一,她若出手,必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才会十万火急的赶来,并在她出手之前出险招,射出一支箭,逼所有护卫现身,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是在自寻死路。 被拿走酒壶的连水瑶虽然很想报仇,但已无理由留下,只好默默转身退下。 “慢着。”田广廷突然开口,让她身形一僵,也让严霸天心中暗惊,难不成田广廷已经起疑? 田广廷对假扮店小二的她命令道:“过来帮各位爷倒酒。”说完便对严霸天举手示意。 原来是要她伺候各位爷,帮忙倒酒,连水瑶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恨不得立刻离去,因为她怕自己无法忍住想杀田广廷的欲望。 此刻她的心口像有干根针在扎着,又如波涛汹涌的大浪在冲击若,她想假装没听见,但另一名护卫挡去她的路,并且催促她。 “喂!你没听到田大人的命令吗?去帮各位爷倒酒!” 连水瑶暗暗握紧拳头,始终低着头,逼不得已被迫跟着进了厢房,她假扮店小二本是为了刺杀刘大人,却没料到这儿四周都布满了田广廷的手下,倘若自己露出任何马脚,将难逃一死,但要她帮这个恶人倒酒,想到就觉得恶心。 刘大人招呼两位坐下后,自己也就坐,并对她命令。“来,先帮两位爷倒酒。” 她缓缓上前拿起酒壶,将酒液倒入田广廷的酒杯里,因为满腔的恨意无处发,却又要强忍着,加上让她连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仇人就在眼前的震撼,让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还因此不小心将酒液滴在杯外。 田广廷见这店小二的手抖着,拧眉,锐利的眼也缓缓盯向她。 刘大人见这店小二笨手笨脚的,不由得数落。“连倒个酒都不会,你新来的啊?” 墨青云不着痕迹地将一切看在眼底,开口道:“还不是因为田广廷大人威名远播,一般市井小民当然会怕。” 这话让田广廷听了相当高兴,受人褒奖赞誉总是不嫌多,因此也不去计较这店小二会不会倒酒。 连水瑶为田广廷和严霸天倒完酒后,又为刘大人倒酒,她心绪起伏,脑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算护卫多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奸臣田广廷就在她眼前,而且毫无防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她只要往他的后脑勺刺下去,就能报仇了。 爹娘和大哥临死前的绝望和挣扎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恨意越来越强,拚死的决心也越来越高昂。 “来,我敬二位。”田广廷举杯向两人敬酒。 连水瑶瞪着田广廷,恨意之火在她眼中燃烧,这样的机会没有下次了,她决定豁出去,就算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愿意,她要让这奸臣血溅当场。 正欲一鼓作气斩此奸臣,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掌握住,让她心中大惊。 严霸天一手举杯,另一手牢牢抓住她藏着匕首的手,不准她造次。 这突发的状况令她措手不及,心惊地瞪着严霸天,他表面平静无波,抓住她手的大掌却暗暗施力。 她想挣脱,却感到那慑人的力量将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紧,让她终于痛得不敌,松开的匕首落入严霸天的大掌中,就这么被他无声无息的夺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杯酒的时间内,虽在田广廷和刘大人眼皮底下,但他们正在饮酒,刚好遮住视线,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连水瑶震惊于自己的企图被严霸天识破,但令她更讶异的是严霸天居然没有拆穿她,仅是夺去她的匕首,继续若无其事的与两位大人谈笑。 为什么? 她内心又惊又疑,因为严霸天出入意表的举止,暂时压下心中的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疑惑。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见田大人,是有事要和大人商量。”严霸天开口道。 “喔?严大当家找本官有何要事?”田广廷的注意力被墨青云转移,丝毫没理会站在他身后想要杀他的连水瑶。 在开口之前,严霸天对一旁的她命令。“你可以下去了。” 言下之意,表明他要说的事,不准有外人在一旁,事实上,他是藉机让她退下,她若聪明,就会明白他在留一条生路给她,最好趁没人起疑时快点走。 当他们四目交会时,她瞧见严霸天眼中逼视的目光,他在警告她,必须听从他的命令,不可违拗。 连水瑶被他无形的气势给逼得低下头,退了出去,接着她偷偷将衣物和店小二换回来,出了客栈后,她奋力奔跑着,像要将内心积压到快爆发的情绪给狠狠释放出来,所以她一直跑,直到离酒楼够远了,她才终于停下脚步。 她大口喘息着,背靠着砖墙双腿发软的坐下来,仿佛心神才刚从九霄云外飘了回来,抚摸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想到自己适才与田广廷近在咫尺,却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她好恨,拳头奋力地捶打地上,就算弄疼了手也不在乎。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让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直到终于冷静了,才可好好思考一些事。 第十一章 她心中充满了惊异和疑惑,惊的是,严霸天救了她,疑惑的是,他没有拆穿她。 这严霸天,到底是敌是友? 他为何要救她? 不明白哪,实在太奇怪了,这答案,恐怕只有严霸天本人才知道。 回到梅院,用过晚膳,让小双和青荷服侍她沭浴净身后,连水瑶坐在铜镜前, 让丫鬟们为她梳头,白天在酒楼所发生的事,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对严霸天,她心中充满了疑惑,自从来到严府,她从未向下人打听过严霸天的一切,但今日不同,她好奇地问丫鬟。“小双,这严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双停下梳头的动作,想了想,回答五姨太的话。 “严爷呀,对下属很严厉,大家都很敬畏他,不过呢,只要不犯错,他也不会随便责罚。” 连水瑶想起上回她在茶楼听到的传闻,狐疑的问:“可是我听说,严爷是个残忍又性格暴戾的人。” 一旁为她打理衣物的青荷也过来凑热闹的聊着。“是呀,我也是这么听说。” “听说?”她疑惑的看向青荷。“你在严家待了这么多年,严爷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一点也不清楚?” “奴婢虽然十二岁就到严家,可是甚少有机会见到严爷,因为严爷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做买卖,待在严府的时间甚少,只有在严府有贵客或是纳妾时,严爷才会留在府中。” “是吗?”连水瑶心想,连严府的奴仆都甚少见到严霸天,听起来这严霸天似乎很神秘。 青荷继续说道:“而且不只奴婢,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没什么机会见到严爷呢。” 连水瑶十分纳闷,既然府里的人很少见到严霸天,那么那些听说又是从哪儿传出去的? 传闻严霸天好色又粗鲁,可是她嫁到严家,直到现在仍尚未洞房,而唯一一次和严霸天同床共枕,一开始她的确被他急色鬼的衍为吓到,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碰她。 回想那次她受伤,严霸天为她疗伤的情景,还有他给她喝的安神汤,让她一觉睡到天亮,严霸天不但没有碰她,等她醒来时,严霸天也已经走了,这些举止,都与传闻不符,她当时没有多想,但现在仔细想来,越想越奇怪。 第一次刺杀,她被墨青云阻挡,第二次刺杀,被严霸天阻止,不知怎么着,想起严霸天,脑中也不由自主浮起墨青云的身影。 她的身分是否被怀疑了?倘若如此,为何不见任何一人来拆穿她的身分? 今日在酒楼里,那严霸天好像知道她的目的似的,难道那一箭是他故意射的,目的是在警告她四周埋伏了人? 她越想越糊涂,这严家看似和刘大人相熟,若已识破她的身分,为何还要帮她隐瞒? 除非……她心中一惊,除非严霸天是怕受到牵连,因为她是他的妾,他的妾却要刺杀田广廷和刘大人,那么他这个丈夫也难脱离关系。 她神色泛冷,是了,一定是这样,这就是为何严霸天没当场揭发她,他并非是在救她,而是为了救他自己,免得被她拖累,这解释了为何他当时必须出手阻止她的原因了。 “啊,严爷。” 不知何时,严霸天出现在门帘旁,小双和青荷纷纷向严爷福了福身。 坐在铜镜前的连水瑶回过种,一颗心陡地跳了下,从镜里瞧见那挺拔伟岸的身形,是严霸天,他就站在那里。 当他用那只独眼盯着她时,她感到芒刺在背,但冷静的起身,转过来迎上严霸天的目光。 两人一言不发的望着彼此,她没上前施礼,而是直直的迎视他的眼,美眸透着冰冷的防备。 墨青云将她冷若霜雪的美丽容颜,以及充满防备的眼神,全看进眼底。 站在中间的小双和青荷来回的看着两位主子,也发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不明白他们为何都不说话,只是互相盯视着,两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哪。 墨青云率先打破沉默,沈声道:“见到夫君来,你不伺候吗?” 连水瑶容色不惊的对小双和青荷命令。 “你们两个去准备热水给老爷洗脸洗脚。”小双和青荷忙应声。 “是。”两人匆匆去给老爷准备热水。 丫鬟退下后,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依然继续对峙着。 墨青云命令。“来给你的夫婿更衣吧。” 连水瑶微眯着眼,语气冰冷。“夫君有令,妾身这就为夫君更衣。”她缓缓走上前,看似平常,其实正暗暗运力,每一步都暗藏着随时进攻的阵势。 墨青云不着痕迹的观察她的步伐,他表面上看似一派轻松,实际上负在身后的双掌也在暗暗运力,准备随时接招。 连水瑶上前来,青葱般的玉指摸上他的衣襟,轻轻为他解开襟口,当她解开外衣时,那双炯炯有种的目光始终锁住她的容颜,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则是面无表情的拉开他的上衣,然后缓缓绕到他身后,一边将上衣袖子从他手臂脱下。 她故意将袖子脱了一半,知道机不可失,猛然一收,利用上衣将他的手臂绑住,同时一把匕首架上他的脖子。 墨青云对这突来的袭击一点都不吃惊,反而依然镇定如山,扬着眉,缓缓回头,看着拿刀抵住他脖子的连水瑶,一副将他掌控在手上的得逞样。 他故作糊涂的问:“夫人不是要帮我更衣吗?怎么跟夫君玩起刀子来了?” 她横眉竖眼的瞪他。“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只要你好好回答,我就不跟你玩刀子。” 墨青云唇角扯了抹笑,突然一施力,原本困住他双臂的衣衫应声而裂,一个擒拿,左手扣住她拿着刀的手腕,右手扣住她另一只手,将她拉上前,这么一来,两人再度面对面,遗胸膛贴着胸膛。 她惊惶地想要后退,他可不准,两人的脸庞靠得好近,几乎要鼻子碰鼻子了。 “只不过是问个问题,需要这么粗鲁的撕破夫君的衣衫吗?”他语带挑衅的笑问。 她暗暗咬牙,不认输的囤他一抹娇媚的笑容。“衣服破了,再缝制一件新的不就得了。”话落,出其不意的踢腿,将他逼开一些距离,乘机挣脱被箝制的双手,手中的小刀往他下盘划去。 墨青云闪过她的利刃,摇摇头。“想脱我裤子,说一声就是,别这么野蛮。” “哼!油嘴滑舌!”她不客气的又向他连刺数刀,墨青云只躲不挡,看似屈居下风,实则全在他掌控之中。 最后他被逼入死角,而她手中的刀子再度抵上他的脖子,洋洋得意自己终于制伏了他。 “看你还敢不敢贫嘴!” 墨青云两手摊开,作出一副投降的模样。“其实你只要说一声,我就会把衣服脱光光了。” “你还敢——”才说了三个字,她蓦地呆住,瞥见有什么东西掉下去,往下一瞧,赫见他的裤子掉下来,里头一丝不挂,什么都看光光了。 连水瑶花容失色的惊叫一声,吓得跳开好几步,连忙用手遮着眼睛,羞愤地骂道:“你、你干么脱裤子!不要脸!” “明明是你用刀子割断了我的衣衫和裤子,却恶人先告状。”他一边说还一边大步走向她。 连水瑶惊慌失措的跑开。“你别过来!” “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别跑呀。”墨青云对自己不着寸缕的下半身丝毫不以为意,她往东,他就往东;她往西,他也往西。连水瑶则是被他逼得羞愤交加,躲他都已来不及,刚才的气势早不见了。 他是野蛮人!真够粗鄙!不要脸! 墨青云是故意的,他很少会这样逗女人,却有浓烈的兴趣来逗她,嘴角还露出带点坏坏的顽皮笑容。 小双和膏荷分别端着热水进来,走在前头的小双一进门就和五姨太撞个正着,连同热水也溅了五姨太一身。 “啊!五姨太,对不起!”小双知道闯了祸,连忙赔不是,跟在后头进来的青荷手上也端了盆热水,见到小双和五姨太相撞,也是一愣。 连水瑶不说二话,抢过青荷手中的水盆,转头对追过来的严霸天用力泼下去。 小双和青荷见到此景都傻了眼,完全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墨青云被正面泼了一身,连头湿到脚,湿答答的脸垮下来,很好,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用热水泼夫君,他不好好教训她怎么行。 愤怒吗?不,他不但没有怒目相向,反而笑容加深,双目炯炯有种的瞪着她。 见他逼近,连水瑶转身就要逃跑,不过倘若他存心抓她,她是逃不了的,身形迅捷的他扑上前,一下子就逮住她。 “啊!放手!”她尖叫着。 “有胆子泼我,没胆子面对我吗?”墨青云在她耳边呵着灼热的气息,将她牢牢的逮住。 见到此景的两名丫鬟都呆掉了,瞠目结舌的看着严爷衣衫破碎的跑出来,连裤子都没穿,虽然破碎的衣角有盖住重点,但突然这样怒气冲冲的跑出来也够吓人的了,看起来就像兽性大发地出来逮女人似的。 墨青云把连水瑶扛在肩上,同时命令小双和青荷。“你们退下,告诉其他人,今晚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听到没有!” 面对严爷威吓慑人的气势,两名丫鬟哪里敢不从。 “是、是!”她们只得匆匆退下,将门带上,即使屋里传来五姨太的尖叫声,她们也只能在外头干着急,什么都帮不了。 “小双,怎么办?”青荷焦急地问。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呀?”小双也早就慌得手足无措了。 是呀,能怎么办?她们只是下人,难道可以阻止主子洞房吗? “严爷好可怕,五姨太好可怜啊。”小双忍不住眼眶含泪,哭了出来。 “严爷好残忍,不懂得怜香惜玉,希望五姨太能撑过去呀。”青荷也担忧得红了眼眶,为之鼻酸。 主子严霸天粗蛮又霸道,光听五姨太的尖叫声,就能想像主子有多么残忍变态,难怪没有任何人敢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严家做正室,在这男人的狼爪下,女人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呜呜呜……可怜的五姨太,她们能做的,除了同情,也只能向上天祈求保佑五姨太能撑过今夜了。 明日,街头巷尾又将多了一条严霸天麈待小妾的传闻。 连水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全种戒备的瞪着严霸天。 她泼了严霸天一身湿,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这个可恨的家伙故意用湿漉漉的身体抱她,把她也弄湿了,害得她现在一身狼狈。 严霸天此刻正坐在床沿,拿着大布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和头发,光着壮硕的上半身,下半身只用一条大布巾盖住重点部位。 房里一片凌乱,物品东倒西歪,全拜他这个刁钻的五姨太所赐。 他一边擦乾自己的身体,一边似笑非笑的瞄着怒目相向的她,将一条干净的大布巾丢给她。 “你也擦擦吧。”入夜的温度比较凉,他身子壮,不怕冷,但她可就不一定?”。 连水瑶怒瞪着他,虽然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可是穿着湿衣裳,身子忍不住发冷,而且委屈自己没好处,所以她也用大布巾把自己擦乾。 “哈啾!”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眼望他,瞧见他嘴角斜扬的弧度,正在笑她呢,让她心中更气。 有什么好笑?看了真令人一肚子火,她转开脸,索性不看他。 “我建议你最好把湿衣裳脱掉,免得着凉。”他好心的建议。 第十二章 连水瑶又回头瞪他,叫她在他面前脱衣裳?想得美喔!她一点都不信任他,也不想想是谁把她弄成这样的。 墨青云笑看她横眉竖目的模样,这小东西生气起来,也别有一番风情,瞧她的眼神,一副怕他兽性大发吃了她的样子,这也难怪,严霸天性好渔色,在世人眼中从不是君子,只能说,他们五兄弟把严霸天的坏名声营造得太成功了。 不过,他可不希望他的小妾受风寒了。 “放心吧,我若真想吃了你,你就算穿着铁甲铜衣,我也会把它拆了,而且你这湿答答的摸样,更引人遐想。” 被他这么一说,她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裳,惊觉自己半湿的衣裳若隐若现,吓得忙用大布巾遮住自己的胸脯,一张脸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生气而变得通红,引得墨青云哈哈大笑。 她羞愤交加,恨自己打不过他,与其让他看笑话,不如赶快把这身湿衣裳换下,于是她站起身,从衣柜里翻找衣裳。想更衣,却发现屏风早就在阳才一阵混乱扭打时给弄坏了。逼不得已,她只好嗔怒地对他命令。“你背过身去。” 墨青云扬了扬眉,把脸转向一边去。 “还有身体,你整个人也转过去。”她要求道。 墨青云只好再慢条斯理的将身子转了个方向,背对她。 连水瑶还是不放心,狠狠的威胁他。“我警告你,不准偷看,要是敢偷看,我跟你没完没了。” 墨青云很想笑,若他真想看,她是拿他没办法的,不过他是君子,男子汉大丈夫,不做偷窥女人更衣这种龌龊事。 “好,我不偷看,行了吧。”他语带笑意的回答她。 她犹豫了一下,确定他没有偷看的意思,才赶忙用最快的速度把湿衣裳卸下,换上乾爽的衣物。 总算舒服多了,她吁了口气。 “好了没?”他问。 回答他的,是一件丢来的衣物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扬着眉瞧,是一件男人的裤子,于是转头看她。 “穿上。”她命令,不准他继续光着屁股面对她,说话时还把眼睛转开,避免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墨青云唇角始终抿着笑,很合作的把裤子穿上,然后才对她道:“这样总行了吧?” 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态度不驯,甚至是纵容的,其实先前就算她大胆无礼的把水泼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真正生她的气,表面的生气只是做给下人们看的,毕竟在下人面前,他得维持严霸天的权威。 他虽然将她掳回房里,却压根儿没做出任何会伤害她的事,倒是她,激动地对他又踢又打,还拿东西丢他,幸好他皮粗肉厚,禁得起她的绣花拳及芙蓉腿,连他的肩膀上都还留有她的齿印呢。 事实上,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还处处让着她,否则她哪有机会把这房里的东西弄得这般凌乱。 因为已经打算让她,所以她叫他转身,他就转身:叫他穿裤子,他就穿裤子。 瞧她还在喘气,力气应该用得差不多了,也比较冷静下来了吧,他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好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知道她心中肯定有很多疑问,而他今夜进房,就是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连水瑶惊疑不定的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质问。“你和田广廷是什么关系?” “仇人。” 料不到他回答得如此爽快,而且内容令人意外,让她十分错愕。 “仇人?” “是。” 她怔怔的瞪着他,继续质问。“你和他有什么仇?” 墨青云眼神一黯,缓缓回答。“灭族之仇。” 灭族?这可是血海深仇呀! 她呆了好半晌,觉得有必要搞清楚,就怕是自己听错了,很仔细的再问一遍。 “他是你的灭族仇人?” “是。” “你却跟他称兄道弟?” “是。” “还跟他把酒言欢?” “是。” 她一连问了三次,他也很肯定的回答了三次,毫无犹豫,不拖泥带水,让她再度惊讶得瞠目结舌,但不一会儿便愤愤地拉下睑。 “你唬谁啊!我才不信!一点也看不出来你们是仇人!”说是酒肉朋友还差不多,她认定了他在胡说八道,谁会跟自己的仇人饮酒作乐,还相谈甚欢。 墨青云早知她会有此反应,态度不慌不忙,神情不动如山的说道:“是仇人不一定要让对方知道,心中有恨不一定要表现在脸上,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等待时机,必须要有耐性。” 他目光如炬,直直的看入她的眼,一番话说得透澈凛然,也表明了他的意图,她若是聪明人,就该明白这话的道理。 连水瑶很意外会听到这番剖白,她是生气没错,但并不糊涂,从他的话中得知了他卧薪尝胆的意图,同样视田广廷为仇人,同样有着血海深仇,但他选择保存实力、韬光养晦,令她心中讶异不已。 这男人,是有计划的。 “我说完了,换你了。”他突煞转了个话题,将矛头指向她。 她愣住。“我?” 他的眼神突地转为锐利,沈声质问。“你可知道今日你如此冲动,差点就白白牺牲了。” 被那犀利的目光一瞪,让她没来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威严的表情和语气,摆明了指责她的不明智、做错了事,等着她忏悔。 她的傲骨让自己拒绝低头,忿忿不平的反驳。“那又如何?告诉你,田广廷也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要不是你出手阻止,我早就杀了那奸臣。” “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 她不服气的反问他,只准自己报仇,却不准她去杀田广廷,这是什么道理?她倒要听听他的理由。 墨青云站起身,缓缓走向她,每走一步,便说一句。“杀他,只是一命抵一命,被他陷害的人命可有好几百条,人死不能复生,真正能让死者安息的,是替他们洗刷冤屈,讨回公道,如此一来,才能告慰死者们在天之灵,你说是吗?”说到最后一句,他的人已经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盯住她。 “这……”她一时语塞,自从家破人亡后,她一心只想报仇,并未深想到这一层,他这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让她无从反驳,不自觉咬着唇瓣,低着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反驳他。 见她说不出话来,他就当她是听进去了,语气也放柔了些。“把田广廷交给我,你的仇我会一起报,你不可以再擅自行动,明白吗?” 她抬眼瞪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水瑶。”当他温柔的叫出她的真名时,诿她浑身一震,惊讶得再度抬眼。 他……他叫她什么?水瑶?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真实身分? 从她震惊的表情,墨青云便明白自己的判断没错,她就是连水瑶本人。 “户部侍郎连硕望大人是你爹,你是连大人的千金,这些我都晓得了。”他一字一字清楚的告诉她,他不但知道她是谁,还把她的身家背景,以及她爹爹当什么官,都查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早知自己的身分了,还知道得这么清楚,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坦然的回答。“没错,我是连水瑶,不是施青儿,很抱歉骗了你,事实上,真正的施青儿已经病死了。” 原以为他听了会有惊讶的反应,谁知他只是一派轻松的回答。 “我知道。”她再度愕然。 “你连这也知道?”他逸出一抹笑。“是的。” 她越来越搞不懂严霸天这个人,他让她太意外了,这人可不光是个老粗,其实是个莫测高深的人,早知她的底,却不动声色,缜密的心思令人难以预料,所幸,他不是田广廷的人,否则会是个可怕的对手。 连水瑶压下心中的惊异,收回心神,对于这男人,心中升起更多的疑惑,狐疑的问他。“既然你知道了,为何没找我质问?” “人都病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他丢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走回床边坐下,而她忍不住追过来问。 “她才是你要纳的妾呀,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她?” “不会。”回答得很干脆。 她不死心的再问:“为什么?难道你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吗?”难道这男人真如传言中那么无情?她内心深处总不太相信那些谣传,因为她感觉到,严霸天似乎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我只知道,坐花轿入我严府的,是你。”说这话的同时,那墨黑不见底的眸子直直锁住她的眼。 这话让她一呆,料不到他会这样说,当发现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时,她的心跳也莫名加快,清楚的瞧见他眼底燃起的欲火:心下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可她才一有勤作,严霸天已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的人带回双臂收拢的怀抱。 她心慌意乱,红云飞上两颊,双手抵着他硬实的胸膛,惊惶羞怯的瞪着他。 天!他要跟她圆房了吗?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呀,虽说是她坐着花轿入他严府没错,可是她不是施青儿呀。 “你不可以这样,我不是施青儿。”她慌乱的提醒他,见他不但没有停手,而且还动手解开她的衣襟,对她的话听而不闻,让她更急了,只能想尽办法说服他。“既然你知道我是户部侍郎大人的女儿,就该明白我乃待罪之身,是朝廷要犯,更不该收我为妾,不如你放我走吧。”她的语气可说是哀求了。 “别动!”他突然喝令,让她一呆,人也乖乖的不动了。 见她没再挣扎,他才缓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原来,他脱她上衣,是要检查她手臂上的刀伤,而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色性大发,想要吃了她。 他的行为举止总教她摸不透,更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得红着脸,任由他为自己卸下外衣,露出细嫩的藕臂,让他检视自己的臂伤。 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她的身子,让她好生害羞。 严肃的目光转移到她脸上。“可有按时换药?” 她轻咬了下唇,才回答。“青荷她们每日都按时来帮我换药的。” 瞧他拧眉的样子,怕是不太满意她伤口愈合的程度,不过是刀伤,未伤及骨,需要看这么久吗?她感到自己的脸好烫。 墨青云审视伤口后,才开口。“昨日进来好几批新药材,其中有一批是从南国海运送来的,据说对伤口疗效极佳,能很快愈合,不留下疤痕,明日我叫她们换这种新药试试。” 又来了,明明应该很粗鲁霸气的他,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跟先前判若两人,让她非常的不习惯—也不是说她喜欢他粗鲁,而是她深深觉得温柔的他更加让人摸不着头绪,有一种无法抵抗的魅力。 “留下疤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必这么麻烦。”她忍不住说道,因为不想欠他,也不要他对自己这么温柔,这样会让她感到困感,也讨厌自己对这样的他感到小鹿乱撞,所以故意赌气的说出这句话。 她都不在乎性命了,还会在乎身上多几道难看的疤吗? “但我在乎。”他说道。 这话让她无端升起莫名的恼恨,原来他是容不得女人身上有疤的,看了碍眼是吗? “既然在乎,何不把我休了。”她挑衅的回他,果然引得他厉眼一瞪,面露不悦,缓缓移近的脸庞夹带着威胁。 第十三章 没错,她是故意要惹怒他的,因为她不要他虚情假意的示好,宁可面对他的怒火,好过自己内心被搅得一团混乱。 墨青云将她愤世嫉俗的神情收进眼底,他明白这眼神,她是个倔强的女人,在历经家破人亡后,她变得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宁可将自己武装起来,对所有人摆出敌对姿态,也不肯泄漏内心的脆弱。 他懂,因为他也是过来人,只有真正尝过失去一切的滋味后,才能明白那种绝望的苦痛,像万箭穿心、像心口被人用刀一块一块的刚出一个个洞,声嘶力竭的呐喊,却没有人听得到,这种痛,他明白的。 他不会以武力强迫她,只会坦白的告诉她。 “我在乎,是因为我没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我宁可伤的是自己,也绝不愿自己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番真诚至性的坦言,令她一呆,她与他的视线胶着住,移不开眼,一时失神,她守得密不透风的心不小心松了防备,对他产生了动摇。 他察觉到有机可乘,毫不犹豫的低下脸,攫住她的唇。 她震了下,惊慌的推开他。“不!”她拒绝。 他不死心,再度欺上唇。 她把脸转开,试图躲开他的吻,但下一刻,大掌将她的脸转回来,坚定的要她面对他,黑眸里的决心不容置疑,然后他的唇再度缓缓靠近,表现得很明白,他要吻她,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吻。 她的心口随着他接近的薄唇而狂跳着,他无形的霸气震住了她,让她拒绝得了第一次,却拒绝不了第二次,在思绪犹豫不决当中,热唇己然贴上。 墨青云亲吻着她的小嘴,坚决,但不急躁;霸气,却又极度温柔,引诱着她开欧芳唇接纳他的探索。 他已将她视为自己的女人,有关她的一切,都将是他的责任,包括她的命、她的仇恨、她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息息相关,因为,他要她。 缓缓圈紧的双臂如一张收起的网,将这旁徨又倔强的小女人给纳入怀抱,蜻蜒点水般的亲吻也逐渐加重,火舌毫无预警的探入芳唇,引得她惊喘挣扎。 他当然不让她有机会逃,大掌轻轻抚摸她的背,试图安抚她的紧绷,让她的身子更贴合他,挑逗的吻企图让她无法思考,一步一步的要她卸下防备来接纳他。 连水瑶感到好混乱,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这人好奸诈,他怎么可以在知道她不是施青儿后,还坚决的要她,而且表现得这么包容和温柔,她不想认输,不想被他的吻给征服,更不懂自己为什么挣脱不了他的怀抱。 她不自觉流下的泪水,被他大掌温柔的拭去,他的吻如同一股暖流,一寸一寸的攻占她的心房。 她应该是排斥他的呀,怎么会一被他吻着,整个人就变得不像自己了,甚至有趴在他怀中大哭的冲动。 当他解开她心中的秘密时,如同解开她心中的枷锁,让她再也无法抵抗他、拒绝他,终于臣服在他热烫的身躯下,温暖了自己寂寞无助的脆弱。 今夜,新郎终于来圆了房,给了他的新娘一个最特别、最难忘的夜晚。 隔日上午,小双和青荷一大早就不安地在花厅候着,等待仍未起床的五姨太召唤她们。 平日道个时候,五姨太早就起床了,可现在都快午时了,却还没听到里头有动静,若非严爷交代除非五姨太自己醒来,否则不准她们擅自打扰,她们早就迫不及待的进去看个究竟了。 “肯定是昨晚受到严爷的摧残,才会到现在还起不了身。”小双难过了一晚,到现在眼眶还泛着泪,心中非常不舍。 青荷也是一夜没睡好的倦容,心酸的为五姨太抱屈。“五姨太的娇弱之躯哪禁得起严爷整夜的折腾,肯定很难捱呀。”一边说着,还一边用袖口轻轻拭泪. 两位贴身丫鬟认定了粗鲁又霸道的严爷,昨夜肯定把五姨太折腾得不成人形,以至于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娇弱的花儿哪受得起狂风的摧残,她们都为五姨太打抱不平,但毕竟是身分卑微的下人,她们又能说什么呢? 自古红颜多薄命,女人一旦跟了男人,就只有仰男人鼻息的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哪。 她们以为昨夜五姨太遭受严霸天的凌辱,哪里知道,她们的主子连水瑶之所以晏起,是因为严霸天让连水瑶彻底享受了身为一个女人该有的宠爱和对待,她才会累成这样,贪睡到现在。 此刻,她已缓缓醒来,并因为昨夜的巫山云雨而感到羞涩不已。 连水瑶半坐起身,感觉到全身酸疼,她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被子下的娇躯一丝不挂,雪白肌肤上烙印着点点吻痕。 她和严霸天圆了房,床褥上的落红提醒着自己已是他的女人,她的双颊染上了初为女人的嫣红。 想不到他如此温柔,当他要她的时候,特地留意不弄疼她的伤口,其实手臂上的伤已经结痂了,根本不碍事,也因为他的小心翼翼,让她的初夜很顺利,没有想像中那么痛,倒是身子有些酸软就是了。 严霸天喜欢虐待小妾,藉此发泄性欲?她感到啼笑皆非,禁不住失笑摇头,这到底是哪来的谣传?他昨夜的表现,可是温柔得会溺死人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双,青荷。”她朝外头唤了声。 一听到她的叫唤,两位丫鬟立刻火速向主子报到,她们可是等得头发都要白了,一个双手捧着水盆,一个手里拿着布巾,光是给主子梳洗的水,因为变凉就换了三次了。 “五姨太,您可起来了。” “五姨太,您、您还好吧?”小双和青荷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问,满脸尽是担忧之色。 连水瑶刚从少女蜕变为女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摇头。 “帮我椀妆更衣吧。”她放下被子,准备要下床。 “哎呀!”小双惊叫一声,引得连水瑶惊讶地抬头望她。 “啊!”青荷也叫了一声。 “怎么了?”她不解的来回看着两人,发生什么事了? 小双和青荷之所以被吓着,是因为突然瞧见五姨太雪白的肌肤上多了许多青青紫紫的痕迹。 连水瑶顺着她们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瞧,恍然大悟,羞极的低下脸,她都不晓得自己身上居然被印了这么多吻痕。 可恶的严霸天,留下这些吻痕,害她怎么见人呀…… 她的表情是不好意思,但看在两位丫鬟眼里,却被解读成了受委屈的样子,而这些吻痕理所当然成了严爷“行凶”的证据。 “严爷真是太残忍了!”小双愤怒骂道。 “就是嘛!”青荷也气不过的附和。 咦?连水瑶抬起脸来,疑惑的望着小双和青荷义愤填膺的表情。 “也不想想五姨太您是多么娇弱,居然下手这么重!”小双继续愤恨的打抱不平。 “就是嘛!”青荷也继续附和。 “他……”连水瑶还没来得及问,又被她们一连串的骂声给打断。 “这样欺负女人,谁受得了呀!” “就是嘛!” “他根本不是男人!” “就是嘛!” “是禽兽!” “就是嘛!” 连水瑶先是一脸茫然和讶异,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激动,但很快理解了她们生气的原因,原来她们误以为自己身上这些青青紫紫,是严霸天欺负了她,不由得噗笑一声。 “耶?五姨太,您……您怎么笑了?”应该哭才对,不是吗?小双和青荷满脸疑惑的盯着五姨太。 连水瑶当然觉得好笑,因为在此之前,她也跟两位丫鬟一样,认定严霸天是个野蛮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可在经过一夜缠绵后,她的想法不一样了。 严霸天是欺负她没有错,但他欺负得很柔情,欺负得很缠绵悱恻,把她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欺负得很彻底。 她想跟她们解释,事情不是她们想像的那样悲惨,但这床第之事怎好意思跟外人说呢? 小双和青荷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见到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加上严霸天骇人的风评,会想歪也是理所当然的。 见她们两人还在纳闷的望着自己,她只好轻描淡写的带过。 “放心吧,他对我很好。” “好?”小双不服气的抗议。“这叫好?瞧瞧他把您折腾成什么样了?五姨太,您心地太好了,对这种人,根本不必为他说话。” “就是嘛!”青荷用力的附和。 她们一边帮五姨太更衣梳头,一边数落严霸天的不是,而连水瑶听着听着,方面不忍见她们为自己担心,二方面也忍不住帮严霸天澄清。 “其实……他人不坏。” 小双大声道:“怎么不坏?瞧他把您弄成这样,他真是可恶极了!” “不,他没有,你们误会他了,他其实是个好人。”她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小双和青荷瞪大眼看着五姨太。 “五姨太,您怎么了?是不是昨夜被吓到了,居然说他的好话?您没发烧吧?”小双摸摸连水瑶的额头,青荷则是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她有几根手指头,看看五姨太是不是吓傻了,说不定需要找个人来为五姨太收收惊。 连水瑶没好气的抓住青荷晃动的手指,对两人说道:“我没事。” “如果没事,您怎么会说严爷的好话呢?您不是也不喜欢严爷吗?”小双好奇问。 “是呀。”青荷接着问。 “怎么才经过一个晚上,就喜欢人家了?” 连水瑶忙否认。“谁说我喜欢他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两名丫鬟张着四只好奇的眼睛,一致的问她。 连水瑶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个答案来,甚至有些心虚,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替严霸天说好话,她只是不希望有人误会他而已。 当她还在试图厘清自己混乱的思绪时,门帘掀动的声音吸引了她们的注意,三人同时抬头一看,进来的人,竟是白天甚少出现的严霸天。 严霸天大白天的不去忙商事,而是来到梅院,着实教人意外。 才刚与他圆房的她,禁不住升起初为人妇的羞意,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乱了序,原以为他不在,自己私下还能喘口气,可他却在这时回来了。 两名丫鬟小双和青荷也吓坏了,因为她们才刚刚大声数落主子的不是,仗着主子不在,五姨太好讲话,因此说起话来也就肆无忌惮了。 谁知严爷却突然出现,吓得她们四肢僵硬,呆立不动,一张脸自得像死人,连怎么请安都忘了。 严霸天凌厉的目光扫了两名丫鬓一眼,那眼神直把人逼出一身冷汗来,不过他仅是瞧了一眼,便把目光落在水瑶身上。 当两人四目相接,连水瑶不翻住地砥卜眼,少了平日的防备,却多了分娇羞,让他目光一亮。 她对他也会不好意思?这可是好现象哪。 严霸天这个身分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现身,平常他还是以墨总管的身分在严府里走动,但今日不同,他以严霸天的身分出现,当然是另有目的。 他将她从头打量到脚,一身素雅的她,气质典雅,美丽的姿容带着一股少妇风情,令人见了心旷绅怡。 连水瑶被他瞧得全身不自在,害羞极了,为了掩饰羞意,也不要他一直这样盯着自己,于是开口向两位丫鬟吩咐。 第十四章 “给爷倒茶。”还在呆愕中的小双和青荷一听到她的命令,这才猛然回神,匆忙应答。 “喔!” “是!” 两人一跨出步伐便撞在一起,活像搞不清东南西北的新手,毛毛躁躁的,令人看了好笑。 一个急急去拿茶壶,一个急急去端茶杯,平日手脚俐落的两人,这时候却显得又慌乱又笨拙,可见她们有多么畏惧严霸天。 墨青云道:“不必了,我来带夫人一块儿到善德房用膳。” 小双和青荷一愣,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连水瑶也疑惑的抬眼看他。 “善德房?”她入府至今,仍对严府不甚熟悉,自然不晓得这善德房是什么地方。 “善德房是大饭厅,过年喜庆时,所有人会在那里用膳。” 她向来都是在梅院用膳,由仆人将膳食端来,等她用完后再撤走,想不到今日严霸天突然说要带她到善德房用膳。 “在这儿用膳不是裉好吗?”她感到不安,心下思忖不知他突然说要去善德房,有何用意? 墨青云走上前来,弯身对她轻道:“夫人过门已经快两个月了,早该带你认识大家,都怪我忙于商务,才会忽略此事,到善德房用膳只是其次,主要目的是介绍夫人给大家认识。” 她心儿大跳了下,望着他温柔的目光:心下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他这么做,是在表明他对自己的重视,所以才会亲自过来一趟,将她带过去介绍给大家认识。 对于他这番心意,她其实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要去见所有人就不由得退缩了。 “谢谢严爷,我想……我还是在梅院用膳就行了。”她低下头,回避他深邃的眸光。 他没漏掉她低下头时,特意逃避的神情,扬了下眉。“夫人不想认识大家?” “我——”她还来不及婉拒,就被急急上前来的小双和青荷给打断。 “当然要去,『夫人』。”小双忙催促着。 “是呀『夫人』,藉这个机会让府里的人认识您,是好事呀。”青荷也帮忙劝说。 她们两个何等机灵,在严府待了好些年,多少有些小聪明,严爷居然直接称五姨太为『夫人』,这可不得了,表示严爷对五姨太的重视不容小观,并没有把她当妾看待。 她们不明白严爷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对五姨太这么温柔,但不管如何,妻妾得到丈夫的疼爱都是好事,所以她们两个也顺理成章改口叫她一声“夫人”。 对违水瑶而冒,不管是叫她五姨太或是夫人,都没什么差别,因为这并不能改变她是纳进的第五名小妾的事实。 她想拒绝,但偏偏小双和青荷也不知在兴奋什么,一直催促她去。 “走吧。”墨青云大掌一伸,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了起来,领着她一块儿出房门。 连水瑶逼不得已,只得认命的跟着严霸天丢,其实她是极度不愿意的,因为自己从没想过要融入这个大家庭,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在梅院,等机会报仇。 她一直认为自己一旦报了仇,便会找个适当时机离开严府,然后逃得远远的,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或是遁入空门,就此过一生,绝没想到要在严府里相夫教子一辈子。 认识太多人,只会徒增烦恼,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感情,便会依依不舍,离开时也无法走得潇洒,所以她尽量避免和其他人碰面,再者,她也不想见到严霸天其他四名小妾。 妻妾之争,自古有之,她是能避就避。 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但其他四妾未必乐意见到她,毕竟哪个女人会这么大方的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真的不必麻烦了,我只是一个妾,何必劳师动众的要大家为了我到善德房用膳呢。” 她试图说服严霸天,希望可以打消他的念头,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其他人呀,但她的手被他握得好紧,试图扯了几次都挣脱不了,沿途有其他仆人在看,也不好拉拉扯扯的,给人笑话。 “你走就走,别一直牵着我,让别人看到不好。”她没好气的埋怨。 墨青云才不给她机会拒绝,大掌握得更牢。 “有什么不好?夫妻牵手,天经地义,更何况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放心,公婆没有,只需要见见我府里一些重要的人就行了。”他眼底的笑意,今日特别性感,看得她没来由的心口怦怦然。 怎么搞的,不过才同床了一夜,她对他,居然会小鹿乱撞? 听到要见重要的人,她禁不住紧张,还真的升起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不安,那些重要的人里,肯定有大总管墨青云,想到上回和墨青云之间的不愉快,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张冷漠的阎王脸,再想到会见到那位难缠的墨总管,她忍不住挣扎,还低声下气的哀求他。 “不需要这么正式吧,平常见到时再介绍也不迟呀,可不可以不要现在?” 他回过头,又露出那种可恶的促狭笑脸。“怎么?你是害羞了?” 她拉下脸,立刻大声否认。“才不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你不是一向很忙的吗?” 不过才求他一下,就践起来了,可恶! 墨青云扬了扬眉,眼神带着一点狐疑和一点深思的盯着她。 “干么?”她瞪着他,不明白自己哪儿不对了,需要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他露出恍悟的表情。“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她皱眉,没头没尾的,又在搞什么玄机? 墨青云停下脚步,移近脸庞,嘴角的笑意带点坏坏的顽皮。 “你是不想见到其他四位夫人对不对?” “不是。”她一口否认,因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懂了,你是怕吃醋,所以不想跟我去见大家。” “胡说,我才不会吃醋。”她禁不住气恼,绝不承认自己吃醋,为他?不可能! “既然不怕,就证明给我看,走吧。”墨青云拉着她,继续朝善德房大步走去,而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气他笑得张狂,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最后,她还是来到善德房了,里头的人早就等候多时,当扮成严霸天的墨青云牵着连水瑶的手跨入善德房,等候的人全都站起来迎接他们。 食房里摆放着一张大长桌,桌子的两边各站了一排人。 左边站的是挺拔魁梧、俊杰各异的四位汉子,右边站的则是姿容出色、纤细窈窕的四位佳人,当连水瑶和严霸天进到食房,这八人的视线也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众人眼中绽放着惊艳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大美人,很自然的,连水瑶的美丽让他们吃惊。 这也是连水瑶第一次见到严府的四位总管,据说严霸天有五位得力的手下,墨青云、李慕白、巫群玉、向不语,以及岳子谦,这五人掌管着严府的事业江山,为严霸天打下事业版图,她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他们,接着再往右边看去,那四位丽人应该就是四位姨太了。 这四位姨太也个个是美人,她们正好奇地打量自己,连水瑶原以为会接收到敌意的目光,可这四位美人却都嘴角含笑,亮丽的水眸里透着善意,一点也没有妻妾相见会有的敌视目光。 她礼貌的朝她们点个头,立刻得到她们欢迎的笑容,也回她一个礼。 多奇妙的感觉,是错觉吗?她感觉这些人好像很期待见到她似的。 然而这些人中,独独缺了墨青云,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心下感到奇怪,他为何不在?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来了,就坐下吃这顿鸿门宴吧,希望那些笑容小足虚假的。 她一边想,一边寻着自己的位子,发现女眷的座位并没有空椅子。 “我坐哪儿?”她问向严霸天。 “那里。”墨青云指着主座旁的位子,然后牵着她的手往主座走去。 连水瑶心中讶异,主座旁的位子竟是留给她的? 她忙拉拉他,好心的提醒他。“我应该坐在最外边,不是吗?” 大户人家,妻妾座位是有规矩的,她排名第五,辈分最低,照理说应该坐在最桌边的位子,而非严霸天旁边的主位。 “不,你坐这里。”他命令,就要她坐旁边,还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压着坐下。 她摇头。“我不想破坏规矩。”她可不希望让人说闲话,也不想惹人嫉妒。 “夫人,你就坐吧,你可是今日的主角。”李慕白笑道,在见到连水瑶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后,他已经明白为何大哥喜欢她了,而且给予她“正室”的待过,让她坐在主位上。 连水瑶看向说话的男子,好奇的打量他,这人生得俊朗儒雅,跟其他人相较,多了分斯文的书生味儿。 “在下李慕白,严府二总管,见过夫人。”李慕白拱手施礼,自我介绍后,恭敬地向她请安。 “不敢,二总管多礼了。”连水瑶颔首回礼:心想原来这人是二总管,才回完礼,其他人纷纷开口。 “夫人,三总管巫群玉,这厢有礼了。” “向不语,四总管,有礼。” “还有我,岳子谦,五总管。” 从二总管到五总管,每人皆一一向她打招呼,连水瑶也忙一一的回礼,还来不及说什么客套话,就听得老丑豪爽的笑道:“夫人气质出众,严爷,你眼光真好。”说着还竖起大拇指赞好。 墨青云满意的笑着,对她介绍这位五弟。“这个五总管,别看他是大人了:个性还像个孩子一样,顽皮得很。” 连水瑶抿嘴微微一笑,对这位五总管印象很好。 接下来本该轮到她向四位姨太敬酒,因为她辈分最低,该向四位姊姊打招呼才是,谁知她尚未开口,这四位姨太便连连向她施礼了。 “我是穆昭英,夫人叫我昭英就行了。”坐在李慕白对面,离她最近的第一名女子说道。 听了这话,连水瑶忙摇头。 “这怎么行?论辈分,我该称你一声姊姊才是。” 第二名女子接着道:“没关系的,我们大家都是这么叫对方的,我是上官楚楚,夫人叫我楚楚就可以了。” 话落,第三名女子跟着开口。“我是容干绣,夫人若叫我干绣或是绣绣,我会很开心的。” 第四名女子也急忙抢道:“还有我,梅念湘,大伙儿都叫我念湘。” 四位佳人纷纷报上自己的姓名,都带着友善的笑容,话语之间已经把她当自家人看待了,而且她们一开口,话匣子就关不住。 “严爷,我们四人该怎么称呼夫人才好呢?”穆昭英笑问。 墨青云扬眉问。“你们觉得呢?” “叫瑶夫人怎么样?”容干绣建议,一双水灵灵的美眸,闪着古灵精怪的光芒。 “好啊,瑶夫人很好听呢。”上官楚楚拍手赞同。 不等严霸天同意,连水瑶忙谦让地回答。“这样不好,我怎能让四位姊姊称我为夫人,这样不合规矩。” “哎呀,没关系啦,在严府里,其实没有那么多规矩,何况现在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坐在向不语对面的容千绣,看得出来她性格十分爽朗,笑的时候带点俏皮可爱。 “我相信这里没有人会反对我们称呼你一声瑶夫人的,是不是,严爷?”穆昭英直接间向严霸天,她相貌俊俏中带有艳丽,说话时带点女中豪杰的气概,一点也不怕会惹怒严霸天。 第十五章 墨青云笑着点头。“我没意见。” “严爷当然没意见喽。”坐在巫群玉对面,温柔婉约的上官楚楚,一双水眸泛着秋波,说话时也不失俏皮。 连水瑶忙道:“既然大家不介意以名直呼,那也叫我水瑶吧。” 其他四人看向严霸天,见他含笑点头,立刻眉开眼笑。 “不如这样吧,以后只有我们几个姊妹和各位总管在场的时候,就以名相称,不用太见外,有下人在的时候,就称一声夫人,这样水瑶也不会不好意思,如何?”梅念湘好心的建议,温婉乖巧的她笑起来甜甜的,十分善解人意,明白连水瑶的尴尬。 “你觉得如何?”墨青云问向一旁的连水瑶。 连水瑶露出腼覥一笑,轻轻点头。“就依念湘的意思吧。” 还是女人跟女人有话聊,气氛就在这你一言、我一句,他一问、我一答当中,变得热络起来了。 四位姨太的健谈和爽朗,让连水瑶十分意外,她们不但没有摆出辈分的架子,还对她极为礼遇,仿佛她才是辈分最大的那一个。 当她们谈笑时,坐在对面的四位总管们,也都回以微笑。 这融洽的气氛,就像是一个关系亲密的大家族一般,让连水瑶很意外。 四位总管、四位妾她都见到了,至于墨青云,虽然上回已经见过了,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她开口询问。 “墨总管呢?”她问向一旁的严霸天,完全不晓得自己问的是本尊。 墨青云还以为她不会问呢,很高兴她提起自己。 “他有事出去了。” “喔?”她只是应了一声,察觉到其他人种色有异,不禁藏到疑惑。 “上回墨总管得罪了夫人,希望夫人别与他一般见识才好。”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情,上回两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有可能使她对自己产生坏印象,他可不希望她讨厌自己,毕竟墨青云才是他真正的身分。 “墨总管有他的职责,我不怪他。”她敛下的美眸有着一丝淡漠,察觉到当自己提到墨总管时,众人异样的神色,让她想到这墨总管不在,恐怕是故意的吧。 自从那一回她被墨青云所伤,墨青云闯入她的房间搜查,两人已经闹得不愉快,之后就没再见过墨青云,想必今日是特意避开她。 也罢,既然墨青云对她有意见,不屑与她相见,她也不想理会他,只要他别阿来找她麻烦就行了。 墨青云不在,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严爷,是否开饭了?”穆昭英问。 墨青云点头。“上菜吧。” “是。” 在严府大当家一声命令下,四位佳人同时起身,纷纷去招呼下人们将饭菜送上,连水瑶也要起身,在她有动作时,放在桌上的手被大掌覆盖住。 “你对府里的事还不熟,就交给她们去张罗吧。”严霸天对她道,既然他这么说,她只好又坐下来,看着那四位姨太忙进忙出的指示下人们上菜。 她们看起来感情很好,谈笑间还会嬉闹,就像亲姊妹似的,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仿佛完全没有妾群之间的嫌隙或是勾心斗角。 一道一道丰盛的菜肴送上来,南北菜色,鸡鸭鱼肉都有,好似过年一样。 吃饭时,这四位姨太和四位总管有说有笑的,斗嘴就算了,她们甚至还会帮四位总管挟菜,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点? 她偷偷看向严霸天,发现他一点也不介意,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对这种事见怪下怪。 道严府的人怎么都那么奇怪?当他们说严府里没那么多规矩时,她还当是客气话,想不到真的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让她禁不住想起从前,爹娘和大哥还在世时,吃饭也是这么热闹。 爹爹虽在朝为官,平日严谨,但吃饭时总希望自家人能轻松一点,所以和娘有说有笑,她和大哥也常常在饭桌上斗嘴。 想起往日一家人和乐融融,如今天人永隔,再也听不见他们的笑声……不,不能哭,这时候哭出来,不懂的人还当她在发神经呢。 她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硬生生的扒了一口饭,低着头吃着。 突然,她感到一双大掌轻放在她的背上,是严霸天! 她极力掩饰的悲伤,竟被他察觉到了,而他也不点破,默默的将大掌放在她的背上,上下轻轻的摩挲着,这个安抚的动作来得及时,奇异的化解她差点溃决的泪水,注入了一股暖流到她身体里。 原来,他正缓缓运渡内力到她体内,让她心情平静下来。 他似乎不用言语,就能理解她的一切,难道是因为他也有着同样悲惨的身世哪? 严霸天这看似无心却有意的动作,影响了她,在不知不觉当中,她正渐渐被他的温柔给融化着。 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像初见他时的那般讨厌他,当自己的秘密被这男人得知时,她的心锁在某种程度上,也被他打开了。 不可否认的,她对他有着好奇心,因为发现他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这男人睿智、冷静:心思缜密、做事果决,还很神秘。 她有好多事要问他,但尚无机会,昨夜当自己被他热烫的身躯拥抱在怀时,耳鬓厮磨的温柔话语也悄悄攻占她的心。 他对她承诺,把她的仇恨交给他,他会给她一个交代,替她爹爹洗刷冤屈和污名,让她以连硕望女儿的身分,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 这份承诺重重敲开她的心房,当她把自己给了他时,也代表接纳了他。 只要他可以为她家人讨回公道,她连水瑶甘心一生为妾,无怨无悔的伺候他,她在心中暗暗的发誓。 不知何时开始,她一点也不会介意严霸天脸上的疤,甚至不觉得它们难看,两人夜夜同床而眠,他不吝啬地给予宠爱和温柔,令她倍感温馨。 小双和青荷虽然畏惧严爷,但更开心严爷天天到梅院就寝,这表示她们被冷落的五夫人,如今可是非常受宠的呢,连做奴婢的她们也沾光。 连水瑶当然也很开心严霸天每天都来她这儿入寝,躺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大掌轻抚自己的鸟丝,享受这种枕边细语的闺房之乐,但她不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一家的灯是亮的,就代表其他四家的灯是暗的,这会让她良心不安。 “你不该天天来我这里的。”她轻道。 他日日来陪她,本是为了讨好她,让她开心,岂料她突然这么对他说。 “我天天来,你不开心?”他皱眉,为了能够陪她,即使再忙、再晚他也一定回到她的床上,抱着她入寝,当然了,同时也因为担心她晚上不睡觉,跑去找仇人,虽然她答应了他会安分,但他仍是忧心。 听到她居然叫他不要天天来,这对一个夫君来说,可不是好事。 怀中的小脸抬起与他相视,对他轻轻摇头。“不是的,你来……我当然开心,但是……” “但是什么?”他想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快了,竟不期望与他同床共眠。 “你这样会冷落了其他四位夫人。”她美丽的脸庞上难掩忧心之色。 想不到她的答案竟是怕他冷落其他女人,却不怕他冷落她?他听了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这你放心,她们不会有意见的。”事实上,他比较希望她表示出一点占有或是嫉妒心。 “可是——”见她还想把自己的夫君往外推,他立即打断她的话。“我说了算,没人会反对的,谁敢有意见,我会让他吃苦头。” 吃苦头?才怪。 “骗人,其实你才没有那么霸道呢,真正的你,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语气肯定的说道。 墨青云原本拧紧的眉心,在听到她对自己的赞美之词后,舒展开来。 “你觉得我很温柔?” 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装的,外头都说,严霸天是个霸道的莽夫,性格变态又爱虐待小妾,依我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我观察了很久,你一点都不粗莽,其他四位夫人根本就不怕你,这表示你从来没虐待过她们。” 这一席话说得墨青云心情大好,整个人轻飘飘的,他知道她聪明,一定会察觉到,但故意装糊涂。 “或许是我命令她们要表现出不怕我的样子,好让你对我有好印象。”他带点调皮的口吻与她调情。 相对于他半开玩笑的语气神态,她则露出认真严肃的神情。“我是认真的问你,为什么你要故意制造负面风评呢?” 他扬着眉,一脸糊涂的问:“外面传我什么?”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别装蒜,我知道你深藏不露,下人或是夫人们可以被你骗过去,但那些总管可没那么好骗,他们都是聪明人,也都很服你,你若没有服人之处,他们是不可能对你如此忠诚又心服口服的。” 墨青云发现自己很喜欢她的聪明,以及她分析事情的认真神态,更喜欢她对自己的评论,在过到水瑶之前,他总以为自己会比较喜欢个性单纯又好打发的贫穷百姓之女,这样的女人才不会添麻烦,如今才明白,他真正爱的是像水瑶这样明理又聪慧的女人。 面对她认真的神情,他收起了玩笑的语气,一本正经的问:“这些事,你告诉过其他人吗?” 她轻轻摇头,明媚的美眸望着他,依然在等着他的解释,她不会逼他说的,如果他想说,自然会说,逼他也没用,更何况,她也不想强人所难,若他不肯说,只证明了一件事,便是他还不够信任她。 墨青云深深望着她,决定把一部分事实让她知道,因为她值得。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些关于我的传闻,的确是故意散播出去的,目的是要让人对严府的大当家心存畏惧。” 她想了想。“这一点我猜测过,也能明白,有时候在外头当一个坏人,能让他人对你畏惧三分,不敢犯你。”她能明白这个道理,她爹爹就是因为太过正直、人太好,才会被奸人所害,殿霸天这么做,证明他很聪明,但她真正不明白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让人误以为你性好渔色、爱虐待女人,这又是为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墨青云的回答非常肯定。“当然有必要,这么做才能避免那些意图攀上严家霸业的人把自己女儿往我这里送,以免一天到晚有媒婆来烦我。” 望着她一脸错愕的表情,他故意夸张的皱起眉头。“怎么?你真当我没女人要啊?” 他的语气及神态,让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她在他怀里笑得全身抖动,内心恍然大悟,想不到他为了避免有人来说媒,竟然宁可让自己变成人人唾弃的好色之徒。 “笑?别以为只有你们女人怕嫁错郎,咱们男人也很怕娶错老婆,我这么牺牲,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操。” 噢——天哪,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亏他还能说得一本正经,保住贞操?男人三妻四妾的,哪有贞操可言。 想到三妻四妾,这提醒了她一件事,立时收住了笑容,疑惑的反问他。“既然你不好色,又为何要纳这么多妾?” 他又露出那种带点顽皮的坏坏笑容。“你在吃醋?” 她忍不住轻捶他,不依的瞪了他一眼。“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若不想说,那我不问了。” 第十六章 见她想离开他的怀抱,墨青云忙收拢双臂将她搂得更紧。“好好好,我说,不过在说之前,我得先问你,你对昭英她们四人的印象如何?” 连水瑶瞅了他一眼,缓缓垂下美眸,低声回答。“她们四人都是令男人心动的美人。” “这倒是。”他深有所感的点头,引得她抬眼瞪他,说不吃醋是骗人的,听到夫君赞美其他女人,多少有些吃味,禁不住嘟起嘴儿,她这委屈的表情看在他眼中,分外高兴又心疼,将她搂得更紧,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呵着,用着磁性的嗓音说道:“但在我眼中,你是最美的。” “少贫嘴。”她又捶了他一记,对他耍赖的态度感到没辙。 “别急,我还没问完呢,你觉得她们个性如何?” 她瞪着他,深思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昭英给我女中豪杰的感觉,她……应该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他点点头。“楚楚呢?” 她偏头想了下。“楚楚嘛……温柔可人,我见犹怜,不是一个会和人相争的女子。” 他又点头。“分析得很好。” 她一双美眸转了转。“千绣很活泼,个性又讨喜,与她相处,必然很轻松。” “的确是。” “至于念湘,从她说话中,就能感觉到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 墨青云赞扬道:“想不到我的夫人如此聪慧,观察入微。” 她撇开脸,有点儿赌气的说:“我才不是你夫人,我只是一名小妾而已。”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显得小家子气,不该表现得像在争风吃醋似的,昭英她们四人对她可完全没有表现出嫉妒的样子,她不该,也不可以,但她发现当自己越在乎这个男人时:心却变得狭窄了,她不想这样,想表现得大方一点,讨厌自己像个妒妇一样惹人嫌。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严霸天,越是了解他真实的一面,就越喜欢他的为人。 她不想吃醋、不想嫉妒,却也意识到自己喜欢他越多,在乎的事情也变多,她讨厌这样呀。 她的挣扎和烦忧,墨青云全看在眼底:他特别高兴,这表示自己在水瑶的心底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他终于可以掌握她的心了,而他,也可以放心的告诉她真相。 大掌将她撇开的脸蛋缓缓扳回来,托起她的下巴,让那双美眸看着自己,用着深情温柔的语气告诉她。 “事实上,除了你,其他四人都不是我的妾。” 她呆住,含忧的容颜转成了惊异。“你说什么?” 墨青云露出俊朗的浅笑。“昭英她们四人,只不过是当初以严霸天的名义纳进来的妾,事实上,她们四人是四位总管的妻子。” 她吃惊的望着他带笑的眼,难以置信。“你说的是真的?她们……是他们的……妻子?” “是。” “恁么会呢?她们……”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其他四位妾竟是总管们的妻子,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震撼了。 “这中间的过程发生了很多波折,有机会我慢慢再说给你听,你只要明白一件事,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你是我的『夫人』,不是妾,也绝对是我这一牛唯一的妻子。”这是他的诺言,也是他真诚的表白,对她,他许下了弱水三干,只取一瓢饮的承诺。 她震撼久久,心绪剧烈起伏,终于明白了,也恍悟了。 墨青云笑看她惊喜的可爱表情,又露出了调皮的笑容。“现在,你不吃醋了吧?” 瞧他得意的样子,真可恶!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害她矛盾挣扎了好久,这可恶的家伙把她糗态看尽了,才告诉她实话,自己却在那边偷笑,让她又气又好笑。 严霸天弄了四个妾,却不是他的女人,而是总管们的老婆,聪明如她,怀疑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必须这么做的原因,不过她不急着问,事后再找时间好好弄清楚就行了,她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是这个臭男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好个严霸天,竟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自己的妾还可以跟手下们分享,那好,你干脆也把我分给他们其中一人好了。” “不行!”一句话就挑得他面色转为严肃,当场拉下脸。“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怕我生气吗?” 她挑衅的抬高下巴。“反正你武功好,我打不过你,不然你打我好了,为你在外头的名声,再添一笔战绩如何?”她不怕,因为她知道,他才舍不得打她呢—在晓得自己是他唯一的女人后,她的心情豁然开朗,与他之间再无任何顾忌,难得她可以占上风,忍不住露出淘气的一面,想要逗一逗他。 墨青云当然知道这个小女人是故意的。“打你?我才舍不得,不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黑眸燃起两簇欲火,他的神情也变了,变成了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准备好好将她这只小猎物给吞吃入腹。 一见到他露出这种好色的表情,害她整个人脸都红了,下一刻,芳唇已被他欺吻,禁不住嘤咛一声。 他滑入的火舌放肆挑逗,大掌采入她的衣里,像带了一把火,逐寸地燃烧她的肌肤。 他每个吻和抚摸都带着占有性,令她惊喘连连,原来他平常的温柔只是对她手下留情罢了,他其实也可以很狂野、很具侵略性的。 “你欺负我。”她可怜兮兮的抗议,爱娇含嗔的语气更惹人欲望高涨。 “对。”他粗哑的回答,摆明没有商量的余地,是她起的头,别想求饶。 现在才知道他不好惹,会不会太迟了?她闭上眼,臣服在他的爱恋狂潮里,这一夜,怕是逃不过他的甜蜜制裁了。 午后刚下过一场雨,平常用过午膳后,连水瑶会小憩一下,但她这会儿却忙着给严霸天做东西。 为她端来一杯铁观音的小双,好奇地看她在忙什么? “夫人在做针线活儿?” “是呀,我想做一双鞋给严爷。”连水瑶轻笑着,仔细地一针一线缝制手中的鞋子。 小双恍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夫人真有心,希望严爷能一辈子对夫人这么好就好了,有了夫人,不要又想再纳——”未说完的话被青荷给打断。 原本用抹布擦拭窗棂的青荷,也好奇地走过来瞧瞧夫人做的鞋子,一听到小双口无遮拦,忙用手肘顶了她一下,并且抢了她的话。“严爷当然会一辈子对夫人好,有了夫人,严爷就很心满意足了。” 被青荷挤眉弄眼的点醒,小双这才赶忙改口。“说的是,严爷很疼夫人,因为夫人跟别的夫人不一样,是最特别的。” 连水瑶听得出两名丫鬟是在安慰她,怕她想多了不开心,严霸天叮嘱过她,四位夫人是总管们的妻子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府里的丫鬟和下人们都不知道,要她守住这个秘密。 严霸天告诉她这个秘密,代表他信任她,让她心中暖暖的、甜甜的,对于小双和青荷,她虽然感到抱歉,也只能瞒着她们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求见,青荷忙去应门,然后回来禀报说来人是念湘夫人的丫鬟秀菊。 连水瑶放下尚末缝制好的鞋子,起身来到花厅,对秀菊问:“有事吗?” 秀菊忙将手中的木盒子呈上。“这是我家夫人做的芙蓉糕,拿来孝敬瑶夫人的。” 原来是念湘做的,想到那位体贴的念湘,她不禁会心一笑,吩咐丫鬟们将糕点盒收下,请秀菊转告谢意,并叫青荷去内房里拿来她的珠宝盒,从里头挑了一块珠花,赏给秀菊,秀菊很开心的接过,连声道谢便走了。 阿衙兴奋的说:“湘夫人的手艺很好呢,除了有好厨艺,也很会做糕点,还有针线活也很棒。” “喔?”连水瑶好奇地打开糕点盒,光是芙蓉糕的外观,就已经引得人食指大动,她拿起一块糕点品尝,不由得惊艳。“哇,真好吃,你们也试试。” 有了夫人的应允,小双和青荷也大为兴奋地拿起糕点,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哇,真好吃!”她们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遇到大方的主子,自己也有口福。 连水瑶心想,礼尚往来,自己接受了念湘的糕点,也该送点小礼物回馒给人家,听丫鬟们说念湘的针线活很厉害,她正好在帮夫君缝制鞋子,但自觉手艺不是顶好,不如去请教一番。 她决定去拜访念湘,于是转身进内房,打开衣柜,从自己的嫁妆里找出一个精致的粉盒,女人家都爱美,送这个粉盒正适合。 她让两位丫鬟留在梅院,自己将粉盒和缝了一半的鞋子放进提篮里,带着提篮去找念湘。 步出梅院后,她边走边想着,不知念湘见了这粉盒会不会喜欢?又想到其他三位夫人,改明儿个要仔细挑些小礼物去送给她们。 她一边想着,一边经过拱门、回廊,来到园子里,当经过流水上的小桥时,不期然过上了自己平常总是特意避开的人——大总管墨青云。 一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她想躲开已来不及,因为对方也瞧见了她,不禁必下暗暗叫苦,但表面上也只能装作没事。 墨青云一看到她:心中甚是欢喜,很自然的对她露出笑容,这一笑,却让她呆住,还拧紧了眉头。 那个不苟言笑又严肃的墨青云,,居然破天荒的对她咧开笑容,而且还笑得那么亲切,教人看了不禁捏一把冷汗。 见她一脸怪异的瞪着自己,墨青云这才想起,居然忘了自己现在是大总管,小是严霸天,不小心就对她露齿一笑,赶忙尴尬的收起笑容。 “夫人好。”他朝她微微躬身,连水瑶也礼貌拘谨的对他点头回礼。 墨青云知她对自己尚存芥蒂,不希望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免得让她更逮离斗己,希望找些话来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僵化的气氛。 “多日不见,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 “哪里,托墨总管的福。”她客气的回应,心想这墨青云是怎么了?对她笑就算了,还有兴致与她话家常? 偏偏他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这座小桥并不宽敞,他站在中间,让她不好通过,自幼受严格礼教,如今她又已身为人妻,自然谨守妇道,不随便和其他男人太接近,只得等在桥头这边,打算先退到一旁让路给他后,自己再走过去。 “夫人好兴致,出来散心?” “不……我是要去找湘夫人。” “喔?原来是这样。”墨青云听了很高兴,唇边又抿出一笑,很开心自己的女人与四位弟妹们感情增进,这么一来,若他有事出远门,不能陪在她身边,也不必担心她会寂寞。 他又笑了? 连水瑶不由得全神戒备,他严肃她还不怕,他笑,她就真的不习惯了,莫名其妙的突然变得这么亲切,肯定有鬼,见他始终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而她又急着想去找念湘,只好开口提醒他。 “若没别的事,还请大总管让个路,让我过去。” 经她提醒,墨青云这才想到自己挡着了她的路,赶紧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通道给她过。 连水瑶低下头,匆匆要通过,因为过于介意他,为了避他远一点,而尽量往旁边靠,然而这么做反倒犯了大错。 她拿在手中的提篮不小心被桥枉勾到,手一松,放在里头的鞋子和粉盒就这么掉了出来,直往水里坠下。 “不!”她低呼一声,粉盒掉了没关系,但鞋子可不能掉,那是她特地为夫君缝制的,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奋力把身体往桥外采,试图救回那双鞋。 第十七章 不过她才一有动作,腰间便被一双手臂揽住,墨青云将她拉回来的同时,身轻如燕的跃下桥,一手抓着桥栏,一脚将掉下的东西往上高高踢起,然后运力施展轻功,将那被踢高的东西给接住,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在桥的另一头。 他看着手中的东西,发现是一双未完成的男鞋,双目大亮。 连水瑶匆匆奔来,神色紧张地把手伸向他。 “谢谢你,请把鞋子还给我。”他没立刻还给她,反而好奇地问她。 “这是你缝制的?” “是的。”她神色紧绷,见他不但没有要把鞋子还给她的意思,还睁大眼瞪着那双鞋子。 怎么?那是什么表情?是嫌她缝得难看?还是有什么意见? “给严爷的?”他又问。 她忍不住气恼,他一直不还给她,还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她会做鞋子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口气不由得横了起来。 “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不是给你。”也不管失不失礼,她伸手抢回来,把鞋子紧紧抓在手中,越过他,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人,留下他一人怔愣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他的娘子为他缝制了一双新鞋?墨青云心中惊喜万分,除了小时候穿过娘亲帮他缝制的鞋子,这么多年来,他的鞋子都是叫外头的师傅来量脚订做的,穿坏了就换一双,一直维持到现在。 回想起义弟们,在有了媳妇后,脚上常常有新鞋穿,每当有了新鞋或是新衣,就瞧见他们穿着新衣新鞋,笑嘻嘻的来炫耀,活像大过年一样开心。 现在他已经是北方钜富,要多少新鞋或新衣都不是问题,但那些新衣新鞋,怎比得上自己的女人亲手缝制的。 现在好了,不用羡慕别人了,因为化的女人也为他缝制了新鞋子,薄唇不禁弯起了得意的线条。 水瑶为他做了新鞋子! 在议事厅里,除了老四还没到,其他严家的四位总管正在商讨事务,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过今日他们的大哥打从进入议事厅里,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大哥今日心情好像特别好。”五弟偷偷的在三哥耳边小声的说。 “是呀,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嘴角总是挂着笑。”老三巫群玉也注意着大哥睑上的笑容,他们的大哥不只嘴角在笑,连眼睛里都满含笑意。 老四这时候从外头走进来,一脸沉重地来到大哥面前,沈声道:“大哥,我刚得到消息,咱们的货一进河北城门,就被官家扣留了。” “什么?”除了墨青云,其他人都是一脸错愕。 “守城的官差那边,咱们不是都打点好了吗?”老二李慕白问,这事还是由他派人去办的。 老四冷着脸回答:“据说主事的官爷换人上任了。” 老三着急的问:“换人?这可怎么办?咱们这批货三天后就得交给买主了。” 老五摇头叹气:心想惨了,出了这事,看来今天这会议不熬到晚上,大哥是不会放他们走的。 “大哥,现在怎么办?”老三问。 墨青云思量着,神情没有其他人来得严肃,反倒十分平静,这时候厨房派人来请示。“大总管,厨娘说饭准备好了,来问各位是否要用膳了?” 墨青云扬着眉。“这么快?已到了晚膳时刻?” “是呀,是否要把膳食送来这里?”厨房的仆人知道总管们忙于事务,通常都会直接在此用膳,时刻一到,便来询问。 “不必了,既然到了用膳时刻,大家就先回自己的地方去用膳吧,今天到此为止。”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墨青云的回答让大家皆是一愣。 不会吧,大哥居然一改往常,放大家回夫人那儿吃饭去? 老五还不太相信的问:“那吃完饭,是否还要回来继续讨论?” “不了,连续几天来,大家也累了,今日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把精神养足,明日再议。”墨青云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乎中的帐册,他表现得很平常,其他人却觉得他很反常。 大哥今日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这么好说话?平日若有像这样的状况,肯定是秉烛夜战,但他却放大家回去休息,这可是头一回。 众兄弟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嘿!果然有了老婆就不一样,大哥心情这么好,肯定跟大嫂有关。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他们当然没意见,各自散会,匆匆朝各院找自己的老婆去。 墨青云回到自己的厢房,扮成严霸天的模样后,直往梅院大步而去。 “啊,严爷。”刚从房里出来,手中拿着待洗衣物的姜大娘,忙不迭的对他请安。 墨青云点个头,目光看向屋里。“夫人呢?” “在里头,正准备用膳呢。” “那好,你去忙吧。”越过姜大娘,墨青云直接推门而入,连水瑶回过头,见他来了,忙起身迎上去,脸上的笑容是甜的,不像先前当自己还是墨总管时,她脸上丝毫无笑意,态度也是完全不同。 他喜欢看她的笑脸。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她问。 “想你,就提早来了。”他笑笑的回答。 这人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让她脸儿一红,瞧见一旁的小双和青荷都在偷笑,不依的睨了他一眼,轻声数落。“小双和青荷都在呢,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那有什么关系,这是实话。” 她嘴上虽在数落他,但眼底是笑着的。“饿了吧,来吃饭吧。”伺候夫君坐下后,忙命人多准备一副碗筷。 用完膳后,小双和青荷将膳盘撤下,退了出去,连水瑶则伺候他洗手,然后用布巾在水盆里浸湿拧乾,给他擦把脸。 “你今天似乎很开心?是否有什么好事?”她好奇地问。 墨青云语带神秘的反问。“你说呢?” “我?”要她猜? 他移近鼻息,眸底闪着清澈的光芒,直直盯着她,一脸很期待的表情。“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连水瑶狐疑的望着他,摇头。“没有啊。” “没有?不会吧,你再想想。”她想了想,似笑非笑的对他摇摇头。他蹙起眉头。“真的没有?” 她失笑道:“真的没有,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在高兴什么?” 他高兴,是因为那双鞋,他快快回来,就是期待她把那双特地为他缝制的鞋子拿出来送给他,他想穿上她为自己做的鞋,但她却反过来问他。 他实在憋不住了,索性直接问她。“你帮我做的鞋子呢?在哪里?” “咦?你怎么知道?”她感到讶异,脸儿立即红了,自己偷偷帮他做鞋,知道的只有小双和青荷,但她们不会说的,夫君怎会知道?她突然想到白天的事,恍然大悟。 “是墨总管告诉你的?” 他找不到其他理由,索性点头。“对。” 想不到这回答,却引来她的不满。 “我就知道。”她气呼呼的跺脚,愤然道:“谁要他多嘴的。” 呃?多嘴?这……不算多嘴吧? “他是好意告诉我,因为他知道,当我听到你为我做了一双新鞋时,会很开心。”他忙解释,可不想她对“墨总管”生气。 她并没有因此气消,反而还面露忧伤。“我是做了一双新鞋没错,但是不能给你。” “为什么?”他感到错愕,满心欢喜的来要礼物,听到的却是她不想给?这可不得了。 她委屈的说:“因为弄坏了,所以我把它们丢了。” “怎么会呢?又没有掉到——”一瞧见她狐疑的表情,他立即改口。“做好的鞋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坏了?” “还不都是那个墨青云害的?”说到这个她就有气,表情和态度都变得忿忿不平,委屈的向他控诉墨青云的不是。“就是他弄坏了鞋子,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弄掉了鞋子,而他要帮我捡鞋子就算了,谁知脚一踢,把鞋子给踢坏了。” 想到当时,若非自己为了与他保持距离,也不会发生这种慽事,她无法不怪墨青云,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没料到弄巧成拙,不但鞋子没了,还被她误会。这下可好了,若被她讨厌,这可是很麻烦的,他不能让她讨厌自己呀。“你误会了,墨总管不是这种人。”他忙解释。连水瑶抬眼望他,眼神黯了黯,低下脸。“既然夫君这么说,那就是我误会他了。” 很明显她对身为墨总管的自己成见颇深,让他更紧张了。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对墨总管并不熟悉,这也难怪,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加上上次的误会,难免生出嫌隙,其实你只要多了解他,就会发现,他是一个顶天立地、光明正大、见义勇为、胆色过人,又宽大为怀的男子汉大丈夫。”为自己美言几句的同时,还不忘竖起大拇指。 小脸再度抬起,美目望着他,秀眉微蹙。“是吗?” “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连水瑶凝望他认真的神情半晌,容色缓了缓,对严霸天说道:“夫君如此大力赞美墨总管,由此可见夫君十分看重他,我想,能被夫君如此重用,又极力维护的人,必然有他的优点,才会让夫君如此为他说话,是吗?” “夫人能明白就好。”他心想,天底下有谁会说自己的坏话?幸好这里没有别人,他才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多说自己的好话。 “放心吧,夫君,我不怪他就是了。” 墨青云总算松了口气,到现在,他还没让她知道自己就是墨青云本人,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暂缓,毕竟这是严府最大的秘密,事关重大。 想当初纳进昭英、楚楚、干绣,及念湘四位妾时,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确定她们值得信任,并等到她们各自成为四位义弟的妻子后,才将严霸天根本只是个虚构人物,其实是由他们五兄弟轮流假扮的秘密告诉了她们,而她们也能小心谨守这个秘密,直到现在。 他身为大哥,也不能例外,就算要告知水瑶,也会先跟四位义弟商量过后,等到大家都同意,再告诉水瑶。 到了那一天,不知当水瑶知晓自己就是墨青云本人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希望,她能了解自己并非故意骗她,到时候,她可别讨厌他才好。 为了处理货物被城门官差扣留一事,墨青云和义弟们变得非常忙碌,毕竟时日有限,后天就要交货了,为了商誉,他们必须想尽办法和新上任的主事者斡旋。 他们连夜忙着,拢人居中协调,看是要用钱摆平,还是利益交换都行。 连水瑶知道严霸天在忙着,这一、两日不得闲,只派人来传话,暂时无法来陪她,其他四位总管也是,都得暂时撇下娇妻。 当男人们在忙的时候,女人们也得打理好家务,连水瑶尽力学习府中事务,认识所有下人,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是待在梅院,深闺不出,而她和四位夫人的感情也与日俱增,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姊妹。 她现在一颗心有了依靠,日子有了重心,既然她是严雾天的妻子,虽还未获得正室的名分,不过她认为自己有守护严家的义务,很努力去学习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 严霸天曾许诺过她,一旦报了仇,还她连家人的清白,他便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她入府,而她也能恢复连水瑶的本名,风光的成为严府女主人。 第十八章 相信爹爹、娘亲和大哥若天上有知,也会为她高兴的,到时夫君会为她连家建立连氏宗祠,祭拜耝先,以慰先灵。 此外,她还有个心愿,这个心愿她尚未向严霸天提出,不知道他是否答应? 当自己下定决心跟了严霸天之后,这个想法便开始滋生,在私心上,她希望将来他们生的第二个孩子能够从母姓,延续连家香火。 不知道他会答应吗? 她没把握,但她猜想,他应该能够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他也经历过与她同样的劫难,尝过家破人亡的痛苦,所以一定能了解她有责任延续连家香火。 为了让严霸天同意,她会想办法说服他的,而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让严霸天很爱很爱她,她也会全心全意的服侍他、尊敬他、爱他,所以就算严霸天因忙于商务而冷落她,她也会做个体谅的妻子,为他分忧解劳。 关于孩子的这个想法,突然提醒了她一直忽略的事情,如果她记得没错,她这个月的月事似乎迟了…… 她心中一惊,心想该不会是……有了? 她不敢抱太大希望,因为除了月事迟了,她并没有任何不适,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故意以身子微恙,让青荷偷偷找了大夫来为她把脉。 当大失诊断出她真的有喜了,她自己也因为这个消息而喜不自胜,给了一锭银子,叫对方多的不用找,并请青荷送大夫出去。 她因为太惊喜而热泪盈眶,两位丫鬟也早就哭红了眼,三人紧握着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连水瑶小心的摸着自己的腹部,手仍微微颤抖着,心想,难不成这是天意?她真的有了…… “夫人,严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不,先不能声张。”她严肃的提醒青荷和小双。 “咦?为什么?” “我想给严爷一个惊喜。” 青荷更加不明白了,脸上充满不解。“夫人若不告诉严爷,如何给他一个惊喜?” 这正是连水瑶必须谨慎之处,她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态和举止上显得十分谨慎,喃喃的说道:“严爷很期待我为他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必须慎重,近来他受公事困扰,我不希望他为此分心,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 青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夫人,真难为你了,为严爷花这么多心思。” 小双也道:“我明白了,夫人,您放心,咱们会遵照您的嘱咐的。” 连水瑶轻拍她们的手,露出欣慰的笑,事实上,这只是其中一项原因,她最大的目的,是要先想清楚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有了身孕,霸天肯定高兴得不得了,而她希望趁他最高兴的时候,向他提出第二个孩子从母姓的要求,他若答应,一切都好办,就怕他万一不答应。 倘若他不答应,她就以此逼他答应,在她有身孕的情况下,霸天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势必同意她的要求,但这是不得已中的办法,她也希望不必走到这个地步。 “青荷,你去命人准备轿子,我要出府。” “咦?夫人,您要去哪儿?” “我要到寺庙烧香拜佛,祈求我腹中的小生命平安。” 小双和青荷露出恍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呀。” 青荷受夫人的吩咐,急急去张罗,待轿子备好,忙回来通报,连水瑶要青荷陪她出府,让小双留下,并嘱咐她千万要保密。 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她一定要好好守护着,此行去寺庙,除了求神保佑这个孩子平安,也保佑自己心想事成。 她们坐着轿子来到寺庙前,这时候的香客并不多,她有了身孕,青荷更是加倍小心搀扶着她。 她进了寺庙,拿着青荷为她点着的香,向菩萨拜了拜,有孕的喜悦让她心h到现在还怦怦跳着,突然眼角一扫,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中一喜,但顾及身旁的青荷还在,于是她转头对青荷吩咐。 “你先去外边等我。” 青荷一听,忙摇头。“不行呀,夫人您——”想到自己音量太大,青荷顿了下,忙压低声量,在她耳边说:“夫人您有身孕,青荷要在旁边守着您呀。” 连水瑶笑笑的安抚道:“我人就在这里,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有些话想跟菩萨祈求,你在旁边,我不好意思说呀。” 青荷眼儿二见,会意出夫人的意思。“我懂了,一定是跟严爷有关的,对不对?” 连水瑶作出害羞的模样。“知道就好,还不出去。” 青荷向她福了福,笑嘻嘻的应答。“是,奴婢这就出去,夫人放心,青荷不会偷听的。”说完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她一人待在里头。 青荷一出去,连水瑶立即绕到寺庙后头,并且低声唤着。“巴图大哥,你在哪里?” 当她在前头烧香膜拜时,瞥见了巴图对她挥手示意,所以她才支开了青荷,忙过来找他,四处张望,却不见他人影,正感纳闷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瞧见巴图大哥时,脸上浮现惊喜,但在看到他手臂上的血痕时,转成了惊骇之色。 “巴图大哥,你怎么了!” “嘘,小声点。”巴图示意她稍安勿躁,对手臂上的伤不甚在意。“只是皮肉伤罢了。” 她听了这才松了口气,但神态依然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巴图冷着脸,哼道:“杀田广廷的时候,被他的走狗划伤的。” 连水瑶深感诧异。“你丢刺杀田广廷?太危险了,他身边埋伏了很多护卫呀。” “我知道,那些护卫算什么,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只是我没料到,他身边竟有五位高手,我一人打不过,只好逃了,这臂伤,是被其中一人划伤的。” “幸好只是皮肉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巴图大哥,答应我,绝对不要阿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危险?”巴图一双浓眉拧向眉心,盯着她。“报仇本就是危险的事,你大卅是我结拜兄弟,我说过要为他报仇,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不是也为了报仇,而入了严府为妾吗?” 想到自己和巴图大哥已有几个月没联络,所以巴图并不晓得她已改变了计划,今日不期而过,她心想必须赶紧跟巴图大哥说。 “巴图大哥,田广廷还不能死。” “你说什么?” 她知道巴图的反应一定很错愕,因此她赶紧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他,迟早是要田广廷付出代价的,但这样还不够,只有找出田广廷贪赃枉法、为了自身权利铲除异己的罪证,才能真正还连家清白。同时,她还告诉巴图除了他们,也有人要找田广廷报仇。 巴图听了十分意外。“是谁?” “这件事,我还不能告诉你。”她愧疚地回答。 巴图一脸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那个人,要先为他保密,他信任我,我必须守信。”她向巴图解释着自己的难处,希望他能谅解。 巴图还想问她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急急跑来的脚步声,并且大声喊着。 “夫人?夫人?您在哪里呀?夫人!”青荷着急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巴图也立刻隐身在佛像后,连水瑶这才回应青荷的呼喊。 “我在这里。” 听到夫人的声音,青荷循声找来,见到夫人,她忙紧张地走过来。“不好了,夫人。” “什么事这么紧张?”她忙问青荷,同时也嗅到不寻常的气氛。 “外头来了好多官差,不知道在搜查什么,我们快点走吧。”青荷担心她有身孕,不敢大意,急着要扶她离开此地。 一听到有大批官差到来,连水瑶心下大惊,躲在佛像后头的巴图也是面色一沈,显然这些官差要找的人,正是他。 连水瑶心知,绝不能让官差们找到巴图,否则他将难逃一死,巴图是她哥哥的义兄,她也视他为义兄,跟亲人一样,她就算拚了命也要保他。 她镇定的对青荷道:“别担心,咱们又没有做坏事,官差大爷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她一边安抚青荷,一边盘算着,该怎么转移官差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好让巴图有机会逃走。 可惜她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大批官差已经闯进来,将里里外外包围,她冷静的站着,面对这些闯进的官差,神色力图镇定,而官差们见着她,都因为乍见此美人,眼睛为之一亮。 “好个美人儿。”领头的官差头儿想不到会在这里过上一个大美人,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青荷忙挡在连水瑶前头。“不可无礼,她可是严霸天严爷的五夫人。” “严霸天的第五位小妾?”官差们对眼前这位美人大有兴趣,用着放肆的目光打量她,还嘿嘿的笑道:“想不到严霸天纳的这名小妾,竟然生得这么美。” 她冷眼看着这些官差,任凭他们打量自己,把心一狠,趁着这位官差头儿对自己评头论足时,打了对方一巴掌。 “你干什么?”官差头儿错愕的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愤怒的拿剑指向她。 “我在这里烧香拜佛,你们却公然来调戏我,我这是在教训你。”她冷哼的说着。 “胡说什么?”官差头儿气急败坏的大骂。 她愤然道:“我怎么胡说了,你们将我团团包围,不就是为了要调戏我吗?” 被她这么一栽赃,对方更加火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蠛本官爷!” 连水瑶就是故意要气他。“我丈夫可是严霸天,在这里,谁不看我丈夫的面子,你一个小小的官差算什么?我丈夫可是与田广廷大人交情好得很呢。” 一听到田广廷三个字,官差们果然变了脸,严霸天不是好惹的人物,田广廷大人更是他们惹不起的大官。 官差们毕竟怕惹祸上身,不敢对她放肆,让人以为他们调戏严霸天的女人,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但他们是来搜索刺客的,偏偏这女人在这里阻碍他们,两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 “发生什么事了?”此时传来一声喝令。 连水瑶心中一惊,抬眼望向进门的男子,当瞧见对方身影时,出乎她意料之外,来人竟是墨青云。 青荷见到墨总管,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忙向大总管请安。 “墨总管,您来得正好,我和夫人可松了口气呢。” 墨青云也是为了追查刺客而来,料不到会在这庙中遇到水瑶:心中也很讶异,但脸上波澜不兴,他容色威严的问向丫鬟。 “青荷,怎么回事?” 青荷忙将大致情形说予总管听,她陪夫人来这儿烧香拜佛,谁知官差们突然闯入,又把她们包围,不但吓着了她们,领头的官差还对夫人语出轻佻。 官差头儿听了大骂。“臭娘儿们,你胡说什么,咱们是来捉拿刺客的。” 青荷有了墨总管当靠山,讲话也敢大声了,手叉起腰抬高下巴道:“这里哪来的刺客?你刚才一见到我家夫人的美貌,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官差头儿被她说得一阵脸红,正要大骂时,墨青云已经先喝骂青荷。 “青荷,不得无礼!宫差大爷们有要务在身,捉拿刺客也是为民除害,绝不会对夫人无礼的。” 慑于大总管的威严,青荷忙住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退到一旁。 第十九章 墨青云转向官差头儿拱手道:“严府下人只是护主心切,请宫差爷多包涵。” 官差头儿认得墨青云,知道他是严府的大总管,也与刘大人交好,不敢得罪,同样拱手回礼。 “墨总管,咱们有要务在身,刺客是往这方向逃来的,所以咱们才会往这里包围。” 连水瑶怕他们真的要搜,若给位们搜出来,巴图大哥将难逃一死,这该如何是好? 正心急时,又有四名男子匆匆赶到,一起进了寺庙中。 “大哥,抓到刺客了吗?”率先走进来的人,用着了亮的声音对墨青云喊了一声,其他人也纷纷进门,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严府其他四位总管们。 一见到他们,连水瑶心中大喜,太好了,救兵赶到。 “咦?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五总管岳子谦意外的问。 “五总管,你们来得正好,我让青荷陪我来这儿烧香,这些宵差们却包围我们,说要捉刺客,这寺庙里就我和青荷两个,并无其他人,难不成我们还会是刺客吗?”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想起夫君说过,他和总管们都与田广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给了她一线希望,期盼墨青云他们五人能聪明点,知道刺客是站在己方这一条线的,别误伤好人。 墨青云深不可测的眼望向水瑶,知道其中事有蹊跷,他们寻迹而来,却在这里遇见了水瑶,这样的巧合很可疑,她话语中,分明有意维护刺客,难道这名刺客和她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可糟了,绝不能让官差搜庙,其他四位总管也采得不寻常的气氛,彼此交会了个眼神。 墨青云转身对官差头儿道:“严爷的夫人在此,可不能得罪了她,不然严爷会怪罪的。” “可是——” “不如把这里交给我们五人,你放心,严爷和刘大人及田大人交好,所以咱们也不会放过那刺客,若真的抓到人了,一定交给您,如何?” 官差头儿认为这样更好,省了麻烦,因为他也不想得罪严霸天,遂点头同意。 “那再好不过了,有劳各位总管。”话落,官差头儿带了人马去别处搜索,一下子大批的官差从寺庙撤走,空荡荡的庙里,只剩下他们五位总管和连水瑶及青茼。 墨青云沈声命令:“青荷,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夫人说。” “啊,可是……”青荷欲拒绝,五弟走上前,将青荷拉了过来。 “走吧,陪大爷我去外头聊聊。”说着拎着她往外头走去,不给她机会担绝,其他总管也很有默契,待五弟拉着青荷出了门,立刻将门关上,并且挡在门口,这么做,等于封死了路,若刺客真的躲在庙里,是绝对逃不了的。 连水瑶瞪着墨青云。“你这是干什么?” 墨青云沈下脸色,缓缓走向她,身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让她不自觉地心中一寒,被他的气势给逼退了几步。 “你想做什么?”她冷静地问。 墨青云锐利的眸中含着隐怒。“你答应过严爷,不插手的。” 他的话、他的眼神,都让她倍受威胁和狼狈,她明白墨青云话中的意思,她曾答应过严霸天,不会再去刺杀田广廷或是他的手下,因为这么做只会坏事,虽然今日发生的事与她无关,墨青云误会她了,但她不想跟他解释,就算要解释,也是对严霸天。 “我的事,你管不着。”她冷道。 厉眸迸出精芒,大掌蓦地箝制住她的手腕。“错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许下的承诺,就该遵守!” 他很生气,气她骗了他,更气她自己亲身犯险,他们一直在秘密渗透田广廷的党羽,取得田广廷党羽的信任,要知道这事只要露出马脚,到时候不但害了她这条小命,严重的话,可能让他们这么多年来精心策划的计谋全部功亏一篑,连累上百条的性命,叫他怎能不气她的莽撞。 要搞垮田广廷,并非一日可成,只能等,绝不能打草惊蛇。 “你、你放手!”她的手腕被他握得好疼,挣脱不开。 “说!你为什么失信!”他的样子好吓人,分明就已经对她定了罪,她更不想解释,何况他凭什么? “就算要质问我,也是由你的主子严霸天来审问我,你弄得我好疼,快放手!”她奋力想甩开,额头冒着冷汗,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他握断了。 忽地剑芒一闪,杀气冲向墨青云,在千钧一发之际,墨青云闪开这打横冲出来的突袭,拔出腰问的大刀,挡架对方凌厉的剑势。 墨青云瞪着这个从佛像后跳出来的男子,锐利的目光打量对方,龀人外型粗犷豪迈,身着蒙古衣着,正是那名刺杀田广廷的刺客,他手拿黑剑,护在水瑶身前,看得出两人交情匪浅。 “来者何人?”墨青云冷冷的问,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巴图亦是怒火腾腾,喝骂道:“田广廷的走狗,不配知道我的名字,纳命来!” “不!”连水瑶忙要阻止,但已来不及,转瞬间,两人已经川剑相交,打了起来。 这两人皆是一等一的好手,武功不相上下,巴图适才不敌众各竹蔗,八能拚命逃,现在官差走了,认定这是斩杀此人的机会,意图以命拚搏。 李慕白等人见状,也想助大哥一臂之力,却被连水瑶急急阻止。 “别伤他,他是我义兄!” 李慕白、巫群玉和向不语一愣,意外的看着她,然后再看向那个蒙古人,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嫂子的义兄,难怪要刺杀田广廷。 老三巫群玉肃然道:“夫人,你该明白咱们的计划,怎能让他去刺杀田广廷?”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件事的,都怪我,我没有早点告诉他,才会让他贸然行事,你们快阻止他们,要是出人命就糟了。”她哀求着,焦急得不得了。 李慕白儒雅一笑。“放心吧,墨总管不会伤他,只是在气头上罢了。”他们看得出来,大哥生气,是以为嫂子失信于他,而瞧见有另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如此护卫嫂子,怕是吃醋了。 连水瑶可不像他们看得那么轻松,那两人明明在厮杀个你死我活,如同两只野兽在拚搏,刀剑无眼,稍一不慎,砍断了胳臂,或是斩下一条腿怎么办? “你们快住手!墨青云!巴图大哥!大家都是自己人,别打了!”她喊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下来,由于太过焦虑紧张,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也摇摇欲坠的站不稳。 向不语立即伸手扶住她,李慕白和巫群玉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夫人?”连水瑶觉得全身泛冷,胃中翻绞,感到自己很想吐。 这时候门被推开,外头的青荷急急跑进来,因为她听到里头传来的刀剑交击声,担心夫人的安危,顾不得夫人的交代,只好将夫人的秘密告诉了五总管,老五岳子谦一听,吓得脸色泛白,立即放她进入,人也一块儿奔进来。 一见到夫人苍白的脸色,青荷吓得大声呼喊。“你们别打了!夫人有身孕了,禁不起刺激呀!” 原本打得正激烈的墨青云和巴图,猛然一震,停止了交手,墨青云飞也似的冲到水瑶身边,将她揽抱入怀。 “水瑶——你有了?这——这是真的吗!”他震撼不已,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在惊喜交加中,一时忘了自己的身分,紧紧的抱住她。 连水瑶因为一时晕眩,没注意到自己被墨青云抱着,待她回过神来,脑筋也变得比较清醒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墨青云的怀中,大惊失色之下,愤然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声音清脆,听得出力道很重,重到墨青云呆掉了,其他四位义弟也傻眼了。 “该死的登徒子!你抱着我干什么!快放开!”连水瑶气得脸红脖子粗,这个可恨的墨青云,竟敢当众轻薄她,简直不要命了! 四周霎时安静无声,大伙儿呆愕地望着两人,不一会儿,四位总管有的用手捣着嘴,有的把脸转开,全部强忍着笑,因为他们的大哥不但被大嫂当成了登徒子,还重重赏了一巴掌,真是太惨了。 “不会吧大哥,你还没告诉她吗?”老五不可思议的憋笑着说。 “我看你还是告诉她实话吧。”老二摇摇头,很同意他脸上的那个红掌印。 “你告诉她,省得大家还得这么辛苦的憋着。”老三已经笑得弯腰了。 憋不住的老五,直接躲到外边去笑,还顺带把青荷拉出去,好让大哥向嫂子招供。 “告诉我什么?”连水瑶莫名其妙的瞪着大伙儿,完全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看到墨青云轻薄她,不来救她就算了,居然还在一旁看笑话,连一旁的巴图也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在听到水瑶说他们是自己人时,他心中已经有底了,猜出水瑶曾透露有人也要对付田广廷.说的应该就是这些人。 墨青云心中一团火早被她有身孕这件事给浇熄了,哪还敢对她发脾气,就算被赏一巴掌,也得认了。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水瑶,你仔细看我。” 连水瑶瞪着他,正要骂他怎可大逆不道的叫她叫得这么亲昵时,突然一呆。 “你的声音……”她惊讶于墨青云的声音变了,这声音怎么跟夫君严霸天那么像?她呆呆的望着他,从那深邃的眼神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盖住他一只眼,这模样,若再加上几条疤痕,下巴再加个大胡子,看起来就像……就像是她夫君严霸天。 她倒抽了一口气。“是你?” 他轻轻点头,语气再恢复成墨青云的声音。“这样你明白了吧。” 她惊讶无比,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严霸天就是墨青云?墨青云就是严霸天?天哪!她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你骗我!”她气呼呼地抗议,他居然没告诉她! 墨青云咬牙道:“你也骗了我。”他的目光射向巴图,若非她现在有孕在身,他真想打她屁股。 她忙解释。“他是我义兄!”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会手下留情?”当他和巴图打得输赢难论时,也没忽略她在一旁呼喊的话,但他还是气,气她没告诉自己她还有一位义兄,而这个义兄生得俊朗高大,可不是他所乐见的。 巴图将剑收回剑鞘,一双鹰目看向所有人:心中已经了然,从那位男子对义妹的态度便知一二了。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么在下便告辞了。”说着大步越过所有人,往庙门走去。 “慢!”李慕白上前拱手道:“外头风头紧,可否请这位仁兄到府上避避。”意思很明白,既是同道中人,或许可以合作。 巴图回过头,抿唇逸出浅笑。“多谢,要避开那些官差,还难不倒我,等风头过了,改日再上严府拜访,共商大计。” 李慕白含笑建议。“不如我送仁兄一程,好让嫂子放心,她现在可担不起这个心。” 巴图思索了会儿,点头同意,临走前,目光移向水瑶,眼中有着大哥的温柔。 “失陪了.妹子,知道你有个好归宿,大哥我就放心了。” “巴图大哥,你要保重,风头过了,一定要来看我。”她一脸忧心的叮咛。 终章 巴图点头,然后大步跨出门外,李慕白含笑朝大哥和大嫂看了一眼,也跟了出去,墨青云见水瑶仍一脸忧心,遂对两位义弟命令。 “老三、老四,你们暗中送他一程,别让官差找到他。” “是,大哥。”两位总管领命后,也速速出了门,现在,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连水瑶一双翦水大眼羞涩的迎上墨青云清澈幽深的黑眸,脸儿不由得染上红晕,轻责道:“人都走了,你还不放我下来。”她还被他抱着呢。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不但没放她下来的打算,还没头没脑的质问她,神色威严,但声音是心疼的。 她知道他问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小声的回答。“出府前,让大夫把了脉,才晓得的。” “知道你还出府?” 见他又板起面孔,她可不依,禁不住抗议。“既然知道我有身孕,你还舍得凶我?” 他窒了窒,改口道:“我没凶你,我……是在问你。” “就算要问我,也用不着板着这张吓人的脸嘛。”她可怜兮兮的向他控诉。 墨青云哪里敢让她动气,加上她有喜的事,让他内心充满惊喜,就算有气也都消了,忙安抚她。 “好好好,是我不对,你觉得怎么样?”她刚才状似晕眩,让他担忧极了。“我立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她轻轻摇头,把手放在腹上。“我没事了。”说着说着,竟掉下泪来了,这可把墨青云给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哭了?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她将脸枕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墨青云对她万分心疼,轻轻为她拭泪。“原来是这样,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现在带你回府,你需要好好休息。” 她轻轻黠头,任他抱着自己,上了轿子,待在外头的青荷由老五先带回府去,而他则陪着水瑶坐在轿子里,送她回府。 水瑶靠在墨青云的怀里,两人分享着喜悦,他的大掌放在她的肚子上,眼底满是笑意。 见他如此高兴,连水瑶心中也甚是欢喜,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小鸟依人的抬起脸,对他撒娇的开口。 “夫君,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墨青云深情的望着她。“我答应。” “咦?我还没开口说什么事,你就答应了?” “你希望让你义兄加入我们的复仇大业对不对?当然可以。”适才和巴图交手后,墨青云已经明白,这男人身手不凡,是可以合作的人,多一个盟友,就多一分助力,他欣然同意。 她忙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扬着眉:心中恍悟。“我懂了,你放心,我说过,等时机成熟,我一定将田广廷和他的党羽连根拔起全部铲除,为岳父岳母和你大哥报仇。” 她又摇头。“这你已经答应我了,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他豪气的说道,完全不怕她提出的是自己做不到的事。 连水瑶欣喜的拉着他的襟口。“你说真的吗?真的不管什么事,你都会答应我?” “当然!”大掌放在她的肚子上,露出当爹的得意笑容。“就当是送给你和孩子的礼物。” 有了他这一句话,连水瑶再也不必担心了,大声的对他说出自己的愿望。 “我希望咱们第二个孩子姓连,负起延续连家香火的责任,好不好?” 墨青云笑容一僵,瞠目结舌的盯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一看就是被她提出的要求给吓到的表情。 连水瑶早料到他的反应有可能会是如此,不等他拒绝,立刻挤出两颗亘大的泪珠给他瞧。 “你刚才说答应我的,如果你不答应,我……我……我就不想活了!” 墨青云从惊骇中回复神智,忙不迭的回答:“我没说不答应呀!” 哭声暂停。“你答应了?” 他改口。“我也没说要答应。” 花容月貌又垮下来,她像个孩子似的再也抑不住泪水。 “呜哇!”他慌了手脚,连忙解释。 “别哭呀,这种事,是要从长计议的。” “你不守信——”她哭得梨花带雨。 “这种大事是要开家族会议的——” “你骗人——”她哭得涕泗纵横。 墨青云简直想叫救命,一时之间叫他如何回应?孩子都还没出生,她就来跟他谈第二个孩子,他当然毫无头绪,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她出事,瞧她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伤心欲绝,哭得他一颗心都碎了。 倘若有个万一,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逼不得已,他投降了。 “好吧,我答应你。” 连水瑶由悲转喜,开心的抱着他。“夫君,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谢谢你,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还有爹娘和大哥,他们都会感激你的。” 墨青云眷宠的轻抚她的脸庞。“既然我答应了,你还哭什么?别哭了,小心我们的孩子哪。” 她感激地投入他怀抱,喃喃的说:“我不哭,今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就算是做牛做马,我都无怨无悔。” “真的?” 她抬起泪颜,对他坚定的许下承诺。“我发誓。” 他眼眸含笑,在她鼻尖轻捏一下。“不用做牛做马,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今生不许对我有秘密,明白吗?” 她笑着点头。“明白。” 是的,她明白,明白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宠爱,这男人不要她心中藏着秘密,让自己辛苦。 她不会再瞒他任何事,今生今世,她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尊敬他、服从他,并且爱化,至死不渝。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