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王之劫》 楔子 【楔子】 盗者,盗国者王。 怀平城,与这个国家任何一座县城一样,高高的城墙内,富人的穷奢极欲与穷人的悲辛疾苦形成巨大的反差,用沉默而残忍的表情告诫着世人──乱世即将来临。 廖宛甄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压过青石板发出的“吱吱咯咯”的声响,时不时掀开纱帘向外张望着。她今年十九岁,随父亲廖吉前往怀平城赴任。 初到怀平城,一进城门,宛甄便见到街边有卖儿卖女的,马车里的她不禁探出头去多望了几眼,看着那被卖的孩子面带泪痕,那双爹娘脸上尽是苦痛,便让车夫停了下来,下了马车,塞了些银子给那一家,那一家人连连磕头拜谢,声声唤着“女菩萨”。 此时的宛甄未曾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阁楼上的男子捕捉在眼里。春光十里,碧蓝的苍穹下,宛甄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袄,淡粉的罗裙,戴着小小的珠花簪,那模样称不上惊艳,只是让人看了无比的舒服。 宛甄转身回到马车上,一阵风吹过,撩起了她的长发,淡淡的散着桂花的香气,一片淡黄色花瓣也随着这阵风落进了阁楼上男子的酒杯中,那男子痴痴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正欲饮下之时,坐在男子对面的友人“啪”地合上了手中的乌扇,点在杯子边上。 “怎么了?”男子抬眼询问自己的友人。 “杯子里有花瓣飘了进去。” “哦。”男子低头望去,一片淡黄色的小小花瓣浮在酒上,正如刚才看见的那个女孩,楚楚可人的样子。男子的内心忽然被触动了一下,只觉得这落入杯中的小花瓣,彷佛是落入他怀中的廖宛甄,嘴边不由得泛起了笑意,端起酒杯,将那杯酒连同花瓣一饮而尽,清冽醉人。 男子是南淮一带有名的义贼,绰号“如风”。与他对饮的友人名叫洛天,常年隐居在阴山,因善制药,号称“药王”。 “怎么,你看上她了?”洛天摇了摇头,露出了挑逗的神情,明明天不热,却扇起了扇子。 “看上谁?”如风明知故问。 “刚才的那位『女菩萨』啊。别瞒我了,你一脸痴呆相的望着人家,傻子都看出你在思春。” “洛兄,您又讽刺我。”如风莞尔,又为自己斟满了酒杯。 “刚刚那是新任知县的马车吧?这么说,那姑娘应该就是知县千金?”洛天轻摇扇子,推测道。 “廖宛甄。”如风端起酒杯,念出了宛甄的名字。 洛天一愣,“你认得她?” “何止认得,”如风玩味地道,“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呢。” “哦?” “别小看她只是个女子,论智谋,她不输你我。当年我的小仆猫柳就是栽在了她手里,被关进了大牢,虽然不久便被放了出来,但那场牢狱之灾却让猫柳刻骨铭心哪!在那之后,我仔细调查过她,”如风望着窗外宛甄的马车经过的那条路,如数家珍地道:“她父亲廖吉是个窝囊废,原本只是乡里的小辟,空有官衔,却无治世之能,如今当上知县,全靠他女儿的经世致用之才。” 听到此处,洛天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兄弟,她是官,你是贼,她太聪明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正巧今晚是个机会试一试她,看看她这些年是否依然聪敏过人。”如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总之,夜明珠的那八百两订金我是交了,今晚不要出什么差错的好。”洛天喝了一口酒,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盗侠如风并非浪得虚名。” “哼,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还是多加小心吧。” 此次洛天远道从阴山到南淮来,就是为了南淮首富夏家的传世家宝夜明珠。洛天本不是什么爱收藏奇珍异宝之人,只是这夜明珠不仅是一件宝物,在药书上也有记载,说是将夜明珠放於枕下能驱除噩梦、还能治头痛。 下个月就是洛风爱妻的生日,洛风想将此物送给最心爱的女人。 倘若没有看见如风望着那个“女菩萨”的表情,他对如风可是信赖有加。正如如风自己所言,南淮一带赫赫有名的义侠又怎会轻易失手?如风行侠多年,将他视为眼中钉的人中倒也有几个顶尖的,高手过招,如风从未失手。只是这次有些不同,自古红颜多误事,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洛天只能祈求天命。 第一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县衙门,廖吉下了轿,伸了个懒腰;一路上他喝了三壶黄酒,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打着酒嗝。宛甄也跟着进了府里,她的娘亲过世得早,她俨然已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丝毫没有大小姐慵懒骄纵的性子,反而精明洒脱,家中的大事小情,都由宛甄亲自打理,样样过目。 马车上的东西还没卸完,便有人找上了县衙门。来者是怀平城第一富豪夏府的家仆,表明有急事请知县走一趟夏府。 宛甄听后心里犯着嘀咕:“有事不是应当来县衙办的吗?想不到怀平城的第一富豪架子还不小。” 宛甄虽然嘴里嘀咕着,却依然转身回到房间,换了一袭青色的男装,与爹爹一同前往夏府。 一进夏府的大门,廖吉和宛甄一时之间都看傻了。这夏府可是比十个县衙还要大啊!亭台楼阁,水榭楼台,秀山明水,画意斑斓,无不透着奢靡之气。 宛甄顿时警惕起来,与廖吉耳语道:“这一方富甲能有这样的气派,定是不会把知县放在眼里的,估计头几任的知县乌纱帽都戴不长久,也是与这夏老爷有关,老爹您仕途险恶啊。” 廖吉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抓过宛甄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拍着,“女儿莫怕,乌纱帽乃身外之物,只要妳一直陪在爹爹身边就好。” 宛甄听了之后露出甜甜的微笑。“宛甄当然会一直陪在爹爹身旁。” “廖大人,您可听说过『盗侠如风』这号人物?”到了夏府大堂落坐,几句寒暄之后,夏老爷单刀直入切进正题。 “盗侠如风?”廖吉搔了搔头,“廖某刚刚赴任,初到怀平,未曾闻这个盗侠什么……如风之事,还望夏老爷赐教。” 听到此处,宛甄端起茶碗,心中莫名的激动了一下,羽睫一掀,瞳眸倏地一亮,透出一丝精明。 夏老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递到廖吉眼前:“您看,这是方才在我书房里发现的。” 宛甄从廖吉手中接过纸,读了起来:“今夜子初三刻,吾辈将取走夏府至宝夜明珠。如风敬上。” “这夜明珠,乃是先皇赐予我夏家祖辈之宝物,绝不能让此等江湖小贼盗走!廖大人乃是新官上任,或许这怀平城的规矩你还不懂,但是有一点,我希望廖大人知道,怀平的前几任知县皆不满三个月便辞了官,廖大人,夏某希望您能做得久一点。” 廖吉就算再胡涂,也听出了夏老爷话中的威胁──若丢了夜明珠,你的乌纱帽也不保了。廖吉皱着眉头挠了挠脑袋,“哎呀,这可难办了。” 宛甄放下茶碗,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区区一个江湖小贼,也能扰得怀平城鸡飞狗跳的。”说到“鸡”、“狗”二字时,宛甄故意加了重音,斜眼看着夏老爷。对于威胁,宛甄素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小事实在不必劳烦爹爹亲自出马,有我廖宛甄就够了。” “宛甄,休得无礼。”廖吉低斥了一声。 “这位是?”夏老爷起初看见男装扮相的宛甄,还以为是廖吉的漂亮随从,直到她落坐,才又重新打量了宛甄,只见“他”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一双凤眼透着灵气与不羁。想不到如此窝囊的父亲,竟会有这么个漂亮的儿子,只是太过阴柔,缺乏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看年纪,宛甄也不过十八、九岁,小毛孩子,真是口无遮拦。 “犬子宛甄。”听了宛甄的话,廖吉不由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牛皮吹得太大,万一失手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便一边拭汗,一边点头哈腰地陪礼,“小孩子年轻气盛,失礼失礼。” “宛甄,是妳吗?”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色云如意缎衫的少年跑了进来,那少年和宛甄年纪相仿,浅笑间难掩欣喜之情。 宛甄嘴里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真是冤家路窄。“夏云泽!你怎么在这儿?” “泽儿,你们认识?”夏老爷也愣了一下。 “爹爹,您当初曾送孩儿去『岄篱书院』读书,宛甄正是孩儿的师弟啊。一晃两年过去了,前天我听说廖伯伯当上咱们怀平城的新知县,还不信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妳。宛甄,妳可知这些年,我有多想妳啊。” 宛甄被云泽那不怀好意的眸子望着,不由得背后发毛。两年前,她在岄篱书院读书时也是女扮男装,在一群学生里夏云泽聪明过人,她当时便对他格外留神,却还是在一次更衣时,不小心被他逮个正着。 自从知道了宛甄的女子身分,云泽便对她展开了追求,害她早早地休了学,逃难似地离开了岄篱书院。 “嗯哼,”宛甄学着男子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云泽兄,办案要紧,我们还是择日再叙吧。” “对,办案。”夏云泽笑了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带着纨袴子弟的流气,“听闻怪盗猫柳就是宛甄抓住的,真不愧是我的好师弟,太厉害了。” “我的好师弟”这五个字听在宛甄耳里,又是一个寒颤──谁是他的啊? 随后,宛甄被夏老爷一路引着见识了这名为夜明珠的宝物,当然,夏云泽也一路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让宛甄厌烦透顶却又甩不开。 这宝物多年来一直由夫人照看,在夫人的卧房里,由一个九层的匣子装着,每一层的匣子都有一把锁,九把锁对应九把钥匙,分别用银项圈拴着,挂在夏老爷九个孩子的脖子上。而这九层匣子均由金属制成,重有千斤,要八个成年男子合力才能搬动。 一层一层的打开匣子,夏夫人从中取出放有夜明珠的锦盒,锦盒一开,笼罩着白光的宝石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便是御赐的夜明珠啊?真漂亮!”宛甄拿起那宝物,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正当宛甄沉浸在夜明珠的美丽中时,夏云泽忽然凑到了宛甄耳边,小声道:“妳若嫁我,它便是妳的。” 宛甄忍住胃中一阵翻腾,将夜明珠还给了夏夫人。 当晚,廖吉从衙门调了人,加上夏家的家丁百余人,将夏府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夜明珠被重新锁上,箱子由夏夫人和宛甄共同看守,夏家的少爷小姐们也都重新将钥匙挂回脖子上,各回各的房间,除了夏云泽。 “万事俱备,老夫就不信那如风还能隔空取物,从我这夏府偷走夜明珠。”夏老爷得意道。 为了方便宛甄办案,应宛甄的要求,屋门是开着的,这样宛甄可以从屋外一眼望到屋里的箱子。 站在房间门口,宛甄用余光瞥了一眼夏云泽,见他竟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痴痴望着自己,心中顿时一阵怒火窜了上来。 早在抓住猫柳之前,她便听说过盗侠如风的名号。传闻如风作案手法出神入化,专挑贪官恶豪家中之世间珍宝下手,得手后便高价转卖给喜藏奇珍异宝的富绅名士,再用所得之钱周济穷人,虽为“盗”,但却实为侠义之士。 宛甄一直想跟他较量较量,看看到底是他的手段高明,还是她的才智过人?所以今天她绝不能分心,因为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云泽兄既然知道宛甄是女儿身,我们大可以师兄妹相称,不必再伪装什么了。宛甄在此便也挑明直说,小女正在办案,还望云泽兄放掉这些儿女私情,公事为重。” “妳不必这么与我划清界限,宛甄妹妹,我见过妳的胴体,妳可知多少个夜里,我都在想着当时的情景呢。” “不要脸的东西!”宛甄气得直发抖,但她自知此时不宜节外生枝,便沉下心来,冷哼一声,“你这般顽劣之徒,本姑娘对你没兴趣!” 宛甄刚要走,便被夏云泽抓住手腕一把抓进怀里,“妳以为怀平第一富豪家的公子,想得到一个女人,能有多难呢?妳以为妳父亲能平白无故当上怀平知县,又是谁在暗中扶了他一把呢?” “难道……” “哼哼,现在明白了?”云泽邪笑,手指轻抚过宛甄的脸。“这次我看妳还怎么逃!” “宛甄,到这边来。”廖吉见到这情景,吓了一跳,急忙将女儿唤了过去。 云泽嘿了一声收了手,宛甄一把甩开他,跑到了爹爹身边。 “那恶棍欺负妳了?” “没事的。”宛甄回头瞪了云泽一眼。不管他先前动了什么手脚,父亲现在已经是知县,其他的,此刻她不愿多想。 子初三刻。夏府依旧灯火通明。 没有云泽的打扰,宛甄渐渐地进入了办案的状态,一趟又一趟地检查着周围的环境,观察着身边的人。更夫所报的时辰,夜漏滴答滴答的声音,听在宛甄耳里,除了有一股紧绷的压力外,竟还有一种兴奋刺激的感觉。 “还有一刻,那贼就要来了。”夏老爷紧张地大声道:“难道咱们只能这样坐以待毙,就没有什么主动出击之法吗?” “夏老爷请稍安勿躁,您越是慌就越是中了这贼的诡计。”廖吉自知不是如风的对手,此时正喝茶赏月,顺便保护他的宝贝女儿不被夏云泽欺负。 宛甄走到院落里,望着满天的星斗,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经意间,她柔软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如风,这次你插翅难逃了。” 子初三刻钟声一响,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屋里的箱子。 忽然,院墙上,一个黑影从人们身后闪过,伴随着大笑的声音:“哈哈哈,这夜明珠是在下的了!” “爹爹!快带人去追!”宛甄大喊道。 “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不能去追。”廖吉品了口茶,悠悠地放下茶碗,懒洋洋地道。 “所以才让你这个闲人去追!”宛甄心一急,不顾长幼尊卑,一把夺过老爹的茶碗,“就算是调虎离山,必定也是同伙!” “哎呀呀,我的茶啊!”廖吉无奈,只得带着人追去,一边去还一边抱怨:“竟说老爹是闲人!妳被人欺负的时候,还不是要靠我这老爹,真是白养了这个闺女。” 宛甄以迅雷之势冲进屋里,只见夏夫人坐在卧榻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责骂着夏老爷,“都怪你,全都怪你!” 宛甄随即向箱子望去,奇怪的是箱子的锁完好无损地锁着,并未见被谁打开,便问:“这锁不是好好地锁着,怎么会失窃?” “老爷想了个瞒天过海之计,把一颗假的夜明珠放在这箱子里,真的则……” “藏在绣花枕头里?”宛甄打断了夫人的哭号。 “妳怎么会知道?”夫人瞪大了眼睛,“这事只有老爷和我知道啊!” “刚才夫人每每听到更声,目光便望向枕头一次,只要稍加留心,谁都能看出那枕头里藏有宝贝。”宛甄冷冷地开口。 夏老爷私下动了这些手脚,分明不把爹爹和她看在眼里啊! “可是刚刚子初三刻的更声一响,我再去看的时候发现……”夫人哭着抱过枕头,只见枕头上被掏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夜明珠早就没了。 第二章 “当”地一声轻响,夏老爷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已是子正之时,那贼不会再来了。哈哈哈哈,这一回,可是我夏某赢了啊!” 见众人错愕不解的目光,夏老爷大笑道:“我早就料到这如风本事不小,而夫人又不擅长藏着心思,便将假的让夫人放在枕头里,真的则在箱中,不信夫人可以开箱验货。” 箱子再度被一层一层地打开,只见夜明珠稳稳当当地置于锦盒之中,夫人终于破涕为笑,“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转而,又将箱子锁好。 “时候已经不早了,大家回去歇息吧。明日,夏某要好好庆祝,想不到我这个生意人竟然赢过了大名鼎鼎的如风!哈哈哈,想盗我夏某的宝物,他还嫩了点儿!”夏老爷得意非常。 宛甄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凑近了夫人身边,道:“夫人身上,有一股桂花香呢。” “什么?”夫人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有些诧异地望向宛甄。 “那是我今天拿过真的夜明珠之时,在夜明珠上抹了一点点我特制的香膏,如果我没闻错,现在夜明珠正是在夫人身上。” “哎呀,宛甄小弟,事已至此,你还嘀咕些什么啊,我夏某已经赢了那个如风了,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爹爹也快些回去休息吧!”夏老爷不耐烦地道。 “子初三刻还没有过,谈什么赢了盗侠如风?”宛甄厉声道。 “什么?”屋子里的人顿时惊呆了。 “夫人,把真的夜明珠交出来吧,或者,应该叫你『如风』更合适呢。”宛甄说。 “老爷!”夏夫人双眼含泪,一脸委屈地向夏老爷求助。 “你在胡说些什么?”夏老爷立即将夫人护在身后,怒视着宛甄。 “夏老爷,这正是您家的宝物吧?就在刚才,『夫人』将袖中的假夜明珠与箱中的真夜明珠掉了包,不信老爷可以再次开箱。”宛甄冷笑,一把抓过夫人的袖子,另一只手伸入袖口,从中取出一颗璀璨如白昼的宝石。“那个更夫恐怕是和如风串通好的,或许如风在夜漏上也做了手脚。他正是利用了老爷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性格,让老爷误以为自己赢了,说出真相。”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说本老爷!”宛甄一番话,气得夏老爷胡子都歪了。 “若是夏老爷打算明天宴请宾客,那就算到时候发现夜明珠被人掉了包,老爷您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毕竟说出去,就会有损您的颜面,所以呢,您只得称没丢,拿假的唬弄外人,但是天知地知你知。若真如此,如风可就真的赢了啊。” 这一番话,说得夏老爷一哆嗦,要是这样可真就糟了。 正当宛甄手持夜明珠与夏老爷争辩之时,忽觉颈上一凉,一把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紧接着,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胸口。 “你们若是敢靠近,我现在就杀了她。”突然,男子低沉的声音从“夏夫人”的口中发出。 “休想带着我夏家的夜明珠逃!”夏老爷白了脸,根本不管宛甄死活,强行让下人围住如风,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喂!按他说的做!不要靠过来啊!”宛甄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刺痛,大叫道。 “你这小子若是死了,就算是因公殉职!”夏老爷恶狠狠地开口。“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夜明珠!” 在那一瞬间,宛甄只觉得夏老爷的眼中泛着红光,一双眼只看得见夜明珠,却看不见人命。 才到怀平城,接连见识了夏老爷的蛮横无理、夏云泽的胡搅蛮缠,宛甄只觉得夏家的嘴脸恶心到了极点,胸中一股怒火顿时窜了上来,怒喝道:“不就是一颗夜明珠,我廖宛甄既然能为你夏家保住它,也能毁了它!” 说时迟那时快,宛甄一把抓住夜明珠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啪”地一声重响,夜明珠碎成了几瓣!而屋子里也因为她的行为乱成了一团。 不仅夏老爷,就连身后挟持她的如风,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啊!啊!我的夜明珠啊!”夏老爷发出鬼哭神号的吼叫声。 如风趁乱一把揽过宛甄的腰,冲出了房间,跳上了围墙。他一路飞檐走壁,果真人如其名,即使怀中抱着宛甄,也能疾行如风。 几番周折总算逃出了夏府,如风东跃西窜,最后钻入了一条小巷。 夜巷里静得彷佛连老鼠的窸窣声都可以听清。 “喂,你快点放我下来!”宛甄抡起拳头捶打如风的胸膛。 “老实一点!”如风伸手在宛甄胸口一点,封住了她的穴位。 宛甄身子一软倒在了如风怀里,虽然意识清醒,身上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一动都不能动,甚至连大声呼救都喊不出来了,只能用一双大眼睛充满敌意地瞪着如风。 她眼睁睁地看着如风抱着自己转进了一条胡同,穿过一扇小门,进了一座院子,院子里有石桌草棚,衣架上晾着花花绿绿的女子衣裳。 穿过院子,如风推开一扇门,沿着门内的木梯往下走了一段,进到了一间地下室,将宛甄放在床上,又一点脚尖飞到门边,将门从内侧锁上了。一时间,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宛甄平躺在床上,听着如风摘掉假发、揭开假面、脱去夏夫人的那身衣服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如风渐渐地靠近了她──她不知道如风要对她做什么,只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声。 如风坐在宛甄身边,伸出手,摸到了宛甄的头发,感觉到宛甄的身子因为生气而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并没有住手,而是继续摸了下去,抚上宛甄光滑的脸蛋。 因为害怕,宛甄闭上了眼睛。 如风的指尖继续向下,摸到了宛甄的脖颈、锁骨、胸口……而后轻轻一点,解开了宛甄的哑穴。 虽然宛甄还是不能动,但是可以讲话了。 “你是个姑娘?”如风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 “明知故问。”宛甄知道自己此时贸然呼救,还会被如风封住声音,既然如风愿意与她讲话,就不如跟他谈上几句,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多套出些消息。 “你是怎么知道我买通了更夫,还在夏家的夜漏上动了手脚的?” “小女子略通天相之学,看看星星,便知是几时几刻了。” “哦——”如风拉长了声音,玩味似地道:“真不愧是我如风看中的女人。” 此言一出,宛甄云时间绷紧了脸,失望透顶。“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摔碎了我的夜明珠,我还没有与你算帐呢。我一早便拿了别人的订钱,共是八百两,这笔银子,你要拿什么来还我?”如风的手指缠上宛甄的一缕头发,轻佻地玩弄着。 “给你一个提示好了,与其将我卖入这间妓院,不如将我卖给夏家大公子夏云泽。卖给妓院,你定是卖不到八百两的——我就不信哪个嫖客吃了熊心豹子瞻,敢嫖知县的千金。” “哈哈哈,你竟猜出了这里是一间妓院。” “难道不是吗?此处正是妓院的酒窖。”宛甄的小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酒味,“这也正是你没有点灯的原因,除了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脸以外,这里也很容易失火。这家不起炉灶,却陈了这么多的酒,再加上院中晾着的女子衣物大小不一,款式却相差无几,可见是很多位女子换着穿的,所以,这里一定是一家妓院。” “你和夏云泽又是什么关系?”听着宛甄的分析,让如风心中一痒一痒的。世间女子他见得多了,却没有哪个女子让他产生过这种想要“生吞活剥”的欲 - 望,以至于当他听见夏云泽的名字时,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醋意。 “他有钱,你要钱,他要我,我想活命,仅此而已。”宛甄的声音冷冰冰的,透着一丝鄙夷。 “为了保命,你宁愿嫁他?”醋意继续泛滥着。 “嫁不嫁他,与你何干?” 宛甄语音末落,如风便跳上了床,跨坐在宛甄身上,俯下身,霸道地吻上了宛甄的嘴唇。 对于如风突如其来的吻,宛甄有点出乎预料。出乎预料的不是如风吻她的动作,而是这个吻所带给她的感觉——并不讨厌。 真的很奇怪。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就如此轻薄的男人,难道她不应詨充满仇视的吗? 宛甄生平第一次被男人亲吻,如风健壮有力的大手握着她的肩膀,掌心的炽热透过衣物,渗进她微凉的皮肤。他的吻无疑是霸道的,辗转地吮吸着她甜美柔软的嘴唇,轻易地撬开贝齿,勾住她意欲躲闪的小舌,品尝着她口中的芳津。 “住……住手……”这样的一吻,吻得宛甄似魂魄都要出窍一般。趁着还有一丝意识尚存,宛甄咬了如风的舌头,如风吃痛,微微起身,宛甄的嘴唇已是有些麻木了。 “住手?你分明是很喜欢的啊。”如风邪笑道,不待宛甄作答,又吻了上去,这一次比上一吻更加的深入,他一只手扣紧宛甄的后脑,不给她丝毫躲闪的机会,另一只手则沿着她的臂膀向下,揉上了她的酥胸。 “不……”宛甄含糊地抗议,感到一阵恐慌。 一吻终了,本因被点穴而无法动弹的宛甄却一把推开如风,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拭着自己的嘴唇。 完全的黑暗中,两个人只能透过声音来判断对方的位置。 “果然被我猜中了,想不到你真的会移穴。”如风道。“你方才装作被点穴的样子,是想让我把你绑架到我的老巢,好给你摸清我底细的机会吧?” 如风猜得没错,宛甄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她没有想到如风竟会如此多疑,而且此时敌人对她有了非分之想,让她心生厌恶,无心恋栈,刚才从床上跳下来之后的几步,已经让她摸到了墙壁,辨别出了方位,她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只要一有机会,她便会夺门而出。 虽然此次没有摸清如风的老巢,但是知道了这家妓院和他有关,只要让她成功跑出去,她便会彻底清查这家妓院,封了如风的一个窝点。 “宛甄,不要以为你不出声,我就看不见你。这样的黑夜对于我如风来讲,和白昼没什么两样。” “啊!”宛甄尚未察觉如风何时靠近她的,便被如风一把抓住了手腕。 宛甄俯身一口咬住如风的手,如风吃痛松开,另一只手则从宛甄头上打算抓住她,宛甄抬手一挡,极为轻敏地从如风腋下钻了过去,跑到了房间的另一端,离通向出口的楼梯仅有三步之遥的地方。 一阵微风拂过,宛甄知道是如风又到了她身边,急忙三步并两步的登上楼梯,却被如风抓住了腰带,在腰带的牵扯下转了一圈,从楼梯上跌了下来,直摔进如风怀中。因为腰带被如风扯动,连带衣襟也敞了开来,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脯。 第三章 “不要考验我的忍耐力。”如风的声音很是低压,压抑着浓浓的欲火。 “放开我!”宛甄愤怒地颤抖着,试图推开他。 如风扯过宛甄的裤带,“唰啦”地一声,宛甄的裤子被生生地撕碎。如风一手握着宛甄的腰肢,三两下剥去了宛甄下身的衣服。 “放手!”宛甄自知玩火上身,无奈如风的力道实在比她高出太多,情急之际,她灵光一闪,伸手向旁边摸去,果然摸到了一坛酒。 如风霸道地吻上了宛甄的脖颈,牙齿在宛甄细滑柔嫩的皮肤上滑过,就好像真的要吃了她似的。 宛甄吓坏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高高地举起一坛酒,一把向如风的头上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酒坛碎了,冰冷的烈酒淋了宛甄一身,顺着她的躯体流下,甚至渗进了她下半身的敏感处,引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殊不知这样的她,有多么的诱人犯罪。 这一坛酒砸下去,如风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的崩断。 他一把将宛甄丢上了床,双手抓住她的脚踝,用力地将她的两腿分开,情难自禁地吻上女子最私密的地方。 从未有过的刺激感受,让宛甄的身子向上剧烈地弹起,美酒的甘洌、处女的芳香融合在一起,让如风如此地贪恋,灵巧的舌尖舔舐搜寻着酒香,不依不饶地踩躏着渐渐坚硬起来的花 核,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刺激,很快便达到了高潮,身子不受控制地按着性爱的节奏紧紧地弓起又重重地落下,抓着如风头发的手指失去了力道。 …… “啊……”宛甄下意识地呻 - 吟着,方才下身的挑逗和对胸乳的刺激,让她下腹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她竟然会想更多…… 这一切的挑逗都如隔靴搔痒一般,她知道她想要什么。 如果如风看到了,一定会嘲笑她的吧。但是如果他能发现她正处在难耐的边缘,或许就会给她了。 为什么她会有如此羞耻的想法? 宛甄无助的哭了起来,却又不由自主地用下身的花瓣蹭着如风放在她双腿中间的膝盖。 感觉到了宛甄在抽泣,如风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蛋,舔掉了那和着酒水的泪水。“我从来只知道你聪明,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会挑逗男人。夜明珠是我给你的订钱,我不会将你给让给任何人,做我的女人吧。” …… “你住口!我堂堂知县的千金,又岂会与你等鸡鸣狗盗之辈同流合污!” “那好。”如风冷哼一声,从宛甄身上离开,留下宛甄在黑暗中独自诧异,“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你……” “你既然连移穴都会,那条绑住你手腕的腰带也根本对你起不了什么作用吧?”如风的声音中带着些嘲讽。 宛甄用手指勾了一下衣带,这样的绑法对于她来讲,很容易就能解开。为什么刚才她都没有试着去解开呢?难道她就这么沉醉在他的亲密中,完全失去理智? 如风下了床,将方才散乱的头发束好。“我很喜欢你,今天的酒喝得尽兴,什么时候想好了要做我的女人,便来找我吧。如果是你的话,想找到我并不是件难事。” 语毕,如风已走到了门边,门被他从内侧推开了,月朗星稀,一阵风吹遥酒窖,他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飘扬开来,月光映着他略显削瘦的侧脸,星眸剑眉,清秀而不失刚毅,身材修长匀称,臂膀宽阔,黑色的锦带束腰,线条紧实,一双长腿,也难怪他能行走如疾风……眼中光波流转,宛甄竟一时失神,看入了迷。 本以为这种色胚定是生相猥琐不堪入目,没想到这个如风竟然有如此好看的皮囊。 如风,你是故意让我看清你的容貌吗?你不觉得这将会是你最大的失策吗? 酒窖中,飘散出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如风与宛甄一番痴缠的妓院名日“风月楼”,妓院老板花名“狐孤婆”,字“狐影”,曾是怀平名妓。 二十多年前,狐影因美貌蛊人之能,让无数风流才俊神魂颠倒,无不以一睹其红颜为幸。因狐影酷爱收藏世间奇珍异宝,故怀平富绅官吏纷纷以翡翠、红珊瑚、玛瑙等宝物相赠,除此之外,狐影还曾改嫁三次,虽情路坎坷,未曾如意,却让狐影着实累积了不小的财富。 十多年前的一天,狐影不辞而别,在芳华渐逝之时携金银珠宝千余斛离开了怀平,遂无音讯。起初很多人都怀疑她已被前夫所杀,明珠千斛也是被杀她的人抢去,直至去年,狐影化名“狐孤婆”重新出现在怀平,并买下了当年她曾卖笑过的风月楼,以及怀平最大的当锈同兴号。只是十多年过去了,今时今日,怀平已无人能认出她的样貌,甚至根本没有人能记起这个过了季的风尘女子,唯有她的富有,依然足以让怀平为之一惊。 与狐孤婆同时出现在怀平城的,还有江湖义贼如风。 如风来到同兴号时,狐孤婆正在院中抚琴,见如风一身酒气衣衫不整的样子,对于昨夜之事,心里已经有数。一曲终了后,她指尖在弦上轻轻一画、一止,余音未尽之时,狐孤婆便道:“不凶正欲找你。” 如风点头,穿过堂口,一路进了院子,只见被称作“不凶”的人正在喝闷酒,一头花发,三分醉意,歪歪斜斜,混混淹沌。或许连他的亲生女儿都不曾知道,这看似胡涂的老头,实则精明得很。 “不凶”乃是此人的绰号,此人名吉、姓廖,正是宛甄的父亲。 拾眼见到如风,廖吉“腾”地从亭中飞起,转眼站到如风面前,一把扼住如风的咽喉,单手便将他从地上举起。“说!你小子对我家宛甄做了什么?” 如风的腿乱瞪着,脸憋得通红,依然不改嘻皮笑脸,“岳父大人莫生气嘛。” “嗯?”廖吉的眼中顿露杀意,手上的力道加深。 “我错了我错了!”如风见状也慌了,这老头莫非真是要杀他?连忙解释道:“令干金依然是处子之身,我可什么都没做!” “此话当真?” “我若说谎,天打五雷轰!” 廖吉将如风扔到了地上,如风“咳咳”地干呕了一阵,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陪笑地给廖吉斟酒。“宛甄可有婚约在先?” “没有。”廖吉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也轮不到你小子打她的主意!” “廖伯伯这十二年来对我如风恩重如山,自然也知道我的为人,若能将宛甄许配给我,我定不会负了宛甄。” “什么是『负』?”廖吉从盘中拿出另一个酒杯,置于对面,为如风斟满。“我廖吉行将就木之躯,愿舍命与你共除恶党、惩国贼,成也好,败也罢,不枉此生。但宛甄还年幼,又是个女子,对于女子,最大的『负』不是离开她,而是害她陷入险境,去承担她本不该承担的、男人的责任。我为官胡涂,怕朝廷找我的麻烦,为父可不得不清醒。你若真心对她,便忘了她,不要再骚扰她。只有我知道你和狐孤婆是什么人,这就够了。” 廖吉走后,如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知道廖吉那醉老头的话句句在理,只是昨夜肌肤之亲的触感仿佛还未散去,如此温润香醇,软玉旖旎。 宛甄断案时的冰冷睿智,生气时的决绝果敢,救济穷人时的纯洁善良,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回荡,以及昨夜黑暗中,那扭动着的纤细身子,颤抖着的丰满双乳,嘤嘤诱人的呻 - 吟声…… 如风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竟变成了这样的一个欲 - 望动物,仅仅是想着宛甄,就能高潮个五、六次。廖吉和宛甄永远都不会知道,昨夜在黑暗中,他是如何丧失了理性地将宛甄压在身下,又是如何煎熬着一点点的拾回理性,没有更进一步。 他不想把宛甄让给任何人,但是正如廖吉所言,他没有任何资格承诺给宛甄一个幸福…… 宛甄忽然一个寒颤,一阵令人生厌的感觉袭来。今日的浴盆中加了格外多的香料,宛甄只想洗净身上的酒气,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连昨夜的记忆也洗掉。 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全身而还,保持贞操。难道那盗侠阳气不足,只会在床上瞎折腾,真刀真枪却不行? 宛甄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微笑,不禁好奇倘若做到最后,会是什么滋味? 舀起清水冲净身子,宛甄换上了干净的女装。一袭白裙,鹅黄色的小袄,衬着她刚刚出浴粉嘟嘟的脸。离开浴房,她到书房里拿了一本书,便坐在阁楼的窗前,一边翻着,一边任由春风吹干自己的头发。 殊不知大祸即将临头。忽然下人来报,“小姐,有一位明月姑娘要找您,已经到了堂口。” “明月?”宛甄不由愣了一下,“我不认得叫明月的人啊。” “姊姊!”宛甄话音未落,一个娇俏可人的姑娘便不请自来地从丫鬟身后跳到了宛甄面前,一双箬水双瞳间,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让宛甄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个人……在哪里见过呢? “姊姊刚到怀平就不记得我这个乡下亲戚了?”明月坐到宛甄旁边,一把挽过宛甄的胳膊,好不亲昵,“我是明月啊,你临走前,我们还见过面的,当时我还送了你一支海棠簪子,你说过要好好收着的。” 宛甄望向妆奁,确有一支镶着海棠形状的琉璃花发簪,恍惚间,曾经的记忆似乎也回到了脑中。“原来是你啊。变得这么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是哪个仙女儿从天上来的呢。” “姊姊真爱说笑。”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自然是思念姊姊罗。”明月撒娇似地握住宛甄的手,“今日刚进城门,便听说了姊姊昨晚的英勇事迹。姊姊可真厉害,一来怀平便与如风交手……姊姊快快给我讲讲吧,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宛甄将事情大致跟明月讲了一遍,一直讲到自己被如风掳走——自然是省去了酒窖那一段,只说如风见没人追他了,便将她放了。 “哦——”明月暧昧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宛甄一扭预,不觉一片红霞早已染了双颊。 “姊姊常说要找一个和自己智慧相当的夫君,看来这个如风似是掳获了姊姊的美人心呢。” “小孩子竟胡说!”宛甄一记粉拳打了上去。 “姊姊莫打。姊姊不觉得这个如风好是温柔吗?” “温柔?他盗了夜明珠,让整座怀平城彻夜不宁,哪里温柔?” “你想啊,”明月俏皮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背着手走动着,十足教书先生的样子。“按照如风的设计,这故事的结尾,必是他盗走了真宝贝,夏老爷自以为自己破了案,错把假的当真的,这样他也就不会怪你和你爹爹了。如风既得了手,又不会连累你们,可谓侠骨柔情,用心良苦。 第四章 “此话也不无道理。” “姊姊,你可有见到那如风的样貌?”明月又凑上前来,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宛甄。 “见到了。” “很英俊的吧?” 宛甄见她一副小女孩的花痴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还算可以啦。” “姊姊在说谎,一定很帅!因为姊姊你脸红了,姊姊你是喜欢他的吧?” “别乱讲!”宛甄一把捂住了明月的嘴,此话若是被下人听去,传到老爹耳里,可是天大的麻烦。 “姊姊若是喜欢他,明月便不与姊姊争;倘若姊姊不喜欢他,便带明月去见见他吧,明月也想认识这位盗侠呢。”明月压低了声音,眼睛里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儿?” “姊姊有秘制的桂花香,又有敏于常人的嗅觉,找到如风应该不难。若是姊姊觉得自己不方便见他,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单独见他便是。我久闻盗侠如风的大名,这一次来,一定要见他一面的。只是……若姊姊喜欢他,明月便不见他了……”明月忽然垂头丧气地道,一双眼睛汪着水,仿佛要哭出来一般。“明月自知是争不过姊姊的,只能远远看着,希望姊姊能与如风有情人终成眷属……”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宛甄气碍直跳脚,“我几时喜欢那个混蛋了?谁要和他成什么眷属啊?我带你去便是了!” 随即,宛甄梳好了头发,带着明月,嗅着空气中自己所制的独特的桂花香,一路找到了同兴号。 宛甄出门后不久,廖吉回到家中,担心地问下人,“宛甄还没回来?” “早就回来了。”下人道, “那怎么不来见我?” “又和一个叫做明月的姑娘出去了。” “明月?”廖吉端茶喝了一大口。 “说是小姐的表妹。” “哼,”廖吉笑了起来,“你定是听错了,宛甄根本没有表妹。” “说是在小姐来怀平之前,送过小姐海棠簪子的。”宛甄房间的侍女插话道。 “那簪子你应该有印象,是我买给宛甄的啊。”廖吉的眼珠转了转,“算了,她爱玩便玩吧。” 廖吉一路在后花园瞎逛,看似气定神闲,心中却紧张得很,见四下无人,便掏出了一直带在身边的鸟哨,吹了起来。 同兴号的狐孤婆听到了鸟哨声,那声音说的是,“小心和宛甄同去的女子”。 狐孤婆回了一句,“知道了”,便见宛甄和明月正一前一后进了当铺大门。 明月一笑,眼睛便弯成了两个很好看的小月亮,直奔狐孤婆而去,嚷道:“我们要找如风。” “喂!”宛甄万万没想到明月会如此直接且没礼貌,急忙想要阻止。 狐孤婆见到明月,先是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略带悲伤的情绪,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宛甄捕捉到了——狐孤婆在哪里见过明月吗? “这里是当铺,没有你要找的人。”那抹悲伤的情绪划过,狐孤婆冷冷地答道。 明月邪邪地一笑,在宛甄措手不及之时,一把匕首抵住了宛甄的咽喉。“让我见如风。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一、二……” 宛甄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方才还一副天真无邪样子的明月会突然发狠。她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连续两天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可一点也不好笑。 “五、六、七……” 狐孤婆望着明月,摇着头,“你不会这样做的。” 明月依然残忍地笑着,“八、九……十!” “狐孤婆,为什么不来通知我?”就在明月的刀尖刺进宛甄的皮肤的一瞬间,如风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腕。 明月用另一只手在宛甄颈上一劈,宛甄便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在她倒下的一瞬间,她听见明月亲昵地对如风说,“如风哥哥,还记得我吗?你不辞而别,人家很是思念你呢。” 她,认得如风? 可是明月究竟是谁呢? 脑海中明月送她出发到怀平城的画面渐渐破碎,那根海棠簪子也根本不是她送的。宛甄忽然明白了,自己中了招,她根本没有见过明月,明月更不可能是她的表妹,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江湖怪招迷惑了她,利用她找到如风。 如风哥哥,还记得我吗?你不辞而别,人家很是思念你呢。 明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昏迷前听到的两句话一直在宛甄耳畔回响,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很痛的感觉…… 醒来时,宛甄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透过绣着银百合的紫色纱帐,她环顾四周,这里的陈设富丽堂皇,且处处充满了女人情趣。忽见狐孤婆正坐在房间一隅绣花,宛甄吓了一跳。 “你醒了。”见宛甄正欲下床,狐孤婆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扶她。 宛甄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明月是谁?加风和明月又是什么关系? 忽然一个踉跆,宛甄险些跌倒,幸亏被狐孤婆及时扶住,也就在这时,宛甄又发现了一件惊天的事——狐孤婆的脉象,并不是女人的脉象! 一种恐惧感向宛甄袭来,“多谢您了,我要回去了。”她不顾狐孤婆的挽留,匆匆向屋外跑去。 出了狐孤婆的房间,是一道错综复杂、长长的回廊。 这里就是如风的老巢了吧?宛甄不由得心想。 她走着走着,忽然听见从一间房间中传出了如风的声音。 宛甄心想,若是明月和如风在说情话,那真是不听也罢,却又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还是凑上了前去。 “你很喜欢被这样对待吧?”如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瘩哑,“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就是因为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够满足得了你吧?” 断断续续的,是明月的呻 - 吟声。“如风,给我……啊啊……再用力一点……” 这对奸夫淫妇!宛甄气得火冒三丈,转身跑开,一边跑着,泪水不觉地充盈了眼眶。 然而宛甄只是听见了声音,事实上,此刻在房间内,如风穿戴整齐,正坐在椅子上。 听见宛甄跑开的声音,他瞪圆了眼睛望着明月,“你对她做了什么?” 明月双手捧着茶碗,细细地吹着杯中的茶叶,“我让她听见了你和我交合的声音。”宛甄实在太好骗了,一点小把戏就能耍得她团团转。明月说着,挑逗地望向如风:“怎么样?要不要与我真刀实枪试上一试?” 宛甄回到县衙时,天已经渐渐暗了。在门口抹净了满脸的泪痕,宛甄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进了衙门。不能去想,不能去想!稍有不慎,眼泪又会流出来,爹爹若看见,定会担心。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在大堂等候您多时了。”丫鬟竟是一直在门口等她一样,一见到她,竟急切得险些要给她跪下。 “出了什么事?” 丫鬟随即压低声音道,“大事不好呢!小姐,夏公子来了,下了聘礼,老爷已经收下了,吩咐我们去找您呢,说是要将小姐嫁到夏家去。” 这个消息对于宛甄来讲无疑是青天霹雳一般,“不会的,爹爹不会答应的!” 宛甄一路跑进客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廖吉与夏老爷各坐一边,地上摆着七八个大红的箱子,箱盖开着,里面尽是金银珠宝。 夏云泽也在,见到宛甄,急忙起身迎上来,“宛甄,你终于回来了,害我等得好苦。” “不关你的事!”宛甄瞪了他一眼,直冲着自己的父亲疾步上前。 “爹爹,女儿不嫁!”宛甄一指夏云泽,吼道:“这个无耻之徒的德行爹爹您也看见了,这样的人,爹爹让女儿嫁给他,岂不是害了您的亲骨肉?” “你这丫头,竟然口出狂言,难道我家泽儿配不上你不成?”夏老爷自知云泽纨绔秉性,只是听见宛甄这样骂自己的儿子,还是气得不轻,胡子都要气歪了。 “夏老爷莫生气,宛甄被我骄惯坏了,回头廖某自会劝她。”廖吉连忙给夏老爷敬茶。 “这个月初八,夏家会用八抬大轿来接你。今日廖大人收了聘礼,你休想再抵赖!”夏云泽凑到宛甄耳边,不怀好意地说,“你放心,我自会好好待你的。” 宛甄恨恨地咬着牙,第一次体会到,当内心深处憎恶着一个人,是不屑与其争吵的。 而这桩荒唐婚事的始作俑者廖吉,没有理夏云泽。 夏云泽自讨没趣,便告别了自己未来的岳父,大笑而去。夏老爷大腹便便,临走前气哄哄地甩了恿袖子,嘱咐廖吉好好劝劝宛甄。 客堂里静了下来。“云泽……也不是不好。” 半晌,廖吉打破了平静。 宛甄不语。“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廖吉又劝。“我是不会嫁的,要嫁,爹爹你自己嫁。” “宛甄!为父果真是惯坏了你!”宛甄没想到父亲竟忽然严厉起来,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今早一身酒气的回到家,你不要以为为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昨晚什么也没有……”宛甄想要狡辩,自己却先羞红了脸。她依然是处子之身,只是昨晚那一场贪欢,也绝对称不上什么都没有。 “你被盗侠掳去、彻夜未归一事已经在怀平城传开了,再加上你早上回来时衣服不整、一身酒气,就算真的什么也没有,众口铄金,你管得住刖人的嘴吗?刚刚你还对夏老爷和云泽如此出言不逊,你真该感激云泽不嫌弃你才是!” 宛甄越听越觉得委屈,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憋住不哭,到头来却功亏一篑,蹲下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廖吉见女儿如此伤心,便不再骂了,低下身来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道:“你娘死得早,爹爹没有再娶,甚至连个妾都没有纳,这天底下的知县,有哪一个比爹爹更孤寂?别的知县都儿女成群,而爹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为什么?因为爹爹觉得有你就够了啊。果然我的宛甄不负爹爹,你比他们的儿女加起来都要好!可是如果你就这样跟了那个如风,过着居无定所,连爹爹都找不到你的日子,你可让爹爹怎么活啊?” “爹爹……”宛甄自愧对不住爹爹,便伏在父亲的怀里,哭得更凶了。“可是女儿就是不喜欢那个夏云泽啊!” “云泽虽然顽劣,可他也确是对你有情育义。在遇到你之前,他可是成天花街柳巷的闲逛,遇到你之后便再也不去了,甚至这两年没有见到你,他也对你念念不忘,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一个公子哥能为你做到这样,还不够专情吗?”廖吉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再说,日久生情,你现在不喜欢他,或许渐渐的就喜欢上他了呢。” “那我要是嫁了他三年五年的还不喜欢他,怎么办啊?” “要是那样,你就回来,爹爹养你,你做爹爹的师爷。”廖吉刮了宛甄的小鼻子一下。 宛甄听见“师爷”两个字,立即破涕为笑。她可是一直以爹爹的“师爷”自居,只可惜自己是个女子,只能在心里想想。 第五章 或许嫁给云泽并非一个坏主意…… 入夜,宛甄躺在床上,如风站在酒窖门口的样子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害得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从床上坐起来,点了灯。 “小姐,怎么还不睡啊?”一旁的丫鬟迷迷糊糊的起来问。 “快起来,帮我梳妆打扮。”宛甄打水洗脸,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紫纱,又找了一件斗篷披在外面。 “大半夜的,小姐这是要去哪儿?”丫鬟揉了揉眼睛,起身帮她梳头。 “你莫要管了,爹爹若是问起,也不必替我保密,我明天一早便回来。”宛甄自己对着镜子用极快的速度擦脂抹粉。虽是夜晚,妆却上得无比顺手。 如果人生注定是要任由命运摆布,那也要先了却自己的心愿,再听从命运的安排。 如风素来浅眠,睡觉对于他来说无非是闭闭眼睛,所以听见窗外有声音,他立即从床上坐起,抄起放在一边的长敛,警惕道:“什么人?” “如风,是我。”宛甄提着灯笼,落落地站在门口。 如风推开门,宛甄此时的样子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仿佛只在黑夜中盛开的花朵一般,无比妖娆,却又无比哀伤,带着一种稍纵即逝的艳姿美态。 宛甄见到如风,便踮着脚,伸出双臂搂住了如风的脖子,扑到了如风怀里。“你说过,当我想好了要做你的女人时,便来找你。我想好了,我要你做我的第一个男人。” 如风一怔,将宛甄带到房间里,按过她的灯笼,熄灭,放到一边,又将房门关好。 回过头去看宛甄时,她站在月色中,轻轻地扯下斗篷,厚重的斗篷滑落到脚下,光滑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胴体,衬着那张海棠花一般美丽的面容。 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让人只想用身体去体会,肆意贪欢,随性而为,因为天一亮,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可是……” 宛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什么都别说,抱我吧。” “我不能……就这样胡里胡涂地抱你。” “哈哈哈……”宛甄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苦意,“我要嫁给云泽了。” 如风心里一空,仿佛走在夜里,跌下了悬崖一般,但是一想到今日廖吉所言,也只能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地藏起来。“也好,祝贺你啊。” “我想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你。”宛甄低着头,说着说着,眼泪便又如珍珠般滴落了下来。 “既然在漫长的生命里不会再遇见你,请在今晚让我成为一个女人吧。求求你,如风,我们来做那一天没有做完的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了如风的手上。 体温相透,宛甄未曾察觉的是,如风也和她一样,心如刀绞。 “我不能这样做。”如风捡起了宛甄的斗篷重新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裹好她冰凉的身子,细细地帮她系好带子。 “是因为明月?” 看见如风惊诧的表情,宛甄觉得自己猜对了。 如风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当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在一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时,任何借口都是多余的。宛甄这样想也好,这样……就真的能一刀两断了吧? “没错。明月是我的发妻,那天见到她,又重新燃起了我对她的爱意,我不能负了她。”如风扯谎道。 “那你所说的爱我,都是骗我的了?” “逗逗你而已,想不刭你还当真了。哈哈哈。” 如果可以不相见,如果可以不相识,如果可以不相恋,如果不是那天的春意太美…… 知县的千金和盗贼,本就是殊途。 “打扰了。”宛甄说着,推门而出,冲进了夜色里。 宛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回衙门的,狼狈的她并没有发觉如风一路保护着她,直到她平安的回到家,依然恋恋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很久…… “你怎么会在这儿?”宛甄一回到自己的闺房,便看见了一张极为恼人的睑。 “姊姊,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啊。看,还给你带了好酒呢。”明月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无比的轻盈欢快,眉间的红痣妖艳似火。 “快滚!上次你利用我的帐我还没有跟你算,现在没心情跟你玩!”宛甄没好气地说。 “姊姊何必这么绝情。”明月跳下桌子,走到宛甄身边,伸出手指勾了下宛甄的斗篷,酸酸地道:“哟,穿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去会如风了吧?” “少管闲事!你快给我滚出去,滚啊!”宛甄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砸向了明月,“啪”地一声,茶壶摔个了粉碎。 “好凶的姊姊,人家是来帮你的啊。”明月向后一跳,又坐回到桌子上,晃悠着两条修长的小腿。 “我马上就要嫁人,不会再去找如风了。你赢了,如风从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人,你还想怎样?” “咦?”明月一歪头,一脸事不关己的纯真表情,“姊姊莫要说笑,如风怎么可能喜欢我呢,而且我正是为了不让姊姊上夏家的花轿才来找姊姊的啊。” “你到底想怎样?”宛甄只见红光一闪,回过神来时,明月已经在她身后了。这身手,绝非一般的女子! 明月捋起宛甄的一缕秀发,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姊姊只要按我说的做便好。我早说过,我是来帮姊姊的。” 富甲一方的夏家娶了知县的千金,这简直是怀平十年一过的大喜事。 这一天,怀平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夏家的轿子早早地停在了县衙门口,一大串爆竹声后,新娘被人背了出来,送上了轿子。 满城的欢庆,铺天盖地的红色,震耳欲聋的喜乐,极尽排场的喜宴,骑着骏马、英俊富有的新郎,轿子里身分显赫、聪明美丽的新娘,羡煞旁人的姻缘。 风月楼的酒窖里,如风开了一坛又一坛的酒,直到烂醉到地上,不省人事。来酒窖取酒的龟公一不小心绊在了如风身上,见这人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吓了一大跳,赶紧匆匆跑去报告狐孤婆。 “哎呦,这个酒味够大的了。不能因为这酒钱我不与你算,便这样没完没了的喝啊。”狐孤婆带着四个龟公,捏着鼻子下了酒窖,“快去找个平板车,把他拉回同兴号再说……等等,要不先去找个郎中,看看他还能不能救活,要是死了,就不白费那个力气了,在院子把他埋了得了。真是的,一天到晚就会给人家添麻烦,要不是我心肠好……” 狐孤婆念叨着,却也没真心怪如风。 最终如风被人抬上了平板车,拉回了同兴号,几个人七手八脚一直把他抬进了浴房,烧了热水,放了解酒的草药,扒去了被如风吐得脏兮兮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扔进了浴盆中。 “泡半个时辰,他自然就会醒了。你们回去吧。”狐孤婆打发走四个帮忙的龟公,自己坐在浴桶旁,试了试水温,又拿木盆舀了些温水浇在如风头上。“你呀,也够傻的了。就算宛甄出嫁了,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如风不知道狐孤婆走后,自己又在浴桶里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时,忽然感觉到有女人在吻他,他恍惚地睁开眼,大概自己真是喝醉了,眼前竟然出现了宛甄那一双让人流连的杏眼,湿淋淋的发丝缠绕在双臂上,她只穿了一件单衣,伏在他胸口,与他共浴一处,一脸的意乱情迷。如风只觉自己对宛甄的思念已经达到顶峰,再不宣泄,他就要发疯了。 他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熟悉的香甜充溢着他的口腔,是宛甄的味道没错。 如风紧扣住梦中人的后脑,发疯似地吮吸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舌尖掠过对方的牙齿,勾住意欲躲闪的小舌,探入口腔更深处,同时向下抚摸着梦中人的身体,双腿抵在对方的双腿之间,将梦中人的腿分开,长长的胳膊紧紧地揽住对方,摩挲着对方的后背,在她的腰间打转,一路向下,扣住那柔软翘挺的臀部,那富有弹性的手感一把点燃了他的欲火,小腹一阵燥热,摩擦着佳人的下腹。 如风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以为这是自己的春梦。既然梦中人已经嫁给别的男人,那么留给他这可怜人的一抹幻影,总可以供他为所欲为了吧? 如风摇摇晃晃地从浴桶中迈了出来,一把将水中的美人抱出来,抱到了浴房旁的卧榻上。 离开了温热的浴桶,怀中人打了个小小的寒颤,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如风,偏偏还满脸的潮红,让人着实抓心挠肝了一番。 …… 如风紧紧抱着她,等待梦境过去,再面对痛苦的现实。 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身下的温暖依旧,他方才渐渐清醒过来,望着面前的人儿,又看看四周,如此的清晰,这分明不是梦。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很疼,再次确认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为什么?为什么宛甄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夏家的新娘又是谁? 如风抱起宛甄,怀中人轻巧得就像是一只小猫。他将她抱到浴盆中,小心翼翼帮她洗干净身子,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宛甄?” 宛甄此时已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连睁开眼睛也分外吃力。 如风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嗯?”宛甄愣了一下,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为什么?”那软软的嗓音刺激得如风又一次勃起。 如风猜到一定是明月搞的鬼,情况十分不妙。 但是他同时明白的是,他不能离开宛甄,绝对不能再让宛甄从他身边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一点庆幸自己和宛甄被明月陷害,虽然不知道明月那家伙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但是只要宛甄在他身边,纵然是万世劫难,他也甘之如饴。 如风扶着宛甄的腰,引着她一点点的坐在自己的欲 - 望上,宛甄伏在如风胸口,难耐的感觉让她微蹙着眉头。“嗯……不要了……” “乖,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相公,你要乖乖听话才是。”语毕,便上下摇动起来o …… 如风不记得自己究竟又要了宛甄多少次,只记得到最后,宛甄已经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呻 - 吟。 抱着宛甄睡着的时候,他依然舍不得从宛甄体内抽幽,保持着相连的姿势,留恋地抚摸着宛甄已经濡湿成一片的大腿内侧。 她终于是他的了,能在宛甄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的人,只有他。 宛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浑身酸痛地睁开眼时,发觉如风已经醒来,正撑着胳膊望着她的侧脸。 “你醒了?”如风用手戳了戳她的小脸,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揽入怀中,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额头。 第六章 宛甄闭上眼睛,虽然身体上的疲惫让她吃不消,但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依然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喜欢这个男人。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两个人吻着彼此,又在床上爱抚缠绵了一阵,而后才打水,洗脸。 宛甄刚一下床的时候,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如风见状将她抱回床上,劝她在同兴号多歇息几天。 狐孤婆煲了粥,如风端到了房里,一口一口的喂宛甄。看着宛甄的唇边带着米粒,如风不由得凑上前去将它舔掉,两个人的嘴唇一碰到一起,就像又黏住了一般,纵情的热吻着,谁也不想先分开。 如风把粥放到了一边,将宛甄放倒在床上,恋恋不舍的将宛甄的整个身子舔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而后看着宛甄满脸潮红地仰面躺着,身上不着一缕,尽被他的唾液濡湿。 “好想一口把你吃下去。”如风咬了咬宛甄的脸蛋,舌尖下移,咬住了宛甄胸口的红樱桃。 “嗯……”宛甄的敏感处,永远都是如风的死穴,只要稍加调教,她便能够与他达到完美的契合。这样的感觉,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抗。 “再叫我一次相公。” “相公……” “我的好娘子。” 刚刚穿到一半的衣服,又被尽数脱下,两个人就像是无法自理的孩子一般,很难从床上下来,只能纠缠在一起,一同坠入到万劫不复的极乐之地。 “如风,起来了吗?”狐孤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如风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走下,一路捡着衣服,披在身上,推开门,探出脑袋问道:“什么事?” “明月来了。”狐孤婆压低声音道。 此刻宛甄正沉沉地睡着,呼吸平稳,丝毫没有被狐孤婆惊动的样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伴随着极其可爱的细细鼾声,如风见状便安下心来,推门出去,与狐孤婆一道来到庭院中。 只见明月穿着大红的喜袍,一脸血渍,极尽可怖,本人却似无事游春一般,伏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用胳膊拄着下巴,歪着脑袋哼着小曲。 “果然是你做的好事,竟还有脸来这里!”如风没好气地吼道。 “哥哥好凶。”明月嘟着嘴。“我是来将这身喜袍还给新娘子的啊。”明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就在光天化日下的庭院中脱起了衣服。 眼看着喜袍被她拨开,露出洁白的脖颈和肩膀,如风赶紧示意狐孤婆找来衣服给她披上。 “这上面的血渍是怎么回事?”如风舍起喜袍,问明月。 “我把夏云泽杀了。”明月冷冷地道,却依然是一脸顽童般的表情。“昨天宛甄之所以能脱身来找你,可是因为我代她坐上夏家的花轿,你们小夫妻可要感谢我才是啊!哈哈哈,明月也能当新娘子了。” “你这个疯婆子!你又用愚人蛊蛊惑了宛甄!” “哈哈哈,宛甄姊姊还真是单纯,竟然连着两次中计。”明月一抬眼,笑得无比邪魅,“只是我不懂,为什么偏偏你不会中计?而且,你还知道这种秘术的名字叫『愚人蛊』,既然你认得这种秘术,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分了吧?能够使用『愚人蛊』的人必须受过特殊的训练,同时,能够抵御它的人也要受过特殊的训练。你并不是一个平凡的江湖小贼,你到底是谁?”她一点点的凑近如风,在他耳边吹着气。 如风一把抓住明月纤幼的脖子,指尖用力,“你为什么要杀夏云泽?” “他和你抢宛甄姊姊,你不恨他吗?” “你这样会害了宛甄。” “我就是想要看你乱了阵脚,这样你才能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我只是一个江湖小贼,哪来什么狐狸尾巴?你莫要逼我,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如风的手指越来越紧,明月的脸渐渐涨红,却不挣扎。“那就杀了我吧。”她平静地说。 看着她的瞳眸中渐渐失去了光采,如风松开了手。 明月倒在地上,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神色,“舍不得杀我吗?你不是喜欢宛甄吗?还是说更喜欢我呢?” “夏云泽被害的事情,不许告诉宛甄。”如风厉声道。 “什么事?”一个清清泠泠的声音从如风背后传来。 如风一回头,只见宛甄撑着虚弱的身子,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脸色惨白地站在他身后,长发随风飘扬在空中,目光坚定从容。 “宛甄,你怎么起来了?”如风赶紧过去搀扶住她,她身上带着不正常的热度,“你发烧了?” 宛甄一把推开如风,走到了明月跟前,看着地上的血衣,问明月:“你杀了夏云泽?” “没错,我杀了他。但是所有人都以为是你下的毒手,现在整个怀平城都在找你,你爹爹也被夏老爷囚禁了,即使你带我去,也无法解释你昨晚去了哪里,除非你敢承认你跟一个盗贼偷欢……哈哈哈!”明月仰天大笑道。 “我还是那个问题,你到底想怎样?”宛甄问,“是想害死我吗?” “不,与你无关。”明月凝视着如风,“我只是想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明月,你与如风之间的事,确实与我无关,但是无论如何,杀人偿命,就算全怀平城的人都说我不守妇道,我今天也要将你捉拿归案!”宛甄冷冷地道:“跟我回衙门,我还能看在你是自首的份上,从轻发落。” “我不许你回去!”如风抓住了宛甄的手腕。 宛甄回眸,眼睛红红的,仿佛有着无尽的恨意在燃烧,她朝如风怒吼道:“我不管你们两个之间怎么样,但是你们不能害了我的爹爹!现在夏云泽死了,爹爹被夏家囚禁,以夏老爷的为人,定会虐待爹爹!你不让我回去,是想让我爹爹被人害死吗?明月,跟我走!” “明月不能跟你走!”如风道。 宛甄的心顿时凉透了,她望着如风,喃喃地问:“你果然还是护着她!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愚人蛊』!而你又是什么人?我第一次中了愚人蛊时,狐孤婆照顾我,我摸到了『她』的脉,那不是一个女人的脉象,『她』并不是十二年前失踪的名妓狐影,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云泽虽然顽劣,但是罪不至死,这样一个年少的女孩子,竟会如此狠心,视人命如草芥!” “年少……我可是从十岁就杀人了啊。”明月小声附和。 “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到底要做什么?倘若我没有遇到你,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云泽不会死,我爹爹不会被夏家囚禁!”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不用。”宛甄面色一冷,和如风针锋相对道:“我宛甄几时需要你告诉我?不用你说,我自会查清的。” 如风心乱如麻,面对浑身充满傲气与倔强的宛甄,他只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永远不放开,但现在他真的不能,只能强迫自己以不在乎的语气开口道:“要查你自己去查,今日你是带不走明月的。” 宛甄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生性好胜的她绝不允许自己在男人面前低头。“好,我就查给你看!若我查出了你和明月的身分,你便要将明月交给我处置!” “可以。”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昨晚还那样百般娇媚、千般温柔,一觉醒来便翻脸不认人了。“宛甄,既然你这么喜欢炫耀自己的智慧,我便成全你,只是你不要后悔。” 有时候,与其知道真相,还不如什么也不晓得会更幸福。这么多年来,如风一直隐瞒着的事情,却因为宛甄的出现,而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虽不满,但下意识里还是有一点佩服她。 这样的智慧,这样的美貌,这样的敢爱敢恨,这样的不可一世……怎不教他心醉神迷? “来人,把明月关起来,我要让这疯娑子当我和宛甄的赌注。狐孤婆,找个丫鬟为宛甄更衣,然后送她回县衙。”如风下令道。 如风没有告诉宛甄的是,区区一个夏家,怎么可能会伤到她父亲那样的人! 夏家一大家子人都在衙门候着,把廖吉看得死死的。廖吉的官帽被扔到了一边,他跪在地上直哆嗦。 忽然有人来报,宛甄回来了。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还敢回来?真是活腻了!” “夏老爷,宛甄理解您痛失爱子之心,只是我根本就没有杀死夏云泽的理由,这件事是诬陷。”宛甄一路进了大堂。 “你说是诬陷?那你昨晚去了哪里?又是谁做的?” “我中了愚人蛊,整夜都在同兴号。” “那你说,究竟是谁对我家云泽痛下杀手?” “一个叫做明月的女子。”宛甄对答,眼中丝毫没有躲闪和恐慌。 夏老爷死死盯着她半晌,见她始终镇定,心里也起了疑惑,便问:“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他要为儿子报仇,但也得找对仇人,否则怎慰儿子在天之灵? “我会尽快抓住她的,还望夏老爷能多给我些时间。以及,我需要衙门配合我调查。” “如果我不答应呢?”自从宛甄来到怀平城,夏老爷先是失去了祖传家宝,紧接着又痛失爱子,他无法不憎恨着面前这个目无尊长的黄毛小丫头。 “老夫愿以项上人头做抵,若宛甄三日之内未能捉到真凶,夏老爷尽管取下我这颗脑袋!”廖吉开口了。 夏老爷见状,轻笑道,“好,我便信你廖家父女一次,但是时间,我只给一天。明日此时,若你不能带真凶来见我,我连你父女二人一起杀!” 宛甄颔首。虽然时间紧迫,而她目前毫无头绪,但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傲气让她怎么也不肯认输,反而涌起了源源不断的斗志。 夏者爷离开后,宛甄便走出大堂,她没有多少时间,要尽快查清一切。 突然,一个英俊挺拔的黑色身影挡在她面前。 “如风?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做你的护卫。” “别给我添乱。”宛甄没有理他,也没有拒绝,自顾自的向停尸房走去。 “切,傲气的大小姐。”如风双手抱胸,跟在她后面。 来到停尸房,掀开尸布,一股腥臭迎面扑来,伤口已经被人简单处理过了,但仍是十分骇人。宛甄仔细检查了夏云泽的尸体,夏云泽身上共中十七刀,凶器是一柄长七寸的短刀,其中有十六刀分布在腹部、肩膀、腿部等不是要害的地方,唯有最后的一刀,直插咽喉。 “好残忍的手法。j宛甄不由感叹。 「你父亲根本就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们父女平安,你大可以不必如此拚命。”如风绕到了宛甄身后,想从后面抱住她。 “不用你操心。”宛甄一回身,一把刀直逼在如风的眼前,“我也没空和你说笑。” 宛甄离开了停尸房,如风依然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第七章 “娘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如风问。 “谁是你娘子?不要乱叫!”宛甄厉声道。 “喂,别下了床就翻脸呀。”如风小跑到宛甄面前,“我想带你远走高飞,带上你爹爹。”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耐,”宛甄一甩头,绕开了如风,“这桩命案我不得不查。” 说着,宛甄来到了昨晚案发的地点,夏云泽的婚房。 如风一想到若不是明月用愚人蛊蛊惑了宛甄,宛甄就要在这里和别的男人行房,便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庆幸之情,夏云泽死不足惜。 “这里有人动过吗?” “按照知县老爷的意思,没有人动过。”旁边的守卫说。 果然知女莫如父。想必爹爹早已猜到她会来破案了吧。 屋里一直拖到门槛上的血迹表明夏云泽最后咽气的时候是在门口。 进到房间里,只见那绣着龙凤的纱帐上亦有溅出的血迹,宛甄坐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夏云泽一脸花痴样的扑到明月身上,被明月抓住刺下了第一刀的样子。 但是夏云泽在这里并没有死……宛甄幻想着自己就是明月,在刺伤夏云泽后,站起身来,转到云泽身后,掀开了红色的盖头,丢在地上。 这时的夏云泽想要大声呼救,又被明月刺了第二刀。 宛甄在婚房里来来回回走着,看四周的布置、血痕的落点,还有那些被扯落的小摆饰……然后,她在柜子下面发现了一条长长的、扭成绳状的血布。 “挨了这么多刀,夏云泽不可能没有呼救,那为什么他呼救,却没有下人来呢?”宛甄一边看着布绳,边疑惑说道。 “大概跟这个有关吧。”如风不知何时坐在了床上,手中拿着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宛甄看了一看,不解地问道。 “都是要用在你身上的啊。”如风邪笑道。 宛甄的身子一颤,惊愕地看着如风,“要……要怎么用?” “估计他是对下人下了命令,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可能也包括,无论听见什么声音,也不要往房间里看。他就是打算虐待你整整一夜,以发泄你之前对他的种种冷淡……你可知道你这种傲慢的态度,是很容易激起男人的虐待欲的。” “不要再讲了,好恶心。”宛甄的脸红了起来。 “所以这种人渣死了也罢。”如风继续道,“明月杀了他,也算是除了一个祸害。” “那明月又算什么?”宛甄指了指地上的布绳,“她把受伤的云泽绑起来,一刀一刀的刺上去,却又不让他死去,而是一直保持着意识,直到最后才将云泽松绑,看着云泽一步步的爬到门口,再刺穿他的喉咙。在你眼里,明月还算是个女人吗?夜叉都要比她仁慈。” 随后,宛甄离开了夏家,在胡同里七转八拐,路人见到她,皆对她指手画脚,“看,杀人凶手!”但是因为看见她身后那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如风,又不敢太大声。 “喂,娘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找『百晓生』。”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家算卦摊子,宛甄拿了一锭银子放在那算命的“瞎子”面前,“你可知道愚人蛊?” “哇,宛甄,你太厉害了,你刚到怀平,就认得这号人物。”如风感叹道。 那瞎子摸起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咬,确定了是真的,方才搋回怀里。“蛊术早在三十年前就被朝廷禁止了,那时善于用蛊的鬼族上下七百多人都被朝廷杀了,朝廷颁布律例禁止民间用蛊,愚人蛊自然早已失传。” “哦?”宛甄若有所思的捻着一络头发,将它缠在指尖,又松开。民间不可用的东西,那什么地方可以用呢?朝廷禁止民间用蛊,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那么会使用愚人蛊的明月,其来历便有迹可寻了。甚至是能抵抗愚人蛊的如风……他的身世恐怕也不简单。 宛甄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你可知道盗侠如风的来头?” “哈哈!”那瞎子笑了起来,“您身边的这位就是久负盛名的盗侠,您大可问他,何必绕着圈儿问我呢?” “让你说你就说!” “在下不知。”瞎子将银锭放回了宛甄面前。 “那告辞了。”宛甄收起银子,原路返回。“今天就调查到这里。” “你放弃了?” “时候不早了,我肚子也饿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些东西?”宛甄笑了起来,“现在就断定我放弃,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酒楼里,一壶好酒、半斤牛肉、两碗阳春面—— 如风看着孩子般不顾形象吃得热火朝天的宛甄,觉得自己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我究竟是有多爱你啊?如风抿心自问。竟然就这样让你肆无忌惮地调查我的事,只为了欣赏你办案时的美丽。 如风痴痴地看着她,宛甄却只顾着填饱肚子,待转回衙门便打发走了如风。 宛甄挑灯在厚重的书卷中翻找着,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秘密,尤其她已经猜出如风和明月的来历不简单,那么要找出真相,还会困难吗? 熬了大半夜,就在天将亮时,她忽然眼睛一亮,终于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果然如此啊!爹爹一直在骗我……”宛甄埋首书卷中苦笑了起来,“总算可以结案了。” “嗯……不行……”睡梦中的女子,嘴里喃喃地嚷着。 “这只好胜的小猫,连睡觉都不安分。”这略微低沉的嗓音,是……狐孤婆?! 快点醒过来!宛甄对自己说,可是脑子昏昏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大概是昨天累坏了吧。 “这些香料可以让她睡得更香,身体也会更快的恢复。”语毕,狐孤婆扶起她,将一个鼻烟盒靠近她。 不要,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靠近我! 宛甄想要挣扎,却还是被迫吸入鼻烟盒里的东西。 意识像是飘离了自己的身体,她在自己的梦境里;梦里她抱着如风,两个人置身山涧,水雾萦绕,缠绵热吻,好不逍遥。忽然,怀中一空,如风消失了。 她唤着如风的名字,却看见了鲜血汩汩,顺着河水从上游流淌下来,溯游而上,宛甄看见如风被乱箭射死,倒在水中。 眼泪如决堤之水,她伏到如风身上,唤着如风的名字。这时,她一回头,发现河岸两边的山崖上尽是手持弓箭的朝廷官兵,将她紧紧的包围。 “没有了如风,宛甄也不愿久活……”睡梦中的人呓语道。 如风抓住了宛甄伸出的手,轻轻地唤了一声,“宛甄。” 宛甄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如风正抱着她,幸福感由心而生,一把抱住如风,低低哭了起来。 “不要离开我,如风……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全知道了……你是十二年前被乱臣追至南淮河,大难不死的太子殿下!” “果然还是我的宛甄最聪明啊。”如风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吻干了她的眼泪。昨晚她叫他离开,他当时是走了,但没多久又回到县衙,躲在暗处守护着她,看她翻找着旧书卷,他便知道自己的秘密守不住了。 待到她呢喃自语着“总算可以结案了”,他知道她已经清楚了一切,包括他的身世,还有廖吉的伪装。 宛甄实在是很聪明,他们这么多人隐瞒了如此久的事,她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查个一清二萣,他着实佩服她的能耐。不过她知道太多,对她的生命也有危险,因此他当机立断,暗中点了她的昏穴,并通知廖吉,大家一起撤离怀平城。 然后他抱她回到同兴号,狐孤婆准备好马车,让宛甄歇息。他一直陪着她,狐孤婆则和廖吉轮流赶车,准备返回他们的大本营。 宛甄靠在如风怀中,泪犹未干。 “十二年前,叛党企图杀了皇后和你,另立太子,皇后闻讯,带着你一路逃难至此处。狐孤婆是曾伺候皇后的公公,十二年前也与皇后一同逃了出来。这些年来,你一直偷盗,用盗来的东西周济百姓,同时暗中组建军队,近两年,你名声大振,是为了让朝廷注意到你,明月就是朝廷派来的人。” “你可知我为何想要朝廷注意到我?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岂不是更好?” “因为你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以为你只是一个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的小角色,但是实际上,你的军队已经筹备完成。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猫柳手中。” “你还记得猫柳?” “当然,两年前我以为她是来我家偷东西,抓住了她,实际上,她是来我家传话给我爹爹。我查了大牢的名簿,她仅被关了两天,便被我父亲放了。” “你又怎么知道明月是朝廷的人?” “愚人蛊三十年前便被朝廷禁了,若还有人能用,便一定是为朝廷所用,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愚人蛊对你不起作用,因为既然是朝廷在用,朝廷也一定会训练皇子皇孙们抵御这种蛊。而且,用蛊绝非名正言顺之事,所以我猜,明月应该是朝廷的某个秘密组织派来的。” “御门庭。”如风道,“明月所在的组织名日『御门庭』,直属朝廷,只听令于天子,虽然只有七十人,但是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他们杀人不需要任何罪名,也不需要参照任何律例,只要天子要杀这个人,他们就连婴儿都不会放过。御门庭每年都会新加入十人,同时从御门庭的旧成员中淘汰十人,被淘汰的十人会被直接斩首,所以在御门庭中只信奉一个准则:成王败寇,强者生存。” “明月很可怜呢。”宛甄幽幽地道。 “想不到你会同情她。” “夏云泽的婚房里少了一面镜子。” “嗯?”如风不解其意。 “像夏家这样的大户,妆奁旁边没有放镜子,实在是件奇怪的事,这是其一。明月会愚人蛊,明明可以对云泽使用,让云泽误以为是我伤了他,不必要了云泽的性命,还能让云泽作为证人指责我,岂不是更好,这是其二。明月从夏家出来,并不是收起血衣,而是选择穿着那身大红的衣衫,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一路来到同兴号,这是其三。最后让夏云泽致命的那一刀,是斜着插进咽喉的,没有人会这样拿刀,据我推测,明月是手持着刀,站在离云泽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将刀扔出去,丢在云泽身上的,而那把刀飞出去的地方,正是妆台旁边。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那个姑娘用了愚人蛊,让云泽误以为是我一刀一刀地刺在他身上,她溅得满身是血,她感受到了杀人的快 - 感,但是她依然觉得内心深处是空虚的。她本不打算杀夏云泽,想让夏云泽指证我,于是,她放了他,让夏云泽爬到门口去呼救,这时她一回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大红的喜袍,如此的美丽,她渴望一段爱情,渴望一个没有腥风血雨的洞房花烛之夜,渴望得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奢求的,她唯一的下场就是在御门庭中被新来的庭众杀死。 第八章 这时,她无比的悲伤,以至于夏云泽的呼救声在她耳里无比的刺耳,她将刀顺手扔了出去,杀死了夏云泽,而后,依然不肯脱下喜袍,哪怕那只是一个表面的形式,她也希望自己能做一次新娘,于是她穿着带血的喜袍来找你……” “对于明月来说,死是她的宿命,你莫要管太多,更不需要同情。” “可是你在同情她。”宛甄一语中的。 “我没有。”如风侧过身揽过宛甄,“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不要多想。” 靠在如风身上,宛甄渐渐平静了下来。如风对她真的很温柔,她本不该再胡思乱想,只是“明月”这两个字,她依然无法释怀。 宛甄听见车轮的声响,察觉到两人正在马车上,好奇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鬼家堡,我们在那里成亲。” “鬼家堡?那里不是三十年前就被朝廷一把火烧了吗?” “鬼家堡的人,岂是一把火就能烧死呢?”如风冷笑,“那个瞎子的话不可尽信,你到了便明白了。” “我爹爹呢?” “乖女儿,还惦记着爹爹呀。爹爹以为你眼里只有如风,都忘了爹爹了。”廖吉撩开马车前的小窗,只见他拿着一壶酒,与狐孤婆并肩坐着一同赶车。 “爹爹,换我来赶车吧,”如风道,“您也累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我还没承认你,你便先叫了『爹爹』。”廖吉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脸上画过一道忧伤的神色,随即将酒壶递给如风,“你这毛头小贼,竟盗走了我的宝贝女儿。来,为父敬你一杯!” 如风接过酒杯,喝了一大口,甘洌入喉。 “盗者,盗国者王。”那一夜的马车车厢中,宛甄缓缓地说了这样的话,如风永远都忘不掉,那美妙的声音伴着车轮声,在车厢里回响时的情景。 宛甄抬眼,温良而坚定,“宛甄不要成为你的负担。恳请盗王带上宛甄一同,盗天下,济苍生。” 闻言,如风想起了廖吉的话。 “什么是『负』?” “对于女子,最大的『负』,不是离开她,而是害她陷入险境,去承担她本不该承担的、男人的责任。” 他深爱宛甄,绝不希望她涉险,只是情到深处,又岂是理智所能掌控?他只能抱紧她,暗自立誓,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她,让她永远快乐、幸福。 若不是有如风一路带领,宛甄断然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鬼家堡的人在寨子周围建了林子,林中机关密布,非鬼家堡的客人不得入内,纵使是朝廷,也不敢贸然派兵前往此处。 穿过阴森森的树林,宛甄本以为那鬼堡必然也是可怖的,但是山重水复后,还当真柳暗花明起来,一片茂密苇美的桃花林间,渐渐露出了一道白色的高墙。院门大敞着,门前站着一个青袄白裙的小姑娘,十二三岁光景,梳着好看的双平髻,戴着金丝白玉的小花。 “别看她这个样子,她比我的年纪还大哩。”如风与宛甄耳语道。 “太子!”那孩童见到如风,飞一般地扑过来,跪在地上,“太子总算来接猫柳了。” “我不是来接你,我是有事找鬼堡堡主。”如风道。 “啊?不接我走吗?”猫柳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如风。 “怎么了?难道鬼无量欺负你?” “哼,他是个大坏蛋!”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快请进。”一个比如风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莽汉在众人的簇拥下,从院子中走了出来。 “这位是?”宛甄问。 “此人正是鬼堡堡主鬼无量。”如风答道,随即与鬼家堡堡主寒喧了起来,并向他介绍了宛甄。 “我认得你!”猫柳见到宛甄大喊道,“那个抓我的坏婆娘!” “你说谁是坏婆娘!”宛甄揪住猫柳的小辫子,“你这小毛贼,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儿个子都不长?” “呜呜呜,坏婆娘欺负我。”猫柳哭了起来。 鬼无量长臂一挥,将猫柳抱了起来,放在肩上,就像放一只小猫一般。 “廖姑娘,这你可戳到了这小家伙的痛处,她就是不长个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族一直都有拿活人做陪葬的习俗,这个小丫头在二十年前被选来做活祭品,吞下了一种剧毒的丹药,那种丹药可以让人死后身体不腐烂,但是这个小丫头不仅没腐烂,甚至还渐渐的回过气来,皇族视其为奇迹,便当做吉祥之物养在深宫。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被当做活祭品时的样子,丝毫都没有长大的迹象。” “想必她吃了不少苦吧。”宛甄有些心痛地道。 “不会的,皇后娘娘对我很好,多亏了她,我才从宫里逃出来。所以我一辈子都会跟着太子殿下。” “我早就说过,要哥哥开个方子治这怪症。”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从院内响起,一同出来迎接的,是两对年轻的情侣。 讲话的是自命为“毒王”的洛海,身后跟着他的妻子楚瀛。她见到如风,行了一个礼,“楚瀛见过太子,太子殿下万吉。” “猫柳的病症我研究过,只是猫柳本人的体质异于常人,即使通了药理,也不敢轻易开方啊。”讲话的人是洛海的哥哥,被称作“药王”的洛天。洛天的五官与洛海极为相似,不同的是,洛天身上带着一种压人的气势,洛海则会笑嘻嘻地露出两个酒窝,十分亲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去准备一下吧。”洛天的夫人李浅韵其人端庄大方,见到宛甄也十分自来熟的样子,一把抓过宛甄的手,叫上楚瀛和猫柳,一并来到了女宾们所住的院子,那儿从嫁衣到凤冠霞帔、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一应俱全。 “这是?” “你的终身大事啊。”浅韵笑着,脱下了宛甄身上的衣裳,带着她去沐浴濯发。 宛甄穿着单衣,浑身暖暖地从浴房回到新娘的房间,又被猫柳和楚瀛拉着穿了嫁衣,浅韵则为她涂上困脂水粉、画眉点绦。 “好一个美人胚子,水灵灵的真好看。”浅韵道,楚瀛笑着附和。 “才不好看哩,丑八怪,当年抓我去坐牢的坏婆娘!”猫柳嘟着嘴说。 “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哟。”宛甄抓过她的小辫子,用力的一揪。“年纪一大把了还装小孩儿,真不知羞!” “疯婆娘,快松手!” “宛甄,你莫要跟她计较,她呀。因为自己一直心爱的如风娶了你,醋劲才大呢。”楚瀛与浅韵相视而笑。 或许宛甄从见到如风第一面时:心里就幻想着这一天,穿上嫁衣,与子携手。只是她从不敢奢求这一天真的会来到。 鬼家堡的大堂里,张灯结彩,四处都洋溢着喜庆的红色。 如风被洛天、洛海两兄弟围着,眸子亮晶晶的,笑得十分温暖。 在一旁与狐孤婆一同喝酒聊天的廖吉也似许久没有这般开心,浑身漾着喜 不久,新娘宛甄被搀了出来,与如风并立。 铺天盖地的喜悦涌上宛甄心头,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喊声,人们的起哄声、祝酒声,让她的心情愈发开怀到极点。 她刻意忘却眼前的危境——鬼无量、狐孤婆、廖吉、猫柳、洛天、洛海、浅韵、楚瀛……如果对手是御门庭七十众的话,最后活下去的能有几人? 她不敢想,只愿把握住眼前的幸福,让此刻的婚礼成为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景。 御门庭,水牢—— 鞭子劈下来,在空气中发出“啪”地一声巨响,落下处是一个瘦弱的女子,死咬着嘴唇,紧锁着双眉,没有求饶,甚至连痛楚的呻 - 吟声也憋在了唇边。 几近休克之时,一桶凉水浇在了明月头上,明月咳了许久,吐了一口血水。 “我把你派去怀平这么久,你居然还没能杀死宇如风,是不是看上了那小子,舍不得下手啊?”问话的是个阴阳怪气的公公,将明月绑了起来,拿鞭子狠狠地抽着。 “咳……咳……”明月早就料到自己难逃此劫,只是没想到劫难来得这么快。原来御门庭的人一直不信任她,暗中派人监视她,当她发现如风离开怀平时,正准备追踪下去,却被自己人暗算,等她再度醒来,已经被关进地牢。对方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上手就是一顿鞭子,打得她昏昏沉沉时,一桶凉水浇下,水渗进伤口里。火燎燎地疼着。 “曹公公真会说笑,明月怎么可能会看上那样的人呢?”一个穿着深紫色华服的中年女子走进御门庭的水牢,示意身边的丫鬟将明月扶了起来。“曹公公,我早就跟您说过,让您不要随便动明月,您怎么又打她呢?您看您把她打得,都要把她打死了。” “太后,您太宠她了,这样会乱了御门庭的规矩的。” “明月,暗杀宇如风一事进展得如何了?” 明月抬起头,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向太后禀报道:“太后有所不知,当年东宫第二高手胡公公化名『狐孤婆』,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宇如风,再加上与胡公公同门的『黑云不凶』也是宇如风的座上客,宇如风有两大高手掩护,明月实在没有机会下手。” “这我知道。”太后将“知道”二字拖长了声音。“胡公公本名胡问舟,绰号『疾风问舟』;那个绰号叫『黑云不凶』的,原本叫做廖吉。这两个人在三十年前可是南淮一带顶尖的高手。” “那这个胡问舟,又怎么突然当起公公来了呢?”太后旁边的女官好奇地问道。 “他为什么当起公公,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仗着一副好皮囊,以及在房事上很有一手,即使是当了公公,也还常与后宫女眷厮混在一起,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当时皇后还是夕鹤娘娘,夕鹤的儿子宇如风则是当朝太子,说起来都不怕人笑话,太子一次重病,竟查出太子并非龙种,而是太监的儿子。” 那女官忍不住笑了出来,“太后娘娘真是说笑,太监怎么会生孩子啊?” “哈哈哈,”太后笑了起来,“所以啊,先皇龙颜大怒,下令废了皇后、杀死太子,这个胡问舟倒也真的有些能耐,竟带着他那贱命的妻儿一路南逃,最后夕鹤被俘,太子宇如风却不知所踪。” “太后娘娘,”女官又问道,“既然现在宇如风又重出江湖,纵容他一日即是养虎一日,后患无穷,为何不派御门庭其他高手去杀他,而是派了最弱的明月呢?” “因为我知道,明月不会负了我的重望。” “啊?”明月抬起头,身上的疼痛已经渐渐深入骨骼一般,痛得她又要晕过去了。 “算起来,明月你加入御门庭也有五年多了,这五年来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其他庭众手上了,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 “太后知过之恩,明月自当涌泉相报。” 第九章 “明月,我给你七天的时间,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这个游戏我玩厌了,我要你七日之内就杀了宇如风,否则你自己提头来见我!”太后恶狠狠地说,转而又温柔地道:“能做到吗?” 明月吃力地点了点头,“但须武王左玄河左大人相助。” “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他。” “为什么您会那么偏爱明月?”离开水牢后,曹公公问太后。 “偏爱?看着她与那个女人越长越像,我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只是比干刀万剐更残忍的,还是让她去杀宇如风啊!哈哈哈哈……”太后笑了起来,“这件事必须是明月亲自动手,才有意思呢。” “太后英明!” 洞房花烛夜,让如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宛甄居然主动在他面前缓慢地宽衣解带,凭着自己略显幼稚的理解,极尽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柔媚之能事。 如风见状不由得有些憋笑道:“喂,你还好吗?不用这么勉强的。” 宛甄本打算抛开所有的羞耻心,只盼取悦于他,却被他嘲笑,不免有些赌气,嘟着嘴道:“少瞧不起人了。” “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如风坐到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唇边浅酌。 “游戏?”宛甄眨了眨眼睛,被如风引着,坐在如风的怀中。 如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困脂盒,“用这个。” “这是什么?”宛甄接过困脂盒,打开后,里面是浅绿色的药膏,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清清凉凉的味道。 “此药名为『青夙』,洛天给我的,说是洞房花烛的秘药,”如风伸手摸到了宛甄的私 处:“涂在这里的。” “啊啊啊,你乱摸什么?”宛甄本能地打掉他的手,羞得面若红霞。 “难道你现在就想认输?明明刚才还那么有把握的。”如风一边说着,一边从宛甄的腰际吻到了肩胛骨。 …… 蓦地,如风在一次深猛的贯入后,感到背部窜起一阵强烈的酥麻快意,他身子一僵。 之后,如风满意地退出宛甄的身子,将鼻端埋在她的颈项边,轻抚着一身香汗、犹在高潮余韵中颤抖的宛甄。“宛甄,我爱你,无论是三生劫难,纵然是万世地狱,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 之后,如风用毯子将她包起,抱到床上时,宛甄已是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狐孤婆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上头写道御门庭已与左玄天联手,主谋正是不久前从如风手上逃出去的明月。 “想不到那个明月会出此下策。”洛天说的时候,如风并没有认真在听,看见如风心不在焉的样子,洛天忍不住嘲弄道:“莫非是『青夙』令太子昨夜过于劳顿,以至于今日如此困乏?” “哈哈哈!”洛海在一边搭话,“哥哥好大胆子,居然敢拿太子妃试药,还来回访问诊。” “不得胡说!”洛天一把铁扇敲在洛海头上。 洛海痛得惨叫一声,直揉自己的脑袋。“喂喂,打坏了我,你可罪孽深重啊!” “不是已经坏了吗?现在就是个草囊而已,怎么打都无所谓吧。”洛天厉色道:“明明都是有妻室的人了,还不正经!” “鬼兄可否知道左玄天其人?”如风沉思了半晌,问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鬼无量点点头。 此时他所养的一只名叫红丸的猫跳上了他的膝盖。 一个如此严肃、样貌可怖之人膝上趴着一只小猫,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左玄天本是江湖人士,江湖中有个规矩,当代第一高手可掌武王令,一统江湖。左玄天便是这一代的武王。他武功盖世,谋略深远,从未吃过败仗,只是做了朝廷的走狗,为虎作伥。太子可知当今那个狗皇上登基即位之后,贪恋美色,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朝中上行下效,奸臣当道,扰得百姓不得安生。江湖人士对此不满已久,早就想夺回武王令,号令江湖,杀进京城取了狗皇帝的性命。” “没有武王令就不行吗?”洛海问道。 “没有武王令,有哪个门派能让其他门派信服?动动你的菜瓜脑袋想一想吧!”洛天白了洛海一眼。“没有武王令,即是名不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即是此理。” “凡事皆有例外。”鬼无量道,轻抚着爱猫红丸,“太子可听说过『小武王』行天一?” “小武王?”如风挑眉。 “江湖之外,真有一人武艺能在左玄天之上,因左玄天年纪较长,所以人们习惯将行天一称为『小武王』,左玄天则尊为武王。三年前,行天一与左玄天论剑,打了七天七夜,最终左玄天败于行天一出神入化的剑术之下,左玄天本欲交出武王令,却被行天一拒绝了。”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左玄天那个朝廷走狗,我们逼他交出武王令还来不及,却有人将送上门的好事往外推,着实可恶。”洛天忿忿地说。 “这行天一定是个清心寡欲,无聊至极之人。”洛海摇着扇子,嗤之以鼻。 “行天一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如风问。 “云游四海。”鬼无量答道。 “那我们岂不是想找也找不着他?”洛海道。 “也不尽然。”鬼无量说着站起身来,红丸从他膝上跳下,伸了个懒腰,又蜷在了一旁的软垫上。 鬼无量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一幅地图卷轴,在桌上摊开,“说不定现在是咱们找他的最好时机。” “愿闻其详。”如风道。 “太子可知一种名叫溪凤的鸟?” “这鸟与那个行天一又有什么关系?” “行天一有个爱好,就是酷爱观鸟,多年来行走江湖,正是由于此项爱好。” “那他不应该叫『小武王』,应该叫『小鸟王』才是。哈哈哈。”洛海说着,自己将自己逗笑了,紧接着又惨遭洛天一记铁扇敲在头上。 “溪凤这种鸟,其求偶的样子翩翩如凤凰,声音了亮清澈,乃世间极美之乐。可惜雌鸟七年交配,雄鸟八年交配,上一次大规模交配的时间是五十六年前,言外之意……” “今年,又到了观看它们起舞鸣啼的求偶之姿的时候了。” “而且,这种鸟只在一处交配,正是离我这鬼王堡不远处的苍四山。”鬼无量说此话时不无得意。 “哈哈,这么说那个行天一一定会来苍四山。”洛天笑着一合扇子,“啪”地打在掌心。 “没错,我已派猫柳去一探究竟。据她所言,两个月前,有一个头上戴着鸟羽做的花翎的少年只身一人在苍四山的破庙住下,如无意外,他就是行天一。” “那我们速速去见他吧!”洛海激动地道。 “只是他生性隐逸,不知道会不会答应帮我们。”如风皱着眉头,沉思道,“不请他的话,以我们四人再加上『黑云不凶』与『疾风问舟』的实力,也打不过那个左玄天吗?” “左玄天不会只身应战,定会召集各大门派的高手。” “事先声明哦,楚瀛刚有身孕,我可不能死的,让我制毒毒他们可以,让我去和他们打,我武艺一般的,我可不去!”洛海嘟着嘴,急忙与其他人撇清关系。 “我们未必要正面赢他们。”洛天道,“太子莫说我们不君子,只是现在敌强我弱,我们少损失一些总是有好处的。狐孤婆现在不是妓院老鹄吗?让他挑几个貌美的姑娘怎么样?” “哎,我友情提供春药!”洛海急忙自告奋勇。 “你们兄弟两个不要闹了,我们用这种手段赢了,怎么可能让天下人信服呢?”鬼无量冷哼一声,气势压人,“太子怎么看?” “去请行天一,我亲自去。”如风起身,笃定地说:“成败与否,既然难得能见到他,总要试试。” “由我去请吧。”宛甄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宛甄,”如风一惊,迎了上去,“你何时来了?” “怎么,怪我偷听不成?”宛甄俏皮的说。 “太子妃尽管与浅韵她们在鬼王堡歇着便好,如果此时离开这里,恐怕会有危险。”洛天起身道。由于之前快要到手的夜明珠被宛甄打碎,洛天对宛甄的态度虽然算不上不好,但是也很难对她产生信任,总觉得这个丫头没有自己夫人稳健温柔,迟早会惹祸。 “哥哥不必担心,既然宛甄要去,便让她去,我和如风护着她。护花使者这种差事,我洛海可是任由差遣。” 这一天,行天一一觉睡醒,便听见窗外清脆悦耳的鸟鸣,心情不由得舒畅异常,伸了个懒腰,从行囊中掏出一个木质的长筒来,凑到院子里,将长筒放在一只眼睛上,闭上另一只,透过长筒看,即使鸟儿在高高的树上,每一根鸟羽亦能看清。 这长筒对行天一来讲来之不易,他十几年前得到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石头,一个磨了六年零三个月,一个磨了九年又九个月,一凸一凹,叠在一起,方能看见远方。 长筒下移,一个恍若仙子般的曼妙身影闪入了他的视野。见那女子似乎是找自己有事,行天一拿开长筒,收好。“阁下可是『小武王』行天一?”那女子开口,声音煞是好听。 “我是行天一,不是『小武王』。” “小女廖宛甄久闻阁下大名……” “鸟儿都被你吓跑了。”行天一态度冷淡地说。 宛甄打量着他,只见他似乎年纪并不大,中等的身材,细瘦的腰,白衣胜雪,长发披肩,头上还挂着用几根颜色斑斓的鸟羽做成的花翎,眉目生得清秀,手却十分粗壮,看来是个习武之人。只是若是不看他的手,他那轻灵的样子,真的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女孩。 这么年轻的人,真的会连左玄天都不是他的对手吗? 好在她早有准备,宛甄心想。昨夜在鬼王堡,她让洛海连夜研制出一种香料,只要将那种香料藏在身上,必要的时候微微松开一下盖子,鸟类便会被这种味道吸引而飞过来,但是要小心不能用多了,否则会招致群鸟攻击的灾祸。 “你喜欢的小鸟,没有被我吓走哦。”宛甄说着,悄悄拧开了盛放香料的小瓶,一只黄色的小雀闻到了香气,绕着她盘旋了一圈,落在她的肩上。 对面的行天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听闻当年那个打败了武王左玄天的『小武王』酷爱观鸟,特意远道而来,告诉他这个吸引鸟的方法,只是,我只想告诉他一个,不能随便逢人便说的。” “我就是『小武王』!左玄天那个老家伙正是我的手下败将!” 宛甄在见行天一之前,肚子里打了无数说服他的腹稿,不料他却如此容易上钩。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你真是说大话,看你年纪这样小,怎么都不是能打败左玄天的样子。”宛甄挑眉,露出怀疑的神色,“就算你赢了,想必也是要了花招,或是在左玄天状态极差,无心应战的时候,侥幸赢了他。” 第十章 “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说谎。”行天一有些委屈地道。 “除非……”宛甄羽睫一掀,一丝灵光从眸中掠过,“你能和左玄天再打一仗。” “那算了。”行天一的情绪顿时蔫了下来,“想不到姑娘还是想骗我和左玄天打。你能找到我,可见你绝非寻常,不管你身后指使的那位大人是谁,我都不会再和师叔过招的。” “师叔?左玄天是你师叔?” “不需要你管。”行天一转身要离开。 宛甄一路不依不饶地跟着,“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不可能赢得过左玄天,打算临阵脱逃了吗?之前那一次赢,想必也是左玄天谅你年幼,又是同一师门,才对你手下留情,不料却被你穷追猛打,才输了你的!” 行天一回到破庙里,刚想在自己的铺盖上坐下,却被宛甄抢了先。 宛甄一屁股坐在行天一的被褥上,道:“你若不解释,我便不走!” “好难缠的姑娘,讨厌死了。”行天一厌恶地道。 这破庙里,只有这么一处是干净的,其余的地方皆是灰土和瓦砾,行天一心想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件铺盖、一条毯子,若是她真的不走,他的麻烦可就大了,便坐在她旁边,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左玄天一直都是师门的骄傲,而我却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只喜欢观鸟,一待能待上一整天,常常跑去山里和鸟一起玩,而无心练剑。师父将我逐出师门,怕像我这样的无用之才污了师门的名声。临别之时,我又去了那个常常观鸟的后山,在那里,我看见了我有生之年的第一只溪凤,美丽得不可方物。我循着那溪凤去,来到河边,当时正值退潮,河水水位下降后,河床边露出一个岩洞,那溪凤一路飞进了岩洞,我亦跟着走了进去,在那里,我看见了两块晶莹的石头,隔着石头着东西,东西的大小会发生变化,我想这或许就是天意,倘若我将这两块石头稍加打磨,一定可以看见更远处的鸟,看得更清、更仔细。于是我没有回家,留在山中,打磨起石头,每天早起开始打磨,日落就爬到树上与鸟同栖,饿了就摘些野果,喝了就直接喝那溪水。” 宛甄不由心想,这少年果然异于常人,世间有几人能撩得住那样的寂寞,每天在深山中只做一件事。 “我本以为,自己不出一年就能将石头打磨好,但是,这石头质地极其坚硬,想要将它磨出平滑的凹凸两面岂是易事,我一直在打磨,一直在打磨,等我大功告成的时候,十六年已逝。这时我忽然想下山看看我的师父和师兄弟们,却忘记了自己多年不修边幅的打磨石头,早已面目全非,衣冠迈遢,谁还认得我?我一进师门,便被师弟们拦在了门外,有人出手要伤我,我只是轻轻地抓了他的手,他便惨叫了一声,胳膊就这么断了。我想要道歉,已经迟了,师弟们以为我是别的门派来挑战的,一窝蜂地攻了上来,只是我发现,我已与十六年前不同,大概是因为每天都要听鸟的声音,捕捉鸟的动作,使得我耳目变得灵敏许多,无论他们多少人攻过来,每一招、每一式,我全部都可以预测,即使从我身后悄然无声的进攻,只要他动了,我也能捕捉到其间产生的风声。人,还是没有鸟敏捷啊!对我来说,人的行动太容易感觉到了。不知不觉,我身边已经倒下了很多人,我知道自己犯了错,想趁被师父发现之前溜走,不巧的是,左玄天出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向他解释他也不听,扔来了一把剑,要亲自收拾我。我知道他剑法高,这次逃不掉了,不料他连出手十招,我都接下了。待我出手时,我竟然一刀便砍断了他的剑。那把剑比起那两块晶石,简直如同泥巴一般柔软。随后,左玄天拿出一块令牌要给我,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自己有愧于师门,见已没人敢拦我,便匆匆地跑掉了。后来,来找我的人不计其数,皆问我为何不要武王令,我才想起来,可能当时左玄天要给我的,就是那个被称作武王令的东西。” “那东西对于像你这样的人来讲,或许如同废铁一般……”宛甄在听过行天一的故事后,喃喃地道:“但你可知因为那块废铁,你已害了多少黎民苔生的性命?” “我不想知道,我是个无用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想让自己变得有用。姑娘请回吧,时候已经不早,你在这里待久了,那些暗藏在林中保护你的人也太辛苦了。” “既然这样,我便告辞了。” “姑娘且慢。”宛甄刚一转身,却又被行天一叫住,“下山的石道,姑娘还是不要走了,有人埋伏在那里,意图不轨。” “谢谢你。”宛甄定睛看着他,虽然有些气不过自己也没能请到他,但是却不由得心生钦羡。好一个超尘脱俗、神仙般的人啊。 “哦,对了。”临走的时候,宛甄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让她不得不依赖起身后这个陌生的少年,“我怀中有一瓶香,只要轻轻拧开盖子,便会有鸟儿闻香而来,我刚才就是用它把鸟引来的。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我就将它送给你。” “多小的忙算小?” “送我下山,去鬼王堡。” “不。”行天一拒绝,“我那个师叔就在这条路上,我不想见他。” 宛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看来今天难以全身而退了。 “我见你是个有缘人,不如这样吧。”行天一望着宛甄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小瓶香,虽说不想帮忙,却又实在想要,便耍了个滑头,从行囊中翻出一本鸟谱。“你若能只翻一次,就翻出溪凤鸟所在的那一页,我这次就护送你平安下山。” 宛甄伸出手,“能否借我仔细观察一下,我只看外面,不会随便翻动的。” 行天一将鸟谱递到她手上,宛甄四外圈儿的瞧了下,忽然笑了,“小弟弟,姊姊不陪你玩了,这本图谱,我就收下了。”语毕,便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与行天一拉开距离。 “喂!你还我!” 行天一刚要上去抢,宛甄立即做出要撕了它的样子,“小弟弟,少跟姊姊耍滑,姊姊吃的就是这饭碗,溪凤根本没在这本图谱上。你若追来,我就撕了它哦。” “你怎么知道溪凤不在上面的?” “这本图谱想必是你自己画的吧?你这么喜欢溪凤,溪凤在你眼中定是百鸟之王,既然是百鸟之王,则要嘛在第一页,要嘛在最后一页。这本图册前面已经脏了,后面的纸却很新,说明你知道自己还不能算是见过全天下的鸟,所以并没有用完。这个本子第一页与封面之间有一个空隙,说明这里曾经有一页画着溪凤,但是却被你撕去了,因为你觉得之前画得不好,打算这一次好好观察一下溪凤,再将它画出来,对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快把它还我!”行天一恼羞成怒道,却又不敢靠近她,怕她真撕了画册。 宛甄看着他干着急的样子,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图册,然后将它搋进怀里,“你自己想法子抢回去罗!” 语毕,宛甄跑出了行天一的住处。她本以为,自己一和行天一分开,如风、洛天他们便会来迎她,可是外面的树林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们该不会出事了吧?宛甄不由得心跳加速。 行天一说过,来时的石道已经不能走了,只能绕开,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踏上了一条陌生的路。 她一路担着小心,一脚深一脚浅地下山,不久,绣花鞋便被藏在草下的石头磕破了,脚也磨出血来。天色越来越暗,却丝毫不见鬼家堡的影子。 “如风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不来接我的。”宛甄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想哭,又赶紧收起眼泪,抹了把脸。她要坚强! “宛甄!”爹爹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似是在找她。 宛甄喜从心来,赶紧应声道:“爹爹!我在这儿!” “啊!找到啦!狐孤婆,快过来,我听见宛甄的声音了!”廖吉开心地喊着,在山丘后,渐渐冒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尖儿,而后越来越大,只见他正拄着拐棍,艰难地爬着坡,身后跟着猫柳,扶着快要吃不消的狐孤婆。 “如风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宛甄问道。 “他不是一直盯着你吗?” “我离开行天一住的破庙后,便不见他了。” “我问问。”狐孤婆从怀中掏出一个鸟哨,吹了起来。 半晌,没有回音。 “哎呀,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事,咱们先回去吧。天一晚,我肚子都饿了。”猫柳抱怨道。 就在这时,狐孤婆忽然一怔,不讲话了。 “狐孤婆,你倒是讲句话啊。我们先回去嘛,好不好?”猫柳嘟着嘴问。 只见狐孤婆身子向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支利箭。 “猫柳,快带着宛甄逃!”廖吉吼道。 树丛间,人影揽动,宛甄只觉得一片天昏地暗,手腕被猫柳一把抓住,随即被猫柳撞倒,滚下山坡。 “爹爹!”终于停了下来之后,宛甄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道。 猫柳捂住她的嘴,宛甄这才发现,她们落在了一个小山崖下,而敌人正在她们的头上走来走去,四处找着她们。 听着头上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猫柳道:“我们挺不了多久的,我把他们引开,你趁机快走!”语毕,飞一样的向左跑去。 敌人见状,喝道:“在那里!” 紧接着,是猫柳的一声惨叫。 宛甄心如刀绞,听着上面已是没有人了,她从崖下爬了出来,一抬眼,一双黑色的官靴走到了她眼前。 “原来躲在这里啊,太子妃。”那双鞋的主人,左玄天道。 话分两头。 如风一行人分散开来伏在山林中,如风本担心自家娘子如此貌美,会不会被小武王轻薄,直到在暗中窥见行天一,方知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行天一生得貌美如女子,跟宛甄站在一起宛如一双姊妹,而且还说自家娘子挡了他观鸟,这种家伙恐怕将来只会爱上只雌鸟,女人之美色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如风哥哥。”如风正在心中掂量着,忽然觉得身后一凉,明月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明月?” “如风哥哥,跟我来。”明月穿着一件白色衣衫,外面罩着一件赤红的薄纱,衬着她眉心的红痣,愈发鲜艳得诡异。 “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明月苦笑了一下,黑色的血液从她的唇边流下,随即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如风赶紧扶住她,企图把她唤醒,“明月!明月!”见她依然紧闭着双眼,脉象微弱,不禁有些担心,便将她抱起,去找藏在不远处的洛天去了。 鬼王堡内— “你休想用愚人蛊蛊惑我们去骗我们的夫君。”楚瀛和浅韵背靠背站在院中,周围已被七、八个御门庭的人包围。“这里是鬼家堡,在这里用蛊,你们还真是班门弄斧。” 第十一章 “既然软的不行,我们只能硬来了,还请两位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御门庭领头的人大喊了一声,“上!” 情急之时,只见一道黑光飞过,挡在了浅韵和楚瀛面前,来者身长八尺,身形魁梧,不怒自威,“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你们绝对不可能活着出去!” 语毕,院中的石板忽然下沉,鬼无量抱住浅韵和楚瀛腾空一跃跳到了屋檐上,成百上千个黑影从地下窜了出来,将御门庭的人拖进了石板下。 “这是什么东西?” “快逃!” “啊……” 御门庭人的挣扎哀嚎声四起。石板关闭,院子里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浅韵和楚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刚才的那些是什么?” “幻象罢了。我鬼家的规矩,是不见血的。” “这么说他们还没死?”楚瀛问道。 “现在尚且活着,不过接下来他们会看见更加可怖的幻象,直到把胆吓破,精神崩溃而自尽。让我的贵客受惊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 “还不如直接被杀了要痛快一些啊。”浅韵呆怔怔地,还未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这么说,前朝大除巫蛊乏术时烧了鬼家堡,鬼家堡上下七百余人死于非命,也仅仅是鬼家设下给朝廷看的一个幻象?”楚瀛皱着眉头问道。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接触蛊术,一旦想到这里,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谁知道呢?”鬼王笑了,“或许那才是真的,现在的这一切,不过是我这个未亡人,自我安慰的幻象罢了。” 浅韵和楚瀛的后背一阵发凉,浅韵赶紧把楚瀛叫到一边耳语道:“你不问又没人把你当哑巴!干嘛要揭人家伤疤!” “我好奇嘛。” “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出卖了我们。”鬼王继续说,“他们在没人带领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看见鬼城的,更不可能找到鬼家堡来。” “不是我。”楚瀛赶紧澄清。 “没问你你便不用答啦。”浅韵瞪她,“又没人怀疑你。真是的,你性子怎么跟洛海越来越像?” “你怎么不说自己跟洛天越来越像呢?一天到晚唠哩唠叨,仿佛什么都是我的不是!”楚瀛反驳道。 “恐怕是我不小心把他们带进来的。”这时,院门口,洛海扶着身受重伤的洛天走了进来。 “相公!”两个女人迎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浅韵问道。 众人七手八脚安顿好了重伤的洛天,洛海在屋外细细说道:“我们几个随宛甄上山,找到行天一后,计划分头保护宛甄。我和哥哥在一起,如风独自一人,廖吉也是自己一个人一组,猫柳和狐孤婆在一起,这样有敌人靠近,我们也能彼此照应。宛甄和行天一进了庙里细谈,我和哥哥正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盯着,这时,如风抱着一个红衣女子找到了我们,说那女子是极为童要之人,让哥哥先回堡里为那女子疗伤,留我在原地即可。我问如风那女子是谁,如风也不说。哥哥走后不久,我越想越觉得蹊跷,我与哥哥虽然相处得不怎样,但是哥哥如果受伤,我身上也会痛。我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便急忙往鬼家堡的方向赶,果然在鬼城城门处,看见了受伤的哥哥。” 屋子里,浅韵心疼地为洛天检查伤口,几颗救急的还魂药丸下肚,洛天便沉沉的睡下了。浅韵为他盖好被子,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插手此事。 她从屋里出来时,听见了洛海的话,便接话道:“如此说来,那几个御门庭的人,正是那女子引来的?” “正是。” “我们舍命陪着这个太子建功立业,为什么他连这么大的隐患都不告诉我们?”从浅韵的声音中能听出些许怒气。 “不好了,不好了!”猫柳一路跑了进来,三两下竟如同一只小猫一样,窜到了鬼无量盾上,骑在他脖子上,抱着他的脑袋瑟瑟发抖。 “喂,你快下来。”鬼无量十分无语。 “呜呜呜,不下去。吓死我了。” “怎么了?”见猫柳如此狼狈,众人纷纷问道。 “狐孤婆死了!廖伯伯……廖伯伯被抓了……我想引开他们让宛甄逃跑,却被人打晕了,等我醒过来时,发现了这个。”猫柳一边哭着,一边掏出一块巾帕,上面写着— 三天以内,让宇如风一人来普鄂山。廖宛甄和廖吉在我们手上。 如风的意识渐渐恢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酒家,而此时正是午后,窗外人来人外,车水马龙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些吵耳。 “明月?”一抬眼,如风便见到明月正在他身边坐着,大概是不想惹人注目,换了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粗布衣裳。“哼,为什么不杀我?难道这不是杀我的最好时机吗?” “为什么要救我?”明月问。“我杀了夏云泽后,你把我放了,我装病,你又急忙为我找大夫。你在担心我?我能看得出,你只爱廖宛甄一人,你对我,并不是出于爱.或许可以说,你有些恨我,但是你却对我如此之好,好涡所有我遇见过的人……” 两行泪水从明月眼中流出。 明月,你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皇上要杀你。 为什么?明月没有做错任何事啊。明月很听话的…… 瑟瑟发抖地求命的那一年,明月只有十岁。 如果连这种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做杀手? 她太弱,不如杀了她算了。 被喂下毒药,蜷着身子,因为痛苦,指甲在墙壁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直到划得指尖血肉模糊,那一年,明月十二岁。 那天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子,已经被我杀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他的企图吗?难道你打算对他投怀送抱? 你最好保有自己的处子之身,以后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需要献给更加重要的人。 就这样,明月的初恋结束了,被人用最痛苦、最残忍的方法狠狠斩断了情丝。 从那时起,明月的心就死了,直到她遇见如风,那种不需要理由,却让她打心里发暖的关怀令她的心又渐渐有了感觉。如风,他们明明是敌对的两个人,为什么她对他的感觉却是如此亲近? “明月,退出御门庭,我会保护你、照顾你。”如风道。 “你依然不肯告诉我,你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 “宛甄在哪里?” “被左玄天关在普鄂山。” “我要去救她。”如风超身,刚欲离开,明月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狐孤婆被我杀死了,洛天被我打成重伤,好在他内功不错,应该死不了。你失踪了这么久,回到鬼王堡,打算怎么跟你的兄弟们解释?说这一切都是你无理由的袒护一个御门庭的女子所致?” “你竟然杀死了狐孤婆?!你到底要怎样?”如风转过身,怒视着明月的眼睛,相依为命的狐孤婆的死讯对于他来讲无疑是青天霹雳。 “我在逼你。”明月对答,眼中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寂寞。 “你真无聊!”如风想要离开。 “你可以去救廖宛甄,但是鬼王堡里的人你就不管了吗?狐孤婆死了,剩下的人我也会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杀死。除非你肯告诉我你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太小看鬼无量了。” “没错,我伤不到鬼无量,因为他躲在鬼家堡不出来,但是其他人呢?除非他们能一直躲着我。”明月狞笑道,“就像你一样。” “好,那我就告诉你,你不要恨我。”如风落落地坐了下来。 普鄂山,监牢—— “爹爹,你不是最喜欢喝酒吗?怎么不喝了?”宛甄见到廖吉将酒倒在地上,问道。 “这是祭我那个蠢师弟的。” “师弟?”宛甄侧卧在草席上,瞪大了一双眼睛,“我见过他吗?” “见过啊。”廖吉苦笑,由于背对着宛甄,所以宛甄未曾察觉,这老头子的眼眶已经湿润。 “那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前不久。”廖吉道:“被人暗箭伤到了后背。” “难道狐孤婆是……” “没错,狐孤婆是我师弟,狐孤婆不过是他为了隐藏身分借用的已故之人的名字,他真实的名字叫做胡问舟,三十年前,名震一方的淮南双煞『疾风问舟』与『黑云不凶』,正是我和我师弟。” “那为什么他会去做了公公?”宛甄回忆起狐孤婆的样貌,即便是上了年纪,也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让他在谎称自己是曾经的怀平名妓时也没有人怀疑。倘若他曾经是个男子,想必一定是个俊美非凡的男子。 “那时候,我们师父有个小女儿,名叫夕鹤,性格乖巧,模样俊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注定要入宫的女子。但是在她入宫之前,却与问舟产生情愫。两个人试图反抗过,也尝试着私奔,但是都以失败告终。夕鹤被选秀女的官员接走后不久,问舟就把自己……” 宛甄惊愕地望着爹爹,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痴情到连自己的尊严都舍弃了的男子。 “问舟一路托人,终于入了宫,并见到当时已经是贵妃的夕鹤。”廖吉继续道:“不久,夕鹤生了皇子如风,并被立为皇后,如风也被立为太子。太子七岁那年,夕鹤娘娘又生了个小公主,就是明月……” “啊?”宛甄惊讶的捂住嘴巴,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御门庭女刺客竟然就是如风的亲妹妹,当朝的公主。 “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不想让你嫁给如风的一番苦心……如风要嘛死,要嘛回到京城抢回属于自己的皇位,无论结局是哪个,都不是爹爹真心想看到的。问舟、夕鹤、如风、明月,这就是皇族,而你我只是百姓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从监牢门口响起,“听说左大人最近抓进来一位美人?还不快带我去找找乐子!” 监牢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袍的剑客走了进来。 “大人,就是她了。”牢狱的看守指着宛甄道:“我在外面等您。” “怎么,还有个糟老头在这里?”那剑客有些不满道。 “你这小子,什么叫做『糟老头』!瞪大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廖吉坐起身来,身上散发出可怖的怒气。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黑云不凶』,想不到你居然老成这个样子了。”那剑客嗤笑,“就凭你这把老骨头,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看招!”不凶先发制人冲了上去。 只见对方灵敏的一躲,一记扫堂腿踢来,不凶灵敏地一跳,站在他膝上,又是脚上用力,想要将那剑客的膝盖骨踩断。那剑客却不慌不忙,一个翻身,另一腿从不凶背后扫来,将不凶打倒在地,一路滑到了牢房另一边,重重地摔在墙上。 第十二章 宛甄尖叫一声,从背后扑向那剑客,“爹爹!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喝那么多酒!” 宛甄自知力气不如这壮年男子,只得敌攻我退,敌去我送,耗着这剑客的时间和体力,待爹爹重新站起来。 不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本以为自己可以重整旗鼓,但是胸口一闷,又险些摔倒下去。果然是时不待人,即使不愿意服老,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 “爹爹!”宛甄一分心,便被那剑客抓住了胳膊,一直压制到墙上,一动也不能动。“你放开我!”她咬了那剑客一口,不料却被那剑客踢了小腹。 宛甄吃痛地滑倒在地上,头上冒出了虚汗。 “啧啧,好厉害的姑娘,我喜欢。”说着,他抚上了宛甄的脸颊。 “住手!”不凶大喝一声,再次冲了上来,速度却已是比之前慢了许多。 那剑客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一鞭子甩过去,缠住廖吉的脚,重重地一甩,将廖吉整个人都摔在另一侧墙上,廖吉的身子顺着墙滑到了地上。 “你这老不死少坏事,当心我宰了你!”那剑客吼道,紧接着低下头对宛甄说:“现在可从好好疼你了,小美人儿。”语毕,“唰啦”一声,扯开了宛甄的衣服。 宛甄闭着眼睛,正准备承受这一切,忽然胸口一热,再睁眼,面前的人已经没有了脑袋,鲜血从碗口大的脖子中涌出,方才那颗带着洋洋得意面容的头颅,已经滚到了牢狱的另一端。 整个牢狱中被血腥味充满。 剑客倒下,露出明月的身影,一脸鲜血,红衣似火。 “明月?” “如风来救你了。”明月轻轻地对宛甄说。 左玄天从大牢门口跑进来,看着尸体,怒吼道:“明月!你怎么能未经我同意,就杀了我的人!” “你的徒弟对我的人质出手,会误了我的大事。”明月的声音冷冷冰冰,“宛甄姊姊,时候不早了,我们去观战吧。” “观战?” 明月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看看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宛甄和廖吉身上戴着枷锁,跟在明月身后,一路来到了普鄂山上的烽火台,从这里可以看见一条宽阔直通山顶的石板路。 石板路共分五段,每一段上都有一座了望塔,塔前的空地上,分别有五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守关,一级比一级困难。 这一切,都是武王左玄天设下的陷阱。听闻如风武艺超群,又有江湖豪杰相助,唯有这样,才能一点点地削弱他的实力,哪怕他真的有命通过五大高手,左玄天还在最后设了一个地雷阵,要如风必死无疑。 “你真卑鄙。”明月听后对左玄天说:“难怪武林中人都讨厌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实力了吗?”明月问。 “不不不……”左玄天笑着摇头,命人斟酒,递给明月一杯,“我之所以要争武王令,要卖命给朝廷,不是因为我想打,反而是因为我不好战。倘若我能一直占住这个位置,我便不用亲自动手,也能解决所有敌人,岂不快哉?” “总有一个人会逼你出招的。”宛甄在旁边喊道,想到自己怀中还搋着那本鸟谱,让她不由得开始斫祷,这张王牌最后可以派上用场。 “哈哈哈!”左玄天笑了,“但愿他能快点出现。” “如风来了。”明月道。 宛甄看见一个小黑点从路口出现,背后扛着一把长剑,拾级而上,便被几个人团团围住,长刀相向。 “如风!是如风!”宛甄心中顿感悲喜参半,既期待他来救人,又担心他受伤。 只见如风步伐稳健,指东打西,势如迅雷,疾走如风,出招利落,不消片刻便解决了周围那些人。 “好剑法!”左玄天拍着椅子的扶手道:“想不到这个草民太子还有两下子!” “是问舟的步法。”廖吉喃喃道:“问舟将他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如风。这步法、这剑法,与问舟年轻时一模一样!” “狐孤婆……”宛甄此时只顾着感动了,全然不觉明月走到了廖吉身边。 “不凶伯伯。”明月在廖吉耳边低语道。 廖吉听见这样的称呼,抬眼望着明月,只见她的神色已经与之前不同。之前见她,她就仿佛是一个假娃娃一般,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而这一次,她的眼睛有神了,虽然那神色无比的悲伤。“难道你……” “哥哥将以前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明月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开了廖吉的枷锁。“我会救你们出去的。我昨晚用愚人蛊对付了华严派,他们今天没有一个人会醒来,现在驻守在华严派的位子的,是鬼无量他们。随后,他们会陪同如风一起冲上来,届时左玄天一定会阵脚大乱,我则会再制造些骚乱,让他乱上加乱,你和宛甄把握住机会,趁乱离开,懂了吗?” “啊!”看见如风受伤,宛甄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她红着眼睛看如风被人刺伤了脚,行动顿时减缓了许多,很多攻势招架不住,不一会,身上又陆续多了许多慯口。 “他已经不行了。”左玄天坐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吃起了水果,优哉游哉地看着如风这个曾经让朝廷倍感棘手的敌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下一波驻守的是崆峒派,剑法花俏得很,看似无用之招往往最有用,不是取人性命,而是牵制人的行动,能够破解他们阵法的唯我左玄天!哈哈哈……都说自古红颜多祸水,真正想要建功立业的男子,根本不应该有妻室,更不应该为了一个女子而神魂颠倒。因为倘若对那女子动了真情,那女子便成了他们的致命弱点。如风往日为人谨慎,御门庭暗中跟着他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甘愿来送死,甚至连自己的宏图伟业,千秋大计都不要了,真是一个蠢男人!” “左大人,言之过早吧。”宛甄坚定的声音劈开紧张的氛围,“如风还没有死啊!” “哈哈,太子妃,你认为如风能活下来?” “我只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我失望。”宛甄语毕,只见崆峒派的人层层将如风围住,一道白光闪过,如风剑走偏锋,崆峒派的阵势顿开,形如散沙,霎时间,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爹爹,”宛甄道:“您一直反对我和如风在一起,可是您看到了吗?如果当年不是问舟对夕鹤的一片情深,如风根本不会活下来,更不会学得这样精湛的剑法。如果如风没有爱上我,他也不会破了这阵法。或许红颜祸水,但是,正是因为爱得坚决,如风才不会输!” 如风拖着受伤的腿,向上走的时候,已是一步一个血印了。 “哈哈哈,他输了!”左玄天大笑。 不料,再上一层的守关人却没有杀如风,而是扶起如风,冲着左玄天的方向咧开得意的笑。 “鬼无量!”宛甄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左玄天果然如明月所料乱了阵脚。 跟着,他的身后也发生了躁动,左玄天一回头,只见铺天盖地的一阵火浪直冲向自己—— 不,不是火浪。 “趁现在快走!”是明月的声音。 该死!这个娘子竟然放了最重要的人质! 左玄天闭眼,不受明月施展的幻境所惑,仔细感觉,身边的温度并没有变化,果然,那不过是思人蛊的一种。 他抽出长剑,辨清明月的方向,一剑刺了过去。 明月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所以并没有躲闪。若说她最后还有什么留恋,那便是宛甄。 她从心里好羡慕、好羡慕这样的女子,如此幸福,如此磊落,她也想要成为宛甄那样的人……或许从最开始折磨宛甄,并非完全是为了执行任务,而是出于对宛甄的嫉妒。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想拥有你千分之一的幸福。只是,今生今世,已没有机会了…… 半晌,明月却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她疑惑地睁开眼,却见宛甄挡在了她身前。 “宛甄姊姊!”明月大叫着抱住跌下来的宛甄。 “我的鸟谱!”一道白影从天而降,一脚踢开了左玄天。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左玄天捂着胸口,用剑支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师叔不记得我了?”行天一道,有一股少年傲气。 “是你?”当年那场败战还历历在目,只是左玄天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他。 “快点,那女人身上有我的鸟谱,快点把它还我。”行天一说着,就要搜宛甄的身子。 明月一掌将他打开,“你不问人事,只问鸟谱,还算是个人吗?”语毕,她抱着宛甄就跑了下去。 “喂!你!”行天一刚要追,便被左玄天拦住了退路。 只见烽火台下,各派高手都在望着这两个人,议论纷纷。 “那不是『小武王』行天一吗?” “想不到这个宇如风还真有两下子,连不问世事的行天一都站在他那边。” “决一死战吧!”左玄天丢过一柄剑。 行天一接住剑后,望着左玄天,“我不想伤害师叔。” “你当年赢了我时,我已不是武王。多年来,我遭受种种非议,屈居朝廷狗官麾下,而你却乐得逍遥,今日我定要与系分出个胜负,以了我心中多年郁结!” “我输了。”行天一把刀往地上一丢,“我只担心刚才那女子的伤势,不担心你心中是否有什么郁结,因为那是你自找的,与我无关。” “你走不掉的!”左玄天出招,势如猛虎,只见他腾空一跃,一刀直直劈向行天一。 行天一轻敏地躲过,运掌,接招,形如流水,心若明镜。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深不可溯,如同飞鸟,花落,冬雪,纷繁之中,成败之外。 一掌直击左玄天胸口,左玄天顺势跌在城墙上,“轰”地一声,城墙在重击下裂开,引起一阵烟尘。 烟尘散去,左玄天吃力地站了起来,“再来!” “天一说过,不想伤害师叔。”行天一收手,两手背于身后,凛然地站着。“师叔输了。” “我没输!” “输了就是输了,快认输吧!”下面的人喊道。 “对啊!快点交出武王令!” “交出来!” 左玄天望着烽火台下的各门各派,满目苍凉地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行天一,“这是你的。” “好,这次我收下了。”行天一一把接过,昭示天下,新一任的武王已经出现,左玄天已经退场。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未了,左玄天问道。 “厉害?”行天一笑了起来,“比起刚才那个挡在别人面前的姑娘,我可是弱得很呐。” 明月抱着宛甄匆匆地跑着,要去寻找接应的浅韵诸人,脑海里不停回响着之前如风跟她说过的话—— “好,那我就告诉你,你不要恨我。” 第十三章 当日,在那酒家,如风与明月面对面坐着。春日已逝,夏日的低压与烦躁,伴随着大衔上人潮缵动的声响,一阵风吹过,却丝毫不能让人觉得纡解,时间仿佛和这燥热的感觉一同静止了。 “我们的母后夕鹤,是前朝的皇后。被你所杀的狐孤婆,其实是一直在我们身边照顾的胡公公,正是因为他武艺超群,才一直没有人敢加害于母后。那时还有一个叫猫柳的女孩,在你出生时,她就已经是十来岁的年纪了,现在也还是那么大。她曾经是活祭品,但是却活了下来,被皇上当做吉祥之物,养在宫中。母后对她很好,她也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性格,我总爱找她玩,玩得很开心。” “我十岁那年,你只有三岁。那一年,现在的皇太后,当时的水兰娘娘,买通了御医,诬陷我是胡公公和母后的孩子,并非龙种,惹得父王龙颜大怒,要废皇后,杀太子。” “胡公公带着你、我、母后和猫柳连夜逃出了皇宫,但是在路上,母后和你因为身体太弱而染了病。追兵马上就要追来了,猫柳因为轻功了得,先一步过了淮南河,去找胡公公的师兄廖吉来接应我们。” “但是如果我们几个人一起,恐怕还等不到廖吉来接应,就被朝廷的追兵抓到了,所以母后决定她与你留下来引开追兵,让胡公公带着我快逃。胡公公与母后约定,如果我活下来,便让胡公公将他毕生的剑法传授与我,视如己出。”如风的声音平静得如一潭湖水。 “母后本以为,你并没有被人怀疑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所以皇上会对你网开一面,但是皇上并没有。母后与你被带回皇宫,母后被软禁起来,你则被送去了御门庭,接受杀手的训练。” “御门庭在训练杀手时,会让两个关系很亲密的孩子组成一组,待到两个人学成之后,会让两个人彼此决斗,杀死对方,否则就是自己死。经历了这样的训练,才能让人心如顽石,不再有任何感情。” “水兰娘娘对母后的恨意,让她并没有将你和哪个孩子分到一组,而是单独训练,而你也不会被每年新加入御门庭的人杀死,因为她想要你杀了我,唯有亲人相残,才能解她对母后的嫉妒与憎恨。” “十岁那年,你学成出师,正式加入御门庭,因为你没有和你分在一组的孩子,所以他们选择了更加残忍的方式试探你,他们把你带到母后面前,让你杀了母后。” “不要再讲了——”明月的声音刺破了寂静。 “你杀了她,然后因为过度刺激,而失去了那之前的记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明月抓着头发跪在地上。“不要再讲了!母后她……母后……” “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因为这颗红痣,一眼便认出了你。”如风俯身将明月抱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刘海,露出那颗红痣。“你知道吗?即使你一直在找我的麻烦,我也好开心。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我该死!我早在十年前就应该死去!我竟然用杀了母后这种方式来换自己活命!我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明月一掌接一掌打在自己脸上,打得脸上红肿不堪,嘴角也有了血痕。 “明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告诉你吗?就是因为这对于你来说是无法接受的。这么久以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怕你知道,我怕你因为禁受不住而再次离开我啊……” 又是马车上。仿佛所有事件与事件间的起承转折,都是在隆隆而驰的马车上。 “伤口我已经处理完毕了,跟她讲话,千万不能让她晕睡过去,能不能活命就看今晚了。”药王的妻子李浅韵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药箱。 明月握着宛甄被鲜血沾满的手,一边祈求着上苍不要让她死。 用我的命代替吧!为什么我还没有死? “明月,我好困,我要睡了……” “你不能睡啊!宛甄姊姊,快醒醒!你还没见到哥哥呢,你不能睡!”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明月的脸上滑下。“宛甄姊姊,不要死!不要让我的罪孽再加重了!” “明月,你知道吗?你穿嫁衣的样子很好看呢。”宛甄的声音越来越虚。 “那你就为我缝一件啊!我还没有嫁人呢!你不能死啊!”明月伏在宛甄身上,“你死了,我要如何跟哥哥交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明月,”宛甄伸出手去轻拭她的眼泪,“不要再说死了,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生命不总是苦痛,你有哥哥,还有我啊。” “明月姑娘,后面有人追着咱们!”猫柳骑着马跟在马车周围,她发现后面一片烟尘滚滚,便撩开马车的帘子通报道。 明月探出头去,只见马车后,五大门派的人正骑着马跟着他们跑,再一抬头,只见行天一不知何时坐在他们的马车上。 “猫柳,你快去前面通知鬼王他们。”明月命令道。 “嗯!”猫柳一蹬马钟,快步追上前面的男人乘的那辆马车。“鬼无量,五大门派的人在追着咱们跑!” “怎么回事?”一直在照顾如风的洛海采出头去,“咦,是刚才那个人” “你怎么跟来了?”明月问行天一。 “那个受伤的姑娘怎么样了?” “那是我嫂嫂,你少打她主意!”明月没好气的道。 行天一的脸立刻红了,“什么叫打她的主意?我、我才没有!” “看你一脸色狼样,一看就没安好心。我嫂嫂貌美如仙,我哥哥风流倜傥,你还是快回去歇了吧!” “都说了我没有!”行天一辩解道:“那个女人害我拿了这个武王令,然后我一走,他们就追着我,把鸟儿都吓跑了!” “关我们什么事?” “要不是那个女人抢了我的鸟谱,找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你们总要给我想个办法吧!”行天一有些着急地道。 明月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想不到世间真的有这种连武王令都不会用的白痴。 她在心中鄙视了一番,忽然计从心来。 “现在我念一句,你跟我重复一句,对着他们讲,讲完了之后,你就自由了。” “真的吗?” “我明月是从不会说谎的!”明月睁大眼睛,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那你快说!” 明月清了清嗓子说:“武王令在此!” “武王令在此!”行天一跟着喊道。果然男孩子的声音说出来更有气势—— 明月忍不住想笑,这新任武王还满可爱的。 “我行天一在此号令武林诸位豪杰……” “我行天一,在此号令诸位武林豪杰……” “你学错了笨蛋!” “谁让你一次说得那么长!” 武王令在此,我行天一号令武林诸位豪杰,跟随盗王宇如风,惩国贼,杀乱党,拥立盗王宇如风重执皇权,将昏君宇文启赶出京城!与宇如风一道,整国风,盗国库,济苍生,让天下百姓各有其田,老弱妇幼各有所养,冬有御寒之衣裳,春有再种之余粮,致使兄弟不再相杀,骨肉不再相离…… “喂,你们听见了吗?武王要帮我们!”洛海惊诧地看着鬼无量,而后摇晃着如风,“快醒醒,武王要帮我们啦!” “嫂嫂,我刚刚说服了武王帮我们哦!嫂嫂,你听见了吗?嫂嫂,你别睡啊……” 第二天,新武王行天一与盗王宇如风、鬼王鬼无量、药王洛天、毒王洛海、黑云不凶、杀手明月联手叛乱一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行天一自上次打败鬼无量后,一直没有动静,忽然间就来取了武王令,还让我们都跟随宇如风,莫非是早有预谋?” “有谁知道这个宇如风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来自何门何派?” “听说宇如风行侠多年……” “太子宇如风不是早就死了吗?” “你们可知,将他抚养长大的那个太监,是当年『双煞』之一的『疾风问舟』。” “『药王』、『毒王』怎么会在其中?他们不是一心炼药,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吗?” “洛海?难道是五年前研制出『青袭』的那个人?” “鬼无量?三十年前那场大火不是烧光了鬼家堡,烧死了所有用蛊人,怎么他还活着?” 霎时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们争相议论,几乎是片刻之间,说书人的嘴里,唱曲人的小调中,就都是这件事了。 “宛甄呢?”如风一觉醒来,便急急忙忙、一瘸一拐地跑出房间找宛甄。 浅韵摇了摇头,“她帮明月挡了左玄天一刀,现在正在昏迷中,虽然已经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但还是需要慢慢调理。” 如风走到宛甄床前,廖吉正在那里守护着。 “你要好好待她。”廖吉又嘱咐了一遍。 “嗯。”如风点了点头,“她是我一生所盗的宝物中,最最珍贵的一件。这一定是老天对我的眷顾,才让我遇见她。”他拉过宛甄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宛甄,快醒过来,来做我的皇后,我要打下江山给你,世间的女子,只有你能坐这个位子。” 当晚,鬼无量的书房—— “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鬼无量分析道,“因为宛甄请来了行天一,局势现在已经全面扭转了。原本我们在暗,朝廷在明,现在,行天一号令武林跟着我们,武林人多眼杂,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将在朝廷的掌握之中,而御门庭是什么情况,找们就不得而知了。敌强我弱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现在敌我双方人数相当,只是我们的军队遗是散沙一盘,朝廷却是训练有素。我们造反的事已经在武林中传开了,不出一天,朝廷便会知晓此事,而最迟三天,朝廷就会派出兵马对付我们,届时,我们也将错失先下手为强的机会,所以我们要把握时间,尽快准备好应敌之策。洛天、如风,你们快点把伤养好,至于行天一,你去把鸟看完。” “看不完的!溪凤的求偶时期是一个月!”行天一抱怨道。 “唉,贼船难下啊。”洛海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是被我哥哥硬拉来的。” “反正它们这一个月都做着差不多的事情,你去看三天就可以了吧。”洛天扶着额。原本有一个洛海就够他烦了,现在又跑出来一个比洛海还幼稚的行天一。 “我则利用这三天将军队重编。”鬼无量继续道。语毕,他转向如风,“宛甄姑娘还没有醒来吗?” 如风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三天,如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宛甄身边,每天喂她喝水,帮她擦汗,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小心翼翼的侧身躺在她身边,望着她紧闭的双眼,平静的睡脸,她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只是一直在昏睡,一天比一天消瘦。 第十四章 宛甄,快醒来,别这样吓我。 看得出洛天和浅韵夫妇,为了宛甄的伤,已经伤透了脑筋。宛甄被刺中要害,武器上喂了毒,再加上失血过多,若非药王的灵丹功效非常,她现在已经死了。但就算勉强吊住她的命,她的身体也不如武人强壮,所以情况时好时坏。 洛海和楚瀛也是竭尽全力帮忙。当然,如风还看得出,这两对也是形影不离的在一起。 如风忽然有些害怕,如果他失败了,如果洛天和洛海遭到不幸,浅韵和楚瀛怎么办?如果那样,他也再看不见宛甄了。 “哥哥在担心?”那一天在宛甄房里时,明月歪着头问他。 “不用担心,我当年吃了毒药被埋在土里,还又爬出来了呢。”猫柳大大咧咧地说。 “谁能跟你比呀!”明月道,“简直就像个妖怪一样!哥哥,你放心吧,嫂嫂一定会醒来的。” 如风只能苦笑。 当日,苍四山上,明月出现在行天一身后。 “喂,你敢杀人吗?”明月问他。 行天一此时正拿着自己特制的小木长筒放在眼睛上,四处找溪凤,他头也没回地说:“不想杀。” “你这懦夫!”明月嗤笑。 “不想杀,又不是不能杀。只是人畅游于天地,杀了他,于我也没什么好处。” “我给你好处。”明月双手抱胸,仿佛这是一笔恶魔的交易。 “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与我同去对付御门庭七十众,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什么好处都可以给?这可是你说的。” 哼,八成会要什么关于鸟的书吧。明月心想,这无趣之人要的东西,想必也是无趣至极。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如风望着昏迷中的爱妻,惜别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浅韵承诺道,“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宛甄姑娘的。” 再转眼,洛天和浅韵也是一样的依依惜别、难分难舍。 战马已经备好,如风穿戴整齐,跨上战马,准备出征。 从淮南出发,一路北上,包抄皇城,切断东、西两方援救的线路,直逼宇文殷交出皇位,相信这一切的时间不会太久。 马蹄一起,如风最后一次回眸鬼家堡,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单薄的衣裳,扶着门框,被下人搀扶着,柔弱无骨,却自在坚强。 “宛甄!”如风翻身下马,跑了过去,将宛甄一拥入怀。因怕弄疼她的伤口,那拥抱并不用力,只是充满了温暖的溺爱。 “好险,差点就错过了为你饯行。”宛甄的声音轻轻的,却无比亲切。 “是啊,你这个小笨蛋,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吗?” “在见到你君临天下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宛甄笑着,摸着如风的脸庞,“如风,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失败,因为我会等着你。我哪里也不去,什么都不做,只等你回来继续宠溺我。我是你如风的妻子,未来的皇后。” “一言为定。”如风刮了一下宛甄的小鼻子。 “这个小瓶送给你。”宛甄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制的小瓶道:“意思是『平平安安』。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将它交给你,希望它能将平安带给你。” 两个人轻吻着彼此,缠绵而纯美。 一年,是这场内乱持续的时间。 在这一年中,如风行军的队伍越来越大,得益于鬼王鬼无量的细心编队,攻入皇城的时候,已是浩浩荡荡,全然看不出是出身草野的散兵了。 宇文敌听说如风的军队将至,吓得落荒而逃,在逃跑途中被人抓获,送进了大牢。 当年水兰娘娘嫁祸夕鹤皇后一案被翻出重审,凡参与此案者,皆斩首示众。 宝殿之上,如风稳坐王者之席,长刀在侧,论功行赏。他明令禁止奢靡浪费之风,没收官员暴敛之财物充实国库,开仓放粮,以供百姓休养生息。一系列的政策彻底肃清了宇文殷在位时朝野浑浑噩噩的风气。与此同时,他也上上下下的又忙了一整年,没能抽出时间去见宛甄。 “宛甄,如风怎么还没有来啊?”这一天在鬼王庄里,猫柳坐在卧榻上,一边和鬼无量下着棋,一边吃着点心。“天下不是已经太平了吗?难道他真的当了皇上之后就忘了你了?” 一回头,那个一直与她搭话的宛甄却不见了。 “宛甄!”猫柳跑了出去,四处寻找,最后在宛甄的房间里发现了一纸留言。 不如随风。 猫柳急忙拿给鬼无量看,“这是什么?” “不如随风?”鬼无量皱眉,“宛甄应该是离开了。她可能等了太久,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那个如风也真是的,既然江山坐稳,就快把自己的女人接回去嘛!” “可是,不如随风,难道不是她去找如风的意思吗?”猫柳歪着脑袋推测道。 “倒也不无道理。” 鬼无量将此事飞鸽传给了如风,不出半个月,果然在鬼家堡门口见到了穿着便服的如风。他手提一口宝剑,一身玄色的衣衫,头发高高的束起,虽是和当年的盗侠同样的打扮,气质上却已成熟了许多。 “皇上。” 见到鬼无量这么大气场的人物跪在他面前,把如风吓了一跳,“喂喂,你就不要见外了,还是叫我如风吧。还有你,猫柳,小时候你不是也一直叫我的名字?洛天、洛海他们现在也是这样叫我。你们是帮我打天下的人,这个天下有你们的一份,何必要把我举得高高的,反而让我跟你们疏远了呢。” 随即,鬼无量让如风看了那张留言。 “不如随风……”如风想了想,“在那之后,她真的毫无音讯?” “如风,你娘子被你气跑了哟。”猫柳凑了上去。 如风打了她的小脑袋一下,“休得胡说,当心把你关进大牢。” “呜呜呜……”猫柳像小孩子一样地装哭道:“如风刚说过在我们面前就像小时候一样,忽然又变钋了。” “宛甄可是在三月走的?”如风问道。 “没错,正是三月。” “三月,是信风的季节。”如风推测,“宛甄最喜欢玩猜谜游戏了,这张字条恐怕就是一个字谜。她随时都可以走,却偏偏要赶在信风来了的时候,『不如随风』的意思,是她要跟着信风一同向东。” “你们夫妻果然不同寻常。” “可是就算知道了她向东,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啊!仅是向东的话,方位太广了。难道要派人一点一点的搜?”猫柳忽闪着大眼睛,挠着脑袋问。 “以宛甄的性格,倘若不是我亲自找到她,她是不会出来的。”如风若有所思了片刻,“除了这个字谜之外,宛甄最后留给我这个小瓶。”他从衣服里翻出自己临行前,宛甄挂在他脖子上的小瓶,那种亲切的感觉又回到了心头。 宛甄,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只是朝务繁忙,我始终没能抽出时间来接你,我派来的人又都被你打发了,说必须要我亲自来才行……宛甄,不管你是不是在赌气,都请你别再闹了,跟我回去吧! “赌气……”如风忽然冒出来这样一个词。 “赌气?”猫柳和鬼无量一头雾水。 “哈,我想我知道宛甄在哪里了。”如风笑了起来,“猫柳,我的马喂好了吗?宛甄给了我这个小瓶,又说她要等我,这个小瓶放在怀里,正是『怀平』之意。对于宛甄来说,怀平可是她的娘家,女人赌气回娘家,简直太司空见惯了,而怀平又刚好在鬼王堡东方……鬼兄,在下先行告辞,等接到了娘子,再来与你叙旧!” 如风辞别了鬼王和猫柳一路向东,果然在怀平县衙看见了廖吉一边打着酒嗫,一边审案。 “爹爹,都说了让你不要喝这么多!”廖吉身边的“师爷”,虽然黏了假胡子,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的机灵可爱。 “你说这把扇子,呃,是你的。”廖吉脸上通红,一副快要睡死过去的样子。“你又说,这把扇子是你的……呃……到底是……谁的?我先睡了……” “爹爹!”宛甄丢了一支毛笔过去,见还是没有吵醒爹爹,便开始代理起爹爹的职责审案。 “舍到这把扇子的人,还和这把扇子一起拾到了一个扇坠,我当初就是怕被人冒领,才将扇坠从扇子上取下。现在你们分别来我这里,画出扇坠的形状,画对了的,这把扇子就归他,画错了就仗五十大板。如果现在认错,只仗三十。” “小的一时胡涂!”堂下果然有一人跪在地上认罪。确实,没有见过那扇坠的,要蒙对扇坠形状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 宛甄笑了起来,“那这把扇子就物归原主了。”随即将扇子递给没有认罪的人。 那人迟疑了一下,问道:“扇坠呢?” 宛甄嘴角轻扬,“果然,你也是来冒领的。好一个贪得无厌之人,你让人帮你挨板子,眼看着扇子就要被你骗到手,又想多要个扇坠。不过正是你的贪得无厌暴露了你——这柄扇子根本没有扇坠。” “只是冒领就打三十大板也太重了吧?”堂下二人中的一个突然站了起来。 “谁说我真要打三十大板?不过是吓唬你们罢了。整个审案过程他的行动都受到你的牵制,一看就是和你串通好的,你特意找一个人来跟你一起争扇子,好让我与爹爹陷入这两个人必有一个是真的扇子主人的心理陷阱。我说得对不对?如风。” “断得好!这案子断得好!”如风撕下人皮面具,笑望宛甄。和宛甄在一起就是这么有趣,让他情不自禁想要一直和她对峙,一直享受这美妙的快乐。 一看见如风的脸,宛甄笑如春风,“果然,还是被你找到了这里。” 尝晚,如风亲自为宛甄洗了脚,在那藕白的脚踝上吻了起来。宛甄向后躲,想从他手中把脚抽出来,却被他紧紧的握住了。他一路沿着她的腿向上,细细地品尝着。 “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如风问道。 “你也看到了啊,怀平城不能没有我。” “不能没有你?”如风狠狠地捏了一下宛甄的大腿,惹得她“啊”地惨叫一声。“那我怎么办?你可知我这两年多孤独多寂寞?你要怎么赔我?” “你……你该不会没有抱过任何女人吧?”宛甄是喜欢他,也信任他,但如今他贵为天子,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自古帝王难专宠,他会是那个例外吗?. “有了你,我根本不要其他女人。一如风忿忿不平地道:「还有,明月是不是你教的?只要我跟别的女人说一句话,她便去掌那女人的嘴。像个母夜叉似的,还要骂我对不起你。” “哈哈……”宛甄笑了起来,“她本来就是个小夜叉。这可不是我教的。” “跟我回去吧。”如风微微起身,吻上了宛甄的双唇。“你答应过要做我的皇后的。后宫有你,定不会再有什么冤案发生了。” 宛甄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扑进他怀里,“好。”事实上,她一直等着他,等他来接她、等着和他携手到白头,如今心愿达成,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她踮起脚尖,吻上如风的唇。两年不见,她对他的思念一样刻骨铭心。双唇相触,干柴烈火,一时间,春色满屋。他们紧紧地相拥着,这一辈子再也不分开了,永远永远不分离……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