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不简单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谈让回到府衙后,神色就敛了下来,「城中埋伏的如何了?」 「谈大人,都按照您的指示埋伏好了,如果东海王的人进城,咱们应该能自保,城中百姓也都已经聚集起来,年富力强的郎君们皆愿意跟着我们打仗。」 那就好,「去谈家的人回来没有?」 在东海王出现后,谈让就派了人回去接媳妇,但是到现在还没消息,他心里很不安。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闯进来,「大人,有个叫小苗的……」 「快让她进来!」谈让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肯定是有事,不然不会只有小苗来。 小苗连滚带爬地进来,仿佛身后有狗撵她似的,「姑爷,姑爷!姑娘她被大夫人抓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谈让强迫自己镇定,琢磨着问题出在哪,为什么大夫人忽然对小媳妇下手,难道是因为谈樾? 「就是,就是前半夜了吧,大夫人把姑娘叫走了,不久之后,大夫人身边的青枝姐姐来找小柳说话,我偷听到的,说是大夫人收拾细软准备跑,让她看好小宝什么的。后来我就偷偷跑出来送信,小宝被我藏起来了。」 原来打得去徐州的主意,谈让脸色冷下来,「你先在府衙等着,我去接她。」 而在小苗出来之前,谈家大房就已经生了变故。 「夫人,才得的信儿,大少爷已经出城了,但是,东海王忽然来攻城,咱们可能出不了城了。」 「怎么会!」赵氏顿时就慌了,东海王怎么会忽然来,阿樾他知道吗,「不成,咱不能坐以待毙,马上就走,说不定还能追上大公子。」 赵氏一心惦记着长子,却不知谈樾可没把家里摆在第一位,说好的会派人来接应他们,但现在他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管。 「那三少夫人怎么办?」 「她?」赵氏想说,既然留着没用,赐碗汤就是,但碍着此时秦氏在旁边,没说出口,「把她带过来吧。」 这个时候谈让没什么用了,沈令菡自然就失去了价值,凡是赵氏认为该死的人,肯定不会留,尤其还要逃命,根本顾不上这个累赘。 沈令菡被重新带过来,赵氏便跟她道歉,「老三媳妇你瞧我是急糊涂了,都是误会误会,你可别生母亲的气。」 沈令菡见二夫人在,就知道大夫人在演戏,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母亲严重了。」 秦氏知道赵氏没安好心,对三郎媳妇如此,对她自己恐怕也一样,没准儿连屋里那个瘫痪的累赘也是如此,真要逃命的时候,赵氏只会顾着自己。所以她不能看着三郎媳妇稀里糊涂地没了命,琅琊郡的情况还未可知,能不能跑的出城还两说,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得罪谈让,眼下看来,老三比老大指望的上。 她不动声色朝沈令菡打眼色,示意她小心。 赵氏道:「关了半宿饿了吧,我让厨房熬了汤,你趁热喝点,现在城外乱得很,你就别回你的院子了,咱们家人聚在一起比较妥当。」 沈令菡瞧见秦氏的眼色,便知那汤肯定有问题,还有城乱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个王打进来了? 「我不饿的母亲,现在我喝不下去。」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眼从侧屋里出来的小四郎,小四郎有点神叨叨的,走路没声,还一直盯着赵氏,手拢在袖口里,不知道藏了什么。 「不饿也喝一些,今晚上怕是不能睡的,喝一点才能撑下去。」赵氏温言相劝,没注意身后渐渐靠近的人。 不光她没注意,连屋里的侍女都没当回事,可沈令菡跟秦氏却感觉到了异样,只是都没言语。沈令菡觉得小四郎想干点什么,下意识地给他打掩护,为了引起赵氏的注意,没再拒绝喝汤。 她慢慢端起碗来,眼角余光瞧见小四郎靠在赵氏身边,赵氏可能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也可能是打心眼里没把小四郎放在心上,居然毫无反应。 沈令菡手里捧着热汤碗,努力做出一副我一定会喝的样子,嘴还不敢挨着碗口,生怕沾上就完蛋,一边还要注意着小四郎,可谓十分辛苦。 她忽然灵机一动,皱着眉「嘶」了一声,手一哆嗦,汤碗应声抖落,那浓浓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汤羹洒了一地,周围的侍女们避如蛇蝎地跳开老远,好像沾一点在身上就能毙命似的。 第2章 「哎呀,好烫!」沈令菡不停地往手指上吁气,「不好意思啊母亲,我不是故意的,实在太烫了。」 碎声响起的时候,赵氏的脸色很难看,一脸的凶相险些兜不住,「再去给三少夫人端一碗来!」 而与此同时,小四郎拢在袖口的手忽然抬起来,手里攥着的还是杨氏的那支簪子,快十岁的孩子说小不小,真发起狠来也不容小觑,他将手里的簪子狠狠刺入赵氏的后脑,在所有人惊呼之前,又扼住了赵氏的脖子。 「去死吧老巫婆!」小四郎那张木纳的脸扭曲的无比骇人,眼睛里装着要毁天毁地的仇恨,「你杀了我母亲,杀了二哥的母亲,还想毒死三郎跟他媳妇,你该死!」 赵氏疼的说不出话来,表情惊恐又痛苦,她奋力地伸着手,想要人来救她,但在场的侍女们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居然没一个人动,连青枝也犹豫着。 秦氏忽然站起来,「都还愣着做什么,去请郎中来啊!」 竟是把大部分人都给支走了。 她又转而劝小四郎说:「小四郎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回头让你大哥知道了,可是要杀了你的。」 这话哪里是劝,分明是刺激,小四郎此时精神失控,想起大房这两个人面兽心的母子俩,心里的狠成倍地翻涨。他将桌上的茶壶磕碎在桌沿上,抓起一块碎片,对准了赵氏的脖子就划了下去。 赵氏翻着白眼,嘴里咯咯地冒血泡,喉咙被切断后,她发不出一丁点儿声响,只剩了苟延残喘。不知道小四郎是力气不够还是故意的,口子切得并不深,她没能立刻咽气,热血从喉咙里涌上来的滋味清楚而可怖,她无计可施,只能痛苦地享受着死亡的降临。 秦氏松了口气,而沈令菡却有些没缓过神来,她端着汤碗的时候心里无比恐慌,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逃不过去了,整个院子都是赵氏的人,她就算没喝汤也不见得能活着出去。 而小四郎对赵氏动手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希望他能成功,却又对突然而来的死亡产生了惧怕,她没想到有天会眼睁睁看着赵氏死在自己眼前,更没想到自己会冷眼旁观,她知道赵氏该死,却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冷血。 「不好了不好,有人,有人闯进来了!」 院子里忽然乱了起来,沈令菡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打进城了,于是喊道:「二夫人小四郎快走!」 秦氏却犹豫了一下,她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小四郎,拉着沈令菡跑到院子里,「令娘你别管我们,先跑出去要紧。」 「那,那你们怎么办?」 「我会带小四郎出去的,你先走。」 然而已经晚了,外面的人已经到了大房门口,谈府里凄惨的叫声响彻夜空,不知道来人跟谈府什么仇什么怨,竟是进门就大开杀戒。 「坏了,出不去了。」沈令菡四下瞧了瞧,「二夫人你快跟我来,我们爬墙走。」 秦氏一咬牙,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你跟我来,我知道哪里能出去。」 她领着沈令菡来到大房院子后面的一堵墙面前,「令娘你从这里爬,翻过去后是二房的杂货房,那北边的墙是可以出府的,如果那边也进了人,你可以藏在杂货房里,暂时能躲一躲。」 「那你呢?」 「我,我爬墙不太利索,你先上去,我去找根绳子来。」秦氏推着她快跑,「快别犹豫了,能跑一个是一个,还有小宝没找到呢!」 沈令菡知道耽搁不得,不得不率先爬上墙,她本想等在墙头拉她一把,秦氏却朝她摆手,「快跳下去,被人发现就完了,我去救小四郎,你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就在此时,有人找了过来,嚷嚷道:「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人!」 秦氏毫不犹豫地朝另一边跑了,她一跑,那些人听见动静就追了过去。 沈令菡伏在墙上,看着没入夜色的秦氏,一咬牙,转身跳进了二房的院子,这里暂时还没人闯进来,但是若想从这里跑出去再到自己院子里找小宝,那就很困难了,说不定出去就能撞上他们,所以她决定先出府再说。 第3章 此时的谈府内哀嚎遍野,谈逊举着刀,有如一头嗜血猛兽冲进大房,手起刀落,便将门口的几个侍女给砍了,他双眼猩红地冲进屋里,看到了死不瞑目的赵氏,以及一脸血的小四郎。 「二哥!」小四郎从迷茫中醒过来,高兴地看着谈逊,「二哥,我替你母亲也替我母亲报仇了,我把老巫婆杀死了!」 谈逊只是小小吃惊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多动容,反而还有那么点小失望——这老东西居然就这么死了。 他不解恨的过去补了两刀,让大夫人死的不能再透,然后又闯进寝房,来到谈政床前。 谈政可能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被刺激的浑身抽搐,仿佛又中了风似的,他嘴里吐着白沫,用一种难以言述的表情瞪着谈逊。 谈逊的仇恨挤压太久,他满腔愤怒地来报仇,却没想到仇人们都半死不活,一刀砍下去得不到任何快感,反而让他更加憋屈。他一把将谈政从床上拎起来,尿骚气毫无预兆地从被窝里冲出来,他差点恶心吐了。 于是一气之下将谈政甩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脸上,狠狠碾了几下,「不是要脸吗,不是谁也瞧不上吗,瞧瞧你自己活成了什么样,该,你活该!」 谈逊还不解气,一刀砍断了他的一只脚,紧接着是小腿,大腿,再然后是手腕,胳膊……一刀一刀,将他亲爹当猪给剁了。 谈政的腿脚没有知觉,砍断的时候没太大痛苦,但上半身是知道疼的,砍断第二只胳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似下了地狱,受着剥皮抽筋的刑罚,他拼命地挤出自己的声音,在地上发着不似人声的哀嚎。 可谈逊就像是疯了,根本听不见,仍旧一刀一刀落在他身上。 「二哥二哥!」小四郎拼命的叫他,「你别杀二夫人行吗,你留她一命吧!」 秦氏被抓了回来,底下人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带回来让谈逊处理。小四郎感激她刚才没阻挠,所以不忍心看她被二哥杀了。 谈逊把谈政脑袋剁下来后,才从杀戮中回过神来,他提着血淋淋的刀来到秦氏面前,用刀指着她,对小四郎说,「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这个府里的女人都恨不得别的女人去死,她管家的时候暗地里使了多少坏你可知道?」 「可,可是她最近都挺照顾我的。」 「哼,照顾你也是利用你,你懂什么!」 秦氏从返回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活,倒也无所谓了,只是没想到在谈家大开杀戒的居然是谈逊,没想到谈家最终会灭在自家人手上,心里觉得挺可笑,大家争抢了一辈子,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什么都没落下。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求阿韵能好好的。 「小四郎,你不必替我求情,我原是该死的,你以后好好跟着你二哥,多学点东西,替你娘争点气比什么都好。」 「死到临头还是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谈逊举起刀来就要砍,却被小四郎抱住了胳膊,「二哥你别砍啊!」 「谈内史留步!」谈逊的人在外喊道,「谈内史……」 谈让只带了俩差役冲进来,他知道谈逊的人现在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根本没理会,他心里眼里只有小媳妇,在看到她之前,他不想搭理任何人。 可是屋里没有她的身影,谈让心里一沉。 「哟,三弟也是来报仇的?那不巧,俩老东西都死了,就剩了一个二夫人,不如让给你?」 「有劳,我不是来杀人的。」 「那是来找媳妇的?我好像没看见她,别是叫赵氏给埋了吧。」 谈逊如果看见沈令菡,肯定不会放过,只可惜没瞧见,三郎院子里也没人,连那个谈小宝也不知道去哪了。 谈让看到赵氏的死状,皱皱眉,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四郎,仿佛猜到了什么,他不能确定小媳妇是跑了还是藏在哪,但肯定没死。 「谈逊,现在不是解决私怨的时候,城门很可能已经破了,我劝你还是先逃命要紧。」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兵马声,谈让确定小媳妇不在这里,便不想与谈逊废话,于是转身离开。 第4章 谈逊却已经杀红了眼,见了谈家人就想杀,在谈让转过去的一瞬间,掏出身上的弩对准他的后脑勺,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弩机。 「谈大人!」 「三郎!」 「二哥!」 一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在刀箭的咻咻声中,有人冲了出去,有人举起刀,有人倒在地上。 谈让被一个差役扑倒在地,没能看见刚才的变故,等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看见谈逊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额头上插着一支弓箭。 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小四郎,一个是秦氏。方才谈逊扣动弩机的刹那,秦氏就冲过去挡在了谈让面前,弩箭正中她眉心。而小四郎则是被谈逊推出去的挡箭牌,他对着谈让射弩的同时,一名差役将手里的刀扔了过来,谈逊为求自保,把小四郎推了出去。 「小瞎子你命大啊!」张风手里擎着弓箭大步而来,「得亏我良心发现进来一趟,救命之恩你预备怎么报答吧。」 谈让最后看了眼秦氏,立刻转身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张老大,我得拜托您件事。」 「不报答还得再提要求?谈大人你别把我当驴使唤啊,我没打算入伙。」 「你的人借我守城,你帮我去找媳妇。」谈让不跟他绕弯子,认真地看着他,「我只能求你。」 张风没好气,「我干嘛要帮你找媳妇,我自己还没个媳妇呢,不干不干,除非你把媳妇让给我。」 「那不可能。」 「……」 谈府外面已经兵荒马乱,东海王的人马杀进城,而琅琊王府的人却落荒而逃,城中大部分的百姓都集中在一起,由差役们护送,一边躲避厮杀一边伺机往城外逃。 张风嘴上骂骂咧咧地不同意,行动上却一点不含糊,出门就招呼他那帮土匪小亲信跟着谈让走,自己则跨上马,领了一小队人在城中分散找人。 谈让深深看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咬牙,朝着城门处打马而去。 他的小麻雀那么机灵,一定会没事的。 城门已失守,周齐想跑没跑成,被东海王俘虏了,此时被绑在城门上进行展览。 小四带了几个人在城门附近观望,顺便等谈让,跟他在一块的还有老张先生,见到大队人马朝城门而来,便知是谈让。 「谈大人,没想到匪老大还真得手了,厉害!」 琅琊王私养的兵马实在不少,那寺院地下的秘密基地大到不能想象,连见惯阵仗到马匪看了都惊讶无比。 而东海王因为得知琅琊王已死所以轻敌,带来的人不多,虽然此时攻入了琅琊郡,却并不占优势,很有可能是一场自投罗网。 谈让的表情却一直绷着,「王府里如何了?」 「我们公子坐阵呢,没什么问题,说是很快来跟咱们汇合,我在城门观察了一阵,东海王的人马不多,咱们肯定没问题的。」 「小子,可别轻敌。」老张先生忽然道,「没有好打的仗,咱们人多却没有能战的主将,打不好,照样是一盘散沙。」 「先生说的是。」谈让下马,朝老张拱手,「先生,可愿帮我?」 老张立刻摆手,「别找我,我可不掺合你们的事,我是逃命的百姓。」 「先生通古博今见多识广,满腹高才埋没岂非可惜,教书育人固然造福后辈,解救黎民苍生却是救世之壮举,我想先生心里恐怕早有抉择。」 「少给我套高帽,我没那么大本事,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救世那么容易吗,趁早逃命拉到。」 谈让却再次朝他郑重作揖,「生死无怨,多谢先生成全,他日必当报答先生大恩。」 「谁要成全你了,谁要你报答!」老张被眼前的无赖气的胡子直抖,「你小子就是个无耻土匪!」 旁边的真土匪不乐意了,「哎哎老头,我们土匪怎么了,土匪也知仗义,我们土匪都来冒死守城了,你一个满嘴大义的教书先生怎么还往后缩啊。」 谈让笑笑,「别这么说,先生都答应了,以后你们凡事都听先生的,切不可私自行动,违者军法处置。」 第5章 老张:「……」 可怜的老张先生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 琅琊王府内,周璞亲自将王妃请出来坐阵。 「王妃节哀,父亲被害,东海王来犯,周璞临危受命,需代琅琊王府守住封地,府中无人坐阵,一切要仰仗王妃了。」 王妃自是惊诧不已,王爷跟周览都死了,东海王又在这时候进犯,她心知大势已去,早已心如死灰。且就算琅琊王府最终保住了,当家作主的人也不会留她的命,万万没想到周璞还对她如此恭敬。 「老四,你确定要交给我?」 他就不怕她趁机反攻吗,这种时候居然敢把刚刚得手的权利拱手让人,是说他心大还是傻呢? 「自然,您是王妃,不交给您交给谁呢?如今王府大难当前,一家人不抱团抗敌,难道还在这时候互相猜忌互相残杀?王妃有大德,掌管王府多年,是最好的人选,周璞信您守得住。」 王妃的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此子之胸怀超出她的想象,本以为他只是个有点心机,会隐忍,会伺机而动的狼,王府这些个公子都没有他这份心劲,不怪他能在最后抢得先机,却没想到他能这般有远见,这等容人之量,怕是坐天下也使得。 「王妃一日是王妃,永远都是琅琊王府的掌家人,您不必多想,我周璞不会食言。」 他这等于许诺,将来就算他周璞成了琅琊王,也依旧会将王妃当成「母亲」,说白了就是宫里的太后。 周璞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做支撑,王妃却有,他不怕王妃携权逼宫,重新支持另一个公子,因为他知道王妃不糊涂,眼下能重振琅琊王府并参与帝位角逐的只有他周璞。王妃若想保住王府,想日后安稳度日,就只能跟他站在同一阵营,因为她已经没有亲子可依仗。而将来周璞若能称帝,王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这是她原来的儿子夫君不能给她的。 这样的承诺,相信是个人都不会拒绝,除非她真傻。 王妃手捏着袖口,郑重道:「好。」 周璞起身拱手,「谢母妃成全。」 「你此去小心。」 周璞点头,「孟琪已经被我看管起来,此女容易狗急跳墙,您得多加防范,不能让她跟东海王的人通信。」 王妃眯起眼,「你放心,该下手的时候我不会手软。」 周璞便不再多言,随即带人去城门跟谈让汇合。 此时天已蒙蒙亮,沈令菡抱着谈小宝挤在一队百姓中往城外逃。 她从谈府跑出来后,又绕路回后门去找小宝跟小苗,然而她进了自己院子后,却瞧见小柳的尸体。她当时就慌了,以为小宝小苗肯定没命了,于是忙进屋看,却没有找到二人的尸体。 倒是在柜子里头发现一张纸条,是小宝亲书,一个歪歪扭扭的走字——意思就是他跑了。 谈小宝实在是个机灵鬼,小苗走的时候把他藏在衣柜里,他自己却偷偷钻到灶台里,因为他觉得衣柜是最不能藏人的。不出他料,小柳开始找他的时候,进来就翻过衣柜。 小柳倒是不会杀他,但肯定会把他抱到谈夫人身边,他当然不能让她找到。也幸亏没找到,后来谈逊的人闯进来,不由分说就把小柳砍了,谈小宝却是躲过了一命。 这小东西倒是没吓傻,见外头没什么动静了,大着胆子跑出来,还没忘了抱着他的钱匣子,还有谈让刻的俩小人,从后门溜了。 后来城里乱起来,他被人流挤到大街上,想到要逃命,光有钱不行,得有吃的,于是就跑到沈令菡总带他去的那家糕点铺子,可巧了,俩吃货想到了一起,就这么遇上了。 沈令菡跑了大半宿饿的不行,才乘乱进来找吃的,实在没想到会遇上谈小宝,又喜又惊,抱着他还哭了一通。 她还想去府衙找谈让,但是城里太乱,她根本过不去,而且并不确定阿让是不是在府衙,只好先顾着小宝,跟百姓们往城外跑。 城门封锁出不去,但是难不倒当地人,他们可以翻山出去,幸而东海王的人无暇他顾,并没有太多人力来管这些百姓,所以才给了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沈令菡想着先把小宝送出去再说,大不了她再返回来找阿让。 第6章 「令姐姐,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谈小宝身上脏兮兮的,活像个小乞丐,估计这时候也不会有人打他主意,但他个头太小,挤在人群里很容易被挤散了,所以沈令菡只能抱着他。 说实话,她已经撑不住了,这孩子也不小了,吃的又多,沉的像头猪,她胳膊酸疼麻木,好几次差点把他扔了。 「那你拉紧我的手。」沈令菡把他放下来牵着走,「我歇一会儿再抱你。」 「令姐姐……」谈小宝都快哭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好吧……终于涨辈分了。 一整宿翻山越岭,等天大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功出城,前方乃徐州方向,多数人都打算去徐州避难。 沈令菡却犹豫起来,理论上是该去徐州,但是她不放心阿让,又不能让小宝跟着她冒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逃出城的人们此时围坐在一处暂时休整,待养精蓄锐后再往徐州走。 谈小宝蹲在地上给沈令菡揉胳膊,「令姐姐,你要是担心三哥哥,咱们就再回去,我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想去徐州,我不喜欢谈樾。」 「那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沈令菡摸摸他的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他也不知道,你不能跟着我一起,要不我把你藏山上?」 「山上有没有狼啊,我这么胖,肯定会很吸引它们,万一被吃了,我还不如跟着你去冒险呢。」 说的也是,沈令菡更纠结了,可要怎么办才好呢? 恰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队兵马,坐在地上的百姓们顿时紧张起来,然而四下避无可避,大家只能靠在一起,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 兵马而来的方向应该是徐州,难道是谈樾?他这么快回来,难不成是来援兵的?可如果是援兵,为什么不走城门,反而绕山路走呢? 沈令菡下意识抱紧了谈小宝,「待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就快跑,到山上躲起来。」 「我不跑,我跑不动。」谈小宝趴在她耳边说,「我听三哥哥说了,谈樾跟河间王穿一条裤子,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倒是,小宝的身份摆在这,只要不是东海王的人,一般不会为难他。 这队兵马的确是谈樾带来的,只不过有一部分是河间王的,他以援军为名而来,却并非真要援军,而是预备驻扎在山上伺机而动。 「大人,前方发现一队百姓,咱是绕过去还是……」 「全部带走,注意客气点,在山上埋伏,他们是咱们的好帮手。」 「是,大人!」 谈樾没想到城里会有人逃出来,还正好遇上了,为了防止他们暴露行踪,只好先看管起来。 但百姓们却不这么想,有人要抓他们,自然就要跑,谁知道你们是援军还是敌人。于是所谓的客气带走,就演变成了互相对抗,死里逃生的百姓们个个都是惊弓之鸟,反抗几乎是本能的。 一旦反抗起来,场面就不可控了,官兵们开始不敢下杀手,可后来渐渐控制不住,只好拔刀吓唬人,这一拔刀不要紧,更加刺激了百姓们,抗争的越发激烈,于是难免出现死伤。 「谁还敢动!」 当第一个百姓重伤倒地的时候,官兵们露出凶狠的獠牙,他们本来也没多大耐心,正好杀鸡儆猴。 有好多人不敢再动,但仍有小部分人顽强抵抗,这期间又有几个人倒地。 沈令菡抱着谈小宝缩在人后面,尽量不引起注意,她有些不太明白,如果是谈樾的人,为什么要为难百姓呢? 「你们都给我住手!」谈小宝忽然吆喝了一嗓子。 沈令菡急忙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 「唔唔令姐姐你松开!」谈小宝挣脱开沈令菡的手,急忙又补了一嗓子,「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无辜百姓下杀手!」 大家都被他的叫唤声吸引住,一听还是个娃娃,纷纷惊讶。 一看藏不住,沈令菡索性主动领着小宝走出来,豁出去了,「你们头领是谁,既然说要带我们走,为何又杀人,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可不大光彩吧?」 第7章 「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大人并不想害人性命,大敌当前,你们跟着我们走才最安全,若非你们过度反抗,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 「胡说八道!」谈小宝背着手,故作老成说,「我就没见过这么好心的官兵,打仗还带着百姓,现在又不是兵荒马乱天下大乱了,我们只需去徐州就可安顿,何须非得跟着你们,叫你们大人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仁义!」 谈小宝人不大,倒是学足了世家子弟那套腔调,摆谱吓唬人一套一套的。官兵们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再一看这小娃娃的穿戴模样,虽然脏的辨不清脸,但却能看出来不是寻常百姓,皆怀疑他是哪家少爷。 谈樾听到这边的动静打马而来,他本是不想露面,因为多数人都认得他,听了下属的回话,只好过来安抚一下,免得越闹越大。 一来就瞧见了沈令菡跟谈小宝,他当即下马走向人群,先说了一番安抚的大话,「诸位稍安毋躁,我是来支援琅琊郡的,之所以留下你们,是不想让大家受背井离乡之苦,徐州虽近,但靠双腿走过去也很艰难,待我等击退了东海王的人,大家便可回自己的家,岂非更妥?」 大家纷纷犹豫起来,他们认得谈樾,所以先入为主的相信他,但是地上死的这些人又让他们不安,皆拿不定主意。 谈樾看懂他们的心思,当即板起脸来训斥杀人的官兵,「谁让你们动刀的,不是说要以礼相待吗,还不下去领军法!」 以前沈令菡每次见谈樾,总觉得他叫人不舒服,虽然温文尔雅待人和善,却透着股子别有用心。可因为他从小照顾阿让,所以她心里还是存了些许感激,便尽量不对他恶意揣测。 直到见识了他这番表里不一的做作行为,她才终于彻底看清了谈樾的真面目,比起谈夫人来,根本是青出于蓝。 但是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大家只有妥协,包括她跟小宝,至少谈樾不敢马上杀了他们,尤其是小宝,所以多方衡量之下,暂时跟着谈樾是妥当的,这样她也可以伺机跑回去找阿让。 百姓们都不再反抗,跟着官兵们走了,谈樾朝他们走来,脸上有焦急之色,「家里怎么样,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沈令菡含糊道:「大哥,你能来支援太好了,城里已经兵荒马乱,我们是从后门逃出来的,并不知道母亲他们如何了,家家户户都进了人,大家只有逃命的份儿,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呢,我连阿让都没见着,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大哥你能带我进城去找他吗?」 她倒也不算说谎,除了隐瞒谈夫人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其他人如何了她也真不知道,之所以不说,是怕激怒谈樾,如果他还关心家里,自然会派人进城打探,说不定能有阿让的消息。 谈樾皱起眉来,「现在情况未明,你们先随我驻扎在此,待后续援兵赶来,再一举攻城,不过你放心,我会先派人进去打探家里的情况,如果见了三郎,自会跟他报平安。」 呸!糊弄她傻呢,既是援兵岂有观望的道理,分明就是没想来帮忙,说不定还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那好吧,只能暂时仰仗大哥了。」 「我叫人带你们俩先安顿下,打仗不比家里,你们且将就下。」 谈樾吩咐给他俩一个单独的住处,处处提供方便,只不过总有人看着他们,好像怕他们跑了似的。 来到小营帐里,谈小宝偷偷跟她说,「令姐姐你可小心点,他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是想用你来威胁三哥哥呢,我看我们得找机会跑。」 沈令菡说:「如果有机会进城,再见机行事吧,先看看他们想干嘛。」 谈樾的人马在山下驻扎,没能逃过匪老大的眼,他找了一宿没找到小瞎子媳妇,只好先回去跟谈让报信。 「他娘的什么鸟援兵,居然坐山观虎斗!没见过这么怂的。」 谈让与周璞对视一眼,心知肚明,河间王这只老黄雀,果然是来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 周璞说:「咱们跟东海王还能勉强打一仗,如果河间王掺合进来,恐怕不乐观,你可有对策?」 第8章 「还对什么策啊!」张风说,「干脆来一场混战,咱们乘乱跑了拉到,保存实力另立山头,改日再战嘛。」 老张先生说,「如果能暂时跟东海王连手对抗河间王,倒不失为一个对策,若等我们收拾了东海王再跟河间王打,必定落下风。」 谈让没说话,以东海王自视甚高的做派来看,他肯定会同意,毕竟琅琊王已经没了,他唯一的敌人就是河间王,跟琅琊王府的人合并打河间王,本来就是他的对策。但他怕东海王趁机提出无理要求,比如让琅琊王府的兄弟们自裁什么的,不彻底斩草除根,东海王肯定不会乖乖配合。 而且就算跟东海王合并,也未见得能打赢河间王。 谈让说:「我们还可以引战,拖延时间。」 周璞:「你是说……将河间王来的消息告诉东海王,然后引东海王去打河间王,从而给我们保存实力?」 「对。」 大家脸上都露出不解之色,东海王也不傻,凭啥那么听话,说不定人家想着跟河间王合作,先把他们灭了呢? 老张先生似乎看出了谈让的用意,表示不太乐观,「小子,你胆大心细,想的招是不错,但你去当说客太冒险了,东海王这人喜怒不定,没办法拿捏他的反应。」 谈二猛的站起来说:「三哥你别去,我去找大哥,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来打自己人呢?」 「谈二你坐着。」谈让沉着道,「我自有分寸,张风,周四,你俩为主将,准备下一轮强攻,我要让东海王心甘情愿地给咱们当枪使。」 琅琊郡中,东海王只占得三分之一的地盘,而琅琊王的人马步步紧逼,这三分之一还在逐渐缩小。 东海王本人现委屈在谈府住着,因为城中像样的住处只有这一个。这使得东海王非常不耐烦,他亲自带兵攻来,本来以为会一路乘胜直接占领琅琊王府的,谁知道居然被逼到这地步。这也就算了,先头兵孟怀出师不利丢了命,对方人马又多,打不赢又出不去,眼看着就要耗死这鸟地方了。 「他们领兵的是哪个,怎么这么不要命?」 外面频频传来坏消息,东海王已经坐不住了,他以为琅琊王死了之后,整个琅琊郡再也翻不出一个像样的主将,谁知道居然还挺能耐,而且不知道他们请了什么厉害的军师,战法非常刁钻。 「好像,好像是琅琊王的四公子?」回话的小兵不大确定,因为都不认得周璞,「大公子死了,二公子在城门上挂着,三公子据说是个文弱书生,不像是能打仗的,应该是四公子。」 「想不到我那死二哥还生了一个像样的儿子。」东海王皱眉,开始无计可施,「你们去抓几个百姓来摆在阵前,我得试试我这大侄子是不是个仁义人。」 「王爷王爷!」又有两个随从一前一后跑来,一个先说:「他们已经打到眼前了,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咱们根本不占优势,都不知道他们从哪冒出来的。」 另一个说:「王爷,河间王的也打来了,就在城外呢!」 东海王眼前一黑,「河间王?」 「是河间王的人没错,从徐州过来的。」 这可要了老命了,东海王现在恨老大恨的牙疼,这一年净受他鸟气了,关键还不是他对手,损失了不知道多少势力。平时他在自己地盘上都被河间王收拾的没招,现在己方人马这么少,还被琅琊王的人打的喘不上气,这时候河间王打过来,分明是没有活路了。 「王爷王爷,谈内史在阵前,请求跟您一见。」 「谈什么……哦,那个小瞎子啊?」东海王心说他来干什么,「让他进来。」 东海王对谈让的印象还不错,就是觉得这人太圆滑,整个就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之前还跟他套近乎,现在就帮着琅琊王,实在猜不透他的底。 不过对方愿意主动来交涉,东海王求之不得,他这时候很需要缓一缓,决定先看看他们说什么,如果不合心意,大不了拿小瞎子当人质。 谈让来到敌军阵营的时候,周四简直替他捏把汗,他安排了两队人马埋伏在谈府周围,以防出现变故,自己守在阵前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打。 第9章 张风却说:「您崩替他担心,小瞎子邪乎着呢,当初敢一个人闯到老子地盘,我不是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吗,说不定回头那什么东海王就来给你磕头了。」 周璞翻白眼,「你以为都是你吗?」 「老子怎么了,老子是一山之头,不比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强吗?」 「是,鄙人自叹不如。」 「……」 谈让走进熟悉的谈府,在对方的引领下去前院正堂,是以前谈政见客的地方。 东海王坐在一个软榻上,不知道从哪个屋里搬来的,还翻找出了谈家的酒,看来还没被逼到绝路,居然还有心情享乐。 「谈让见过东海王,您安康。」 东海王记得这漂亮小瞎子,看见他的时候心情还挺好,毕竟好看,「小瞎子是不是长高了,越发标志了。」 「东海王爷亦是丰神俊朗,气度更甚以往。」 两人先是互相吹捧一番,吹捧完了谈让才道:「王爷,我来是想跟您和解的。」 「哦?」东海王眯着眼,心说难道他们其实外强中干,根本支撑不下去了? 「王爷,想必河间王兵临城下的消息您也知道了吧,他在外面看我们的热闹,最后来个坐收渔翁之力,您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些?」 「怎么,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谈让言辞诚恳,「哪里还有什么主意,琅琊王府的人虽然还在抵抗,但其实早就不想再战了,琅琊王已死,这场角逐中已经没有他的位置,大家眼下只想保命,日后各自当个富贵闲散人就够了,所以皆不想做无谓牺牲。」 「你是想说,你们打算退出?」东海王轻笑,「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您听我把话说完。」谈让继续说,「河间王没安好心,一旦他得了天下,必定不会放我我们,所以我认为,还是您继承皇位比较妥当,我们打算帮您。」 东海王挑眉,「你们帮我,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万一回头又把我坑了呢,我可还记得上次,说好的一起埋伏刺杀老大,我二哥回头就派人去救河间王的命,要不是他临阵倒戈,河间王早死了,哪里还会有今日之祸?」 谈让笑笑,「琅琊王死了不是么,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再说您现在还有别的路走么?」 东海王让他一句话戳了心,小瞎子老是这么柔中带刺的,稍不留神就能让他捏住痛脚。 「王爷,河间王才是您今后唯一的敌人,您觉得正面交锋,是他对手吗?」 当然不是,不然至于坐在这里守鸟气吗。东海王有些急了,「你就别绕弯子了,你说怎么办吧。」 谈让说:「我提醒您一句,河间王还不知道琅琊王已死的消息。」 东海王眼神一亮,对啊,河间王不知道这消息,所以然后呢…… 「您带的人马有限,在琅琊郡被打的步步后退,已是强弩之末,这个时候拉一个同盟很有必要,您说拉谁好呢?」 东海王一拍大腿,这小瞎子心眼真多! 谈让说:「您假意跟河间王连手,共同对抗棘手的琅琊王,然后趁机反水,到时候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河间王措手不及,不愁对付,只要河间王一死,到时候您就是唯一能继承皇位的人。您不必担心我会食言,现在这个局面,我们如果不连手,迟早都要完蛋,我们别无所求,只希望您将来能手下留情便可。」 东海王根本别无选择,因为按照目前的局势,他打不过周璞,更打不过河间王,最先死的肯定是他,所以跟周璞合作是唯一的路,这也正符合他之前的盘算。如果他够机灵,应该拼命在河间王面前装可怜,让人家相信他不是在耍花样,而河间王自视甚高,压根儿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河间王应该更想先把棘手的琅琊王除掉。 谈让知道东海王一定会答应,因为他只有这条路可走。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小瞎子你可别跟我耍花样,我收拾你总还是能办到的。」 谈让笑,「我都一个人来了,还能不顾自己小命吗,自然是诚心诚意的,您只需将河间王引进城,他必死无疑。」 第10章 这条件对东海王来说实在太有吸引力,只要一想到河间王要死了,他做梦都能笑出声,现在既然有琅琊王府的人帮忙,何乐不为呢? 于是双方就算是达成了一致,按照谈让的计划,他们在城中还要继续打,然后等着河间王来,样子毕竟要做全,东海王要装可怜,就必须被打的招架不住才行。 此时在谈樾在营帐中听属下报告城内的情况,听完后微微皱眉,「你说东海王居然被打的节节败退?」 琅琊王居然这么强吗? 「是这样的大人,东海王可能轻敌,人马带的不多,进城后又遭遇埋伏,所以损失惨重。」 这就难怪了,毕竟那是琅琊王的地盘,可东海王为什么会如此轻敌呢,说不过去啊? 「你下去继续打探情况。」 谈樾心说莫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不然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东海王千里迢迢到人家地盘上找事,肯定是有万全之策,或者有什么筹码,不然谁这么有病。 他一边吩咐另一个侍卫,「安伯侯家小公子那边盯紧点,别把人看丢了。」 「是,大人!」 沈令菡这厢却在准备着逃跑,营帐外有人轮换看守,走正道是不成了,只能投机取巧,比如——在地上挖坑。 「小宝你轻一点啊,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两人撅着屁股不停地刨坑,好长时间才挖了一个小坑,掀起营帐来,勉强能看见外面的情形。 「令姐姐,你看巡防的人是不是更多了?」 沈令菡看了看,的确是更多了,「那咱们也得想法子逃出去,谈樾他不安好心,留在这里肯定死路一条,小宝你试试能不能爬出去。」 「这么小肯定不行啊,我太胖了令姐姐。」 「那我再割一下帐子,你待会儿就委屈点,咱没有时间了。」沈令菡打碎了一个茶碗,用碎瓷片来割帐子,连割再咬,费了好大力才破了个小口,她累的蹲在地上大喘气,「娘哎可累死我了,怎么这么难弄呢?」 「我能出去了!」谈小宝拱啊拱,小脑袋勉强能出去了,「外面有石头,我帮你再把口子弄大点。」 「注意别让人发现了!」 「没事没事,现在没人。」 两人捣鼓了大半宿,好歹都拱了出去,也算是老天帮他们,这期间居然没有人过来。沈令菡在黑夜里辨别了一下大致方向,便领着谈小宝一路逃往山上。 兵营在山脚驻扎的很分散,给逃跑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沈令菡仗着熟悉地形,大着胆子往山上跑,居然比想象中顺利的多。 不过山上也有谈樾的人,他们并不能放松警惕,加上小宝腿力有限,走的并不算快,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远,如果不能赶在这之前找到通往地下密道的入口,那就糟糕了。 「呼呼,令姐姐,要不你跑吧,把我藏起来,我实在走不动了。」谈小宝瘫倒在地,死活不想再跑,「我这几天都跑瘦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跑了,喂狼我也认了。」 沈令菡比他没好多少,也是累到不想动,但是她不能停,等早上谈樾发现他们跑了,肯定很快就会追来。 「小宝,我背你再跑一段吧,这里不太安全,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咱们进去歇一歇。」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丢下他,小宝太小了,哪怕是藏起来也不能叫人放心,既然都跑到这里了,再咬咬牙算了。于是她勉强背起谈小宝,继续朝山上跑。 在他们身后,有两个小兵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逃跑的路远比想象中艰难,天黑山路不好走,还要时刻警惕有人跟着,沈令菡从来没有过这样艰难的时候,以前她自诩胆子大,经常天黑跑山上来玩,从不觉得路有多难走,直到现在,她才觉得以前太天真。 朝前跑了没多一会儿,她便手脚发软气喘吁吁,一个没留神,被一截露出头的老树根绊倒了,猛地一崴脚,两人一起摔了个狗啃泥。 「令姐姐你还好吗?」谈小宝鼻子一酸,开始淌眼泪,「呜呜都怪我没用……」 第11章 「没事啊小宝,你别哭,把狼招来就不好了。」沈令菡摔破了手,钻心的疼,腿好像也伤了,脚腕也扭了,她从来没遭过这样的罪,更从来没这样绝望过,她现在好想阿让,非常非常想。 想到阿让,她身上又有了把子力气,她必须得回到琅琊郡,她不能前功尽弃。 「山洞就在前面,小宝你自己能走吗?」 眼看着天要亮了,她决定还是先把小宝藏起来,天亮后逃跑的路会更危险,与其两个人一起冒险,不如由她把人引开,等找到了阿让,再回来找小宝。 谈小宝不再喊累,手脚并用地往山洞爬,「我能行的,我不用你背。」 两人终于安全进了山洞,洞中有许多杂草,沈令菡全部收集起来,一部分用来给小宝遮挡,一部分扎成个人形,她要背在身上冒充小宝。 「令姐姐你放心就是,我很机灵的,不会让他们发现的,这里还有一些点心,我饿不死。」谈小宝一直在安慰她,「等你找到三哥哥再来救我啊。」 沈令菡把他抱在怀里,给自己限定了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两天,两天后不论能不能找到阿让,都要回来。 「小宝,如果两天后我还没回来,你就不要再等了,你回去找谈樾,就说被我拐跑的,他那里有吃有喝,至少不会饿着,听到没,千万别乱跑,现在外头乱,要是让东海王的人找到就完蛋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谈小宝给她嘴里塞了块点心,「你先吃点再走,我跟你说我三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会找到你的。」 但愿吧。 没多久,沈令菡就背着「小宝」跑出山洞,跟在后面的人没看清,便以为是两个人一起跑出来,于是谈小宝侥幸躲过一劫。 只是爬山之路还很遥远,沈令菡不敢停歇,天马上要亮了,她必须要快点翻过山头才行。 而此时的谈让,正准备着独自进寺院,走那条秘密通道去找媳妇。他从东海王那里回来就盘算着去找她,现在大计已定,只待河间王来,所以这里暂时用不上他。 「可是阿让,你知道她在哪吗就去,那边有谈樾的人埋伏,你一个人去不是送死?」周璞不能理解他是怎么想的,「要找人咱多的是人,不比你冒险好吗?」 谈让早就坐不住了,小媳妇只要不在身边他就心慌,打仗的时候能暂时不去想,闲下来就不成了,他估计再找不到她,他迟早得疯了。 「她肯定已经出城了,按照谈樾来的时间,很可能会碰上,我猜她应该在谈樾手里,还是我去比较妥当。」 之前发现寺院秘密基地的时候,他曾经在山上找过可能的出入口,这出入口小媳妇也知道,如果她能跑出来,肯定会走那里。说是心灵感应也好,说是冲动也罢,谈让就是想亲自走一趟,哪怕没找着也好过在这里干等。 张风说:「那我陪你去!」 「你不能去,你得在这里帮周四,我自己去。」谈让想了想,临走的时候带了点吃的,不是为他自己,是预备给小媳妇——如果能遇上的话。 「你疯了吧,自己去送死?」周璞怀疑他是想媳妇想疯了,「好歹带俩人吧?」 「带俩人有用吗,遇上谈樾,不如我一个人好使。」谈让朝他摆手,「我有数,不用多说,你顾好自己。」 张风拉住周璞,「他决定了就让他去,你叨叨半天也没用,没事,山上有我的人,出不了大事。」 周璞只好作罢,心里直念叨他是头犟驴。 天亮之前,河间王便到了山下兵营,跟谈樾汇合,而这之后没多久,东海王便因为被打的走投无路前来求援。 河间王听了谈樾的回禀,嗤笑,「老三没本事还找事,叫人家打的落荒而逃,倒是老二叫人刮目相看,还有两把刷子。」 谈樾总觉得哪里怪,却说不上来,「王爷,若东海王来求和,您预备怎么办?」 「求不求都一样,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他来求我,是因为打不过琅琊王,想借我当枪使,回过头来还是要与我为敌,他既然利用我,咱就将计就计,先灭了琅琊王再收拾他,总归这次是不能叫老二老三活着离开的。」 第12章 河间王之所以亲自领兵来,就是准备来收网的,洛阳城已经被他控制,老皇帝剩了一口气,解决了这俩不省心的兄弟,回去就能登基。 东海王狼狈不堪地进了营帐,恨不得上来便抱着河间王大腿哭,「大哥!你得救救我啊,老二他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 河间王差点笑出声,「三弟这是怎么了,快坐下说。」 东海王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光鲜形象,活像是城里逃难出来的难民,此时顾不得其它,先抓起矮几上的茶壶灌了一气,然后蹲坐在地上说起自己的惨状,「大哥我跟你说,老二此人简直阴险狡诈,平日装的不成个人样,背地里却养私兵造武器,我险些着了他的道,他故意示弱引诱我进城,打的我措手不及,若非我抓了他家老二,他怕是已经杀了我了!」 「你说老二养兵,他手里有多少兵马?」河间王问。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我都让他打懵了,总之是层出不穷打都打不完,整个城里都埋伏了他的人,我几乎是一路挨打,拼了老命才逃出来的,幸好大哥你来的及时,咱必须得连手灭了老二这个祸患,若叫他得了势,将来必定祸患无穷啊!」 河间王跟谈樾对视一眼,皆在思量他说的真假,根据探听到的情况来判断,东海王确实一直受挫,被琅琊王收拾的不轻。如果琅琊王兵马良多,似乎就能解释的通了。 相信东海王若不是被打的无力招架,也不会来求合作,毕竟这一年多,他俩可是水火不容。 而河间王的人马有一半留在洛阳城,他不敢把人都带出来,如果按照东海王所言,琅琊王的人马只多不少,打起来必定吃力,换言之,他跟东海王一样,都轻敌了。那之前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计划就比较难实现,如果以二敌一,胜算就多了许多。 「三弟所言有理,老二在封地擅养兵马,已经是违逆之举,其罪当诛,你我理应连手为父皇铲除祸端。」 「大哥说的对,我的人逃出来的只有一两千,虽然不多,但也能为大哥添些助力,从现在开始都交由大哥支配!」 河间王点头,「你且先去养伤,由你的人在前引路,我即刻攻打进城!」 东海王自然是一点意见没有,他的人本来剩的不多,死活就那样了,随便怎么用都无所谓,还能因此打消河间王的疑心,到时候更方便他反杀。 待东海王走后,谈樾对河间王说:「您觉得可是有诈?」 「有诈便有诈。」河间王并不在意,「老三已经是不足为惧,老二再能耐也是瓮中之鳖,一个琅琊郡而已,一把火都烧不过两天。你即刻安排四面围攻,城里一个人也不要放出来。」 「我这就去。」 谈樾心存疑虑也只能暂时压下,他走出营帐,随从上前来与他悄悄汇报,「大人,内史夫人进了一个密道,估计是能进城的暗道,要抓她回来还是继续跟着?」 山上居然有密道?谈樾在琅琊郡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心里狐疑,便决定亲自去看看,「先跟着,我马上带兵过去。」 「可大人,您不怕有埋伏吗?」 谈樾轻笑,只要有沈令菡在,便不怕埋伏。 沈令菡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方才走到密道入口。不过到是到了,她并不确定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毕竟这里是琅琊王的地盘,虽然阿让现在给琅琊王办事,可凡事总有个意外,万一人家不认呢? 这入口设的很隐蔽,若非上次挖坟发现了,然后顺着一路找来,怕是很难找到,当时阿让便说,这地下密道真正的出入口在寺院,保密起见,外面的出口可能只有这一处,为的不过是紧急时候疏通所用,平时是由内而外封锁的。 既然封锁,便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只能碰碰运气。她坐在地上,腿又疼又麻,却又不敢放松,一边快速扒着入口处的杂草,一边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人。 不知是不是老天帮她,这一路虽然辛苦,但都很顺利,这入口居然是开的! 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她本能的有些发慌,不过也管不得这许多了,她移开入口的石板,再次看看四周,谨慎地下了石阶。 第13章 密道里没有人,净的能听见走路的回声,她尽量放轻脚步,慢慢朝前走。穿过一条道后,有好几个分岔路,各自通往不同的方向,这里比想象中要大的多,像是个地下小城。每条路上都燃了灯,依稀可见有人生活的痕迹,但很奇怪,就是没人。 沈令菡忐忑不安地选择了一个方向走,道两边是一间间敞开式的屋子,像是牢房,有的屋子摆满了兵器,有的则住人。 人都跑出去打仗了吗?这里回音大,有人的话肯定能听见,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只能证明人都不在。 于是她便大着胆子跑起来,这里阴森可怖,她一刻也不想多留,而一旦跑起来,回声就越来越大,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了她一人似的,脚步声伴着心跳,犹如擂鼓。 可跑着跑着,她就发现了异样,感觉好似除她之外,还另有脚步声,虽然极力压制着,但还是可分辨出来。她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是谁在跟着她? 然而越是有人跟着,她越不敢停,就好像走夜路遇上鬼,总会本能的朝前跑,她跑越快,后面的脚步声就越紧密,由此能肯定,她路上就被跟踪了。 完了完了,就知道没这么顺利,小宝会不会被发现啊? 害怕加上体力过度透支,她渐渐跑不动了,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在跑,而且为了避开人,她跑的慌不择路,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什么方向,完全迷路了。 拐到另一条道上的时候,她发现前面有一个小房间,像是个储藏室,目测里面应该有能藏人的地方,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见没人,便轻手轻脚地钻进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藏在一个大箱子后面,用手紧紧捂着嘴,就怕粗重的喘息声引人注意,还学着小苗那样默念阿弥陀佛,期待不被发现。 脚步声很快追踪到了这边,她能听的非常清楚,大概是有两个人的样子,而且都停了下来,其实这里并不隐蔽,只要进来稍微一搜就能发现她,所以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外面的人似在徘徊,大概是搞不清她去了哪里,一直在这附近找寻,如果他们挨个屋子搜,那找到她这里就是迟早的事。 这下肯定要完蛋了,她一气之下不念阿弥陀佛了,一点用都没有。脚步声靠近了她所在房间,沈令菡随便抓了根木棍挡在身前,打算待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他一闷棍再说。 而就在此时,外面又出现一个脚步声,好像还撞到了东西,发出一声巨响,跟踪的两个人同时一愣,立刻追着声音跑开了。 沈令菡感觉自己像做梦似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俩人忽然走了,她还没能适应,依旧蹲在原地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小会儿,她听见一声细微的鸟叫,精神随之一振,这鸟声她认得,是阿让! 「阿让是你吗?」她从箱子后面站起来,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嘘,别说话,快出来。」谈让朝她伸出手。 沈令菡此时百感交集,连日的委屈,后悔,担忧,绝望,还有眼前阿让的脸,一股脑交织在一起,将她的心胀地满满的,她再也顾不得其它,猛地扑到他身上,呜呜哭起来,「阿让,能见你太好了,呜呜……」 谈让的心一下就化了,他这几日不比她好过多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她,想她,想的心都疼。 「先别哭了媳妇,咱先离开这里,你到我背上,我背着你。」他狠狠抱了她一下,然后依依不舍地松开,蹲在地上让她上来。 沈令菡趴在他后背的时候,感觉心踏实了,不管是不是被人找到都无所谓了,她跟阿让在一起怎么都好,哪怕死了也好。 谈让方才引开跟踪的两人,只是用了障眼法,瞒不了太久,若等他们反应过来,肯定还会回头。所以他跟小媳妇必须跑的足够远,听不见声音便追不到。 他的脚步声非常轻,即便背着一个人还是很轻,而且他耳朵很好用,同样的距离,他能可以做到让别人听不见,而他却能听见别人。 又跑了一段时间后,谈让忽然停下来,此时沈令菡已经听不到别人的脚步声,「怎么了阿让,是不是迷路了?」 第14章 谈让摇摇头,「好像有人进来了。」 而且人数还不少。 「有人?那怎么办,咱还能出去吗?」 「别怕,有我呢。」 谈让早就料到依着谈樾的机警,肯定不会轻易让小媳妇跑出来,他必定会尾随而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他跟谈樾迟早要有一个了结。 谈樾亲自带兵而来,进入密道后,便派人迅速四处搜寻。 「大人,这里仿佛是个秘密练兵之地,发现了一些兵器,不过没人。」 看来东海王倒是没撒谎,琅琊王是真的养了很多兵马,这让谈樾很是介怀,他在琅琊王身边那么久,自以为对他的势力了如指掌,没想到私底下居然还留了这一招,而且连亲儿子都防着。 「大人!发现了一些尸体!」 「尸体?」谈樾追问,「能辨别出来是哪一方的吗?」 「能,大部分是官差,应该是青州刺史手下,还有一部分像是琅琊王府的人。」 谈樾皱起眉,此时又有人回来说,「大人,发现了孟刺史跟周大公子。」 「什么?」谈樾吃惊不小,「都死了吗?」 「对,早都死透了。」 周览居然死了?这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按说琅琊王如果占据优势,怎么会连着赔进两个儿子去,不是太奇怪了吗?而且之前谈听到情报,说是一直未见琅琊王出面迎战,这就更奇怪了,两个儿子都折了,他居然还坐得住? 谈樾十分怀疑琅琊王可能被控制了,有很大的可能,几个公子已经进行了一番内斗,大公子二公子双双失利,那现在控制琅琊王府的就很可能是周璞。 周璞,三郎,以前是小看这俩人了。 「大人,内史夫人跟丢了。」 谈樾沉声道:「她跑不掉,肯定还在这里,给我搜。」 「我们可能跑不出去了。」谈让抱着小麻雀,藏在一个房间里,「媳妇,你怕吗?」 「不怕,你在我怕啥,大不了就让谈樾抓住呗,又不是没抓过。」沈令菡窝在他怀里,「先让我抱一会儿,我想好几天了。」 谈让笑起来,在她头上吻了一下。 找他们的人渐渐多起来,几乎占满了每一条道,想避开人很难,索性不跑了,就等着谈樾来找。被找到之前,的确应该抓紧时间抱一抱。 「阿让,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生气了,这几天我好后悔,我想要是以后都见不着你了,我得悔的不想投胎。」 「别胡说,是我对不住你,你怪我是应该的,我已经做好了长期受冷遇的准备,直到你消气为止,但是你跟我不见是不可能的,我说了,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谈让捧着她的脸,专注地看她,「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像瘦了,饿么,我带了吃的。」 他从身上找出包的严严实实的甜糕,拿了一颗放在她嘴里,「慢点嚼,没带水。」 沈令菡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是担惊受怕的时候感觉不到饿,更没心情吃,现在她也怕,不过只要阿让在,她在什么环境里都能很有胃口,她美滋滋地吃着阿让给她带的甜糕,感觉现在死了都值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闯进了这里,两人均没回头,依旧旁若无人,一个喂一个吃。门口的小兵们不懂这俩人哪里来的闲情逸致,一时不知道该干嘛,就这么就站在原地看他俩吃,看的自己都饿了。 「叫你们大人先等着。」谈让用小手指勾掉她嘴角的渣,「等我媳妇吃饱了再说。」 小兵们:「……」 「你们带水了吗,干净的。」谈让又问。 门口的人面面相觑,带是带了,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给,为什么他们好像伺候皇帝佬出行的内官? 「我这有。」谈樾忽然现身,抛了一个水袋给谈让,「干净的,没人用。」 「谢谢大哥。」谈让说。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谈樾让众人退下,负手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小夫妻,一个温柔以待,眼睛里看不见除她之外的任何东西,一个笑容纯真,丝毫不在意身处何地。 第15章 「这个不重要,反正对你我而言,没什么区别。」谈让抽空侧脸看他一眼,眼神一如往常,的确没什么区别。 谈樾眯起眼,想从他眼睛里看出那么点不同来,可他极尽所能,依旧觉得他跟自己认识的那个三郎没什么不一样。三郎仿佛一直这样淡定自若,看谁都没有温情。谈樾一度就喜欢他这份冷漠,因为只有情不外露的人才有做大事的资本,他其实没看走眼,只是没看透而已。 「三郎,你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你跟周璞能走到这一步,但我觉得你们不应该在这时候控制了琅琊王,你们不是河间王的对手。」 「大哥,不先问问你爹娘如何了么?」 谈樾一怔,「你杀了他们?」 谈让喂完了甜糕,用谈樾的水沾湿了帕子,给媳妇擦脸上的灰,「听起来,你好像一点不悲伤,是早就料到了么?」 谈樾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爹娘死了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人生总有取舍,想要沉浸在骨肉亲情里,就不可能心无旁骛地追求前程,这两者不矛盾,但是很难兼顾。他计划里会赶在东海王攻城的时候,把母亲他们带走,但凡是总有意外,一切没能如他预料的那般进行。 比如,他没想到三郎会失去控制,让他失去了里应外合的帮手,没料到琅琊王府会有内斗,还有老二谈逊,如果给他机会,恐怕会第一时间回去报仇。 「别给自己找太多借口大哥,你心里很清楚,留你爹娘在琅琊郡会有什么后果,你天生就不是个温情之人,还是别扮演情深意重的好,反而很容易露出马脚。」 谈樾皱起眉,似乎不大认同他这番评价,「至少我自认为还算对得起你。」 谈让笑了笑,「大哥,您这一辈子没真正相信过谁,也没真正亲近过谁吧,可能不太懂感情,你或许认为人跟人就该这样流于表面,需要跟谁维持什么关系,就扮演什么角色,其实人之间的情感感应远没有这么简单,你对我有几分真假,我辨的出来,我还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 「你单枪匹马过来,我以为你还是愿意跟我站同一振营的,你如果像以前一样,或许我照样看不透你,你跟弟妹都还有活路。」 「在试探我么?」谈让把帕子捏在手里,转过身面对他,「你不用把我想的太复杂,我一个人过来,只是来找媳妇,我没花言巧语忽悠你,你可以看成是你应得的那份,你知道的,如果我想,你现在根本看不穿我。」 谈樾笑笑,「这么说,你这算是跟我两清了?」 「可以这么说吧,后面如何,看命,你我都是一样。」 「这个你就错了,至少现在,你在下风。」谈樾朝身后的人招手,「看好了谈大人跟谈夫人,别弄伤他们。」 山上密道这边的动静,没能瞒过土匪的眼线,周璞很快就知道了。 「张风你的人在山上的出入口埋伏,随时准备潜入救人,至于寺院那里,先不要惊动,防止他们狗急跳墙,等进城了再收拾。」 此时河间王的人正四面攻城,再让谈樾的人进城,其实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大家都知道谈让肯定在密道,很可能已经成了人质,所以即便危险也只能如此。 张风说:「我亲自去,我一定把小瞎子带出来,保证让河间王的人有来无回。」 「带我去吧!」谈二说,「我去跟大哥说,让他放了三哥,只要他回心转意,咱们都能原谅他对不对?」 张风同情地看着周璞,「周老四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傻媳妇,快别让她添乱了我天。」 谈二都快哭了,这几天她备受煎熬,二哥杀了爹娘,大哥又投靠了河间王,来跟三哥为敌,她心里存的那些侥幸一样都没实现,要是三哥跟大哥再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家里人都没了,她还活个什么劲。 周璞看看她,难得没说什么打击她的话,「张风,麻烦你照顾她一下吧。」 「什么玩意?」张风捂脸,「一个两个的都是媳妇迷,还能不能好好打仗了,女人误国啊!」 周璞对谈二说,「你想去我不拦着,但是别给张老大添麻烦,你三哥跟你大哥之间有他们的恩怨,不是你能插手的,何况你也插不上,听明白么?」 第16章 谈二点点头,她一下抱住周四,「谢谢你,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给你们添乱的,你等我回来。」 周璞一直绷紧的脸柔和起来,拍拍她的头,「去吧。」 张风走后,老张先生说,「城外不容乐观,不能完全指望东海王的人,张风不在,你一个人要如何守?」 之前跟东海王约定,由他把河间王的人引到埋伏的地方,不过谈让也说了,不能对东海王报太大希望,果然如他所言,河间王根本不信任东海王,商定好的地方一个人都没引过来。 「拿命守呗,我们跟河间王半斤八两,谁赢了算谁的。」周璞没所谓道,「张先生,城内靠你了,如果张风没能阻断谈樾,还请您尽量守着。」 老张先生捏着胡子叹气,「没想到我这把老命还能有用得着的时候,哎,这下连晚年都安度不了了。」 周璞哈哈笑,「张先生别这么悲观,如果这次能退敌,我许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您想怎么过晚年就怎么过。」 老张嗤笑,都是屁话,这些惯会忽悠人的小兔崽子们。 「徐州失手了?」河间王怀疑自己耳朵聋了,「怎么可能?」 周颜连夜赶路,此时面容憔悴,「我是从徐州逃出来的,还能有假么,不知道是什么人,似乎不是官家的人。」 不是官家的人,那还能是天兵天将吗,实在活见鬼,河间王有些不大相信周颜,怀疑是琅琊王的人搞的鬼,「我留了那么多人在徐州守着,不信还有谁这么能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皇伯,都这时候了,您还怀疑自己人呢,我夫君替您卖命,便是不顾您,也得替他考虑不是。您可别忘了,天下大乱也就是头几年的事,这天下咱周家还没坐稳呢,怎么就不能有别人打主意了,想要坐天下的人,这么鼠目寸光可不成。」 河间王被一个晚辈堵的没脸,一时更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前朝余孽未除,很想把宫里的老不死拎起来问问。 此时旁边的东海王忽然道:「大哥,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说是前朝祁王当年并没有死,会不会是他?」 祁王?河间王想起来了,老皇帝当年还是前朝的一个小将军,河间王自己已经成人,对当时的事很有印象。 祁王是前朝皇子,那时候威望很高,跟当时的太子明争暗斗,朝堂上闹的很不成样子,而前朝明帝昏庸无能,根本约束不了自己儿子,又治国无方,导致百姓们怨声载道。今上便是在那时候趁机造反篡权的。 不过据河间王所知,前朝皇族都已经尽除,根本没留活口,当时确如周颜所说,天下大乱,不论是造反的还是皇族,乃至天下百姓,境况都很惨,便是侥幸留一条命,也很难东山再起,祁王想要在短短十几年里重新复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大哥,您可别忘了,还有个沈约呢。」东海王说。 对!还有个沈约,怎么把他忘了,「可沈约跟祁王有什么关系?」 「我老听我那帮门客说,当年楚国灭后,祁王的行事风格跟以前大不一样,沈约那段时间不是消失了么,或者就是暗中给祁王当军师呢?」 河间王沉吟起来,若真这样,那可就糟了,他想起上次来琅琊郡,那次莫名其妙的偷袭,还有这一年多以来,他跟东海王屡次明争暗斗,仿佛背后总有推手在推波助澜,包括朝堂上一些看不见的暗势力,他一直以为是东海王或是琅琊王在朝堂上的暗棋,现在想想,很可能就是沈约搞的鬼。 祁王的人既然能占领徐州,没道理不趁机攻占洛阳城,毕竟那里还有个不共戴天的老仇人。 这分明是调虎离山!河间王背后有点发凉,为什么他们兄弟三个会都在琅琊郡呢?老三被他打的喘不过气,然后不得不吞并老二来跟他对抗,而他又趁机来来坐收渔翁之利。看似他好似黄雀在后,可分明他也是那只被捕的蚂蚱,三个兄弟都耗在这里,一旦洛阳城有变故,他们一个都赶不回去,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大哥,那现在怎么办?」东海王有些坐不住了。 「继续打。」 第17章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河间王一步也不可能退,按照原计划收拾了老二老三,再跟祁王打,他就不信一个过气王爷能有多大本事,有沈约又怎么样,有他女儿女婿在,不怕他不服软! 河间王发起了强攻,像是尾巴被谁烧了似的,恨不得一夜之间攻下琅琊郡。 城门一时间攻不破,他便决定翻山围攻,整个山头都被他占据了,如果谈樾已经打入城内,那破城指日可待。 「大哥,我来帮你!」东海王信誓旦旦披挂上阵,要跟大哥同仇敌忾。 河间王心里冷笑,倒也没拦着他,「好啊三弟,就让我们兄弟俩连手一次。」 「皇伯,也带上我吧。」周颜换了身男装,表示也要随军。 「你去做甚?」河间王对她疑心未除,总觉得她跟她爹有什么阴谋。 「我夫君生死未卜,我当然要去。」周颜骑上马,「怎么,您还怕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样么,我要是想怎么样,留我在营地不是更危险,您不如把我放眼皮子底下。」 河间王倒真不怕她怎么样,他连东海王都留在身边了,还差琅琊王都闺女吗,「那行吧,不过行军打仗危险难知,你可自己保重。」 「多谢皇伯提醒。」 河间王攻山,只能走那条密道,而密道周围此时全是张风的人,等于把谈樾跟河间王隔离开了,如果河间王攻不破,那谈樾就必败无疑。不过张风的人马不多,必定是一场硬仗。 「老大,密道口已经攻破了,谈大人很可能已经被他们带去寺院,我猜他们会把寺院的出口给封堵上。」 「跟进,怕他个屁,他占据寺院又如何,给自己断了后路,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可,可谈大人怎么办?」 张风皱皱眉,「都到这一步了,赌一把吧,我相信小瞎子他赌得起,咱断了谈樾的后路,城里还有张先生他们,尽人事听天命。」 「匪老大,你要拿我三哥赌吗?」谈二小心翼翼地问,「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张风挑眉,「难道我不想更妥当吗,不然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寺院把你三哥三嫂带出来吗?」 她不能,但是她不想看大哥三哥两厢残杀,「能让我跟着进去吗?」 张风为难的抓抓脑袋,这可咋整啊,让她跟着是冒险,不让跟着又不好拒绝,毕竟她是周璞的女人,「你让我想想,再等等吧,你跟着去也不一定帮上忙,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是吧……」 如果能见到大哥,谈二还是想试一试,她不相信大哥这样冷血,如果劝不通大哥,那用她的命换三哥的命也好,毕竟三哥对她有恩。 「匪老大,是我自愿进去的,您不用为难,我是为了我三哥,周璞明白的。」 张风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等入夜吧。」 谈樾的人此时已经占据了寺院,外面是周璞的人层层包围。从张风打到密道的时候,谈樾就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他命人封锁了密道的出口,跟周璞的人对峙,他只能在张风的人突破密道之前逼迫周璞退兵,才有机会活命。 唯一的筹码就是谈让。 「走到这一步后悔吗三弟?」 谈让笑了笑,「怎么不后悔,你把我媳妇放了,我大概就不后悔了。」 谈樾用谈让来要挟周璞,用沈令菡来控制谈让,算盘打的很明白,「都到这时候了,我怎么可能放弃手里的筹码,弟妹不在,你耍花样我可招架不住,能否保她平安,那得看你。」 「那行吧,你好生伺候着,少一根头发我都不干,不过万一周璞不把我当回事,你不能迁怒她,要杀就杀我一个,把她放了。」 谈樾说:「那是自然,我跟你媳妇无冤无仇,没有必要非杀她,说起来我还挺喜欢她的性子,当然,如果你现在选择跟我合作,咱还跟以前一样。」 「大哥,我跟你合作,最后不过也是你的一颗棋子,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谈让说。 「可是你别忘了,若论胜算,河间王可比琅琊王高的多,你跟着一个没什么机会即位的周璞混,是没有前途的。」 第18章 谈让轻笑,「有关谁即位的问题,我不想跟你讨论,不到最后谁说的准呢。」 谈樾皱起眉来。 寺院外已经被包围,老张虽然不老,但披挂上阵还是勉强,万幸关键时候来了一个可当大用的帮手,刘泉。 刘泉是侥幸逃出来的,他跟着周览,差点就被匪老大给灭了,幸好他对这里熟悉,方才逃出生天,听说令娘跟小瞎子被俘虏了,他立刻就要求披挂上阵。 「你知道怎么打吗?」张先生问他。 刘泉很诚实的摇头,「不知道,不是有您吗,我只管打,主意您来出啊。」 老张本想骂他一通不学无术,忽然想起什么来,问他:「你可有潜入寺院的法子?」 「有是有,可现在不一定能进去,我只能试试,您是想让我潜进去救人?」 老张说,「小瞎子在谈樾手里,我们不能正面打,要以救人为主,如果你能带人偷偷进去,事就成了一半。」 「那行,我试试。」 寺院里有个小洞,专门供僧人们引诱活物,刘泉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不过要这么多人从这里爬,速度肯定不会很快,进去还要避开人,其实很不容易。所以刘泉决定他自己先进去打探,先找到小瞎子再说,说不定他还能杀了谈樾,那就不攻自破了。 此时的寺院内,谈樾却叫人备好了油桶,随时准备着放火。 「大哥,我要是你,现在就直接打出去,坐以待毙固步自封,只能你自己倒霉。」 谈樾却不在意的笑笑,「我都被人逼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成大事的人从来都不惧生死。」 「你错了大哥,现在城内四面楚歌,在外面包围的人马有限,你不趁机出手,越拖越没有生机,你是在等河间王破城吗,你就这么信他一定能成?」谈让仰躺在一个蒲团上,丝毫没有当人质的自觉,脸上甚至还有笑意。 「想用激将法?」谈樾冷哼,「我劝你少打些主意,便是我打出去,你也别想跑,你们城内有埋伏我也知道,想引诱我没那么容易。」 谈让叹气摇头,「你还是这么不相信人,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想让你死的,至少我就没有这个念头,还有大嫂,二娘,她们都想你好好的。」 「二娘?」谈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果然她是被你藏起来了,你连她都不放过?这个家里的人是对不住你,但她并没有做什么妨碍你的事!」 「原来你知道有个亲妹妹啊,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你拿她去牺牲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情深意重呢,怎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呢?」 「我那是为她好!」谈樾有些激动,「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了让她嫁一个配得上身份的人家,为了她在谈韵面前抬得起头来,我做的难道不够?难道都是为了我自己?」 谈让嗤笑,觉得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实在是替谈二不值。 「大哥,学会尊重别人的意愿,还是你当年教我的,你以为的永远是你以为的,不代表二娘这么想,她是真的敬重你,而你并不尊重她。」 谈樾抿着唇,似乎无言以对。 沈令菡就被看管在隔壁,因为谈让不在身边,一直惴惴不安。 「那个,我能去上个茅房吗?」她小声问道看管她的人。 上茅房?那人立刻警觉起来,谈大人吩咐过要好生看管,还不能为难,也就是说不能像对待一般犯人那样对她,有要求不能拒绝,吃饭如厕还都得小心着,吃饭好说,可这上茅房…… 这里没有侍女,这要怎么跟着啊? 于是只好去请教谈樾,那小兵问过大人后回来,叫了几个同伴一起,「你们几个都一起跟着,围在茅房四周。」 谈大人并不怕这小妇人耍花样,只说在茅房外面看管好了就行,大家便放了心,便压着沈令菡去后院上茅房。 茅房在边角上,因为后院全是和尚,所以没分男女。沈令菡摸着黑进去,一边打量这里的墙高不高,她想要上茅房是真,本来没打算跑,但见这小兵并不为难,而且这茅房比较容易逃跑,便生了要逃走的念头。 第19章 阿让跟谈樾委曲求全,全是因为她,如果她能跑出去,阿让会不会更容易离开呢? 她一边琢磨一边准备退裤子,手刚伸向束腰,就听见角落里有动静,她小声道:「谁?」 藏在那里的便是溜进来的刘泉,那角落很隐蔽,进来的人很难发现,但是他能看见进来的人,如果此时进来的是其他人,可能早就被他打死了。 「令娘,是我。」 泉哥?沈令菡十分惊讶,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刘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简直是老天帮他,当即决定先把她救出去,「令娘你跟我走,外面有几个人?」 沈令菡比划了四根手指头。刘泉点点头,四个没问题,他能应对,「那你快爬墙走,我帮你解决外面的人。」 时间紧急,不能犹豫,沈令菡当机立断,决定听刘泉的,于是把裙子系在腰上,快速往墙上爬,与此同时,刘泉冲出茅房,一抬手就解决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人。 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就在此时,周围忽然没有征兆的亮起了火把。 沈令菡爬上墙头之后,发现墙下亮着一排排的火把,本能的缩回头去,装作自己从来没上来过的样子。 完蛋了,被抓了个正着…… 刘泉倒是成功干倒了四个人,可又有更多的人朝他涌来,他再次退回到茅房,很好,令娘也没跑成。 「泉哥你从哪来的,你先跑啊别管我,我大不了再让他抓回去,不会怎么样的。」 「现在还跑啥,只能闯一闯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冲出去。」 冲的出去吗?谈樾分明是早防着她了,是她连累的刘泉。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好拼一拼,不然连刘泉都搭在这里了。 刘泉放了一支烟丸求救,暗红色的烟划破夜空,等在寺院外的老张收到信号,立刻下令进攻,寺院外顿时一片喊打喊杀。 这边一围攻,倒是间接缓解了沈令菡跟刘泉的境况,但双拳难敌四手,两人最终还是被抓了起来。 「弟妹,你好像不太乖啊。」谈樾亲自压着谈让出来,脸色很不好,他吩咐道,「将他们三个绑在一起,然后浇上火油!」 「大哥。」谈让神情严肃,「没必要连一个姑娘也防吧,火油浇我们身上就是。」 谈樾因为外面忽然攻袭而有些气急败坏,显得很没耐心,根本不听谈让说什么,「都赶紧的!把他们绑了压至阵前。」 谈让皱眉,刘泉的忽然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外面强攻必然会导致谈樾恼怒,会做出很多超乎预料的不理智决定,为今之计也只有尽量稳住他,如果谈樾不管不顾,这一切就完了。 「你个假仁假义的东西!」刘泉挣扎着挡在沈令菡身前,「绑个女人算什么男人,有种你冲我来,来来来火油浇我身上,都往我一人身上泼,要杀要剐还是烧都凭你,老子没有怨言,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他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谈樾绷着的神经一下就被他激断了,连带着那张温善的脸皮一起破裂,他狞笑着靠近刘泉,一脚踹在他腿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很有用吗,你这么想死,我就先成全你。」 刘泉手被绑着,但是架不住他功夫好,一下从地上弹起来,肩膀狠狠撞向谈樾,「老子他娘不怕你!」 谈樾被他撞的踉跄倒退,刘泉又抬起腿来还给他一脚,谈樾到底是个文人,被他踹的半天没站起来,很是狼狈,「都给我退下!」 他被彻底激怒,却不让人帮他,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抽了一把刀指着刘泉,「你有种!」 「泉哥!」沈令菡急了,「别激怒他,你会吃亏的!」 然而刘泉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他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火油浇在令娘身上,他宁可霍出命拼一拼。 「呸!我今天死也要拉你垫背!」刘泉冷笑,梗着脖子道,「朝我脖子砍,来砍啊!」 谈樾的怒气值已经达到爆点,他举着刀,仿佛要劈开天似的砍向刘泉,一刀剁下了他的胳膊。 第20章 「泉哥!」沈令菡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大哥,求你别杀他!」 谈让见小媳妇情绪失控,情急之下撞开架着他的小兵,一边朝她跑一边拼命解着绳子,「媳妇你别动!」 此时刘泉咬着牙,忍着断臂的痛楚,再次试图撞向谈樾,而谈樾却拎起一桶煤油,要往刘泉身上泼。 沈令菡肝胆俱裂,不管不顾地冲向谈樾,她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再让他伤害刘泉,这一桶油泼下去,刘泉就彻底没活路了。 于是这一瞬间的里,满身血的刘泉无视朝自己泼来的油,依旧撞向谈樾,谈樾举着油桶,没有防备的被沈令菡撞了一下,导致那桶油漫天散开,周围的人都遭了殃,而谈让终究差了一步,没来得及抓住媳妇。 沈令菡身子轻,哪怕是带着怒气用尽气力,也没能把谈樾撞倒,她自己反而被弹倒在地,没能站起来的,便被恼羞成怒的谈樾抓住,脖子被其扼住,瞬间灵魂出窍。 「媳妇!」 「令娘!」 「大哥你放了她,有气冲我来!」谈让吼破了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有些喘不上气,仿佛那只手扼在自己脖子上似的。 外面攻袭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谈樾不在阵前指挥,被张先生打的无力招架,但他此时无暇顾及,疯了似的只是辖制着沈令菡,「既然我已经跑不出去,那就来赌命啊,三郎,你要是想让她活,就出去让你的人停手,再放河间王的人进来,怎么样,换你一个媳妇很值吧,反正天下也不是你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阿,阿让……别,求你别……」沈令菡拼命挣扎,胸腔里的气越来越少,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想着若她叫阿让为难了,那不如死在谈樾手里好了。 「好我答应你!」谈让几乎没有犹豫,「你先放了她,你这样会掐死她的,只要你不伤她,所有条件我都答应你,我保证你能完好无损走出这里!」 谈樾稍稍松开手,不过依然抓着她的脖子。沈令菡终于得以喘息,感觉像是死过一回似的,待身上重新聚集了些许力气,她抬起脚狠狠踩向谈樾的脚趾,而后又朝后曲腿踹向他,也不管踹在哪里,总之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谈让简直要疯了,他媳妇跟刘泉一样,都不按套路出牌,都是个不管不顾拼到底的性子,她这是不想要命了。 刘泉仿佛有心里感应似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跟沈令菡一起去撞谈樾,但两个人的力量未能阻止他,谈樾一手抓住沈令菡,一手提刀砍向刘泉。 千钧一发的时候,后院忽然有什么炸裂开,巨响声冲破天际,是藏在后院的密道口被张老大的人给炸开了。 「大哥你住手!」谈二第一个冲出来,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那个要掐死令娘的人无比陌生,根本不是她记忆里大哥的样子,「大哥我求你了,爹娘都没了,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好好的不行吗?」 谈樾还没从刚才的丧心病狂里醒过来,乍然面对着谈二的亲情攻势,产生了一瞬间的错愕,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再次狠狠掐住沈令菡的脖子,这次没有手软,「二娘你别掺合!」 谈樾的人此时已经乱了套,一面被张先生打的无力还手,一面又有张风的人从密道冲出来袭击,而他们谈大人却只是跟众人对峙。 「谈樾。」跟谈二一起来的还有周颜,她跟随河间王的人一起上山,一个人冲进土匪窝,要求同来,本来张风不同意,是谈二做主带她来。 看见周颜的时候,谈樾非常震惊,「你来做甚?」 「我来自然是为你,不然还能为谁。」周颜倒是一脸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一般,「你糊涂也好,众叛亲离也罢,或者不幸死了,我都应该来看看,好歹还能给你收尸,或者干脆陪你死。」 谈樾觉得这女人可能有病,陌生到令他怀疑这人是不是他媳妇,但是她说死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归宿感,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哥,你放了令娘,我来当你的人质!」谈二说。 第21章 「二娘你退下。」谈让生怕谈樾疯起来连二娘也杀,「大哥,我方才说了,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你的人已经打不下去了,不要做无谓抗争,你及时回头,我跟二娘都能原谅你。」 「是啊大哥,三哥说的对,我每天都想你,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能别往死路上走吗?」 谈樾不会像二娘似的天真,他并不相信谈让的话,三郎一定会杀了他的,这么多年的恨意,还有挟持他媳妇的仇,他怎么可能不报复。有一样三郎没说对,他是为了培养他当棋子没错,可并非全然不了解他,教育三郎的时候,他是用心的,他有时会感应到三郎的情绪,三郎心里掩藏的恨意并不能完全瞒过他。 比如现在,三郎就想杀他,确切的说,他手里抓着沈令菡的每时每刻,谈让都满怀杀意。 二娘天真单纯,并不能真正看透三郎,她的三哥是头彻头彻尾的豺狼,心里的阴暗仇恨是融合在骨子里的。谈家一家人的性命,说到底都在他的算计中,他从一开始就没想饶过任何一个人,二娘大概是个意外,是她的天真救了她一命。 死到临头的时候,谈樾那点所剩无几的良心似乎终于被激发出来,这一刻他希望二娘能好好活着,最好不要再惹她三哥生气,她三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都到这一步了,活不活对我没什么意义,我的心里只有前程大业,除此之外都不是我想要的,要么我活着破城,要么咱大家一起完蛋,反正有你们陪着,我死的一点不孤独。」 谈樾说着从身上掏出火折子,咬断引绳,「来吧三郎,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了你媳妇做到哪一步。」 谈樾手上的火折子吓破了一干人的胆,因为好多人身上都沾上了火油,包括他自己。 谈让却没在第一时间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过了无数种可能,他手上没武器,冲过去阻止谈樾的成功率几乎没有,反而会激怒他做出更难预料的举动。他只能赌,赌谈樾不想死,他不相信谈樾是那种会鱼死网破的人,谈樾的目的只是想等他先自乱阵脚。 但是,其他人根本不受他控制,谈二没头没脑地先冲上去,继而是刘泉,拼了命一样去抢夺谈樾手里的火折子。 「大哥你不能杀令娘!」 谈樾在谈二冲上来的时候慌了手脚,他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鱼死网破,可二娘这一来就打破了他的计划,而且还有个更不要命的刘泉。 火折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拿在手里倒成了烫手山芋。人在慌乱的时候,难免会顾此失彼,谈樾的注意力都在二娘跟刘泉身上,抓着沈令菡脖子的手就松了。 沈令菡稍微有了机会便会反抗,反正大家都豁出去了,她趁着谈樾心不在焉的时候,一口咬在他手腕上,那力度能咬下一块肉来。谈樾大叫一声,吃痛放开手,而此时刘泉正好冲过来,用仅剩的一只手去抢他手里的火折子。 谈让见此变故眼前一黑,他便也顾不得考虑其它,只想着冲上去把媳妇救下来,那火折子实在让他心惊胆战,因为小媳妇身上有火油。 而就在此时,一把弩朝他飞来,谈让没看清是谁扔过来的,只是本能的接住了,然后对准谈樾扣下弩机。 沈令菡被谈樾甩在了地上,谈二不知道被谁推开,也摔在了地上,而刘泉却因为碰到了火折子身上着了火。那支弩箭相隔不远,过来的速度非常快,谈樾只能一心避开刘泉这个人形火种,根本顾不上躲避弩箭。 「泉哥!」 「周颜姐姐!」 变故来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周颜朝着谈樾飞扑过去,弩箭直穿她后心,她死死抱住谈樾,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谈樾惊恐地瞪着眼珠子,相对于死亡,周颜的舍身相救更令他吃惊,他们只是因为权益而结成夫妻,没有任何感情,无论怎么想,她都没有理由陪他死。 「为什么?」他问出了口。 周颜的脸上是让人看不透的笑容,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谈樾,我之所以来,是想跟你说个消息,我——有孕了。」 第22章 「什么?」谈樾一时没回过神来,「你……」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我们的孩子没有任何意义。」周颜凄凉地笑着,「谈樾,既然这一切都没意义,我能做的,就是阻止你再伤害别人,可是你死了,我这个人就更没什么价值了,所以——我们得一起死。」 她的胳膊慢慢伸向后背,在「死」字出口的瞬间,握住弩箭狠狠贯穿了自己的身体。谈樾后知后觉,箭头已经没进他的心口。 「你!」他怎么也没想到,周颜是来跟他同归于尽的,千算万算都没想过这一点,恐怕等下辈子也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 周颜身上的血不停地涌出来,她就像感觉不到疼,一直对着谈樾笑,那诡异的笑可以融入灵魂,进入轮回,世世代代都摆脱不掉。 「谈樾,你该死不是因为你作恶多端,而是影响到了其他本该活地好好的人,只有你死,这个局才能破,恕我直言,你三弟活着比你有价值。」 至少他可以守护他的妻子,而你不能。 最后关头,周颜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入谈樾的额头,剥夺了他最后一丝活着的可能。谈樾到死都感到不可置信,对于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下场而疑惑不解,他怎么都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怎么能是这样的结局呢…… 「大哥!周颜姐!」谈二要崩溃了,蹲在地上连上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你们,你们怎么都这样……」 谈让放了箭后才知道,弩是周颜给他的,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上前抱住了沈令菡。 「阿让,你快去救救泉哥,他就要被烧死了。」沈令菡扑在他身上哭,对着烧成火人的刘泉无计可施,「他是为了救我,他……呜呜阿让,怎么办,我没办法救他,我救不了他……」 「别哭。」谈让死死抱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冲过去,「他们都在救他,他会没事。」 刘泉的情况很不乐观了,被砍掉一只手臂,身上又着了火,尽管赶来的匪帮兄弟都在尽力帮他扑灭身上的火,但能否救回一条命还是未知数。 寺院暂时安全了,谈让便没有管其他的事,只是抱着情绪失控的媳妇,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能说什么,这种眼睁睁看着朋友命在旦夕却救不了的沉重滋味,他们都一样,除了彼此安慰,默默祈祷,没有任何办法。 「小瞎子。」老张找过来对他说,「我得带人去帮张风,他那边快顶不住了,河间王预从山上突破,几乎大半兵力都集中在山上,另外这里并不安全,如果我们不能阻拦河间王,他们的人随时会穿过密道进到寺院,你收拾完了残局便快撤,去跟周璞汇合。」 「我知道张先生,有劳了。」 一说起山上,沈令菡猛地想起谈小宝,「阿让!小宝还在山洞里藏着,坏了,河间王占领了山头,小宝岂不是很危险?」 「小宝在山上?」谈让想了想,「你别急,河间王应该不至于对安伯侯之子下手,他还指望着安伯侯替他守住洛阳城,小宝机灵,会随机应变的。」 可再机灵也是个小娃娃,遇上打仗肯定会害怕,兵荒马乱的,万一被误伤呢? 但即便是知道危险,现在也没人能越过河间王的人去救他,只能求老天庇佑了。 且说谈小宝在山洞里藏了一天一夜,能吃的都吃完了,饿到不行,他便决定出去找点吃的。一顿不吃就会活不下去的人,吃比命大,反正都是死,不如吃点再死,于是谈小宝就抱着视死如归的心,走出了山洞。 但山上能吃的东西根本没多少,即便有他也不会找,只能在山上漫无目的地晃悠,越走越偏,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河间王在这时候带兵上山了。 谈小宝心里那个后悔就别提了,早知道就饿死在山洞里算了,跑出来干嘛,他这么个小豆丁,还不叫人活活踩死吗,比起被踩死,还不如饿死呢。 可是他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又饿又累,无计可施只能蹲在一个土坑里瑟瑟发抖,越抖越凄凉,然后就开始哇哇哭。 到底是小孩子,害怕到极致就本能的会哭,就算引来狼也憋不住了,「三哥哥令姐姐,你们在哪啊呜呜呜呜……」 第23章 「这哪来的娃娃,跑这里哭甚?」一个穿着兵服的人朝谈小宝走来,站在他身后问,「小娃娃,你爹娘呢?」 谈小宝一边哭一边打嗝,「他们,他们把我卖了……」 「呦,这么可人的娃娃怎么舍得卖,快别哭了,跟我走吧,有人杀过来了,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谈小宝这才扭身看着身后的人,「你,你谁啊?」 这人穿着河间王手下的兵服,长得又不大像是个兵,依着谈小宝丰富的纨绔经验来分析,这位更像是个妇人。而且看年纪也不小了,哪有小兵混到这把岁数的。 「你还管我是谁呢,反正你爹娘已经卖了你一回,不差再叫别人卖一回,比起等死,你觉得哪个划算?」 「你有吃的吗?」 「别说还真有。」那人从身上掏出一块干粮来,「没什么好的,只有……」 话还没说完的,便被谈小宝抢了去,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只干粮,「嗝……还有吗,有吃的我就跟你去,你卖了我吧,最好卖给个有钱人。」 「……」 还有这么好玩的娃娃呢,爹娘怎么舍得卖的? 「得,那你跟我来吧,我那好吃的没有,干粮管够。」 于是谈小宝为了一口干粮折腰,心甘情愿跟着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跑了。 「我走不动了,能抱着我吗?」 那人倒也好说话,把小胖子背在身上,「你爹娘是养不起你了吧,跟个小少爷似的。」 谈小宝肚子不空了,也不用走路了,闲精神就回来了,趴在人家身上问东问西,「你是谁的人,肯定不是河间王的,也不是琅琊王的,难道是东海王的?哎呀那糟糕了,我要完蛋了。」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为什么东海王的人你就完蛋了呢?」 「这个不能告诉你,说了我就完蛋了。」谈小宝装模作样的说,「哎小婶婶,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眼熟啊?」 「你还能看出我是女的呢,这么厉害吗?」 「那是,我可不是一般人,我听你口音也像是琅琊郡的人,难道是我三哥哥派你来救我的?」 「你三哥哥是谁?」 「他啊,一个总想把我卖了的家伙,我觉得你跟他是一伙的。」 「……」 「何先生。」他们快到山下的时候,有一小队人过来说,「河间王在山下的窝已经被咱们端了,接下来要如何?」 被叫做何先生的人把谈小宝放下来,说了一声:「破城!」 城门口战况激烈,河间王猛攻,周璞固守,一时焦灼难分。 一身铠甲的小三对周璞说:「公子,河间王进了咱们事先埋伏好的地方,是否还按原计划行事?」 周璞倒是意外,「是东海王引他进来的?」 「是。」 谈让忽悠东海王的时候,跟他事先套好了几处埋伏,到时候东海王假意与河间王合作,引河间王进埋伏圈,算是里应外合之计。不过套好归套好,却没指望东海王能把人引来,毕竟河间王不是个傻子,他比东海王有心机的多。 「进来多少人马?」 小三说:「不少人呢,本来河间王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山上,不知怎么的忽然亲自领兵转战城门口了,看起来像是山上那边有了足够胜算。」 山上的情况周璞顾不上了,如果有小瞎子跟老张先生还有张风都守不住,那谁去也守不住,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好城门,能退兵才有余力去救场,如果不能,那就注定是场败仗,怨不得天。 「按照计划来,城门这边你跟小四看住了,我过去看看。」 所谓的圈套,就是暴露一处防守较弱的地方,引河间王攻破,然后伺机反击。反击的前提是对方不知内情,打一个措手不及,但如果人家早有防备,这便叫引狼入室,所以周璞不大放心,决定亲自过去守着。 东海王跟在河间王身边卖力唱戏,一派兄友弟恭,还不停给人家出谋划策,「大哥,我对琅琊郡熟悉的很,东城门那边防守最弱,我当初就是从那边逃出来的,眼下正是咱们攻城的最佳之地!」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