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不简单 上》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寄身在一块玉佩中的杨小秀，觉得自己好像又听到了她娘的哭声。 「唉，又梦到娘了，好想她啊。」 有人扑哧一声笑了。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还这么笨呢？你一个孤魂野鬼，连睡觉都不能，怎么做的梦啊？」 男子的声音动听极了。 每次说的话却不怎么动听。 「唉，算了。用玉养了你这小鬼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契机，能把你送回去了。丫头，这一次，别再那么懒那么蠢了。要是再丢了我的脸，我就把你捉回来送给大鬼吃掉。」 杨小秀还来不及向这个男人道谢道别，眼前一道光芒闪过，她已经从那块古玉中脱身而去。 大庆朝 十里屯杨有田家 「娘呀，您快来帮我看看，小秀这孩子咋还不醒呢？」 再次被哭哭啼啼的二儿媳徐氏请来的杨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顺子娘，你哭啥呀？我不是让你每隔半个时辰，就按我教的法子，给小秀换一换额头上的帕子，再擦擦身子吗？你照做了没有？」 徐氏连忙点头。 「娘，我都做了的。」 杨老太太伸手试了试孙女的额头。 「我摸着这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呀，你还慌啥？你就继续按之前的法子做就行了。我估摸着，小秀也快醒了。」 徐氏听了婆婆的话，立刻有了主心骨，抹了两把眼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娘，谢谢您。」 杨老太太看她这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未后悔过为二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傻媳妇，却很后悔，当年分家的时候，自己和老伴没能坚持一些，和二儿子一家过。 如果有她帮衬指挥着，老二一家的日子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 唉，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看天色不早了，杨老太太又叮嘱了徐氏几句要注意的，留下一碗白米和十个鸡蛋，便起身回去了。 徐氏跟在婆婆身后，送她出了院门。 杨小秀听到人都出去了，这才悄悄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果然是她在娘家时住的那间小屋。 她狠狠的捏了自己一下，很痛，她又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碰身上的被子，竟然摸到了。 杨小秀一下子激动的坐了起来。 她竟然能摸到东西了，她不是鬼魂了，那个人真的把她送回来了。 她重生了。 她在那个世界听过很多重生小说，知道像她这样，人死了，又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就是重生。 小秀娘一进屋，就看到自家闺女傻乎乎的坐在炕上，正瞪着自己的手发呆呢。 「秀儿啊，你醒了？」你咋不喊娘呢？」 「秀儿啊，要喝水不？娘给你倒去？」 杨小秀看着依然年轻好看的娘亲，猛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徐氏。 娘亲温暖而真实的怀抱，让她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哎呀，你这孩子，这是咋地了？该不会是烧坏了脑袋，和娘一样变傻了吧？」 徐氏急的也掉起眼泪来。 等杨小秀的爹杨有田带着两个儿子串门子回来，看到的就是娘俩抱在一起掉眼泪的画面，杨家的几个男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娘，我肚子饿了。」 六岁的杨小虎摸了摸干瘪的小肚皮，可怜巴巴的说道。 「小虎饿了？娘这就去煮粥。」 徐氏麻溜儿的擦了眼泪，穿鞋下了地。 「我家小秀肯定也饿了，娘给你煮白米粥去。」 听说有白米粥，杨小虎的眼睛都亮了。 「娘，咱们也吃白米粥吗？」 徐氏吓的连连摆手。 「那可不行。你奶说了，这白米是给小秀熬粥喝的。」 小家伙失望的撇了撇嘴，却懂事的没有吵闹。 很快，粥煮好了。 杨小秀的是半大碗白米粥，她分了一些给弟弟，其他人则是一碗有些稀的杂粮粥。 杨家人搬了张小炕桌，挤在杨小秀屋里，和乐融融的吃了晚饭。 杨小秀喝一口白米粥，再夹一口芥菜疙瘩咸菜，再喝一口粥，满足的不行。 这种食物入腹的感觉，真美好呀。要知道，做鬼的这些年，她可真是一直在喝西北风呀。最惨的是，她喝着西北风，还要看着那个男人品尝各种美食。 天黑的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各自回屋，准备睡了。 小秀娘不放心她，硬是要再陪她一晚，杨小虎也跟了过来，美其名曰保护她们两个女人。 「姐，你病着的时候做啥噩梦了？」 睡觉之前，被杨小秀拉着聊天的杨小虎好奇的问道，徐氏听到儿子问，也凑了过来。 第2章 「姐梦到被人关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回不来了。姐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就吓哭了。」 「那这噩梦是挺吓人的。」 杨小虎似懂非懂的感慨了一句，便翻身睡了。 杨小秀听到身边亲人平稳的呼吸声，偷偷叹了一口气。 她那糊涂又憋屈的一生，可不就是一场噩梦嘛。 她小的时候，老杨家还没分家。奶奶理家是一把好手，把家里的活计安排的井井有条。全家人都能勉强吃饱饭。 可是，自从分家后，她家的日子就一落千丈了。 她娘是别人口中的傻子，她爹和哥哥也都是老实没主意的。她弟弟倒是聪明一些，却整天和村子里的坏小子一起偷鸡摸狗不学好，后来，还跟人跑去镇子上闯了祸，被人打断了腿。 而她，胆小怯懦，又懒惰。 这样的一家，想不过穷都难。 等到她爷和她奶去世之后，没人帮衬着，她家就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了。 可就是这样，她在娘家的日子，也过的很幸福。家里人都疼她，活不让她干，好吃的可着她先吃。 她喜欢上了村子里的刘水生。可是，那个刘水生却当着村里人的面，嘲笑她又呆又笨又懒，跟她娘一个样。刘水生后来和大伯家手脚麻利又能说会道的大堂姐订了亲。 而她，则和那个外来户家的病秧子儿子周文订了亲，却又在人家病重的时候，不厚道的退亲了。 之后，她又赖在家里当了几年的懒丫头。 直到后来，她莫名其妙的被喝醉的刘水生占了便宜，只得嫁去了刘家，给刘水生当妾，过起了起早贪黑当牛作马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最后，憋屈的死了。 死后的她，没有被拘到阴曹地府，却飘荡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那里的人出门，不骑马也不赶车，而是坐在一种叫汽车的小盒子里。那个小盒子跑的飞快，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那里人住的房子很高，是一层一层摞起来的，他们管这样的房子叫楼房。那些特别高的楼房，她飘荡半天都看不到顶。 她在外面飘荡的时间久了，就学会了溜进那些人的家里呆几天。 她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晚上，跟着那些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听小说。 那些小姑娘呀，对着一个叫手机的东西点几下，就有人开始说书啦。什么重生呀，穿越呀，宫斗啥的，虽然好多她都听不懂，可是，她都很喜欢听。 她最喜欢听的，就是种田小说了。 她总是一边听，一边想，要是她还能投胎为人，也要像里面的小姑娘那样，勤劳致富，带着全家人一起过好日子。 她就这样飘荡了不知道多少日子。 然后，遇到了那个叫周行之的男人。 他长的好看极了，他说话的声音好听极了。 杨小秀是被一阵抗拒不了的招魂香的香味吸引到他家的。结果，就被他关在玉佩中出不来了。 他后来总爱笑她，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小鬼。他不过闲着无聊，点了一只最普通最低级的招魂香玩玩，就把她拘来了。 那个男人本来是想直接送她入黄泉的。看了她的前世，他却又改了主意，说什么难得看到她这么笨这么蠢的丫头，他得养着乐一乐。 这个男人把她收在玉佩里，带着她满世界的晃悠，只有偶尔在家的时候，他才会把她放出来放风。 周行之每天除了笑话她的懒笨，就是逼着她修炼，可他教的那些，她真的学不会呀。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放任她沉迷到小说里去了。 直到她听到了她娘的哭声，周行之竟然把她送了回来。 想到那些一人一鬼相伴的日子，杨小秀心里怪怪的，想笑又想哭。 周行之，你还好吗？谢谢你送我回来。你放心吧，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过的。 杨小秀默念着那个名字，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好极了。 要知道，她可是好多年没合眼了。虽然家里的被子已经有些发硬了，可是对于做了很多年鬼的她来说，却暖和极了，舒服极了。尤其是，有亲人在身边陪伴，她觉得身上暖和，心里也暖和。 第二天，杨小秀信心满满的起床了。 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受气小媳妇了，她可是一只虽然笨却很有见识的鬼哩，不对，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姑娘啦。 她要带着家里过好日子呐。 她先把自己打理好，又把被子叠了，把炕席擦了一遍，这才出了门。 「娘，还有啥没弄的，我来帮你吧。」 徐氏见闺女进了灶间，吓了一大跳。 第3章 「哎呀，你这孩子，这大早上怪冷的，你咋起来了？快回炕上躺着去，娘一会把早饭给你端屋去。」 杨小秀听了她娘的话，抿嘴一笑。 她前世懒成那样，绝对有她娘的一大半功劳，这太阳都老高了，她娘还嫌她起的早呢。 徐氏趁着杨小秀在灶间里四处张望时，麻利的从小灶上舀了一瓢热水到洗脸盆里，又加了些凉水兑好，才叫小秀过来洗脸， 「娘不知道你起的这么早，还没给你熬白米粥呢。娘先放两个鸡蛋到大锅里，你先吃了垫一垫。你奶昨天拿来的鸡蛋还没吃呢。」 杨小秀忙拦住徐氏。 「不用了，娘，我现在嘴里没滋味，就想喝碗杂粮粥，吃点咸菜。」 徐氏犹豫了一下，就听话的把手中的鸡蛋放了回去。 「行，那就等你想吃了，再和娘说，娘给你煮。」 杨小秀洗完脸，见他娘已经做上了早饭，便去院子里转了一圈。 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杨小秀家的房子，位于最靠山脚那一排，是分家那年，杨老爷子出钱盖的土坯房。前院不大，后院临山，地方倒是宽敝得很。 房子共五间。三间住人，还有一间做了灶房，另一间在最里面隔出了一个小仓库，前面做了堂屋。 房屋与后院的菜地之间，东边贴墙建了猪圈、鸡圈、柴房。南边靠院墙的地方是一口水井，茅房则建在了园子的一角。 眼下，天还冷着，菜园子自然是荒废的，鸡圈和猪圈也是空的。 杨小秀转完，心里有了数。 她溜达回前院的时候，正遇上家里那爷仨。爷仨个刚扫完院子，此时正无聊的排着队，转圈玩呢。 杨小秀看了，直想抚额。 看来，她得早点制定出一个可行性计划，争取早日带领全家发家致富奔小康啦，这也是她在那个世界学到的东西。 杨家的早饭，是一成不变的杂粮粥，和几个粗面馒头配咸菜。 「娘，咱家今天都有啥活计呀？我帮你一起弄吧。」 杨家几口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小秀今天这是咋了？咋起的比鸡还早，还勤快上了，主动找活干呢？」 大哥杨顺子打趣道。 杨小秀小脸红扑扑的，她低下头，假装抽了抽鼻子。 「爹，娘，大哥，我以后都会勤快起来的。我再也不要做懒丫头，让人说闲话瞧不起了。」 全家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小秀说的是前几天刘水生当众讽刺她的事。 「娘你先想着，我刷碗去了。」 杨小秀起身，麻利的收拾了桌子，去灶间刷碗了。 「这刘水生，真不是东西。」 杨顺子忍不住骂了一句。从前他真是瞎了眼，那么信任那小子。 杨小秀刷完碗，又顺便收拾了一下灶间，查看了一下米袋子，这才回了堂屋。她回了屋，徐氏还在苦着脸发愁呢，现在正是农家人最闲的时候，这家里哪有啥活计呀？ 小秀看到徐氏这样子，不由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其实她娘并不是傻子。她只是摔坏了脑子之后，想事情慢，又记不住太多事而已。对于她娘来说，能记得去做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比如现在每天要做的，收拾屋子，扫地，擦柜子，扫院子，挑水，做饭；比如家里养牲畜时，喂猪喂鸡；比如去园子里浇水拔草。 这些，只要她见到了，都能想起来做。只是，没有人盯着的时候，她可能会事情做了一半，看到别的，又去忙另一件事了。 但是，像该种多少菜，种哪些菜，啥时候种，家里该存多少粮食，养几只鸡能顾得来，这些就迷糊了，要有人帮忙拍板才行。 她娘啥时候都不会忘记的，就是他们兄妹三人了。但凡有了一点好吃的，她肯定会记着留给他们。 就是这样好的娘，前世，她却嫌弃的很。 她害怕和娘一起出门时，那些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所以，她从来不会陪她娘一起出去。她宁可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总是想方设法的把她娘拘在家里。 「娘，咱晚点去老宅呀？我生病的时候，我奶来了好几次呢。现在我好了，咱去老宅和爷奶说一声吧。」 徐氏一听，眼睛都亮了，立马忘记了刚才的事。 「秀儿啊，咱娘俩都去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的，以往，闺女最不爱和她一起出门了。 小秀眼中一热，忙借着帮杨小虎整理衣裳低头掩饰。 「对，咱都去。娘，咱晚点再去，去早了，大伯娘家还没忙完呢。」 「哎，那咱就晚点去。」 杨有田听到这里，无聊的起身，向外走去。 第4章 「我先去溜达一会，晚点回来和你们一起去老宅。」 「爹。」 小秀叫住她爹。 「你和大哥没事的话，先去咱家后山拾些干柴回来呗，早上我看柴房里的柴火不多了。咱这些日子多存点，省得开春忙了，没空弄。」 杨有田不解的回身，望向闺女。 「咋能没空弄，咱家菜园子和地又不多，再说，从后门出去就能上山。」 小秀冲他爹抿嘴笑了笑，也不解释。 「唉呀，爹，反正你去哪溜弯都行，小秀说了，咱就顺便拾些呗。」 杨顺子插嘴道，他正闲得慌，拾些柴去，也算有事干了。 儿子闺女发了话，杨有田自然没脾气了，听话的带着大儿子拿了两根捆柴的麻绳，晃晃悠悠的奔后院出门去了。 小秀眼明手快的扯住了要跟着去的杨小虎。 「你在家呆着。」 杨小虎有点流鼻涕，小秀便想把他拘在家里，不让他出去疯跑了。 「娘，咱家还有瓜子吗？咱挑大点的炒一锅，给奶拿过去一些。」 小秀记得，因为她奶爱吃瓜子，她娘哪怕脑子不好，分家后每年也总会下意识的种上不少。有时还没吃完，天暖了就变潮不好吃了。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瓜子咱家还有一大袋子了。你们也没人提醒娘，娘总想不起来炒，也不知道有没有变潮。」 小秀拉着听说有吃的立刻不闹了的弟弟，跟在她娘身后去了堂屋后面隔出来的那块。 隔间很小，杨有田便打了两个木架子，弄了三四层，能多摆些东西。里面的东西又多又杂，粮食看着不少，但是想在不饿肚子的情况下吃到秋天打粮食时，是肯定不够的。菜更是只剩下大半袋子的土豆子，十来颗白菜和一小堆地瓜了，哦，还有些萝卜条啥的。 小秀决定，这两天先整理整理这些，也好心中有数。瓜子果然剩了很多，打眼看去，得有百八十斤。 「娘呀，你咋又种这么多呢？」 徐氏有些心虚。 「娘没留神，主要这东西也不占啥正经地方，娘是在园子外种的。」 东西剩的多，娘俩便挑个头大饱满的装了满满一簸箕，炒了一大锅。徐氏炒瓜子的手艺好，每次炒出来的瓜子都特别香。 「娘，等一会晾凉了你再装啊，咱给我奶多拿点。」 想到前世，小虎出事时伸过援手的三房，小秀又加了一句。 「再给我小婶也装点吧，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小的，估计也没空弄这个。」 徐氏自然满口答应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是六岁的杨小虎，觉得二姐今天很不一样。 以前，二姐最不耐烦和自己还有娘呆在一起了。她就喜欢自己呆在屋里照镜子，或者去找大姐玩，今天可是不一样了，她和娘说了好多话，还给自己找了一块手帕子，让自己擦鼻涕用呢。 昨天，二姐还分他白米粥吃来着。 「小泥猴，早上刚洗过脸，咋这一会又黑了呢？过来洗脸洗手，然后吃瓜子了。」 平时杨小虎最讨厌一遍遍的洗手了，今天被姐姐拉过去一通洗，心里却说不出的高兴。 等到杨有田父子拾柴回来，小秀也给他们备了热水和巾子，让他们洗了手脸。 临出门时，小秀想让全家人都换身衣裳，却发现她娘把脏衣服堆在一起，忘记洗了。家里穷，除了她，每个人也就两身衣裳，换洗着穿，连小虎都不例外。 「娘，你看，这不就有活计了？等回来了，咱娘俩一块洗。」 小秀一边笑着安慰觉得自己做了错事的徐氏，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把每个人身上的灰拍打干净，一家人这才清清爽爽的出了门。 他们去老宅，先路过小秀的三叔杨有学家。 杨有学读过几年书，现在在镇上一家茶楼给老账房做学徒，常年不在家，家里现在只有三婶带着两个年幼的小娃娃过日子。 杨有田便带着两个儿子等在院外，只让徐氏娘俩进去送瓜子。 小秀娘俩进屋时，三叔家的两个孩子，五岁的杨小雅和两岁的弟弟小平安正在炕上玩呢。刘氏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两个孩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刘氏性子文静，再加上杨老三总是不在家，她便习惯了关紧门户，少与人接触，就是两个妯娌，也往来的不多。倒是杨老太太得闲时，时不时的过来帮她照看一下两个孩子。 小秀娘俩上门，刘氏只是有些惊讶，两个小家伙却兴奋得很。 「姐姐玩吗？」 五岁的杨小雅热情的把手中逗弟弟的布老虎递了过来。 小秀笑着摇了摇头。 第5章 「姐今天有事，改天来找小雅玩。」 杨小雅闻言，也不生气，继续低头玩了。 才两岁的小平安可不管你说了啥，起身噔噔噔的就向着小秀跑过来。小秀接住他，盯着他额间那颗红痣，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 她想起了一件大事。 她三叔家曾经没过一个男孩，就叫小平安。后来，她三婶又生了一个男孩，也叫小平安。她奶奶怕不吉利，非要让她三叔给孩子改名。听说婆媳两个人为了这件事，还大吵了一架呢。 最后，两个人各退了一步。那个新生的男孩子，小名叫平安，大名改成了杨平志。她记得，那个先前没了的小平安，额间就有一颗红痣。他出生时，老人还都说这孩子是一个富贵命呢，结果却早夭了。 前世，小平安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又是怎么出事的？该死的，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小秀拼命的想，却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 去老宅的路上，要不是徐氏挽着她的胳膊，她早就滑倒了。 一家人到老宅时，杨老爷子正在院子里，背着手闲逛呢。 「娘，娘，我来给你送瓜子了。」 徐氏人还没进屋，就嚷上了。 杨老太太和大儿媳何氏坐在炕头上，正纳鞋底子呢。见她们进了屋，便先收了针线篓子，一边吃炒瓜子，一边唠些家常。 「弟妹这炒瓜子的手艺，真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何氏抓起一大把瓜子，吃个不停。 「唉，咱家人多，过年来串门的亲戚也多。这瓜子，过了年就吃完了。弟妹家的咋还有这么些呢？」 何氏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着小秀娘俩，可惜的是，没人搭理她。 小秀正在想小平安的事，徐氏正眉飞色舞的向杨老太太显摆她闺女今天多懂事多能干呢，倒是杨老太太白了大儿媳妇一眼。 「这一口袋，得有四五斤了，还不够你吃的？」 这个大儿媳妇，过日子不错，就是爱算计，喜欢占便宜，这是又惦记上老二家里的瓜子了。 「小秀知道心疼她娘了，懂事了。」 杨老太太数落完大儿媳妇，又鼓励起孙女来。 「小秀过了年虚岁都十五了吧，也该学些东西了。省得以后说了婆家，嫁过去之后啥也不会被人嫌弃。以后想学啥，你娘不会的，就来找奶，奶教你。」 小秀连忙乖巧的点头。 「这明天就是春分了。眼看着一天天暖起来，也快忙乎起来了。要是有小秀帮你，你也能轻快些。」 何氏听了杨老太太的话，悄悄的撇了撇嘴。就那么一个又笨又懒的闺女，洗一次碗，就把这些人惊奇成这样。老太太这还真当回事了，说的好像真能指望上这笨丫头干出点啥来似的。 明天就是春分？ 小秀脑中再次轰的一声。 她终于想起来了。 三婶家的小平安，就是在春分前一天，和他姐姐偷偷跑到院子里玩时，脑袋磕到了井沿上受的伤。 杨小秀心慌的厉害。 前世，小平安就是在春分前一天出事的，那不就是今天吗？ 她想起来了。 那天，她刚退烧，正病恹恹的在家里躺着呢。 天都要黑了，大哥突然一脸泪水一身汗水的冲进屋。刚说了一句小平安没了，他就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把她和娘都吓的够呛。 那段日子，全家人都很难过。 三婶好几次都差点撞了墙，一直说她不该去拾柴，不该把两个孩子放在家里。 哥哥也闷闷不乐，总是念叨那天的事。他总说，要是那天没有送小平安去村尾的赤脚大夫家就好了，白耽误了半天功夫，人家徐大夫根本就不在家。又说，大家伙要是直接抱着小平安往镇上跑，说不定就来得及了。 镇上的大夫都说了，是他们去的晚了，本来还有希望救回来的。 「娘，咱回家吧。」 杨小秀突然站起身来，喊了一声。 「家里还有一堆衣裳要洗呢，洗完就该做晌午饭了。」 徐氏一眼就看出，闺女脸色不好。 「小秀呀，你这是咋了？是不是还没好利索，又冻着了？都怪娘，不该带你出来串门子。」 小秀顾不得安抚她娘，拉了徐氏和杨小虎的手，和杨老太太说了一声，就往外走。 「爹，哥，快回家啦，好多事要做呐。」 听到小秀在院子里瞎喊一通，杨老太太那满怀希望的心，又凉了不少，何氏忍不住笑出了声。 「娘，你看小秀这丫头，说她胖，她还喘上了。我家小雪这么能干，咋没像这丫头这样能显摆呢？还回家洗衣裳去，说的好像她会洗似的。」 第6章 杨老太太白了大儿媳妇一眼。 你还没显摆？你显摆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啦。不过，这对大孙女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姑娘家名声好了，自然好找婆家。 「干啥走这么早啊？我和爹正唠今年种地的事呢。」 杨有田走在路上，还在嘀咕呢。 眼看要走到三叔家了，小秀正要说服她娘过去坐坐，就听到那院中猛的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平安，平安，你醒醒，你别吓娘呀。」 小秀撒腿就跑。 「是我三婶在喊呢。」 院子中，刘氏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小平安，正使劲唤他呢，小雅躲在旁边，吓的哇哇大哭。 「三婶，你别摇他。」 小秀冲过去，一把按住了刘氏。 「三婶，小平安流血了，你别摇晃他呀。」 刘氏跟傻了一样，只知道抱着额头往外冒血的儿子哭。 杨有田一家和隔壁老王家听到动静的婆媳俩，几乎是同时冲进了院子。众人看到小平安一脑门的血，心都凉了半截。 「大家别愣着呀。娘，你快进屋，洗了手，然后找些干净的帕子布巾子啥的，用水烫一烫。娘，你一定要洗干净了手再弄呀。」 徐氏听了闺女的话，立刻往屋里冲。 「翠花婶子，劳烦你进屋帮忙找两床被子暖着。我怕弟弟冻坏了。哥，你快去，直接从后院走，去周秀才家借马车，求他家帮帮忙，就说咱等着救命呢。」 杨顺子看着那血，觉得头都晕了。 「我，我，我，我还是先抱平安去徐大夫家吧，我力气大，跑的快。」 小秀却异常坚决。 「不行。哥，小平安伤了头，咱一路跑过去，又晃又颠的，那血得流多少啊？让爹去请徐伯伯过来。哥，你就去周家，找周老爷借马车去。」 杨顺子被她推的连连后退。 「可是，咱也不认识周家人呀？人家能搭理咱吗？再说，周家有马车吗？我好像没看到过呀？」 杨顺子一想到周家那高高的院墙和常年紧闭的大门，还有院中养着的据说能吃人的大狗，就腿肚子打颤。 「能的。」 杨小秀抬头，望了一眼山脚下的那个大院，回答的特别笃定。 「周家都是好人，一家子大善人。周家有马车，哥，你别啰嗦了，快去吧。」 杨顺子无奈之下，咬咬牙，飞快的跑走了。杨有田也早往村子另一头的老徐家跑去。 「小虎，快去找爷和奶，就说弟弟磕到头了，要去镇上。路上小心点，别摔着了。」 不远处的院墙后面，一个探头探脑往这边打量的小少年在小秀一脸笃定夸周家都是大善人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呵呵，不知道京里的人听到这位小姐姐的话，会有何想法？ 少年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件事分享给家里人知道，要是这件事能讨哥哥笑一笑，就好了。他足下一点，几个跳跃腾挪，就从另一个方向，翻进了周家大院。 少年赶到家中，学着杨小秀的样子，把她的话一说，窗前端坐的美妇人便笑了。 「什么？有一个小丫头，夸我们一家都是大好人大善人呢？我说，傻儿子，人家肯定是看到你了。为了借马车，哄你开心呢。」 「才没有呢，凭我的身手，还能被他们发现？」 小少年急的脸都红了。 「哎哟。」 那个美妇人掩口一笑。 「有趣有趣，一个连咱们的面都没见过的小丫头，夸我们是大好人呢。」 她难得心情好，脸上笑容不断。 「我说周、大、善、人、啊，外面有一个傻小子来拍门啦，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啊？顺便，也体会一把做好人的滋味？」 被称作周大善人的男人站起身，理了理袍子，也对着美妇人一笑。 「为夫当然要去，娘子忘了清虚那老家伙说的话了？莫拒客呀。」 美妇人一时怔住了，好半晌，她才转向卧病在床的美少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文儿，他说的可是那个意思？清虚说的转机到了？」 美少年轻轻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 「娘还是莫抱希望的好。要是真的有转机，你觉得，那个老家伙能忍着不来显摆？」 美妇人听了，愣了片刻，然后熟练的抽出帕子，遮着脸，柔柔弱弱的哭了起来。 等人都走了，杨小秀才发现刘氏还抱着小虎在地上坐着呢。 「哎呀三婶，你别哭了，弟弟等着咱们救命呢，再不带弟弟进屋，小平安就冻坏了。」 第7章 这会，天还冷着呢。 「对对，平安娘呀，快抱着孩子进屋。」 老王婆子醒过神来，也赶紧上前帮忙。进了屋，小秀便飞快的扯过一床棉被，把小平安围在了里面。 那个世界的人说过，失血多的病人要注意保暖。 刘氏也醒过神来，把孩子裹好，搂在怀中。 「三婶，咱得试着把血止住。」 「对，对，止血，得止血。咋止呀？」 杨小秀也着急。眼下，没有大夫，没有止血的药，更没有那个世界所谓的消毒棉花，更没有啥消毒药水，只有几块烫过的帕子和布条子。 怎么办？她只恍惚听到过几句，没做过呀。 周行之，周行之，你在哪里啊？我该怎么办？ 杨小秀忍不住在心中不断呼唤周行之的名字。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回应她，更没有人会一边嘲笑她笨，一边帮她答疑解惑啦。 不远处的周家大院里，床上的少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一僵。为什么，他会突然心跳的如此厉害？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人在呼唤自己？难道毒已经进了脑子？他已经产生幻觉了？ 小秀看着小平安头顶依然冒血的伤口，咬着牙，抖着手，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折叠成了方型，让刘氏拿着轻轻按压在了伤口上。 不要慌，不要慌，不能太用力。心中默念着，她又拿过几根布条，在小平安头上缠了好几圈之后轻轻系上。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起一些作用？她心里害怕的厉害，却只能强撑着。 「三婶，平安的伤口这么大，咱得去镇上的医馆，徐大夫恐怕治不了，正好三叔也在镇上。」 「对，去镇上，去镇上找人救平安，找你三叔。」 刘氏抖着声音答应着，指点着小秀翻出了钱匣子，把家里的银钱都带在了身上。 「娘，再多找两床被子，一会好铺在车上。」 「顺子真能借到马车？」 老王婆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秀丝毫没有担心杨顺子会借不到车，她努力想着，自己还能提前准备点啥？ 「娘，再找个罐子，装点热水。万一平安路上醒来了，给他喝点热水暖和些也好。对，还有帕子和布条子，换着用的。」 好像只过了不到半刻钟，又好像过了许久，院子外终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杨老爷子杨老太太，还有小秀的大伯大伯娘这时也赶到了。 周家不但出借了马车，主人家还亲自赶着马车过来了。 「没赶过车的人，一心慌容易出事，还是我送你们去吧。」 杨小秀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她前世无缘的公公。这周家，就是杨小秀前世无缘的夫家。那位常年卧病在床，前世病重时被小秀无情退婚的周文，就是这位周老爷的儿子。 「周老爷来了。」 杨小秀她爷愣神之后，赶紧上前打招呼。这周家父子二人，据说都是秀才，所以老爷子称一声老爷，人家绝对当得起。 这位周老爷，看着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爷，徐伯伯不在家。周老爷早上去抓药就没见到人，说是去镇上了，咱也赶紧去镇上吧。」 「对，快走，孩子的伤可等不了人。」 杨老爷子立马拍板做了决定。 徐氏压根没管他们说啥。车一到，她就开始往马车上抱被子抱罐子了。 马车不大，车厢里更是空间有限。杨老太太跟刘氏带着小平安一进去，里面就差不多满了。 「大叔别急。」 周老爷从袖袋中拿出两个小瓶子。 「白色瓶子里面的药丸，用水化了，喂他服下。黑色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上。这药是……」 「谢谢您。」 小秀没等他解释完药的用途，就毫不迟疑的接过了两个小瓶，小声的道了谢，然后转身就钻进了马车。 周秀才愣了一下，接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杨老爷子和杨顺子也被招呼着上了车，坐在车外面和周老爷挤着，一起去了镇上。 离十里屯最近的镇子，大人用双脚走，还得一个时辰呢。如今有了马车就好了，说不定一刻钟就能到了。 眼看着马车又快又稳的直奔镇子的方向而去，杨小秀脚下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她此时才觉得后怕的厉害，又自责的很。 要是她早些想起来这件事就好了，那样，就能想办法避免小平安受伤了。如今，她只盼着从那个世界学到的东西，能管些用。 刚才洒上了周老爷赠的药粉，小平安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现在，只祈祷小平安的脑子里面没伤到，伤口也不会「感染」啥的。 第8章 徐氏听到扑通一声，回身一看，自家闺女正跌坐在地上发呆呢。 「哎哟，秀儿啊，你这是咋了？咋还坐地上了？是不是哪里伤到了？快让娘看看。」 老王家婆媳也关心的凑上前来。 「娘，我没事。我就是太害怕了，腿软了。」 「哎哟，我就说嘛。」 老王婆子一拍大腿。 「我刚还和我家翠花说呢，小秀这丫头平时胆小的厉害，话也不多，今天这是怎么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那血流的呀，老婆子我吓的腿都软了，这小丫头愣是没事，还张罗起事来了，还动上手帮忙包扎了。」 「哈哈，原来是还没顾得上害怕呢。」 小秀心中咯噔一下，她被吓的脸都白了。她刚才只顾着救人了，根本没想过要掩饰，恐怕露了不少破绽。 她是重生回来的，又在那个世界学了一堆奇怪的东西。要是被人怀疑上了，会不会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啊？ 小秀越想越怕，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众人见了她的反应，反而觉得这样才正常。 小丫头刚才纯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这是才反应过来，才知道怕呢。 「不过，小秀这丫头，刚才真是厉害，那伤口包扎的，像模像样的，刚才还多亏了有这丫头指挥呢。要不然，我们将人先抬去了徐家，再抬着人去镇上，不定得耽误多少功夫呢。」 此时，村里听到动静，跑来看热闹的人已经赶到了不少。老王婆子被人围着，一边讲述刚才的事，一边夸赞杨小秀。徐氏在旁边听着，乐的合不拢嘴。 「嗯，婶子说的对，我家小秀刚才可厉害了。」 杨小秀却更害怕了，她赶紧扯了一把她娘。 「娘，你扶我一把，我吓的腿软了，站不起来。」 徐氏赶紧将闺女扶了起来，杨小雅紧紧的抓着小秀的另一只胳膊，帮忙扶她。 小秀站起身，先偷偷安抚的拍了拍妹妹的后背，然后才害羞的转向了老王婆子。 「奶奶别夸我了。我刚才做的那些，都是以前徐伯伯给别人包扎时，我偷看到的。我看到弟弟受伤，就想着不能让血再流了，我一紧张，就……」 小秀回想着自己从前的样子，低着头，一边搓着衣角，一边小声的解释着。 「哎哟，怪不得呢，这还真是，这孩子刚才那个手抖的呀。这幸亏小秀以前偷看过，学到了徐大夫的本事。不过，咱村谁受过伤啊？」 老王婆子的儿媳妇猛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老太太一下子想起来了，不就是刘家那个二小子刘水生吗？那个混小子，没事就带着村里一帮孩子到处惹事生非。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受了伤，偷偷跑去徐家包扎，小姑娘偷偷跟过去，看到了呗。 老王婆子想到前阵子村里的流言，忍不住砸吧砸吧嘴，一脸八卦。周边自然也有旁人想到了小秀喜欢刘水生，刘水生却嫌弃她的事。 有人便坏心眼的开口打趣。 「小秀啊，你是去看谁包扎伤口了啊？是不是那个老刘家那个水生啊？」 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杨小秀刚才也是急中生智，才会推说是在徐大夫那里看到过。谁想到，竟然会被人联想到了刘水生身上。 一时间，她只觉得恶心的不行。 小秀还没想出应对的法子，有人就不乐意了。 「哎哟，我说弟妹呀。你们两口子这心也太狠了吧？」 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热闹的何氏此时突然冲了过来。 「我说这丫头刚才怎么跑马车上去了？合着是替小平安包扎去了？我说你们这不是存心害人嘛？小秀这丫头懂啥？在家连件衣裳都没洗过。就看了人家徐大夫做了一遍，就敢上手了？你们这不是拿人命当儿戏吗？」 「还有刚才，那周老爷拿的啥药？你们弄清楚了吗？你一个没规没矩的小丫头，就敢没羞没臊的冲上前去，做大人的主要是他拿错药了，把人吃坏了，你负得起责吗？」 小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她刚才做的那些事，虽然比干等着什么也不做要强，却也是在冒险。如今被何氏骂上两句，她心里反而能好受一些。 徐氏扶着小秀，嘟着嘴，一脸不满的瞪着何氏。她的嘴巴动了又动，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最后，徐氏只能红着眼圈，抱着闺女委屈的站着听训。 何氏见了，嚷嚷的更加大声了。 「真是的，我也是傻了。我和你一个傻子说什么？我不和你说，我等老二回来。到时候，我这个当嫂子的，非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真是的，一个丫头片子，还反了天了。」 「真是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娘是傻子，闺女也是一个小傻子，啥事都敢伸手，还哪都有你们娘几个了。」 第9章 何氏一脸趾高气昂的转身要走，胳膊却被人拽住了。 杨小秀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大伯娘，我娘不傻，我娘好着呢，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 「大伯娘，请你向我娘道歉。」 「啥？」 何氏张大了嘴，看傻子一样看着小秀。 「你说啥？」 杨小秀又语气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我娘不是傻子，请大伯娘向我娘道歉。」 何氏愣了，她对着二房耍威风已经成习惯了，何氏简直不敢相信，小秀这个丫头片子，竟然敢这么和她说话。她刚要发火，有人就抢在她前面开口了。 「小秀，你这是干啥呢？我娘和二婶闹着玩呢，你怎么还当真啦？行了，别犯倔啦，快放开我娘。」 一个穿着一身玫粉色袄裙的姑娘从人群后面挤上前来，一边笑盈盈的去拉杨小秀的手，一边冲着人群歉意的微笑。 「小秀这丫头，从小就是这样一根筋，还半句玩笑也开不得，大家伙别见怪啊。」 这是何氏的女儿，杨小秀的大堂姐杨小雪。 杨小秀想起前世，她也总是这样一边亲热的挽着自己，一边抢在自己开口之前和别人解释。 「我家小秀胆子小，见了生人就不敢说话，您别介意啊。」 「我家小秀嘴笨，不爱说话，您别介意啊。」 「我家小秀从小一根筋。」 「我家小秀反应慢，有点随了我二婶……」 从此，谁人不知，杨家有两个漂亮的女孩。大的那个，能干又漂亮。小的那个，嘴巴笨，脑子有问题，实在上不了台面。 就算是这样，从前那个小傻子一样的她，还是天天跟在杨小雪身边，一心一意的做她的小跟班，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她。 杨小秀在那只手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快速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还一脸嫌弃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杨小雪的脸色僵了僵，有些狐疑的看向小秀。 何氏长的白净富态，个子高挑，身材丰满，杨小雪长相上有七分随了她娘。鹅蛋脸，大眼睛，不同于村里那些姑娘的白皙的肌肤。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个子高挑，发育的也好，身上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她一出来，看热闹的少年们便都看直了眼。 杨家这两姐妹，一个娇小纤弱害羞胆小，一个高挑丰满落落大方，虽说各有各的美，但在这大庆朝，尤其是村户人家里，像杨小雪这样的姑娘，本就更受欢迎。 在何氏娘俩的映衬下，杨小秀显得更加娇小了。 小姑娘红着眼睛，转向了村里人。 「我娘不是傻子。」 「各位大爷大娘，叔伯婶子，我娘虽然不爱出门，大家伙对她不太了解。可是，她嫁到咱村这些年，谁看到过她发疯发傻了？我娘披头散发光着脚满村子跑了？我娘连话都不会说？啥事都不会做？只知道傻呵呵的流着鼻涕口水等着人喂了？我们兄妹三个，可都是我娘拉扯大的，家里也都是娘在忙进忙出的。」 杨小秀这回，看也不看何氏母女了，只是对着人群说话。 「这世上的人，本就有聪明一些有笨拙一些的。」 「有像七爷爷您这样的种地行家，自然也有那五谷不分的；有像张五叔您这样的养牲口的高手，自然也有那连鸡都不会养的；有像翠花婶子您这样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媳妇儿，自然也有那手脚笨拙天生反应慢一些的。」 「难道就因为我娘小时候磕到过头，被同村不懂事的孩子捉弄叫了几句傻子，就要一辈子被人骂傻子吗？难道就因为我们家人比别人笨点，没把日子过好，也不会说话来事，就要被人骂一窝傻子吗？」 杨小秀越说越委屈，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杨小雪的出现，让她想起了太多前世不堪的往事。 那时候，爷奶都不在了，家里又接连出事，吃不饱穿不暖。她娘被苦日子和打击折磨的，真的越来越傻了。就算这样，娘为了让她少受些苦，也总是不顾她的阻止，偷偷溜去刘家帮她干活。那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一些恶心人的话。 「你们看，那个傻娘又去刘家帮闺女干活了，这是怕她闺女手脚慢又挨打呢。」 「刘家这次真是赚大发了。不花一文钱娶了小傻子回来当丫鬟，还赚了一个连饭都不用赏的大傻娘上门做活。你说，刘家父子俩是不是也一人一个，天天享福呀？」 「哈哈哈哈。」 刘家举家搬入城里，却把她丢下了，村里却没人觉得他们做的不对。 「人家现在是大老爷了，家里还缺年轻貌美的丫鬟？不把人丢在村子里，难道还带她一个傻子进城，给人家丢人现眼去吗？」 第10章 她独自住在刘家宅子里，夜里都是她娘来陪她。刘家人施舍般的留下的那点陈米吃完了，也是她娘偷偷把自己的吃的留下来，送给她吃。 那时候，找上门来的，却只有想借机欺负她们母女的人。 「哎哟，你们母女傻成这样，也没人管你们了，倒不如娘俩一起跟了我们几个。大爷心情好时，自然会赏你们点米吃，总好过娘俩一起饿死了。」 那时候，要不是周家人的出现，吓跑了那几个泼皮，她和娘当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更何况，人家非但没有计较她曾经无耻退婚的行为，还把马车上仅有的半袋米送给了她，帮她和她娘撑过了那个正月。 想到前世的恩人，杨小秀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 徐氏被姑娘哭的吓坏了，杨小雅更害怕，早就哇哇大哭起来，杨小虎则一脸气鼓鼓的盯着何氏。 「哎哟，看把孩子委屈的，小秀啊，快别哭了。我就觉得有田媳妇挺好的，哪里傻了？」 老王婆子一开口，村里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大多都是站在小秀这边说话的。也有不吱声，光看热闹的。 到了这会儿，杨有田才一头汗的跑回来。 「孩儿他娘，闺女，你们这是咋地了？是不是小平安不好了？」 「没事的，爹，小平安坐周老爷的马车去镇上医馆啦。咱帮三婶锁了门，带着小雅回咱家等吧。」 「哦，哦，好。」 杨有田立刻屁颠屁颠的去锁门了，杨小秀则死死的盯着何氏。 「大伯娘，您口口声声说我娘是傻子，我也是傻子，甚至我们一家都是傻子。原来，您从来没把我们当成过家人，您刚才的话，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可是再怎么样，您也是长辈，您今天不想当着大家伙的面向我娘道歉也行，等小平安的事过去了，我就去请爷爷奶奶主持公道！」 何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个死丫头，还没完没了了？她张嘴就要开骂。 杨小雪一边死死的搂住她娘，一边带着几分不悦的看着杨小秀。 「小秀，你这是非要和我娘置气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娘是在和你们开玩笑呢，你这样，也让我娘很伤心。我娘她可一向把你当自己亲闺女疼的。她不也是一片好心吗？她是不希望你以后做事还这么鲁莽，闯出什么大祸来。平安生死未卜，我娘她一直揪着心，再一听说你做的事，说话就难免难听了一些，可她的目的是好的。」 「唉，也不知道小平安那里，现在情况如何了？虽说有周家的马车护送，可是现在怎么样了，咱们也不知道。」 杨小雪一脸的忧愁，让人看了都心疼。 「姐，我不想让大伯娘把你当亲闺女。」 六岁的杨小虎一脸的天真。 「别人家的娘都是给亲闺女送好吃的，大伯娘咋总是来咱家，把咱们的鸡蛋拿走给大姐和二哥三哥吃呢？要是大伯娘不把你当亲闺女，是不是就不来咱家拿鸡蛋和吃的东西了？」 小孩子最记仇，尤其是对抢了他好吃的东西的人。何氏没事就去二房占点便宜，杨小虎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呢。 众人先是哄笑，接着就变成了小声的指指点点。 杨有田耷拉着脸，一言不发，徐氏则崇拜的盯着她的闺女儿子。小秀左手拉着杨小雅，右手拉起杨小虎，对着杨小雪笑了笑。 「原来堂姐早就来了？听堂姐的意思，我们家人就应该像傻子那样干站着，眼看着弟弟流血不止？」 杨小雪急的一跺脚。 「小秀，你这丫头真是，怎么又说赌气话？咱别闹了，成不？」 杨小秀不想再和她废话，直接拉着家人转身走了。 「谁对谁错，等爷奶回来自有说法。 徐氏也壮着胆子喊了两句。 「我家小秀是好姑娘，我家小秀是想救人，才不会害人呢。」 两大三小，很快就出了院子，往山脚下自家的院子走去了。围着的看热闹的人群，也嘻嘻哈哈的散了。 刚回到家，徐氏就欢快的忙碌上了。她强行把小秀和两个孩子赶回屋玩去了，自己则一边洗衣裳一边给杨有田显摆刚才闺女是如何维护她的。 「咱闺女夸我啦！说我是天下最好的娘呢。相公，我以后要好好跟娘学，我得变得和娘一样能干才行，我要给咱闺女争气呢。」 屋内，杨小虎也在拍着小胸脯，一本正经的和小秀保证。 「姐姐别怕，小虎一定好好练力气。等我变厉害了，姐姐就不用怕打不过大伯娘了。」 杨小秀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瓜子。 「好啊，我们等着小虎长大，保护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不过，小虎要变的厉害，光力气大可不行，这里更要厉害。」 第11章 她亲昵的点了点小虎的额头。 「聪明的人，哪怕力气不够大，也能做成很多大事。」 杨小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姐姐，咱们今天和大伯娘吵架，是输了吧？大伯娘可没和咱娘道歉。」 「大伯娘会道歉的，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杨小雪今天有一句话说对了。如今，小平安生死未卜，她们若是自家人真的打成一团，只会让人看了笑话。这道歉，她替何氏记着呢。 「姐，以后要是有谁再偷着骂咱娘，我就揍他。」 「对，哥哥揍他。」 小雅跟着嘀咕了一句。 小秀被两个小家伙弄的哭笑不得。 「想要让娘不再被人欺负被人骂，光揍人可不行。小虎以后呀，得听姐姐的话，咱们帮着爹娘，把家里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村里的人，自然不会再说娘啦。」 杨小虎使劲的点头。 「好，以后我都听姐姐的。」 杨小雅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小雅也听姐姐的。」 其实今天，并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最起码，她想纠正村里人对她娘的看法，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还有大房和杨小雪那里，她也有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可以不再亲近他们。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一点点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了。等将来赚钱了，她还想送小虎去上学堂呢，这可是她家唯一的聪明人。这辈子，她可得好好培养弟弟，再不能让小家伙被人带坏了，重复前世的悲剧了。 虽然小秀已经格外注意妹妹了，可小雅这小丫头今天又惊又怕又自责，过了晌午还是发热了。有了之前照顾小秀的经验，徐氏这次不慌了，照顾起小雅来有模有样的。 她还时不时的探一下自家儿子的额头，怕小虎也吓到了。小虎这小家伙可皮实着呢，不但啥事没有，就连鼻涕流的都少了。 下晌，小秀估摸着时辰，叫了徐氏一起去了灶间。 「娘，我寻思着，这会还没人回来报信，肯定是小平安救回来了，去镇上的人也该回来了，大伯他们怕是已经吃完饭了，咱多煮些饭吧。等我爷他们到了，就直接来咱家吃一口热乎的得了。还有周老爷，咱得谢谢人家呢。」 徐氏大方的把手一挥。 「成。娘听你的，你说做啥，娘就做啥，娘都听小秀的。」 小秀也没客气，像她这么大的闺女，本来就应该会操持家务，能做不少事了。像她以前那样，啥也不会做，才奇怪呢。 小秀捞了两棵酸菜出来，又咬牙把过年时存的最后一块五花肉也拿出来化着，先炖上了一大锅的酸菜五花肉，她又让徐氏舀了些苞米面混着些杂面，在锅边贴了几圈饼子。 主菜就出来了。 小秀真是一边切酸菜，一边心里在滴血啊。多少本种田小说里，女主都是靠着这酸菜发家致富的。咋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家家都有的寻常物了呢？ 她又去了堂屋那个小隔间，翻找了半天，拿出来一些萝卜干和一大把木耳用热水泡着，她自己又削了几个土豆，也切成丝，用水泡着待炒。 最后，娘俩又烧了一壶热水备着，这才进屋去，边陪两个孩子边等着。这一等，就等到天都黑透了，才听到动静。 「回来了，回来了。」 早就等不及，去了院子里向村口张望的杨有田一边喊一边向外跑去。 小秀心里直打鼓。 前世这时候，大哥可早就跑回来报完信了，这次，爷奶他们这么晚回来，应该是小平安没事了吧？ 除了小雅还睡着，其他人都跑到了大门外等着。周老爷远远的看到这一家人，便将马车赶了过来，停在了大门口。 杨顺子从车上蹦了下来，一脸的喜色。 「爹，娘，小平安救过来啦。大夫说，幸亏咱们在家就给孩子止了血，还及时把人送到了镇上。小平安已经没啥危险了，就是怕他夜里发热，咱爷拍板，让三婶和小平安都留在镇上医馆了，过两天再回来。」 「哎呀，那可太好了。没事就好，流了那么多的血，这一天，我这心就没落下来过。」 杨有田高兴的直转圈圈。 小秀心里一松，眼泪就流了下来。太好了，她没做错呢。 杨老爷子和老太太从车上下来，也是一脸喜色。 小秀忙抹了一把眼泪，拉了拉他爹，想让他爹请客人进屋。可那杨有田光顾着高兴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小秀知道她娘更指望不上，只好自己出声招呼了。 「爷，奶，周叔，快进屋暖和一下吧，娘已经烧好了热水，煮好饭了。」 小秀的声音不大，她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些紧张，不过这也没啥，慢慢来呗。总有一天，她也能在人前大大方方的。 第12章 不过，这样已经让杨老太太很另眼相看了。 「那正好，周老爷呀，走，一块进去吃一口热乎的，暖和一下。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冻僵了，你坐在前面，肯定更冷。」 杨老爷子满怀感激的往里让周老爷，杨有田这会也回过神来，憨笑着直接抢过人家手里的缰绳去拴马车了，周老爷哭笑不得的被热情的杨老爷子拉扯着往屋里走。 「老杨大叔，你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 「哥，水在灶间，你来帮忙拎一下呗。我和娘再炒两个菜，咱就开饭了。」 杨顺子赶紧跟在妹妹身后，去了灶间。 「娘，你炒土豆丝吧，刚才我还留了一小块肉，都切了吧。我打鸡蛋，一会炒木耳用。」 小秀从杨老太太送的鸡蛋中拿了四个，打在碗中，兑了些温水，又加了点盐和葱花，搅拌均匀。她估计了一下份量，又找了一根胡萝卜切成薄薄的片，最后再添上些葱丝，看着够炒一大盘子了才停手。 徐氏炒了土豆丝，又把大锅中的酸菜汤和饼子点火热上。 「娘，咱弄点辣椒油吧。一会让爷他们自个加到酸菜汤里，去去寒气。这大冷天的，别染了风寒。」 「行，娘今天就败家一次，多浇点油。」 徐氏忍着心疼，做了半大碗的辣椒油，又按她闺女的指挥，就着油锅，煎蛋，炒胡萝卜片，木耳和葱丝，一大盘子看着诱人闻着馋人的炒菜就出锅了。 这会，小秀也将萝卜干用些酱油，醋，糖和少许的辣椒油拌好了。 杨老太太身上暖和了，人也缓过劲了，赶紧过来看菜色。这一看，老太太既惊讶又觉得面上有光，满脸的笑容。 这顺子娘，今天咋这么出息呢？ 炖酸菜五花肉，炒土豆丝肉丝，这闻着味就知道肯定香。还有这一大盘炒鸡蛋，加了那些东西，看着怪好看的，闻着味也香。还有这萝卜干，竟然是拌的，也不知道味咋样。 杨老太太这一看，就知道老二家今天是把能拿出手的东西都给做了，这菜做的好，分量也足。 吃饭时，小秀娘俩将每样菜都留了一些出来，其他的都端上了桌。杨老爷子，杨有田，杨顺子陪着周老爷在堂屋里吃的，杨老太太则带着徐氏娘仨在小秀那屋炕桌上吃的。 「娘，小雅这丫头，今天吓着了，发热呢。晚上得给她叫两句魂，那些话都是咋说的啦？」 徐氏瞟着小秀正喂小雅吃饼喝粥呢，连忙悄声问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赶紧去摸了摸小孙女的额头，见烧的不厉害，还微微有了汗意，就放心了。 「没事，就是吓着了，天冷了，孩子小，晚上就放你这吧。一会我教你咋说，你给她多叫几遍。」 说完了这事，徐氏没忍住，又显摆上了。 「娘，今天的菜都是我闺女的主意哩。」 小秀好笑的扯了她娘一下。 「娘，你说这干啥？菜都是你炒的，我就帮着出出主意打个下手啥的，我这还没自己炒过菜呢，还得看几天呢。」 杨老太太一听，更乐呵了。 「这闺女咋一下子变得这么能干了呐？」 「奶，我看你和我娘干了这么多年，看也看会了。就是以前吧，我太懒了，不爱动弹，奶，我以后肯定勤快起来，再也不偷懒啦。」 「好，好，小秀呀，奶和你说，能出主意好呀。你们这一家子呀，不缺干活的，就缺一个能拿主意的人。你娘干活不差，就是得有人给她安排活才行，以后，这事就交给你了。」 「哎，奶奶，我知道了。有啥事不会的，我就去找您问去。」 杨老太太笑着一直点头。 这一天，她这个心呀，跟在油锅里煎过似的。好在小孙子没事，连一向不争气的孙女也出息了，坏事这是都过去了。 周老爷吃过饭，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杨小虎捧了一大袋瓜子过来。 「秀才叔叔，这是我娘炒的，可香了，您带回去给哥哥们吃。」 周老爷摸了摸小虎的头，笑着将袋子接了过去。他刚才已经尝过了，这家媳妇炒瓜子的手艺不错，拿回去给那挑嘴的娘俩当个零嘴也不错。 他当然不会白拿杨家的东西。 「老杨大叔，正好明天我还有点事要去一趟镇上，你们要是去镇上送东西，还搭我家的车去吧。」 「哎哟，那可太谢谢你了。」 周老爷走了，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又回屋坐了坐。 「明儿顺子再跑一趟镇上吧，你三婶带着孩子，怎么也得后天才能回来呢，你过去帮奶送点东西。」 杨顺子爽快的应下了。 第13章 小秀心中一动，她也想去镇上看一看，看看有啥发家致富的路子没有。 「奶，明天我想和我哥一起去。奶拿来的白米还有一点，明儿早起，我给小平安煮点粥，再煮几个鸡蛋，拿罐子装上带过去。要吃的时候，让三婶借用一下医馆的炉子，热一热就成。」 「小秀这想法成。」 杨老太太一拍大腿。 「那医馆只供一间屋子住，还得付房钱，饭是不管的。老三那店里管得严，上工时间不让出来，老三媳妇娘俩吃饭还真是一个问题。咱就听小秀的，直接给她们娘俩带点吃的过去，吃的时候热一热就成，又省钱又能吃饱。」 徐氏插嘴道。 「那再给弟妹炖点酸菜贴点饼子送过去，再让我闺女把那萝卜干拌上一碟，怪好吃的。」 徐氏这是时刻不忘显摆她闺女的能干啦。 「行，就这么办。」 杨老太太拍了板。 「其他的，都不用你们做。小秀就拌点萝卜干就行了，其他的我来弄。你家那点东西，自己还不够吃呢。明一早，我就把东西送过来，再给平安拿件衣服。」 「奶，明天我去取吧。」 杨顺子赶紧说道。 「不用你，我和你爷送过来，这幸好能顺道搭周家的马车去，要不东西还没法拿呢。今天也多亏了人家的马车，平安才捡回了一条小命，等平安回来了，可得让老三好好谢谢人家。」 杨老爷子白了他家老婆子一眼。 「你这老婆子就是实在，还顺道？你以为天天都有那么巧的事？就算人家真有事，自己家里有车，哪天去不成？周老爷那是特意要帮衬咱们呐。」 杨老太太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周老爷，真是好人呐。可这好人，咋都命不好呢？看着那么聪明的样子，咋就能为了当举人老爷，考试把家里考的揭不开锅呢？」 「不只是考举人花费太多的事，他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儿子得天天吃药呢。」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老两口嘀咕着走了。 杨顺子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进了杨家老宅的院子才折回来。 「闺女呀，你真要和你哥去镇上呀？这大冷的天，明天也没集，还是等天暖了赶集日的时候再去吧。」 杨有田是担心闺女刚好，怕她路上冻着了。 「爹，我明天再套一件厚袄子，坐马车去，不冷。」 小秀难得坚持，杨有田也就不拦着了。 小秀睡前，又把脑子里还记得的那几本种田文回忆了一遍，这才合眼。 第二天早上，杨老太太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心急的送了过来。除了给刘氏和小平安带的吃食，杨老太太还带了一小盆的酸菜饼子来。 给周老爷准备了五张，几个孙子孙女一人两张。饼子只有巴掌大小，却是用荤油调的馅，还是白面的皮，香的不行。 小虎当时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小秀的那份，她没吃，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周家的马车到了，赶车的人，却不是周老爷，而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小少年，看着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 「我叫小武，我哥昨天夜里有些不舒坦。爹要留下来照顾哥哥，让我赶车去镇上再帮哥哥抓几副药回来。你们放心吧，我赶车的技术可好了。我爹出去办事的时候，也大多都是我赶车的。」 老杨家人将信将疑，却也没太在意。反正有杨顺子跟车呢，让他仔细看着点就行了。 小家伙长的好看，身上收拾的也干净利索。杨老太太见了，稀罕的不行，不由分说的把那五张酸菜饼子塞到了周小武的手里。 「大奶起早做的，香着呢，快趁热尝尝。」 小家伙红着脸道了谢，却不吃饼子，而是直接塞到了怀里。 小秀见了，心里一酸。她已经猜到，小家伙这是想把酸菜饼子带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吃了。 前世，因为和周家的大儿子订过婚，她也听说过一些他家的事。据说她那无缘的婆婆，做出来的饭，简直难吃的吓人。 最开始，周家人娶儿媳妇，没别的要求，就一样，要做饭好吃的。后来，实在是周文的病情等不及，急着找人冲喜，她这个啥也不会的懒丫头，才有了机会。 周家多少代以前，也是住在这十里屯的，后来有人中了进士做了大官，就搬走了。周老爷这一房，是周家的一个旁枝，原本是住在城里的。 据说，周老爷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第，再加上家中有病人，在城里生活，渐渐就有些开销不起了，一家人便起了回乡的念头。 之前周家在城里时，这做饭打扫的事都是佣人做的。回乡之后，周家人盖完那座大院子之后，积蓄就花的差不多了，不得不学着自己动手做家事了。只是有些活计，比如做饭，不是一时半会能练出来的。 第14章 一行人要去的镇子，叫安北镇。小秀对这座小镇，隐约有一些印象。 前世，小秀家里穷，她自己又不爱出屋，更不想和徐氏一起出门。她仅有的几次来镇上，都是托了何氏和杨小雪的福。等嫁去刘家之后，她要伺候刘家那一大家子，就再也没机会来了。 一到镇上，她便迫不及待的伸出头，向外望去。不是赶集的日子，这镇上的人，也比她想像中多了许多。 周小武先把马车赶到了医馆后门，分别时，两边约定，一会还在这里会合。 「小秀，你不是说要在镇上逛逛吗？咱逛完自己走回去呗？省的还得麻烦周少爷等咱。」 杨顺子大大咧咧的，也没多想。 「不麻烦的，我不着急的，哥哥姐姐坐我的车逛起来还快一些呢。」 周小武有些着急，连连摆手说不麻烦。 「那就麻烦小武取完药，在这里等我们啦。」 小秀像对待小虎一样，也揉了揉周小武的头发，小少年立刻脸红了。 小秀又将自己的那份酸菜饼子塞到了小少年手中。 「姐姐吃过早饭啦，这份也给小武吃。小武要是不要，姐姐可不敢再坐小武的马车啦。」 兄妹两个把带来的东西搬了进去，见到了眼睛还有些红肿的刘氏。 「你三叔刚走没一会，回店里上工去了。」 小平安昨天夜里果然发烧了。还好，医馆里有大夫和学徒盯着，第一时间熬药给孩子吃了，温度现在已经降下去了。 刘氏无比庆幸，昨天留在了镇上的决定。 「三婶，小平安的伤口，大夫给清理了吗？」 「都弄了的，刚一来，就弄了，还重新给洒上了止血的药粉，重新包扎的。人家还说了，周老爷给咱的药粉，可是好东西。」 憔悴的刘氏一脸感激的拉住了小秀的手。 「婶子得好好谢谢你，陈老大夫昨天还夸咱做的好呢，说平安这次大难不死，有一半是咱自己的功劳。小秀啊，婶子昨天慌了神呢，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婶子快别说这些了，我也是以前看徐伯伯这么做过。」 小秀客气了两句，便赶紧一一说起杨老太太给她们准备的东西来，她最不擅长与人相处的这些事哩。 刘氏收下了东西。 「回去帮我谢谢你奶。」 「三婶，你放宽心，平安不会有事的。」 见刘氏脸色看起来特别不好，杨顺子和小秀便想留下来帮忙，让她好歹也能歇息一会，刘氏拒绝了。 「我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呐。你三叔今天请了半天假，过了晌午就来换我了。大夫说，要是今天烧退了，明天我们就能回去了。你们搭周家的马车来的，还是赶紧回去吧。」 兄妹两个看出刘氏是真心推拒，便没有坚持。 两个人告别了刘氏，就往医馆后门走。 小秀心中有些难受，刚才要不是她主动提了一句小雅在她家呢，三婶连问都没问过一句闺女呢。就是她提了，三婶也没嘱咐点啥或者问问闺女的情况。 虽然现在小平安更重要，但小雅一个五岁的小女娃被扔在了家里，刘氏这个当娘的却问也不问，这就有些过分啦。 刘氏这是怪小雅没看好弟弟了。 这事虽然听起来荒谬，前世却是发生过的。 那时候，小平安没了之后，刘氏怪上了自己，更怪上了小雅，怪她不该带着弟弟出屋子，怪她没顾好弟弟。小秀就曾听到她奶和小秀娘聊天时，破口大骂，说她三婶简直是魔怔了，竟然拿一个小女娃出气。 按说，前世小平安没了之后，刘氏应该对剩下的这个孩子更加细心照顾才是。可是她却钻了牛角尖，竟然连话都不肯和小雅说上一句了，无论小雅是哭闹还是讨好，她竟然都理也不理，全当小雅不存在。用杨老太太的话说，刘氏简直就是失心疯了。 小秀试着想象一下那样的日子，都替曾经的小雅觉得难受。 杨老太太看不过眼，为了孙女还和刘氏大吵过一架。 如果不是刘氏的冷漠，小雅也不会在高烧了好几天之后才被发现。高烧退了，小雅却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大夫说小雅是烧坏了嗓子，小秀现在想来，倒觉得小雅是心病。 那回，连三叔也不能原谅三婶啦，两个人冷战了好长时间，直到三婶又怀了孩子，第二个小平安出生。后来，三叔一家就搬去了镇上，除了过年过节基本不回村里了。 这一世，小平安没事了，三婶却还在怪罪小雅。 小秀兄妹走到后门的时候，周小武已经出来了，三个人上了马车，开始逛镇子。 「小秀姐，咱们先去哪边？」 第15章 「先去最热闹的那条街，然后再绕着镇子走一走。」 「好嘞。」 这一逛，当真把镇子逛了一个遍，连后街那些住宅区也没放过。 这镇子上，真是卖啥的都有呢。 那些酒楼茶楼首饰铺子啥的，都在主街上。主街街道宽阔干净，并排走两辆马车没问题。后面几条街，店铺都不大，那里才是老百姓常去的地方。有小吃店，卖些汤面包子炒菜啥的；有杂货铺子，卖些农具调料针头线脑啥的；还有卖粮油的，卖肉的，卖豆腐的，应有尽有。 「妹，你到底想买啥啊？你和哥说，哥带你去找。」 小秀只是摇头，一直盯着外面看。越看，她的心情就越沉重。她能想到的，现在能尝试的，早就有人做起来了。 其他的，要么就是本钱太高，现在家里还没条件，要么就是太惹眼了，她不敢尝试。 就比如说，种田小说里那万能的看似无本的卖菜谱吧。她倒是还记得不少新菜式，可是你想把菜谱卖给人家，起码得让人试菜吧？要试菜，你就得提前试做一下吧？可像她家这种除了过年都买不起几回肉的人家，拿什么来试验那些新菜式呢？ 再说，她娘现在还背着一个傻子的名声。 拜刘水生和何氏所赐，她这个又懒又馋啥也不会做的名声，估计也响彻十里八村啦。像她们娘俩这样的，突然就研究出那些新吃食新菜式了，那不是明摆着要惹人怀疑吗？ 难得有此奇遇，能够重来一世，小秀可不想冒险。她从来没想过，要像小说里那些女主角那样日进斗金家财万贯，她只想和家人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看来，只能走她们农家人的老本行啦。多种田多种菜，多养鸡多养猪。 一步一步来，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总能发家致富的。 等到把镇上逛的差不多啦，小秀正要和小武说赶车回村，就看到了不远处茶楼旁边那家卖炒货零嘴点心的铺子。那家店不大，位置却好，正挨着镇上唯一的一家茶楼。 店主把正街面上的窗口全都打开了，靠窗的位置设了一个摊位，上面摆了不少东西，用来招徕顾客。 「哥，咱去那家店看看。」 早上出门的时候，徐氏塞了整整二十文钱给闺女，让她买零嘴吃或者买花戴。 杨顺子还以为小秀要买点心呢，他想说那东西贵死了，又小，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有那钱，还不如买斤肉回去呢。 可是看妹妹一脸欢快，他动了动嘴唇，又忍住了。 「哟，这位姑娘，想买点啥，进来看。」 小秀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她只想问价不会买哩。 「大叔，这瓜子和花生都咋卖呀？」 「瓜子八文一斤，花生十六文一斤。」 「啥，这瓜子咋这么贵呢？」 杨顺子本来想问妹妹买这干啥，家里还有好多哩。结果一听价格，吓了一大跳。 「这还叫贵？」 掌柜的不乐意了。 「小伙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节？现在收这瓜子，就老费劲了，我这还得费柴费人工呢。这要是年前几天买，十文我都不卖给你。我还跟你说，这镇上也就我这还有货，旁边的茶楼都在我这拿货呢。想便宜呀，等夏天吧，五文钱就卖你。」 小秀拉了拉她哥。 「大叔，我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大叔，那要是我家有瓜子，您这收不？」 掌柜白了他们一眼，直接挥手赶人。 「不收不收，赶紧走赶紧走。」 小秀也不在意，直接拉着杨顺子走了。 「小秀，你想卖瓜子？」 杨顺子总算弄明白了妹妹的想法。 「哥，你说咱试着把娘多种的那些瓜子卖了，咋样？」 这还是她刚才看到那铺子里的炒货，想到她娘存的那百八十斤的瓜子，灵机一动产生的想法。 她记得有一本小说里，女主角就是靠买五香花生起家的，可是花生太贵了，她可没钱进货，但她可以卖瓜子呀。 「咱家瓜子还有不少，咱娘手艺也好，实在不行，咱再研究点花样出来，说不定真的能卖出去。」 她娘炒瓜子的手艺，那可是有名的，就算研究出点新口味，比如五香的，也不稀奇。最主要的是，这个不用花本钱呀，也就费点柴火和人力。这两样，她家还真不缺。 「我觉得他店里卖的那些，还没有咱娘炒的香呢。」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回到马车上啦。 「嗯，小秀姐姐说的对。爹昨天带回去的瓜子，炒的可香啦。」 周小武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就赶着捧场啦。 第16章 小家伙可没说假话，他那个挑嘴的哥哥，昨天还吃了一碟子瓜子仁呢。 杨顺子一边嘿嘿笑，一边挠头。 「怕是不行吧。你看他那店，进的还都是穿着好料子的有钱人呢。咱在那站了半天，也只有一个带着孙子的老太太指着瓜子问了一句，就摇着头走了。这么贵的东西，有钱买的，都去他店里了。没钱的人家，再等等，园子里就能种啦，谁还掏钱买这个，又不能当饭吃。」 「有那买一斤瓜子的钱，都能买三斤苞米面了。去年夏天，我就在集上看到有人卖过，根本没人买。」 小秀耐心的听哥哥说完，才开口道。 「哥，我没想一直卖。我只是想，这时候，刚出了正月，一般人家里的瓜子都吃完了，新的还没种上，自然也没人出来卖。我们要是能趁着这空档，把咱家剩的那些卖掉就好了，换些钱割两斤肉也好。」 「咱就试一试，带着炒好的瓜子去镇上那些住户多的地方卖一卖呗，这镇上的人家，肯定要比咱富裕的多。」 小秀努力说服她哥。 「哥，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子卖。这都吆喝到家门口了，有那余钱的人家，说不准就买点吃了呢。不行的话，咱再去集上。要是实在没人买，咱就自己吃了，或者送亲戚呗，反正是自家种的。」 家里人宠着小秀，已经成习惯了。小秀执意要试，杨顺子最后也只好点头应下了。 「那成，那咱明天就来试试。」 「顺子哥，我想买点猪肚，你知道哪家有吗？」 周小武一直等到两兄妹决定返程了，才开始采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镇上就两家猪肉铺子，前面的路口左拐就有一家。我说小少爷，你买那个干啥呀？那东西能吃吗？还不如称两斤肉呢。」 「顺子哥，你还是叫我小武吧，是陈老大夫嘱咐的。我买来要配着他给的药材，给我哥炖补汤喝。」 「那你咋不早说？快点快点，就是这个路口左拐。」 这家倒是有两个猪肚，不过小秀只让他买了一个，另一个明显就不新鲜了，一看就不知道放多久了。 小武又赶着车去了另一家卖猪肉的铺子，老板简直是喜笑颜开的称给了他，还连连问以后还要不要。 小秀看着那无人问津的猪下水，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要是她卖瓜子赚钱了，就买点猪下水回去炖着吃。 回去的路上，周小武坐在外面，愁的一路唉声叹气的。 平常的吃食，他哥都懒的吃两口。像猪肚这种看着就怪怪的东西，再熬成汤，还不得被他哥直接扔出来呀？ 小秀听了一路小家伙故作深沉的叹气声，不由暗自发笑。等到了家门口，她才开了口，主动提出要帮小家伙处理猪肚。 「这东西清理起来麻烦的很，要是弄不好，是没法入口的。你们从城里过来，肯定没弄过。小武不如随姐姐回家，和哥哥弟弟玩一会，等我弄完了，你再拿回去煲汤。」 周小武一脸欣喜的直点头。 「谢谢小秀姐。」 最后，和杨家两兄弟玩的满头大汗的周小武，是在杨小秀家蹭了一顿饭，然后带着一罐子用药材煨好的猪肚汤走的。 为了招待他，徐氏可是把昨天剩的那点好吃的都热上啦。 走的时候，小少年表现的很是依依不舍，杨小虎对这个新玩伴也是喜欢的很。小家伙一直把小武哥哥送到了大门外，还再三邀请他，一定要再来玩。 周家。 「哥，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周小武坐在床榻边上，带着几分惊疑的盯着他哥姿态优雅的喝汤。淡淡的肉香混着药材的香气飘来，小少年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小武想喝，自己去端一碗就是。不是什么治病的东西，只是一道寻常的补汤而已，你们喝了也有好处。」 「不行不行，哥，陈老大夫说了，你若喝了这汤，这次拿回来的药就先不用喝了，这汤得趁热喝。」 周小武指了指一旁放着的一小碟蘸料。 「这猪肚，每次也得吃几块才行，连着吃三四天，吃完了再买新的接着炖汤喝。」 「哥，你试试这个蘸料。」 两兄弟的娘亲梅氏远远的坐着，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看着儿子喝汤，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啦。 绝色佳人垂泪的画面，实在又赏心悦目又让人心怜。 「那些害了我儿子的杀千刀的，这会肯定正躲在府里，燕窝人参鹿茸轮着补呢，凭什么我儿子就只能喝这破汤？老陈头他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都怪我，当年实在太柔弱了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大刀用着也不顺手，当时下手实在太轻啦。」 「且等着，等文哥儿好了，我就带着小武潜回京城去。到时候，趁夜把那些人都捆了，剁碎了喂狗。要不然，我这下半辈子都睡不踏实。」 第17章 周家两兄弟对视一眼。一个一改刚才的优雅，快速的将汤喝的干干净净，又乖乖的蘸着小秀调的料，吃了几块猪肚。另一个早就将周边的东西收拾好了，只等他哥吃喝完，立刻端着碗碟一溜烟的出了门。 梅氏哭了一会，自己先不耐烦了，美人拍案而起，正要发威，就见一张寸长的纸条被递到了眼前。纸条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这是混在周小武今天拎回来的药材中传递过来的。 梅氏凤眼圆睁，大吃一惊。 「清虚这是何意？他不会是被人收买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些人巴不得我和儿子在这扎窝，再也不回去了。想的美，不行，我得回京一趟，当面问问清虚老道，顺便再回府里拜、访、拜、访故人。」 只见那字条上，只有龙飞凤舞十个大字，机缘已到，冲喜，愿者上钩。 周小武一走，小秀兄妹便把明天要去镇上卖瓜子的打算说了，杨有田夫妇都惊的张大了嘴。脑子里只有种地种园子的老实人杨有田直觉不行，在那嘀嘀咕咕担心这担心那的。倒是徐氏这个宠孩子的，已经爽快的去挑瓜子了。 杨顺子去老宅借了一杆秤，只说用两天就还。 第二天一大早，兄妹两个穿的厚厚的，杨顺子用担子挑了三十多斤一早刚炒好的瓜子，小秀拿着几个布口袋还有秤，就出发了。 「哥，西边的人家多，咱先去那边试一试。」 到了地方，杨顺子便吆喝起来了。 「卖瓜子嘞，自家炒的喷香瓜子嘞。」 兄妹两个吆喝了半天，把西区走了差不多一半了，才遇到了一个买家。 出门来买瓜子的是一个穿着棉布袄裙的老太太，长的有些富态，说要买半斤瓜子，给孙子吃。听说才五文钱一斤，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最后买了一斤。 小秀见他哥称完了，又笑着给她多抓了一把。 「大娘，您这边，这个点好像人不多啊？」 老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 「闺女不是这镇上的人吧？这镇西边住的大多是打工的，这会哪有人在家呀。你没看那货郎都是吃晌午饭和晚饭时才来吗？」 「哎哟，这还真是，谢谢大娘。」 小秀懊恼的想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这茬呢，这是人家上工的点呀，亏她还觉得自己的市场调查做的挺好呢。要是周行之那家伙在这儿，肯定会笑话她的。 小秀赶紧又抓了一小把瓜子，给老太太放到了人家自带的布口袋中。 老太太见了，笑咪了眼睛。 「姑娘，让老婆子说呀，你们不如先去东区那边吆喝一会。东区那边都是有钱人，最差的也是做小买卖的或者当掌柜的人家。那小货郎出了正月，就没见卖过瓜子了，你们等晌午吃饭的时候再来这边，说不定能遇上几个主顾。」 「哎，谢谢大娘。」 竟然真的有人买，虽然只卖出去了一斤，杨顺子却信心大增，兄妹两个快步跑去了东区。 到了东区，两人合计着，先选了最外面的一条街。 「卖瓜子嘞，自家炒的喷香瓜子嘞。个头大吃着香，只要五文钱一斤嘞。」 沿着街道喊了不一会儿，就有一家出来一个厨娘打扮的妇人，爽快地称了五斤，还问有没有别的零嘴，主人家的小公子正无聊着呢。 小秀笑着抓了一大把瓜子塞到她手里，送给她吃。结果这个妇人呼朋唤友的，又招呼来好几个邻居来买瓜子。 兄妹两个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吆喝。不过一个多时辰，除了送出去的一些，挑来的三十多斤瓜子，竟然都卖完了。 两人都激动的不行。 「哥，咱回去吧，明天咱还来。咱这两天辛苦点，在镇子里多吆喝吆喝，争取早点把家里的瓜子卖完。我担心那个货郎和咱抢生意呐。等瓜子都卖完了，咱就去割肉吃。」 「好，就这么办。」 兄妹两个兴奋的往回走。 家里的瓜子去掉粒小的，干瘪的，怎么也能再凑出四五十斤，那可是将近三百文钱呀，能买不少东西了。 前世，她可是从来没有自己赚过一文钱呢。小秀怀里揣着那一百六十五文钱，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敞亮和踏实。 她真的重新开始了，这辈子，一切都会变好的。 就在这兄妹俩兴高采烈往家赶的时候，周家正因为昨日清虚道长传来的消息而发愁呢。 在梅氏心中，儿子的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娶妻真的有用，管她是村姑还是乞丐，是聪明能干的还是傻子，她都不在乎。若是她儿子能因此好了，就算让她天天把未来的儿媳妇供起来，她都乐意。 她怕的，不过是怕被人骗，怕清虚弄错了，反让儿子错过了那个真正能救他的有缘人罢了。 第18章 「真的不用娘回京一趟？」 周文吃完了半张酸菜饼子，用帕子擦了擦嘴，果断拍了板。 「不用了，娘，道长不会骗我们的。若是此事为真，儿子猜测，很快就会传出道长云游的消息了。到时候，道长自会前来相见。」 「娘不必回京，倒是可以传些消息回去，通知一下关心咱们的诸位。就说我的身子越发不行啦，只好寻了一处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地方隐居静养。若是这病还有好的一天，我们还可能有回去的一日。若不然，我就准备客死异乡，再也不回京城那伤心地啦。反正消息怎么传都行，只要让那些人有事没事都别来打扰咱们的清静日子就成啦。」 「你这孩子，不许胡说，多不吉利呀？你这不是没事咒自己吗？」 梅氏的眼泪涮的一下就下来了，这次，她可是真的伤心难过。 周文叹了一口气，赶紧告饶。 「娘，我这都是骗他们的，道长不是说了吗？我这是中了邪术。只要找到一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出生的姑娘，和我成了亲，邪术自破。就算不成亲，离的近一些，都有效果呢。」 「说起来，我这几日，真的觉得身上舒坦了不少，胸口也没有那么闷了，今早还多睡了半个多时辰呢。莫非那个人，我们已经接触过了？」 周文忽悠起人来，就跟真事一样，就好像昨天晚上，那个痛的死去活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梅氏咬着下唇，看了他半天，也没看出这话是真是假。不过，她总算不哭了，开始忙着盘问周秀才和小武，这些天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小姑娘。 「是小秀姐姐吗？哥哥喝的汤，就是小秀姐姐炖的呀。」 娘俩一问一答，就将这位「小秀姐姐」的事大致弄清楚啦。 「哦，原来就是那个说我们一家都是大善人的小丫头呀，那说不定，还真的和咱家有缘份呢。」 周文眼见他娘已经开始想法子，要见一见这位小秀姑娘啦，不由心急的给周秀才打眼色，让他帮腔，周秀才却没搭理他，反而盯着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周文只好自救。 「娘啊，咱既然要暂时安定下来啦，就买几亩地吧。最好再雇一个老实妇人每日过来帮着做做饭洗洗衣裳，娘既然做不来这些，以后就不要勉强了，娘只要做一个美美的秀才娘子就行了。」 梅氏瞥了周秀才一眼。 「当初来的时候，某人可是说了，他是一个屡试不中耗尽家财，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的落魄秀才。咱们哪来的银子买田置地？」 周小武脱口而出。 「那不买田啦，雇一个做饭的就成，只要不吃娘做的饭就成。」 「咳咳咳咳。」 周秀才和周文突然一起大声咳嗽起来。 周小武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不着痕迹的向门口躲了躲。 「咳咳，娘子不用担心。」 周秀才忍笑开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在不行，就让小武接点抄书的活，这孩子也好久没正经练练字啦。再不然，我还可以去当铺转悠转悠。」 「爹说的对，咱也不多买，就比照村里能混个温饱的人家的标准，买上几亩就成。到时候，找一户老实可靠的人家租种出去，我们只收些粮食。」 「那行吧。」 一家人达成了一致。 周秀才准备第二日就去找村长李铁山，趁早把这件事办啦。然后，还得给某人找冲喜小新娘呢，正好，连佃户都一并找好了。 周秀才和梅氏难得默契的相视一笑。 等人都离开后，周文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余下满身满眼的疲惫，还有隐藏在绝望矛盾中的一丝期盼。 他中的毒，厉害又邪门的很，三年了，仍然没有找到破解之法。每日夜里，那钻心的疼痛和折磨，白日里废人一般的虚弱，他就快忍不下去了。 他只希望，在毒发身亡或者自我了断之前，能安顿好身边的人，若是能踏踏实实的过上一段普通人的日子，对他来说，就是意外之喜啦。至于冲喜的事，他倒不担心。 没人上门，人之常情。 有人上门，多半是为财而来，将来多给她留下些钱财便是。他只当花钱雇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啦。 这几天，小秀家里，一直都是喜气洋洋的。 今天是卖瓜子的最后一天。兄妹两个把瓜子卖光了，就去了猪肉铺子。 小秀一听说生肉要二十文一斤，立马舍不得了。这次赚的钱，她还想存着抓小猪崽呢。 最后，小秀挑了一副猪下水，花了四文钱，又挑了五文钱的大骨头棒子，一共才花了九文钱。路过杂货铺，小秀又买了一文钱最便宜的麦芽糖。东西虽然不多，可也算满载而归了。 第19章 「我闺女儿子可真能干。」 徐氏把花剩下的四百七十文钱数了又数，然后美滋滋的放进了罐子里，推到了小秀面前。 「这钱呀，怎么花，让我闺女说了算，想吃啥就买啥。」 小秀抿着嘴笑，又将罐子推给了徐氏。 「娘，这钱你先收着。过些日子，咱用它多抓一头小猪。过年的时候，咱争取多留点猪肉自家吃。」 往年，家里都是只养一头猪，连腊月都坚持不到就卖了，今年可不能这样啦。 「娘，一会你来蒸米饭，炖大骨头酸菜，我来弄猪下水。我听人说过咋弄，保管收拾的干干净净，做出来喷香。」 小秀用在小说中听到的法子收拾好了猪下水，每样都只切了一小半出来。这猪下水，能做的菜可多着呢。溜肥肠，炒肚丝肚片或者做汤，炒猪心猪肝猪肺。 不过今天，她只放足了佐料，红烧了一锅猪下水的大杂烩。对于农家人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实惠解馋的啦。剩下的部份，都被她用盐腌制上存了起来，准备留着改天再做别的菜式。 小秀她娘高兴的蒸了一大盆的杂粮米饭，又拿出五根大点的骨头棒子，炖了一大锅酸菜。 一家人美滋滋的吃起了晌午饭。 「唉，咱家以后要是能常吃肉就好了。」 杨小虎手里拿着一根骨头棒子，啃的津津有味。杨有田听了小儿子的话，嘿嘿嘿的傻乐。 「行，今年爹好好侍弄庄稼，争取多打点粮食，到时候好给小虎买肉吃。」 小秀听了，心里偷着乐，就她家那点田，再多打粮食能多出几斤？光是这个法子，想吃上肉，恐怕有点难。不过，她自己如今也和她爹一样，骨子里就是从土里刨食的。 明明脑子里装了好些东西，她最想做的，还是农家那些事。这要是不先把田种好了，牲畜养好了，心里不踏实呢。 「小虎呀，你好好听话，多在家里帮姐和娘干点活，姐有办法让你吃肉呢。」 「啥？」 杨小虎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 「姐，你是说真的？那我听话，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一家子人都笑了起来。 「闺女呀，爹也听你的话，你有没有法子让爹也吃到肉呀？」 杨有田喝了一口酒，脸都有些红了，竟然开起了玩笑。 「还有娘，娘以后也听我闺女的。」 徐氏应和道。 「那天你奶可说了，咱家缺一个会管事的人嘞。我闺女要是真有主意，以后呀，娘就让你管家。」 「娘，你说真的？」 小秀惊喜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自己的闺女？」 杨顺子慢半拍的表示了同意，反正他家每年就那些事，谁管家不一样？ 「姐，你快说，有啥法子能让咱家常吃肉呀？」 杨小虎心急的追问道。 小秀故意骄傲的扬起下巴，一甩头发。 「种田种菜养鸡喂猪呗。」 一家子人哄堂大笑，杨小虎笑的最大声。 「姐，你这是啥招呀？这点事，我都知道。咱家以前不是也这样吗？」 「谁说的，这可不一样。」 小秀不乐意了。 「那你们说，家家都这么做，咋日子过的不一样呢？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咱得像我奶那样，会安排活计，会算计着过日子才行呢。」 「像咱家从前那样，爹和哥只管那地里的事，娘管园子，只种当季够吃的菜，我和小虎，一个躲懒一个贪玩，那肯定是不行的。今年呀，你们都听我的，咱们全家都行动起来，过年肯定有肉吃。」 大家看着小秀这样子，又乐了起来。 「姐，你要是真能做到，以后我都听你的。」 杨小虎第一个拍着胸脯保证。 「哎，娘也听你的。」 小秀也乐呵呵的看着大家。 「那成吧，那咱们先喝碗酸菜汤庆祝一下，这汤可是用大骨头炖出来的呢。」 看小秀一本正经的举起了自己的碗，做出干杯的样子，一家人又乐成了一团。 小秀放下碗，立马派起了任务。 「爹，眼看天暖了，咱家能不能弄点土坯，把栅栏都换成围墙？」 杨有田一脸的问号。这村子里，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木头栅栏，很少有人费事弄啥围墙的。 「爹，咱现在手里没多少钱，地买不起，咱就先多种些菜，养点牲畜。我今年想多养些鸡，猪也想多抓一头。咱这可是山脚下，山里的野兽多，我看咱家原来那栅栏有些地方松散了，还有些矮，怕牲口被黄皮子啥的溜进来给叼走呢。」 第20章 「咱再把菜地扩一扩，把咱家园子到后山脚下那一大片地都圈进来。我看娘种的瓜子长的那么好，觉得那地种别的肯定也成。把那块开出来，咱先种一茬应季菜试试。菜多种些，人能吃，还可以喂牲口。等秋天了，咱想想法子，多存点干菜啥的过冬。」 「冬天菜的花样多些，日子也不会这么难熬了，咱家人也都琢磨琢磨，看看怎么能存下更多的东西。这样，也能把那猪和鸡都多养些日子，能多卖不少钱呢。」 因为气候的原因，这边条件不够的人家，一入冬便把鸡都杀了卖掉，猪也是最晚到腊月，就卖了出去。要不，太费粮食了。 小秀家往年比谁家卖的都早。今年，她想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想出法子来，多养两个月。 「后圈进来那块地，我还想弄一块，试试看能不能种出地瓜来，要是成，明年就能少占用一块正经的田种它了。」 杨有田家地不多，一共才三亩中等田，两亩下等田。 因为地瓜（红薯）吃多了烧心，还不好消化，大庆朝的人地瓜吃的少，但家家都会种上一些，留着快没粮时配着吃。关键时候，这东西能救命呢。 小秀却不怕，她现在学了不少东西，知道那地瓜可是好东西。地瓜好养活，产量高，地瓜和藤都好储存，人能吃，猪也能吃，地瓜本身也能弄出好几样新鲜吃食来呢。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杨家人都听的入了神，小秀说的，也没啥特别的，他们咋就觉得好像有奔头了呢？ 「行，那就听闺女的，最多就是费些人工。」 杨有田抿着小酒，吃着大骨头炖酸菜，香喷喷的红烧猪下水，美滋滋的大手一挥。 「爹先把园子扩了，先用栅栏围上，再把咱家原来的栅栏也都修一修。那墙，等我和你哥往后一点点砌，来得及。」 接下来，杨家人便都忙碌了起来。 杨有田按照闺女的吩咐，带着两个儿子天天上山拾柴找木头。不但把自家的柴房堆的快满了，还帮杨老三家弄了不少柴火，足够他们两家用到春耕之后了。 备好柴火，杨有田爷俩又借来工具，把找来的木头锯成合适的长短粗细，先把扩出来要做菜地的地方围起来，又把自家原来的栅栏修补了一下。这样，小秀家的菜园子比原来的两倍还大了一些。 娘俩又抽空去了老张家，交了定钱，和张老五媳妇预定了两只小猪崽子。 小秀中午又做了一回红烧猪下水，兄妹三个偷偷合计了半天，然后端着一碗红烧猪下水，拉着爹娘，在午饭前去了一趟老宅。 「奶，这是我和我娘琢磨出来的做法，特意送过来，给您二老尝尝。」 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其实，老两口手里有些余钱，大房的日子过的又好，还真不差这口吃的，老两口高兴的是儿孙的这份孝心。 「奶，您今年还孵小鸡不？」 杨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孵小鸡的能手，村里有一些不会孵小鸡的年轻媳妇，都是来杨老太太这边或者去老张家定。 「当然孵，今年我还准备自家再多留几只呢。」 「娘，我家小秀也这么说呢，今年我家也想多养点，您帮我们孵二十只吧。种蛋还是您这出，我们到时候直接来抱小鸡崽儿。」 杨老太太闻言，一脸的担忧。 「顺子娘啊，往常你家一年养十只，还费劲呢。今年养这么多，忙的过来吗？有东西喂吗？」 「奶，您放心吧，今年有我和小虎帮忙，忙的过来。要是实在不行，养到秋就卖了，多少也是一笔收入呢。」 杨小秀赶紧帮腔，杨老太太这才笑着应下了。 徐氏拿出一把铜钱，放到了老太太的柜子上。 「哎哟，弟妹知道怎么算账不？可别给少了。」 坐在炕另一头的何氏笑嘻嘻的挪动着胖身子蹭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抓那把铜钱。 杨老太太伸出手，啪的一声，把她的胖手抽了回去。 「娘，我这不是怕弟妹算错了，想帮您数数吗？」 「用不着，老婆子自己会数。」 何氏没占着便宜，有些不乐意的退了回去。 「娘，您就数数吧。」 徐氏也不生气，乐呵呵的。 「种蛋是娘出的，一文钱一枚，一共二十文，娘帮着孵小鸡的工钱是五文钱，一共是二十五文，我都算好了的。」 现在小秀家里已经达成一致啦。但凡出去办事付钱啥的，都让徐氏来。用小秀的话说，这叫啥立人设。 孩子们还怕她弄不明白，出门前都要看着她演练一次。 其实，徐氏并没有傻的那么厉害，她也是管过家的人，咋能连这点账都算不过来呢。不过她脾气好，更高兴孩子们能围着她，自然愿意配合啦。 第21章 杨老太太也没客气，真的当面数了一遍，分文不差。 小秀看钱交完了，就悄悄碰了碰杨小虎。 杨小虎心领神会，小家伙歪着小脑袋看向了何氏，一脸的好奇。 「大伯娘，您啥时候给我娘道歉啊？大伯娘，那天您当着村里人的面骂我娘是傻子，骂我们一家都是傻子，小虎可伤心啦，小虎才不傻呢。」 「大伯娘，骂人不好。上次我骂了王狗子，我爹还揍我了呢。大伯娘做错了事，也得挨揍吗？」 何氏咬牙切齿的瞪着杨小虎，死孩子胆子大了，还敢来告状啦？看她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她一看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脸色不好，不敢再坐着，立马下了炕，挤出一脸的笑。 「娘，小虎这孩子瞎说呢，我哪能啊？我那是和二弟妹闹着玩呢。」 杨老爷子却不听她糊弄。 「咋回事？小虎，你来说。」 小虎小嘴一张，吧啦吧啦的把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杨老爷子当时脸就黑了。 老人家这辈子最要面子。自己小孙子出了那么大的事，这大儿媳在家啥忙没帮，连口热饭都没准备不说，还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他忍了又忍，才没开口骂人。 杨老太太接到老头子的示意，先看了看二儿子一家。 她那老实的二儿子听了小虎的话，满脸通红，张了好几次嘴，也不知道说啥好，这个，是明显事先不知情的，徐氏就更是一脸无辜了。 倒是老二家的三个孩子，一看就事先商量过了，从大到小都瞪着大眼睛，等着看他们老两口咋裁决呢。 老太太在心中叹了口气，抬了抬手，制止了还要辩解的何氏。 「老大家的，你说没说过那些话，都是怎么说的，我随便出去问一句，就有一堆人上赶着学给我听。我不想和你较这个真，因为我丢不起那个人。」 「老大，老大家的，在这的，是你们兄弟一家，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我和你爹，不求你们多和睦，可是遇着事，一家人也要劲往一处使。你这当嫂子的，我们两个老家伙，也不敢指望你凡事想着帮衬老二家一把，你也有儿女，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可是，我和你爹也绝对不能容忍你这种当着外人面埋汰自家人的事。」 杨老太太看了看徐氏。 徐氏的确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尤其还是被自家人当着村里人的面骂傻子，也不怪二房几个孩子不乐意。 「老大家的，我若是强押着你赔礼吧。你光嘴上认两句错，有啥用？以后也未必能长记性。」 「我今儿换个法子，就罚你和顺子娘说两句‘对不住，嫂子错啦’这样的话，再去捡三十个鸡蛋，给你二弟妹拿回去，就算你的赔礼道歉啦。」 「若是不想说道歉的话也成。你就直接捡五十个鸡蛋拿过来，就成了。往后再开口骂人之前，想想你那些辛辛苦苦攒下的鸡蛋，就能管住嘴啦。」 「娘，这不行。娘，我给二弟妹赔礼道歉，我给她鞠躬作揖，我说一百句还不行吗？」 何氏说着，冲着徐氏就要弯腰。小秀赶紧拉了她娘一把，避了过去。 杨小虎嘿嘿笑着，爬上炕去，同时搂住了他爷和他奶，一人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爷和奶最好啦。以后我要再犯错，让我爹也别揍我了。罚我不许吃肉，我一准长记性。」 小秀心里，也偷偷给她奶竖起了大拇指。打蛇打七寸。老太太的法子，可比打一顿，还让她大伯娘难受呢。 何氏还想撒泼耍赖不给，杨有义看他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站起来，指着何氏吼了几嗓子。 何氏这才消停，哭丧着脸去捡了三十个鸡蛋出来，递给了徐氏，又嘟囔着认了两句错。 小秀一把将篮子接了过去。 「既然是大伯娘的歉意，我们就不推辞啦。」 回家的路上，小虎这个机灵的小家伙，见到有人来，就要嚷嚷两句。 「姐，你可小心点，别把这篮子鸡蛋磕破啦。」 有那好事的自然就要逗他两句。 「哎哟，小虎家里来客人啦？咋买这么多鸡蛋呢？」 「婶，你弄错啦。这鸡蛋不是我们买的，这是我大伯娘给我娘的赔礼。我奶训大伯娘啦，说她骂人不对，让大伯娘拿鸡蛋给我家赔礼道歉呢。」 回到家，小秀兄妹三个想起何氏那一脸痛苦的表情，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氏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家孩子，反倒是杨有田叹了一口气。 「唉，你们大伯娘年轻的时候，也不这样。千不看万不看，就看在她对你们爷爷奶奶还算孝顺的份上，有点啥事，就别和她计较了吧。你爷你奶年纪也大了，不能总让他们操心。」 第22章 「哎呀，爹，你别不好意思啦。大伯娘以前来咱家拿的鸡蛋，可比这些多着呢。」 杨小虎人小鬼大的，爬到他爹背上，说起了人人都能听见的悄悄话。 「成，爹你放心吧。只要大伯娘以后不欺负我娘，不来咱家拿东西，我们肯定尊敬大伯和大伯娘，小虎也就不去告状啦。」 小秀心中默然。若何氏这辈子不来算计她，她自然也就只对那一家子敬而远之。 要是她们母女还想像前世那样算计她的亲事，她又凭啥顾忌那根本不存在的亲情呢？ 不过，她爹实在是一个老实人。这些话，就不必和老实人说啦。 「娘啊，这些鸡蛋咱腌上一些吧。等农忙的时候还能添个菜。」 「哎，成，咱留十个给你们解解馋，腌上二十个。」 提到好吃的，气氛就立马欢快起来啦。 「对了，爹。我看大伯家咋存了那么多粮食呢？咱家的粮食，是不是存的太少了啊？能够吃到秋收吗？」 杨有田又想叹气了。 「唉，咱家和你大伯家不一样，咱家地少。往年也是这样，一年忙到头，也存不了啥。不过自家人吃，还是差不多够了。」 「要是秋收打粮食前不够了，就现买点。村里有不少人家，都是这样的。」 小秀真是被他爹的淡定惊到了。这要是正常年景，当然不怕。可要是赶上前世那种灾年荒年呢？到时候，她们一家子要银子没银子，要粮没粮，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呀？ 她心中记下了这件事，准备等种完地，如果家里还有余钱，就先买点粗粮回来存着。 她前世实在是饿怕了，别的不怕，就怕家里没粮。 「有人在家吗？」 小虎一听到这声音，就欢快的跑了出去。 「小武哥哥，你来啦，快进来玩。」 周小武一脸羞涩的被让进了屋子。 「小秀姐，我娘试了你教的法子，可是怎么也弄不好那猪肚，我哥他不肯喝那汤呢。」 「小秀姐，能不能请你帮帮忙，去我家弄一次，让我娘看着学一学呀？我娘她……，她不太方便出门呢。」 小少年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我娘准备的谢礼。」 篮子里放着满满一盘子的点心，那花样，看着精致极了。 徐氏一看那些点心，就吓的赶紧把篮子盖上啦。 「哎哟，你这孩子，咋把这么精贵的玩意送来了？快拿回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你小秀姐陪你跑一趟就是啦。」 徐氏答应的痛快，小秀却心中发苦，她不敢去啊，她心虚，她害怕。 所以说，这人啊，尤其是老实人，可千万不能做亏心事。要不然，还没等半夜有人找上门来，自己就先天天良心不安啦。 杨小秀两辈子加起来，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就是当初答应嫁到周家冲喜又毁婚啦。 最后，小秀干脆直接和周小武说，让他以后需要炖汤的时候，就直接把材料送过来，等她帮着做好了，周小武再把东西端回家去。 周小武眨巴着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就笑着应下了。 「那就麻烦姐姐啦。」 自此，小秀姑娘就成了某位少爷专属的「炖汤师傅」。 这次，周小武还是端着炖好的一锅汤走的，篮子中还装着小秀刚摊好的苞米面煎饼。 这是小秀的一个新尝试。 小秀这些天，接管起了家中的伙食。她归拢算计着家里的东西，先是央着徐氏把那白菜土豆地瓜酸菜萝卜啥的，按她说的法子换着花样做出来，看了几次，她就自己掌勺啦。 还是一样的东西，用了不同的做法，味道多少有些不同。这也算是在有限的条件下，改善了家里的伙食啦。 家里留的粮食中，苞米面多一些，天天吃完糊糊吃贴饼子。小秀给周文炖汤的时候，就想起了传说中的煎饼，试着做了一下。 她没舍得加鸡蛋，只把那苞米面调的稀稀的，在里面加了一些切的碎碎的葱花，加了点盐，舀一勺在小锅锅底摊成薄薄的一张。出锅之后卷上炒好的酸菜丝土豆丝，再切点葱丝，味道好极了。 连小秀自己，都被惊喜到了。这个，以后可以多做。等过些日子有了野菜，凉拌上一碟，或者炒上一盘配着吃，一定更美味。 要是能发点豆芽就好了，可惜黄豆金贵，她家只留了一点做种的，其他的都卖啦。 十里屯地处大庆朝北部，位于盘龙山脚下，隶属北部边防肃州管辖。 这里的人家穷，就穷在地少人多，一年还只能种一季庄稼。 这些日子，小秀闲暇的时候，就盯着那盘龙山看个不停。想要发家致富，这宝山，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第23章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地里虽还未见绿色，却可以翻整啦。 小秀一家，分工合作，忙忙碌碌的，干劲十足。 小秀娘俩主内。 娘俩先是把家里院子里都彻底大扫除了一遍，又把被子都拆洗了一遍，阳光足的时候就抱出来晒晒太阳。再把一家人春天要穿的衣裳都找了出来，该缝的缝，该补的补。 兄妹三个都长个子了，原来的衣裳都得改一改才能穿了，春天的鞋子也都找出来收拾了一番。实在破的穿不了的扔掉，娘俩还抽空做了几双新鞋。 小秀的针线活计好。这还是前世，她给老刘家一大家子缝缝补补练出来的。不过，她也不能一下子展现出来，只能想着法的让她娘多教一些。 看在徐氏眼里，只觉得她家闺女聪明的不得了，教什么一学就会。学做饭是这样，学针线活也是这样。 娘俩每天做些针线活，再加上做饭，洗衣裳，收拾院子，又要提前把鸡窝和猪圈收拾出来，竟然也忙的整日不得闲。 劳动换来的成果，就是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的干净清爽的屋子，归拢的整整齐齐宽敞了不少的院子，再加上越来越可口的饮食。 杨有田则带着两个儿子先把后面的菜园子清理了出来。因着后面的一大片都是新圈进来的，得好好拾掇清理才行。那些石子，大的土块，杂草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得挑出来清出去。 清理了几遍之后，杨有田和大儿子就开始翻土作垄，一切弄妥当啦，又开始去田里翻地。 这一日，娘俩在后院合计今年菜园子里都种些啥。 小秀让他爹把整个园子一分为二，中间只留了一条小小的过道，她一边走一边合计。 今年，她想在菜园子里试种地瓜还有玉米，豆角土豆茄子白菜萝卜这些也都要多种，多存一些，留到冬天的时候卖钱。贴墙一边种满瓜子，一边种满红辣椒。 最开始的青菜，也要可劲的种上几茬，除了自家吃和喂鸡，她还有别的用处。不过那个法子还不知道成不成，还得试了才知道。 这么一算，这园子就还是小了，要是能在哪开出一块菜地就好了。 徐氏觉得闺女说的这些，好像太多了，可又不敢确定。往年，她都是请杨老太太来替她决定的，她只干活。 娘俩还在后院溜达，何氏带着杨小雪来串门，顺着声音就找过来啦。 上次赔鸡蛋事件后，小秀家又去老宅给杨老爷子杨老太太送过两回吃食，一次送的是周家给的点心，一次送的是煎饼。每次去，何氏和杨小雪都「凑巧」不在。 今日，小秀一看这娘俩一脸笑容的来串门，就本能的提高了警惕。 「哟，弟妹这是干啥呢？ 「大嫂和小雪来啦，我们娘俩正合计种点啥菜呢。这么大的园子，可不能浪费啦。」 何氏一进门，就发现老二家院子齐整多了。再一看这扩大过的菜园子，心里的疑惑就止不住了。 「我说弟妹，你们家一共才几口人呀？这么大的园子都种上菜，吃不了多浪费呀？这是想弄点啥吧？」 徐氏一脸灿烂的笑容，她本就长的好看，最近又被孩子们哄的自信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何氏见了，心里莫名的不得劲。 「这不是今年多养了一头猪，还多养了十只鸡吗？可不是得多种点菜吗？我闺女还说，她要想法子把菜存下来些，过冬时吃呢。」 何氏习惯性的撇了撇嘴，啧啧啧，看这娘俩的小家子气，好像谁家没养过鸡没养过猪似的。 哪年她养的鸡，少过二十只啦？哪年她不是养两头猪？她什么时候显摆过？ 「行啦，不说这个啦，弟妹啊，我今儿来是想问问你，你们娘俩明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镇上？我要带小雪去买布，做新衣裳呢。」 「这姑娘家大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打扮打扮。这钱可不能省。要不然，姑娘将来不好找婆家呢。」 小秀一听这个，放下心来。她上前拉住她娘的手，偷偷捏了捏。 「大伯娘，家里好多活呢，我们就不去啦。我有衣裳穿，我们家也没有啥要买的，要春耕了，家里没有余钱呐。」 往年，杨小雪做新衣裳的时候，也会来小秀家里通知一声，或者直接约她们一起。 小秀从前爱美，没事就躲在屋子里照镜子。这做新衣裳的事，她怎么能不动心？徐氏又是一个宠孩子兼没成算的，小秀一闹腾，家里再困难，每年也会给她做身新衣裳。 前世小秀又嫌弃她娘傻，不肯和徐氏一起出门。最后，自然是徐氏将钱交给何氏，由她带着两个孩子去镇上买布裁衣。每次徐氏都会多给些，让小秀在路上买些吃的。 第24章 何氏也没啥别的心思，就是想借机占几个铜板的便宜或者多占一点布，还有那一顿午饭。 几人还没聊上两句，徐氏就被小秀哄着干活去啦。 「娘，你有没有觉得，小秀和从前不一样啦？二婶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傻啦？」 出了院子，杨小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何氏自然也察觉这一点啦。 「这大半个月，小秀一次都没来找过我呢。往常，她可是一天不来，两天早早的。娘，你说小秀那天，是不是看见我了？」 何氏扯了扯杨小雪的袖子，警惕的四处看了看。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什么风声都没有，应该没事。这事，以后不要再提啦。闺女啊，娘那天为啥冲上去骂了你二婶一通？娘就是怕提起刘水生，小秀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过，娘看你二叔一家子的反应，应该是不知情的。你以后啊，可得长点心，再不能答应跟刘水生一起出去啦，你得学会吊着他。他要真有心，就赶紧让他家里来提亲。」 「还有聘礼，以刘家的家底，那聘礼要是少于十两银子，娘可不能答应。这事，你见到他，也得提前和他通通气。」 「我知道了，娘。」 杨小雪咬着下唇，一阵纠结。她原本还想趁着明天去镇上，找机会去杂货铺见一见水生哥呢。她这几天心里特别不安，总觉得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水生哥年前就说过，他娘正月要上门来提亲的。可不知道为啥，刘家到现在也没动静。 前两天，水生哥的堂妹春兰到家里玩，无意间说漏了嘴，说是她大伯娘（刘水生娘）要带水生哥去镇上相看姑娘呢。 让她心慌的不只这件事。这些天，堂妹杨小秀的态度也让她惊疑不定。 那天，她和水生哥躲在树林子里幽会，差点被小秀撞上，还是水生哥机灵，让她先藏了起来。他却主动冲了出去，大骂小秀跟踪他，还羞辱了小秀一通，说他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绝不会喜欢像她这样又蠢又笨又懒啥也不会的姑娘。杨小秀吓懵了，羞愧的哭着跑走啦。 后面有几个从山上下来的调皮小子看了一场热闹，也被水生哥叫走了。 她见没人了，这才偷偷的从另一条路回了家。 按说，小秀应该没看到她和水生哥抱在一起，那她为啥病好后，就不理自己了呢？ 杨小雪的心事，小秀半点不知。吃过午饭，她就缠着杨有田带着一家人，去山上转悠了。 她带了一个篮子，里面装了瓜子，烤地瓜，还有水，周家送来的点心还剩下两块，也被她装上啦。 一切准备妥当，一家人就去「小春游」啦，这也是小秀发明的新名词。 盘龙山上皆是深山老林，里面林深茂密，不见天日，又野兽众多。平日里，没有猎户的带领，村民们都只敢在外围转悠。附近的村民，都管外围这部份叫小盘龙山。 小秀和家人一起在小盘龙山上转悠了半天，知道了往年哪里有果树，哪边野菜多，哪边药材多，哪边蘑菇多，哪边山鸡多，这才心满意足的下山啦。 他们前脚才进院，后脚杨老三一家就来了。 杨老三一说要请客吃饭表达谢意，杨有田就瞪起了眼睛。 「老三啊，咱可是亲兄弟，你这谢来谢去的干啥呀？请客吃饭就更不用了，这时候青黄不接的，你浪费那钱干啥？都是一家人，再说我们也没帮上啥忙啊。」 「就是的，三叔，咱都是一家人，你可别和我们客气。要我说，三叔要谢，就谢周家吧。那天我上门去，人家周老爷可是一点都没犹豫，套上车，就跟着我走了，那可是秀才老爷呢。听村长说，放在镇上，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杨顺子是一个实在人，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周家的人情，这会，便有啥说啥了。 杨有学暗暗点头，二哥家里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顺子啊，你放心，三叔已经去过周家了，周大哥已经答应明天下晌去我家里吃饭了。」 「我还请了村长，娘和大哥一家，老王家几口人，还有镇上的陈老大夫呢，所以，二哥，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明天早点来，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杨有田听到这里，这才应下。 「三哥，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这次请客吃饭呢，一是想感谢大家伙上次帮忙救了小平安。二呢，是我和平安他娘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在镇上租一间房子，全家搬到镇上去住了。」 杨有田一家听了这话，都有些意外。小秀也没想到，这次平安救了回来，三叔家还是做出了搬家的决定。 「两个孩子太小了。」 杨有学叹了一口气，他做下这个决定，也实属无奈。 第25章 「家里又是地又是菜园子的，我一个月才休沐两天，这还得是店里不忙的情况下。哪怕家里没养啥牲畜，孩子他娘也忙不过来嘞。」 「之前，我们为了节省花销，一直硬撑着。这次小平安出了事儿，我们两口子也想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孩子平安健康长大重要。再说，一家人还是生活在一起更好一些，这才决定，这几年先搬到镇上租房子住，等过几年孩子大了，再考虑是否搬回来的事。」 杨有田和徐氏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老三两口子还年轻，总这么分着，也不是事儿。 「这样也好，你和弟妹能在一块好好过日子，孩子们好好的，就比啥都强。只是老三啊，你们搬走了，家里的地可得安置好了，别荒废了呀，那可是咱们农家人的命根子呀。」 听到杨有田提到地的事，杨老三两口子脸色都有些不好。 「二哥呀，地的事，我正要和你说呢。咱们哥仨，你家里过的最困难，孩子多，地少，粮食上一直紧巴巴的。我们本来想着，搬去镇上之后，便把家里的地租给你们种。」 「回头到了秋收的时候，你们给我定量的粮食就行。这样，一年下来，我家的口粮有了，你们多少也能剩下一些粮食。」 「可是昨晚上，我们回老宅跟爹娘说这件事儿的时候，不小心被大嫂听到了。大嫂这好话坏话说尽了，硬是逼着我们答应了把地租给了他家种，大哥他也是这个意思。」 「大家都是兄弟，大哥大嫂执意如此，我也实在不好拒绝。再说，大嫂的脾气你们也知道，她闹出来这件事，我要是执意把地租给你们，怕是谁也安生不了。」 「二哥，我和孩子他娘心里过意不去啊，本来想通过这件事能帮你们一把。可谁想到，事情出了这样的差错。」 杨有田一听就愣了。 「唉，要是你先来我这里说租地的事就好了。我们把字据签了，那不就……大哥家里这几年又添了三亩地呐，怕是种不过来嘞。」 「唉。」 杨永田是一个老实人，他一听说自己错过了这样一个好机会，面上就露出了难过来。 他是真的难受啊。 这要是能租了三弟的地，那一年多打出来的粮食，不但能让家里人吃饱饭，还真能给孩子们割几次肉吃呢。 不过他也是一个厚道人，又重感情，难受了一会也就回过神来了。 「不管咋说，这地在自家兄弟手里种着就行了。自己家亲兄弟，你一年好歹也能多得几斤粮食。」 小秀听了她爹的话，也是对自家爹无语了。在她爹心中，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坏人，他爹从来都是自家吃亏就当占便宜了，就当人人都是如此。 她大伯一家可是正好相反。大伯两口子都是那种话说的最是敞亮（大方），东西却从不出一分的人。遇到好处，两口子冲的比谁都快，尤其是她大伯娘何氏，那是典型的「我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了」的性子。 就这样的人，爹还想着他们能多给三叔些租子？大伯能给够三叔一家人的口粮就不错了。 前世，小雅不能说话了，三婶又刚生了孩子，一个人顾不过来，三叔一家这才搬去了镇上。 临走前，三叔来了自己家，说了租地给自家种的事。 谁知道，还没等下种子，知道信的大伯娘就找到了镇上，硬是磨着三叔，想让他把地租给大伯家种。 三叔顾忌和自家之前的约定，不肯答应，大伯娘那可是毫不客气的找上了自己家呢。那时候，自己这一家子的老实人，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时小秀一心做大堂姐的小跟班，事事巴结她，竟然劝着爹娘去找了三叔，把地退了回去。后来，三叔把地租给大伯家之后，两家因为交租子的事，可是闹了不少矛盾，让村里人看了不少笑话呢。 想不到，小平安的事躲过去了，这件糟心的事，三叔家还是没躲过去。 小秀看向杨老三的目光，隐隐带了同情。 杨老三一家起身告辞的时候，刘氏拉着徐氏的手，亲热的邀请道。 「嫂子，明天下晌你和孩子们早点过来，帮我忙乎忙乎呗。」 「哎，弟妹，你放心吧，我们娘仨一准早早就到。」 杨有学将桌上的篮子向前一推。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孩子们打个牙祭，二哥千万要收下，等我们走了，你再看。」 他的手，按在篮子上，笑咪咪的一脸神秘。 三房的人都走了，徐氏还笑的合不拢嘴。 「小秀，你三婶不嫌弃娘傻呢，还让咱早点去帮忙呢。明儿晌午早点做饭，吃完饭就过去，咱去给你三婶帮忙打下手。」 徐氏拉着闺女说着说着，就跑到屋里找过年时穿的衣服去了。 第26章 小秀心里酸的厉害，自己上辈子真是太不孝顺了，从来没有在意过娘的心情呢。在这个村子里，大家都觉得她娘傻，背地里都笑话她娘和她们一家子。 大伯娘瞧不起娘，只有她家里有啥活计了，才想起喊娘。三婶那个人，有些冷美人的感觉，又一向不爱与人来往，娘往常都不敢主动和三婶说话呢。 自己从前又是那样的性子，一出门就恨不得不认识娘了。 娘她其实很伤心很寂寞吧？ 现在想起来，她才发现，自从她奶不在了，她娘好像就不出门了。是没人肯听她说话吧？ 想到这些，小秀忍不住躲回屋大哭了一场。 徐氏不仅自己找了一身最好的衣裳，还给全家人都换上了最干净整齐的衣裳。 「有外人在呢，咱可不能给老三一家丢脸。」 「爹，娘，你们快来看啊，好多肉啊。」 杨小虎围着篮子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开看了看，这一看，就高兴的大喊了一声。 篮子里竟然是一大条五花肉，看着得有三四斤。 「孩他爹，这肉太多了，咱不能收吧？」 「对，这太贵了，咱不能收，你把这肉送回去吧。」 小秀吓的赶紧起身拦住了她娘。 「三叔的一片心意，咱就收下吧。」 「爹，娘，三叔三婶特意这会才上门，还把篮子遮的严严实实的，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呢，咱就别声张啦，日后有来有往就是。」 小秀一看这肉，就知道肯定是她奶和三叔说了上次自家出东西招待周秀才晚饭的事了，再加上把地租给大伯家的事，三叔这是补偿自家呢。 「你这孩子，唉，算了，孩子们想吃，就留下吧。等秋收了，给老三家送点粮食过去。」 小秀倒不是想自己吃，不过这会她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看杨小虎高兴的满屋子蹦跶。 第二天，刚吃完晌午饭，杨小秀一家就出门了。 到了杨有学家，小平安正睡午觉呢，小雅坐在弟弟旁边，乖巧的玩着布老虎，杨老三两口子则在另一个屋忙碌着打包东西呢。 杨有田闲不住，刚坐下没说两句话，就张罗着要帮忙。杨老三也没和自己哥哥客气，正好院子里有些重东西，他自己也抬不动，哥俩便带着杨顺子去院子里忙活啦。 「二嫂快坐下说会话。」 徐氏摆了摆手。 「唉哟，那可不成。咱们是来帮忙的，光坐着唠嗑不干活哪成？弟妹还是先给我们娘俩分派活计吧。」 刘氏忍不住笑了，这个嫂子，真是一个实在人。 「嫂子，你来。」 刘氏拉着徐氏和小秀，脚步轻轻的去了小平安睡觉那屋。 「小雅，帮娘把那糖匣子拿出来。」 小雅听到她娘的吩咐，麻利的起身，踮着脚从炕柜里拿出一个红木匣子，递给了刘氏。刘氏打开匣子，里面满满的糖块。一看那漂亮的糖纸，就知道不便宜。 刘氏把小虎叫过去，剥开一块糖，就塞到了他的嘴里，又抓了满满的一大把糖块，塞到了徐氏手中。 「二嫂，这是老三特意从镇上带回来，给这几个小的解馋的，我们昨儿出去，要去的地方多，就没带在身上。你悄悄收着，带回去给几个孩子吃。」 刘氏做了一个保守秘密的小手势。 「小虎，先在三婶这吃一块尝尝味道，其他的回家找你娘要去啊，小秀也吃。」 刘氏又剥开一块，喂给了小秀。 小虎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徐氏见了，没舍得推让，小心冀冀的把糖收了起来，一脸的笑。 徐氏这个人，一向是你对她不好没关系。只要你对她的孩子好一点点，她就高兴的不得了。 小秀见小雅一脸羡慕的看着她们，不由心中一动。她伸出手，毫不客气的从糖匣子里抓了一块糖，学着刘氏刚才的样子，剥了糖纸塞到了小雅嘴里。 刘氏愣了一下，小雅则有些忐忑的看了她娘一眼，见她娘没啥反应，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 「小雅，你刚才一直揉眼睛，是困了吧？你咋不躺下睡呢？」 小雅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鼓鼓的，说起话来糯糯的。 「我看着弟弟，不让他掉下去。」 小秀怜爱的把懂事的小女娃拉了过来，亲热的搂在怀中。 「小雅真乖，弟弟离炕沿远着呢，掉不下去。你要是困了，吃完糖就去睡一会吧。小孩子多睡觉，才能长个子长力气，才能更好的照顾弟弟呀。」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 小秀摸了摸小丫头的两个羊角辫，扭头看向刘氏。 第27章 「三婶，怪不得我奶总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呢。虽说乡下的女娃子，都懂事的早，可像小雅这样，才五岁就能帮着三婶干活，还知道照顾弟弟的，这十里八村都没有几个吧？」 「三婶一定特别疼小雅吧？我都这么大了，最近帮我娘干了一些活，她还欢喜的不行呢。我现在一看到小雅呀，就羞的不行，我这个做姐姐的，可是被小丫头比下去了。往后啊，我想再偷懒都不行了呢，会被妹妹笑的。」 杨小雅被姐姐夸的羞红了脸，把脸埋在小秀怀中，眼睛却偷偷期盼的看着她娘刘氏。 「她三婶呀，可不是像我闺女说的那样嘛。上次在我家，小雅可懂事了。自己病着，还要帮我烧火收拾桌子呢，把我稀罕的呀，恨不得抱起小丫头亲两口。」 「你和老三，是有福气的人呀。小平安看着就有一股子机灵劲，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嘞。儿子聪明，又有这么好的闺女，你们以后要享福嘞。」 「我家小秀呀，也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呢。」 徐氏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盘起了腿，坐到了炕上。 「小秀以前不是懒，是我拦着不舍得让她干活呢。我脑子不好使，光寻思着让闺女在娘家时多享享福。我是想着，等闺女以后嫁了人，谁知道能不能遇到娘这样的好婆婆，会不会在婆家吃苦呢？我得趁闺女在家这些年，多疼闺女一些。」 「她三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可我不知道这样会害闺女被人骂懒丫头，不好找婆家嘞。弟妹呀，你说我以前咋那么笨呐？有了刘水生那个臭小子的事，我现在懂了，我不拦着她了，我闺女自己也说要勤快起来呢，现在我家小秀可能干了。」 小秀没想到，她娘今天这么会说话，这可是无意间帮了她的大忙呢。 「娘。」 小秀抱着小雅，向着她娘挪过去，把头靠在她娘肩膀上撒起娇来。 「娘，我永远都是娘最暖和的小棉袄，娘也得一直疼我，不能因为大哥和小虎是男娃子，就偏心他们呐。」 「娘不会的，娘哪一个都疼嘞。」 小雅羡慕的看着小秀娘俩，又一脸渴盼的看刘氏。小孩子的心都是敏感的，她娘更喜欢弟弟，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这次弟弟摔了，娘在生她的气呢。 听着小秀娘俩的话，再看看一直偷看她的闺女，刘氏脸上渐渐没了笑容。 她想起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小平安醒了之后，不肯下炕洗脸，她就让小雅给弟弟端盆洗脸水。小雅端着盆迈门槛的时候摔了一跤，却一声没敢吭，爬起来就重新打水去了。 她这个当娘的，当时做了什么呢？她假装没看见，转身给儿子穿衣服去了。 「嫂子，你们先坐着，我去拿点东西。」 刘氏急匆匆的起身，去了厨房。她到了厨房，拿出那个只装了一只烧鸡翅膀的碗，怔怔的看了半天，眼圈就红了。回想起从镇上回来这些天的事，她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些天，她心情不好，脾气也特别大，可是闺女却总是那么乖巧。无论是被她骂了，还是被她无视，孩子都不哭不闹，只是默默的讨好她，争着帮她照顾弟弟，帮她做这做那，就盼着能得到她一个笑脸。 她一定是得了失心疯了。孩子摔了，明明是她这个大人出门前没想周全，咋能迁怒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呢？ 刘氏端着碗看着看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出来。她明知道闺女爱吃鸡翅膀，舍得拿出来一只招待小虎，却不舍得给闺女吃一点。她从前，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自从有了小平安，她就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过。 刘氏默默擦干了眼泪，洗了手，把烧鸡上另一只鸡翅膀也扯下来装到了碗中，又拿了一条干净的布巾子，回了屋。 「来，小虎，小雅，过来把手擦了，吃烧鸡翅膀喽。」 小虎见有好吃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立马乖巧的跑过去，擦干净手，拿起一只鸡翅膀就大口啃了起来。 「来，闺女自己拿着啃，娘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 小雅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鸡翅膀，咬了咬嘴唇，把碗推到了一边。 「娘，我等弟弟起来一起吃。」 「傻闺女，这是娘偷偷留给你和小虎哥哥的，我们要趁弟弟没醒之前把它吃完哦。弟弟还小，有烧鸡肉吃就行了，好吃的鸡翅膀，娘得留给我闺女嘞。快吃吧，吃完擦擦手，陪弟弟睡一会儿。等会儿家里来客人了，你还得精精神神的帮娘招呼客人照顾弟弟呢。」 「哎，娘，你就放心吧。」 小雅大声答应着，高兴的拿起鸡翅膀，和小虎脸对着脸的大口啃了起来。 「三婶，我也能帮忙的，我也帮忙照顾弟弟招呼客人。」 小虎一边吃，一边跟着表态，小雅吃着吃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28章 「娘，你是不是不生小雅的气了？娘，你别不理小雅，小雅不吃鸡翅膀了，小雅以后一定看好弟弟，再不让弟弟磕到了，小雅能干好多活的，娘不要生小雅的气，娘不要不理小雅，娘多喜欢小雅一点，好不好？」 徐氏看傻了眼。 「哎哟，小丫头说的这是什么傻话啊？哪有娘不喜欢自己孩子不搭理自己孩子的？孩子这话说的，我心里咋这么难受呢？」 刘氏一把抱起闺女，也掉了眼泪。 「傻孩子，娘没有怪你，娘是在生自己的气呢。娘这几天态度不好，吓到你了，对不起，都是娘不好，娘怎么会不喜欢我闺女呢？我家小雅也是娘的小棉袄呢，这些天，是娘昏了头，委屈我闺女啦，娘以后也好好疼我闺女，再也不冲你乱发脾气了。」 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哭了半天，把小平安都哭醒啦。 小家伙傻愣愣的看了半天，突然爬起来跑了过去，伸出小手，给刘氏擦了两下眼泪，又给小雅擦眼泪。 「姐姐不哭，小平安疼姐姐。娘不哭，小平安疼娘。」 徐氏陪着哭了半天，小秀则看着小雅，想着前世那个一言不发的堂妹，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一次，三婶是真的想明白啦。 刘氏娘俩解了心结，都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三个小家伙欢欢喜喜的分吃了两个鸡翅膀，擦干净嘴巴和手，便头挨着头手拉着手一起睡觉觉去啦。 徐氏看儿子又是吃人家的糖，又是吃人家烧鸡的，早就不好意思了。她见刘氏安顿好了几个孩子，便赶忙下了炕，抢着往灶间走。 看到厨房里备好的食材，小秀娘俩和刚到的何氏娘俩都被杨老三家这次的大手笔惊到了。 只见灶台上，最大的一个盆里装着足有四五斤的五花肉，还有几根大骨头棒子，碗架柜上，用油纸包着的那只烧鸡，看着份量也不轻。灶台上还用小盆装着几块白嫩嫩的豆腐，泡着木耳，篮子里放着鸡蛋，还有这时候最常见的大白菜，土豆，酸菜，萝卜，干蘑菇。 「待会就麻烦两位嫂子帮忙啦，咱们先把需要炖和炸的菜做出来，炒菜等人到齐了，再下锅。」 菜式刘氏早就想好了，食材也备齐了。酸菜炖大骨棒，烧鸡，红烧肉炖土豆，炸萝卜丸子，白菜炒肉片，木耳炒鸡蛋，家常豆腐，蘑菇烧肉片，拌萝卜干，凉拌菜。 十个菜，个个份量十足，主食是杂粮米饭和苞米面饼子，量也是足足的。 「弟妹这话说的，太客气啦。弟妹这饭菜准备的，这么诚意十足，我们也不能光饱了口福不干活啊。」 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亩地的功劳，何氏这次干活特别积极爽快。 有这妯娌三个在，小秀姐俩全无用武之地，直接就被轰了出来。 「小秀，咱俩去屋子里说会话呗，姐有话和你说。」 杨小雪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鹅黄色衫裙，衬得她的脸色越发娇嫩可人。她不由分说的挽上了小秀的胳膊，说话的语气也是亲热的不行。 「小秀，你最近咋不来找我玩了呢？你是不是生姐的气啦？要是大姐有哪里做的不好的，你就说出来，姐往后一定注意。咱们从小就和亲姐妹一样，可不能生分了。」 杨小雪半是试探半是真心，小秀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家里忙，我要帮我娘干活呢。」 「真的就因为这个？」 「要不然，应该因为什么？」 小秀一脸坦然的反问她。 「没别的原因就好。小秀，你放心，姐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虽然二叔二婶他们……，可你还有我呢。往后，你就跟着姐，只要你听姐的话，咱们互相扶持，一定能把日子过好，让所有人都看看，女娃子也能赚大钱。」 「不过……」 杨小雪没有往下说，心中却想着，这一世，她是一定要和水生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是不会再给水生哥纳妾的机会啦，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只能对不起小秀了。 周家的马车进了院子，杨小雪拉着小秀避去了孩子们睡觉那屋。 赶车的是小少年周小武，周秀才先下了马车，然后是村长李铁山，最后才是陈老大夫被两人搀扶了下来。 「客人都齐啦，我们去厨房帮忙吧。」 说话间，杨小秀借机抽回了手。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今天的杨小雪，奇怪的很，尤其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的不行，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客人齐了，很快就上菜开席啦。男人们一桌，女人们带着孩子另开一桌。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畅快极了。孩子们吃的开心，当娘的看着都笑的合不拢嘴。 男人们那一桌，刚开始还有些拘谨，等到村长说了帮着周秀才买地的事，气氛这才热烈起来。 第29章 「周老爷，你这事真是做对啦，买地是正事呀。有了地，就有了粮食。有了粮食，就能活命，咱就万事不怕啦。」 「就是，这有了地呀，不管发生啥，咱心里都有底气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夸秀才老爷这事办的有远见，又夸他找村长就是找对人啦。 杨有义酒意上头，一高兴就把自己租种了杨老三家地的事显摆了出来，杨老爷子脸上的笑就有些淡了。 「哎哟，杨老大，那你今年要发财了啊？你这总共，得有二十亩地了吧？」 李铁山喝了一口小酒，笑着问道。 「可不，二十一亩啦。」 「哎哟，这么多啊，那不成地主啦？」 老王头一脸的羡慕。 十里屯这边，地少人多。村里好一点的人家，能有七八亩地，条件差一点的，也就三五亩地，这也勉强够一家子生活啦。 老杨家分家之前，那可算是村里的大户啦。只是儿子多，分一分，一家就没多少啦。 当初分家的时候，杨老爷子不偏不向，给三个儿子分的地都一样。一家五亩，都是中等水田一亩，中等旱田两亩，下等旱田一亩，荒地一亩。 上等田，在这附近十里八乡，那可是少之又少的，早就被在钱有权的人瓜分完了。 老两口自己留了八亩田，这是他们的命根子棺材本。 因为跟着老大一家过日子，这八亩田，自然就由杨老大一家种着啦。说是收成对半分，但实际上，大部份都贴补了杨老大一家啦。靠着这个，杨老大这几年自己就又添了三亩田，再加上杨老三的地，可不就二十一亩了嘛。 「大哥，等种完自家的，我和顺子过去给你帮忙去。」 「那必须地，你们爷俩肯定得来帮忙。」 李铁山和周秀才对视一眼，笑着举起了杯子。 「喝酒喝酒。」 散了席，女人们忙着收拾洗涮，男人们则继续侃大山，李铁山不顾杨老三的挽留，跟着周秀才和陈老大夫一起出了门，晃晃悠悠的上了马车。 临上马车前，他特意叫住了杨有田。 「有田啊，一会你们全家到周秀才家来一趟。，我有点事找你，我先去周老弟那里喝杯茶。」 「老二，村长找你啥事啊？」 杨有义摇摇晃晃的问道，连杨老爷子都面露好奇。杨有田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啊。 厨房里，何氏一脸神秘的拉着老王婆子说话。 「婶子，你猜那天我和小雪去镇上做衣裳，看到啥了？我们看到周秀才和他家小儿子去当铺啦。前阵子，我听说村长家往周家送米接济他们，我还不信，这回我可信了。」 「我和小雪可是亲眼看着那爷俩拿着一个首饰匣子进去的，出来的时候，那个匣子就不见了。我估摸着，周秀才这是当了他家娘子的首饰，这才有银子买的地。你说好好的，这家人咋想起来买地啦？肯定是发现坐吃山空，过不下去了。」 「娘。」 杨小雪进来送抹布，听见了两句，赶紧跑过去扯了扯她娘的袖子。 「娘，忙完咱就回家去吧，晚了天就黑了。」 「小秀，你来一下。」 杨小秀正和她娘一起洗碗呢，就被杨小雪硬扯到了院子里。 「小秀，你别听我娘瞎说，流言这东西，都是不准的。」 前世，周家可是熬过了饥荒年的人家，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家底没留下呢。 「村里人都说，那周文病的快不行啦，谁看见啦？都是瞎传的。说不准，过了十年八年的，人家还活的好好的呢。」 「村长刚才说了，让你们全家人一起，去周家找他呢。小秀，这是一个机会。这周家再落魄，也是读书人家，若是能和他们走的近些，没坏处。你呆会和二叔二婶说一说，让他们要好好抓住机会，多和周家的人亲近亲近，知道了吗？」 杨小雪这次虽说有些私心，却也是真心为二叔一家打算的。 她奇怪又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杨小秀皱紧了眉头。她心中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难道杨小雪也和自己一样？她也是重生的？可就算她也是重生的，她这种莫名自信的态度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太说得通呀。 还有，村长叫自己全家去周家的事，前世也是没有的。 「小秀，回家去啦。」 「哎，娘，这就来了。」 小秀趁着她娘喊她，赶紧脱身走人啦。 徐氏这会才知道自家人要一起去周家的事情，她吓坏了，那可是秀才老爷家呀。 「孩儿他爹，你说村长让咱去周家干啥呀？咋还特意让咱全家人都去呢？一般有事不是都男人出面吗？我和小秀去合适吗？」 第30章 一路上，徐氏追问不停，杨有田自己都迷糊着呢，哪能回答上她的问题呀。 「你这婆娘，看你这点出息。你看看咱家小秀，咋没像你这样呢？」 除了小秀和小虎，另外三口人都有些紧张。小虎是啥也不懂，小秀是紧张的过了头啦。 一家人到的时候，杨小武正在大门外等着他们呢。 「伯伯，伯娘，顺子哥，小秀姐姐，小虎弟弟，你们来啦。」 「快进屋吧，我爹早就沏好了茶，正和村长伯伯一起等着你们呢。」 杨小虎窜上前，拉着周小武的手，蹦蹦跳跳的向院子里走去。 「小武哥哥，你家院子好大啊。」 「小武哥哥，你家那条能吃人的大狗拴好了吗？它不会突然跑出来吧？」 周小武愣了一下。 「什么吃人的大狗？大黑吗？大黑它是……，总之，你别怕。它很听话，不咬人的，我爹刚才把它拴到后院去啦。」 看着两个小的在前面蹦蹦跳跳一脸开心，杨有田这心又踏实了下来。 一家人被迎进了位于中间的堂屋。 这堂屋，布置的并无特别之处。除了待客的桌椅，只在墙上挂了一幅画。那幅画挂在正中最显眼的位置，几乎占了整面墙的一大半。 进了这间屋子的人，进门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被这幅巨画吸引了视线，杨有田一家也不例外。 画上有高山巍峨，山脚下有房屋村舍。路旁有农人牵着牛扛着锄头慢悠悠的走着，小院里有妇人在喂鸡鸭，远处，已经有炊烟升起。这一派田园景象，画的惟妙惟肖。 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上面的山就是盘龙山，这上面的村落，就是十里屯。 「这画的真像呀，这棵不就是村口那棵百年老松吗？这是村长家的院子吧？」 「嗯，这都是我哥哥画的。」 周小武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 杨家人被这幅画征服了，一脸的震惊崇拜。 小秀却根本没有留意到那幅画，她正一脸傻乎乎的望着倚靠在长椅上温润如玉的少年。 要不是她娘因为紧张一直扯着她，她在进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很可能已经傻乎乎的直接扑上去了。 「我说有田啊，你们咋这么慢呢？你再不来，我就回家去啦，那这大好事呀，可就没你家的份啦。」 李铁山的大嗓门一喊起来，简直能震的人耳朵嗡嗡响。毫无防备的小秀被他震的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避开了周秀才和那少年的目光，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她不停的在心中提醒自己：「豆_豆_网。镇定点，杨小秀，你已经不是那只在异世飘荡的小女鬼啦，他也不可能是那个人。」 这样默念了很多遍，她才能跟在家人身后，稳稳的坐下。 小秀低着头，一边听村长说话，一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揉完眼睛，她又假装镇定的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才再次抬头，望向那个少年的方向。不想，却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那双桃花眼中笑意点点，配上那有些苍白的脸色，让人见了又是惊艳又是心生怜惜。 眼睛的主人还对着她有礼貌的点了点头，只是那神情，却与某个男人每次起坏心要逗她的时候出奇的相似。 「行啦，天也不早了，我就有话直说啦。刚才在席上，你也听说了，周秀才家刚刚买了五亩田，两亩水田，两亩旱地，一亩荒地，想找人租种，你想租不？」 杨有田只觉得天上掉下了一个金馅饼，啪的一下把他砸晕啦。 「这五亩地，都能租，租给我种？水田也让我租种？」 杨有田一激动，竟然结巴上啦。 他先看向村长李铁山，见他点头，又去瞧周秀才，周秀才也笑着点了头。 杨有田一时间，就觉得做梦似的，脚都落不到实处啦。 「哈哈哈，有田呀，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好歹也听听这地怎么一个租种法，再激动也不迟呀。」 「对对对，您说，您说。」 李铁山装模作样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这才开口。 「人家秀才老爷这地呢，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这地，是不用交赋税的。周秀才买这地呢，就是打算租出去，一年收些粮食。」 「所以，那水田产的稻子要二八分，作为补偿，那两亩旱田就五五分，这头两年，那亩荒地就不用你交粮食啦。你只管种地瓜也好，玉米也好，黄豆也好，能收成多少你就净得多少。」 杨有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啦。 那些交赋税的地，扣除交税的，余下的粮食和主人家三七分都是正常的，最好的情况，也得四六分。周家的地，可是不用交赋税的。也就是说，收的粮食都是两家按事先谈妥的这个比例净得的。 第31章 「这这这……」 「这不成的。」 「这不是占秀才老爷的便宜嘛。」 「这不成的。」 「不成的。」 「这个，还是按村子里的惯例吧。」 一屋子人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杨有田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小秀本能的歪头一脸疑惑的看向周文，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提示。 周文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这丫头的手段，有趣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她相识很久相知甚深了呢。 「哈哈，周老弟，怎么样？我就说有田兄弟这个人，最是憨厚了吧？把地租给他种，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周秀才也一脸赞同。那天一起吃了顿饭，他就看出，这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啦。 「有田呀，要想租种这地，是有条件的。」 「你家得派两个人，每天上门来帮着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洗洗衣裳啥的。这租地的条件给的这么优惠，这工钱嘛，可就给不了多少了。具体的，周老弟，你看？」 周秀才还没开口呢，杨有田就抢着表态了。 「不要工钱。这租地的条件这么好，哪能再要工钱呢？」 这个工钱，的确是不太好定。那些在大户人家做仆人的，一个月的月钱从三五两到五百钱不等，可在这一个小山村里，给多少却是没有一个先例的。 「秀才叔叔，您看这样行吗？」 小秀看出周秀才的为难，主动开口。 「我和我娘都不要工钱，往后您家里的吃食，除了肉和粮食，还有那些特别的菜式，寻常的那些青菜鸡蛋还有冬菜啥的，都由我家提供，到年末的时候，您看着多少给点银子就得了。」 「就按您现在一年买这些东西的一半价钱就成，都是自家种的东西，您看成不？」 屏风后传出一个有些柔媚的声音。 「行，这个法子好，那就一年二两银子吧。」 梅氏最厌烦这些买东西记账的活计了，这种一锤子买卖最合她的心意。 「那成，回头我和哥哥去镇上的时候，也留意一下各种菜价，要是这银子给多了，我再退您一部分。」 小秀知道，出声的这位应该就是秀才娘子啦。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前世，她来过周家两次，都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个结果，早在李铁山意料之中。他奇怪的，不是杨家人会怎么选择，而是这样的大好事，周家为啥选了这一家子。真的只是因为这一家子老实本分？ 「那行，周老弟，那咱就签契约吧？我来当这个保人。」 不等周秀才开口，周文就先说话啦。 「还请村长伯伯稍等，契约肯定是要签的。不过，我有一些话要说在前头。」 少年不笑的时候，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和爹爹都是读书人，我们安静惯了，不太喜欢那些喧哗吵闹之事，也不喜欢多嘴多舌爱打听爱传闲话之人。」 「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一些书籍还是有的，所以，书房和内室，就不包括在打扫的范围内了。」 「若是田地不用心打理，明年我们是要换人的，若是家里的事情做不好，那我们随时都会换人，这些，也会写在契约里。」 周文说完这些话，就盯着那一家人的反应。他发现，其他人都有些紧张，那个妇人甚至打起了退堂鼓，只有那个小姑娘，却是一点也不怕他的样子，反而安慰她娘。 「没事的，娘，秀才老爷一家都是好人，不会特意为难人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悄眯眯的偷看周文的脸色，周文的兴致终于被勾起来了。 屏风后面，梅氏面带喜色的看着小秀，越看越喜欢。这小姑娘，别的不说，长相还是勉强能看的。（这完全是美人婆婆以她自己为标准比较出来的结果，其实偶们小秀还是很耐看滴。） 要是和家里常来常往之后，真的能让文儿身子骨好一些，那是一定要娶回来的。这个臭小子，现在就开始摆这一副脸色，要是把人吓走了怎么办？梅氏现在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周秀才则在儿子说话时，就端起茶杯，低头品起茶来，借机掩饰自己的诧异。 两家既然谈好了，周秀才就亲笔拟了两份合约，由李铁山做保人，当堂诵读，三方都按了手印。 杨有田将契约书收进怀中，只觉得那薄薄的纸滚烫滚烫的。 接下来，就是一些后续的细节问题了。比如，小秀娘俩什么时候开始上工，地里都要做些什么。 李铁山把这些细节提了提，就准备告辞啦。 第32章 「有田啊，你们这次可要好好干啊，争取把日子过的红火起来。」 「周老弟，我就先回去啦，今儿这酒后劲有点大，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李铁山拎着周秀才送给他的一包茶叶，还有两盒点心，心满意足的走了。 周杨两家刚坐下来，要谈一谈这些后续问题，小秀就注意到了周文的异样。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因为有他们在，他是不是一直在强忍着？ 她大着胆子扯了扯杨有田的衣摆。 「爹，外面天都黑了，咱先回去吧。咱们先回去合计合计，明天再来找秀才叔叔商量呗。」 「对对，我先回去寻思寻思。合计好了，再来找您汇报。」 周秀才自然满口应下。他把人送出门，看着乐晕了头的老实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去了，这才回屋。 杨家人一出屋，周文胸口一阵剧痛，疼的他脸上的冷汗就下来啦。往常只有晚上才频繁发作的，现在连白天也开始啦？ 刚才杨家人来了之后，他本来已经感觉好一些了。谁想到，突然之间就发作的更加厉害了。身体里就好像关着一匹野兽，在横冲直撞，疼的他恨不得去撞墙。 他本来掩饰的挺好的。没想到，到了最后，却被那个小姑娘发现了。她走之前，那担忧的眼神告诉他了。 这一晚上，杨小秀一家人，除了小虎，都没有睡好。杨有田，徐氏和杨顺子是激动的，小秀则是担心的。 她记得，上一世，她和周文定亲的时候是在一年后。那个时候，她去过一次周家相看。 当时，他躺在床上，侧着身子。隔着厚厚的布帘子，她看不到他的面容，只知道那个人消瘦的不成人样啦。可是后来，他虽然久病，却一直坚强的活着。 这一世，他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疲惫至极的杨小秀睡着了之后，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在异世之时，周行之去爬雪山，却和同伴失散了的情景。 茫茫雪海，除了一片呼啸的风声，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前行。一开始，他是走着的，慢慢的他跌倒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就变成了爬行。 她飘在他身后，努力的给他打气。 他虚弱的笑叹说，从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想不到有一天，生死攸关之际，竟然会是一只小女鬼陪着他。那时，他那么虚弱，笑容那么淡，仿佛下一刻就会放弃，任大雪将他吞噬一般。 周文与周行之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渐渐融合在了一起。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渐渐失去生机的眼神。 小秀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她再也睡不着，见天色已经微亮，便干脆起身，打算先去准备早饭。 杨小秀一出房门，就看见他爹黑着眼圈，正坐在院子里傻乐呢。 「爹，您坐在这干啥呀？今天有好些事要忙呢。啊，不对，是往后每天都有好些事要忙呢。」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从前，她想也不敢想，他家会有这样的机缘。更是想也不敢想，能再见到那个人呢。哪怕他不是周行之，只是一个与他长相一样的人，她也很开心。 杨顺子几大口就喝光了一碗苞米糊糊，然后便一抹嘴，问起了正事。 「爹啊，咱今天还要去和周老爷商量种地的事呢，您想好了那几亩地都种什么了吗？要不要去问问我爷呀？」 「不用，和咱家那几亩地种一样的呗。不过，我是得去一趟老宅，和你爷你奶说一声。咱家稻种留的少，我正好问问你爷他那边有没有富余的。」 杨顺子觉得有些不妥。 「爹，人家秀才老爷家，和咱吃的不一样吧？要不，周老爷那两亩旱田，就别种高粱米玉米这种粗粮啦，都种小麦吧。」 杨有田有点舍不得。麦子是好，可是产量低啊，和玉米高梁这些简直没法比。 「小麦的产量低，两亩都种麦子，太浪费啦，过秀才老爷家肯定是爱吃白面的。」 小秀想到挑嘴的某人，心里不禁一百个赞同。 「爹，那不如咱家的那亩小麦就不种了，改种其他的呗。比如花生棉花甜菜大豆啥的，这些虽然种不了多少，可是价格高啊。」 杨有田恨不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种那些干啥，也不顶饿，太浪费地啦。」 小秀有些心急，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哩，这些可都是那啥经济作物，能卖大价钱不说，这样轮换着种，还能养地呢。 这田地可是分等的。她家分到的这几亩勉强能凑上中等田就不错啦，得好好养呢。那亩荒地养了几年，也才养成了下等田。 「爹啊，那咱干脆别在家想啦，咱直接去周家，问问秀才叔叔，那两亩旱地，是都种麦子，还是一亩种麦子，另一亩种高粱或者玉米呗？等他拍板了，咱再决定自家的地种啥，成不？」 第33章 「反正我觉得吧，咱家今年就是还种那些粮食，也要试着换亩地种一种。这园子里不同的菜，每年还得换换地方倒腾着种，给土地一点歇息的时间呢，那田里不也是一样？」 「玉米高粱地瓜甜菜啥的，从土里吃的东西肯定不一样。这地年年种玉米，那玉米需要的东西不就没了，那收成还能好吗？」 「咦？小妹说的这个，好像有些道理耶。爹，反正咱家今年地多，就拿两亩试验试验，反正总不会差太多收成。咱就试试呗。」 杨有田光寻思，也不说话。 「爹，这多了五亩地，种子不够，肥料也不够吧，园子也要肥料。如今多了周家一年的吃食，我还寻思着要不要把三婶家的园子借来种呢。」 「哎哟，这可真是，原本田少，愁没地可种，现在有地种了，又愁肥料和种子。」 徐氏一边给小虎缝袖边，一边笑着感叹。 「娘，这是第一年，咱没准备，才会这样。明年咱自家留足了种子，自然就不愁了。娘，咱和周家说好，明天再正式过去上工，正好明天那猪肚汤也该炖了。」 「我奶昨天和我说，让我今天过去抱鸡仔呢。咱的二十只小鸡，已经孵好了，我奶已经给咱养了好几天啦，咱抱回来再养两天，就啥都可以喂啦。」 「以后，爹和大哥要顾着田里，我和娘要种园子，还要家里和周家两边跑。」 「这小鸡，就得拜托小虎照看啦。等这些小鸡长大啦，可以下蛋啦，咱天天给小虎做鸡蛋羹吃，好不好？」 杨小虎立刻屁颠屁颠的点头应下。 「哎哟，小虎这么能干啊？都能帮着喂鸡啦。」 这一大清早的，竟然就有客上门。听到杨小雪的声音，小秀就心中一沉。她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个堂姐到底想干啥啦。 「二婶今年养了那些鸡，要费不少粮食吧？小秀想出啥好主意，来喂小鸡没？」 徐氏有些好奇的接口道。 「喂鸡年年不都是那些东西？想省粮食，只能人勤快点呗，多挖野菜多种菜，有空再捉捉虫子，能有啥新法子？」 杨小雪一看徐氏的神色，就知道小秀并没有想出啥好法子。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疑心小秀和她一样呢。 「小秀，你今年不准备养地龙喂鸡吗？那可是既省粮食又经济实惠的法子，到时候，养成的鸡和下的蛋，营养价值还特别高。」 杨有田一家人面面相觑，啥营养价值他们不懂，但是这法子他们都想知道。 「堂姐，这地龙咋养呀？你告诉小虎呗，小虎来养。」 杨小虎眼睛放光的盯着她，盯的杨小雪都有些心虚了，种地和饲养家禽这块，她不是专业人士，其实并不擅长。她所知道的，都要感谢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到处可见可闻的信息，和无所不能的网络。 养地龙，在她们的时代，已经发展成一个收益颇丰的新兴产业了。具体的操作，她最多也就只能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好在这件事还没有人做过，她大可以放心的畅所欲言，哪怕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来拆台。 杨小雪灿然一笑。 「其实这法子，是我看着奶奶养的鸡都喜欢在地里找虫子吃，才想出来的。虽然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却还没试过呢。我家地多，家里的活还忙不过来呢，喂鸡喂猪也不缺那点东西。」 「这事还得一边观察一边琢磨，找出合适的法子。比如，那地龙是喜欢在干燥的还是潮湿的地方生活？它们生活的地儿是啥样的，都有什么东西，咱就照着弄一个出来，抓几条地龙丢进去。反正就是试呗，我觉得这事不难。」 「二叔，你家地少，平时得闲了不如研究研究这个法子。若是成了，那鸡和猪不是能多喂些时候吗？」 「小虎来弄。」 小秀开心的拍了拍弟弟的小脑袋。 「姐姐和你一起弄。」 小秀已经看出来了，她这个堂姐肯定也是有了什么奇遇，但也不是厉害到什么事都知道的。就说这养地龙的法子，她应该是不知道具体做法的。 「哦，还有，二婶，你家今年多种点白菜呗，再把那红辣椒多多的种，什么院子边上，栅栏边上，能种多少种多少。等第一批白菜可以收了，我准备研究点新菜式，咱们一起赚钱。」 辣白菜，小秀脑子里蹦出了这三个字，这是穿越的种田小说中必备的赚钱神器啊。难道堂姐换芯子了？ 「行，我们本来也想多存点菜。」 小秀替她娘做了应答。 「秀儿啊，既然小雪来找你玩了，你就别和我们去周家啦。」 「没事的，娘，姐又不是外人，不会生我气的，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万一周叔那边有什么事要吩咐呢？」 第34章 「二叔，你们昨晚没去周家么？」 杨小雪立刻插嘴道。 杨有田将自家租种了周家地的事讲了出来，又说了家里的娘俩要去周家帮忙的事，一脸的笑止也止不住。 杨小雪飞快的转头看向小秀，脸色都变了，半天才挤出话来。 「那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我先回家和爷奶说一下，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得让二老也跟着高兴高兴。」 「中，和你爷你奶说，我们去完周家就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小秀，你一会一定要过来找姐玩啊，我前几天和刘二妹学了一个新的梳头花样，到时候姐帮你梳。」 一行人到了周家，周小武正蹲在院子里熬药呢，小家伙眼睛红红的，见了小秀，忍不住凑上前来。 「小秀姐姐，你能今天就来我家帮忙么？」 小秀心中一跳。 「怎么了？哥哥不舒服了么？」 「嗯。」 昨天哥哥疼的特别厉害，再也忍耐不住，神智恍惚之下，一直喊疼。他们这才知道，这些日子，他都是自己强忍着，骗他们说好多了。其实，正好相反，哥哥早就要熬不住了。 娘亲哭了半宿，差点就要带着哥哥回京城，让哥哥娶那个坏女人去了。还是哥哥说了一句，那他肯定活不到京城了，娘亲这才罢休。 「爹爹去镇上接陈老大夫了，娘亲在屋里照顾哥哥。小武想烧点水喝，可是怎么也点不着火。」 「那小武能带伯娘去厨房么？我娘帮忙烧水，姐姐帮你熬药，小武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的。」 「爹，你和哥哥先回去吧，我和娘留下来帮帮忙。」 「那成，让小虎也留下吧，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就让小虎去老宅喊一声。」 「孩儿他爹，回家的时候别忘了把小鸡仔抱回家。」 杨有田刚走没一会，周秀才就拉着陈老大夫回来了。 小秀刚把药熬好，陈老大夫看了那碗药一眼，摆了摆手。 「不用了，没用。」 小秀听了这话，手一滑，碗差点摔了。 这一会功夫，徐氏已经烧好了一锅热水出来了。 「秀儿啊，我看这厨房里冷锅冷灶的，这一家子怕是还没吃早饭呢。咱要不要帮着准备准备？秀儿啊，你这是咋的了？」 小秀只知道摇头，说不出话来。 周文的屋子里，一片静寂。陈老大夫诊了半天，才松开了周文的手，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这情形，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只能求助清虚那老家伙了。这苏家的手段，果然阴毒。文哥身上这东西，似毒非毒，却诡异霸道的很。这不发作的时候，明明脉相平和，人却虚弱到了极致，又虚不受补。发作起来，又强横的要人命。」 梅氏昨夜到现在，不知哭了多少回，眼睛都肿了。 「这孩子，昨夜疼的狠了，这才露了几句实话。原来从过了年开始，就不分白日晚上的发作，还越来越厉害，怪不得他那日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如今，只要有法子，不管是什么，我都要试一试。」 「陈叔，这几年，劳您辛苦，为了我们母子不远千里，前来相助，婷儿在此拜谢您了。如今，还有一事相求，劳您给我们备些迷魂散吧。若是实在不行，我就把文哥儿绑回京城成亲去，什么也没有我儿子的命重要。」 梅氏起身，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陈老大夫又叹了一口气。 「你不必如此。我和你爹爹相交莫逆，却无力帮他保住你们母子。如今也只是靠着这医术，偷偷摸摸尽一份力罢了。」 「你说的法子怕是不妥，以文哥的身体，可受不住那迷魂药的药力。我刚才就发现，文哥这次发作似乎是突然停止，突然就被安抚住了一般。你观他此时，可是睡的特别安稳？你们不如回忆一下，文哥发作后可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起了作用？」 「自从发作起来，这孩子连水都没喝进去一口，哪还能吃进去什么东西啊？」 「那可有其他特别之处？」 梅氏很肯定的摇头。 「小武的药还没熬好呢，早饭我哪里还顾得上去做？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可吃的啦。」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陈爷爷，爹娘，喝杯茶吧。」 周小武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进了屋。 「伯娘和小秀姐姐让我问问娘，可要准备些吃食？若是可以准备，我们可有什么忌口的？姐姐说，她可以给我们煮些热汤面，再做两个小菜。姐姐还让我问问陈爷爷，哥哥的饮食都要注意些什么？她想备一份细面，配些菌菇胡萝卜白菜丝，等哥哥醒了，也煮一碗清淡些的汤面，可好？」 第35章 周小武像背诵文章一样，几乎没换气的说完了这一长串话，把自己累够呛。 梅氏听了，突然福至心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儿子，你的小秀姐姐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爹爹回来前大约一刻钟吧。」 「就是那时候，陈叔，阿轩，文哥儿就是那时候突然觉得好多了，然后就睡了，就是那时候啊。看来道长这次说的是真的。」 「不行，我得多准备些东西，明天咱就去杨家提亲。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们应下这门亲事。」 梅氏激动的满屋子乱转，陈老大夫和周秀才却没那么乐观。 「小武，你先出去吧，和你小秀姐姐说，就按她说的准备吧。陈老大夫的那份面煮好了，记得加些陈醋进去。」 「我知道了，爹。」 「娘子别急，你先坐下，你冷静一下。就这点巧合，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确定不了就是那个小姑娘。这件事，还是等问过道长之后再做定夺吧？」 梅氏连形象都顾不得了。 「怎么不能？你们刚刚见过她，清虚的信就到了。昨天他们刚走，文哥儿的病就犯了，她一来就好了，这还不明显？」 周秀才看她这样子，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一步步逼上前去。 「如果是她，咱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那一家子老实人可是真心疼闺女的。咱不是说好了，要一步步来麽？如今这第一步已经成了，你可不能轻举妄动，把人家闺女吓跑了。」 梅氏不自在的步步后退。 「你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什么？」 小秀娘俩帮着做完早饭，又将前院后院都打扫了一遍，周文才醒过来。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他只觉得身上难得的轻松。身体舒坦了，胃口自然就好了，一碗菌菇银丝汤面，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如果这菌菇是鲜的，就更完美了。」 梅氏喜笑颜开，忍不住得意的看了周秀才一眼。 「你喜欢吃，就让你爹传信回去，让人从那温泉庄子弄些过来。」 「 哎呦，闺女，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的那么好看的人呢？」 昨儿是杨有田被好消息震惊的，深一脚浅一脚晕乎乎走回家的，今儿就换成了徐氏，她是被梅氏的容貌惊到了。 「你梅婶子还自责不会做家事，不会种地呢。就她那长相，那小身板，谁能舍得让她动手干活呀？我和她说，她不用会干活。她就没事往那庄稼地里走一走，那庄稼都得拼命长，让咱比往年多收两成粮食。你梅婶子听了，笑的不行呢。」 徐氏这一路上，是又笑又叹。等回了家，她也不用小秀提醒，就把今儿在周家发生的事，讲的明明白白。 「人家说了，让咱千万别叫啥老爷夫人少爷的，听了让人怪不自在的，就让孩子们还叫他们周叔周婶。她梅婶子，也就是她周婶说了，那两亩旱地，一亩种麦子，另一亩让咱看着种就行。那稻种和麦种，周家买地的时候，就和村长说好了，今年的种子都包含在买地的钱里了。周老爷说了，明儿吃过早饭，他就带着顺子去村长家取。」 「这秀才老爷家也不容易，一家子，这一冬天竟然和咱一样，也是吃的两顿饭。家里的大小子还病着，昨儿还犯病了呢，人家还事事都想的这么周到。相公，这地咱可得好好种，把那肥料下的足足的，争取多收点粮食。」 杨有田也很是感慨，连连点头。 他今天去老宅，不但没借到种子，还因为今年不能去大哥家帮忙的事，被大哥笑着埋怨了两句。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再老实，心里也不得劲。 往年，自家地少，每回耕种完了，他都主动过去帮忙，收割的时候，也是一样。自家老爹老娘那八亩地，自家年年出大半力。 这回自家第一年租地，不求哥哥嫂子帮多大忙，可匀点那多备的种子也行啊，大嫂来自家要种子的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秀儿啊，你要想多种一块菜园子，就种吧，你三叔帮咱弄到肥料了。」 那肥料，是老三帮着想的法子。 「一会我和顺子就去把那沤肥坑扩了，孩儿他娘，你快弄口吃的去，吃完我和顺子还得去翻地呢。这五亩地，正经得翻几天呢，尤其是那荒地，得赶紧开出来。咱从明天开始，吃三顿干饭，要不干活没力气。晌午我们爷俩就不回来吃了，啥时候你们倒出空来，给送过去吧。」 小秀赶紧拦着。 「爹啊，你别急。这翻地还来的及呢，那荒地先不用你们管。我和娘每天倒出空来，先把地里清一遍，你们最后再过来弄。你和哥晌午饭还是回家来吃一口热乎的，吃完眯一会，缓缓劲，可不能把身子熬坏了。」 几口人说完话，就各自忙活开了。 第36章 杨有田爷俩去了菜园子，最后翻整了一遍地，过两天就可以把那韭菜小白菜啥的种上了。 二十只小鸡已经抱回来了。三月末的天，早晚还很凉，徐氏心疼小鸡崽子，特意在厨房围出来一小块地方，让这些小鸡崽可以尽情撒欢又不会冻着啦。 小秀则快手快脚的做了一锅白菜土豆汤，再将早上剩下的杂面馒头和玉米饼子放在笼屉里，借着做汤的锅一起热出来。白菜帮子和那外面那蔫巴的白菜叶子，被徐氏切的碎碎的，混着碎玉米一起喂了小鸡。 白菜炖的软软的，土豆软糯，化在了汤里，做出来的汤浓浓的，喝一口暖洋洋的，再配上顶饿的馒头饼子，一碟咸菜，就是一顿丰盛的午饭啦。 饭菜已经摆上桌了，杨小虎才捧着一个破罐子，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后面跟着衣衫不整的周小武。周小武怀里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用他的外衫罩着，跟在小虎身后飞奔而来。 「爹，爹，快来帮忙。大哥，大哥，快来啊。」 一家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迎了出来。 「姐，我们有肉吃了，有鸡肉吃啦。」 杨小虎兴奋的跟过年似的。 「我和小武哥哥抓到了一只正在抱窝的山鸡，还有一大窝山鸡蛋呢。爹，快拿东西帮我们罩着，小武哥哥要抓不住啦。」 「费那功夫干啥？直接一棍子敲死得了。」 「不行，不行，得先把它抓出来，不能把哥哥的衣裳弄脏了。」 杨顺子遗憾的放下了手中的棍子，一家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那只肥大的山鸡丢到一个大柳条筐里，上面又用筐罩着，压了东西。 小秀带着两个功臣去洗了手，大家开饭，小武也没客气。 「我和小武哥哥去山脚那抓虫子喂小鸡，这只山鸡藏在草丛里，被小武哥哥发现啦。我和哥哥可厉害了，我拿着一根棍子躲在后面，哥哥先扑上去，用他的衣裳一下子就把正抱窝的山鸡给罩上了。我敲了一棍子，那鸡不动了，我们就连它的窝一起抱回来啦。」 「这只鸡本来都被我敲晕了，谁知道我们走到半路，它又醒过来了，把我和哥哥吓的啊，一路从后山跑回来的。」 小虎说起捉山鸡的事，骄傲的不行。 「这山鸡是咱小武捉到的。明儿早上，伯娘让你杨伯伯把鸡杀了，伯娘把鸡收拾好了，再给小武送家去，明儿中午就给小武炖鸡吃。」 杨小虎一下子傻了眼：「小虎也帮忙了，鸡是小虎敲晕的。」 「嗯，弟弟也帮忙啦，一起吃。把鸡分成两半，一家一半。」 周小武年纪虽小，却一点也不小气。 「咳咳，小武，咱先不吃这鸡，好不好？能不能把这鸡借给姐姐养些日子？」 一桌子的人都盯着小秀，她讨好的对着两个小功臣笑笑。 「姐姐是看到那窝里的蛋还好好的，就想着，若是咱让那山鸡继续抱窝，过一阵子孵出小鸡崽，咱养大了，会不会和家里的鸡一样，又能下蛋又能吃肉？我记得，小时候吃过的山鸡肉可香啦，比家里养的鸡好吃。」 「这孩子，这一天都想啥呢？」 杨有田一个劲的摇头。 「这山鸡好吃，是因为它们天天在山上跑，吃那野生的东西，所以那鸡肉吃起来有嚼头，味还鲜。咱要是把这鸡放到院子里养了，哪还能是那个味？再说，咱就挨着这后山，想吃山鸡肉了，就去山上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捉两只回来。要是实在捉不到，改天爹去你王叔家买两只。」 这个王叔，是老王婆子的二儿子。因为分家的时候，分到的田地太少，王老二就拜了一位老猎户做师傅，跟着学了一些打猎的本领。虽然大本事没有，打些山鸡兔子补贴一下家用，还是可以的。 「没事的，伯伯。」 周小武开口了：「小虎弟弟，我们就把这只山鸡借给小秀姐姐吧，让她养小山鸡下蛋给咱吃。明天咱们再去山上捉两只回来，再吃鸡肉。」 「行吧。」 两个小的很认真的做了约定，其他人被他们逗的哈哈笑。听这两个小家伙说的，好像那山鸡天天等在那让他们捉似的。 「这山鸡要不是正在抱窝，可没那么容易被你们捉到。说起来，今年也是奇怪的很。往年那后山的山鸡常见的很，这会早就出来晃悠啦，今年咋没动静呢？」 周小武手一抖，一筷子白菜就掉到桌上了。 「这孩子，紧张啥，来伯娘家别客气啊，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啊。」 徐氏一边说着，一边又给他加了半碗汤，周小武赶紧道谢。 「唉呀，小武哥哥。我以后就要忙啦，不能天天陪你玩啦。我得帮娘喂小鸡，还得捉地龙捉虫子，还得养地龙，我要忙起来啦。不过，我明天还是会陪你去捉山鸡的。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去后山哪行嘞。不过，我明天得带着罐子，找山鸡的时候，也不能耽误活计嘞。」 第37章 这下子，一桌子的人，包括周小武，都笑的趴到了桌子上，纷纷出言逗弄小家伙。 小秀：「唉哟，弟弟好能干啊。」 徐氏：「唉哟，小虎啊，辛苦你啦。」 杨有田：「儿子呀，加油，咱家的小鸡就指望你啦。」 杨顺子：「唉哟，不行，我肚子痛，让我歇一歇。」 周小武：「谢谢小虎弟弟抽空来陪哥哥玩，哥哥有空也陪你捉虫子。」 这一顿饭，吃的热闹极了。 饭后，杨有田父子俩便去了田里忙活了。小秀收拾了碗筷，就喊上徐氏小虎，还有周小武，一起研究帮山鸡抱小鸡的事。 「我觉得大堂姐说的话有道理，咱要养啥，就得知道它平常咋生活的。然后再照着那个，给它弄出一个地方来。这地龙咋生活的，就交给两位小壮士观察分析啦。」 小秀一脸信任的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 「这几天，你们先找一个地龙特别多的地方，让大哥帮咱多挑些那里的土回来堆上，试着养一养。咱再看那土里都有些啥，咱再往里掺些啥。」 两个小家伙都很兴奋的应下了，连周小武都激动起来，好像要干什么大事一样。 「这山鸡抱窝的事，就由我和娘来负责啦 。咱得先找个地方，把这窝蛋和这鸡一起丢进去，地方就仿着它藏起来孵蛋的地方先弄着。这两件事啊，都是咱们的秘密哦，可不能随便说出去啊。」 小秀看着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的跑出去的欢快背影，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又闪过了一丝担忧，周家这未来的小秀才，不会被自家弟弟带的越来越淘气，以后都无心向学了吧？她脑中有什么灵光一闪，却很快消失了。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忙活眼前事更重要。 「娘，咱先去收拾地吧，等一会回来再琢磨怎么养这一窝山鸡。」 徐氏听了，扑哧一声就乐了，这几个孩子，现在说话咋都这么有趣呢。 「看我闺女说的，好像这小山鸡已经孵出来了似的。咱去了地里，正经得忙一阵呢。娘还是先洒把苞米粒到这筐里吧，省的这山鸡一会饿了，折腾起来，把柳条筐弄翻啦。你这孩子，咋大了大了，还淘气起来，想养这个了呢？娘看这山鸡，怕是关不住呢。」 徐氏趁那山鸡不扑腾的空档，赶紧把上面的柳条筐掀了一条小缝，往里扔了一大把碎苞米（玉米）粒。给鸡饮的水，还和那窝山鸡蛋都是先前就放在里头的，然后才把鸡扔进去的。 「也不知道它吃不吃这个？咱就先这么养着吧，也放厨房里。正好现在晚上还有些凉，灶堂里干脆留把火压着，炕上睡着还暖和些，还好之前让你爹他们拾了那些柴，要是还像往年那样，用点拾点，今年忙不过来呢。」 徐氏一边说，一边满脸的笑。这生活有了奔头，人的精气神就是不一样，小秀也抿嘴笑。 娘俩拿了耙子锄头镰刀，又挑了箩筐，往那亩荒地走去。今儿没剩多少功夫啦，就先把那荒地上的石块啥的清一清。 其实养山鸡这个想法，还是小秀在异世学到的。 她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曾经听到新闻里面报道，说某某山区人工养殖的山鸡销量特别好，已经供不应求到要在网上进行拍卖的地步啦。新闻里面还呼吁，让那些有条件的地方政府，好好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发展发展这一新兴产业。 她当时听着觉得有趣，又听不太懂，好奇的不行，就缠着周行之，用她能理解的话讲了一讲。 原来，在他们的时代，人们基本都迁入城里生活了。因为什么技术发达的原因，什么鸡呀猪呀的，都不是吃粮食菜叶子虫子啥的，几个月才长成的，而是吃了特意调配出来的饲料，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只饲养的，据说二三十天就能上桌开吃啦。那味道，自然不可能好吃啦。 所以，城里的老爷太太们听到什么沾上「山」、「野」字样的，都特别感兴趣，想要尝上一尝。据说一把曾经很常见的山野菜，都能卖的比肉贵。所以，就有人投建了这种野山鸡养殖场，沾了一点野味的边，自然就受到大力吹棒啦。其实大概只有最开始那批，才是真的山野里长大的，被捉来人工养了起来，可就是这样，也比那市场上的鸡好吃太多了。 某人说完，自己也回味上了那鲜美的味道。他肯定是不会委屈自己，跑到网上随便竞拍一只回来煮着吃的，人家很干脆的选了一个山多的地方，旅游去啦。到了地方，夜里就露营在山上，抓着山鸡，现烤现吃。他一边在繁星满天的山顶偷吃烤山鸡野兔，一边给只能眼巴巴看着的小女鬼上课。 「无论什么朝代，吃都是最容易赚钱的行当。大到山珍海味，小到家里种的一把菜，只要你找对了方向，就能赚到钱。像这野味吧，啥时候都有，可就算这些东西满山遍野的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捉住的。」 第38章 「一般人想吃点野味，那还是挺难的，所以如果你捉到了，或者养成了，就能赚钱。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一通百通的，在山里随处可见的东西，运到城里，可能卖上大价钱。同样的，城里早就过时，已经没人稀罕用的东西，运到村子里，却可能大受欢迎。」 小秀回想起那些特别的夜晚，突然就很想见一见那个和周行之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很像看一看，如果他知道到嘴的山鸡肉飞走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娘俩先将那石子捡了，都丢到箩筐里，等捡的差不多了，正要抬到远处倒出去，就有人大老远的和徐氏打招呼。 「婶子，我二叔和顺子呢？咋是你们娘俩在这拾掇地呢？」 一个长的魁梧壮实的少年，人还未到近前，大老远的就和徐氏打起了招呼。 「是大壮啊，最近咋没见到你往村子这边来呢？顺子和他爹去河沿那边翻地啦。我和小秀先在这清一清，等他们爷俩过来翻地的时候，好能轻省一些。」 「哦哦，这样啊，那我来给您搭把手吧。」 这大壮也是一个憨厚的，不等徐氏答应，就已经弯腰提起那箩筐，向地边走去了。大壮姓张，住在村子西头，和杨顺子他们不是一伙的玩伴，所以小秀对他不太熟悉，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小秀妹子。」 张大壮倒完石子回来，就看到小秀正拿着那镰刀，试探着想割荆棘呢，他赶紧抢上前去帮忙。 「小秀妹妹，这活你可干不动，你快把镰刀给我吧，小心伤到手。」 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小秀第一次下地干活呢。她只捡了会石子，这会累倒是不累，就是这干起活来手生，别扭的很。 那把她拿着觉得死沉的镰刀，在张大壮手里就跟小玩具一样。人家挥舞着镰刀，没一会儿，就轻松的清出了一大片地。小秀娘俩跟在人家身后，小心的把那荆棘干草啥的，都弄成一堆，清理出去，两个人一起干，都跟不上人家的速度。 眼看着，这地就差犁地和翻地了，徐氏赶紧招呼人家过来歇息一会。 「大壮啊，快歇一会吧，过来喝碗热水，剩下的让你叔他们明天弄去。你这孩子，干活可真是一把好手，这肯定是随了你爷爷啦，老张五叔那可是有名的好庄稼把式。」 大壮憨憨的笑着，与徐氏搭着话，眼神却总是忍不住瞟向小秀，看一眼就收回来，过一会再看一眼，再收回来。这个小秀妹妹他从前也见过好多次，却都没有现在漂亮，没有现在这么招人喜欢。 「婶子，我听我娘说，您家里租种了秀才老爷家的五亩地？这可是大好事。这顺子也真是的，这么大事也不言语一声。家里忙不过来就吱声呗，咋还能劳动你和小秀妹妹来干这活呢。」 「婶子你放心吧，明儿我就带着二壮他们一块过来帮忙。咱一起忙活两天，这点活就干完了，省的你们全家得累上好几天。」 张大壮家亲兄弟堂兄弟六七个，全都是壮实的小伙，还一个赛过一个的能干。这村里，除了村长家和在镇上开杂货铺的刘水生家，就要属张家过的最好啦 。 张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到现在还没分家，全都住在一起。张五爷一共三个儿子，家家又都生的小子，一家子的壮劳力。张五爷又是一个有本事的，儿子孙子也都能干，这日子想不红火都难。这两年，张家年年都要置几亩荒地，自己开荒肥地。 这大壮和杨顺子年纪差不多，如今正是该说亲的时候了。自从过了年，这十里八村的，好多有闺女的人家，都在打听他和张二壮的事呢。 张大壮一路将娘俩送到了院门口，推拒了徐氏让他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屁颠屁颠的走了，临走前还挺认真的说了一句。 「明儿顺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让他一定过来喊我一声，我带人过来帮忙。」 小秀一看，赶紧拦下了他。 「大壮哥，真的不用麻烦你们啦，今天已经很感谢啦。眼下时间还来得及，剩下的活我们慢慢干就行。你家里田地多，自己还忙不过来呢，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让我哥去喊你。」 小秀这可不是和他客气，而是真心实意的拒绝。她宁肯自家多忙两天，也不敢请这一家子兄弟哩。若是请了人家来帮忙，那肯定是要留饭的，若是张家的那群小子都来啦 ，那自家的米袋子就要空啦。 周小武这会儿刚要回家，他看到小秀和徐氏回来了，立刻骄傲的抬着小下巴，跟小秀邀功来了。 「小秀姐姐，我们已经找到你说的地方啦，那的地龙可多了，我们两个都捉不过来。明天我和小虎弟弟带顺子哥去挖土，正好我爹还要带哥哥去村长家拿种子呢。」 小少年眼睛眨了又眨，最后还是红着脸问了一句。 「小秀姐姐，明天我家早饭吃什么呀？明天你早点来我家做饭呗，再带上小虎弟弟一起。」 第39章 小秀看着这张与某人七八分像的小脸，心中就是一软。 「行，明天姐姐早点去，明天早上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上，小秀的梦里，都是因为吃不到山鸡而委屈的周文的脸。 奇怪的是，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她就是知道，这个是少年周文，不是周行之。 小秀早早就起来了，可还是比家人晚了一会儿，等她到了厨房，她娘已经烧好洗脸水了，正剁肉馅呢。 「秀儿啊，这肉馅剁成这样，成不？」 小秀昨晚睡前，就和徐氏商量着，要把她三叔送的那块肉切出一块来，剁两小碗肉馅。 「成，就这样就行。娘，你帮我弄馄饨皮呗，我怕弄不好浪费面粉了。」 徐氏在厨艺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她虽然没吃过馄饨，却听小秀一说，就琢磨着弄出来了。 「娘，你好聪明啊。」 小秀开心的抱着她娘不松手。 「这有啥？」 徐氏被闺女对她的亲近弄的悄悄的红了眼睛。 「这不就是饺子皮换个样子么？哪个会做饭的婆娘都能弄出来。」 杨小虎跟在他爹身后进了厨房，正显摆他昨天捉地龙的事呢，听了这话，立刻嚷了起来。 「娘说的不对，我娘就是又美又能干。」 徐氏被小儿子哄的又是一脸的笑，小秀笑着往弟弟头上乱揉了一通。 前世，家里三个孩子，她不懂事，哥哥老实没主意，后来又一心听媳妇的，反倒是她这个最淘气的弟弟最孝顺。 他每次和人家去镇子上混，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先带回来孝敬爹娘。 等他年纪大一些，力气大了，若是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娘傻，他一准冲上去揍人家一顿。可惜后来，他断了腿，只能瘫在床上，就再也无人维护娘啦。 小秀帮着杨有田舀了一瓢洗脸水。 「爹，你快来帮我看看，这山鸡好像没吃食啊。」 小秀一见他爹洗完脸，就赶紧把他爹拉到了柳条筐前面。 杨有田掀开上面的筐看了看，就见那山鸡蔫头巴脑的，一动不动的孵蛋呢。 「这水也没见少呢，我估摸着，是这筐太小了，它被拘在里面不自在呢。」 小秀心急的不行。 「爹啊，咱得赶紧想法子啊。反正等小鸡孵出来了，也得找地方安置。要不，咱干脆现在就给它专门围出一块地来得了。只要地方宽敞点，能让它扑腾开的，又能拦着它，不让它飞出去的就行。最好是又通风又能透亮的。」 小秀一点点引导她爹的思路。 「那就先放后头的茅草屋去吧，回头爹再想想法子。」 那茅草屋是刚分家的时候搭了临时做鸡舍和柴房用的。后来，杨有田带着儿子一点点的，把猪舍鸡舍和柴房都用石头土坯垒起来了，那个茅草屋就空下来了。 小秀的馄饨刚要出锅，跟着去茅草屋的杨小虎就兴奋的跑了回来。 「姐，姐，姐，烂柴堆下面也有地龙，好多呢。」 「是么？看来地龙喜欢这样的地呢。」 小秀捞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喂给了杨小虎。 「呜呜呜呜，真香，太香了。」 早饭是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加一张黑面饼子。 徐氏疼孩子，只吃了一个尝尝味，就把其他的分了出去，杨有田也闷不吭声的分出大半碗来。 「这汤怪有滋味的，爹喝汤吃饼子就行。」 「就是，也不知道我闺女这汤咋做的，就是好喝。」 小秀分到的馄饨最多。 从前，家里偶尔做点好吃的，也是这样。她爹她娘永远是吃的最少的，她永远是分到最多的那一个，连小虎都和她比不了。这次，小秀却说什么也不肯这样了。 她站起身，把碗里的馄饨往爹娘的碗里送。小虎也有样学样，小家伙是干脆直接喂到了爹娘的嘴边，一家人推来让去的吃完了这顿早饭。 「爹，我刚才和小虎去后山铲土去了。他们找到的是一个淤泥坑，里边地龙是挺多的。我看那坑里边有不少动物的粪蛋呢，还有不少树叶子烂到里头了。」 「我琢磨着，一会把茅屋地龙扎堆那块的土弄出来堆上，也扔点粪蛋和烂菜叶子进去试试，再去柴房，把柴火堆下面的土挖出来，弄一堆啥也不加的，看看哪个管用。」 小秀简直要拍手叫绝了。真不知道，她哥这是变聪明了，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杨有田要去田里，杨顺子要先去弄养地龙的两个土堆，一会再去周家。小秀娘俩将留下的那碗肉馅装在篮子里，带着杨小虎，先去了周家。 第40章 娘俩到了周家，便一起进了厨房忙碌。现包的小馄饨，一人一大碗，再各加一个荷包蛋，香甜的玉米发糕，蒸了一笼屉，小秀还尽量把吃食都做的小巧精致一些。 梅氏倚在门旁看着，笑的满面春风。她家文哥儿昨天夜里只发作了一小会，这会正睡的踏实呢。她才不信这些还是巧合，她要想法子让小秀多留一会，最好，以后能天天呆在她家。 徐氏帮着小秀包完馄饨，给灶里添了柴，就跑过去找梅氏说事了。 「妹子，我刚才看了看，你家里的粮食不多了，也就够吃三五天的。这离秋收还有大半年呢，别的不买，这粮食得存足了。」 梅氏听的忍不住蹙眉，这种吃饭的「大事」，她最不擅长(耐烦)了。她就别过问了，还是交给老周处理吧。 「还有那菜……」 徐氏看了她一脸忧愁的样子，马上心疼了，立刻转了口风。 「不过这也没啥。嫂子都听说了，你的首饰都送到当铺了，换的银子都用来买地啦，这是正事。有了地，咱明年就不愁了。」 「再过个十天八天的，那头一茬野菜就出来了，也能当碗菜。再过三五天，园子里也能洒种子了。嫂子家里还有点粮食，咱一起想法坚持坚持，等秋天收了粮食就好了。」 「今年我把园子里的菜种的足足的，冬菜也存的足足的，保证够咱两家吃到明年菜园子里的菜长出来，保证不让妹子你操一点心 ，你就别上火了。」 小秀收拾完厨房出来，她娘还拉着人家秀才娘子没聊完呢。 这会徐氏已经说到，若是自家的存粮不够，去哪里先借一借，才能让两家坚持到秋收啦。 她此时光顾着替人家发愁了，半点没想到，若是周家现在连买粮的钱都没有啦，她供应一年菜的那二两银子还能不能付得出来。 眼见秀才娘子听的脸色都变了，小秀忍不住想抚额。她娘这副热心肠，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了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想找借口将她娘唤走，却又犹豫了，转身回了厨房。 她喜欢她娘现在这样大大方方想说啥就说啥的样子，她不想她娘变回前世那种，因为总是说错话，一出门就要看外人脸色看她们兄妹脸色，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模样。 「嫂子放心吧，家里还有点银子的，那当首饰的钱还剩一些呢，明天我就让文哥他爹去镇上买粮买菜。」 梅氏抓着徐氏那双粗糙的手，心里真正有了触动。她刚才试探了两句，发现这个徐氏是真的以为她家山穷水尽了，一心为自家打算的。 可她昨日现身，和这个别人口中的傻子亲切的聊了半天，不过是为了打听杨小秀的生辰八字而已。 哪怕她梅婷再落魄，也不至于要去和一个农妇真的称姐道妹的。更何况，她今时今日的忍气呑声，不过是为了儿子罢了。待到他日，那些负了她们母子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她万万想不到，千里奔波，早就被伤透了心的她，有一天会被一个别人口中的傻子温暖到。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可以待人至诚至真。只是，从前的她没遇到罢了。 「回头我让小秀他爹帮你们算算，你们一家三口到秋天还要多少粮食。你这次可得算计好了，节省着点花，不能净买那大米白面了，要多配些粗粮才行。粗粮做好了，又顶饿又好吃呢。」 「一会你尝尝小秀蒸的这玉米发糕，可好吃了，就是那白糖不便宜，下次得少放点。这过日子啊，就是这样，不能为了吃那三天的大米白面，后面都饭都吃不上了。」 梅氏本来还有些感伤，很快又被徐氏逗笑了。 「行，以后这些，都让嫂子说了算。这些事，我都不懂呢，以后嫂子可得好好教我。到时候，我把自己擅长的那些，也交给嫂子。」 刚走出房门，要去堂屋吃饭的周秀才父子两个，突然一起停了脚步，又莫名同时加快了脚步，快速进了堂屋。 小秀心中暗笑，管家这事，她娘好像也不擅长呢。 徐氏见小秀已经做好了早饭，赶紧过去帮忙，将东西一样一样端上桌。小秀则去了后院，简单的扫了扫院子。 周家人口少，不种园子，也不养鸡啊猪啊那些家禽。只在后院养了马，还是拴在马厩里，不会放出来。所以，这院子里干净的很。倒是那柴，要再拾些了。 小秀将这活计记在了心里，又去了前院，准备把院子也扫一扫。杨顺子进院正好看到，便将那扫帚抢了去。 小秀一时无事可做，鬼使神差的，竟然绕到了东边周文的屋子外头。 在周文屋外的窗下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杨小秀感觉自己好像要做贼一样，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她突然很想那个人。可是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坐在这里，想着屋内躺着的那个少年，感觉就好像，她和周行之间离的近了一些。 第41章 屋内，周文缓缓睁开了眼睛，半个多时辰没有疼痛的睡眠，让他此刻耳聪目明。 他躺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猜测着窗外那人的身份，心里期盼着她/他能做出点什么作死的行为，让他可以借机活动活动筋骨。 再这样躺下去，他就算不被病痛折磨的自我了断，也得无聊死，或者彻底忘记了自己走路自己跑跑跳跳的滋味。他现在，就已经无聊到，想要帮着两个小孩子一起养地龙了。 说到养地龙的法子，他应该是在大渊的哪本农书上看到过。论农业的发达程度，大庆远远不及大渊，农业落后，就意味着国力强盛不起来。龙椅上的那位，不想着如何富国强民，还妄想一统天下，真真是可笑至极。 他当年跟着某个人出使大渊的时候，还曾经特意找了几本农书带回来，丢给了工部的几个老家伙。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重视起来，有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可以提高粮食产量的。不过就算有，估计三年五载的也传不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小秀，你坐在这干啥呀？」 杨顺子扫完院子，一回身，就看到自家妹子抱膝坐在东屋的窗台下边发呆。 「秀儿啊，你咋了？」 杨顺子大步走过去，悄声问道。 「是不是哪里不舒坦了？还是这几天累着了？你说你，自小身体就不好，昨天咋还和娘一起下地了呢？快上来，哥背你回家去歇会儿。」 杨小秀连连摆手，又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起身，走出了十多步，这才敢伸手拍去身上的灰尘。 「哥，我没事。我就是看那块地方干净，坐下来歇一会。哥，你去拾些柴吧，正好周叔还在吃早饭呢，你还得等好一会。多拾些，这院子紧挨着山，比咱家凉多了。咱把柴火备足了，让周叔他们晚上也能烧一烧，暖暖屋子。」 「我先去厨房看看，中午做些啥菜？再问问婶子，有没有要洗的衣裳。」 小秀不停的说话，好掩饰她的难为情。 「秀儿啊，你看着有那能带回去的活计，就带回家去做，带回去咱家人都能帮忙。」 「还有啊。」 他犹豫着往前一步，挠了半天头，才说出来。 「那边是那位周家大兄弟的屋子，你下次别去那边坐了。要是被人看到了，会误会说闲话的。」 「我知道啦 ，哥。」 床上的周文听了外面两位自以为他听不见的「悄悄话」，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脸，嗤笑了一声。 从前，他最讨厌别人说他长的好看。现在看来，长的好看也不是完全管用的，起码那个有趣的小姑娘，就绝对不是因为他的好看才犯花痴的。 那天，小姑娘见了他，那小奶狗终于找到了主人一样的小眼神，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有人拉着，小姑娘估计就扑到他怀里了。说实话，他还是挺期待那样的场景的。 可惜了。 想到这里，周文突然伸手，把床边那一摞书推倒在了地上。 小秀兄妹立马噤了声，侧耳去听屋里的动静，屋中的声音没了。过了一会，又传出扑通一声，似乎还夹杂着压抑的呼痛的声音。 「哥，你快进去看看，我去叫人。」 她朝着堂屋跑去，与匆忙跑出来的周小武撞了一个正着。 「小武你快来，周大哥好像摔了。」 小武冲进他哥的屋子时，就见他哥正好好的倚靠在床头，一脸的不高兴呢。 杨顺子一脸窘迫的拿着两本书，一边小心翼翼的拍打，一边别扭的侧着身子，和他哥说话。 「大兄弟，你没事吧？我突然冲进来，没吓到你吧？我一着急，忘了自己手上有灰了，把你的书弄脏了，真是对不住了。」 周文面无表情，连温和都懒得装了，他正在生小秀的气呢。这姑娘是不是傻？他是看她可怜巴巴的，都跑到自己窗户下面蹲着了，这才帮她创造的机会。 结果呢？结果人家根本没有惊慌失措的跑进来看他，而是跑走了。 「娘，我哥没事，是书掉地上了，你们接着去吃饭吧。」 小武冲着屋外喊了一句。 梅氏探着脑袋看了看屋里的情形，眼睛眨了眨，竟然什么也没说，往回走了。这还是亲娘吗？ 「娘，我饿了。」 听到周文的喊声，梅氏连停顿都没有。 「这事找我没用，你找小秀吧。」 小秀站在厨房门口，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小武喊没事，她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转身进厨房忙活去了。她刚才特意给周文留了馅料，准备等他醒了再包馄饨。这东西就得刚包完就吃，不能泡久了。 「娘，帮我切几个芥菜疙瘩呗，切细细的丝。」 第42章 馄饨下了锅，小秀又试了试锅里留的两块玉米发糕，温度正好。 她又另起了一个小锅，拿碗底剩的一点肉馅，配上芥菜疙瘩切的丝，也不加盐，满满的炒了一大盘子。 久病之人，容易没胃口。腌好的芥菜疙瘩这样炒过，味道没那么重了，咸鲜适中，给他当一盘配菜正好。 嗯，晌午也能当一个菜。 「咦，我们刚才吃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菜？」 周小武过来给他哥端饭，见多了一碟小菜，顺嘴问了一句。 「你小秀姐姐特意炒的。」 徐氏傻乎乎大嗓门的嚷了一句，小秀的脸悄悄红了。 「娘，这是给晌午准备的菜。」 顺子跟着周秀才去村长家取种子啦。 小秀娘俩又切了一棵酸菜备着，就准备先回去啦。她们想先去地里帮着干一会儿活，然后再来周家做晌午饭。 周小武练习完他爹规定的大字，兴冲冲跑出来，喊小虎再去后山玩。 「咦，婶子，你看到小虎去哪了吗？」 小秀娘俩这才发现，进院就一直蹲在墙角玩的杨小虎不见了。几个人前院后院的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小虎。徐氏喊了好几嗓子，也没人应她。 周小武发现，他家大黑也不见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肯定是我写的太久了，弟弟先去后山玩了，我去找找他。」 他转身，就飞快的往山上跑。那小身板速度快的，徐氏在后面看了吓一跳，赶紧叮嘱他。 「弟弟没事的，你别急，慢点跑，小心摔了。」 小秀的心突然突突跳得厉害，她也跟着喊起来。 「你别进那林子里，找到了小虎，先带他回来说一声再去玩，找不到就赶紧回来报信。」 周小武也不回头，只是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没事，那小子皮着呢，肯定去后山玩啦，他哪天不往后山跑几趟？」 徐氏浑不在意。那些猛兽，都在大山深处呢，轻易不会出来的。再说，那林子外头，还有早些年村子里特意围的栅栏挡着呢。小虎又一向机灵，知道只能在后面这个小山头转悠，从来不会往里面跑的。 「娘，我们往后面走一走，迎一迎他们吧。」 小秀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啦。 「你们还是在这等一会吧，小武那孩子跑的快，别回头你们没碰上头，再走岔路了。」 梅氏含笑扯过两人，去堂屋中坐。她拿了绣篮，将一件刚刚完工的细棉布中衣拿出来，开始在边角处绣起了竹子。梅氏一边绣，一边悄悄打量小秀。 徐氏被她的绣艺吸引了目光，对她打量自家闺女的事一点也没察觉，小秀察觉到了，也没在意。 她对这位前世未曾见过卢山真面目的无缘的婆婆，也很好奇呢。 「小秀的针线活怎么样？会绣花吗？」 针线活，小秀只会一些简单的缝缝补补，绣花绣草她是半点不会的。她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梅氏听了，反倒很开心的样子。 「婶子，家里有要洗的衣裳吗？今儿天气暖和，我去院里把衣裳洗了吧？」 梅氏想了想，找出了几件外衣丢给她。 小秀就坐在井边，搓洗起来，等她把衣裳洗好挂起来晒上了，两个孩子还没回来，她有些坐不住了。 「娘，咱们去找我哥和我爹，一起去后山找找吧。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别是碰上了什么厉害的东西吧？」 还没等徐氏说话，梅氏这个美人先大手一挥。 「没事，有小武在呢，他会照顾好弟弟的。」 梅氏这动作，和她娇滴滴的形象可有些不符，可惜没人注意到这点小细节，徐氏被梅氏扯回屋，一起研究花样子去啦，只剩下小秀在原地急的团团转。 「小武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呢。梅婶子咋能这么放心呢？」 她转了两圈，就跑去了后山。小秀一直跑到了上次她们全家一起去的小山头，都没有发现两个孩子的身影。她一边往下走，一边又把小虎常去玩的几个地方看了，还是没有。无论她怎么喊，山林里也没有回音，小秀这次彻底慌了。 她下了后山，就要往自家地里跑。没跑两步，她又退了回去，跑回了周家。 小秀进了院子，就直奔东屋而去，咬着牙敲响了房门。 梅氏正拉着徐氏看她画的花样子，敲门声一响，她的动作就顿了顿，然后又拉着徐氏，高声谈笑了起来。 周文从醒来到现在，身体都难得的轻松舒适，他正无聊的翻着一本兵书，小秀就来敲门啦。 「周……，周大哥，小虎不见了，小武弟弟去找他，也不见了。」 第43章 「周……，周大哥，怎么办？」 小秀没发现，她一见到这个少年，说话就不自觉的带了哭音。 小秀知道他是少年周文。 他不是那个本领高强的周行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直觉。 他很厉害。 他能告诉她，现在都应该做些什么。 周文心中满足的长叹一声。 终于又看到了。 这次是小奶狗遇到了困境，拼命奔向主人求救，然后一脸崇拜，全身心依恋的表情。 虽然这个小姑娘长的有点丑，此时的样子也狼狈极了，但是却莫名可爱，让他心里痒痒的。 咳咳，其实也不算太丑，还算清秀能入眼。 好吧。 看在她慧眼识英雄的份上，他就帮她一把吧。 「他们走了多久了？」 小秀咬了咬嘴唇。 「快到一个时辰了。」 「可是，我们能去玩的这个小盘龙山，就只有这么大一圈。」 「我都找过了，根本没有。要是人在附近，喊几声就能听到了。」 「我怕他们不小心进到山里面去了。」 周文点了点头，一脸轻松的示意小秀。 「那个柜子里有一管竹笛，你帮我拿过来。」 「再帮我倒杯水过来。」 「嗯嗯。」 小秀乖巧的点头。 她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然后才跑过去，打开了靠墙的那个柜子，拿出了那管紫色的笛子，递给了周文。 周文看着小姑娘一脸乖巧的侯在一旁，眼巴巴的等着他喝完水，又来接杯子，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接着，眼圈也红了。 以前她从玉佩里出来放风的时候，周行之也总是会伸手，想做这个动作。 可是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而已。 他根本碰不到她。 周文还以为自己把人家姑娘吓着了。 「咳咳，头发乱的跟杂草堆似的。」 他不自在的掩饰了一句，就赶紧拿起了笛子。 一阵轻快的笛声响起。 笛声很好听，曲子却特别短。 周文吹完这首短曲，就停了下来，一边心中默数，一边凝视细听。 小秀一脸忐忑的望着他。 过了片刻，周文皱着眉头，再次拿起紫竹笛，吹了一首不同的曲子。 同样很好听，曲子却更短了。 他吹完，再次闭上了眼睛，凝视细听。 等他第三次举起笛子的时候，脸色已经十分凝重了。 笛子还未吹响，山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周文立刻变了脸色。 「去村长家找我爹回来。」 「当着村长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让他们组织人进山去找人。」 「把他们去后山的时间说的再长一些。」 「记着，不要说我吹笛子的事，知道吗？」 「还有，你报完信就回这里来等着。」 「若是小武他们回来了，你就点一堆柴火给上山的人报信。」 「记住了吗？」 「嗯。」 小秀点了头，便毫不迟疑的转身出了房门，向村长李铁山家跑去。 一直留意东屋动静的梅氏，等到小秀出了院子，就赶紧收起了花样子。 「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的。」 「怎么还不回来呢？」 「要不，嫂子还是去地里喊一下老杨大哥，劳烦他去后山找一找吧。」 徐氏这会也有些担心起来，忙出了周家，去找杨有田了。 梅氏将她送走，就赶紧去了东屋。 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周秀才正在村长家里闲聊春耕的事情，耳中听到第一段笛声，他不由愣了一下。 等到第二段笛声响起，他就变了脸色，起身提出了告辞。 杨顺子不明所以，背起种子就跟在他身后往外冲。 两人刚走出村长家的院子没多远，一般人听不到的求救哨声就响起了。 「快去和李铁山说，小孩子贪玩进了后山，走丢了。」 「怕是不小心走进山林里边去了。」 「让他赶紧找人，帮着进山寻人。」 周秀才再也顾不得掩饰，大步流星的直接奔着后山去了。 第44章 杨顺子手里一松，背上的袋子便落在了地上。 他啥也顾不上了，撒丫子就往回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村长家的院子。 「你咋知道的？」 「家里找来了，咋说的？」 杨顺子当时就愣了一下。 是啊，他和周叔才走出院子，没见到啥人啊。 周叔是咋知道两个小的进山了呢？ 「哥，你愣着干啥呢？」 「快去地里找咱爹回来啊。」 「我来和村长伯伯说。」 小秀冲进院子，一扯她哥，自己则大口大口的喘气。 「村长伯伯，求您帮帮忙吧。」 「是小虎……」 小秀话音刚落，李铁山就两话不说的出门喊人了。 住的地方离山脚近的几户人家都被惊动了。 李铁山组织了十几个壮劳力，又会合了杨有田父子，带了一些铁锹锄头镰刀啥的家伙事，准备进山了。 「村长伯伯，如果弟弟他们回来了，我就在院里升一堆柴火给您报信。」 李铁山看了小秀一眼，沉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挥，率先往山上走去。 张大壮也在这群人中。 这次，他家里的几个兄弟都跟过来啦。 他几次想找机会安慰小秀两句，可是身边总是有人，最后也没能开口。 小秀看着人群上了山，又往周家的方向跑。 周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梅氏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秀敲了半天东屋的房门，也没人应她。 她推门进去，床榻上的少年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小秀呆立了片刻，又发疯的跑去了杨老三家。 她记得，上次小平安出事的时候，周秀才赠了两瓶药的。 镇上的大夫说了，那两瓶药，可是好东西。 刘氏听了小秀的话，忙将那两个小瓷瓶从她的匣子中找出来，递给了小秀。 「今年这是咋地啦？」 「这事咋一桩连着一桩呢。」 「别是冲撞了啥吧？」 「秀儿啊，你别担心，不一定就是跑到山里头去了，许是在哪玩疯了呢。」 小秀感激的对刘氏点了点头。 她现在顾不上和刘氏多说什么，拿了药便匆匆告辞啦。 她还得回周家守着呢。 万一两个孩子回来了，她还得点火给进山的人报信呢。 一路上，小秀都幻想着。 呆会，她推开周家的院门，小虎就突然蹦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小家伙又叽叽喳喳的献宝，和她说，在哪挖着地龙啦，捉着知了啦。 可惜，她推开了周家的院门，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院子里静的可怕。 她前院后院走了一圈，发现连那匹神气的大马，还有那只据说能吃人的大狗都不在。 她在院子里晃悠了半天，才想起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 烧完热水，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只好又坐回到了东屋窗户下面那块地方。 「谁让你吃那药的？」 「你爹不会进山去找人？」 「我不会进山去找人？」 「用得着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吗？」 梅氏此时，恨不得拿鞭子抽家里的两个熊孩子一顿。 一个跑山里捉野猪玩去啦。 这个更气人。 他自己的身体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 「若不是有那几个拖后腿的，小武用得着别人去救？」 「更何况，还有大黑呢。」 「你没看那野猪都惨成什么样了？」 「用得着你去补刀？」 「谁让你逞英雄的？」 「就算小武不行，还有我和你爹呢。」 「你看看你现在，脸白的跟一只鬼似的。」 「你一个跑去救人的，比那两个被救的小家伙看着还惨呢。」 周文一张脸越发的苍白了。 他强撑着连连告饶。 「娘，我知道错了。」 「娘，您就别骂我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 「我养些日子就好了。」 「再说，我哪知道道长那应急的药这么不靠谱啊，要不是……」 他话未说完，一眼就望见了自己窗下，那个抱着膝盖可怜巴巴等在那里的小姑娘。 小秀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周文被一个老道背着，面无血色的样子。 第45章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人也下意识的就飞奔了过去，拉起了周文的一只手。 「你……」 清虚早就发现家中有人了。 他在进门的时候，就刻意慢下了脚步。 没想到，冲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小女娃？ 还对着文儿哥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小姑娘，你先别哭。」 「先带我把他放床上去。」 「嘿嘿嘿。」 「你放心，有我老道在，臭小子这口气咽不了。」 梅氏被这话气的，就要瞪眼睛。 「听话。」 「我没事。」 「去外面守着。」 「别让人发现我和娘出去过。」 「也别让人发现道长在这里。」 周文仿佛不受控制般，用一种他自己都想像不到的温柔口气跟小秀说了这一番话。 就好像，他曾经说过了无数次一般。 话刚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清虚老道和梅氏都惊的目瞪口呆。 小秀却已经听话的转身出去了。 「婶子，厨房里有热水。」 「需要的话，您就喊我。」 小姑娘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两个人这才回神，喂药的喂药，诊脉的诊脉。 等到梅氏出了房门的时候，周文的脸色已经缓过来一些了，不再白的吓人了。 梅氏在门口停了一下，仍然坐在窗下的小秀赶紧站了起来。 「梅婶子。」 梅氏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叹了一口气。 现在不用清虚道长确认，她也相信，这个小姑娘就是她们要找的人啦 。 可是，自己儿子对着人家小姑娘这副模样，又让她十分惊疑。 如果真的是她，对儿子到底是好是坏？ 「一会村里人回来，你注意一下，别说漏了嘴。」 「婶子，我记住了。」 小姑娘的样子乖的不能再乖了，扯着她的衣袖眼巴巴的问。 「小武弟弟和小虎都找到了吗？」 「嗯。」 「那两个孩子都没什么大事。」 「就是身上有些小伤口。」 「他们是跟着村里人一起走的，估计也快到了。」 「一会回来了，让你周叔给他们包扎一下就行。」 小秀仍然眼巴巴的看着梅氏，又去看周文的房门。 梅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咳咳。」 「文哥儿没事。」 「唉，就是白调养这些年了，白喝了那么多的药，受了那么多的苦。」 「唉。」 小秀这一刻，又羞又悔又愧疚，百般滋味在心头。 她实在不该如此冒失的跑去找他拿主意。 「周叔不在，我就想找一个能拿主意的人，是我昏了头……」 「梅婶儿，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咳咳，也不是你的错。」 「早点发现才好。」 梅氏的神情，看着倒是没有生气。 说起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要换在从前，哪个小蹄子敢找借口接近她儿子，梅氏早把人扔出去啦。 这会，她却巴不得小秀能多往她家文哥儿身边凑凑呢。 现在谁还管她是村姑还是尼姑呢，只要能让她儿子平安，就是好姑娘。 梅氏决定，今天晚上就找清虚道长确认一下，小秀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想到这儿，她反而出言安慰小秀。 「两个孩子都平安，就比什么都强。」 文哥儿赶上山的时候，两个孩子那边的情形是很惊险的。 这也是万幸。 正好小姑娘去找了自家儿子，他又动用了自家的联络手段和小武那孩子确认了一下他们的处境，这才能及时赶过去。 如果他们再晚一些发现，哪怕晚了一刻钟找到两个孩子，他们都很可能已经出事了，根本坚持不到他们找寻过去了。 这也是梅氏没有生小秀气的另一半原因。 「一会要是有人来的话，你帮着婶婶拦一拦。」 「我这心口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屋躺一会儿。」 小秀看着她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了然点头。 前世，这位婶婶从来不出门。 村里人都没有见过这位秀才娘子的长相，都好奇的不行。 只有那一次，她和周文订婚的时候，梅婶婶出现了，却是带着厚厚的面纱出现的。 第46章 从那以后，村里就有传言说，秀才娘子是一个丑八怪，脸上全是吓人的疤痕，所以才天天躲起来不敢见人的。 小秀那天见到了这位的真面目，也和她娘一样，被吓住了。 原来不是只有长的丑的女人，才害怕见人的。 还有像梅婶婶这样，因为长的太好看了，怕给家人招来祸事，才躲起来的。 小秀干脆关了院门，去了院外等着。 「秀儿啊，小虎找回来没有？」 「咋就让他自己跑山上去了呢？」 杨老太太隔着大老远，就喊了起来。 老太太急的连跑带颠的，徐氏要扶她，被她生气的一把甩开啦。 「小秀呀，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娘就只知道说，一堆人上山去找了，让我别着急。」 「这咋能不着急呢？」 「这个臭小子，回来非得赏他一顿竹笋炒肉。」 「你快好好和奶说说。」 「这孩子啥时候不见的？」 「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秀扶着杨老太太去了前面的大树下坐着，那里有一个大树墩，可以坐人，视野又好，无论从哪边回来人，都能看到。 「奶，你别急。」 「我爹他们已经进山好一会儿了，估计这会都往山下来了。」 一直慢悠悠跟在后面的何氏这会才跟上来。 何氏一来，眼睛就滴溜溜的转着，伸长了脖子往周家院子那边打量。 「娘，咱这么站在人家门口说话，不合适吧？」 「咱是不是应该进去拜访拜访秀才娘子啊？」 「我可是听说，那周家的小公子是和小虎一起丢的？」 杨老太太听了，只觉眼前一黑。 「啥？」 「秀儿啊，你大伯娘说的是真的？」 「就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小武？」 「奶，小武弟弟他是进山去帮忙找小虎了。」 「哎哟，我这头晕的很。」 「小秀，你快扶我一把。」 杨老太太平时再能干，那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 如今一听说，自家小孙子把东家的小公子给拖累的一起丢了，头也晕，心口也疼。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二儿子好不容易多了几亩地种，就出了这事。 这就算两个孩子毫发无伤的找回来了，东家也得罪了呀。 要是那小少爷再出点啥事，那可真是…… 杨老太太自己吓自己，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眼看着脸色都不好了。 「娘，你别急呀。」 「我有法子。」 何氏赶紧转移话题。 她说这事，可不是为了吓老太太的。 「我们现在就去周家，探望秀才娘子。」 「她这会，心里肯定也怕着呢。」 「咱们趁这会好好安慰安慰人家，再替二弟二弟妹赔一个不是，多说几句好话。」 「把态度表明了。」 「若是两个孩子被找回来了，没啥事。」 「也许秀才娘子看在咱们一片诚心的份上，就不收回那地了呢。」 杨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大儿媳妇这次说的有些道理。 这会，老杨家是得拿出点儿态度来。 人家孩子也丢了。 甭管这事咋发生的，这事怨谁，咱上门安慰几句，怎么也比不露面强。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 「你去敲门吧。」 「哎。」 何氏刚答应了一声，小秀就赶紧拦人。 「大伯娘，您先等等。」 「奶，这会不行。」 「婶子刚才一着急，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刚吃了药躺下了。」 「我就是怕把她吵醒了，这才出来等的。」 「再说，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咱进去又说起这事，我怕她激动起来，病再重了。」 「咱还是等一会，等两个孩子被找回来再说吧。」 何氏一下子就落了脸。 「小秀，这事可不是你能掺和的。」 「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轻重……」 「二弟妹啊，真不是嫂子要说你。」 「你家这几个孩子，是得好好管管了。」 「六岁也不小了，也该懂点事了。」 「这孩子是好是坏呀，全靠父母教导。」 「你看我家那两个儿子，还有小雪，哪个不是人见人夸的？」 第47章 「这孩子呀，你得用心教。」 「最起码要懂得孝顺长辈。」 「这长辈说什么，都想掺和掺和，非要插几句嘴。」 「这样的事，我家小雪可从来不会做。」 小秀假装没听到何氏的话，只一心盯着那下山的路。 徐氏呢？ 她是真的压根半句没听进去，光着急了。 「娘，回来了，回来了。」 「您看，周秀才和顺子背着的，不就是那两个孩子？」 小秀一看到这群人，就往山上跑了。 远远的，一大群人正走下山来。 周秀才背着周小武，身旁跟着一条半人多高的大狗。 原本威猛不已的大狗，此时一瘸一拐的，狼狈的很。 杨顺子背着杨小虎，走在周秀才身边。 杨有田则被张大壮扶着，落在了他们身后。 杨小虎一看到姐姐到了近前，就咧开小嘴笑了，还挥舞起了小手。 「姐，姐。」 小秀到了近前，才看清两个小家伙身上好多的血。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是伤到哪了？」 小虎这臭小子，一副显摆的样子，昂着头傻笑。 「姐，这不是我们的血。」 「姐，你咋不往后看呢？」 小秀哪还顾得其他，看了小虎，又去查看小武的情形。 「小秀姐，别担心。」 「我和弟弟没事，就是身上刮了几个口子。」 「没事的。」 张大壮看着小秀掉眼泪，急的不行，也跟着帮腔。 「小秀妹妹，你别担心，两个小家伙厉害着呢。」 「他们身上，都是这头野猪的血。」 「是啊，丫头，你看看咱们抬的是啥？」 村长李铁山正跟着几个年轻后生走在一起，见小秀这副样子，也笑呵呵的说道。 小秀回身望去。 他们后边的人特意让了一条道，把抬东西的人露了出来。 好家伙。 一头血呼呼的大野猪，得有好几百斤的样子。 「嘿嘿。」 「姐，这野猪可是我和小武哥哥，还有大黑的功劳。」 小秀还没等说什么，就一眼瞧见了走在最后的几个人。 她爷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 大伯光穿着里面的袄子，一脸的气愤。 两个堂哥则头也不抬。 在他们中间走着的，竟然是披着大伯外衣的杨小雪。 她似乎冷的厉害，一直在发着抖。 她的裙子下面，还在滴水呢。 最后一个垂着脑袋湿着衣衫的家伙，竟然是刘水生。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哎哟。」 「这么大一头野猪，这是在哪猎的呀？」 「这得多少斤啊？」 这会，何氏妯娌两个扶着杨老太太也迎上来了。 杨老太太见了那头野猪，也吓的够呛。 「这东西死透了没有呀？」 「可别再……」 「婶子别怕。」 「补过刀的，死的透透的了。」 「两个孩子也没事。」 「就是你家……」 李铁山瞥了一眼何氏，止住了话头。 眼看着，也到了山脚下了。 他回身对着身后一群人发了话。 「大家伙辛苦了，今儿就先散了吧。」 「两个孩子一身的伤，怎么也得先让大夫给看看，包扎包扎。」 「大壮，你们哥几个帮忙把那野猪直接抬到周兄弟家院子里去，然后也先回了吧。」 「别的事，大家伙嘴下留德，别多说。」 「都忘在肚子里吧。」 周秀才也笑了笑，开了口。 「今儿的事，谢谢大家伙了。」 「大家伙先回去吧。」 「改天我和杨二哥再请大家伙吃野猪肉。」 「好嘞。」 「秀才老爷甭客气。」 有了这句话，大家伙心里便踏实了。 一群人三三两两的，飞快的散了。 何氏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几百斤重的大野猪身上。 自从看到那只野猪，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过。 张家的几兄弟抬着野猪往周家走，她也跟在人家后面往周家院子里去了。 第48章 有些走的慢的，还有故意磨蹭着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村民，看了何氏这副样子，都互相挤眉弄眼的，憋着笑。 杨有义的脸红的，跟关公似的。 他实在没脸去唤何氏一块走。 一家人只想悄无声息的，快点回家去。 这时候，杨小秀抱着一件玫紫色的披风追了出来。 她跑到杨小雪身边，直接用那披风将人裹了起来。 杨小雪抬起头，目光茫然。 这披风，是杨小秀特意去找梅氏借的。 「爷，大伯，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我和周家婶子说好了。」 「我和大姐先去她屋里，借身衣裳让大姐换了再回去。」 杨小雪从这里走到家，可是要穿过将近大半个村子呢。 她要是就这副样子走回去，还不一定会被传成啥样呢。 小秀说着，就要扶着杨小雪往周家去。 「不用了。」 一直神情恍惚的杨小雪突然伸出手，紧握了一下小秀的手。 她的手冰凉，小秀被她碰到，就是一个激灵。 她心中的不安更浓了。 前世，杨小雪明明是在几个月后，刘杨两家谈婚论嫁，即将下聘的时候落的水。 后来…… 可这件事，现在提前发生了。 有些事，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该发生的，似乎还会发生。 「不用。」 「用不着遮掩。」 今天的事，无论如何遮掩，都肯定是会传出去的。 人的八卦本性，杨小雪比谁都清楚。 前世，她可没少利用这一点，帮着刘水生打击他生意上的对手。 去了周家，不过是又多了一些人看到她的狼狈罢了。 小秀恨不得打她一巴掌。 「不是为了这个。」 「你着凉了，现在得赶紧换身干衣裳才行。」 「要不然，会生病的。」 「等回家了，一定要在热水里多泡一会，再多喝几碗红糖水。」 杨小雪瞬间就领会了小秀话中的含意。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好，我和你去换衣裳。」 这么一耽搁，就有人注意到了杨家人要离开的事。 杨有义不想丢人，没有出声招呼何氏一起走。 有人却不怕。 反正丢的，又不是他们的人。 孙家的二小子孙铁柱就吊儿郎当的出声了。 「我说杨大婶子，你这是干啥去呀？」 「那是人家周家的院子，您可别进错了门。」 他旁边站着的矮个子少年也跟着逗趣。 「哎哟，婶子，你快别稀罕那野猪了。」 「还是赶紧回家给闺女准备嫁妆去吧。」 「再说，妹子也得赶紧回家，换身衣裳不是？」 孙铁柱瞥了耷拉着脑袋的刘水生一眼，跟着小矮个一唱一和的。 「净瞎说。」 「一只野猪，婶子有啥可稀罕的？」 「水生兄弟对那林子熟着呢。」 「等办酒席的时候，让水生兄弟再去捉一头野猪不就得了。」 这个孙铁柱，和刘水生从小就不对付。 两个人都是村里的孩子头，谁也不服谁。 从小到大，这二个可没少打架。 他这会自然不肯放过奚落刘水生的机会啦。 「哎哟，水生哥那么能耐啊？」 「那刚才见了野猪，咋还吓晕了呢？」 「我咋只看见两个孩子引着野猪到处撞，没看见水生兄弟出过一份力呢？」 矮子大笑。 「谁说的？」 「水生哥哥明明出力了的，要不杨家妹子咋……」 孙铁柱突然踢了他一脚，矮子立刻闭了嘴。 他们只想恶心恶心刘水生，没想攀扯杨小雪。 矮子刚才就是说顺了嘴。 杨小伟之前一直揪着刘水生不放，此时却松开了手，奔着孙铁柱就去了。 「你胡说八道啥呢？」 「你知道啥啊？」 「就敢在这胡说八道？」 何氏发现了自家闺女的狼狈样，就懵了。 这是咋回事？ 她家小雪不是被刘水生找出去，说刘家准备哪天上门提亲的事了吗？ 没等她咋呼出声，就被赶过来的杨老太太一把掐在了胳膊上。 第49章 「伟子，嚷嚷啥呢。」 「奶有些头晕，你过来扶我一下。」 「既然小虎没事，咱就先回吧。」 「亮子，你水生哥自己能走，用不着你扶。」 「你去扶着你爷。」 「咱家去了。」 杨老太太冷着一张脸，也不说别人怎么样，只管指使自己孙子。 李铁山刚才跟着进了周家，看两个孩子的情况去了。 周秀才一边给两个小家伙上药，一边和他商量，什么时候杀猪，今天来帮忙的人家，一家分多少肉合适的事。 周家现在是四口人倒下了三个。 这事，他家是张罗不起来了，便想劳烦李铁山帮忙。 其实，这不过是找个借口。 那屠户，你给了钱，自然会帮你都收拾妥当了。 这主要，还是想找个理由，多分李铁山点东西，答谢他找人上山的事。 分肉的事，有了李铁山在，也稳妥些。 虽说村里人到的时候，那猪已经倒下了。 但这猪，还是大家伙补刀，彻底弄死的，也是大家伙帮着抬回来的。 周秀才自然不会舍不得几块肉，让人说嘴。 可架不住村里人家多是非多。 这肉是光分给今天来帮忙的，还是都分一点，怎么分？ 这事，就让村长拍板吧。 李铁山刚从周家院子里出来，正好听了这些话。 他横眉一扫，冲着那说风凉话的两个家伙大步走了过去。 「孙铁柱，周小胖。」 「你们两个混小子，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吧？」 「没有没有。」 「看您这话说的。」 「我们这不是看大婶子为了野猪，连闺女都不要了，这才好心提醒的吗？」 孙铁柱两个不等李铁山走到近前，立马溜了。 李铁柱又挨个点名，留下来想看热闹的人，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周秀才这会也安顿好两个孩子，出来了。 见了这情形，便来给杨家人解围了。 「老杨大叔上山帮忙找孩子，肯定累了。」 「我让顺子赶车送你们回去吧。」 「这样也好。」 「你们就坐周兄弟家的马车回去吧。」 李铁山叹了一口气。 「老杨大叔。」 「今天这事，就算咱能挨家去解释叮嘱，恐怕也管不了多少用。」 「你们还是回去，好好问问孩子到底是咋回事。」 「然后再商量接下来咋办吧。」 他说完，看了一眼到现在都毫无表示的刘水生，摇了摇头。 「至于这小子，还是让他赶紧回家，和他家里人说说这事吧。」 「这事，就是把他留下，恐怕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等杨老大一家都走了，小秀又匆匆的往回走。 小虎就睡在了周家。 这孩子，刚被背回来时还兴奋的不行。 等进了屋子上了药，就又疼又累，立马昏睡了过去。 周小武也睡了。 众人把两个孩子放在了一个屋里，正由徐氏守着呢。 「小秀妹妹。」 张大壮一直留到了最后。 此时，他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和小秀说上了话。 「小虎没什么事吧？」 「我在山上的时候，给小家伙看了看，应该没啥大伤。」 「没事。」 「周叔已经给他上过药了。」 两个孩子身上有摔的伤，也有划破的伤口，看着挺吓人的。 不过，好在伤口都不深，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是这两天，这两个小家伙要受些疼，遭点罪了。 「那就好。」 「小秀妹妹。」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到的时候，你大堂姐和那个刘水生，头碰头的晕倒在了草地上，被大家伙撞了一个正着。」 「这事恐怕有些麻烦。」 「大爷大奶他们回去，可得好好合计合计，赶紧让刘家来提亲。」 「我前天去镇上买东西，去了刘家铺子。」 「正好听到刘家婶子和人说，要给刘水生相看镇上的姑娘呢。」 「对方好像也是一户做生意的。」 张大壮提醒了这件事，也没有多留。 「这边要是有啥活计需要帮忙的，就让顺子去我家喊一声。」 第50章 在这村子里，啥事都传的快着呢。 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杨有田家租种了周家的地，小秀娘俩在周家做工的事了。 小秀应下了，张大壮就带着兄弟们告辞了。 李铁山也先回家去了。 一进周家的院子，就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那只野猪，就那样被扔在了院子中央。 当初众人将野猪放下来时，小秀感觉那地面都跟着颤了起来。 见两个小家伙睡的挺好，徐氏便出来帮着小秀忙活起晌午饭来。 杨顺子送完大伯一家人，就直接去了村里的屠户家，和他定了明天一早，过来杀猪。 这大半天，过的实在惊心动魄的。 两家子人都筋疲力尽的。 小秀也没做啥复杂的菜式，就是把早上从家里带来的两大棵酸菜炖了，加上那一大盘子的炒咸菜，又做了点主食，就开饭了。 杨有田一家也留下来用的饭。 他们一会得帮忙把那猪先冲洗一下，再把院子里收拾收拾呢。 要不然，这气味太重了。 满地血呼呼的，也没处下脚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这事，到底是咋回事，还得等两个孩子醒了才能弄清楚呢。 「唉哟。」 「这小武子出息了啊。」 「都能猎野猪了。」 「这小子天生的一把好力气，总算没有浪费。」 那清虚道长，躲在周文屋里，看着院子里的野猪直流口水。 「大妹子，你好点了没有？」 「要不我在这陪你一晚吧？」 「你看现在，你家里的两个孩子，病的病，伤的伤，秀才老爷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啊。」 杨有田一家，把院子的地面和那野猪冲刷的干干净净，把能干的活都做了，又把晚饭做好了，就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徐氏看着梅氏一脸的虚弱，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一直抚着胸口，有气无力的梅氏赶紧推拒了徐氏的好意。 「我已经没事了。」 「这就起来了。」 「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 「小虎这孩子，今天肯定吓坏了。」 事实上，徐氏刚一离开，梅氏就放下了手，从床内侧藏着的匣子里摸出了一块点心吃。 梅氏一想到，明天要请人来杀猪分猪肉，她还得在屋子里躲上一天，就忍不住郁闷。 这两个熊孩子，真是得找机会好好抽一顿才行。 杨有田坐在堂屋，跟周秀才说着话。 自从进屋，他就一直不安的搓着手。 「秀才老爷呀，今天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都是我家小虎不懂事，这才惹出来这么多的事。」 「还连累的小武那孩子也跟着受了伤。」 「又劳烦您帮着上山救人。」 「我们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直到抱着杨小虎走出门，杨有田还在那喃喃自语呢。 「这可真是。」 「这人情越欠越多，咱拿啥回报人家呀？」 小秀的心里也挺沉重的。 她今天太冲动了。 以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家人了。 无论一家人如何纠结，心中如何难安，回到家里，还是得忙碌起来。 一家人的晚饭要做。 二十只小鸡仔要喂，后院的茅草屋里的山鸡也要喂。 小秀趁着她娘做饭的功夫，把鸡都喂好了，就抽空去了一趟杨老三家，把那两个药瓶还了。 「里面的药都没动。」 「周叔说了，小虎他们的伤，都不严重，用不到这么好的药。」 「这药送给您家了，您就还收着吧。」 「那行。」 刘氏接过了两个瓷瓶。 「这可真是。」 「人没事就好。」 「还好是虚惊一场。」 「小虎这孩子，真是有福气。」 杨老三家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等后天杨有学和人倒休，回来搬家了。 小秀说了要借杨老三家菜园子种菜的事。 刘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反正园子在这荒着也是荒着。 她再舍不得这菜园子这地，也没办法。 他们两口子也不可能来回折腾。 要不然，她还不如不搬去镇上呢。 一想到去了镇上，就要多出来的各种花销，刘氏就掩不住担忧。 第51章 杨小秀一向嘴笨，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好说定了搬家那天早点来帮忙，就起身回去了。 连两个孩子都没顾得上哄一哄。 她惦记着小虎呢。 吃饭的时候，小秀才注意到。 杨有田和杨顺子两个人，这一天，又是下地干活又是上山寻人的，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脏的不行了。 小虎换下来的那身衣裳，更不用说了，脏还不算，还刮破了不少地方，缝补就得费不少功夫。 吃了饭，娘俩抓紧时间把一家人的衣裳洗了晾上，就去睡了。 因为不放心小虎，小秀和徐氏都是陪着他睡的。 半夜的时候，杨小虎迷迷糊糊的喊饿。 小秀赶紧起身，将锅里一直温着的粥端来，喂他吃了一碗。 小家伙愣是就那样闭着眼睛，半梦半醒的吃完了一大碗粥，又接着呼呼大睡了。 小秀她们担心的什么孩子会不会受到惊吓做噩梦发烧啥的，一样都没发生。 第二天，杨有田一家，都早起了一个时辰。 只有杨小虎，还好命的一直睡着呢。 大家只以为他是因为昨天逃命的时候跑了太久，累坏了，都舍不得叫他。 实际上，是周秀才给他们上的药里，有止痛和安眠的成分。 他们自家的早饭，吃的特别简单，就是随便熬了点粥，热了几张饼，再切点咸菜。 一家人匆匆忙忙的吃完早饭，只留了小秀在家照顾杨小虎，其他人都赶去周家了。 徐氏得先去帮着把早饭做好了。 杨有田和杨顺子想趁着这个空档，把周家那前院后院再收拾一遍。 等周家人吃过早饭，村长和昨天就约好的屠夫也该上门了。 在十里屯这边，杀猪都是要趁早的。 小秀在家，也没闲着，一直屋里屋外的忙活着，还要时不时的进屋，看一下杨小虎的情况。 那只山鸡，因为杨小虎倒了半罐子的虫子在它旁边的草垛子里，它竟然不闹腾了。 小秀刚喂完那只山鸡，就听到前院有人喊。 「老二，弟妹，在家吗？」 她出来一看，竟然是何氏。 何氏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却还是能看出那份憔悴。 她见了小秀，立马有些讨好的笑了起来。 「小秀呀，你爹娘呢？」 「大伯娘捞了一些腌鸡蛋，送过来给你们加个菜。」 杨小秀愣了愣。 这样的何氏，她太多年没有见过了。 「大伯娘，您到屋里坐吧。」 「我爹我娘吃了早饭，就去周家了。」 「家里只有我和小虎在呢。」 何氏一脸的懊恼。 「哎哟，今天咋这么早呢？」 「小秀啊，那小虎起来没有呢？」 小秀这时，也明白过来几分了。 「伯娘还是去屋里坐吧。」 「我爹我娘本来想昨晚过去一趟，看看堂姐的。」 「只是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怕耽误了她休息，就没过去。」 「我们准备今天从周家回来再过去的。」 去大伯家的礼，她们都备好了。 也是准备的鸡蛋。 实在是这个时节，家里也没有什么别的能拿出手的东西。 这鸡蛋，还是上次何氏赔给她们的呢。 徐氏本来还想切一块肉添加进去的，被小秀拦住了。 那猪肉三叔只给了自家这一份。 她们还是不要拿出来，给三叔惹麻烦了。 何氏跟着小秀进了堂屋。 家里没茶，小秀就给何氏倒了一碗白开水。 「哎，没事没事。」 「小事没啥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她一向和你最亲。」 「小秀啊，你要是忙完了，有空就多去陪陪她啊。」 「那个……」 「小秀啊，伯娘想问问你，昨天小虎回来都说啥了」 「那么大一头野猪，咋钻出那围栏的呀？」 「这几个孩子还挺能耐的，愣是逃过一劫。」 「我这吓的一宿都没睡好。」 「你能不能给伯娘说说，当时到底什么情形？小虎和那周家的小少爷，回来都是咋说的？」 小秀实话实说。 何氏听说两个孩子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表情怪怪的。 「哦哦，那没事。」 「你先去忙吧。」 第52章 「伯娘在这等小虎醒了，再问问他吧。」 「你爷你奶也惦记着昨天的事，我问完了回去，正好也和他们好好说说。」 听何氏这意思，杨小雪昨天回去，竟然什么也没说？ 还是她担心两个孩子会不小心说出什么对杨小雪不利的话，先来叮嘱一番？ 「小秀呀，你娘平时在周家，都要忙些啥呀？」 「要不，我过去给她帮帮忙吧」 「正好，我也准备了一份礼，想要去探望一下那个小少爷。」 何氏听小秀说周家正在杀猪，竟然罕见的没有什么反应，更没有打那野猪肉的主意。 「那算了。」 「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等忙完了，你们就赶紧带着小虎，去给你爷你奶看一看吧。」 何氏一脸愁容的主动告辞了。 小秀看着她留下来的那二十个腌鸡蛋，不由有些发愁。 她家没东西还礼呢。 原本，她家只准备了十个鸡蛋上门探望的。 杨小虎还没醒，杨有田父子俩竟然回来了，拿上工具，就要下地干活了。 小秀一问，才知道是咋回事。 原来昨天他们走了之后，周老爷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过，说这刚死的牲口要是不马上放血割肉，就不新鲜了。 秀才老爷生怕糟蹋了这几百斤的野猪，干脆又去接了那屠户到家里去，连夜把那野猪收拾了。 今天一大早，周秀才就提着二十斤野猪肉，去了村长家。 村长替他拍了板。 但凡昨天上山帮忙的，一人分两斤肉。 李铁山知道周秀才不喜欢与村里人过多来往，便让人将肉抬去了他家院子，又让人去唤了那几家的人，排队去他家领肉。 杨老爷子一家没人去领肉。 李铁山就让张大壮把肉给他们送过去了。 这一下子，近百斤的野猪肉就没了。 其实换成一般人家，就买些菜，配点野猪肉炖的菜，请大家伙一起吃顿饭喝点酒就得了。 几桌席面，省着点用不了多少肉。 可是周家情况特殊。 周秀才是绝对不会给自家找这种麻烦事的。 他宁愿把这肉舍出来，当面还了这份人情。 也不知道是谁嘴快传出去的消息。 这十里屯的人，昨天杀了一头野猪的消息，竟然已经传到了镇上。 这肉刚送去村长家没一会，村里就来了一辆马车。 来的人，是镇上庆福楼的掌柜的。 他就是奔着这野猪肉来的。 这一冬天的，野味少的可怜。 如今好不容易开春了，又正是山里野兽最凶猛之时，酒楼里这野味早就断了货了。 这掌柜的姓陈，他一上门，就痛快的报出了八十文一斤的高价。 听说有三分之一的肉已经送了人，把老爷子心疼的呀，立马叫了伙计去村长家问一问，有没有肯卖的。 剩下的二百多斤野猪肉，周秀才是准备和杨有田家平分的。 这事，他自然要征询一下杨有田的意见。 那猪头，他肯定是要自家留下来的。 那上面的伤，可经不起细看。 其他的，倒是无所谓。 杨有田差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肉，他家可不能要。 自家孩子差点闯了天大的祸，人家不追究，他已经万分感恩了，哪还有脸分肉呀。 周秀才见他这样，便自己作主，将那野猪肉留下了十斤，又将猪头猪蹄留了下来，其他的都卖了。 「唉哟，我说秀才老爷。」 「这野猪肉，得处理好了，做出来才好吃呢。」 「你们在家里肯定做不出那味道。」 「倒不如将这肉全都卖给我，回头买些猪肉牛肉羊肉回来煮着吃。」 「再说这天眼看着要热了，你留这么多肉下来，也不好存放，是不是？」 「要是想吃这野猪肉了，你到我店里来。」 「我请客。」 「除了这猪肉，我再送你几道菜。」 「怎么样？」 周秀才只是含笑不语。 他倒不差这口吃的。 无奈家里藏着一个不忌荤不忌酒的道士。 要不是昨晚上他果断请人上门收拾了这野猪，让那馋嘴道士自己去后山烤了一顿肉吃。 估计他昨晚上也别想睡了。 他这会要是把这猪肉都卖了，那清虚老道还不得和他急呀。 第53章 他儿子的小命，可还要依靠人家帮忙呢。 好在这时候，小伙计那边又收购到了不少。 那些分到了猪肉的人家，一听到给的价钱这么高，大多数都选择卖掉了。 杨顺子去报了信。 杨老爷子家那份，一共八斤肉，也全都卖了，得了六百四十文钱。何氏这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真正的笑模样。 那陈掌柜临走前，还不死心的想让周秀才将留下的东西都卖给他呢。 按说他的酒楼守着这盘龙山，附近也是有不少猎户的。 那野味也是不缺的。 他应该不至于对着一只野猪，眼馋成这样。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从去年冬天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山里的野兽就好像都消失了一般。 甚至有好几伙猎户约着进了两次深山，竟然都只猎回来了几只山鸡野兔啥的。 连一只小鹿都没猎到，别说野猪这样的大牲口了。 前几天，镇长家里来了一伙贵客，吵着要吃这一口野味。 这间庆福楼就是镇长家里的产业。 陈掌柜接了命令，正愁着呢。 昨晚上就听人在传，说十里屯的两个小孩子上山玩，大人去寻他们，弄死了一头野猪抬回来了。 他这才一大早屁颠屁颠的赶来了。 杨有田爷俩下田去了。 明天再干一天，这地就翻的差不多了。 杨小虎醒了，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一个饼子，立马又是生龙活虎一小屁孩儿了。 这孩子也够没长心的，到这会还惦记着他的地龙呢。 「姐，我捉回来的地龙你喂小鸡了吗？」 「没有。」 「我倒粪堆里了。」 「我怕小鸡直接吃了会生病。」 「下次再捉到地龙，你和大哥帮忙洗一洗，咱把它用开水烫熟了再喂。」 「这二十只小鸡，咱们可得好好把它们养大。」 「一只都不能生病。」 「别的虫子，你回头也再捉一些，喂那只山鸡去。」 「自从你把虫子倒进去，它老实的很呢。」 「回头孵出小山鸡来，给你记上一功。」 杨小虎嘿嘿笑着，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他笑眯眯的凑到小秀身边。 「姐，不用给我记功。」 「我以后天天干活。」 「你帮我和爹娘求求情，让他们这次就别揍我了呗？」 「我也是被骗了，这才进的山。」 小家伙醒过来就东扯西绕的，半点不提昨天的事。 原来他心里清楚着呢，知道自己闯祸了，要挨揍。 「这事我可不管。」 杨小虎人小鬼大，最知道家里谁最疼自己，谁说话求情最管用。 他围着小秀跑前跑后的，想帮忙却伸不上手，急的直挠头。 「走吧。」 「在周家的人，现在应该都散了。」 「咱们去看看你小武哥哥。」 「再帮着收拾一下院子。」 小秀捡了十个腌鸡蛋放在篮子里，仔细锁好了门，就带着小虎出发了。 到了周家，院子里果然很安静。 地上已经冲刷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大妹子，这猪尾巴得剁碎了才能喂大黑吧？」 「这么长一大根，它得啃到啥时候呀。」 徐氏站在厨房门口，正端着一盆野猪下水，拎着一条长长的猪尾巴，要送到后院狗笼子那边去。 「不管它。」 「让它自己想办法。」 梅氏坐在堂屋门口，正眯着眼睛，惬意的晒太阳呢。 「小虎来了？」 「快进屋去找你小武哥哥玩去吧。」 「这回可不许出去乱跑了。」 「漂亮婶婶好。」 「小虎知道啦。」 杨小虎没进书房找人，却蹬蹬蹬的跑到了徐氏身边。 「哇，好多肉啊。」 「大黑的伙食可真好。」 小家伙盯着那一大盆的东西，馋的直咽口水。 「它昨天还吃了一条大鱼呢。」 「不过大黑最厉害了。」 「昨天就是它救了我们。」 「大黑是应该多吃点好的。」 小家伙嘴里这么说，那双眼睛却跟着徐氏转，一脸的舍不得。 梅氏被他逗的咯咯笑。 第54章 「小虎这是馋肉了吧？」 「那些东西臭哄哄的，可不能吃。」 「小虎还是等着吃肉吧。」 「你周叔让人留了十斤的野猪肉呢，绝对够你们几个馋猫吃了。」 藏在屋里的某个老道士气的直吹胡子。 这些没见识的。 那些可都是好东西，竟然要白白喂了狗。 「喂，小文子。」 「你去和你娘说一声，让她把东西留下，晚上我来弄。」 周文脸色依然苍白。 他的眼睛瞟了一眼自己软绵绵无力的双腿，又瞟了一眼老道士。 清虚立刻没声音了。 过了一会，他又嘀咕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 「那药是让你性命攸关逃命的时候用的，一旦吃了，体力透支会特别厉害。」 「谁让你胡乱吃的？豆_豆_网。」 周文冷冷一笑。 「不如我现在就喊我娘进来，和她说说，你没事骗一个六岁小孩子进山的事？」 清虚老道彻底不敢吱声了，老老实实打坐去了。 「臭小子，赶紧回去吧，别跟着娘了。」 「这野猪下水腥的很，怕是做不出来猪下水的味道。」 「哦，那猪尾巴呢？」 徐氏刚才把猪尾巴扔到厨房门口了。 她准备呆会找把刀，先剁一剁。 「那东西咋弄呀？」 「哪有人吃那个的？」 「也许我姐会弄呢？」 院子里满是小虎为了吃猪尾巴努力抗争的声音。 小秀看着那么长一根的猪尾巴，也有些舍不得。 在她们这里，这东西没人吃，都是直接扔了了事。 可是在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却很喜欢吃。 那些酒楼里，但凡用猪尾牛尾做的菜，都贵着呢。 「婶子，这尾巴收拾好了，红烧出来特别香。」 「比猪骨头味道还好呢。」 「要不然，让我试着弄一下吧。」 「要是做成了，也能添个菜。」 梅氏眯着眼，看了小秀半天，轻轻嗯了一声。 「篮子里是什么？」 「是腌鸡蛋。」 梅氏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 「小秀啊，下次别再带菜过来做了。」 「你周叔当初不是说了，等今年菜园子里的菜下来了。再供应我们的菜蔬就行。」 「这之前，我们还是自己买着吃吧。」 小秀只是抿嘴笑，也不说话。 梅氏真想叹气了。 这是哪来的一家子呀？ 咋一旦和谁关系好了，就对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呢？ 这些天，又是酸菜又是肉又是鸡蛋的。 唉。 她都替她们发愁了。 怪不得这一家子的日子总是过不起来呢。 小秀拎着那条猪尾巴进了厨房。 这东西，收拾起来特别费劲。 午饭准备好了。 那红烧猪尾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清虚道长彻底打坐不下去了，时不时的往门口看。 「这家人什么时候走呀？」 堂屋里，杨小虎和周小武站着，旁边趴着大黑。 其他人都坐着。 三堂会审终于开始了。 「这从昨天到现在，你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说说吧。」 「昨天是怎么回事呀？」 周秀才还是一脸笑眯眯的。 杨小虎一看，连自己爹和哥哥都特意过来了，这顿打是肯定躲不过去了。 他干脆痛快的认了错。 他只说自己贪玩，让大黑驮着他出去玩的时候迷了路，不小心就越过了村里专门设的防护栏，进到山里头去了。 「山里头有一个好大的湖。」 「里面好多鱼。」 「那些鱼都好大好长。」 杨小虎使劲伸开胳膊比划着。 「得有这么长。」 「大黑一到湖边，就把我丢下，自己捉鱼吃去了。」 「不是猫才吃鱼吗？」 「大黑怎么什么都吃呢？」 「我躺在草地里，等着大黑帮我捉几条大鱼，好带回来给秀才叔叔漂亮婶婶吃。」 「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然后，我就听到了大黑的叫声。」 「有两个男人，穿着样子奇怪的衣服，说话叽里呱啦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他们一直追着大黑跑，一直跑远了。」 第55章 「我怕大黑回来找不到我，就躲在草丛里等它。」 「后来，小武哥哥就来了，再然后……」 听到小虎说，有两个奇怪的男人追着大黑跑，周秀才和梅氏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小武。 周小武摇了摇头。 他找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小虎口中的那两个人。 不过，当时大黑的确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那后来呢？」 杨小虎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小哥哥，见小武没有开口的打算，也没给他任何提示，他不由皱紧了小眉头。 「后来……」 小家伙犹豫的又向他爹娘的方向看了看。 「老实交待。」 「别吱吱唔唔的。」 杨有田把眼睛一瞪，看着竟然还有了几分气势。 「真的说呀，爹？」 「说。」 杨小虎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 「那我可说了。」 「这是爹你让我说的啊。」 「后来，堂姐和刘水生就来了。」 「他们两个奇奇怪怪的，一会抱在一起，一会不抱的。」 昨天在那个湖边，堂姐和刘水生一出现，小武哥哥就给他打了手势，让他不要出声，还示意他躲起来不要出去。 所以小虎下意识就觉得，这件事好像不能让人知道。 不过，现在他爹让他说，他就说呗。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刘水生就把我堂姐推下去了。」 「啥？」 徐氏吓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小虎，你不会看错了吧？」 「就是的，无冤无仇的，那小子为啥要害小雪呀？」 杨有田的眼睛都快瞪圆了。 杨小虎顶着他爹的目光，无辜的挠了挠头。 「我咋知道啊？」 「他们两个凑的挺近的，正说着话，他就突然在后面推了我堂姐一把。」 「我看的可清楚了。」 「不信，你们问小武哥哥。」 「小武哥也看到了的。」 「最奇怪的是，大姐掉下去之后，他自己也扑通一声跳下去了。」 「还喊着……」 杨小虎讲着讲着，兴奋起来，忍不住学着刘水生的样子，扑腾着双手，向前游去。 「雪儿，你别怕。」 「我来救你。」 「雪儿，坚持住啊。」 「等我。」 「我……」 刘水生想要去救人，自己却惊险连连，差点沉下去的样子，被杨小虎学的惟妙惟肖的。 这次，周小武点头附和起来。 小少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点调皮。 「我看他那游泳的姿势，就知道这位大哥指望不上。」 「他自己别淹着就不错了。」 「我就拉着小虎弟弟冲了出去，找了一根粗粗的树枝，递给了那位姐姐，把人救了上来。」 「那个大哥哥，好像被我和小虎的出现吓到了。」 「他爬上岸的时候，脸色又黑又白的，看起来好奇怪。」 梅氏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这个刘水生，心怀不轨那是肯定的了。 他的目的，要不就是为了英雄救美，把两人的关系做实。 要不就是想害人，又想洗清自己，这才主动跳进了水里。 不过，那个杨小雪，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样跟着人家跑到山里幽会去，也够不检点的了。 梅氏有些头疼。 昨天晚上，那个不靠谱的臭道士可是说了，那个能救文哥儿的，有着不一般命格的小姑娘，就在杨家。 只是这事看生辰八字没用。 他一时还确定不了，是杨家姐妹两个中的哪一个。 她可不想要一个婚前就与人有了私情的儿媳妇。 有了比较，梅氏看小秀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满意和赞许。 「什么大哥哥？」 「他才不是哥哥。」 小虎不满意了。 「他坏死了。」 「又骂人，又想害死我们。」 「他是一个大坏蛋。」 「怎么回事？」 周秀才示意小武来说。 「我们救了大姐姐上来之后，那个刘水生就先走了。」 「结果没一会，他就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冲了回来。」 「那只野猪，就是跟在他后面追过来的。」 第56章 「他故意往我们这边跑，把野猪引了过来，自己却躲到水里去了。」 「幸好这时候，大黑跑了回来。」 一屋子人，听了这话，都紧张起来。 「我就让大黑驮着我和小虎弟弟，一直跑啊跑，引开了那只野猪。」 「那个大姐姐也挺聪明的。」 「她也找了一个水浅的地方，躲回了湖里。」 「大黑驮着我们，也不能扑上去咬那只野猪，只好一直逃。」 「那野猪傻乎乎的，一味横冲直撞的，连转弯都不会。」 「我和小虎就想到了一个笨方法。」 「我们指挥着大黑，专往那有山壁和大石头的地方跑。」 「那野猪傻得很。」 「撞上了好多次也学不会躲闪。」 「这才把自己撞晕了。」 「后来，爹你就找来了。」 「接着，村长伯伯也来了。」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又假装没事的各自扭过了头。 小虎在心里默默对手指。 嗯，很好。 道长的事没有露馅。 大哥哥和漂亮婶婶的事也没有露馅。 他也绝对没有看到，小武哥哥偷偷的朝那野猪丢东西了。 然后，那野猪就变得晕乎乎的，只知道跟着他们往石头上撞了。 周秀才心中有些隐忧。 他们过去的时候，那对少男少女已经从水里出来了，头碰头的晕在了一处。 这事，肯定是自家儿子出手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文哥的样子。 还有小虎，这孩子才六岁。 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守住秘密吗？ 「要是两个孩子没看错的话。」 「那这个刘水生，可真不是好人。」 「这门亲事恐怕结不得。」 「嫂子还是过去，把事情和那个姑娘的爹娘说一声吧。」 梅氏是第一个想到这件事的人。 那两个人，晕在了一块被村里人看到了。 这会，杨家怕是正在等着刘家上门提亲呢吧？ 这事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这些村民，关系一家连着一家的。 她可不想自己可能的未来亲家，有这样一门亲戚。 「对。」 「秀才娘子说的对。」 「我们这就去老宅。」 「把事情和大哥大嫂说一说。」 「赶紧的，咱现在就走吧。」 杨有田急忙起身。 说起来，这杨有田父子是真老实真粗神经。 每次有他们父子在的时候，梅氏要是出现，肯定是要戴着厚厚的面纱的。 这事，要是放在高门大户里，那很正常。 可是在这乡下，就太怪异了。 可这爷俩，愣是半点好奇没有。 这一点上，梅氏还是挺满意的。 「也好。」 周秀才点了点头。 「让小武跟你们走一趟，帮着把事情说清楚了，再回来。」 这件事，可是太让小秀震惊了。 前世那么恩爱的两个人，为什么突然变了？ 刘水生为什么要害杨小雪？ 难道，他是急着娶杨小雪进门，这才出此下策的？ 因为他爹娘不同意这门婚事？ 还是另有隐情？ 她不由想到了前世，刘杨两家商量聘礼时，杨小雪的那次落水。 当时，杨小雪就是被刘水生「恰巧「救上来的。 为了这次救命之恩，那么贪财的大伯娘，愣是把十两银子的聘礼降到了二两银子。 这个数目，可是和村里那些普通的庄户人家一模一样啦。 那二两银子，还又添到了杨小雪的陪嫁里。 这一次，是刘水生推杨小雪入水的。 那么，前世那一次呢？是一场真的意外，还是刘家的设计？ 小秀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人心真是又可怕又复杂的东西。 要不是前世那场落水，杨小雪根本就不会怀不上孩子。 「这不可能。」 「我说你们两个小家伙，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知道吗？」 「水生那孩子一向又能干又懂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何氏听了他们的来意，立刻急眼了。 「我说……」 「娘，别说了。」 第57章 杨小雪淡淡的开了口，脸色平静的很。 何氏立刻一脸担忧的跑去了自己闺女身边。 「小雪呀，这件事？」 杨小雪惨然一笑。 「我还以为，这件事是自己的错觉。」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低着头的她，满脸的泪水。 除了小秀，恐怕无人能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情。 落水的瞬间，杨小雪并没有感觉到有人推她。 让她起疑心的，是刘水生的那番表演。 这一世的她，也许不知道刘水生水性好的事。 可是，前世和他相伴了十多年的杨小雪，又怎么会不知晓呢？ 就在不久之后，他就在河里救了她。 当时，他那矫健的身姿，她至今难忘。 更何况，他自己也不只一次和她说过。 他喜欢泅水，他水性高超，在附近村子的男娃子里面，绝无敌手。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害她？ 为什么，重来一世，一切没有变的更好，反而变的如此莫名其妙？ 杨小雪想到，这一切的不一样，都是从小秀病好了开始的，从她救了杨平安开始的。 一定是她。 这一切，一定是她动的手脚。 她在报复他们。 亏自己还一心想要补偿她，真是太傻了。 她不由恨恨的盯着小秀。 小秀被她盯的一脸莫名其妙。 徐氏反射性的就把小秀拉到了自己身后， 杨小雪看到她的动作无声的嗤笑了一声，语气诡异的向杨有田一家道了谢。 「真是太谢谢二叔二婶了，这么为侄女着想，还特意跑一趟，就为了告知我们这件事。」 「还劳烦人家周小少爷也跑了这一趟。」 「真是对不住了。」 周小武装作害羞的样子，往杨家兄弟那边凑了一凑，并不应她的话。 杨小雪最后看了小秀一眼，便抹着眼泪躲回屋去了。 何氏傻站了半天，终于有了反应。 「不行，我要去刘家，找他们问问清楚。」 「这到底是咋回事？」 「一会说要来提亲，一会又害我闺女的。」 「我要问问他们，这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虎，周小少爷，你们和我一起去。」 「咱找那刘水生对峙去。」 「行啦。」 「你就消停点吧。」 「你还想去找老刘家的人问一问？」 「你是嫌知道这事的人太少，咱家不够丢人是不是？」 杨老大黑着一张脸，先吼了何氏，又转向了杨小虎。 「你们两个小娃子，真的看清楚了？」 两个小娃子一起点头。 「我和哥哥都看到了，看的清清楚楚的。」 「就是他推了我大姐一下，我大姐才掉下去的。」 「而且那野猪，也是他引过来的。」 「要是有野猪追我，我肯定往没人的地方跑。」 「要不然，那不是要害死人吗？」 小虎这家伙，挺着小胸脯，一脸的一本正经，老气横秋。 「大哥，若是刘家上门提亲。」 「这门亲事，你们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至于小雪为啥出现在后山这件事，我们商量过了。」 「要是有人问，就说她遇到了顺子，听说小虎丢了，上山找小虎去了。」 「这才遇上的。」 「要是没人问，就算了。」 「毕竟那天的事，大家伙都看见了。」 杨有田一家走的时候，老宅的人都愁云惨淡的。 杨小雪站在自己屋的窗户后面，一直盯着小秀，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 看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的意思，刘家这门婚事，是不准备考虑了。 杨老大和何氏，却明显还有些犹豫。 毕竟那刘家，可是在镇上有铺子的人家。 刘水生这个人，虽然不像他大哥那么踏实能干，却胜在脑子活，会来事，又能笼络人。 在同龄人中，他一向是拔尖的。 这刘家，是这十里屯的一个大家族。 刘水生他爹刘大栓子就是一个胆大敢干的。 当年分家的时候，他嫌分得的那几亩薄田太少，养活不了一家人，就一咬牙一跺脚，把那田给卖了，换了银子干起了走街串巷的小买卖。 第58章 刘大栓子吃了几年的苦头，竟然慢慢的把生意做起来了。 手里攒了些银钱之后，他先是在市集上租了一个固定的摊位，后来又和别人拼用一个店面，到最后，就自己置办了现在的店面，开起了杂货铺。 这生意，一做就是十几年。 如今，刘家早在镇上买了一个小院子，又在村子里重新置办了田地，都租出去给别人种了。 这样的条件，也难怪当初何氏恨不得马上把女儿嫁过去了。 周家那野猪肉，卖出了往年二倍价钱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周边的村子。 听说，没隔两天，别的村子就有猎户组队一起进了深山。 不知道是从啥时候开始的，那田间、地头、园子里，院墙下就都有了绿意。 天气变暖了，村子里到处都能听到小娃娃们到外疯跑的欢笑声，鸡鸭的叫声也都欢快起来。 山上猫冬的小动物们，也开始时不时的现个身了。 这一切，好像都在说，春天来了。 每天早上睁开眼，望一眼窗外，小秀的心情就特别好。 她重生之前，在那个世界呆久了，看多了车水马龙，就越发想念这小山村里的生机勃勃和这份生活气息。 周家在那天分完猪肉之后，就关起了大门，又过上了闭门不出的日子。 村里那些想八卦的人家，就只能找上杨有田家，来打听那天的事了。 杨有田家里的人，却是各有各的活，基本不在家。 就是在家，也没空搭理他们。 徐氏要负责周家那边的活计。 杨有田爷俩要挑种选种，接下来又要晒种泡种育秧，周家的那亩荒地还得追肥。 小秀要负责自家和三叔家的两个大菜园子，还要负责家里人的一日三餐，换洗的衣裳，还有两群小鸡两只小猪的吃食。 那只山鸡来了小秀家之后，又抱窝了十多天，竟然真的孵化出了小山鸡。 十四五个蛋，虽然最后只有九只小鸡被孵化了出来，也把兄妹三个高兴坏了。 小秀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脸色却越发的红润，心情也好的不得了。 杨小虎也忙坏了。 小秀准备好鸡食，喂鸡的活就都是杨小虎的了。 他还得到处去捉虫子。 那些虫子，两群小鸡都喜欢吃呢。 看家、喂鸡、捉虫子、照看地龙堆，还要应付那上门来八卦的人。 别看杨小虎才六岁多，那说起书来，像模像样的。 要是有人上门来打听那天的事，他就连说带比划的给人家表演一会，保管把来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里面可半点没有那些人想听的什么私会呀英雄救美人啥的。 没有英雄救美，却有那「英雄」连累了美人和她的弟弟，害人家被野猪追的满世界跑的故事。 过了没几天，刘家负责看家的两个丫头，也就是刘水生的两个妹妹，也去了镇子上住。 至于为啥一家子人都去了镇上，连家里的房子院子牲口都丢下了，两个丫头走的时候，嚷嚷的全村子都知道了。 她们这次去，是帮着哥哥去相看未来婶子的。 她们这未来婶子，家里有好几间铺子，可有钱了，人也长的好看。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村里人的目光就转向了杨家老宅。 老杨家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杨家老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氏和杨小雪娘俩，更是该干啥干啥，没事人一样。 家家户户也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 杨有田家，也终于清静下来了。 一时间，杨小虎还有些不太习惯呢。 园子里的菜才刚刚种下。 田野山间，就有那野菜钻了出来，迫不及待的要给各家的餐桌添加绿色了。 婆婆丁、荠菜、马齿苋、大叶菜、灰菜、苦菜……，往田野山间一走，小秀的眼睛就亮了，眼前好像看到了许多美食和银钱。 从此，忙碌之余，她又多了挖野菜的活计。 不只是她，全家人都被她动员了起来。 连杨有田父子都接了任务。 早上去地里看一看回来，都得挖半筐野菜回来才行。 小秀和杨小虎，那更是主力军。 「小秀，小秀，起了没？」 杨小秀刚梳完头发，就听到院外有人喊她。 「哎，来啦来啦。」 她背好了筐，拿好了工具，就欢快的跑出了院子。 院门外，一高一矮两个姑娘正等着她呢。 第59章 小秀身边，也跟着一个小跟屁虫，捧着虫罐子的杨小虎。 「二丫，晴姐姐。」 「咱们走吧。」 这两个姑娘，都是小秀出门挖野菜的时候，认识的新朋友。 村里好些勤快的姑娘家，都是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出来挖菜的。 这一来二去的，彼此之间就熟悉起来了。 交到好朋友的感觉，对小秀来说，新鲜极了，也快乐极了。 「小秀，你现在和从前，一点也不一样了呢。」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穿那些花衣裳了。」 这二丫，比杨小秀小了一岁，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劈里啪啦的。 「我记得，你以前从这田边走，都得像那大户人家的小姐那样，踮着脚尖提着裙摆走，生怕弄脏了鞋子和身上的漂亮裙子呢。」 小秀故意板起了脸。 「你瞎说。」 「人家才不是那个样子的。」 「人家是这个样子的。」 她说完，就怪模怪样的走了起来。 「再说，那大户人家的小姐根本不用自己走路，人家出门都是坐马车的。」 小秀又学起了大户人家小姐上车的样子。 小虎机灵的跑过来，学起那仆妇的样子，搀扶着他姐的胳膊。 三个人加上一个小家伙，立刻笑成了一团。 大家玩了一会，才又接着干起活来。 二丫和许晴都是干活麻利的姑娘。 小秀这些天也锻炼出来了，干起活来，丝毫不落后。 三个姑娘一边说着话，一边手下动作不停，没一会功夫，那野菜就堆了小半筐了。 杨小虎跟在她们身后捡漏。 有那被惊出来的虫子，都被他给逮住了，扔进了小罐子里。 「晴姐姐，你这两天咋没出来呢？」 「我前两天挖的多了些。」 「现在家里人都不咋爱吃这野菜蘸酱了。」 「我家鸡养的少，就歇了两天。」 许晴家里人口少。 她的哥哥嫂嫂都在镇上打工，家里只有许晴和她爹她娘在。 「小秀姐姐，我昨天看见婶子去周家的路上，还挖了一小篮子呢。」 「那秀才老爷家，也吃这东西吗？」 「难道他们也蘸酱吃？」 小秀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秀才老爷家也是吃五谷杂粮的呀，这野菜，自然也能吃。」 「再说，这野菜的吃法，多着呢。」 「你就当它是园子里那些青菜就行。」 「不想蘸酱吃了，就炒一炒，或者用水焯一焯，洒点盐，滴上一滴麻油，凉拌一碟，也挺好吃的。」 「要不做个野菜鸡蛋汤。」 「要是家里有面粉，用这野菜做馅，加点鸡蛋或者肉，做包子吃，尤其是这荠菜包包子，肯定又鲜又香。」 许晴听了，也琢磨了起来。 「嗯，要这么说，这吃法还挺多的。」 「你上次教我们那个煎饼，做的时候也可以把野菜切的碎碎的，倒在里面一起摊熟。」 「味道肯定也好得很。」 二丫听的直流口水。 「唉，可惜你们说的，我一样也吃不到。」 小姑娘鼓着脸，瞪大了眼睛，双手一叉腰。 「你还想喝汤？不要鸡蛋不要盐吗？」 「一个野菜，你还想炒着吃，不用油吗？」 「那麻油，贵着呢。」 「你这个馋嘴的死丫头，真是不当家不吃柴米贵。」 小秀和许晴都知道，二丫这是学的她自己的奶奶。 她们那一大家子，还没分家呢。 二丫的奶奶，可是村里有名的抠门老太太。 二丫这姑娘性子好，也不用人劝，没一会，自己就又活蹦乱跳起来了。 小秀却走起神来，寻思上了包子的事。 这些天，自从有了那野猪肉，地里又有了这野菜，她就换着花样拟菜单。 野猪肉换着法子做，野菜也换着法子做。 凉拌的、素炒的、肉丝炒野菜、野菜汤，那个人都吃过了。 再没有什么新吃食，估计那位挑嘴的少爷又要食不下咽了。 好不容易，这几天，大少爷多用了些饭。 自从上次小秀一时冲动，闯进了人家屋子里，向周文求助之后，她现在就有点不好意思露面了。 可越是不去周家，她反而越是牵挂。 第60章 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周文那瘦削的身影和苍白的脸色。 她总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他应该是神采飞扬的。 莫名的，她就想在有限的条件下，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哪怕只是把菜换一个花样，让他能多吃几口也好。 这种心情，与她想起周行之时的感觉，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正好，天气变暖了，三叔家给的那块猪肉，一直吊在井里，怕也放不了多久。 晚上干脆就让娘切块猪肉，包点野菜包子吧，再配一个鸡蛋汤，切点咸菜丝。 自家晚上也吃这些。 这些天，家里人都累坏了，也好好补一补。 这样想着，小秀就开始专找那荠菜挖。 她还准备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用这遍地的野菜，做点小本生意，挣几顿肉钱。 「咱们回去吧。」 「该做早饭了。」 三个姑娘领着一个小家伙，顶着初升的太阳，向家中走去。 远远的，小秀就看见自家烟卤已经冒起了炊烟。 她和两个好朋友在路口道了别，带着小虎往家走去。 两人一进院门，就看见那群小鸡正在树下特意围出来的那块地上，一边散步一边捉虫吃呢。 杨小虎立刻抱紧两个小罐子，口中咕咕咕的唤着，欢快的朝着那群小鸡跑了过去。 杨有田坐在窗下，正修理农具呢。 春耕之前，各家各户都要把这家伙事归整一下。 有那需要修补的，就送到铁匠铺子里，花点钱修一修补一补。 小秀进厨房看了看，徐氏那边已经将早饭准备的差不多了。 她便搬了一个小板凳，凑到了她爹身边，摘野菜去了。 「爹，我看着那地龙堆，加了粪堆那堆，里面的地龙，好像多了一些。」 「咱们扔里面的那些地龙也长大了。」 「我看下次还得照着这个弄。」 「另一堆好像没多大变化呢。」 杨顺子从后院过来，先去洗了手，又将身上拍打了，这才过来帮着小秀收拾野菜。 「等啥下次？」 「要是这法子好使的话，晚点咱就再堆两个大粪堆养地龙。」 「把现在这两堆小的带着那地龙一块移进去。」 「一会吃完饭，爹和你一起弄。」 「喂这东西能省不少粮食呢。」 「省下来的粮食，留到秋，这鸡就能晚些时候杀。」 当爹的拍了板，杨顺子更没二话了。 小秀却有了新想法。 「爹，那地龙堆明晃晃的堆在那儿，天热了那牛粪啥的不得晒干巴了？」 「那可不成。「 「我看你和哥干脆找个阴凉潮湿的地方，挖个池子，把地龙都弄进去得了。」 「再给它们弄个草席子啥的遮上，时不时的往里添点粪和烂菜叶子啥的就行，也省的咱一直盯着了。」 「爹，你们弄那地龙池子的时候，去那后山找那落叶多腐土层厚的地方多挖点土，干脆那粪啥的也重新弄点得了。」 「我想用那地龙钻过的土堆，给我那块地瓜地当肥料呢。」 「净给我们指派活计。」 「明儿你还不得指派我和爹，帮你堆一个粪山出来养地龙啊？」 杨顺子逗趣道。 他一边说，一边手下动作不停。 「我这不是想帮你们省点事嘛？」 小秀也笑意盈盈的。 「哥，反正你们也得弄，那你在池子里，挑一边倒点麦麸子过去呗，咱就把这地龙当正经东西养一养，啥法子都试试呗。」 「那地龙吃了麦麸子，小鸡再吃地龙，肯定长的更好。」 杨顺子赶紧求饶。 「停停停。」 「你快别琢磨这个了。」 「咦，小秀，你今天挖的咋都是荠菜呢？」 「这是又琢磨出啥吃食了？」 小秀只管抿嘴笑，偏不应他。 杨顺子也不着急，反正他早晚能吃到嘴里。 过了好半天，野菜都摘了一大盆了，杨顺子突然一拍大腿。 「爹，小妹刚才说的那个法子不错啊。」 「咱把那两堆土挑到荒地试试呗。」 「那地龙钻过的地方，土又松又软，再加上那肥料……」 小秀假装不乐意的撇了撇嘴，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可算有人开窍，主动想到了。 第61章 要不然，她还得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话说，大哥这些日子，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可这脑子咋好像聪明了不少呢？ 难道是因为伙食变好了？ 一家人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家常，顺便讨论一下各自当天要做的活计。 这也是小秀根据她家人的性格，特意培养出来的习惯。 「爹，一会我也和你们去弄地龙。」 「我今天要给我的小鸡娃加餐呢。」 「我之前捉的那些，不是喂那山鸡吃了，就是扔地龙堆里了，我的小鸡娃们还没吃到呢。」 「我今天从你们那里挑几条大的。」 「姐，我看那山鸡吃了，好的很呢。」 「我直接喂小鸡不行么？」 「又洗又烫的，好麻烦啊。」 「小虎要是不怕你的小鸡娃生病，就随便喂呗。」 「不过那地龙那么脏，你确定你的小鸡娃会吃？」 小虎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好吧。」 「爹，那山鸡，一直关在那里也不是事儿啊。」 「要不咱把那茅草屋再盖高点，在上面罩一个类似渔网的那种罩子，最重要就是结实点的，再在里面竖个桩子啥的，让那些小山鸡也能扑腾扑腾。」 「它们常活动，鸡肉才能好吃呢。」 「这些鸡要是养大了，咱就再多捉几对回来，让它们下蛋孵小鸡。」 杨有田沉默了好半天，才应下了。 「成，那爹琢磨琢磨吧。」 老实人心里纳闷呢。 这家里的鸡还养不过来呢，非养那玩意干啥，还得防着它们飞出去。 杨顺子直咋舌。 「娘，你快看看。」 「你看看，光这一早上，你闺女给我和我爹找了多少活了。」 「还有没？」 「小秀，要是还有啥活，你可赶紧说。」 「过几天开始耕种了，我和爹可是一点空没有了。」 杨小虎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赶紧插话。 「爹，将来那捉山鸡的差事，就交给我和小武哥哥吧。」 「这点小事，就包在我和小武哥哥身上吧。」 杨小虎的话，换来了一桌子的人对着他瞪眼睛。 小家伙缩了缩脑袋，不吱声了，大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想着鬼主意。 「唉，那刘大栓子和他婆娘，可真不地道。」 徐氏夹了一筷子咸菜，又吃了一口馒头，突然语出惊人。 「那天的事，刘家的人，到现在连面儿都没露，还大张旗鼓的给刘水生相看人家，这也太欺负人了。」 「昨儿我碰见了大嫂。」 「她悄悄和我说起这事，一直抹眼泪呢。」 杨有田想起老爹老娘最近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也忍不住叹气。 他爹因为这事，现在除了每天早上趁着没人的时候出来捡捡粪，其他时候都不爱出屋了。 老爷子好面子呢。 小秀心中立马警惕起来。 她娘一天忙的很。空闲时间都留在周家，给梅婶子做伴说话了。 她咋碰见大伯娘的？ 「娘，咱晚上吃荠菜包子吧，多切点猪肉放里面，咱自家也吃这个。」 「给那些天天干活的功臣，好好补一补。」 徐氏乐呵呵的点了头。 「这还差不多。」 「我这一天都是体力活，我申请多吃两个包子。」 「还有我，娘，还有我，我也是体力活。」 「我多吃仨。」 小虎赶紧举手。 杨有田也是一个宠孩子的。 「孩儿他娘，要不就把那剩下的肉都剁了，给孩子们多包点。」 「周家那边也多包点。」 「让大家伙都吃个够。」 徐氏这回有些犹豫。 「那肉，我还想留到春耕的时候吃呢。」 「娘，你别担心。」 「我已经想到了新的赚钱法子了。」 「我准备去镇子上卖野菜呢。」 「到时候赚了钱，春耕的时候咱多添点菜。」 「不过，家里的肉，你还是得给我留下一点，我有用呢。」 一听说有钱赚，几口人都盯着小秀看。 「春耕前，咱家人都加一个活计，就是挖野菜。」 「我要挑那鲜嫩的野菜，先去镇子上卖一部分。」 「等大家都开始卖了，咱再和三婶合伙，做成吃食。」 第62章 「比如那野菜玉米团子，野菜素包子肉包子，野菜煎饼之类的，做出来卖，怎么也能赚一个辛苦钱。」 「咱多存些野菜。」 「我再想法子试试，看看能不能做成干菜存起来。」 「要是能存住，口味又好，到时候卖出去也好，自家吃也好，总不会白辛苦的。」 当晚的野菜包子果然很受欢迎。 小秀就放心的为她的小生意做准备了。 这些天，家里人挖的那些野菜还有很多，都在地窖里存着呢。 她留了一些，足够最近几天喂鸡的和做菜吃的，其他的都被她洗净，试制干菜了。 小秀先把一部分野菜用热水焯了晒干，另一部分蒸熟了再晒干，还有一点是直接洗净了，铺平在箩筐里晒干了的。 晒干的野菜分别用布袋子装起来，放到了那存粮食的架子上。 「先搁一段时间，看看会不会坏，然后咱们再来试吃。」 然后，小秀就准备去卖野菜了。 这次，还是杨顺子和她一起去。 一家人前一天忙活到天彻底黑了，看不清东西了，这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天刚有些光亮，就又都起身去挖那野菜，忙到太阳升起，这才勉强凑了五十斤。 「秀儿啊，路上慢点。」 「要是卖不出去，也没关系。」 「你们再背回来，咱还做成干菜。」 「我看那干菜应该能存住，到时候，咱冬天就有菜吃了。」 徐氏叮嘱了半天，又塞给小秀二十文钱，这才放他们上路。 这一天是镇上的赶集日。 小秀和杨顺子两个人到了镇上的时候，集上已经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了。 小秀在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旁边停了好一会。 「妹妹，卖菜的地方还没到呢，还得往西走呢。」 「这边都是卖现成吃食的。」 小秀看的是那卖馄饨的两个老人。 卖馄饨的是老两口，看着年纪都有些大了。 这会正是吃早点的时候。 老两口一个负责包馄饨，一个负责煮馄饨，兼收钱收碗筷，忙的满头大汗的。 客人不多，但吃的人穿戴都不错。 看了一会，小秀心中有了数。 「哥，咱先走吧，一会再过来。」 第一次卖野菜，两兄妹心中也没有数，就先在卖菜的那一片，随便找了一个空地，将担子放了下来。 两个人在地上铺了干净的布袋子，将择好的野菜分门别类的放在布袋子上，一一摆好。 「新鲜的野菜，早上刚挖出来的新鲜野菜啦。」 「做汤熬粥凉拌炒菜做包子，怎么做都好吃的野菜啦。」 「好吃不贵啊。」 「只要两文钱一斤啦。」 杨顺子迫不及待的大声喊了起来。 喊了半天，也没人过来看。 旁边卖白菜土豆子的胖大婶一脸烦躁的摆了摆手。 「行了，别喊了。「 「这玩意遍地都是。」 「谁会花钱买呀？」 「有那钱还不如买两斤土豆子白菜呢，好歹也是正经菜。」 胖大婶的大嗓门，引的路过的行人都看了过来。 杨顺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小秀却一脸的淡定，还带着笑和那胖大婶寒暄起来。 「大婶这话真没说错。」 「我们走来的这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野菜呢。」 咦？ 小秀这话真是出人意料，连那胖大婶都愣住了。 有那路过的行人，便忍不住驻足下来，想听听小秀要说些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各位婶子大娘小嫂子小姐姐们。」 「咱们谁家里，不是睁开眼就一堆的活计。」 「这为了一把野菜，特意起一个大早，巴巴的跑到镇子外头，耗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累的腰酸背痛的把这野菜挖回来，再坐在那收拾一通，这大半天可就过去了。」 「有那个空闲，家里的活计都不知道干了多少了。」 「若是那心灵手巧的，有那个功夫，都绣好几块帕子，赚出一斤猪肉钱了。」 「所以啊。」 「各位婶子大娘，小嫂子小姐姐们，你们不如干脆在我这买两把带回去，给家人尝尝鲜得了。」 「一斤才两文钱，却能炒上一盘菜了。」 「这都是我们一家人一大早上挖的，新鲜着呢。」 第63章 「都是摘好了的。」 「回去洗洗就可以直接下锅了。」 有人听了小秀的话，便撇了撇嘴，觉得无趣的走开了。 有人想走又不走的，还站在那张望。 还有妇人既不买菜，又不走人，偏偏要站在那里起哄的。 「哎哟，我说丫头啊。」 「婶子我正好是那种，家里没啥活计，空闲时间又多的。」 「你说这可咋办啊？」 小秀也不生气，微笑着与那个婶子聊了起来。 「那婶子您可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您倒是可以寻一天空闲时间，装点热水点心，走出镇子，去山脚下转一转，郊游一番。」 「看看风景，回来的路上再挖点野菜，给家人尝尝鲜。」 「若是能与家人一同前往，就更美了。」 小秀一直觉得，对于那些去郊游的人来说，在美景之下，痛快的大吃一顿，才是重点。 起码，某个男人每次去郊游，背包里都是一堆吃的。 「哈哈哈哈。」 那个婶子看小秀那副实诚的样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乐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小秀被她笑的一脸莫名其妙。 她又没有说错。 这生意，本来就是挣的辛苦钱。 人家有闲功夫的，就自己去挖呗。 不远处，一个虎背雄腰的青年男子，倚靠在墙边，看着小秀温柔耐心的和那妇人说话的样子，不由微微失神。 「行了，不逗你了。」 「把这些野菜都装上，跟我走吧。」 「啊？」 「为啥啊？」 「我们好好的卖菜，也没做错啥？」 杨顺子一脸紧张的挡在了小秀身前。 那妇人被他逗的，再次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她才开口。 「当然是因为这些野菜，我都买了啊。」 「怎么？」 「你不想卖？」 「想想想。」 「不对，不行，不行。」 杨顺子先是点头，接着又一边摇头一边摆手。 「这菜放在地窖里，存放三四天还行。」 「时间长了，就不新鲜了。」 「这有四五十斤呢。」 「你都买回去，咋能吃的完？」 这下子，连旁观的人都笑了。 看样子，这两个孩子都是实诚的。 一个老大娘笑眯眯的开了口。 「这小伙子说的有道理。」 「我说大妹子啊，你今天就少买点吧。」 「反正你那店里也不差这点东西。」 「小伙子，先给我称四斤荠菜。」 「吃了一冬天的酸菜土豆子大白菜了，咱今天也换换口味。」 「中午包点荠菜猪肉包子吃。」 「我家儿子和小孙子都爱吃这个。」 旁边一个大娘也开了口。 「我觉得这丫头说的有道理。」 「老婆子可没吴妹子这么有福气。」 「我这一天，睁开眼睛就得洗衣做饭看孙子，可没空去挖啥野菜。」 「以前没来镇上的时候，老婆子最喜欢吃这一口了。」 「给我一样来点，凑二斤，成不？」 「唉，成，成。」 杨顺子连连应声。 小秀则走到了那个被人称作吴妹子的大婶旁边。 对方正双手叉腰，板着脸盯着那几个要买野菜的老大娘和杨顺子呢。 「你们这些人，可真是。」 「我不买的时候，谁也不买。」 「我都买了，又来和我抢。」 「我和你说，你要是卖给她们……」 小秀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 「大婶，谢谢您帮衬我们啊。」 「您的店，也是做吃食的吧？」 「这头一天，我一样给您留五斤。」 「一会给您送到店里去，成不？」 「我哥他说的对，这野菜放不长呢。」 「若您店里卖的好。」 「我们可以定期给您送货的。」 「您看成不？」 那妇人围着小秀看了两圈，嘀咕了一句。 「就是瘦了点。」 「送货不送货的，回头再说。」 她对着身后不远处招了招手。 「一会你这菜，卖剩下多少，就都送我店里去。」 第64章 「让我这个伙计给你们带路。」 「其他的事，到我店里再谈。」 那虎背熊腰的青年一脸无奈的走了过来。 「娘，咱回吧。」 「爹还在家里，等着咱回去吃早饭呢。」 「嗯，那我回去吃早饭，你在这等着。」 妇人吩咐完，就扔下儿子，一个人走了。 「一会儿可以走了，就过来叫我一声。」 那青年对着小秀无奈的笑了笑，又站回到了刚才的角落里。 这人买东西吧，都有一个凑热闹的心理。 原先没人买的时候，路过摊子的人看也不看。 如今有人开了头，那挤上来的人就多了。 你一斤我两斤的，不一会，这野菜就下去了大半。 要不是那青年还老实听话的守在不远处，等着带路，估计这野菜就被抢光了。 当然，会来这买野菜的，都是手里有些闲钱却没空闲的镇上的住户。 「跟我来吧。」 小秀兄妹两个跟着这青年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饭馆。 「里面请吧。」 这饭馆上下两层，后面还带了一个小院。 青年直接带着他们穿过大堂，去了后院。 一个帐房先生打扮的男子迎了出来。 「把这菜给他们称一称，把账付了。」 「夫人呢？」 「夫人刚吃过早饭，被老爷哄着去后院看鱼了。」 听了这话，青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小秀的反应。 小秀根本没反应，她正寻思着别的事呢。 杨顺子更是没反应。 他压根没听出这管家话里的不对之处。 那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小秀的目光竟然莫名多了一丝温柔。 「两位如何称呼？」 「我叫杨顺子。」 「这是我妹妹。」 「哦，是顺子兄弟啊。」 「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来卖菜？」 杨顺子不由看了看小秀。 「我们可能不来卖野菜了。」 「如果您这需要，我们可以专门给您这里送菜。」 「哦？」 那青年目光闪了闪。 「今天的菜不是卖的挺好吗？」 小秀看了看她哥。 杨顺子一脸茫然。 他还没想明白，这才卖了一天，咋就不卖了呢。 小秀只好自己回话了。 「估计这两天，这镇上就会有好些来卖野菜的村民了。」 「我家人少，这野菜挖起来费功夫。」 「我们原本也没打算一直卖下去的。」 她一脸期待的看向了青年。 「若是能有固定的客户，让我们送货。」 「我们一定能做好的。」 「除了这野菜，过些日子还有自家种的各种菜蔬。」 「到了秋天，还有鸡蛋和山鸡。」 「都可以送货上门。」 「咳咳。」 面对小秀直视他的期待的小眼神，青年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胆子还挺大的，也挺可爱的。 不像某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他不过是往那里一站，就一副吓的不行的样子，好像他长的有多丑，有多吓人似的。 「行啊。」 「这事儿既然母亲已经定下了。」 「你们以后再挖了野菜，只管送来就是。」 「下次送货，就先定两天后吧。」 「数量还和今天一样。」 「到时候，你们直接来找掌柜的就行。」 「那以后的菜蔬鸡蛋？」 「呃，这个也找冯掌柜就行。」 「就说我娘让你来送货的。」 小秀兄妹两个收了银钱，谢过了那青年，便告辞离去了。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先前的妇人就回来了。 「我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听冯掌柜说，你为了勾搭人家小姑娘，还做主让人家以后给咱家送菜了？」 「啧啧啧，真是出息了啊。」 「知道怎么追姑娘了。」 「不过，儿子啊。」 「你这样，会让冯掌柜难做的啊。」 「咱家可是有专门送货的老主顾的。」 妇人这会，已经完全忘记了小姑娘是她勾搭过来的啦。 在场的人，对于这样的情景，却一点也不惊诧。 第65章 她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没找到人，不由有些失望。 「那小姑娘人呢？」 「祈浩。」 「我和你说，你娘我对未来儿媳妇没别的要求，能生就行。」 「你这一上战场，就三年五年回不了家。」 「我想儿子怎么办？」 「你赶紧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替你在家彩衣娱亲。」 「听见没有？」 她没找到人，又追到门外，对着街上的姑娘看了半天。 父子俩则习以为常的对坐饮茶。 「臭小子，我告诉你。」 妇人看了半天街上路过的姑娘，没找到喜欢的，就又进了屋，叉着腰给自家儿子下命令。 「就这次吧。」 「这次你要是不让你媳妇怀上孩子，就别想走。」 妇人说完要求，满意的丢下相对苦笑的父子两个，去前院帮着收拾店铺去了。 「儿子啊，你这次能在家里呆多久啊？」 「我看这个镇子不错。」 「我准备带你阿娘，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再回城里。」 「你要是能多留几天，就留下来多陪陪她吧。」 「咳咳。」 「还有，那婚事，你阿娘说的对，只要是一个姑娘家就行。」 「咱家不缺钱，不需要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 祈浩无语。 他这是已经丑的找不到媳妇了吗？ 听听他爹娘说的这话，还只要是一个姑娘就行？ 难道他还能给他们娶回来一个小伙子？ 「我知道了，爹。」 「我晚上早点回来。」 他说完，便匆匆的出了门，跟逃命似的。 他这次被将军派出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他也是到了安北镇才知道，原来自家在这也有产业。 他爹娘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想借此机会和他团圆几日。 还好，回家住几日，并不妨碍他的任务。 他自然不忍让老两口失望。 祈浩离开家，三转五转的，就进了一座外表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小院。 里面，三五个汉子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祈浩扫视了一圈他的属下。 「其他人呢？」 「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那几个人都摇头。 「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不过，昨天晚上，有人潜了进来，在我们窗下放了这个。」 一个又黑又壮的汉子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了祈浩。 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他们已经足够警醒了，却连人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察觉到。 祈浩看了，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有外族人藏身在这盘龙山中？ 若是这字条上面说的是真的，那就麻烦了。 那些外族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藏在山中，准备干什么？ 还有，这送信的人，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身份的？ 又是如何在不惊动他手下这几个兄弟的情况下留下这张字条的？ 「这会不会是那些人故意送来的假消息？」 「这事，咱们要管吗？」 那黑壮汉子的语气，明显是不想管。 祈浩厉目一瞪。 「当然要管。」 「身为一名将士，任何时候，都要以国家和边防安危为重。」 「相比之下，任务晚完成两天，算什么？」 「猴子，你亲自带人去山里查探。」 「不用着急回来。」 「查的越细越好。」 「如果真的查到了，不要惊动他们，速速来报。」 「是。」 这伙人议事的时候，小秀和杨顺子已经走了好远的路了。 「真想不到，不光野菜卖出去了，还谈成了这么大一笔生意。」 「这下，那野菜就不愁卖了，咱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挖了。」 「一会回去，我就去山上挖野菜去。」 山脚下的野菜长的不算浓密。 村里人你挖点我挖点的，就剩的不多了。 要是想卖，还得往山里挖去。 「还有那园子里的菜，要是真能卖给他们，那可是不少钱呢。」 「幸好咱们还借了三叔他们家的菜园子种菜。」 第66章 「要不，咱园子的菜，不够卖呢。」 小秀却没有那么乐观。 「哥，咱还是别高兴的太早。」 「这菜能送多久，还不一定呢。」 「这野菜挖起来，太费功夫了。」 「咱们一天能挖到的菜有限。」 「若是人家需要的量大，咱还供应不过来呢。」 「那园子里的菜蔬鸡蛋，估计人家也要不了多少。」 「这是那个大哥照顾咱们呢。」 「人家酒楼里肯定早就有送菜的了。」 不过眼下，还用不着考虑那么多。 先把这两文钱的野菜生意做好，就行了。 自此，这一家人更加忙碌了。 偏偏最近梅氏还有些喜怒无常。 原本她和徐氏坐在院子里，一个绣着东西，一个在摘菜，闲聊的好好的。 转眼间，她就已经眼泪汪汪的了。 起因不过是听到了外面孩子们疯跑的声音。 有时候，好好的说着话，她又突然跳起来，满院子转悠，非得摔点什么才能解气。 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把她当疯子看了。 好在徐氏这人，脑子也与常人不太一样。 见她这样，这段时间，反而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哄着照顾着。 等梅氏心情缓过来了，总是哭笑不得。 这样过了十几天。 有一日午后，周文让小武将梅氏请进了他的屋子。 他跪在榻上，郑重的给梅氏磕了三个响头。 「是孩儿不孝，着了那贱女人的道。」 「连累娘跟着孩儿日日焦心。」 「孩儿有罪。」 梅氏愣了半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次，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美人形象，一直哭到头晕目眩，这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没错，最近让她失常的症结，就是她心头这块肉。 眼看春暖花开了，周文的「病」却没见好转。 别人家的孩子都满山跑去了。 只有她家的这个，还只能窝在屋里。 她这个当娘的心，真是痛呀。 尤其看到徐氏的几个孩子，老实的机灵的秀气的，一个个都那么健康。 人家儿子闺女做成了两文钱的小买卖，当娘的就笑的合不拢嘴，想起来就要夸赞两句。 她的儿子明明是天之骄子，曾经那么优秀，那么傲视天下。 如今，她却只能看着他躺在那里，只能带着他东躲西藏，一句也不敢提他那些名震四方的过往。 梅氏的心，每天都如刀割一般。 直到那天的痛哭之后，她才好像解开了心结，又恢复了往常娇滴滴的模样。 周文从那天开始，好像也有哪里变的不一样了。 他变得沉默了许多。 他不会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了。 他开始渐渐忙碌了起来，手边总是纸张笔墨不断，整日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他甚至很干脆的和梅氏直言。 他更喜欢小秀做的饭菜。 以后，这做饭的活计，还是换人来吧。 梅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周文坐在窗下，一边监督小武背书，一边笔下不停。 「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最后那段背反了。」 「再来。」 「哦。」 周小武正要再背，一抬头，就看到了小秀姐弟两个。 他的声音立刻欢快起来。 「小秀姐姐，小虎弟弟，你们来了？」 小秀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裙，手里捧着一个纸袋子，一脸笑意盈盈，目带崇拜的看着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教导弟弟的少年。 杨小虎则腮帮子鼓鼓的，小嘴巴却停住不动了，只顾满眼羡慕的盯着这两兄弟。 周文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放下了毛笔。 他转过头，含笑看向窗外。 「终于舍得露面了？」 「不躲了？」 「你穿这身衣裳，很好看。」 轰的一下，小秀的脸红了，耳朵红了，脖子红了。 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红嘟嘟粉嘟嘟的一只。 她害羞的低下头，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裳下摆。 这还是去年的那个她，跟着何氏一直去镇子上买的春衫。 第67章 她娘特意找出来，帮着她洗净晾晒好，又将袖口裙摆放出来一些，她才穿出来的。 周文坏心眼的转回头偷笑了一下。 周小武张大了嘴巴，差点惊呼出声。 他听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他哥变成了登徒子？ 登徒子是他哥？ 「哈哈哈哈。」 「小武哥哥，你怎么了？」 「你刚才的样子好逗啊。」 六岁的小虎子可不知道他姐姐刚刚被「登徒子」调戏了。 小家伙还很狗腿的从他姐姐手中把那纸袋子捧了过来，献宝似的踮着脚往窗户里面递呢。 看到那「登徒子」将东西接了过去，小家伙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周大哥，蜜饯给你吃。」 「你喝那苦苦的药时吃一块，就不苦了。」 小家伙犹豫了一下下，才补充了一句。 「呃，小武哥哥也吃，你读书也辛苦了。」 周小武自然没有错过他刚才的犹豫，不由在心里暗骂，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周文接过那纸袋，一边打开来看了看，一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我买了很多。」 「这是买给你们家人一起吃的。」 「顺便谢谢周叔上次送我们的野猪肉。」 小秀欲盖弥彰的解释完，心里有点慌，又有一点点甜。 「哦……」 「这是卖野菜赚到钱了？」 周文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明两人还隔着窗户，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小秀却觉得，那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似的。 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周文立马换了话题。 「生意做的怎么样了？」 「马上春耕了，你家里挖野菜的人手不够吧？」 「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正事，已经迈开了逃跑步子的小姑娘果然眼睛亮晶晶的又奔了回来。 「我想请人帮着一起挖。」 「你觉得行吗？」 「我和我哥这几天去山里挖菜的时候，发现了好多野菜，像猫爪菜、柳蒿芽、刺老牙，猴腿菜、蕨菜，这些做出来，都可好吃了。」 「我准备问问祈大哥，看看他家收不收这些。」 「要是给的价格能比婆婆丁那些高，以后我们就不弄那些常见的野菜了。」 小姑娘歪着脑袋，满眼的信任。 「我认识了两个好朋友。」 「她们都是挖菜小能手。」 「到时候，我就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做。」 「我就，就不赚她们的钱啦。」 「你觉得这样做，好不好？」 周文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小姑娘。 小丫头开始有生意头脑了。 不过，想的还不周全。 他却不准备提醒她。 反正有什么事，还有他呢。 倒是那个什么祈大哥，呵呵，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秀被他看的脸越来越红，忙转身往厨房跑去。 待她一抬头，看到梅氏站在院子中，脸更红了，匆忙问了一声好，就钻进厨房再也不敢出来了。 在周文的蜜饯诱惑下，小虎子蹑手蹑脚，小心冀冀的进了他的屋。 小家伙一边吃东西，一边把这些天来家里卖野菜的事交待的清清楚楚。 这几次送货，杨顺子都带上了他。 小家伙可美啦。 当然，那个祈大哥，也被他交待的清清楚楚。 「祈大哥人可好了。」 「他还拿点心给我们吃呢。」 「这蜜饯，也是他拿给我们吃过，姐姐才去买的。」 「我姐姐说了。」 「这镇上卖的蜜饯甜的腻人。」 「等到秋天了，山里的果子都熟了，她就做果脯给咱们吃。」 春耕的时候，小秀果然将那婆婆丁苦菜马齿苋的订单，转给了许晴和二丫。 小秀许给她们的，也是两文钱一斤，并没有赚她们的钱。 倒是她新找到的那些野菜，卖出了她意想不到的高价。 最便宜的刺老牙，还卖了四文钱一斤呢。 春耕刚开始，周文就提出了这段时间两家人合在一起吃饭的事情。 杨有田第一个不肯。 他们一家都是粗人，可不懂啥用餐礼仪，吃起饭来动静不断。 第68章 有的时候吃着吃着，那腿就盘上去了。 这副样子，咋能现眼到秀才老爷和秀才娘子面前呢，太丢脸了。 就算没人笑话他们，在别人家里吃饭，他也不自在哩。 再说，这不是占秀才老爷家里的便宜吗？ 小秀也强烈反对。 「家里的牲口也得有人照看呢。」 「我们正好趁着晌午回去吃饭的时候，照管一下。」 「再说，粮食啥的也不好分。」 她现在本就负责周家的一日三餐，与周文日日相见的。 这心里，不知道怎地，就越来越怪。 那时间一到，她要是没在窗前看到那少年，心里就怪怪的。 连干起活来，都没精打采，丢三落四的。 小秀已经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不好。 要是两家再合在一起吃饭，那她这症状，还不得更重了。 她怕管不住自己的目光呢。 所以，这个一起吃饭的事，坚决不能答应。 周文环视了一圈杨家人，寻找突破点。 杨小虎倒是巴不得能和小哥哥时刻呆在一起。 可是爹和姐姐都不同意这件事，他便也忍着不敢插嘴。 徐氏则乐呵呵的，怎么都行。 杨顺子在发呆，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时不时还傻乐两声。 周文看了他几眼，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梅氏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那不靠谱的清虚老道，不顾她的挽留，执意进了那盘龙山深处，「云游」去了。 真当她不知道，他是没吃够那些野味，进去觅食玩乐去了呢？ 那个老神棍临走时还说什么，这里已经没什么能帮忙的了。 万事俱备，一切只待水到渠成。 到时候，他自然会出现，帮忙主持婚礼。 当时，梅氏第一千一百零十七次后悔。 当初自己为啥要那啥屁骨气，把虎骨鞭和剑都留在了那个男人府里呢。 害得她现在想抽人都没家伙用。 那些宝贝却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贱人。 如今看来，倒是她错怪人家道长了。 这才几天啊，儿子和小姑娘，就开始眉来眼去了。 她看够了热闹，正想给自家儿子帮帮腔，就听周文遗憾的叹了口气。 「唉，杨伯伯还是和我们太客气了。」 「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原本还想着，这两个小的，这些日子玩的太野了。」 「以后用过饭之后，就拘着他们一起读会书，学学字呢。」 「这样，小虎也有人照看，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唉，还是算了。」 除了走神的杨顺子，杨家人全都站了起来，吃惊的看着坐在长榻上的少年。 过了好半天，杨有田才发出声音。 「你是说，要教小虎识字？」 「教他读书？」 「是啊。」 「小虎都快七岁了，早该启蒙了。」 「小家伙这么机灵，跟着我学些东西，可比他整天到处疯跑要好的多。」 「哪怕只是识几个字，日后也总能用得上。」 「学的。」 「我们学的。」 杨有田还傻着，徐氏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文哥儿啊，伯娘都听你的。」 「你说咋安排，就咋安排。」 「以后小虎就归你管了。」 「就让他呆在你这里，不许再出去玩了。」 「那鸡啥的，也不用他喂了。」 「让他学识字，让他背书。」 徐氏激动的，几次想走上前去，抱一抱周文。 这孩子，咋这么好呢。 「文哥儿啊，这先生都得收那啥修的，你收多少啊？」 「比那镇上的教书先生便宜点，行不行？」 「要是家里的钱够，伯娘明天就给你送来。」 「要是不够，等伯娘赚了钱，再还你，成不？」 徐氏说着，就在屋子里团团转起来。 「娘，你别激动。」 「娘。」 小秀第一个发现了她娘的不对劲。 她赶紧将徐氏拉住，紧紧的搂着她，不断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 「娘，你别急。」 「慢慢说。」 「别急，慢慢说，来的及。」 第69章 徐氏揉了揉眼睛。 她以前也喜欢哭哭啼啼的。 可是，最近的日子，每一天都特别开心。 她好久都没哭了。 今天咋突然想哭了呢。 「小秀呀，你快好好和文哥儿，……」 「啊，不对，你快和小秀才老爷说。」 「一会小秀才老爷改主意了，咋办？」 小秀看了一眼周文。 那个好看的少年微张着嘴，一脸懵。 真的，就是面对千军万马，他都没有这么懵圈过。 他不过就是有点小心思，想让小丫头每天都在他眼前转悠罢了。 他不过就是利用了一下这家人羡慕读书人的心思罢了。 这咋就惹的人家亲娘犯病了呢？ 他不安的转了转眼珠，求助的看向了他的娘亲大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梅氏真想放声大笑。 儿子这副傻样子，可真难得一见。 哦，小儿子也一样的傻样子。 唉，这两个孩子恐怕理解不了，一个农家母亲听到自家孩子能读书的欣喜若狂。 「嫂子，你这是说啥呢？」 「他敢反悔，到时候我收拾他。」 「你放心吧，不收你们的束修。」 「他们哥俩平常也得复习功课。」 「就让他们复习的时候，教一教小虎就行了。」 「又不是正式拜师，交什么束修。」 「那可不成。」 「那可不成。」 徐氏和杨有田一起出声。 「咋能……」 「那就交吧。」 周文扬声道。 「这束修，以后就拿吃的来抵吧。」 「上次小秀姑娘包的那野菜包子，鲜美可口，改日还要再做上一次。」 「还有那铁板野猪肉，味道真好，酱料味道也足。」 「反正，以后的一日三餐，就请小秀姑娘多费点心吧。」 「还有这段时间的菜蔬米面，就由你们出吧。」 「哎，行行。」 「以后就让小秀天天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你想吃啥，就和她说。」 「娘。」 小秀扯了扯她娘的衣摆。 两家基本说定了春耕期间一块吃饭和小虎子读书的事。 天知道，这两件事到底有啥必然关系。 「那啥，小秀才老爷啊。」 「那过了春耕，你还教小虎不？」 临走时，徐氏突然聪明了一回。 「当然教。」 有些心虚的周大少爷忙不迭的点头。 周家的院子里，伴着少年和孩童的朗朗读书声，小秀将晚饭摆上了桌。 这是杨有田家春耕的最后一天了。 那十亩地，总算都种完了。 杨有田好像已经看到了满仓的粮食，心里那个美呀。 从不管事的他，昨晚亲自发了话。 明天割肉改善伙食。 正好杨顺子今天要去镇上送趟野菜，就顺便割了两斤肉回来。 说来也巧。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张大壮兄弟几个打鱼回来。 那一家子兄弟都擅水性。 每年夏天，他们哥几个都会跑到黑水河捕鱼回来改善伙食。 这次，张家那哥几个的收获又不错。 那大壮兄弟太热情了，直接豪气的扔了一条大鲤鱼到杨顺子的筐里。 再加上他从镇子上买回来的那条肉，今天小秀的菜做的十分丰盛。 红烧的一条将近三斤重的大鲤鱼，一大盘子的野菜炒鸡蛋，还有一份土豆炖肉，一盘凉菜。 周秀才拿出了一小坛子酒，和杨有田边吃边喝。 另一边，也得了一小杯酒的杨顺子，正在给大家伙讲张家兄弟下河捕鱼的事呢。 「那黑水河水流湍急，里面还有泥沙啥的，一般人可不敢轻易下河。」 「早些年，有那大小伙子下去了，就没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大壮兄弟他们可不在意。」 「那兄弟几个无论下河摸鱼还是撒网，从不空手。」 「这一年，光卖鱼就没少赚钱。」 「可惜我和爹都不会水，要不我也跟着他学捕鱼去。」 「大壮这人，还真实诚。」 「以前我们往来的少，我还真没发现。」 「最近倒是巧，三天两头就能碰上。」 第70章 「上次人家就帮着咱上山找人了。」 「前阵子我和爹翻地的时候，还碰上过他两次。」 「人家还帮我和我爹干了半天活呢。」 「就是小秀去地里送菜团子那次。」 杨顺子这一说，徐氏也想起来了。 「那亩荒地，就是那孩子帮着我们娘俩翻的，几乎没用我和小秀动手。」 梅氏琢磨出点滋味来了，不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儿子一眼。 某人这是有情敌了？ 看来她儿子也发现了，看看那小脸板的。 那鱼肉，更是一块没吃。 杨顺子喝了那杯酒，话就有些多。 「小秀。」 「那次你送地里的玉米野菜团子，回头再做点，我给大壮送去。」 「他夸你呢。」 「说你的手艺好，做的好吃。」 「还说他娘做了这么多年饭，都做不出这个味道呢。」 周小武看了他哥一眼，也默默的将筷子转了方向。 杨有田酒意上头，没听出这事有啥不对。 他笑眯眯的，插了几句嘴。 「明儿进山，咱挖了野菜，先给张家送点去。」 「他们那一大家子，一共就两个婆娘，家事还做不过来呢，肯定没空进山挖野菜。」 「不过，大壮这小子有眼光。」 「我闺女的手艺就是好。」 「这鱼炖的，赶上她娘的手艺了。」 「秀才老爷，我和你说。」 「当年小秀她娘嫁到我家，正赶上过年，就做了一道鱼。」 「那味道好的，我现在还记着呢。」 更有眼光的周大少爷冷着一张脸，心塞的放下了饭碗，打了招呼就推着轮椅回屋去了。 那背影，看着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那木制轮椅，是周文自己画了图纸，父子三人亲自动手，用了将近十天才做好的。 据说这东西是从番邦传过来的。 自从有了这能代步的轮椅，周文终于不用整天窝在屋里了。 现在大家吃饭都在院子里，就是因为周文喜欢。 这位小秀才老爷，平时最重礼数，每次都要等大家都吃完了，才下桌的。 像这样提前离席，还是头一回。 「这是咋了？」 「是不是我说错啥了？」 杨顺子一脸茫然。 小秀看了看那少年的背影，再看了看他几乎没动过筷子的饭菜，赶紧扒拉了几口饭，又去了厨房。 她早早的泡上了一把干野菜，还留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本想明天蒸干野菜吃呢。 自从上次她试着做了那干菜，他就很喜欢。 小秀快手快脚的做好了干野菜蒸肉，又盛了一碗野菜粥，这才悄悄的探出头，把小武叫了过去，让他把饭给他哥端进去。 从明天开始，杨家除了小秀和小虎子，就都要进山挖野菜了。 小秀家新找到的那些野菜，在闲来居的销量很好。 原本的两天送一次货，现在已经改成了每天送一次货了。 这野菜，可是季节性的。 如今春耕完事了，杨家人就准备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挖野菜卖野菜上去。 他们的打算是，每日清早进山，下晌回来。 一家人一起把当天的野菜收拾干净了，存到地窖里。 第二天一早，再由杨顺子把菜送去镇上的闲来居。 等他从镇上回来，再去山里接杨有田和徐氏，再帮着挖一会野菜。 因为还要忙上一阵子，这两家的饭，还得合在一起做。 「你们可别往那深山里走。」 「太阳下山前，一定要赶回来。」 周秀才一边吃着菜，品着小酒，一边叮嘱他们。 「上次两个孩子遇上野猪的事，多凶险啊。」 「他们能脱险，那可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别为了赚点钱，把一家子的性命赌上。」 「这可不值当。」 「哎。」 杨有田连连答应着。 杨家人告别的时候，周文让小武送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摆着四个小药瓶。 两瓶红色的，是防蛇虫鼠蚁的。 另外两瓶，一个是止血疗伤的，一个是解毒的。 杨家人已经不再动不动就道谢了。 实在是，要感谢人家的地方太多了。 与其总是说那些虚的感谢的话，还不如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报答人家。 第71章 「小武哥哥，我明天帮姐姐干完家里的活，再过来认字。」 「我晚上回去，就把今天学的字再写一遍。」 「准了。」 「甚好。」 因为杨小虎现在只是启蒙，周文便派了周小武教他。 他自己则在一旁监督指导。 周小武这个小夫子当的十分开心，如今说话做事，都摆着一副小大人样。 小虎得了准许，这才蹦蹦跳跳的追他家人去了。 这一天，小秀忙完家里的事情，就去喊杨小虎和她一起去周家。 杨小虎正蹲在墙根下面练习写字呢。 小家伙是初学者，家里条件又困难。 周小武便帮他准备了两个沙盘练字用，一个放在周家，一个放在了杨家。 杨小虎只要空闲下来，就会拿着树枝温习学过的字。 他很聪明，学东西特别快，又勤奋好学。 这才十多天的功夫，他已经认识二十多个字了。 能自己默写下来的，也有六七个了。 周小夫子现在讲课的内容，就是最基础的三字经。 这三字经的内容背诵起来，朗朗上口。 因为小武天天背时时背，现在连小秀都会背上几句了。 周文有的时候，会讲一些三字经里面的小故事。 不只小虎喜欢听，小秀也常常听的入了迷。 现在，她在周家干活的时候，都喜欢呆在院子里，一边干活，一边听两位小周夫子讲课。 「姐，你等我一下。」 「我把这个字再写两遍。」 「有两笔总是记不住。」 「行。」 「你别着急。」 「玉米团子我都包好了。」 「到了婶子家，直接上锅蒸就行，再做一个汤就行了，时间还来的急。「 杨有田夫妻两个还有杨顺子已经带着玉米团子出发了。 周家那里，因为梅氏喜欢赖床，周文的身体不好，也要比常人晚起一会儿。 早饭用的就晚一些。 杨小虎原本是一个爱玩的孩子。 可是自从那天，他亲眼见到徐氏因为他能读书欣喜若狂的样子，就变的特别懂事。 现在，帮着小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就是他的玩乐了。 姐弟两人挎着篮子往周家走。 「姐，我早上看到许晴姐和大哥在一块说话了。」 「就在那边，那棵树后面。」 「然后他们就一起往镇上走了。」 小秀笑着拍打了杨小虎一下。 「别胡说。」 「晴姐姐还得挖野菜呢，哪有空去镇上？「 就是有空，人家也不会和她哥哥一起去啊。 「她肯定是过来送野菜的。」 「你忘了，许姐姐挖的野菜，也是咱们帮着卖到镇上去的。」 杨小虎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声。 「姐，许姐姐和二丫姐，最近咋不来咱家了呢？」 「前两天，许姐姐不是天天来找你玩吗？」 说起这个，小秀心里就有些内疚。 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家里人进山的进山，送货的送货，这两家人的一日三餐，还有家里的牲口，还有两个菜园子。 这些活计堆在一起，饶是家里人都尽可能的抽时间搭把手，也让她忙的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前段时间，许晴倒是天天来找她玩，有的时候还会给她搭把手。 可是，她实在没空陪她呢。 后来，许晴又去周家找了她几次。 因为不是自己家，她也不好请她进去坐。 许晴站在门外，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慢慢的，她就不来找她了。 至于二丫，她比小秀还忙呢。 为了能自己留下这卖野菜的钱，她可是和她奶据理力争，还打了保票的，保证了绝不会耽误家里活计的。 因为这个，那丫头都是天没亮就出门挖菜了，哪有空来找她玩呀。 每天她收拾好的菜，都是让她弟弟送过来的呢。 「这几次卖菜的钱，还没给她们呢。」 「明儿下晌咱们早点回来，把钱给她们送过去。」 随着菜园子里的头茬菜上市，野菜的销量就降了下来。 现在，杨顺子大概三天才去送一次货。 除了野菜，杨家也送一些园子里的春韭菜小白菜这些应季菜过去。 第72章 这是当初祈浩答应小秀的。 这些应季菜，一斤不过一文两文的，却胜在量大。 若是能一直卖到秋天，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 这一个多月，杨有田家卖菜一共赚了四两多银子呢。 这可是杨家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笔存款啦。 把徐氏激动的，半夜都能笑醒。 刚开始的时候，她每天都得把钱翻出来数了又数，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回去。 有时候半夜醒了，她还得去看一看装钱的袋子，还在不在。 那藏钱的地方，更是换了好几次。 这样过了十多天，徐氏才总算淡定下来。 这天傍晚，小秀洗完衣裳，刚挂上，杨顺子就垂头丧脑的进了院子。 「哥，你咋了？」 「是不是累了？」 「你赶紧进屋躺一会吧。」 杨顺子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声，就回屋了。 「这孩子，这是咋地了？」 「前两天整天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这两天又蔫的不行。」 徐氏从后院回来，正好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她将装猪食的桶往地上一放，擦了擦手，就进了屋。 没一会儿，徐氏一脸愁容的出来了。 「这孩子，啥也没说。」 「估计是镇上山里来回跑，累着了。」 小秀把院子扫了扫，看看没啥活计了，也去了他哥和小虎住的那屋。 「哥，明天我想去镇上逛逛，买点东西。」 「我直接把菜送过去得了。」 「你明天在家歇一天吧，别来回折腾了。」 杨顺子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那你路上小心些。」 「要不，让小虎陪你去吧。」 杨小虎正皱着小眉头，一脸严肃的站在窗前练字呢。 「不行啊。」 「周大哥明天要抽查我的功课呢。」 小秀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第二天一大早，小秀背着一个柳条筐，里面装了二十斤野菜和十斤园子里的青菜，又揣了三十文钱，就出发了。 她走的满头大汗，到了镇上，便先找了一个阴凉地休息了一下，这才去了闲来居。 「姑娘，你找谁？」 一个十分面熟的小伙计迎上前来，拦住了小秀。 「小二哥，请问冯掌柜在吗？」 「我是来送菜的。」 「小二哥，以前我和我哥一起来送过菜的。」 「今天他有事，我就自己过来了。」 「哦，是你啊。」 那小伙计看向小秀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他犹豫了一会儿。 「那你在这等一会儿吧，我去给你问一问。」 「你别乱走啊。」 那个小伙计进去了好一会，也没出来。 倒是来了一个面生的伙计，上来就问小秀。 「姑娘，你是姓杨吧？」 「那杨顺子是你大哥吧？」 「对，对。」 那伙计冷淡的看了小秀一眼。 「你来的正好。「 「掌柜的正要让人去通知你们呢。」 「以后，你家不用再送菜过来了。」 「啊？」 「为啥呀？」 小秀的脸有些红。 哪怕着急，她说话还是细声细气的。 「是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是上次的菜没收拾干净吗？」 那伙计摆了摆手。 「这个你可别问我。」 「反正我们店里不收你家的菜了，你们以后都别来了。」 「我这店里还赶着收拾呢，姑娘还是赶紧出去吧。」 小秀一脸茫然的向外走，快到门口了，她又折了回来。 「这位小哥，我能不能见一见冯掌柜？」 「麻烦你再帮我问一声，行吗？」 「我……」 「别别别。」 「我们掌柜的说了，他没空见你。」 「至于这为啥吧，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自然就明白了。」 「那我见见那位大婶，或者祈大哥，行吗？」 「哎哟，这位姑娘，你想干啥呀？」 「我家夫人和少爷都不在。」 第73章 「就是在，也没空见你。」 「这可真是。」 「夫人一片好心，看你们卖菜不容易，这才想帮帮你们。」 「这还赖上了？」 「真是好心没好报。」 「这人呐，咋不知足呢？」 「赶紧走，赶紧走，要不然我可推你了。」 小秀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出去了。 她并没有走，而是绕去了那闲来居的后巷。 那天，祈浩带她们走的就是这后门。 小秀想在这里等一等，看能不能找人问一问。 要是能遇上祈浩出门，就更好了。 她觉得，今天这件事，里面肯定是有啥特别的原因。 小秀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等到了一个小伙计出门倒垃圾。 「小二哥，我想和你打听点事。」 那个小伙计是一个心善的。 他见小秀在外面执著的等了这么久，不由面露同情之色。 「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边说吧。」 他往外走了一段，带着小秀站到了一个能避人的墙角。 「姑娘，这事说起来，还得问你那位哥哥。」 「你家那婆婆丁啥的，不是请人帮忙挖的吗？」 「你大哥带那位姑娘来送过两次货。」 「那位姑娘可是一个能干的。」 「这一来二去的，嘿嘿……」 小秀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姑娘？」 「帮我们挖野菜的？」 「哎哟，我可不知道人家姑娘叫啥。」 「反正是一个挺好看的姑娘，鹅蛋脸，大高个，戴着一对银丁香。」 小秀心里一沉。 竟然是许晴。 「谢谢小二哥啦。」 小秀掏出那三十文钱，递到了那个伙计手里。 「小二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想见一见冯掌柜，或者……」 「别别别。」 那个伙计赶紧把钱递了回来。 「我们掌柜的正在气头上呢。」 「我可不敢给你引见。」 「再说了，你见谁也没用。」 「我实话和你说吧。」 「人家那位姑娘的价钱，可都只是你们的一半。」 「人家说了，你们的野菜都是请村里人帮着挖的。」 「这中间，你们得赚了至少一半的差价呢。」 「姑娘，我再多一句嘴。」 「人家不但定了这季的野菜，连明年的订单都拿下了。」 「人家还想出了法子，冬天还能给咱酒楼提供干野菜呢。」 「上两天，那试吃的样品都送过来了。」 「我家老爷夫人少爷尝了，都说好呢。」 小秀想起上次许晴来找她要干野菜的事，心中又气又恨。 「姑娘啊，你听我一句劝。」 「赶紧回去吧。」 「你再纠缠下去，也啥用没有啊。」 「要不，你再往另外两家酒楼问问，看看人家收不收你这菜？」 小秀并没有收回那钱，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那个伙计见她没了影子，忙一脸笑的收起了那三十文钱，回去复命去了。 「掌柜的，您放心吧。」 「那个姑娘，我已经打发走了。」 「我看她是死心了。」 「肯定不会再来纠缠了。」 冯掌柜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啦，我知道了，干的不错。」 「回去干活吧。」 「哎哎。」 「掌柜的，咱真的要收那位许姑娘的菜啊？」 「依小的看，她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卖菜。」 冯掌柜白了那小伙计一眼。 「这还用你说？」 「这是你应该管的？」 「先收两天。」 「反正那野菜也快过季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净想着往老爷夫人身边凑。」 「哼，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少爷也是她们高攀得起的？」 冯掌柜手下算盘拨动不停，脑子里的算盘打的更响。 他家酒楼，自从靠那野菜打出了特色，这生意可是大有起色。 这个月，他的分红能多拿不少银子呢。 第74章 那个小秀，倒是给他出了不少力。 可惜了。 少爷对她的态度实在好的有些过了。 别说夫人，他都觉出不对了。 少爷天天早出晚归的。 可那个小秀来送菜的日子，少爷却一次没错过。 要不是后来，他家改成了杨顺子一个人过来送菜，他早就想法子把他们打发了。 正好，那个杨顺子是一个傻的，领了那个许晴过来。 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他自然要利用好这次机会了。 姓许的那个小村姑，还真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物呢，敢在他面前耍手段。 也不看看他是谁？ 就她那点小手段，实在不够看的。 暂且先安抚她两天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家闺女多往夫人面前露露脸。 这说不定，哪天夫人脑子一糊涂，就作主定下了他家闺女和少爷的婚事呢。 小秀又气又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镇子挺远，这才反应过来，又折了回来。 她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背着比来时沉了许多的柳条筐，去了镇上另外两家酒楼。 一家就是那庆福楼。 陈掌柜的还算客气，委婉的表示了拒绝。 另外一家酒楼，压根就没让她进去。 小秀只好又强撑着去了那个集市。 她去的时候，都快晌午了，集市上已经没多少人了。 好在小秀带来的菜，都很新鲜。 她又特意降了价钱，喊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菜都卖了。 小秀刚走出镇子，周小武就发现了她。 「小秀姐，快上车。」 「我哥听说你来镇上了。」 「派我赶车来迎一迎你。」 「我们一路找过来，还去了镇子里找了两圈，都没看到你，只好在这等着了。」 小秀一脸疲惫的靠在了车厢壁上。 「小秀姐。」 「你怎么了？」 「脸怎么这么红啊？」 「姐，给你水。」 杨小虎也看出他姐脸色不对了，赶紧倒了一碗水递过来。 「你晌午吃饭了吗？」 「周大哥让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你先吃两口垫垫吧。」 周小武直接将马车赶回了自己家。 马车直接进了后院。 小秀一下车，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一脸担忧的守在后门旁边。 她那忍了许久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小姑娘一脸的委屈和泪水，飞奔到周文身边。 她不管不顾的，直接坐到了地上，趴在他轮椅的扶手上，就痛快的哭了起来。 哭的时候，那瘦弱的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可怜极了。 周文的手伸了又收，收了又伸，在做君子与不做君子之间纠结。 早知道，他就应该在动了心思的时候，就不管不顾的上门提亲去。 就算不能马上把人娶回家，先订了亲也行呀。 最后，碍于旁边那两个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小家伙，他只能伸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聊做安抚了。 「这位晚归的姑娘。」 「你要不要换一个舒服点的地方？」 「这地上凉。」 「你一个姑娘家，不好……」 他下面的话很及时的止住了。 因为人家小姑娘正用「威胁」的小眼神瞪着他。 这种含着眼泪一点威慑力都没用，变相撒娇的小眼神，实在太可爱了。 周大少爷又手痒了。 他只好在心里骂自己。 让你娶媳妇这种大事都不知道抓紧，活该。 偏偏小姑娘还不满意的嘟起了小嘴。 「我就不。」 「我就哭。」 「我就坐在这里哭。」 「你不许说话。」 「不许问问题。」 「也不许离开。」 「好好在这坐着，等着我哭完。」 「是是是。」 「一切都听小秀姑娘的。」 「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说。」 小秀先是被他逗的笑了一下，接着哭的更厉害了。 周文很听话的闭上了嘴巴，在心中默念起那老道士常常挂在嘴边的道德经。 事实证明，不太管用。 他还是很想将小姑娘抱起来哄一哄呀。 第75章 他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给小武递了一个眼神。 小武竟然奇异的领悟了他的意思。 他一把扯过小虎。 「走，咱带着大黑上山，去找杨伯伯他们回来。」 「小秀姐姐哭成这样，那肯定是出大事了。」 周文看着小姑娘不哭了，这才开口。 「听说，某个小姑娘大早上的，就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个人出发了。」 「明明有马车，都不稀罕坐」 「厉害了啊。」 「还一去就是大半天的，也不怕有人为她担心。」 「就是遇到天大的事，也得先回家来啊。」 原本已经不哭了的小秀，被他说的，又想哭了。 她也果然放纵的又哭了一会。 直到哭的周文再也不敢说话了，小秀才抹了一把眼泪，自顾自的站起了身，拍打起了裙摆。 「那马车又不是我家的。」 「还有，我才不是小姑娘呢。」 「我马上就十五岁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叫似的。 周文却还是听到了。 「哦……」 「十五岁怎么不是小姑娘了？」 「我听说，在这青州府，好多姑娘家，十七八岁才嫁人呢。」 小秀擦干了眼泪，觉得心情好多了。 她假装没听到他说的什么嫁人的话。 看看天色，已经快傍晚了。 她该准备晚饭了。 不管这生意还能不能做，日子总是要过的，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我没事了。」 「谢谢你。」 小秀很痛快的道了谢。 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是很狼狈，还特别容易失态。 「我去和叔叔婶子打声招呼。」 「然后去做饭。」 小秀把周文推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你快进去休息一会吧。」 「下次出来腿上盖一条毯子吧，后院那边有些阴凉。「 周文一挑眉。 「你还准备再晚归一次？」 小秀听懂了这句话。 她没回话，却笑了笑。 那笑容，异常的柔美动人。 虽然心中还有几分舍不得，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小秀却还是跟梅氏打了一个招呼，就去厨房忙活了。 一直偷看这两个人的梅氏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丫头，虽然长的柔弱了些，干起活来却还算麻利，对文哥也很尽心。 虽然遇事爱哭一些，却不是只知道哭泣没主意的。 就是这个喜欢和她儿子撒娇的习惯，不太好。 嗯，的确不太好。 这以后，还不得成红颜祸水呀。 等两个小家伙带着杨有田和徐氏回来的时候，杂粮米饭已经下锅了。 青菜也洗好了，就等下锅炒了。 旁边的小灶上，还熬上了一锅蔬菜粥，顺便煮了几个腌鸡蛋。 周文以前药喝多了，伤了肠胃，晚上一般都是喝粥的。 两家人都很有默契的假装啥事也没有。 一个个都一边偷偷瞟着小秀的脸色，一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直到吃完了晚饭，小秀娘俩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梅氏才代表眼巴巴的众人开了口。 「行了，丫头，现在说说吧。」 「让婶子来听一听，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欺负我家小秀了？」 「害我家小秀哭了半天。」 「看这漂亮的大眼睛，现在还红着呢。」 面对梅氏，小秀可没害羞，还落落大方的说了一句。 「让叔叔婶子见笑了。」 她有转向了小武。 「谢谢小武弟弟去镇上接我。」 「要不然，我恐怕现在还没走回来呢。」 小秀也没拐弯抹角，直接把今天遇到的事说了。 杨有田夫妇听说生意就这么丢了，还是被那个总和自家闺女一起玩的小姑娘抢走的，都傻眼了。 其他人，都很淡定。 只有杨顺子最激动。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人肯定是骗你的。」 「小晴那么好，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不行，我要去镇子上，找他们问清楚。」 一屋子的人，除了徐氏，都眼神怪异的看着他。 杨顺子反应过来，猛的住了口，一下子跌坐了下去。 第76章 小秀并没有安慰她大哥，也没有和他争辩什么。 有些事，必须得他自己看清楚才行。 「爹，娘，对不起。」 「这件事说起来都怪我。」 「我当初不该找她们帮咱家挖野菜的。」 「要不然，许晴也不会动起了这样的心思。」 「这咋能怪你呢？」 「我和你娘不是也没想到。」 「咱没有那花花心思，自然想不到。」 「看着挺好一个姑娘，咋就……？」 「唉。」 杨有田又开始闷头叹气。 「这说不让送，就不让送了？」 「这就一次也不收了？」 徐氏忍不住嘀咕。 「这许晴，嘴多甜的一个小姑娘啊。」 「婶子长婶子短的，还说最喜欢咱家晒的那干菜了。」 「我还说等到了秋天，给她装一袋子回去，让她随便吃。」 「这好好的，咋就骗人呢？」 「还拿咱们的东西，去抢咱们的生意。」 徐氏越说越委屈，眼看就要掉眼泪了。 「我咋还是不相信呢。」 「小秀啊，这事，咱可得弄清楚了。」 「可别冤枉了人家姑娘。」 「娘。」 「这事容易。」 小秀瞟了她哥一眼。 杨顺子果然正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生意，到底是不是她抢的，我们只要留意一下就知道了。」 「若是她，她自然要去闲来居送货的。」 「就算她不去，她家里人也是要去的。」 「到时候看一看，就知道了。」 「再说这生意被抢了的事，更多是咱自己的原因。」 「咱没做过生意，想的不周全。」 「还有那做干野菜的法子，是咱没当回事，才让人家学了去。」 「不过，这本来也不是啥难事。」 「村里会做饭的婶子大娘听说了，回去试几次，也就做出来了。」 「所以，我想过了。」 「明天我就去找村长，和他说一说这存干菜的法子。」 「不只这野菜，园子里的好多菜，也都可以这样弄的。」 「像土豆可以切片晒干，豆角可以蒸熟晒干，切丝晒干，茄子可以蒸熟了之后切片切丝晒干。」 「只是那山里的野菜，若是挖的人多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年出菜。」 「这事，也得和村长说一说呢。」 小秀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那个少年。 每次看过去，都能看到他含笑鼓励和赞许的目光。 连一直漫不经心的梅氏也正经了起来。 「丫头，你真舍得？」 「这别人都学会了，你家的生意怕是就做不成了啊。」 徐氏把她逗弄小秀的话不好真。 她一把抓起了小秀的手。 「秀儿啊，那咱家的野菜，就不挖了？」 「以后再也不卖了？」 小秀反握住她娘的手。 「娘，你别急。」 「咱家以前怎么做，以后还怎么做。」 「只不过，这季的鲜野菜，咱不卖了。」 「咱把野菜全都做成干菜，留到冬天再卖。」 「咱不但要卖这干野菜，还要卖那园子里的土豆干豆角干茄子干啥的。」 「啥能吃，啥好吃，咱就卖啥。」 小秀自信的扬头看向那巍峨的高山。 「咱守着这宝山，怎么也不能把日子过穷了。」 「至于卖给谁，你们也别担心。」 「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安北镇，只有他一家闲来居。」 「大不了，咱多存一点干菜，走远一点，去别处卖呗。」 「说不定，等哪天咱这卖这些东西的人多了，出名了，还有人专门上门来买呢。」 周文含笑望着今天几次让他惊艳的小姑娘。 小姑娘越来越好，越来越吸引人了。 这让他有些郁闷呢。 他怎么有点自己将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呢？ 他忙出言力挺。 「婶子，小秀说的对。」 「若是……喜欢，咱就是把这整座盘龙山的野菜野果山珍都收上来卖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哎哟喂。 梅氏笑的手里的帕子一抖一抖的。 第77章 她儿子这是有当昏君的潜质啊。 为了一个小姑娘，还要把整个盘龙山的野物都承包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一笑而过。 倒是小秀这姑娘，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 「这山上都是宝贝呢。」 「野菜，蘑菇，野果子，山鸡。野兔，还有那湖里的鱼……」 「咱们还没去过那大山深处呢。」 「里面肯定藏着更多的宝贝。」 「如今，咱们手里没有银子，只能自己多干活，挣点辛苦钱。」 「等将来大家都有钱了，说不定真能将这山里的宝贝都运出去呢。」 周秀才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绵延的群山。 也许，他从前想差了？ 他只把这山，当成了最后的避难所，最后的退路。 也许这山，还可以变成一个宝库，为他们所用？ 清虚道长进了那深山，真的只是为了游玩吗？ 「小秀一个姑娘家，都这么有志气。」 「咱们也不能落后啊。」 「尤其是你们三个男娃子。」 「我看啊，以后顺子没事也过来，每天认几个字。」 「这要想做生意，一个大字不识可不行。」 「小虎还小，小秀又是一个女娃子。」 「你家里日后如何，可都要靠你了。」 杨顺子愣了一会，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因为不再出去卖菜了，没有着急的活计，杨家人就不再来周家一块用饭了。 这次，周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了一个建议。 他家的院子大，后面的厢房又都空着。 以后小秀再晒菜干什么的，不如都来他家做。 除了晒菜干，她还可以多研究一些新鲜东西。 有这高墙挡着，可不怕有人偷学。 「你总不能每做一样吃食，都无私奉献出去吧？」 小秀一想到家里那小小的储藏间，就点了头。 第二天，小秀果然去了村长家，说了干野菜的事情。 她又多留了一会儿，详细的跟村长老娘说了说。 哪种野菜洗净晒干存起来就行，哪种要焯水，哪种最好蒸一蒸，又说了说干野菜的吃法。 「其实这都是因为家里没菜，我和我娘才瞎琢磨出来的。」 「大奶和家里的伯娘们做饭手艺都好。」 「回头琢磨出更好的法子来，可得教教我们。」 走的时候，李铁山他老娘亲自把小秀送出了院子。 要说这法子再简单不过。 只不过以前大家伙都习惯了什么季节就吃什么菜。 到了冬天就吃那土豆白菜酸菜，也照样能过冬。 再加上这野菜也不是啥稀罕东西，山里到处都是。 一般人家也就园子里的菜没下来时吃一吃，其他时候都是挖了喂猪喂鸡的。 谁能想到，这遍地都是的玩意也能卖钱啊。 小秀这野菜生意没白做。 因为她这小小的生意，十里屯的村民脑子都跟着活了不少。 大家伙都不自觉的把目光转向了那小盘龙山。 这野菜能卖，别的东西自然也成。 一时间，村民们要么进山，要么去镇上，村子里都热闹了起来。 许家抢了小秀家生意的事，是过了十多天才传扬开来的。 杨家人都是心思简单的。 事情定下来了，就不再费心思琢磨了。 不管别人说些啥，是同情他们还是咋地，他们只管老老实实干活，其他一概不理。 连杨顺子，都好像已经从那痛苦中回过神来了，平静的好像当初天天去闲来居门前守着，执著的想要亲眼验证真相的少年，不是他一般。 许晴自从谈成了这送菜的生意，就很干脆的跟着她哥哥嫂嫂去镇上住了。 家里只留了她老爹老娘负责收野菜，往镇上送货。 见有钱赚，村里人可不管这生意是怎么来的。 好多婶子都争着进山，帮许家挖野菜呢。 也有那心思活的，自家挖了野菜，跑去了镇上的酒楼送，却连门都没进去。 一时间，许家倒成了香饽饽。 那许老太太更是派头十足，谁哄的她高兴，她就收谁的菜。 这些事，小秀都是听二丫说的。 除了周家人，二丫是第一个知道小秀生意被抢了的人。 她和许晴，认识的要更久一些。 第78章 许晴找上她，让她以后给许家挖菜的时候，二丫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为了这事，她差点没被她奶骂死。 「我这奶奶，可真是活宝。」 「当初不乐意我卖野菜的人是她，如今我不卖了，先跳脚的人也是她。」 小秀虽然感动二丫的选择，却并不赞同。 她再三劝阻二丫，也真心认为，二丫不必为了她和许晴之间的事把赚钱的事往出推。 「能赚钱当然是好事。」 「可是我心里不自在呢，太别扭了。」 「我宁愿不赚这份钱，也不想日后见了你，连招呼都不好意思打。」 无论小秀怎么说，她都不肯改变主意。 小秀只好和她说，让她有空也晒些干野菜啥的，留着冬天卖。 徐氏和杨有田还是每天一早就进山。 小秀则留在家里忙活，空闲了就收拾这些野菜，抓紧时间蒸煮晾晒。 等过一段时间，山里的蘑菇多起来，她也准备进山去呢。 家里现在最忙的人，是杨顺子。 每天早上，他要先跟着杨有田到田里看一圈，顾着地里的庄稼。 等吃完早饭，他还要跟着小秀和小虎先去周家。 小秀做饭。 哥俩就忙活着打扫院子，挑水，拾柴，清理马厩和狗窝，还有各种零散活计。 等周家人吃完早饭，周文就要带着两个小家伙，开始读书写字了。 杨顺子和小秀则回去，继续忙活家里的活计。 若是活计忙完了，杨顺子就会进山去帮徐氏和杨有田的忙。 晚上的时候，他还要跟着小虎学识字呢。 这是杨顺子自己想出的方法。 他去周家跟着学了两天，就发现自己实在记不住那些字。 他便不好意思去了，便回来和小虎商量，请小虎先在家里教他。 等将来他认的字多了，再去周家学。 这样一天天的忙碌下去，当初那些因为许晴主动接近带来的欢喜和后来的痛苦都自然而然的淡去了。 等到他在村里再次遇见许晴，微笑着打招呼这种境界，他还做不到，但已经能做到视而不见了。 小虎老师讲课的时候，小秀也会搬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跟着一起学。 后来，徐氏和杨有田也会坐过来，跟着一起凑热闹。 杨小虎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那是节节高升。 但事实证明，读书识字这事，杨家人只有小虎有天分。 其他人，真心有些吃力。。 周文在一天早饭后留下了小秀和杨顺子。 「从明天开始的，每天除了识五个字，就没有别的功课了。」 「每天去镇上转一圈。」 「观察镇上的三家酒楼。」 「每家店铺的位置大小。」 「伙计厨子掌柜的共有几人。」 「每天的客流量有多少。」 「一天大约需要多少米面菜蔬猪肉鱼肉。」 「一个月后，回来给我汇报结果。」 「顺子兄弟不忙的时候，也跟着去转一转吧。」 周文一副夫子的派头，给学生们布置了这特别的功课。 等几个人散了，他立刻变了模样。 「我准备在那闲来居对面开一家酒楼。」 「就叫胜闲居。」 「专门给你出气，顺便卖这山里出产的东西，和这家家户户园子里种的东西，怎么样？」 周文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谁让你不开心了。」 「咱们也让他们不开心。」 「咱们的酒楼，谁的菜都收，就不收那许家的。」 小秀被他一脸「我就是这么了不起」的样子给逗笑了。 这些日子，小秀虽然看起来一点不受影响。 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是挺伤心的。 不是为了别的。 就为了两辈子加起来，好不容易交了两个朋友，却这么快就遭遇到了背叛。 前世的杨小雪，今生的许晴，让小秀甚至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反省中。 「好啊。」 「那你有银子吗？」 周文摸了摸鼻子。 「这些天，我加紧抄了不少书。」 「若是卖到县城里，应该能赚不少钱。」 「再加上那卖野猪的钱。」 「再把我那笛子卖了，应该够了。」 「要是还不够。……」 第79章 他苦恼的停顿了一下。 「小武那家伙，最近的功课有些太轻松了。」 「就让他从明天起，跟着我一起抄书赚银子。」 正在后山玩耍的周小武，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小秀又好笑又感动。 怪不得事情过了这么久，他才提这件事。 这是悄悄做准备呢？ 「我不想出气。」 「咱们也不去镇上开酒楼。」 「你也不要抄书了，早点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 「等将来你好了……」 小秀盯着周文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我们把酒楼开到县城去。」 「我才不稀罕在这小镇上和那些不相干的人置气呢。」 「有那时间，还不由多挖点野菜，采点蘑菇呢。」 「再说，那位大婶和祈大哥，人都挺好的。」 「要不是有他们帮衬，我家前些日子也不会赚到那些钱啊。」 「我回去好好养山鸡种菜，明年再养些野兔子。」 「秋天了我还可以做果脯。」 「赚钱的法子多着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不要急着抄书了，也别卖笛子。」 周文宠溺的笑了笑。 「好，都听你的。」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从袖中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小秀。 那竟然是一本带着图画的识字启蒙手册，是周文一笔一笔写出来画出来的。 小秀接过那画册，简直如获至宝。 画册很厚的样子。 她一页一页轻轻的翻阅，手指虚点，都不舍得真的挨上那纸张墨迹。 每页纸上都分为两部份。 上面部分是清晰放大的一个或者两个汉字，下面则是一幅幅与汉字对应的小巧精致的图画。 比如那「兔」字下面，就画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里面的内容，显然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与小虎平日所学的内容全然不同。 小虎跟着周家兄弟学的内容，与外面学堂里是一样的，是每个孩子启蒙必读的《三字经》和《弟子规》。 他每日要认读书写的字，自然也是从这两本书里面节选出来的。 小秀一个姑娘家，又不科举考试，周文便额外给她画了这本图册。 小秀这本册子，里面都是平日生活中最常见的情景物件。 老人孩童、田地房屋、花草树木、蔬菜瓜果、猪马牛羊。 「这是第一本。」 「以后我再慢慢帮你画。」 「我还准备了一本空白的册子，用来画你想卖的东西。」 「像那些野菜，好多我都不认识。」 「要等到你哪天有空了，陪我一起把它们画出来。」 少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明显的委屈和指控，小秀却根本没听出来。 她的眼中心中，都被少年的这份礼物塞的满满的。 听了少年的话，她只是口中应着，连头也舍不得抬，自然就错过了少年不高兴的表情。 眼看她就要翻到册子最后几页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按在了画册上。 「别看了。」 「一下子都看完了，就没期待感了。」 这后面的秘密，他希望小姑娘自己慢慢发现。 小秀一出院门，周文就朝着正屋的窗户望去。 「看的还尽兴吗？」 「下次，要不要给两位准备些茶水点心备着啊？」 梅氏捏着一柄画着仕女图的团扇，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 「我家的乖儿子，终于知道孝顺娘了。」 跟在她后面，背着手走出来的周秀才，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绝对不是他想偷看的。 都是这婆娘，非得扯上他一起。 还说什么法不责众。 「这么看着。」 「还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周文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刚走出来的两个人都僵住了。 「挺好的。」 少年又加了一句。 「臭小子。」 梅氏的扇子停了半天，才又慢悠悠的扇起来。 「别转移视线。」 「咱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啦？」 「这都会讨小姑娘欢心啦？」 第80章 「哎哟喂，连我看了都感动了。」 梅氏原本一脸笑意，这会却突然正色起来。 「文哥儿，你何必……？」 「你若是愿意娶她，娘请媒人上门提亲去就是了。」 「你这么撩拨人家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梅氏不是一个自恃身份，看重门第的人。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和徐氏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相谈甚欢了，更不可能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清虚道长那虚无缥缈的说法，愿意让小秀这样一个小村姑做她的儿媳妇了。 可是，要让她相信，她这个一直眼高于顶的儿子，真的会对一个小村姑动了真心，还如此珍视对方，她却是不信的。 她直觉的就认为，儿子另有目的。 「儿子啊，道长那里，可是一直都没有说一句准话。」 「他只说，杨家这两个女孩的命格都十分奇特。」 「这最后能救你的人，还不一定就是小秀呢。」 「你若害小姑娘动了真心，最后却又不能娶人家。」 「岂不是害了她吗？」 「若是你娶人家，只为治病。」 「那也是不能如此撩拨人家小姑娘的。」 「否则，等你病好了，又对人家置之不理，小姑娘岂不是要伤心一辈子？」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与她保持距离，上门提亲的时候多出些银子，等病好了就相敬如宾。」 「互不相干，也照样能过一辈子。」 「总好过有情之后才无情。」 「你若是要学某人那样，娘第一个就是不答应的。」 周文自然知道，他娘口中的某人是谁。 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娘，您最近真的太闲了。」 「您觉得，我是会为了清虚的几句话，就娶媳妇的人？」 「我若只是为了勾引一个小姑娘，用得着如此？」 「改日，我上门提亲。」 「只会因为我想娶她。」 「我欢喜她，心悦她。」 「和清虚的话没关系。」 「和她的命格也没关系。」 「我说娘啊，咱们的人手不是已经到了？」 「县城的酒楼开的怎么样了？」 「您要是闲的慌，不如让我爹赶车带你去县城里转转？」 那个「爹」字，可是加了大大的重音的。 梅氏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会，又释然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罢了，随他去吧。 也许，那个小姑娘和她儿子，真的有缘呢。 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他绝对不会像某人那么渣的。 「咦？」 「有人刚才不是说，要靠抄书给人家小姑娘赚一间酒楼出来吗？」 「我还准备让那些人等着呢。」 「等你抄书赚够了钱，再让他们开工呗。」 「哈哈哈哈。」 「儿子，你好好抄书啊，可别偷懒。」 梅氏哈哈大笑，偏偏那转身的姿态优美极了。 周秀才和周文都含笑看着她。 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笑声，比过去三年加起来都多。 「谁稀罕坐马车逛县城呀。」 「明儿晚上，我要找地方跑马去。」 「哎，秀才老爷，你去不去？」 梅氏停住脚步，回身上上下下的打量某个秀才老爷。 「你还上得了马吧？」 「那骑术还能拾起来吧？」 「要不要我教教你？」 周文轻咳一声。 「咳咳。」 「你们聊。」 「我抄书去啦。」 「请问，有人在吗？」 「婶子在家吗？」 一个好听的女声在大门外响起。 梅氏挑了挑眉，然后脚步如常的，回屋了。 剩下周家父子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周秀才一脸无奈的去开门了。 「姑娘，你是？」 杨小雪伸出手，将被风吹到额前的秀发别到了耳后，然后，才对着周秀才落落大方的笑了笑。 「周叔，您好。」 「我是杨小雪。」 「小秀是我堂妹。」 「哦……」 周秀才想起来了。 这个小姑娘，不就是上次他们从山上捡回来的，那个和别人家男娃子晕倒在一起的杨家大闺女嘛？ 第81章 「我是来探望婶子的。」 「上次的事，一直想上门表示一下感谢。」 「只是小秀一直拦着，说婶子身体不太好，我就……」 杨小雪今日穿的特别漂亮。 那一身飘飘欲仙的纱裙，还有那头上的发钗，明显都是城里大户人家小姐的打扮。 可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庄稼汉的女儿。 周秀才脸上笑意不减。 「姑娘有心了。」 「上次的事，是村里人帮了我们的大忙才是。」 「姑娘要谢，该去谢村长和那天帮忙的人才对。」 「至于内人，她身子的确不太好，又生性内向，不喜见外人。」 「让杨姑娘白跑一趟了。」 礼貌而客气的拒绝，并没有让杨小雪感到难堪或者气馁。 她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我唐突了。」 「不该贸然上门打扰。」 「其实是正巧在县城做成了一笔生意，对方赠了我一些燕窝，说是这东西对体虚之人最好了。」 「我这才想着，过来给婶子送一些。」 「我原也有些犹豫的，不想刚才在门外听到了笑声，我还以为是婶子在院子里，这才敲了门。」 杨小雪低着头，只伸出手，举起了两个纸包。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劳烦周叔帮我把东西转给婶子吧。」 「一点谢意。」 周秀才果然犹豫了。 「这怎么好意思？」 「这燕窝可是贵重东西。」 「以前，内人的药方子里，也是有……」 秀才老爷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让开了身子。 「姑娘请进吧。」 「只是小秀刚刚回家去了，我们爷俩……」 「怕是要招待不周了。」 杨小雪却犹豫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 「要不，我还是等小秀和二婶在的时候，再过来吧？」 这你来我往的，让屋里的梅氏听了，都不耐烦起来。 她刚想出声，就听到了自家儿子的说话声。 梅氏便又悠哉悠哉的躺下了。 小秀抱着那本册子往家里走，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这感觉，有点像还没分家那年，大年夜里，喝了奶奶给倒的那口果酒之后的感觉。 头晕晕的，脚步都是飘的，好像踩不到实地，口里心里却都是甜滋滋的。 远远的，祈浩就看到那个小姑娘一脸的甜笑，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 他拉着缰绳的手就是一紧，黝黑的脸色竟然有些发红。 哪知，小秀到了近前，竟然直接绕过他，去开院门了。 祈浩傻眼了。 小姑娘，这是生他的气了？ 之前的事，他真的不知道啊。 有几个调皮的孩童，自从祈浩进村，就一直好奇的围着他打转。 此时见了这情景，不由哈哈笑。 「小秀姐姐，你家来客人了。」 「你咋不理人家呢？」 「小秀姐姐，人家等了好久啦。」 「小秀姐姐，你是不是害羞啦？」 「小秀姐姐害羞喽！」 「小秀姐姐不理人喽！」 一堆熊孩子瞎嚷嚷着，惹的不远处正围坐着闲扯的几个婆娘，都跑了过来看热闹。 这么大的动静，小秀自然早就回过神来了。 「祈大哥？」 「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这话，她自己就先脸红了。 她刚才真是中了邪。 人家这么大的块头站在这里，自己怎么能没看到呢？ 「对不起。」 「我刚才……」 小秀简直尴尬的要死。 尤其身边还有一群熊孩子，跑来跑去的。 「我……」 她跺了跺脚。 「祈大哥，你快别在这儿站着了。」 「先进院子坐吧。」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自然不方便请他进屋。 还好，村里人夏天的时候，一般都是在院子里吃饭的。 祈浩有些犹豫。 他也是知道那件事，头脑一热，就跑了过来。 如今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小姑娘先回来了，他进去怕是不合适。 「三娃，你去地里帮姐姐喊顺子哥回来，好不好？」 第82章 「你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狗蛋，你去周家，帮姐姐去找小虎呗？」 「让他上山喊我爹娘回来。」 「一会回来了，姐姐给你们拿糖吃，好不好？」 一群捣蛋的熊孩子听说有糖吃，立刻争着抢着分成两批，跑去报信了。 总算清静了。 「这帮孩子。」 祈浩无奈的摇头直笑，这才拴了马，跟着小秀进了院子里坐下。 「小秀姑娘的糖块，够这帮熊孩子分吗？」 「一人一块还是够的。」 「不行就一人半块呗。」 「祈大哥今天怎么有空，……？」 小秀端了一碗白糖水出来，正问祈浩的来意，杨顺子就进了院子。 「哥，你回来啦。」 她见了，又赶紧给她哥倒了一碗晾好的白开水。 「我走到旁边路口，正遇上三娃子他们，嚷嚷着咱家来客人了。」 「原来是祈大哥来了。」 杨顺子放下背筐，洗净了手，这才过来坐。 「小秀姐姐，我们也帮忙去找了的。」 「是顺子哥自己回来的太早了。」 三娃子还有他身后的三个男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小秀，生怕她因为这个，就不给他们糖吃了。 「等着。」 小秀转身进屋，拿了四块糖递给他们。 「谢谢你们啦。」 不过是最便宜的麦芽糖，孩子们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一阵欢呼着跑出了院子。 「祈大哥难得有空过来，今天就在这吃晌午饭吧。」 「尝尝我娘的手艺。」 农村人质朴，有客上门，那肯定是要留饭的。 小秀这话问的真心实意。 祈浩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 小秀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包在头上，又拿了篮子出来，准备去园子里摘菜。 「小秀姐姐，小秀姐姐。」 「我回来了。」 狗蛋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他的几个小伙伴都眼巴巴的等在院子外面。 「小虎和周家小哥哥已经上山啦。」 「行，谢谢你。」 小秀照样按人头给小家伙拿了糖。 狗蛋迫不及待的把糖塞进了嘴里。 「秀才老爷家也来客人了。」 「有一个漂亮的仙女姐姐，正在和周家大哥哥说话呢。」 「狗蛋，快出来。」 门外的小家伙们等不及了，一起冲了进来。 狗蛋很义气的把糖发了出去。 「我正和小秀姐姐说正事呢。」 「你们急啥？」 几个男娃子嘻嘻哈哈的吃着糖。 「狗蛋，你那啥眼神呀？」 「那个仙女姐姐，不就是小秀姐姐的堂姐小雪姐姐吗？」 「小雪姐姐今天穿的可漂亮啦。」 「周家的大哥哥一直盯着她看呢。」 几个小家伙兴高采烈的继续吱吱喳喳。 「我娘说，小雪姐姐是在城里做成大生意了。」 「赚了好多钱。」 「她早上就是坐城里人的马车回来的。」 「不对。」 「我娘说，小雪姐姐是因为水生哥要和别人成亲了，才伤心的去城里了。」 「送她回来的人，是她新找的未婚夫。」 村里的那些婆娘，怎么能当着孩子面说这些呢？ 小秀赶紧制止了这群小家伙。 「都别吵了。」 「不清楚的事情，不要乱说。」 「这样会害了别人的，知道吗？」 「姐姐家里还有客人呢。」 「不能留你们在这玩儿了。」 「狗蛋儿，快带你的小伙伴们出去玩吧！」 「等小虎回来，我让他过去找你玩。」 这个狗蛋，是杨小虎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 就是现在，小虎只要功课完成的早，就会跑到狗蛋家和他玩一会，然后才回来睡觉。 「小秀姐姐。」 「你以后要是还有啥需要帮忙的，你还找我呗？」 小秀一看狗蛋那眼神，就知道小家伙是奔着那糖块来的。 「行，姐姐知道了。」 「快去玩吧。」 小秀在异世飘荡了太多年，这些孩子长大后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早就模糊了。 只有狗蛋，她还记得。 第83章 前世，小虎被人打断了腿，瘫在了家里。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自然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狗蛋这个儿时的玩伴，会时不时的过来探望他。 狗蛋自己的日子过的也不富裕。 逢年过节，他却一定会给杨小虎一家送些吃的过来，并且一定要看着他们吃完再走。 那时候，家里已经是小秀大嫂当家了。 如果狗蛋留下东西就走，那些东西，小秀爹娘和弟弟恐怕是连影子都见不着的。 那时候，爹老的厉害，越发不爱说话了。 傻乎乎的娘又要顾着瘫在床上的小虎，又要时不时的省出一口吃的，给在刘家受苦的小秀。 时日久了，小秀大嫂再也不是过门时那副温柔的模样了。 一家人，包括爹娘在内，想要吃顿饱饭，都要看小秀大嫂的脸色。 大哥为了这个，常常和大嫂吵架，却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秀想起前世那位变成了河东狮的大嫂，看向杨顺子的眼神就满满都是同情。 不知道这辈子，她那位嫂子还会不会出现？ 「小妹，你这样看着我干啥？」 「没事。」 「哥，你在这儿陪祈大哥说话吧。」 「我先去园子里摘点青菜备着。」 祈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小秀姑娘，你别忙了。」 「我……」 他想说告辞离开，又有些舍不得，这话到嘴边不自觉的就变了。 「我还没见过菜种在园子里的样子呢。」 「要不，我去给你帮忙吧？」 杨顺子赶紧笑着阻止。 「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呢？」 「那点菜，小秀自己摘就行。」 「我陪你到处转转吧。」 祈浩跟在杨家兄妹身后，一起去了后院。 其实这会，菜园子的菜蔬，好多还没长成呢。 「祈大哥，我们农家人的院子，可和你们镇上人家的不一样。」 「你看了可别嫌弃。」 杨顺子一边走，一边给祈浩介绍。 这介绍的时候，难免就会说到小秀。 妹妹突然吵着要扩菜园子啦。 妹妹又折腾着要养山鸡啦。 「祈大哥，你看看。」 「那边那么大一块地，都被这丫头占了。」 「吵着要种地瓜呢。」 「不知道这丫头，又准备折腾什么新花样呢。」 祈浩听的津津有味，小姑娘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更加鲜活起来。 杨顺子陪着祈浩在菜园子里转悠了一会，说说庄稼，再聊聊牲口，两个人聊的很热闹。 小秀只是闷头摘菜，却明显心不在焉的。 「周家的大哥哥一直盯着她看呢。」 「周家的大哥哥一直盯着她看呢。」 「周家的大哥哥一直盯着她看呢。」 小秀脑子里一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哥，我出去一下。」 她直起身，一把扯下了包头的帕子。 「菜我已经摘完了，一会你帮我把篮子拿前院去吧。」 小秀说着，就飞快的转身跑了出去。 「这丫头。」 「这是急着干啥去呀？」 杨顺子一脸懵。 「估计是周家那边，有啥活计忘记做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带着祈浩回了前院。 祈浩这才知道，原来小姑娘天天还要去别人家里帮工呢。 小秀一路跑着，到了周家。 这么长时间了，杨小雪竟然还呆在周家没走呢。 她和周文两个人，此时正一站一坐，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那里涂画着什么。 小秀见了，心里就突然一阵委屈。 刚刚还给她送画册子，这会就和别人红袖添香了？ 大骗子。 她站在那里，一边平缓呼吸，一边想着呆会进去要怎么说。 杨小雪一抬头，就看见了大门外的小秀。 「小秀。」 「你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 「快进来呀。」 「这丫头，不知道又站在那里发什么呆了。」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真拿她没办法。」 她的语气亲热，好像和小秀特别亲密似的。 事实上，她们自从上次在老宅见过那一面，都快一个月没见了。 第84章 「小秀，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杨小雪亲亲热热的迎了过去，挽着小秀的胳膊说起了「悄悄话」。 「你这丫头，又跑到哪儿疯去了？」 「婶子这会不舒坦，回屋歇着去了。」 「家里连一个烧水的人都没有。」 「你以后可别出去乱跑了。」 「你和二婶一定得有一个人在这守着。」 「咱不能白拿人家的工钱啊，是不是？」 杨小雪端的是一副好长姐教导不懂事妹妹的架势。 村里人只知道小秀娘俩在周家帮忙，却不知道，她们是不拿工钱的。 现在看来，当初定的那二两银子的卖菜钱，小秀家都要吃亏了。 「算了，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你快去烧点水来吧。」 她又转身，娉娉婷婷的往周文那边走。 「周大哥，我带了一包茶叶过来。」 「一会水烧好了，我沏一壶茶，请你品鉴一二，如何？」 「不如何。」 小秀抢答了一句，还绕过她，蹬蹬蹬的跑了过去，直接冲到了周文面前。 「他是病人，不能喝茶。」 「大、少、爷，你怎么还没回屋休息？」 「你都在这里坐多久了？」 「你再这样，我就和周叔说，把这桌椅都撤了。」 小姑娘本来还一本正经的教训人，等看到周文面前那张画纸上的内容，她整个人都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那话题转的又快又生硬。 「你怎么能随便让陌生人进来呢？」 「你又不认识她。」 小姑娘的眼神里满是指控。 「现在坏人那么多。」 「尤其是那种长相漂亮的小姑娘。」 「最会骗人的就是她们了。」 周文听了这话，差点笑场。 说话的这位小姑娘，你好像忘记了，你自己也是这种长相漂亮的小姑娘呢。 某位偷笑的少爷好像也忘记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嫌弃人家小姑娘长的丑，要将就着才能入眼呢。 「我告诉你，这里可守着大山。」 「以后你要是再随便开门，小心山里的精怪跑出来，把你抓走。」 「她们最喜欢你这种长的好看的少年啦。」 小姑娘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萌的不行，偏还要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来。 这副样子，把周文稀罕的不行，恨不得马上拉着小姑娘的手哄上一哄。 可惜，某个「陌生人」还站在一旁没有走呢。 唉，他爹这种随便放陌生人进来的行为，实在是不可取。 一会可得好好和他老人家说说。 躺在屋里装病的梅氏，笑的在床榻上直打滚。 哎哟，肚子好疼。 哎哟，好想起来看戏呀，光这样听着不过瘾啊。 「小秀，你这是干什么？」 「快别闹了。」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怎么和周大哥说话呢？」 「这也就是周大哥脾气好。」 「随便换一家，你这样的帮佣，早就被开除了。」 杨小雪知道，自己二叔一家只是帮工，并没有签卖身契。 小秀自重生以来，对杨小雪一直是避而远之的态度。 前世她们两个人半斤八两，谁都有错。 而且前世，杨小雪也没得到啥好下场。 可是现在，她不想避着她了。 「停停停。」 「堂姐，你快站那儿别动。」 「有什么事，你就站那儿说吧。」 小秀一脸认真的比划了一下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堂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男女授受不亲。」 「你还是站的离我家少爷远一点为好。」 「你又不是帮佣，不用凑过来端茶倒水。」 周文差点被那句少爷吓到。 他家小姑娘，这是要发威了？ 他这么期待，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杨小雪有些不高兴了。 「小秀，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小秀很认真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杨小雪今天的装扮，确实挺好看的。 不过，她还是想劝她两句。 「堂姐。」 「你从城里回来，还没回过家呢吧？」 「你看看你，怎么能穿成这样就出来啦呢？」 杨小雪心里要气炸了。 这种纱料，可是今年府城里最流行的。 她这身超美的浅紫色纱裙，可是那冯县令家的千金小姐为了交好她，好能顺利买下她手里的做香皂和沐浴露的方子，这才送她的。 杨小秀这个没见识的，还敢一脸嫌弃，还说的好像她穿了什么不正经的衣服出来似的。 「堂姐，其实你这衣裳吧，是挺好看的。」 「不过……」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病夫不简单》上 作者：指尖草莓 02、《病夫不简单》下 作者：指尖草莓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