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妃 卷一》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苏芙是被饿醒的。 醒的时候她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家白花花的天花板后,陷入了思考。 她昨天下班后就睡了,也没有去蹦迪,更没有喝酒,自己家门锁得好好的,洗完澡就在自己床上睡着了,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她一觉醒来,面前的场景却和她自己的家截然不同? 苏芙的脑海里跟闪现出了无数悬疑侦探电影,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下了床,赤裸的双脚踩在地上,那柔软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光脚在地上铺的毛毯上画了一个圈,柔软细腻,脚埋在里面感觉暖暖的,应该是难得的佳品。 坐在踏板上的侍女看到白衣的美人撩开床帘,跟见了鬼一样,吓得立马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王,王妃殿下,您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芙一愣:「你方才叫我什么?」 侍女以为自己的哪句话惹怒了这位煞神,可是她明明已经称其为王妃了,她来不及细想,生怕美人一不高兴把自己发卖了,立马跪下来磕头。 「奴婢,奴婢唤的是王妃殿下!」侍女几乎带着哭腔道,「殿下仁慈,奴婢嘴笨,看在奴婢还能为殿下守夜,手脚也还算利落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苏芙更加懵逼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心里一个劲儿地不对劲,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向侍女走过去:「你知道我是谁?」 侍女已经哭出声来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溜,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即使这样,她还是压着嗓子回答道:「殿下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堂堂正正的嫡女,是逍遥王府的女主人,是尊贵的王妃!」 苏芙听了这话之后,猛地停下了脚步,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冲上了她的大脑,她试探性问道:「我的名字是什么?」 「奴婢一介下人,不敢直呼王妃的姓名!」侍女不知道苏芙在打什么名堂,只觉得面前这人虽然看起来和颜悦色,说不定内心里在想怎么惩罚自己。 苏芙看着这不到十六岁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最怕别人哭,别人一哭她也想跟着哭。 她调转视线,继续道:「你只管说就是,我不会怪你。」 侍女破罐子破摔道:「您闺名叫苏芙,小字媛媛,奴婢对殿下不敬,直呼您的名字,罪该万死。」 苏芙人已经完全懵了,她无力地摆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你下去吧,我要缓缓。」 说完她也不管那侍女如何,自己坐在了窗边的美人榻上,直愣愣地发呆。 她居然穿越了,还是穿进了一本书里面。 苏芙就是个在报社上班的编辑,年近三十,刚坐上副主编的位置,平时没什么爱好,一是健身,二是美食,三是看小说。 她敢说自己阅片无数,这本小说之所以会让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本书里面有个恶毒女配跟她的名字一模一样,导致她当时还以为是哪个作者看不惯她,故意把她放在小说里抹黑来报复她。 事后证明是她多想了,人家根本不认识她,究其原因是苏芙这个名字太烂大街了,作者就随便一用。 苏芙看完了小说之后,隔应了好久,这本小说就是市面上流行的黑莲花女主重生归来的复仇爽文,一路打怪打人打脸迷男人的升级流小说,她其实也算喜欢这个题材的,无奈恶毒女配和她同名同姓,她看恶毒女配就跟看她自己一样。 但小说就是来消磨时间的嘛,虽然隔应但是她看完就丢,一转身就忘记了,说起来也巧,昨天睡觉之前她无聊,又把以前下的小说翻出来看,结果就翻到了这本小说。 她早就忘记了小说的名字和简介,点进去看了一段之后觉得越看越不对劲,看到和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就是那本让她隔应了好久的小说。 可是苏芙有个习惯,那就是打开一本书后,哪怕这本书再难看,她都会忍着看完,于是在她遭受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精神洗礼之后,苏芙洗了眼睛滴了眼药水,含泪拉上了自己的小被几。 就算是现在,小说里面的剧情还历历在目。 如果自己真的穿成了小说里面的苏芙,这个侍女刚刚称呼自己是王妃,那多半是屈服苏芙的淫威,现在苏芙还只是个侧妃,因为殿前失仪而嫁给了傻王爷君玥。 君玥是如今幼帝的三哥,其母是先帝在位时的第一任皇后胡皇后,按理来说是嫡子也是太子,无奈胡皇后去世得早,在君玥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君玥又在十二岁的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从此疯疯癫癫,原本打算在其十五岁就封其为太子的先帝彻底打消了念头,为了安抚胡家,给了个逍遥王的名号就作罢了。 这君玥不仅疯,还喜欢穿女装,脸上长年累月擦粉涂脂,画个大花脸到处跑,念旧的先帝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先帝去世后,幼帝七岁登基,朝中大权把持在其生母郭太后一党,逍遥王君玥从此就过上了猫狗嫌的生活。 第2章 女主重生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前世欺压她的嫡长姐苏芙,花了半年的时间败坏了苏芙的名声,说她飞扬跋扈虐待奴仆,适当地在宴会上服软示弱,任由苏芙指使,让贵妇人们看笑话,苏芙本就娇蛮,哪管那么多,嫡母被女主设计弄得焦头烂额,没精力像以前一样天天看护着苏芙,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在意,反正自家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国公府家底丰厚,还怕苏芙嫁不出去? 就在苏母不经意之间,出了大事。 苏芙在国宴上,被女主偷偷往衣服里扔了一条蛇,吓得立马惊叫跳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羞愤难当,被太后好一顿训斥,一下子名声彻底坏了,自此原本上苏家求亲络绎不绝的人全部消失了,毕竟谁都不想娶一个殿前失仪被太后训斥的贵女,这不是把自己往刀子上送嘛。 京城贵女们及笄之后还没婚约的是极少见的,苏家父母着急女儿的婚事,女主就运用着上一世的信息在私底下疯狂发展,又是做衣服又是设计头饰又是开设酒楼,其中和各路俊杰暧昧不清,女主自己跟滚雪球一样利滚利越来越富裕,在书中描写的是女主的店铺半年收入就比得上国公府一年的收入了,后来女主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太后这条路,女主知晓太后的一些小毛病,对症下药,把太后服侍得舒舒服服,太后一高兴,认了女主为干女儿。 时间已经过了两年,苏芙已经十七岁了,成了待嫁的老姑娘,女主在太后耳边煽风点火,美其名曰关心姐姐的婚事,求太后将姐姐许配给君玥做侧妃。 女主苏锦在求太后时姿态还拿捏得很好,垂泪欲滴道:「阿锦知道阿姊殿前失仪,平日里名声也不好,但毕竟是阿锦的姐姐,还请太后为姐姐赐婚,给逍遥王殿下做侧妃,既不辱没了王爷,也对得起姐姐,更是让皇家和国公府结成了姻亲,何乐不为呢?」 女主是想要羞辱苏芙,太后是想要羞辱君玥,一个觉得自己姐姐配不上好郎君,当个疯子的侧室最好,一个觉得君玥配不上好媳妇,娶个疯婆子的侧室最好,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一拍即合,太后当天就许了这门婚事。 后来君玥毫不意外喜欢上了女主,休弃了苏芙,为女主挡剑而死,而苏芙成为了被抛弃的傻王爷的妾室,成了京城的笑话,在国公府被抄家后,自己断了青丝,进山当了尼姑,过了半年上山砍柴的时候失足掉下悬崖摔死了。 苏芙回忆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书里说女主之所以恨国公府一家人,就是这个姐姐在嫡母面前多嘴,让嫡母把女主许配给了一个买官的乡绅,女主因为不愿意争宠而被乡绅的妾室陷害死了。 苏芙当即觉得作者脑子有病,就不能写点血海深仇吗?最不济写苏芙害死了女主娘或者苏芙抢了女主白月光还杀了女主之类的。虽然包办婚姻不能要但是一个庶女能嫁给六品官员当正妻已经很不错了好吗?不争宠是你自己的事嫡母也不知道那乡绅是个宠妾灭妻的啊,至于重生后毁了国公府一家吗?女主人设立不起来这本书是怎么审核通过的? 据说女主是因为国公府不来帮她,而心生怨恨,认为国公府一帮人都凉薄。 穿越到玛丽苏无脑爽文成为恶毒女配的苏芙已经哭不出来了。 而且如今苏芙已经嫁给君玥了,之后的剧情就是苏芙被休君玥挡剑国公府败落了,苏芙就算不想当尼姑也多半会被女主强制送进山,她可不想坐以待毙。 苏芙站了起来,侍女还留在门口,瑟瑟发抖地看着苏芙。 苏芙面无表情地看了侍女一会儿,突然笑靥如花,吓得侍女打了个激灵。 看来原身平日里在王府中没少恐吓打骂下人啊,活该墙倒众人推。 「劳烦你给我弄点东西来吃。」苏芙捏了捏自己纤细的手腕,感觉轻轻一碰这手腕就会碎掉。 她想了想,补了一句:「多来点肉菜。」 侍女刚进府,因为长得还算清秀,被送来了苏芙的院子,其他人欺负她,就派她来服侍苏芙,来之前还跟她讲了许多关于苏芙暴虐的事情,把苏芙刻画成了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杀下人的杀人鬼,把侍女吓得一见到苏芙就颤抖。 但她毕竟还小,见苏芙这么久了都没有发脾气,和其他人描绘的很不一样,她脸上挂着泪珠,大着胆子道:「您是吃鸡还是鸭?」 「有什么就端什么,不必麻烦了。」苏芙挥了挥手。 侍女领命退下,心里还在思考怎么今儿苏芙这么好说话。 苏芙看着镜子里纤细漂亮的美人,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这小身板看起来可不是能砍得动柴的样子啊。 她要好好练一下了。 侍女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端了不少菜上来,端上来的肉菜多是卤味的杂烩,吃在嘴里一口渣子,而青菜虽说新鲜,但是炒得极淡,根茎也没有拔,吃在嘴里一嘴的土腥味。 第3章 苏芙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她肚子一感觉饿得没那么难受之后,就放下了筷子。 侍女在一边小心问道:「可是不合王妃殿下的口味?」 苏芙擦着手,漫不经心道:「我是侧妃,是妾室,不是王妃,我知道你是为了哄我开心,但是千万不要再这样说了,隔墙有耳,若是传出去了,怕是会让人觉得我逾越,没有规矩,坏了我的名声。」 可是你现在的名声也不好啊。侍女心里这样想着,不敢说出来,只能点头说是。 苏芙站起身来,她还没有梳妆打扮,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如今是辰时了。」侍女毕恭毕敬道。 苏芙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又出言提醒道:「殿下也不能称,那是皇族嫡系血统特有的称呼,若是得宠的王妃,也能叫上一叫,但我是个妾室,你唤我苏娘娘就好。」 苏芙说完后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在现代都是一夫一妻制,男的找小老婆那是出轨,更不要说光明正大地纳妾了,若她是正夫人,穿越到古代了,丈夫要纳妾也拦不住,随遇而安吧,可她好死不死偏偏就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老婆。 苏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几十年,享受了社会主义的熏陶之后,自己回到了落后的封建社会给别人当妾室。 侍女点头称是,这些称呼本就是苏芙来王府后强行要求下人们叫的,如今她要改了,也只凭她自己的心意。 侍女见苏芙打开了首饰盒,急忙上前为苏芙梳妆打扮,原身虽然性子娇蛮暴虐,但这眉目是真的美,虽然不是那种国色天香,但是自有韵味,一双丹凤眼流转间跟闪着光一样,柳眉一挑,若是做出含怒的样子,更是漂亮得像朵带刺的玫瑰。 不过苏芙记得,在书里面的设定是,如今人们追捧地是女主那样的清秀佳人,喜欢的是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儿,像原身这样的样貌,众人只觉得这相貌太俗气了。 偏见不能要啊。 苏芙看着侍女跟自己梳了个现下流行的妇人的发型,拿珍珠簪子装饰着,侍女的手很巧,不一会儿就把苏芙打扮得跟画上了贵妇人似的。 之前她还觉得原身这虽然明艳但是稚嫩的样貌是如何服众的,如今一看果真是人靠衣装,这繁复的装饰往身上一挂了,镜子里的人还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 苏芙很是满意,哪个姑娘不喜欢看到自己漂亮的样子呢?她站起来,结果侍女递来的团扇,看着镜子里的紫衣美人,笑道:「手艺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苏芙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梨涡,显得格外明媚,看得侍女忘记了之前听到的有关于苏芙的坏事,呆愣愣道:「奴婢名为兰雪,是月明照见空兰雪的那个兰雪。」 苏芙眉头一挑,有些意外道:「是宋朝史达祖的诗?我记得是《菩萨蛮夜景》吧?梨花不碍东城月,月明照见空兰雪。」 兰雪不明所以:「苏娘娘,宋朝是什么?史达祖又是谁?我们渊国这么多年来,只经历过四个朝代啊,如今是玉朝,由君家称帝,哪来的宋朝啊?」 苏芙把玩扇子的手一顿,是她忘记了,如今是架空历史,诗句都是作者随便用的,现实生活中历朝历代的诗句文章全都杂烩到一个时候了。 「我说笑的。」苏芙拿着扇子出去,嘴里不断地套着话,「兰雪,你在我这里也伺候了几天了,可摸清楚了我的喜好?」 兰雪小步跟上苏芙,有些雀跃道:「当然知道,您喜欢吃红豆馅儿的糯米滋,每天晚上就寝前都要喝一碗牛乳,每隔三天就要用牛乳和玫瑰花瓣泡一次澡,您最讨厌下人在您休息的时候吵闹了,就算是王爷也不行,上次王爷来找您放风筝,您正要要小憩,把王爷骂了一顿。」 苏芙额角有一滴冷汗流了下来,她看小说的时候,里面只一笔带过了苏芙在逍遥王府里飞扬跋扈,和君玥的关系相当不好,具体如何倒没有细写,如今一听,原身是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里撒泼了啊。 她心里有些凉,打着扇子道:「你继续说,除了我的喜好,我还对王爷做了什么?」 兰雪看着苏芙面无波澜,漂亮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魂都被苏芙嘴角的梨涡吸了进去,早就把之前看苏芙如同洪水猛兽的想法收了回去,声音越来越大。 「您昨儿还派人把府里那棵枇杷树砍了,因为那枇杷树上的知了吵得您睡不着,那是王爷最喜欢的一棵树了,王爷哭着来找您,被您一柄玉如意砸了出去。」兰雪如实道。 苏芙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傻子都赶着休弃自己漂亮有钱的妾室,这原身作威作福实在是太厉害了,这谁受得了? 已经不知道如何自救的苏芙扇子都有些拿不稳了。 苏芙想去花园里转一转,熟悉一下王府的环境,便说叫兰雪带自己去花园里赏花,兰雪在一边有些为难道:「可是这个时间点,王爷在花园里骑竹马扒虫子呢。」 第4章 苏芙满不在乎地轻轻扇着扇子:「没有关系,他玩他的,我玩我的。」 说完苏芙就往前走了,兰雪小跑着上去带路,心里打着鼓,祈祷着待会儿王爷不要再惹侧妃生气了。 苏芙一边给自己打扇一边思考着,如今原身的娘家苏国公府算得上是渊国的大世家,原身是嫡女,的确是高不可攀的贵女,君玥虽然痴傻,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于情于理,苏芙一个坏了名声的妾室都不该在君玥面前如此嚣张。 难道原身出嫁时,嫡母就没有耳提面命过三从四德吗?虽说是糟粕,但多少会限制一下原身的言行,不至于这般嚣张娇蛮,也不至于扔个这样的烂摊子给苏芙。 时节已经是春末,天气回暖,今天的太阳格外毒辣,苏芙穿得有些多,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了,沿路有下人跟苏芙行礼,都是礼成后就匆匆离去,生怕多留一会儿苏芙会吃了他们一样,搞得苏芙连张嘴要碗水喝的机会都没有。 走进花园后,有树木遮挡,苏芙好受多了,她白皙的脸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嘴唇热得殷红,显得更加漂亮了。 花园外很安静,越往里面走,越是能听到男子大声的呼喊声。 「是王爷。」兰雪在苏芙耳边轻声道,「咱们避开吧?」 苏芙口渴得很,把团扇挡在嘴前,难耐地张大嘴哈出一口气,问道:「王爷在这里玩,多半是带了茶水点心的吧?」 兰雪点点头:「王爷小孩子心性,素来喜欢喝花茶吃糕饼,这些东西时刻都不离的,近来天气热了些,王爷也不管身体受不受得住,更是准备了冰碗。」 一听到有水喝,苏芙的眼睛就亮了,她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急不可耐,只是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步伐优雅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不过脚步快了许多。 绕过一棵歪脖子树后,出现在苏芙面前的是一片宽广的草地,草地上零星点缀着几朵五颜六色的花朵,有羽毛漂亮的鸟儿在草地上蹦来蹦去,草地中央有个亭子,一个身着绿裙的人骑着一个竹马,绕着亭子蹦哒,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呼啦啦跑过来跑过去,生怕绿裙的人摔倒。 那绿衣服的颜色很是奇妙,苏芙许久都没见到过饱和度这么高的绿色了,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在过年老家贴在门上的年画上。 一个侍卫发现了苏芙,停住脚步,唤了一声:「侧妃娘娘。」 看来原身只强迫自己院子里的下人称呼自己为王妃殿下,这样也好,给她省下了不少麻烦。 苏芙点了点头,带着兰雪走到绿衣服人的身后,绿衣服的人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苏芙用团扇遮住自己的嘴,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谁叫本王?」绿衣人一转头,一张堪比川剧脸谱的大花脸出现在了苏芙面前,即使是兰雪这样已经见了君玥好多次的,看到那张胡乱涂着脂粉的脸也吓得退后了一步。 苏芙倒是淡定,这不过是丑而已,和恐怖片里面的那些鬼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君玥笑嘻嘻地吐出舌头,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成一块块的,整张脸跟桂林喀斯特地貌一样,简直是千沟万壑。 苏芙对着君玥点了点头:「走了一路,嘴干,想跟殿下讨点水喝。」 君玥盯着苏芙看了好久,像是在辨认这女人是谁,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指着苏芙大喊:「是你这个母老虎!丑八怪!就是你砍了珮珮的树树!珮珮讨厌你!」 苏芙额角的青筋一爆,连忙安抚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他骂的是原身不是我自己。 苏芙嘴里干得起泡,她在亭子里坐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花茶,抿了一口,向君玥点了点头道:「多谢殿下招待。」 君玥瞪着眼睛,骑着竹马几步就冲上了亭子,站在苏芙面前指着他大声道:「珮珮没有同意你喝水,你放下!」 苏芙已经把一杯花茶几乎喝完了,她从善如流地放下了茶杯,对着君玥一笑:「妾身放下了。」 君玥看了苏芙一会儿,左看看右看看,摸着后脑勺道:「你今天有点不一样,以前你一见到珮珮就生气,今天珮珮这样吼你,你都不气的。」 苏芙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笑着道:「妾身之前对殿下太苛刻了些,是妾身的错,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妾身,妾身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了。」 君玥看了看苏芙,摇头道:「珮珮才不相信呢!这花茶就当赏给你的吧!你不许动珮珮的水果和糕饼啊!」 苏芙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盘精致的糕点水果,懒散地往椅子上一靠,心想这逍遥王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嘛,看来太后没有在衣食住行上克扣。 苏芙开始盘算,从现在开始和君玥搞好关系,让自己不被休弃,在适当时间里哄君玥搬去封地远离女主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5章 可是在原身嫁给君玥之前,女主就和君玥见过面了,书里写的是君玥觉得,这么多年来只有女主一个人是真正关心爱护他,不嫌弃他,还温柔耐心地跟他讲话,人长得也漂亮,就对女主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就很离谱。 不相信宿命论的新世纪女性苏芙托着下巴看君玥继续在草地上撒欢。 说起来,文章里还说君玥洗干净脸之后,人长得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上正儿八经的男主,但是颜值还是很能打的,人傻了点,对女主十分忠心,在女主被刺杀时还挺身而出为其挡剑而死。 君玥侧脸对着苏芙,逆着光,看不清脸上五颜六色的脂粉,单看轮廓,还真叫苏芙看出了一俊朗的模样。 春困秋乏,苏芙支着脑袋胳膊搭在桌子上,有困意袭来,她懒得动,就这样半睡半醒着,兰雪为苏芙挡了太阳光,苏芙眼睛含笑掀起眼皮子看了兰雪一眼,眼皮很快就耷拉了下去。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脸上有什么冰凉湿软的东西落在了上面,苏芙睁开眼睛,就看到君玥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拿竹马刨土,君玥力道没控制好,有些土飞溅到了苏芙脸上。 苏芙抹了一把脸,摸到了一手的土颗粒,兰雪和围在君玥身边的侍卫都发现了这件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都等着苏芙爆发。 谁知原本该暴跳如雷的苏芙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扬声道:「妾身失态,先行一步,殿下玩好吃好喝好。」 说完,苏芙就带着兰雪走了,刨着土的君玥抬起头来,疑惑不解道:「她怎么突然走了?」 其中一个侍卫轻声道:「您方才刨坑,把土溅到了侧妃娘娘脸上了。」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在骗我!」君玥翻着白眼道,「你当我傻啊?珮珮我要是真把土扒拉到她脸上了,她一定跟个爆竹一样炸开,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侍卫哭笑不得,只好收声继续守着君玥挖土。 苏芙快步回到院子后,直接从后院里的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舀了一瓢子水冲脸,兰雪递上去帕子,苏芙擦干脸上的水,脸上的妆早就花了。 苏芙弯下腰两只手撑在井壁上,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方才君玥那般对她,她差点就爆炸了,好在多年来的忍耐性让她不至于当场发飙。 苏芙直起身子擦干手,现在对君玥可不能发脾气,毕竟原身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 「奴婢去给娘娘烧水,娘娘待会儿沐浴就好。」兰雪在一边道。 苏芙挥了挥手,兰雪得到了示意之后立马就跑出了院子,后院里还有几个扫地的奴仆,见苏芙这面若寒霜的样子,都低头做活,不敢吱声。 「行了,院子够干净了,你们下去吧。」苏芙瞥到这几个人惴惴不安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奴仆们如遇大赦,立马就拿着扫帚匆匆离去。 洗了个澡后,到了晚膳的时间,苏芙这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又波澜四起地过去了,她托着下巴对着一桌子精致却没什么滋味的菜,纵使肚子空空,也提不起拿筷子的兴致。 兰雪在一边为苏芙布菜,她小孩子心性,早把苏芙以前的暴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边给苏芙夹着萝卜雕成的花,一边说:「咱们逍遥王府里的大厨雕的萝卜花可漂亮了,又好看又好吃,娘娘您尝一口看看。」 苏芙夹起一片萝卜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只觉得寡淡无味,她能吃出萝卜是用高汤浇出来的,但是这萝卜追求漂亮,在高汤里许是只过了一下就摆盘,毕竟萝卜熬汤是要达到酥烂才好吃,这些脆生生的萝卜只在表皮上有点味道,内里还带着特有的腥气。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味蕾敏感了一些。 苏芙放下筷子,兰雪很有眼力见:「您觉得不合胃口吗?也难怪,咱们渊国最有名的高汤萝卜当属您妹妹苏锦小姐名下的珍馐楼,那道高汤萝卜令多少权贵折服,您应该是知道的,菜名叫什么白玉牡丹花,据说是苏锦小姐自创的,您是她姐姐,应该是经常吃苏锦小姐做的高汤萝卜吧?难怪您会觉得这菜不好吃。」 苏芙瞥了一眼兰雪,兰雪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言辞的不当,以前苏芙一听到自己的那个妹妹,都要大发雷霆,兰雪连忙跪下来:「奴婢多嘴,不该提起苏锦。」 苏芙被兰雪这动不动就跪下来的习惯搞得颇为头疼,她在兰雪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道:「你起来吧,我没放在心上。」 兰雪小心翼翼地观察苏芙的脸色,见苏芙面上一片淡然,才放心大胆地站了起来。 苏芙放下筷子,拿湿帕子擦了擦手,她这人比较爱干净,饭前饭后都会洗手,古代没这条件,她就退而求其次,拿湿帕子擦手算了。 第6章 「我呢,也没吃尝我妹妹的手艺。」苏芙起身往里间走去,「对她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你大可不必这般地紧张,我这个人也不喜欢看到别人动不动就跪我,若是你还想留在我身边,以后多留意些。」 兰雪点了点头,试探道:「那这些菜?」 「我没什么胃口,浪费了也可惜。」苏芙挑开帘子,回头看了兰雪一眼,「你若是不嫌弃,就把这些菜拿给院子里面的人分了,免得糟蹋了粮食。」 兰雪喜笑颜开地答应了下来,苏芙坐在床边盯着话本好一会儿,硬是看不懂上面歪歪扭扭的繁体字,说这些字是繁体字也不准确,这些字更像是许多朝代的文字糅合在一起的,用的文言文,看得更是脑壳晕。 读了四年大学三年研究生,一回古代结果变成了文盲,这上哪找人说理去? 苏芙干脆躺床上闭目养神,难怪古代后院的女人喜欢作妖,这一天天的吃了睡睡了吃什么有趣的事情都没有,还不只有勾心斗角能消磨一下时间。 夜幕降临,房间里燃起了昏暗的灯火,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临近午夜的时候,她被自己肚子的叫声吵醒了。 苏芙披头散发地坐了起来,摸着唱空城计的肚子,憔悴地下了床。 桌子上的糕饼已经冷得硬梆梆的了,她本就不爱吃零食,看到这样子的点心更是倒胃口,如今虽说快入夏了,但是夜晚还是有很重的露水,空气中冷冷的,她披上一件外套,轻手轻脚地绕开坐着睡着的兰雪,踩着鞋后跟出了门。 她特意选了件颜色鲜艳花纹华贵的外袍披在身上,免得被巡夜的侍卫当作刺客打杀了,苏芙在白天的时候经过了厨房,兰雪也告诉她厨房里放着很多食材,苏芙打算自己动手做个宵夜。 厨房里没人,里面有个炉子还燃着,上面炖着汤,闻味道应该是牛肉,这个时代的烹饪器具还很落后,没有高压锅这类的东西,炖牛肉牛筋一般就是炖上一晚上,才能把肉炖烂。 苏芙拿着厚厚的湿抹布捏着盖子打开一看,里面的炖的是牛肉和牛筋,她在厨房架子上找到了一些腌制的山楂,挑了几颗个头适中的,丢进了汤里,她本来想加点白醋,可是找遍了厨房都只看到了黑醋,干脆就倒了一些酒进了锅子里。 肉香混合着酒香和甜滋滋的蜜饯味道在厨房里散开,馋得人口水直流,这些能快速炖烂牛肉的法子是苏芙的妈妈教她的,她一直在用。 等待牛肉炖熟的时候,她炒了个土豆丝,先是拿葱花在锅里烩了一圈,等想起都煎出来了,才把土豆丝和切好的辣椒扔进锅里,原本苏芙的刀法是不错的,但是这里的刀子太重了,苏芙切得有些别扭,土豆丝切出来不如人意。 土豆丝炒完后她没有洗锅,而是煎了个黄金豆腐,把之前炒土豆丝留下的油和辣椒汁吸完了,才盛起了豆腐。 米饭只是打了个蛋随便炒了出来,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了,待一起准备好后,锅里面的牛肉也差不多熟了,一阵又一阵热乎乎的香气扑面而来,苏芙只盛了一小碗,心满意足地准备开吃。 她摆筷子的时候,听到了门口有动静,一看门口站着个绿衣服的人,在烛火下那张大花脸显得有些诡异,那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苏芙,就像是从寺庙笔画上走出来的阎罗。 然后阎罗吞了一下口水。 苏芙拿着碗,向君玥递了递:「晚上好。」 说完,她又用中国人见面最常见的打招呼方式加了一句:「你吃了吗?」 君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凑到碗前,跟看稀奇一样左边瞧瞧右边看看,苏芙没打算再主动搭话,夹了一块牛腩放进嘴里。 牛腩很香,但是总感觉少了一些什么,苏芙咀嚼了一会儿吞下牛腩,认真思考着。 「珮珮饿了,想吃。」君玥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苏芙。 「吃呗。」苏芙扒了一大口饭在嘴里,「我刚才还担心这么多菜吃不完,你来刚好,宵夜是要少吃一点。」 君玥笑嘻嘻地去盛饭了,他隔着桌子,站到苏芙对面,吃得很欢,腮帮子鼓鼓的,和一只小仓鼠一样。 君玥离近了,苏芙才意识到君玥身材算是比较高挑的,自己比君玥要足足矮上一个头,方才她觉得君玥的眼睛黑洞洞的有些吓人,现在在烛火摇曳之下,君玥的那双眼睛显得水灵灵的,和小鹿一样清澈,漆黑的眸子跟上好的墨玉一样泛着流光。 苏芙认得出来,君玥的眼睛应该算得上是杏眼,从那厚重的脂粉中,能看到那眼睛底下好看的卧蚕,难怪原文里说君玥洗干净脸之后迷倒了不少姑娘,这样面相温和没有攻击性的男人实在是难的。 可惜这样的人最后也是女主的裙下之臣。 苏芙吃饭的时候喜欢胡思乱想,她不时看一眼君玥,多半是在看君玥那双通透的眼睛,都说杏眼的男人命运安稳,容易名利双收,但这君玥说得上是命运多舛,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死了娘,人还疯了,也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如今成了个无权的闲散王爷,是京都的笑话,不经令人唏嘘。 第7章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是在埋头苦吃,白天的时候,苏芙看君玥性子很是活泼,到处乱跳的,以为他吃饭的时候也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想到这人却安静得很,吃饭的动作很优雅,也不吧唧嘴。 一个人吃饭虽然自在,但是也孤独一些,有个合适的人能陪着吃饭,就算一句话不说,那也让人食欲更好些。 苏芙觉得君玥很适合做饭搭子的。 苏芙随身带着帕子,吃完后就擦了擦嘴,君玥什么都没有带,苏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看着君玥那油亮的嘴,自己都觉得不舒服,就向君玥招了招手。 「来,我帮你擦擦嘴。」苏芙完全把君玥当作小孩子来看待,据说君玥现在的智商和七岁小孩子平齐,就算不傻,也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少年,在古时候都没有成人。 君玥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身子稍微地往前凑了凑,一缕头发从他的肩膀上滑了下来,差点掉进装炖牛肉的小碗里,苏芙眼疾手快地跟他把那缕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去,用帕子没用过的那边给君玥轻轻地擦了擦嘴。 君玥就静静地垂眼任由苏芙动作,他的睫毛又浓又长,和小扇子一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君玥原本涂着厚厚的口脂,但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蹭得差不多了,帕子上只有少量的红色,苏芙不紧不慢地把帕子收起来,把碟子碗里剩下的碎末倒进泔水桶里,再把盘子放到水井边,撸起袖子准备洗碗。 君玥没有走,跟着她一起蹲在水井边,也拿了一个碗学着苏芙洗碗,苏芙没有找到洗碗的抹布,就用一点皂角去了油,多用几次水冲洗干净了。 君玥学得很快,先开始还有些笨手笨脚的,后来动作要比苏芙都快上一些,苏芙在洗第二个碗的时候,君玥就已经把剩下的餐具全都洗完了。 苏芙擦干净手,笑道:「我做的饭好不好吃?」 君玥点了点头,夜晚的他要比白天沉默一些,也许是现在比较晚了,他白天又玩得疯,所以现在有些累。 「如果你下次还想吃夜宵,可以时不时来厨房这里看看,说不定就会遇到我出来打牙祭。」苏芙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不过你下次吃饭的时候,记得先把口脂擦干净,这些东西吃进肚子了对身体不好。」 君玥点了点头,苏芙拿了两个碗往厨房里走,君玥拿起剩下的东西,跟在苏芙身后。 两人把东西放到原位之后,苏芙站在门口摸了摸头发,古代没有油烟机,她方才做了顿饭,只觉得自己头发都是油腻腻的。 可是这个点已经不可能烧水洗澡了。苏芙仰头看了看挂在天空正中央的月亮。 「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苏芙说完,一点留恋都没有就走了。 君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君玥的身上暗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嘴角勾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分辨不出。 苏芙回去后倒头就睡,其间兰雪一次都没醒,吃饱了人就容易犯困,苏芙忍着满头的油烟气味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王府里的书房亮起了灯,黑鹫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书房外面。 书房的纸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如劲竹般清瘦而有力的身影,那人拿着一卷书,懒散地靠在美人榻上,慢慢地翻着书页。 「你来了?」里面那人淡淡道。 即使里面的人看不到,黑鹫还是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您托付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好了,侧妃娘娘这几日没有出过府,也没有见过外人,不存在被人掉包或者受刺激的机会。」 里面的人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温和却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好似这人生来就是要俯瞰别人的。 「还有件事,本王感到有些奇怪。」在窗户的影子上,那人的手指轻轻敲打在书面上,「苏芙一个深闺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做饭洗碗?」 「属下没有听说过侧妃娘娘会做这个。」黑鹫思考了一会,努力回想着,「我们把侧妃娘娘的消息都已经查清楚了,其中一点都没有提到侧妃娘娘会做饭洗碗这件事。」 黑鹫抬起头来:「王爷是起疑心了?要属下去喂真言水吗?」 那人抬起手:「不用,本王只是觉得稀奇罢了,也许她在深闺中避着人做饭呢?谁都有一两个秘密和癖好,本王对他人的隐私没有兴趣。」 「对了,边境那边,本王始终不放心,太后那边向来只有好消息传过去,她真以为天下太平了,」那人的语调里带着一丝讽刺,「夜郎自大罢了,你再派人去探一探,徐国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黑鹫领命而去,书房里的灯过了好久才暗了下来,那人推开门,一袭绿衫在惨白月光的照映下显得颜色淡了许多,看起来更像是青色。 第8章 那人拿着一卷书,走上了小路,他走进了黑暗中,背影有些孤独。 苏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原身有起床气,兰雪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她的,就没有唤她,苏芙起来后坐在床边,脚踩在毛毯上缓了一下神,才出声唤兰雪。 兰雪很快就应了一声,挑开帘子进来,圆脸上带着笑意。 「娘娘醒了?现在该用午膳了。」兰雪走到苏芙面前到。 睡太久了之后,苏芙有点头晕,缓过来后她整个人神清气爽。 兰雪服侍他换好衣服,苏芙戴了个青玉的镯子,转动着镯子看着:「兰雪,我要怎么样才能出府?」 兰雪奇道:「您忘了吗?您向来是可以随意出府的,和门房说一句,叫他们准备好马车就可以了。娘娘您要去哪里?」 「去趟珍馐楼。」苏芙站起来,扶了扶发髻中的银镶玉簪子,「你不用跟着,我就是出去吃个饭。」 「那您的安全?」兰雪有些担忧。 「带几个护卫就好了。」苏芙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装扮,兰雪给她梳了一个高髻,用的一套白银青玉的芙蕖祥云样式的头面,苏芙很喜欢水滴样的青玉耳坠,和这身鸦青色的广袖流仙裙。 鸦青色沉稳,带着苏芙艳丽的面容也正经了许多,只不过她一笑的时候,骨子里的妩媚就冲破了束缚,全都挂在面上了。 她其实最喜欢的是紫色,这个时代染紫色的十分麻烦,染料又贵得很,一般只有贵族才能穿,苏芙在衣柜里翻出来几条紫色的裙子,颜色不是太淡就是太深,配什么首饰都不好看。 苏芙喜欢的再就是玉红色,可她是个妾室,而玉红是正室才能用的颜色,她就算能找出这样的裙子,也绝对不敢往外穿。 苏芙带了四个护卫上了马车,临走前她问管家君玥去哪里了,管家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在苏芙严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王爷一早起来,就带人去了花街。」管家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侧妃脸上的表情很淡然,但是她的眼神却要比以前发怒时还要可怕。 苏芙当编辑久了,犀利的眼神都是当着作者的面催稿时练出来的,在她的眼神下没有任何一个作者还敢拖稿,她原先只会在工作的时候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后来练久了,在平时也会无意识地露出来。 吓人而不自知的苏芙点了点头,很淡定地和车夫说了声目的地,踩着小板凳就上了马车。 管家听到苏芙的目的地吓得又是一身冷汗,侧妃娘娘要去珍馐楼?那不就是和花街一个方向吗?难不成侧妃娘娘这是要去捉奸?以前她不是向来不过问王爷的去向吗? 照侧妃娘娘的脾气,怕是要把王爷的腿给打断啊! 管家看着远去的马车,急得心脏病差点犯了。 苏芙坐在马车里数银子,琢磨着自己带出来的钱够不够吃一餐,听说珍馐楼是整个渊国最贵的酒楼,她怕自己消费不起。 珍馐楼离王府不远,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珍馐楼的位置选得好,就在朱雀街不远处,隔着两条街就是花楼,往来的都是权贵,门口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苏芙下车后只带了个名为燕逸的侍卫,这个侍卫看起来最靠谱,她叫其他的在原地待命。 因为她穿得华贵,一进酒楼就被引上了二楼的雅座,再往上走是要有预约才能进的包厢,据说还要是老客户才能进去,小二见过不少权贵,对苏芙的态度也说不上多恭敬,这叫苏芙自在了不少。 她点了几个招牌菜,特意要了那道白玉牡丹萝卜,点完之后她问了一下价钱,发现自己带来的钱绰绰有余。 而这些银子在原身的积蓄里不过是九牛一毛。 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有钱人的苏芙高兴得连喝了两杯茶。 菜上得不快,每道菜的间隔约莫是一盏茶的时间,等菜上齐,用的时间怕是能叫她在王府和珍馐楼走好几个来回。 珍馐楼的菜品很精巧,摆盘也富有格调,苏芙穿越前陪着作者参加过不少聚会,有些星级餐厅的摆盘都及不上这珍馐楼的。 不过这菜品虽然漂亮,但是味道却不尽如人意,苏芙尝了一口芙蓉豆腐,但是虾的味道和豆腐的味道都没有,她就吃出了一点儿鸡蛋的味道。 苏芙沉默了片刻,夹起芙蓉豆腐里的虾仁嚼了一会儿,硬是没有尝出来虾特有的鲜甜与细腻,虾的味道完全被不合时宜的调味品和高汤掩盖了。 与其说这是一碟菜,还不如说是一碟精心配比的化学药剂。 苏芙又连着尝了几道菜,都不怎么满意,那道期待已久的白玉牡丹花更是叫她失望,雕花的确漂亮,牡丹栩栩如生,可是口感跟冰块一样,浇上的高汤也抵挡不住萝卜的土腥气。 苏芙是第一次来,桌子边还有个粉红衫子的小娘子给她讲解菜品,那小娘子是江南人,说话的调调格外软绵,她的官话带着掩盖不了的吴侬细语的味道。 第9章 「您现在吃的这道菜,便是我们这里最著名的白玉牡丹花,也是我们珍馐楼的成名菜,」小娘子柔柔道,「当年苏锦小姐就是凭着这道菜取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这道菜也是苏锦小姐创作的,取的是甘甜的红皮萝卜,请最好的雕花师傅雕成牡丹花的样子,再浇上乌鸡龙骨老鸭鲢鱼灵芝冬虫夏草人参等三十二种名贵食材熬出来的高汤,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您尝尝看。」 苏芙听着就来了兴致,这高汤的用料听起来相当高级,和她以前了解到的高汤做法并不一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把这么多食材放在一起煮出来的高汤并不会很好喝。 苏芙做过基本美食的系列书籍,记得清楚,高汤有荤素之分,荤汤多是以老母鸡为主,取鸡骨配上乳鸽猪皮等温补食材熬制而成,味道清香爽口。 她为了做好书,去拜访过一位国宴厨师,厨师告诉过她,食材并不是越多越好,把味道大相径庭的食材配在一起只会做出四不像,食材原本的味道全部混淆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所谓的口感层次丰富的菜肴都是精心配比过的。 苏芙想着想着,觉得自己也许是山猪吃不得细糠,这道菜也是苏锦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成名菜,苏芙觉得不好吃,肯定是自己的吃法有问题。 她刚才只是吃了萝卜片,没有尝这汤,说不定这道菜萝卜只是个观赏物,而这汤才是这道菜的主宾呢? 于是苏芙舀了一勺子汤,抿了一口,回味了一下,没尝出味道,她不信邪,又舀了满满一勺子,喝下去之后,还是觉得这汤中规中矩,甚至有点难喝,没什么亮点。 苏芙有点懵,把每道菜又试了一遍,都不合胃口。 「燕逸,你进来一下。」苏芙见那小娘子走后,喊进了燕逸。 燕逸长得人高马大,进门的时候要稍稍低头,他对着苏芙一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娘娘,您叫我?」 苏芙拿起桌子上的干净餐具,给燕逸一道菜夹了一点,递给燕逸道:「来,尝尝看,好吃不?」 燕逸受宠若惊地接过碗,他来保护苏芙之前还被兄弟们提醒了的,说苏芙是个不好相与的,可现在苏芙还请他吃珍馐楼这么贵的菜,这举动和她的性格不怎么相符啊。 燕逸看着桌子上几乎没动的菜,吃了一口自己碗里的,向苏芙点了点头道:「好吃!多谢娘娘!」 苏芙看着他道:「你不要跟我客气,就说出你的心里话。」 「是真的相当好吃啊,娘娘。」燕逸感到苏芙的问话很奇怪,好像是要他说不好吃一样。 苏芙不敢置信,她又给燕逸舀了碗白玉牡丹花里的高汤递过去,燕逸连忙弯下腰接过,嘴里连连道谢。 「好喝吗?」苏芙看着燕逸一口就喝完了碗里的汤。 燕逸满足地脸上都笑出了花,他不停点头道:「好喝!属下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汤!谢娘娘垂怜!」 完了,苏芙坐在位置上,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惊天动地,自己的味觉出错了。 她魂不守舍地叫小二来和燕逸一起,把饭菜端下去给自己带来的侍卫车夫分了,她自己拿着桌牌下楼去结账,原本那小娘子看苏芙吃完了,是要进来雅间收钱的,可苏芙先一步拿着桌牌出去了,她只好跟在苏芙身边一起下楼。 小娘子笑道:「夫人用得可还满意?」 觉得自己得了绝症的苏芙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她们刚下楼,门口进来了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那女子一进大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女子吸引了过去。 那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素白镶绿玉的流云象牙簪子,耳朵上挂着滚圆的珍珠坠子,一袭雪白纱裙衬得她宛如天仙下凡。 这女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样貌正是如今渊国推崇的清秀淡雅之美,这种美是让人不敢亵渎的美,任何男人看到了她都要为之心动。 白裙女子的身边站着一位气度不凡的蓝衣青年,青年戴着金冠,眉眼如同冰山一样冷峻。 苏芙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白裙女子,倒是白裙女子先看到了她,女子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引得有男人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姊姊,许久不见了。」白裙女子轻声道,她的声音也极美,和她这个人一样,清冷又柔和。 苏芙根本没有以为女子在叫她,她听到有人说话,而且声音还相当好听,就抬头看了一眼,见女子看着自己,她还奇怪地挑了挑眉。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打算出声招呼这女子一声,她急着结账去附近菜市场买只嫩公鸡,打算拿回去烧黄焖鸡吃。 反正她吃不出这些珍馐的好吃之处,还是滚回去自己做些东西喂饱自己吧。 蓝衣青年见苏芙迟迟不回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声道:「苏芙,你就是这样对你的亲妹妹的吗?你妹妹叫你,你也不应一声,你的家教呢?」 第10章 苏芙听到这人指名道姓喊了自己,才反应过来这是原身认识的人,她飞快地从青年的话里面分析出了这白衣女子是自己的妹妹这一信息。 喜欢穿白衣服,装扮素雅,生得天仙之姿,随时随地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这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女主一帮人了,这才是她穿回来的第几天啊? 苏芙把视线转到蓝衣青年的身上,蓝衣青年那冷若冰霜的脸和标志性的金冠蓝衣,让苏芙迅速地猜出了他的身份。 感谢原小说作者详细的外貌描写和笔下人物的特殊标志。 「五弟。」苏芙算是一个会摆架子的,她揣着袖子一步一步走下来,还有几分傲然睥睨的讨打味道,「你见了嫂子不先问好,还在这里质问嫂子,到底是谁没家教啊?」 君凌面色一冷:「你不过是个妾室,也来爷面前称嫂子?」 「夫君后院就我一人,我独掌府中内务大权,全府上下都以我为尊,而且有那位赐的品级,你唤我一声嫂子又怎么了?是不是要你三哥过来,亲自和你说一声,你才会喊我啊?」苏芙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有意在气势上压人一头,便站在原地不动,眼睛微微下压盯着君凌。 君凌一出生就是是渊国的五皇子,除了自己先皇,还从来没有被谁吓到过,可今天他见到苏芙,却有一瞬间的心悸。 「姊姊,我们姐妹难得一见,就不要吵架了。」苏锦微微一笑,又是引得多少男人为之倾倒,「妹妹我看姊姊这身衣服的料子,是前年流行的散花缎子吧?没想到姊姊现在还穿这过时的衣服,莫非是姐夫没有给姊姊买料子的钱吗?或者是姊姊手头现在紧?这样吧,姐妹一场,今天姊姊是在我店里吃了一顿饭,那这账就挂在我身上吧,不用姊姊破费了。」 苏芙知道苏锦是在羞辱她,影射她不受宠爱,生活困顿,连做新衣服的钱都拿不出来,她没想到一件旧衣服都可以推断出她现在日子拮据,苏锦的逻辑实在是感人。 怎么能以衣取人呢?广东那边穿着汗衫吸拉拖鞋的还都是身家上亿的老板呢,人家说什么了吗? 但是免费午餐不吃白不吃,苏芙不是为了争口气可以浪费钱的人,更何况她觉得今天这一餐根本就不值得自己花这么多钱。 苏芙向苏锦点了点头,难得笑了一下,把桌牌向苏锦一递,苏锦下意识就接过去了,等反应过来之后丢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桌牌跟烫手的山芋一样。 「那就多谢了。」苏芙道了谢,转身就走了。 君凌气得脸色青紫:「果然是京都有名的泼妇,真是不知羞耻!有这样的姊姊,真是难为你了,阿锦。」 苏锦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没事,她不禁去看苏芙的背影,秀眉轻轻皱起。 今天她这没脑子的姐姐,怎么格外不同啊? 苏芙来了趟京城最好的酒楼,却是乘兴而往,败兴而归,肚子空空,胃里还泛着酸水,好在是别人请的,心里舒服了不少。 酒楼边有家馄饨铺子,苏芙直接去要了碗馄饨,端上来的时候,苏芙自己放了些辣子,她想要香菜,一问却发现老板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 「学名叫芫荽,就是味道有些冲,配着辣椒却相当好吃的蔬菜,长得跟那个什么……对,」苏芙跟老板比划着,「就跟那苜蓿草差不多,只不过叶子边沿有许多小毛边,你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老板摇着头。 不应该啊,苏芙摸了摸鼻子,按理说在古代,人们就开始吃香菜了,怎么在这里没有啊? 苏芙搅着馄饨,东张西望,看着看着就把目光停在了老板铺面后窗台上的花盆上,她一愣,放下勺子走过去一瞧,这花盆里种的不就是香菜吗? 苏芙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折下一片叶子吹了吹灰,放在嘴里一嚼,的确是自己熟悉的那味道。 苏芙端着花盆递到老板面前:「这不就是香菜吗?您方才诳我呢?」 老板定睛一看,也是一愣:「这不是胡荽吗?贱内养的,说是好看,咱们老百姓养它也是当作花啊草的来养,没人说这可以吃啊?有人也试过,但是味道一点都不好,一大口进去当场就吐了出来。」 「这不是废话嘛,调味的又不是用来饱肚子的,你吃腐乳一次吃半坛子吗?」苏芙摘了一片放进嘴里嚼着,「劳烦您帮忙洗一洗,剁碎了给我,我拌馄饨吃。」 老板觉得这姑娘人长得挺漂亮的,怎么饮食习惯如此古怪,竟然要吃用来看的花草。 无奈苏芙多给了一铜板,老板也就把话压在心里没说出来,这胡荽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既然客人要吃就吃呗。 老板起先以为苏芙是在故意为之,要来他这里找茬砸场子,就在一边观察苏芙,见苏芙真的吃得香,凑到苏芙面前,踌躇了好半天。 第11章 「真好吃啊?」老板将信将疑道。 「好吃啊,你尝尝?」苏芙跳着一边眉毛把手里的勺子往老板手里一递。 老板立马摆手:「不敢不敢,我只是好奇,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胡荽是能吃的。」 苏芙收回勺子,三下五除解决了馄饨,这家铺子的馄饨做得实在,皮薄馅大,馅都是精肉做的,不搁一点儿葱蒜,吃起来格外弹牙爽口,汤虽然不是骨头汤,但也是走过肉的,有那股子肉香味,馄饨端上来的时候,汤里放了紫菜和几粒小虾米,配着辣椒和香菜末格外好吃。 苏芙把饭钱放到桌子上,慢悠悠地起身:「老板你也是实在人,做的馄饨是真的好吃,你若是信我,以后这桌子上搁点胡荽碎给客人加,那是锦上添花,绝对吸引一大批的客人。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我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 「一点儿这胡荽叶子就可以揽客?这位客官你莫不是在给我将笑话?」老板还是有些不信。 苏芙背着手往前走,背着老板挥了挥手:「信不信由你,走了,你家馄饨好吃,我下次还回来。」 苏芙回到马车边后,燕逸一群人已经吃好了,盘子碗都还给了店家,燕逸见苏芙回来,立马拱手行礼。 「去趟菜场,我要买只鸡。」苏芙说着就钻进了马车里。 燕逸没反应过来:「娘娘这是要去花街?」 苏芙一愣,撩开窗户帘子看着燕逸奇怪道:「什么花街?我去花街做什么?」 「娘娘刚才不是说要买鸡吗?」燕逸问道。 苏芙反应过来燕逸是理解错了:「什么鸡不鸡的,我说的是活的鸡!可以吃的!还会咕咕咯咯哒叫的那种!想什么呢你!」 没想到苏芙是真的要去买活鸡,燕逸赔笑:「原来如此,只不过那菜场肮脏,鱼龙混杂的,怕脏了您的衣服。」 苏芙放下帘子,舒舒服服靠在软垫上:「有什么要紧的,这不还有你们吗?」 珍馐楼对街的花楼上,一间雅致的房间里,缭绕着似有似无的轻烟,淡青色的纱帘垂在四处,使得房间里像仙境一般。 一月白色锦衣的俊朗公子收回望向街面的视线,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身边漫不经心喝茶的青衣男子,笑道:「方才那是你逍遥王府的马车。」 青衣男子淡淡应了一声,他微垂着眼睛,淡色的睫毛和蝴蝶的翅膀一样轻柔。 锦衣公子来了兴致,他的胳膊压上罗汉床上的四腿矮桌:「你家侧妃往外跑了,我还看到了苏家二小姐的轿子,老五跟着她,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 「与我何干?」青衣男子都没有抬眼去看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眼睛一瞪:「不是,三郎,那可是你家媳妇儿,你就不帮衬一下?」 「君之明,你今天话格外多。」青衣男子把书一合,他虽不及锦衣公子俊朗,但自有一身温润的气质,是旁人所不能及的,「我怎么帮衬?我来见你都是避着旁人眼线。」 君烨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以前老是喊我世子世子的,你现在一改口叫我的字,我心里就一紧。」 纱帘外出现了个黑色的人影,正是黑鹫:「王爷,探子来报,已然把珍馐楼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属下了,王爷可要听一听?」 君烨被黑鹫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君玥一挥手,黑鹫领命,打开纸卷读了起来:「侧妃在珍馐楼里,点了店中的招牌菜,看起来不合胃口,还分给了叫燕逸的侍卫,之后桌子上的菜都端下去让随行的侍卫吃了。」 君烨微惊:「珍馐楼的菜都吃不惯?这嘴可真够刁的,三郎,你们逍遥王府的伙食是有多好啊?养得都看不上珍馐楼的招牌菜。」 君烨偏头看君玥,发现君玥挑起了一侧的唇角,君玥身子往后一靠,淡然道:「她的手艺的确好,难怪看不上,你继续说。」 黑鹫拿着纸,弯着腰,继续道:「随即侧妃下楼,遇上苏二小姐,苏二小姐与五皇子同行,苏二小姐出言讽刺侧妃衣裳不时兴,还说要替侧妃付饭钱。」 君烨在一边插话:「我离京的时候老五就没有封王,这都五年了,我回来了,他还是个皇子啊?丢不丢人,还有这苏二小姐,我之前只听说过她素来美名在外,人呢是慧中外秀,没想到说话这么刻薄,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君玥瞥了君烨一眼,君烨立马正襟危坐,轻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噤声。 「侧妃怎么做的?」君玥问道。 「侧妃娘娘承了苏二小姐的情,在路边摊上吃了一碗馄饨,还拔了胡荽丢进碗里吃了,随即就走了,看马车的方向,不像是回府,倒像是去菜市场。」黑鹫回答道。 「知道了,以后侧妃那边,不用再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君玥起身,走到窗边架子上的铜盆净手,「人都撤了,随她去。」 第12章 「你不派人保护她?」君烨趴在靠背上,「你就是这样当夫君的?」 「我保护他做什么?」君玥白了君烨一眼,「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如今的京城可不像先皇还在时那般太平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样,你自己死就算了,不要带上我。」 君烨应了一声,随即站起来,看着君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脂粉往脸上抹:「你还要继续装傻?」 「一个傻子总比死人强。」君玥冷声道。 「我爹是秦王,掌管着边疆十万大军,大不了你跟着我回边疆去,反正王府也不差你这几口饭吃,你觉得怎么样?你这天天装傻,我都看得心疼。」君烨拢着袖子走到君玥跟前,看着君玥的大花脸,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君玥嗤笑了一声。 黑鹫一瞬间就消失了,君烨靠着门框,看着君玥从房间里的暗门进去,从二楼的一个房间走了出来,君玥满脸脂粉,笑嘻嘻地拉住一个路过清倌儿的袖子,那清倌儿羞愤得脸都红了,推了君玥一把,君玥摔倒在地,四周一片哄笑。 君烨嘴角往下抽了抽,关上了房门。 苏芙提着新买的活鸡进了府,管家迎上来,堆着满脸的肥肉笑道:「娘娘,您可回来了,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苏芙提着鸡往厨房走,管家跟着苏芙,那鸡突然叫了一声,吓得管家原地一蹦。 管家看苏芙面无波澜,嘴角还有几分笑意,就猜苏芙没有去找君玥:「您怎么还带了只鸡回来?还是活的。」 「哦,你说这只鸡啊,我打算炖了。」苏芙提起鸡,递到管家面前,管家往后退了退,「看看,个头刚好,有活力,从小喂稻米长大的鸡公,用来做炖鸡最好不过,肉结实,嫩。」 「嗨,您想吃什么,叫厨房里做不就得了吗?还需要您亲自买回来?这鸡鸭鱼肉咱们后厨都有,您说一声不就完事儿了?」管家道。 苏芙一笑,摇了摇头:「肉不新鲜,不是先杀的,你们也不会做。」 「府里的都是渊国上好的厨子,不知娘娘是要吃什么菜?连他们也不会做?这不可能吧?」管家只觉得这天天惹事的侧妃今天是又来没事找事了。 「黄焖鸡,」苏芙看了管家一眼,「他们还真不会做。」 苏芙进厨房之前算是雄赳赳气昂昂,心里有底,想要大展宏图,可当把鸡扔井边的时候,人傻了,她会做,但是她不会杀啊。 王府的厨子在一边拎着刀候着,苏芙一指地上的鸡,问厨子道:「怎么样,会杀吗?」 厨子实诚道:「王府送来的都是已经处理好的,我许久都没有亲自动手杀鸡了,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苏芙往后退了一步:「行,那你试试看。」 厨子应了一声,皱着眉头如临大敌逼近被五花大绑的鸡,他解开绑鸡的绳子,正要去捉脖子下刀,没想到那鸡一下子就飞起来老高,直接飞到房顶上面去了。 鸡在房顶上咯咯叫左右跑着,苏芙在底下看得着急,厨子立马道:「娘娘别急,我去搬个梯子来!」 「等你搬来梯子那鸡早就飞跑了,」苏芙一回头对院子外面喊,「燕逸!燕逸你过来帮我捉只鸡!」 「娘娘,燕护卫方才回去了,说家里有事。」一个护卫从外面跑过来,正是跟着苏芙去珍馐楼的侍卫的其中一个。 「你是叫那什么李震是吧?」苏芙指他看房顶上撒欢的鸡,头疼道,「你会轻功吗?爬房顶也行,给我把那鸡弄下来。」 李震面露难色:「属下擅长刀法,这爬房顶和轻功……」 「那没事了。」苏芙一挥手,任由那鸡在房顶上跑来跑去也不是个法子,她心一急,往前飞快踏了几步,整个人居然直接飞了起来,轻飘飘地就落到了房顶上。 「娘娘好身手啊!」李震在底下叫好。 苏芙愣住了,耳边呼呼吹过的凉风在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可她从未习过武,方才这一下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上来。 原身难道还会轻功?可这书里没提啊。 苏芙来不及细想,捉住那只鸡就想下房顶,但是走到房檐边的时候,她俯视着下面,一时不知道怎么下去。 轻功吧,她其实是不会的,刚才那只是意外,如果要她直接跳下去,这么高的距离,她不死也半残。 真是令人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她还没活够呢,不能因为一只鸡就死了啊。 「你在干什么呢!」一个绿油油的身影跑进了院子,那人仰着头望向苏芙,一张大花脸暴露无遗,「你在上面玩吗?珮珮也要玩!」 「我不是在玩,我不小心上来了,现在要下去。」苏芙提着挣扎的鸡无奈道。 第13章 君玥眨巴着眼睛:「那你下来啊。」 「我下不去,太高了,地上没个垫子,我怕摔死。」苏芙叹气道。 君玥往前走了几步,对着苏芙张开双臂,花里胡哨的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那你跳下来,我接住你,我皮可厚实了,你不会有事的!」 苏芙看着君玥满身的金银花纹,只怕自己掉下去的时候光是撞在他那纹饰上都要去一层皮,再者君玥虽然身子高挑,但体格并不壮实,根本就不是能安然无恙接住苏芙的样子。 这都还是在君玥能准确接住苏芙的前提下考虑的。 苏芙根本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到君玥身上,不过看君玥这敞开胸怀的大方样子,多半是真心像让苏芙平安落地,小孩子心性最容易看透,君玥既然愿意接住苏芙,那就说明他已经不怪苏芙之前对他做出的种种了。 这倒是件好事,让苏芙早些知道君玥对自己的态度,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苏芙道了声谢,并未真的往君玥怀里跳,而是在房顶上走了一圈,看到拐到屋顶上的烟囱之后,顺着烟囱看到了露在墙面上爬上来的柴火垛子。 真是一点消防安全意识都没有,苏芙一边腹诽一边解下衣服上的带子把鸡捆好,毫不留情地就往地上一丢,自己扎好袖子,一撩裙摆,深吸一口气踏上了柴火垛子。 柴火堆得结实,一捆一捆拿麻绳扎好了,苏芙踏上去的时候还比较稳,底下人怕苏芙摔着,都跑到她这边来,在柴火垛子外围了一圈,就怕她摔着。 苏芙面上不露山水,心里吓得魂飞魄散,她盯着脚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踏实了,才走下一步,底下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君玥也在底下站着,嘴里加油打气,面上笑着,眼睛里的神色倒叫人捉摸不透。 就在离地还有半丈高的时候,苏芙脚下的柴火突然裂开了,她脚下一空,直直就摔了下来,四周惊呼一片,都上前来要接住苏芙,苏芙的身子却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小弧,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毫发无损。 苏芙的后背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她调整呼吸,平复着心情,君玥跑到苏芙身边,笑着道:「你好厉害,你还会飞啊!」 苏芙笑了笑:「意外罢了,意外罢了。」 苏芙开着玩笑,心中的疑虑不断加深,一个深闺小姐,却有一身好武艺,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了做菜的心思,只说累着了,自己先回房休息,买回来的鸡就捆了放在厨房一角。 兰雪看苏芙进了门,惊讶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这么脏?哎呀,您头发上怎么有木屑?」 苏芙勉强笑了一笑:「方才摔了一跤,如今没事了,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要休息了。」 「今日事出去玩累了吧?娘娘可尽兴?那珍馐楼的菜好吃吗?」兰雪一边帮苏芙解开头发一边笑道。 苏芙的手搭在自己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她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京都的贵女,都是要学武防身的吗?」 「娘娘怎么突然这样问?」兰雪经历了前几日,见苏芙与往常不一样了,开朗的性子显露了出来,「京都的贵女都是被精心养着的娇花,身边都是侍卫保护,哪里会遇到危险啊?如果不是将门虎女,几乎没有习武的,习武会让身材变形,要粗壮一些,手指也会多出茧,这样对相貌有损的事,贵女们一般都不会做的。」 那就是说也有特殊情况了,可她记得苏家可是彻彻底底的文官啊。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就算是看过小说的苏芙,也不知道苏家大小姐居然是会武功的。 苏芙想躺在床上,主要是因为刚刚被吓着了,现在缓过来之后脑袋一阵阵地发晕,腿也是软的,她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喊她,那是个姑娘的声音。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火红的花海中,或者说是在花海之下,一棵一棵的木棉树竖立在她身边,重重叠叠的火红色花朵像是漫天的火烧云一样,厚重地压在她的头上,那些花组成的火焰在枝头上立得顽固却又好像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烧到她身上来了。 苏芙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是个披散着头发,一身红衣的姑娘,姑娘静静地站在花开得正盛的木棉树下,恬静地微笑着看着苏芙。 苏芙往前走了几步,她看清楚了那姑娘的脸,那姑娘的脸和自己如今的脸一模一样。 姑娘的红裙在地上铺散开来,那裙摆似纱非纱,更像是红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的,她衣服上有繁复的金饰,金色的细长流苏没入裙摆的褶皱中,一点踪影也无。 她的衣服和花朵颜色相同,几乎融为一体,连带着她这个人也不怎么真实。 「我是苏芙。」红衣的姑娘笑着,「我就是你身体原来的主人。」 苏芙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她愣了一下:「你是来要回你的身体的吗?刚好,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第14章 她没打算告诉原身之后的剧情,她最多只会提醒一句多加小心。 红衣姑娘笑着看着苏芙,可苏芙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闪着泪光,红衣的姑娘微微歪着头,看了苏芙很久,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那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怎么办?」苏芙这才有些急了,「难道我那个身体会死掉吗?我还有家人和朋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苏芙说话的时候,她头上的花枝也跟着她的怒火上下乱晃,红云像被狂风吹着一样,几片火红色的花瓣飘飘扬扬,落到地上。 「天命如此。」红衣姑娘拢着手,广袖垂地,「我会把自己的记忆给你,希望对你有帮助。」 姑娘话音刚落,一大片不属于苏芙自己的记忆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脑袋,她眼前一片模糊,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看到那红衣姑娘的身影越来越淡,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苏芙急忙伸出手喊道:「等等!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来不及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红衣姑娘静静地看着苏芙,「我只是个人间过客,马上就要走了。」 苏芙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睛,那姑娘消失在了她面前,只留下一句:「多珍惜眼前之人吧。」 苏芙眼前一黑,她大喊一声,猛地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戏台上唱戏一样的大花脸。 君玥眨巴着眼睛:「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如果要珍惜的是这样的眼前人,那还是算了吧。 苏芙面无表情想着。 苏芙躺在床上,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古怪的梦,脑子里乱糟糟的,语气也不怎么好:「王爷来看什么?」 她的视线从君玥的脸上往下移,毫不意外地看到君玥今儿又穿着一身绿油油的女装,那领口是交叉的,开得有些大,露出了里面雪白的里衣,在这个时代是极其不雅的穿法。 「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君玥脸上都是厚厚的脂粉,两坨胭脂盖在他的脸颊上,看起来滑稽得很。 苏芙从床上坐起来,君玥向外面喊了一声,一个侍女端着方形的大托盘进来,暗红色的托盘边沿描着金华,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三卷不同颜色的绸缎。 「马上要入夏了,应该要做夏衣了,」君玥站起来,招呼侍女过来,「宫里送来了布匹,你看看做什么颜色的。」 「王爷怎么想起来给我做衣服了?」苏芙奇怪道。 「你请珮珮吃饭,珮珮就给你做衣服。」君玥哼哼唧唧道,「宫里送来的绸缎又滑又舒服,珮珮好喜欢的,要不是看在你请珮珮吃饭的份上,珮珮才不舍得把这绸缎给你!不过你只许选一个!剩下的我还要做呢。」 苏芙听君玥的自称听得脑袋疼,身材如此高挑的男子用女孩子的自称,怪异得很,的亏是自己忍性好,不然非得笑出来不可。 苏芙一眼就相中了那卷朱红色的绸缎,手伸了一半,正要指那个朱红色底金丝绣着祥云仙鹤的,突然想起自己只是个侧妃,没有资格穿朱红色,另外两个颜色,一个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天青色,这种清纯颜色自己穿了肯定不好看,于是她就指了指那卷浅紫色的绸缎。 君玥是清楚地看到苏芙的手半路改了方向,他垂下眸子,把情绪都藏进了眼底。 「这紫色的我瞧着喜欢,王爷就赏这个与我吧。」苏芙笑着。 君玥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思,随口说了一句:「那就这件吧,过几天会有工匠来量尺寸,等衣服做好了刚好入夏。」 他很是潇洒地向苏芙一挥手:「那珮珮就走了,珮珮要去花园骑小竹马呢!」 他没有给苏芙回答的机会,跟风一样就消失在门口了。 兰雪见人走后,走到苏芙跟前笑道:「奴婢方才看了,那绸缎上的花纹是上好的蜀锦,料子也神奇,在阳光底下一照,走起来那绸缎上跟有水流一样,漂亮又耀眼,名为湖面锦,这种料子夏日穿最好不过,柔软透气,据说每年宫中都得不了几匹,没想到王爷会拿来给您。」 「咱们这王爷心思倒是好的。」兰雪又加了一句。 苏芙挑眉看她:「你懂的多。」 兰雪面上露出羞涩:「入府的时候嬷嬷教的,说是能分辨衣服料子,就能分辨人的地位,不会坏事。」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不错。」苏芙从床上起来,「说起来也巧,我刚被人嘲笑衣服旧了,就有人赶上来送好料子,真是雪中送炭。」 兰雪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侧妃娘娘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怎么话的调调如此奇怪? 苏芙如今已有了原身的记忆,比以往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苏家其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又比如说原身虽然是嫡女,在苏家却是被捧杀得过了头。 第15章 她如今是知道了,苏芙的这一身武艺,都是躲着人偷偷练出来的,每年夏日对外宣称是和嫡母去别院避暑,其实是被嫡母带去见了世外高人,被训练了一夏天的武艺。 嫡母只说是为了自保,可是以苏家的地位,怎么可能连嫡女都保护不好呢? 就算有了原身的记忆,却还是能发现许多不合常理之处。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苏芙再去厨房的时候,鸡已经料理好了,按照她的吩咐,鸡肉被放在一个大碗里,用生姜和酱油米酒腌制着。 苏芙先煮了米饭,抓来一点生粉,扎起袖子洗干净手后开始搅拌鸡肉,等差不多腌制好了,在冷水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涮走渣子后就放进锅里炒糖色,她口味比较重,下手也很,干辣椒放了四五个才停手。 她在现代时是一个人住,喜欢捣鼓菜,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一身好厨艺,她换了把轻一点的刀,飞快地切着青椒,手都快成了残影。 把配菜放进去后,苏芙按照自己的口味放好调料,盖上盖子后,叼着筷子满屋子找冻豆腐,她蹲下来翻柜子的时候,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连冰箱都没有,夏天能翻出点冰块去暑就不错了,哪里会有冻豆腐喔。 可惜了,没有冻豆腐的黄焖鸡是没有灵魂的。 苏芙叼着筷子靠在灶台边,回味着不知何年何月吃过的冻豆腐,她还记得,黄焖鸡里的冻豆腐,只需要轻轻一咬,喷香的汁水带着豆制品的香味就四溢开来,还没嚼两下,那豆腐就在嘴里化开了。 她把自己馋得快哭出来了。 因为没有冻豆腐而热泪盈眶的苏芙把头转向厨房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身绿油油女装的君玥,君玥手上还拿着两个通红的苹果。 大红配大绿,虽丑也喜庆。 苏芙看着喜庆的君玥,明白这人是来蹭饭的了,她把嘴里的筷子拿下来:「来得不巧,还有小半个时辰。」 君玥点了点头,抱着红苹果就进了厨房,他递把其中更大更红的一个递给苏芙,苏芙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放桌子上了。 两个人待在厨房里,什么话都没说,苏芙抱着臂膀发呆,不时去揭开锅盖翻炒一下,免得鸡肉炖糊,君玥就抱着苹果发呆,互不干扰,倒也和谐。 苏芙算着时间,待外面打更的报了时间之后,米饭熟了,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气,苏芙看到君玥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喉头清晰地上下滚了一下。 没想到君玥还是个吃货。 不过他的智商犹如孩童,嘴馋也是正常的。 她熄灭了煮饭的火,盛了一碗饭,君玥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自己也盛了一碗,苏芙拿着抹布去揭开炖鸡的锅盖,热气和香味扑面而来,她用筷子从里面夹出一块鸡肉,看到一边君玥眼巴巴地盯着,心里好笑,把鸡肉递到君玥嘴边。 君玥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对着鸡肉吹气,用嘴唇碰了碰,感到温度适中,才吃下了鸡肉,才嚼了一下,君玥的脸上就笑开了花。 「好吃吗?」苏芙看君玥跟吃到了什么珍馐美味一样,心里直笑。 君玥点了点头,苏芙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要尝鸡肉熟没熟的。 看君玥这样子,应该是熟了吧?可是一个傻子怎么知道东西有没有熟? 苏芙自己尝了一小块,肉很嫩,有点腥味,还没熟透,她没咽下去,把肉吐了出来,君玥问道:「怎么了?」 苏芙没敢告诉他鸡肉没熟透,胡乱编了一个理由骗过去了,她心虚地看了君玥一眼,君玥看起来身体不错,吃了没熟透的鸡肉应该不会拉肚子。 两人吃完饭后,月上中天,君玥很有自觉地洗锅洗碗,君玥的战斗能力很强,大半锅黄焖鸡都是他消灭的。 君玥蹲在井边洗碗,苏芙跟大爷一样坐在台阶上削苹果,君玥收拾好之后,就坐在苏芙身边看她削。 苏芙的手腕很灵巧,削完苹果后,苹果皮都没有断,君玥捡起连在一起的苹果皮,抖了抖,苹果皮跟弹簧一样上下晃动,他觉得很好玩。 苹果很甜,市场上一般买不到这样好的水果,苏芙啃着苹果,君玥学着她的样子削皮,君玥明显是第一次自己削皮,手法相当生涩。 他不会把自己手削到吧?苏芙这样想着,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君玥手一抖,闪着寒光的刀子就割到了自己的手指,血液一瞬间就流了出来。 「珮珮把手弄伤了。」君玥可怜兮兮地望向苏芙,眼睛里眼泪打着转。 自己真是个乌鸦嘴。 苏芙叹了一口气,先是去漱了个口,免得把嘴里的辣味弄到君玥手上,接着她不容置疑地把君玥的手拉过来,直接就把君玥手上的手指放进了自己嘴里消毒。 君玥跟个猫一样,全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他的耳朵瞬间就通红了,从耳朵那里为原点,那红色跟火烧一样立马就蔓延到了全身,他整个人就和煮熟了的虾子一样。 第16章 他条件反射地就想夺回自己的手大喊一声放肆,可他莫名其妙地舍不得抽回自己的手,苏芙的呼吸是那样温暖,嘴唇是那样柔软,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手指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 实在是荒谬!这样孟浪的动作,这样轻浮的举止,这苏家的嫡女就不知羞吗? 君玥差点就暴露了,他的脑袋里跟放鞭炮一样,等鞭炮声停止后,苏芙早就走了。 君玥抬起受伤的手,他的手指被一块雪白的丝帕包扎了起来,那丝帕上绣着木棉花,灿烂又明媚,就和手帕的主人一样。 君玥一个人走回了书房,恭候多时的黑鹫看到君玥来,毕恭毕敬道:「主子今天心情不错?许久没见到主子这样真心的笑了。」 黑鹫话音刚落,君玥脸上一僵,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看错了。」君玥嘴角下压,一个闪身就进了书房。 黑鹫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主子还一脸笑容,现在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入夏后天气越发炎热,王府里已经开始准备冰块,用来消暑,苏芙去要了几块过来,要做刨冰吃。 苏芙穿过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很少出去,多的时候是在王府里窝着,这段时日她和君玥接触得不多,自从上次吃苹果之后,君玥就再也没来厨房找过她。 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子心性,找到了更有趣的乐子。 苏芙打算就这样保持,能亲近一点固然不错,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不好,主要是只要自己不作妖,君玥就没有休她的理由。 她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还是初来乍到,有些事情得她摸清楚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兰雪在苏芙身边打下手,惊喜地看着苏芙拿个小木锤一点一点地敲碎冰块,兰雪先开始也想自己动手 免得累着苏芙,可是以兰雪的手劲,那冰块纹丝不动,她只能在一边切水果了。 在她手里坚如磐石的冰块在苏芙的手里就和豆腐一样,一锤子下去就碎成了渣,苏芙一边敲着冰块,还能分神去指导兰雪切水果,告诉她怎样切才好看。 兰雪削着苹果道:「没想到娘娘还有这样的好手艺,若是王爷吃了娘娘做的东西,定然开心。」 「我做吃的不过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而不是去讨好哪个人。」苏芙把冰块近一步敲小,「你若是叫我去专门为哪个人做饭,我非得隔应死不可。」 兰雪傻乎乎地笑,她按照苏芙的要求把苹果一块一块地切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琉璃碗里,接着开始剥葡萄去籽。 院子外有人通报,是燕逸,他对里面道:「娘娘,苏家二小姐邀您下午去珍馐楼一聚,说有要事相谈,您是去,还是不去?」 苏芙回道:「自然是不去的。」 她不想和女主有过多的接触,现在一心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燕逸又道:「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后十分喜爱苏二小姐,要收她为义女,还说过了秋围就要封她为县主。」 燕逸的意思是在提醒她,如今苏锦今非昔比,得了贵人的赏识,正是风头上,千万不能开罪。 「城中官员庶女被封县主,我还倒是头一次听说。」苏芙的冰块总算是料理好了,她把碎冰放进几乎透明的琉璃碗里,一层碎冰一层果汁堆起来,在碎冰的最上面按花样点缀水果。 没有全部的工具和用料,这比不上现代卖的刨冰,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上好的解暑利器了。 燕逸没有进门,一直在外面说话:「属下还是觉得,娘娘可以去见上一见。」 「县主的话,是几品?」苏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锤子递给兰雪,兰雪去清洗用具。 「按照律法来看,应当是正二品,若是有了封号,位置直逼一品,不过这是爵位而并非官位,不能按照品级来算。」燕逸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若是原主得宠,地位怕是要比不受宠的一品公主都要高上许多?」苏芙拿着小银勺子,开始享受自己的战斗成果。 「正是。」燕逸道。 「可我还是不想去,多谢你提点了。」苏芙靠在藤椅上。 「不敢,属下这就去回答。」燕逸半点停留也无,转身就走了。 兰雪洗干净器具,在裙子上擦着手回来,苏芙递给她汗巾,兰雪忙道谢接过去擦手。 「娘娘,燕侍卫可是咱们王府侍卫里的佼佼者,平日里都不理人的,只跟在王爷身边护着,最近一段时日他倒是天天守在咱们院子外面,这都要成您的贴身侍卫了。」兰雪是打心底里为苏芙高兴,「您身边得力干将越多,就说明您的地位越高,如今您算是在王府里站住脚了。」 「都说的什么话。」苏芙吃了一口刨冰,感觉浑身上下都舒爽了不少,她给兰雪也准备了一小碗,兰雪千恩万谢地站在苏芙身边吃了。 第17章 小圆桌上还放着两碗刨冰,天气炎热,刨冰外层已经有融化了的冰水流淌了下来。 「吃完这碗后,劳烦你把这碗刨冰送到王爷的书房。」苏芙吩咐道,她这冰块要得有些多,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放在这里又浪费。 她院子里的下人只在打扫和烧水的时候才允许进来,其他时候她身边只留着一个兰雪,府里都说兰雪是她的心腹,兰雪也一次次地在苏芙面前大表忠心,只有苏芙自己知道,她无非是嫌吵罢了。 「那剩下这碗呢?」兰雪问道。 「待会儿燕逸回来,就给他吧,这日头这般毒辣,难为他还在院子外面守着了。」苏芙的刨冰还剩小半碗,「我寻思着在院子门口种两棵树,你去和府里管家说一声。」 两人正说话的间隙,燕逸回来了,他敲了敲院子的门,在外面道:「娘娘,二小姐派来的人坚持说下午娘娘一定要到,有很重要的事情,说是下午苏二小姐亲自来接您。」 苏芙眉头一皱,她想起来了,原著里的确有这个情节,这个时候苏锦刚好和假扮成世家子弟潜入渊国的男主吵了架,心里正不舒服,正赶上嫡母要给苏芙送钱,自己不好出面,就派苏锦送给苏芙。 重来一世,苏锦的性子变得讨巧了许多,在嫡母面前进退有度,温柔大方,嫡母本来就是个仁慈之人,虽然偏心自家亲女儿,但是从来不苛刻庶子庶女,嫡母便有意培养苏锦,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放心交给她做。 每次嫡母送钱,都是放在明面上说,苏芙知道了就会出府,可苏锦派人来却说得模棱两可,苏芙和苏锦向来就不对付,肯定不会轻易出去,说苏锦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不过钱肯定是要送到位的,苏锦硬是派人来接苏芙,苏芙认为苏锦是在侮辱她,当即去扇了苏锦一耳光,接着被英雄救美的五皇子扔出了珍馐楼,叫周围的百姓看笑话,苏芙暴跳如雷地回到王府,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君玥,把一肚子气全撒在了君玥头上。 回忆完毕,苏芙把最后一口刨冰吃完,从藤椅上坐起来,道了一句:「知道了。」 说完她叫兰雪把刨冰用冰块镇着,等君玥回来了再送去,自己则端起另外一碗刨冰递给了在外面守着的燕逸。 燕逸这几天吃了不少苏芙做的东西,对苏芙大为改观,苏芙靠在门板上望着院门前蜿蜒的鹅卵石路,眼帘稍稍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雪喊苏芙进去梳妆,新衣裳已经做好了,是那匹浅紫色的湖光锦做的,做成了广袖流仙裙,十分好看,穿在身上好似湖水潋滟。 苏芙头上梳着双刀髻,配着东珠头面,两鬓挂着珍珠流苏的发梳,她胳膊上绕着藕荷色的披帛,配着流仙裙,整个人明媚得耀眼。 「娘娘真好看,这火红的口脂也只有娘娘最适合了。」兰雪奉承道。 镜子里面的苏芙笑了一笑,稍稍偏头,发梳上的珍珠流苏跟小瀑布一样在脸上晃晃悠悠,显得贵气逼人。 窗外是茂密的芭蕉叶,挡住了外面灿烂的阳光,有些漏网之鱼从芭蕉叶的缝隙和窗子上的雕花间隙中溜出来,倾泻在梳妆台上,那斑驳的光斑影影绰绰,照得镜子里的人神秘又陌生。 你是谁?苏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 苏锦的人在临近晚膳的时候到了,君玥不知道是去哪里玩了,还没有回来,苏芙担心刨冰融化,隔一段时间就叫兰雪去看一看,临走时叮嘱,若是一个时辰后君玥还没有回来,那刨冰就兰雪自己吃或者分给别人。 「我不是舍不得给你吃。」苏芙扶着发髻中的簪子,「冰性寒,吃多了对女子身体不好。」 「奴婢自然是知道娘娘是为我好。」兰雪对苏芙微微欠身。 苏锦的车子就在外面,燕逸送苏芙去珍馐楼,早有迎接的在底下等着,是两个青衣小娘子,都生得水灵清纯,皮肤嫩得跟能掐出水似的。 珍馐楼三楼只有五个包厢,以梅兰竹菊松为名,每个包厢的风格都不一样,两个青衣小娘子带着苏芙进了最大的松房,燕逸正要跟着进去,被一个小娘子拦了下来。 「大人留步,主子说了,只让侧妃娘娘一人进去。」小娘子软着声音道。 苏锦这是故意要惹苏芙生气。 若是原身,现在只怕是已经怒了,早就冲进去掀桌子了。 苏芙瞥了燕逸一眼:「你就留在外面守着吧,放心,这里是我妹妹的酒楼,她这人谨慎,我们向来关系好,不会有危险的。」 她把声音放大了些,保证里面的人听得到。 苏锦坐在里面,心里一沉,这话里话外就是在说,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是她苏锦看管不力,或者是有意对苏芙出手。 嫡姐在妹妹的酒楼里遇害,妹妹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这苏芙分明就是在说给苏锦自己听! 第18章 苏锦咬牙切齿,面上滴水不漏,今日说是家宴,她拒绝了五皇子的陪同,要不然定要让这苏芙好看。 门外苏芙继续道:「不过妹妹是真的到了吗?她向来懂礼数,不然不可能自己坐在房间里,我来了都不过来迎接。」 有意给苏芙来个下马威的苏锦抿着嘴站起来,不情不愿地走到房门前,脸上挂了个温婉的笑容,打开了房门。 「方才小憩了一会儿,不知道阿姊来了,是阿锦的错。」苏锦一袭白裙,清新脱俗,头上只戴了一根翠玉步摇,和衣着华丽的苏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穿金戴银的,还真是俗气。苏锦在心里撇了撇嘴。 嘴上取胜又怎么样?苏芙嫁给一个痴傻王爷做侧妃,人生早就废了,现在嘴皮子越是厉害,苏锦越是觉得苏芙这个人悲哀。 终究是她苏锦把苏芙踩在脚下的。 「妹妹来了。」苏芙笑着看着开门的苏锦,她一眼就看出来苏锦的不满。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阿姊用膳了。」苏锦笑道,她一笑便是绝代风华,晃了燕逸的眼,好在她不是在大厅,不然这一笑非激得所有人为她打起来。 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桌上的菜肴都是珍馐楼里的招牌菜,道道都是十两银子往上走,这一桌酒席置办下来,少说都要一百多两银子,这苏锦的派头算是做足了。 「阿姊平日里应当是吃不到这样的菜的,今儿妹妹请客,阿姊只管吃尽兴。」苏锦话里话外都在嘲讽苏芙。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苏芙拿一边的帕子净手,夹了一块做成莲花的酥饼,「这莲花酥的确好吃。」 「江南来的师傅,就是整个京都都少有能做出这般正宗的莲花酥。」苏锦弯着眼睛,压低了眉毛笑着,她知道自己怎么笑起来好看。 这个时代没有白砂糖,糖的味道不仅淡而且杂,不过外面油炸出来的酥皮倒是酥脆得很,滋味上没什么层次。 苏芙记得以前有个问题很火,说是叫你穿越成古代贵族,你干不干,底下有学历史的回复,现代人的生活太丰富多彩了,光是从吃这一方面来讲,古代的贵族还不如现代的平民,古代的食物多是蒸煮,在铁锅没有发明出来的年代里,干煸和煎炒都是笑话,油炸就更没有可能了,毕竟不是谁都用得起油,调料和蔬菜也少了很多,一些在现代平常至极的东西,在古代简直是闻所未闻。 苏芙吃完莲花酥,喝了一口清茶,就不打算再吃了,她小心翼翼地擦嘴,这期间苏锦一直看着她。 苏芙面色平淡,嘴角还带着浅笑,看得苏锦心里疑惑丛生,她这位嫡姐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今日苏芙为何这般淡定? 「你喊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苏芙不想和苏锦有过多的交流,以免苏锦找别的话拖延时间,干脆挑明道,「莫非是母亲有东西给我?」 苏锦还没有和苏芙撕破脸,作出一副和蔼温顺的样子:「母亲怕阿姊在王府过得不好,差钱用,就差妹妹来给阿姊送零花钱。」 侧妃要从娘家拿钱,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王府苛刻,二是侧妃奢靡,无论是哪种可能传出去,都是在打皇族的脸,更显得苏芙品行不端。 苏锦也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书里进一步抹黑了苏芙的名声。 「劳烦你回去转告母亲一声,我在王府过得很好,就不用再送钱来了。」这茶是上好的竹叶青,味道清淡回味无穷,香气扑鼻唇齿留香,苏芙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她本不喜欢饮茶,都多喝了好几口。 这一切到了苏锦的眼里,就是强撑着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若是没事,我先行一步,府中还有事,我们姊妹以后再聊。」苏芙不愿久留,起身道别,苏锦跟着起身,说什么也要送上一程。 「只不过这银子是母亲千叮万嘱叫妹妹送到阿姊手上的,若是妹妹没送到,回去要挨骂的还请阿姊怜惜。」苏锦哀哀戚戚道。 苏芙懒得看苏锦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当是阿姊送你的零花。」 「阿姊说笑了,妹妹一个月挣的钱比这零花多上不少,怎么会要阿姊的零花?」苏锦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出来,「阿姊在王府里,日子过得不好,就来和妹妹说,妹妹一定接济一下。」 「王爷毕竟是痴傻之人,不能算阿姊的良人,妹妹看着,心也是痛的。」苏锦拿帕子蘸了蘸眼睛。 按照剧情的话,苏锦好像是因为男主身边有不少的红颜知己,而和男主闹了脾气。 苏芙毫不留情道:「我觉得挺好的,王爷痴傻,去了花楼也不会做什么,从未在外留宿,也没有带什么女人回府,王府中只有我一个女主人,我满意得很。」 苏锦一愣,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见到的事,她巴巴地去找那人,却看到那人身边坐着两个柔若无骨的女子,千娇百媚地与那人说着笑话,看起来融洽得很。 第19章 什么靖王世子,满嘴的甜言蜜语,也不过是哄哄她罢了,当不了真,在她面前山盟海誓,一转眼就去和别的姑娘花前月下,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好在自己也不怎么喜欢他,大不了换一个人罢了。豆.豆.网。 苏锦面上有些不好,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击,干脆闭了嘴。 两人出了门,燕逸立刻站在苏芙的身边,青衣的小娘子则是跟在苏锦的身后。 「娘娘这么快就出来了?」燕逸疑惑道,这珍馐楼的菜千金难求,顶稀罕的物件,可苏芙却跟里面是刀山火海一般,跑得比谁都快。 上次也是,苏芙带着他来珍馐楼,自己没吃几口,菜都分给侍卫了。 「中午吃了点刨冰,肠胃不怎么舒服,就先回去了。」苏芙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给苏锦留几分面子的,总不能直接说不合口味,说出来也叫人笑她矫情。 苏锦在一边作关心道:「阿姊若是避暑,珍馐楼里有冰皮的点心,阿姊派人来说一句,厨房里立刻做了送去王府,以后便不要直接用冰了,传出去还以为我苏家的女儿是这般的没仪度。」 你懂个屁,夏天就是要吃刨冰。脾气暴躁但是一直压抑着的苏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走到一楼,苏芙满身珠翠绫罗便吸引了人的目光,一看就知道是贵族的妇人出了门,紧接着人们的注意力就被她身后的苏锦吸引了,那苏锦生得是天人之姿,一袭白裙罩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正是渊国现下时兴的美人类型。 「你看那白衣的姑娘,当真如仙女般。」 「可不是?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白裙穿得如此好看。」 「这位白衣姑娘我认得,是这珍馐楼的老板娘,大名鼎鼎的苏家二小姐啊!」 「虽说商贾之术不是贵女该沾染的,但珍馐楼是陛下钦点的酒楼,二小姐的商号更是尊太后所赐,和一般的商会可不同!这可是皇商!」 「那华衣的妇人有是谁?我看她眉目和二小姐有些相似,莫非是……」 有人偷笑起来:「那是苏家大小姐,逍遥王的侧妃,就是殿前失仪的那位。」 于是众人都笑起来,大家都像通了什么暗号一样,刻意压低了笑声,许多人一起笑,那声音再小,也跟油锅炸开了一样,他们笑着,有默契地互相点点头,面上都心照不宣。 也有人极小声道:「可我觉得大小姐要好看一些。」 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笑声淹没了。 一时间,苏芙和苏锦两姐妹高下立分。 燕逸听得心生不忍,轻声对苏芙道:「非议皇族可是重罪,娘娘,要不属下……」 苏芙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燕逸面有不服地退下了。 苏锦心中得意,有意去看苏芙的脸色,见苏芙神色仍是淡淡的,一边走一边笑道:「阿姊,他们不过是谈闲话罢了,阿姊莫要放在心上。」 「我记得,妹妹是快要被封为县主了吧?」苏芙站在门口,等着燕逸赶马车过来,她没打算坐苏锦的马车回去,故来的时候就派人架马车来到外面等着。 「是,多谢尊太后垂青。」苏锦脸上压不住地喜悦。 「可是现在,你还只是苏家的庶女对吧?」苏芙侧过脸,笑着看向苏锦。 苏锦心中一紧,嘴唇抿了一下:「阿姊说这个做什么?」 「官家庶女,见了侧妃,一个礼都不行,这传出去就是我苏家教导不力,」苏芙面上笑着,眼里冷得吓人,她终究不是个善茬,忍了这么久,是时候提醒一下苏锦不要太过头了,「我是你嫡姐,不和你计较,你以后见到了别的皇族,可千万不要这么随意了,知道吗?」 苏锦的面色瞬间就变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该行礼,但是重来一世,自己对着苏芙,这膝盖怎么都弯不下去。 马车来了,苏芙没等苏锦回答,走向了马车,苏锦有意给苏芙下绊子,不露痕迹地踩住苏芙的裙摆,想叫苏芙直接摔下去。 苏芙身形一晃,苏锦在心中暗笑,谁知苏芙一扭身抓住了苏锦的袖子,带着苏锦一起摔向了地面。 燕逸惊呼一声:「娘娘!」 两人从不高的台阶上滚落下来,中间苏芙故意用肘子顶了苏锦一下,到最后是苏芙压在苏锦上面,苏锦被背后的石子硌得脸都扭曲了。 「苏芙!你给我起来!」苏锦几乎是怒吼出声。 苏芙连忙爬起来 ,顺带把苏锦也拉了起来:「多谢妹妹出手救我,不然我定要结结实实摔上一跤。」 苏锦气得慌,可是又不能明说是苏芙扯了她的袖子,不然苏芙定要说是裙摆被人踩了,当时苏芙身后就只有苏锦一个,这简直就是证据确凿。 第20章 苏锦吃了个哑巴亏,半天才缓过来,恢复了温婉的笑容:「那是应该的,阿姊不用谢。」 苏芙上了马车,就算有苏锦当肉垫,这一跤也摔得不轻,她现在腰都是酸的,果真是古早玛丽苏女主,手段都跟小学生打架一样,一起冲突就跟中了降智效果似的。 不过当反派打嘴炮的感觉真不错。 但女主就是女主,以后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放肆了。 苏锦回国公府时,王夫人正从大堂走出来,身边带着十来个侍女侍卫,很是威风。 苏锦向王夫人行了一个礼,嘴里道:「母亲,阿锦回来了。」 王夫人已经四十岁了,保养得很好,眼角没有明显的皱纹,长期身居高位,已然有了一身气势,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丝冷漠,举手投足间自带雍容华贵的气质。 「你去见你姊姊了?」王夫人停下步伐。 「阿姊硬是不要那零花钱,说是会坏了她的名声,叫阿锦把它带回来,」苏锦斟酌道,「阿姊说母亲以后不要再送钱给她了,说怕传出去不好听。」 王夫人秀眉一皱:「当真如此?」 苏锦弯下腰毕恭毕敬道:「当真。」 苏锦行礼的样子很是僵硬,她向来是京都贵女典范,今日失仪,就是因为方才苏芙暗中的那一肘子,这一击杀伤力不小,她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现在腰间一扭还是痛。 总有一天她非要杀了苏芙不可! 王夫人还是不信的,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当母亲的最懂不过,苏芙在闺中就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都是被苏父宠坏了,如今到了逍遥王府里,又只是个侧妃,月俸肯定是不够用的,她带去的嫁妆虽然丰厚,但多是不可轻易换钱的铺子地契和珠宝首饰,若没有王夫人每月送去零花,苏芙不就受委屈了吗? 「改日待我得闲,我再去问问吧。」王夫人虽然是软着声音,但话语里那天生的冰冷是改不掉的,「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此番辛苦你了。」 苏锦拜了一拜,转身告退,顺着九曲桥往后院走去,已然入夏,湖中开了不少粉嫩的芙蕖,蜻蜓立在荷叶上面,扇动着晶莹剔透的翅膀,她走在接天映日的芙蕖里,像是花丛中的仙子一般。 「夫人。」王夫人的贴身婢女秋玉轻声道,「大小姐以往都是催着送零花的,怎么今儿改了性子?莫非是二小姐根本就没有把话带到,那笔钱她自己独吞了?」 「莫要胡说,锦姐儿这一年来从商,哪个月赚的钱不比这笔钱翻上十番?她看不上。」王夫人染着寇丹的指甲拂过景泰蓝的护甲,眉目微沉,「芙姐儿说的也对,她既然嫁进了王府,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从娘家拿钱,以前我心疼她,也没有多管,现在她自己意识到了,我也干脆别给了,免得两人都沾一身腥。」 「若是大小姐手中银钱不够……」秋玉皱着眉头。 苏芙在闺中时那个奢靡无度的性子,早就传遍了京都,更别说他们这些国公府里做下人的了。 「银钱不够她自己回来要的,到时候再说吧。」王夫人是个寡淡的性子,平生最怕麻烦,有时候自家亲女儿遇到什么事了,她都懒得管。 「夫人!老爷回府了!」有人从九曲桥那头走过来,老远就开始喊着。 王夫人的面色更冷了,跟听到了什么祸事一般,她转着手上的青玉戒指,矜贵地一点头,带着人往府门走去。 夏苗之日临近,京中子弟都跃跃欲试,听说今年夏苗的位置改去了东北边的上京围场,那里有一大片皇家林场,其中各类禽鸟都有,北国风光尽收眼底。 此次围猎,一是避暑,二是威慑南景。 渊国又被称为北渊,与景国各占天启北边与南边,呈相对之势,即使是在如今的和平年代,也一直都在暗中相互攀比。 其实这个时节去上京围场,也不能避暑,无非就是去郊游一番,外面没有房子,都住的帐篷,条件那叫一个艰苦,苏芙根本就不打算跟着去。 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着扇,理着原著的剧情,这次夏苗女主好像也跟着去了,因为是太后义女,所以破例一次,在围场里,女主又是大放异彩,还救下了一位痴傻王爷。 等等,苏芙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她立马从藤椅上弹了起来。 这不就是女主和君玥的初遇吗?君玥就是在这次夏苗对女主一见倾心爱而不得最后休了侧妃为女主挡剑了的啊! 那什么一袭白衣的少女骑马在草原上奔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身子娇小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气势,拉起被欺负的君玥,对着五皇子放狠话,成了君玥心中的仙女姐姐。 苏芙甚至还记得原著里君玥死的时候,那段剧情的描写。 「君玥腹部中剑,血液止不住地流,清俊的面容上尽是痛苦之色,那浅色的嘴唇上流出了鲜血,苏锦大喊一声,冲过去抱住往后摔倒的君玥,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 第21章 「仙女姊姊,我好疼啊……」君玥有气无力道。 「你为何不躲?那一剑刺得明明是我!」苏锦不忍心看到这纯洁如孩童的青年在自己怀里气若游丝,她的声音凄厉而悲伤。 「阿娘和珮珮说过,一定要保护好喜欢的人,为了喜欢的人就算去死也在所不惜。」君玥直直看向苏锦,「仙女姊姊,只有你一个对珮珮好,我真的很……」 苏锦俯下身子,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君玥接下来的话,她哽咽地望向君玥的脸,君玥早已闭上了眼睛。」 苏芙一边回忆一边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绝对要阻止君玥和苏锦的相见,只要这两人一见面那就是天雷勾地火,她苏芙被休弃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她没想和傻子王爷过一辈子,但至少现在她不能被休弃! 苏芙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兰雪提了一篮子冰回来,满头大汗,笑着招呼道:「娘娘!奴婢去取了冰,今儿管家爽快得很,还说若是不够,只管去要,要多少给多少。」 苏芙停下脚步,看向兰雪:「你知道王爷在哪吗?」 「王爷今日没有出府,应该是在书房捣鼓他那些小玩意儿吧,您问这个做什么?」兰雪小脸一红,「莫非,莫非娘娘您是开窍了?虽然咱们王爷痴傻,但生个小王爷也是极好的,若是有了子嗣,您以后也算是皇族排得上名号的人物了。」 「你个小脑瓜子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苏芙一个爆栗敲在兰雪额头上,「我有事找王爷,你在这里等我。」 兰雪捂着脑门乐呵呵笑着:「那您晚上回来用膳不?还回来就寝不?」 苏芙回身摇摇一指兰雪,瞪着眼睛挑着眉毛,威胁意味十足,兰雪吐了吐舌头,提着篮子躲到了房间里面去。 书房内摆着两个冰盆,把室内的暑气驱除得一干二净,君玥穿着雪白的里衣,外面罩着轻薄的天水碧色的广袖外衫,背后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之前您说边疆之事,已有了消息。」黑鹫在书房外,隔着窗子道,「匈奴十八营连夜南下,在边关的时候分散开来,然后就不知道去向了,我们这边的探子说十八营的人也许已经进入了渊国境内,就在边城活动。」 君玥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赤裸的脚踩在白狐狸毛的垫子中,他生得白皙,脚更是如白玉般,没如狐狸毛中就不见了踪迹。 他淡淡应了一声:「太后那边呢?」 「没有反应,前几天刚处罚了后宫的一个妃子,说是那妃子给幼帝下了药,想要爬床。」黑鹫如实答道。 君玥嗤笑一声:「三年了,她每天不是在铲除异己,就是在玩弄权术,实事没做出来,人倒是死了不少。」 黑鹫闭了闭眼睛,太后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本就没有理政才德,强扭的瓜不甜。 「殿下,黑鹫大人,侧妃往这边过来了。」一个暗卫出现在窗外。 「她来做什么?」君玥奇怪道。 「殿下,属下唤人去拦她?」黑鹫请示道。 书房内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君玥道:「不用,让她过来。」 说着,君玥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把纱衣一脱,白色的里衣揉得皱巴巴的,他随意拨弄两下头发,刚才那谪仙般的出尘气息荡然无存。 苏芙走到书房门口,这一路上都没有人来拦她,燕逸把她送到了书房外的长廊上就退下了。 书房门口种着两棵白玉兰,这两棵树生了有些时候,枝繁叶茂,树冠如华盖一般,遮住了刺眼的白光,雪白的花朵纤细地立在枝头上,明明是纯净的白色,却要比灿烂的火红还要闪耀。 耳边是鸟雀和知了的叫声,正是午后,听着这鸟叫蝉鸣,倦怠的感觉一下子就席卷了人的身体。 苏芙从玉兰花下走过,有阳光在她浅紫色的裙子上流过,书房外没人,她站在门外,唤了一声:「王爷,您在吗?」 「你是谁?」房间里传来君玥的声音。 君玥戴着狐狸面具,坐在窗户边,等着苏芙进来。 「妾身苏芙。」苏芙道,「我听闻夏苗将近,京都热得难受,想请王爷这次夏苗带上我,不知道王爷可否愿意?」 她要跟着去夏苗?君玥轻轻皱了皱眉头,苏芙不是一向嫌弃围猎又脏又累,根本不想去吗?以前苏芙是国公府嫡女的时候,有资格跟着去林场,她从来都没有去过。 君玥不知道苏芙在卖什么关子,苏芙以为君玥不同意,继续道:「若是我去了,我可以烤兔子给王爷吃,还有些稀奇的水果,做成冰碗也是很爽口的。」 君玥一听有好吃的,心神一动,正要开口,却猛地止住了话头,咳嗽了两声,待心情平复后,淡声道:「你想去就去吧。」 第22章 「那就多谢王爷了。」苏芙的嗓音里带着笑意。 君玥等着苏芙接下来的话,许久没去看苏芙,他也想多和苏芙说几句话,待会儿苏芙若是进来,他还准备给苏芙看一看他新得的一个西洋钟,这段时日苏芙总是往他这里送解暑的点心,他觉得摆一个心灵手巧但是脾气暴躁的花瓶在王府里也是不错的。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苏芙说话,君玥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外一看,外面的走廊上落着几片玉兰花瓣,空气里弥漫着冷冷的花香,之前站里在走廊上的姑娘早就离开了。 苏芙根本就没有打算进书房。 君玥合上窗户,突然觉得心情不怎么好。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零星的帐篷,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零星的帐篷变成了许多帐篷,一眼望去跟游牧民族的村落一样。 苏芙坐在山坡上,手里玩着刚摘下来的野花,兰雪第一次出远门,很是兴奋,跪坐在苏芙身后编花环,说什么都要苏芙戴上。 苏芙原本是在发呆,被兰雪这样一闹,不得不戴上了花环,兰雪选的花都很艳丽,很配苏芙今天的红棕色骑装。 兰雪看着自己的作品,怎样看都看不厌,她觉得苏芙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听说今日二小姐也来了,是太后亲自下令带她来的,二小姐也穿了骑装,纯白色的,都说二小姐像仙女一样,可是奴婢觉得,还是娘娘您更好看一些。」 「你不要拍我马屁了,没糖吃的。」苏芙笑了一笑,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花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走了,差不多开饭了。」 兰雪把地上的毯子卷起来,抱着毯子笑嘻嘻地跟在苏芙身后,她们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都跟没看到她们似的,连目光都不往她们身上放。 痴傻王爷的无德妾室,虽然挂了个皇室的身份,但是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三品官家的嫡小姐,听说这位侧妃脾气不好,天天在王府里打骂下人,甚至还家暴王爷,就更没有人想和苏芙扯上关系了。 苏芙的帐篷紧挨着君玥的,在帐篷堆的最外围,从位置上来看就知道他们是此行的边沿人物,原本上面安排是说两人住一间,苏芙当即拿出了自己带的帐篷,表示谢谢组织的关心,她自给自足。 苏芙坐在榻上,看着兰雪忙前忙后,苏芙本来就是个有些懒散的人,虽然她不是好逸恶劳之人,但有人帮她收拾整理,何乐而不为呢? 「分下来的菜端过来了,您现在用些吗?」兰雪把食盒里的菜端上桌子,每拿一碟就报一个菜名,「蒸蛋,半只焖鸡,清炒白菜,酸菜,米饭。」 苏芙伸长脖子望了望,看了一下菜品的成色,没什么胃口,就是担心夏苗的菜不好吃,她今儿出门时早饭多吃了半碗,在马车上又吃了零嘴,现在她一点都不饿。 「你吃吧,我不饿的。」苏芙随意抽出一本话本,躺在床上翻开起来。 这不是苏芙第一次叫兰雪吃自己的菜了,兰雪还在长身体,容易饿,一听苏芙的话之后,就乐呵呵地坐下来吃饭。 「您要留多少?奴婢先分出来。」兰雪在吃之前请示苏芙道。 苏芙努力辨认着书上的字:「你都吃掉吧,吃不完的送回去,我带了点心,不会饿的。」 兰雪这才开始大快朵颐。 苏芙看的这个话本是时下流行的言情话本,才子佳人的戏码,用的话语比较通俗易懂,就连苏芙这个半文盲,都能看出个大概来。 这边帐篷里一派祥和,坐落在帐篷堆中央位置的五皇子的帐篷里,气氛截然不同。 五皇子君凌刚从苏锦那里吃瘪了回来,他不敢把气当着苏锦的面发出来,只能回了自己的帐篷后,打骂下人解气。 君凌扬着鞭子重重地打在伏趴在地的仆人背上,那仆人背上的衣服立马就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刺眼的鞭痕立马露了出来。 仆人吃痛,不敢吱声,怕君凌更加生气后打得更狠,这鞭子上带着铁的倒刺,两鞭子过后,仆人的背上出现了细小的伤口,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染红的衣服,还没有等血液停止浸染,君凌立马又是一鞭,随即鞭子如同狂风暴雨般劈头盖脸地朝仆人抽去。 仆人呜咽着求饶:「殿下!殿下!求您饶了奴婢吧!殿下!」 君凌充耳不闻,手里的鞭子抽打地越发快速,眨眼间那仆人背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布片,衣服一条一条地耷拉下来,背上鞭痕交错。 在布条遮掩之下,鲜血蛇爬般弯弯曲曲地淌了下来,仆人的身下积了一滩血泊,君凌又是一鞭子,那仆人惨叫一声,直直昏死了过去,不再动弹。 君凌厌恶地一挥手,立马有侍卫上前来把挨打的仆人抬出去,两个侍女提着水桶进来,清洗被染红的地毯,脸上一片淡然,早已见怪不怪。 第23章 谁挨打都无所谓,只要不打到自己头上就行。 六皇子君逸从门外走进来,一掀开帘子,就看到地上忙着擦洗的两个侍女,随即他望向君凌,笑道:「五哥,谁惹你生气了?」 看到亲弟弟来,君凌面上柔和了许多,但眉间还是留着几分怒气,他摆摆手:「还不是苏二小姐身边的那个靖王世子!苏二小姐是个矜持的人,他就利用这一点,天天拦着我,我和苏二小姐说话的时候,他就千方百计地打扰!这下好了,苏二小姐也不和我说话了。」 「今日休整,明日围猎正式开始,五哥你今日就穿上了软甲,莫不是打算先去探查一番?」六皇子君逸是所有皇子中生得最秀气的一个,他先天体虚,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他身子羸弱,说话时总是细声细气的,连带着与他说话的人也不知不觉放轻声音。 君凌皱眉,把带血的鞭子往擦洗地毯的侍女面前一扔,侍女磕了一个头,把鞭子带出去清洗。 「原本我打算带苏二小姐去后山游玩,半路杀出个靖王世子,苏二小姐便拒绝了我。」君凌坐下来,倒了一杯茶。 君逸笑着跟着走过去,在君凌身边坐下:「苏二小姐真是得不偿失,五哥你是先皇之子,日后是要封王爷的,他季乐晟不过是个异性王爷的世子,怎么能跟你比?都说季乐晟是天之骄子,浊世公子,依我看,这都是那群没见识之人的肤浅之词明明五哥你比季乐晟好上许多,他们是瞎了眼。」 君凌被奉承得全身舒坦,嘴上还谦虚道:「季乐晟是李相的学生,也不要太贬低他了。我只是不忍心让苏二小姐就这样被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骗了而已。」 「五哥,你若是心情还是不好,我倒是有个法子。」君逸眼珠子一转,明明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神色里却有着成年人的狡诈圆滑,「三哥一个人在后山靶场转悠呢,后山那有片树林,里面的小溪可凉了,就算在这三伏天里,人进去泡一泡,也是要得风寒的。」 君凌立马就笑起来,他来了兴致,走得比谁都快,他大手一挥:「走,哥哥我带你找乐子去!」 君逸笑着,浅色的嘴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哥哥,玩归玩,可不要过分了。」 「你放心好了,泡个溪水而已,死不了人的。」 君凌翻身上马,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侍卫递上崭新的干净马鞭,君凌得意地一挥马鞭,破空声听得人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君凌收起马鞭,俯视着君逸,拍了拍马脖子:「六弟,你的马呢?」 「今日身体不适,就没有骑马。」君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脸上一片羞涩之情,「不过没事的,哥哥你骑马先行,我叫人抬轿子跟着你去,不碍事的。」 君凌爽朗一笑:「六弟啊六弟,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这么短的路,你走几步就到了还要人抬轿子过去吗?」 君逸羞愤道:「哥哥这是什么话!你不也是骑马嘛!」 「这可不一样,我是要先行一步,去把那傻子按在那里,别让他跑了不是?」君凌哈哈大笑,「是在靶场对吧?哥哥我去捉他,你可快点跟上来!」 语毕,不等君逸回答,他一扬马鞭便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君逸的下属走到君逸身边,耳语道:「逍遥王的确还在靶场,您的轿子已经备好了,您现在就出发吗?」 「不急。」君逸冷冷地看着君凌远去的背影,脸上早就没了方才温柔谦和的笑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讽,「过一盏茶的时间再去吧,去早了,我就是同谋了。」 皇帝住的帐篷内,幼帝坐在软榻上,底下太监宫女不断呈上稀奇的玩意儿给幼帝过目。 「陛下,您看,上好的东珠头冠,您看这里,是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据说是西洋那边传过来的,以前是那边某个皇帝的王冠。」太监谄媚地笑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幼帝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宝贝朕没有见过?下一个。」 「您看这个,西洋钟,到了点从这个小窗户里会弹出一个小玩偶,还会跳舞唱歌呢。」太监拿出一个精美的西洋钟,刚好到了整点,小木窗一打开,从里面弹出一个穿着粉红洋装的金发玩偶,打着洋伞,唱着西方流行的歌谣,非常灵巧可爱。 「西洋西洋,都是西洋的玩意儿,难道我大渊就没有稀奇的宝贝了吗?」幼帝不满道。 侍卫长连忙救场道:「陛下,我大渊的宝贝,倒有一物,就是流传下来的龙腾弓,传说弓弦是拿龙筋打造的,足有二石的力道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拉开它。」 「难道我大渊就没有猛士了吗?」幼帝龙颜大怒,「朕可不信,传言下去,把龙腾弓放到靶场正中央,谁能拉开龙腾弓,并射中靶心者,朕赏他黄金百两,美人六位,良田百亩!」 第24章 侍卫得令而下,幼帝从软榻上站起身,烦闷地在帐篷里来回走动,太监迈着小碎步跟在幼帝身后,连声道:「哎哟,我的陛下啊,您可消消气,跟来夏苗的人众多,一定有符合陛下要求的勇士啊!」 苏芙放下话本,帐篷里光线不好,兰雪点上了蜡烛,苏芙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应当是申时了。」兰雪掀开帘子往外面一看,「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您还是待在帐篷里吧,不要晒黑了。」 苏芙思索了一会儿,原著说君玥遇险差不多就是午后,现在这个时辰应当刚好,她也不知道自己去能做什么,但自己是国公府嫡女,五皇子想来不会难为她。 他们欺负君玥都是背着人使阴招,从来不敢当众让他难堪,都是两面派,谁都爱惜自己的羽毛。 也许在五皇子对君玥下手的时候,她去至少可以阻止一下,等女主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苏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到时间了,我得出去一趟。」 「外面日头这般毒辣,您出去要不舒服的。」兰雪担忧道。 苏芙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灌了一袋子水,牵来自己的马翻身而上,骑马的技能早就刻在了身体里,就算苏芙从来没有骑过马,但是原主是个好骑手,连带着苏芙做起来也像模像样。 因为有了原主的记忆,苏芙很快就掌握了骑马的技巧,扬鞭而去,兰雪从帐篷里冲出来,望着苏芙的背影,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麻烦就好。 苏芙一路往后山的靶场赶,远远地她就看到一袭蓝衣的五皇子,君凌衣服外面罩着银色的软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他骑在马上,低下头,跟旁边一个人说着什么。 苏芙一眼就认出来跟五皇子说话的人是君玥,只见君凌手里拿着鞭子,不轻不重地敲打在君玥的肩膀上,面上带着威胁的神色。 「三哥,你看今天天气这么热,我带你去游泳怎么样?」君凌俯下身子,眼神晦暗不明,「就是这林子后面的溪水,山泉水啊!清凉!可舒服了,我不会骗你的。」 君玥拿着一根小木棍在戳虫子洞,好像根本没听到君凌的话,他头也没抬,一点都不给君凌面子。 君凌本来就是个没耐心的,见君玥这装聋作哑的样子,心里没压下去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 「我好声好气的邀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君凌狠戾道,手上的力道加重,一鞭子下去,在君玥肩膀处的衣服上抽出了一道白痕。 君玥瑟缩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脸上厚厚的脂粉都没有掩盖住他恐惧的表情。 君凌这才舒畅了些,他直起身子,扬声道:「你今天是不去也得去,小爷我脾气不好,最讨厌被别人慢待,我可提前说了,我这鞭子是拿上好的寒铁做的性子,外面包的是蛇皮,打起人来可是很疼的。」 君玥把手里的木棍一丢,头低得更低了,他全身上下都颤抖起来,对君凌简直畏如虎狼。 后山的溪水是雪山融化流淌下来的,积着厚重的寒气,平常人往里面落个水都要得风寒,更不要说在里面游泳了,那是要直接归天。 君凌不是自己的对手,可现在他还不能暴露。 君凌烦躁地一把揪住君玥的衣服领子,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三哥你脸上的脂粉这么厚重,怕是闷得慌,我们快去洗一洗,等你适应了水温了我们再去游泳。」 今天君凌是非要把君玥扔进溪水里不可了。 君玥掩盖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攥起拳头,他另外一只手摸向腰间,他腰带里藏着几根银针,只要找准位置,一针下去,马立刻就会发疯,君凌从马上摔下来,不死也得重伤。 君玥正要动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喊声。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了!」 君玥的手一顿,银针不留痕迹地插入了护腕,他寻声望去,一个穿着红棕色骑装的少女骑着枣红色的马,向他们这边走来。 灿烂的阳光从广阔的蓝天上尽数洒下,一切都被染上了金光,那骑着马的姑娘更是被镶上了一圈金边,那姑娘脸上带着笑,明媚又动人,甜得人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君凌的动作也是一顿,他的手一松,君玥趁机挣脱开来。 君凌皱着眉头看过去,认出来者就是苏芙,嘴里嗫嚅道:「这疯婆子怎么来了。」 苏芙一夹马腹,马儿小跑到君凌面前,苏芙拉着缰绳停下马,先是向君凌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君玥。 「王爷,您不是说要去和我逛草原吗?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去找我?我心急,出来找你,原来你是在和五皇弟说话呢。」苏芙这一通话说得滴水不漏,就担心这傻子王爷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出声反驳她,那就完蛋了。 第25章 不过这她也不怕,她看得出来君玥不想跟着君凌走,君玥再怎么傻,应该也知道自己是来帮他的,多少会配合一些。 「媛媛!」君玥高兴地奔过去,跟导弹一样撞进了苏芙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苏芙,苏芙被这一下冲得倒退了好几步。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小字? 苏芙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反手抱住了君玥的背,那双柔软的手刚搭上君玥的背,君玥便微微一抖。 苏芙被撞得眼冒金星,她深呼吸几口气,把怒火压下去,几次呼吸过后,她闻到了从君玥身上传来的香味,这淡淡的香味掩盖在君玥身上浓厚的脂粉味道之下,那是清淡的香火的味道,就像是礼佛时寺庙里烧的香,里面还带着浅浅的白芷的苦香。 这缕若隐若现的清香和君玥这个人十分不搭,根本就不可能是君玥身上该有的味道,苏芙以为自己是闻错了,来不及仔细地去闻,君凌就下马走了过来,苏芙连忙推开了君玥。 「侧妃这是要带五哥去哪里?」君凌一脸不满。 「王爷与我约好了要去骑马,先行一步,失陪了。」苏芙回以礼貌而疏离的笑容。 「那可不行。」君凌想到一出是一出,就算苏芙来了,他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君玥,他心里的火还没有消,必须找个发泄口,「三哥答应了要和我比试射箭。」 苏芙看了一眼君玥,君玥对着君凌做着鬼脸,嘴里布噜布噜吐着口水,她突然很想扶额,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王爷前不久胳膊受了伤,怕是不能比了。」苏芙加了一句,「他比较单纯,不知轻重,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好好修养,扫了五皇弟的性质,实在是抱歉。」 「他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他不来,难不成你来吗?」君凌死咬着不放。 苏芙心一横:「夫妻本是一体,我来!」 原身习武,练得最好的一是开山斧,二就是箭术,跟坦克射手的综合体一样,虽说不是百发百中,但准头可算是渊国数一数二。 若是换君玥来,怕是连怎么拿弓都不知道。 君凌嘲笑道:「你算什么妻子?你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苏芙眉尾一挑,她没想到君凌会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君玥抿起嘴,苏芙之前的确泼辣,甚至还动手打过他,可那是他自己的家事,苏芙从来都没有做过真的背叛他的事,可比苏锦那矫揉造作阴险狡诈的女人好多了。 他回忆起腹部的疼痛,手缓缓地移到了小腹处,面色阴冷了下来,苏芙和君凌都忙着瞪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君玥。 「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莫非是怕了?」苏芙的笑里带着轻蔑,这是君凌最受不了的表情。 君凌就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他冷笑一声,走到离靶子一百米开外的位置,从地上的箭筒里抽出羽箭,搭弓捏弦猛地拉开,羽箭破空而去,金石碰撞般的一声过后,羽箭正中红心。 君凌高傲地一扬下巴,傲气道:「你是个妇人,小爷我不为难你,这把弓是一石半的力,你只要能拉开弓,把箭射中靶子,就算你赢。」 「你赢了,你就可以带他走。」君凌把弓箭往地上随意一扔,抱着双臂不屑地看着苏芙。 军中的标配弓箭是一石,君凌力气比旁人大些,用的一直是一石半的弓箭,寻常女子连一石的弓箭都拉不开,更不要说为君凌量身定做的弓箭了。 他等着苏芙哭着跟他道歉,若是哭得好看,他也许会大发慈悲地放苏芙和君玥走,他也不是残暴之人。 苏芙走过去拿起弓箭,君玥的嘴唇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把视线调转到君凌的身上,目光沉了下来。 他以前只觉得自己这五弟被宠坏了,脾气很是暴躁,只要不坏事,也就随他去,如今他看来,自己这五弟简直是无法无天,兄长的妻子也这般欺负! 二人都觉得苏芙拉不开弓箭,君玥担心苏芙力气用大了伤了筋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叫人送上好的药酒来,君凌是根本就看不起苏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能做什么?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地看着苏芙的时候,只见苏芙搭弓上箭大力一拉,苏芙的胳膊还没有完全伸开,突然,「噔」一身闷响从她手上传了出来。 弓弦,断了。 君凌君玥两人具是一愣,苏芙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保持着挽弓的姿势,汗颜地转过身,把断了弦的弓往君凌面前一递。 「实在是抱歉,这弓被我拉断了,多少钱?我赔你。」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苏芙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君凌面上先是一青,接着变成了白色,他不是没拉断过弓弦,可那都是一石的弓,这一石半的弓整个渊国都没有几个人能拉开,更不要说拉断了。 第26章 可这样一个纤细的女人,看样子似乎是没有用力,这弓弦就轻而易举地被拉断了。 君玥笑出声来,他现在的感想比君凌还要复杂,他意识到以往苏芙打他,都是没用上完全的力,不然苏芙全力的一拳头下来,他可能会当场暴毙。 「应当是这弓用时间久了,弦已经老化了,反正我也要换新的了,你不用赔。」君凌的脸色比灌了一桶子泔水还要难看,「我没多的弓了。」 他自己清楚,这把弓是自己为了夏苗新做的,比以往用的一石半的弓还要结实一些。 苏芙讪讪放下弓,往靶场上一扫,看到靶场正中央摆着一把弓,那弓被放在高台之上,通体镶金般闪闪发光,那弓弦是如血般鲜艳的红色,弓上雕刻着祥云的纹路,弓头是一个龙头张嘴怒吼的造型。 高台下有一个木板,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苏芙这些天自学了不少这个时代的文字,勉强是认了出来。 任君所用。 意思就是可以随便去用对吧? 苏芙把弓拿了下来,这弓有些沉,提在手上很有分量,她试着拉了拉弓弦,这把弓很坚实,她很喜欢。 苏芙退到刚才君凌拉弓时站的位置,君凌下意识退了一步,苏芙搭弓上箭,全神贯注地盯着靶心,箭头对准目标,她拉开弓的时候,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她身体的某个地方传来,汇聚到她的眼睛和胳膊上。 那靶心好像就在她一步的距离,而箭头只有一尺就要扎到靶子。 她松开手,羽箭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呼啸而出,声音宛如尖利的口哨,羽箭一路上卷起无数沙石,地上长得高的几棵野草被羽箭拦腰折断,惊天动地的一声过后,羽箭刺中了靶心,眨眼间整个靶子直接破碎开来,羽箭没入了靶子后的林子里面,不见了踪迹。 接连两声巨响惊得山坡不远处的巡逻侍卫连忙跑上了靶场,他们过来时苏芙已经把弓箭放回了高台,带着君玥骑马跑了。 君凌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只剩下一个杆子的箭靶,侍卫队长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对君凌行礼。 「五殿下,属下听到这边有响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您可有受伤?」侍卫队长问道。 君凌冷着脸翻身上马,他把鞭子扎回腰带,留下一句:「有人拿高台上的弓箭,射碎了靶子。」 说完他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停留,架马匆匆离去。 君逸的轿子这才慢慢地往山坡这边过来,君逸也听到了巨响,心中正着急,接着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他掀开帘子,看到骑马过来的君凌。 「哥!」君逸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凌理都没有理君逸一下,目不斜视地纵马从轿子旁边离去了。 君逸嘴角抽了抽,连声叫下人调转方向,回去拿些小玩意儿送到五皇子君凌的手上。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搞砸了。 苏芙骑马带着君玥在围场东面的山坡上转了一圈,接着就回到了帐篷,君玥坐在苏芙后面,手圈着苏芙的腰,脂粉太厚,看不出脸色。 君玥看着苏芙往帐篷走,胳膊紧了紧:「不是说去打野兔子吃吗?」 「野味不干净,吃了会得病。」苏芙动了动肩膀,她方才射箭力道使大了,现在胳膊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君玥圈着她腰的手越来越紧了。 也许是他怕掉下去吧。苏芙想着。 「可你明明说只要珮珮带你来,你就烤兔子给珮珮吃的!」君玥嘟着嘴道。 「野兔子吃不得,家养的可以吃啊。」苏芙被这猛汉撒娇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要去偷兔子?」君玥眨了眨眼睛。 「什么偷啊,多不好听,读书人做的事能叫偷吗?那叫借。」苏芙在帐篷外停下马,拍了拍君玥的膝盖,「下来,到了。」 君玥支支吾吾道:「太高了,珮珮不敢。」 你上来的时候动作挺麻利的,怎么下去的时候就怂了?暴躁老哥苏芙比君凌的耐心还差,她跟条泥鳅一样,从君玥的怀里滑出来落到地上。 她仰头望着君玥,伸出手:「我扶着你,不会摔的。」 君玥低头看着苏芙,吹了一路风,少女的鼻尖泛着淡红色,眼睛跟星星一样闪亮,少女的眼角跟个小钩子一样向上挑起,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君玥握住苏芙的手,苏芙准备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下来,君玥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我去借兔子了,你先回帐篷去,不要乱跑啊。」说着苏芙就进了自己的帐篷换衣服去了。 君玥站在原地看了苏芙的帐篷一会儿,枣红色的马匹被侍卫牵走了,他回了自己的帐篷,帐篷里亮着昏黄的灯。 第27章 他洗了一把脸,脂粉在水盆里扩散开来,红色白色黑色的色彩污染了清亮的水,水面起伏着,和混浊的深潭一样,不知道底下暗藏着什么。 「主子,属下来了。」黑鹫从帐篷外闪身进来,「您是和侧妃一起回来的?」 君玥等脸上的水滴落得差不多了,擦了擦脸:「她帮我解围。」 「依属下看,这侧妃娘娘与往日不同了许多,突然就改了性子,也是神奇。」黑鹫把擦脸的帕子接过来,和水盆一起递出去,叫人来换新的。 黑鹫看着君玥脱下外袍,君玥坐进软榻,拉下了帷幕,帷幕轻垂,里面的人影绰绰约约看不清楚。 「也许侧妃是个不错的,主子独身多年,有红袖添香在身侧,未尝不是件好事。」黑鹫继续道。 「日后若是暴露了,不杀她。」君玥的声音从帷幕后传来。 黑鹫有些诧异,他这些日子看君玥和苏芙很是亲密,渐渐有了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原以为君玥是有那么几分喜欢苏芙的。 君玥没打算把自己装疯的事情告诉苏芙,只说若是暴露了,不杀苏芙罢了。 他跟了君玥这么些年,知道君玥这话不是开玩笑,是实打实的真情实意。 是自己心急了,君玥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随便与人交心? 也许有过心动,但是那只是一瞬的触动,如泡沫般易碎,等感觉消失了,冰冷的理智一回来,又是那个无情无义而且自私自利的郎君。 君玥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黑鹫是最了解不过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君玥自己觉得舒服就行了,他黑鹫一直都站在君玥身后的。 黑鹫想起那个温柔的女人,身上带着好闻的香气,拉着他的手,轻声道:「小鸟儿,我就要死了,等我死了之后,你就去找玥儿,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心里暗中发誓,一定保君玥一生平安。 苏芙偷了兔子回来,已经是晚膳时间了,苏芙把兔子扔到帐篷口,兰雪从帐篷里出来道:「娘娘,方才有太监送来消息,今儿晚上要开宴会,由陛下主持,您快点进来准备准备吧!」 苏芙一愣:「来之前没听说啊,陛下要开宴会不是向来是三日前提醒吗?」 「临时的宴会,陛下也是刚刚才做决定。」兰雪等苏芙一进门,把人推到屏风后面,翻出命妇的衣饰给苏芙换上,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陛下说要奖励英雄,又说今儿天气好,要一起夜观群星,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芙在屏风后换着衣服:「什么鬼东西?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娘娘,隔墙有耳,莫要非议圣上。」兰雪压低声音道。 苏芙无奈地应了声,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毕竟是宴会,兰雪给她梳的头发比往常繁复华丽了许多。 她今天梳的是十字髻,配着金镶白玉的花簪八树,发髻的正中心是朵金雕的含苞待放的牡丹,栩栩如生,鬓角依旧是两缕金质流苏,随着人的动作发出零碎而好听的声音。 苏芙眉间点着一朵桃花,脖子上的东珠八宝项链一直垂到了小腹,身上衣裙翟八等,行走时衣裙翻滚,容荣华贵。 「娘娘真是少有的美人。」兰雪为苏芙上了朱红的口脂,只在唇珠处一点,再用刷子晕染开来,显得嘴唇小巧玲珑。 苏芙笑了笑,镜子里的她的确好看,气质妩媚动人但又不容侵犯,只不过她现在跟顶着一缸水一样,脖子酸痛,头都抬不起来。 几十斤的金玉这样往脑袋上面堆,不得颈椎病才怪呢。 轿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兰雪把苏芙扶进轿子,君玥也从旁边的帐篷里出来,他穿着朝服,面上依旧涂着看不清五官的脂粉,今日毕竟是要见陛下的,他的妆容淡了些,至少脸上的胭脂不像是猴子屁股那样夸张了。 君玥不说话的时候,人还有几分威仪,能唬人,其实他说话时也能看出气质的不凡,毕竟他只是傻了,智商和孩童无异,又不是脑瘫。 兰雪多看了君玥几眼,君玥察觉到兰雪的目光,偏头看来,兰雪对上君玥的目光,君玥阴冷的目光跟蝎子一样蛰了兰雪一下,兰雪吓得立马低下头。 果然跟那些侍女姐姐说的一样,王爷不仅痴傻,而且有时候看人的眼光相当吓人,就跟疯子一样。 宴会在帐篷外的高台上开,高台周围挂了一圈红灯笼,在黑夜中静静地散发着温暖的光。 底下的乐师吹奏起典雅的宫廷乐章,几个穿着薄纱的美人在莲花台上翩翩起舞,她们酥胸半露,跳舞的时候白花花的皮肤暴露在灯光之下,洁白的皮肤上晕着一层蜂蜜一样的金光。 苏芙坐在位置上吃着瓜子,好笑地看着这些对着主位上的幼帝卖弄风骚的舞女,也不知道这些姑娘是怎么想的,如今幼帝可是有十岁啊,这放在现代可是犯法的啊。 第28章 莫不是个个都要学那高贵妃,比皇帝大了十五岁,还荣宠一生。 苏芙嗑完瓜子又夹了几筷子糖糕,这宫宴的饭食到底是和平日里吃的不同,虽然还是达不到现代的水平,但已经让苏芙吃得相当满意了。 特别是这糖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余味带着花香,若是能在外面裹一层糖霜,那就完美了。 苏芙一边吃一边辨认嘴里的味道,打算靠着味觉就把糖糕的成分找出来,她以前是没这个信心,可自从穿越了之后,她的味觉比常人灵敏了许多,喝口汤都能知道里面加了哪几种佐料。 苏芙看到了女主苏锦,就坐在贵女的宴席里,和她这种命妇隔着距离,苏锦依旧是一袭白裙,裙子上绣着珍珠作为点缀,她绾了个飞仙髻,用白玉簪子简单装饰了一番,很是清丽脱俗。 不远处的男宾们都在暗中打量着苏锦,有几个脸上还带着飞红,其中五皇子表现得最为显眼,他眼中的爱慕之情完全不加以掩盖,就那样大喇喇地看着苏锦。 苏锦的举止仪态挑不出错,一举一动都是典范,这叫那些嫉妒苏锦的贵女无可奈何又满腔怒火。 宫宴不过是走个过场,喝喝酒唱唱赞歌,根本就不是用来饱肚子的,别的宾客只是挑点青菜叶子吃了做做样子,更有女客只端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不醉人的果酒,筷子都没拿起来。 纵观整个宫宴,吃得欢的也只有苏芙和君玥两个人了。 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君凌不屑地咂了一声舌,他们离得不远,苏芙听到声音后立马就看向了君凌,君凌还记得苏芙一弓射碎了靶子,被苏芙看得浑身一抖,莫名地胆寒。 苏芙不明所以地被君凌瞪了一眼,低下头继续吃糖糕,君凌看苏芙收回视线,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身边的君玥大口大口啃着鸡腿,这是逍遥王专供的,别的桌子上都没有,这样的特权显得太后大度,对这个先皇后遗子很仁慈照顾。 苏芙看着君玥吃得油亮亮的嘴巴:「好吃吗?」 君玥鼓着一边的腮帮子停了下来,没料到苏芙会跟他搭话,他知道自己用餐时样子有多不堪,平常人见了都嫌弃得很。 苏芙没觉得他这样吃饭恶心,一不乱吧唧嘴,二不喷口水,看得人还很有食欲的。 君玥停了一会儿,嚼了一下嘴里的肉,尴尬地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不如你做的好吃。」 「我没做过烤鸡腿。」苏芙喜欢听别人夸奖她手艺好,「下次做给你吃哈。」 君玥立马点头,暴躁媳妇儿做的饭菜那是数一数二的好吃,要是装疯卖傻可以骗得苏芙每日投食,他疯一辈子都心甘情愿。 当然这只是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君玥的理智死死摁下去了。 太后年近四十,保养得很好,眼角虽然有细密的皱纹,但给人添上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她衣着华贵,带着凤冠,耳垂上挂着明珠铛,八宝链子将人衬托得更加贵气,不难看出年轻时倾国倾城的美貌。 苏芙不是第一次见到太后,原主的记忆里就有不少有关于太后的,不过记忆都是被加以修饰了的,印象里这位太后是整个大渊最有气质的美妇人,她今儿来的时候还特别观瞧了一番。 还不如她嫡母王夫人生得好看,这太后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居然还是先皇亲口封的「贤后」,老皇帝真是瞎了眼。 宴会上无所事事,耳边只有人小声说话和吹拉弹奏的声音,开宴之前幼帝和太后同来,众人行礼叩拜,由太后主持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众人就各干各的事了。 苏芙百无聊赖地低下头吸了一口粉丝,这粉丝端上来的时候早就凉了,里面一股子猪骚味,这做的是猪肚百合粉丝汤,清热解毒,可惜古代的猪都不阉割,吃起来一股子臭味,苏芙吃得脑瓜疼。 从宴会开始的时候,幼帝就坐在主位上动来动去,很是兴奋,根本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若不是太后一直盯着他给他施压,他早就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就大声宣布了。 待底下歌曲奏了六首,舞女换了两批,太后才总于屈尊纡贵地微微颔首,算是给了幼帝一个信息。 幼帝立马站起身,底下人一见到他这动静,目光都投向了他,君玥是个傻的,专心地啃着鸡腿,看了幼帝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奋斗,而苏芙是还不适应古代的生活,根本没有君臣的观念,她现在还沉浸在猪肉不好吃的悲伤里,看都没看幼帝一眼。 这两人和周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冷冰冰地勾了勾。 「诸位!大渊有猛士出世,此乃幸事一件,故此朕今日在此设宴,以嘉赏那位猛士。」幼帝一挥手,立刻有人带来了龙腾弓和碎掉的靶子,舞姬从莲花台上退下,弓箭和坏了的靶子被摆上了莲花台。 第29章 「这龙腾弓乃太祖所得,以龙筋为弦,足有二石之力,朕在位时,从未有人能将此拉开,朕有意觅得勇士,便把此弓放在后山靶场,等待勇士来临。」幼帝越说越兴奋,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喜怒哀乐都要比成人夸张一些,「没想到苍天佑我大渊,真有一位勇士拉开了这弓箭,还正中靶心一举射碎了靶子!」 苏芙意识到了什么,咽下嘴里的粉丝,听着幼帝的话,再想起兰雪和她说的陛下要嘉奖勇士,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弓不就是她下午和君凌互怼时用的那一把嘛,没想到这漂亮弓箭里面还藏着这么多弯弯道道,就知道天上掉不来馅饼,她说这么好的一把弓怎么不怕别人偷呢,还舍得叫人随便用,原来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这位勇士,朕不知道是谁,」幼帝转向君凌,笑着道,「不过五哥你应该是知晓的,侍卫队长说了,当时你也在场,不知道这位勇士是何人啊?」 君凌面色一沉,他实在是不想说那人就是苏芙,一个被他看不起的女人居然可以拉开二石之弓,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君凌咬牙切齿地沉默了一会儿,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臣没有看清楚,臣也是打马经过的时候,看到靶场上有个人用了这把弓,射碎了靶子,待臣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将弓放回原处,早已不知去向。」 苏芙听到君凌说这种根本不打草稿的谎话,差点笑出声来,她知道君凌不想要她好过,但也不要当着她的面说谎啊。 不过好在苏芙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是她拉开的弓,看这个架势,拉开弓的人少不了被幼帝嘉奖一番,吸引一下众人的目光,引起各种羡慕嫉妒恨,她只想混吃等死当一条咸鱼,一点都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现在是能苟就苟,苟到最后才叫胜利。 于是在君凌心虚地望向苏芙时,看到的是苏芙低下头有滋有味啃着茶叶饼,苏芙吃着吃着哽住了,直接就着果酒壶喝酒。 君凌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幼帝失望道:「那可惜了……不过既然能进入靶场,肯定是此次随行的人,说不定是哪个侍卫,来人啊!去挨个挨个询问,今日下午是谁拉开了这神弓,朕重重有赏!」 苏芙也不担心有人冒领功劳,反正幼帝想找的是能拉开弓的人,到时候叫那人当着大家的面拉弓射箭就知道真伪,若是能做到,她不介意把这功劳送给人家,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若是不能做到,他就要为自己贪功的行为付出代价,那不是苏芙可以改变的。 于是苏芙舒舒服服地吃完自己最后一块糖糕,正琢磨着再要一碟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身边的痴傻王爷扬声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下午拉弓的是我家媛媛,她拉弓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呢!」 淦! 苏芙吃惊地看着自己这位猪队友站了起来,跟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举起手,另外一只手指着苏芙。 幼帝不知道苏芙的小字,愣了一下,太后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她皱着精心描绘的眉毛,冷冷道:「玥儿,你说的人……可是这位苏侧妃?」 君玥点了点头,毫不留情地把油腻腻的手在自己华丽的衣袍擦了擦,弯下腰捏着苏芙的袖子,往上提了提。 众人的目光已经汇聚在她身上了,苏芙只能认命地起身,她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却只能在幼帝和太后的淫威之下,装出高兴又腼腆的样子站起来。 「妾身苏芙,小字媛媛,」苏芙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在心里骂君玥是个猪头,「妾身不才,正是拉开了龙腾弓的人。」 四周一片哗然,苏锦不敢置信地望向苏芙,高高在上的太后皱紧了眉头,有意对苏芙施压:「你可知欺瞒圣上是什么罪名?」 众人只是不信,只当是跟君玥这个傻子待久了,苏芙的脑袋也出了问题,一个这么纤细的女子,怎么可能拉得动二石的弓,还射碎了靶子? 秦王世子君烨有意解围:「苏侧妃是喝多了吗?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下?」 秦王镇守边关,坐拥重兵,虽然关系疏远,但在族谱上算是太后的堂兄,君烨又是秦王独子,向来是被秦王当眼珠子一样看顾的,现下也只有他头铁,敢在太后说话的时候插话。 他这话刚说完,转念一想,君玥不是个愚蠢之人,他既然敢当面说出苏芙是拉开龙腾弓的人,那君玥是肯定有把握的。 自己会不会坏了君玥的计划啊?好不容易聪明一回的君烨焦急地摇着扇子,俊朗的脸上没有那标志性的微笑了。 太后只当君烨是反应过来自己逾越,吓到了,毕竟是堂兄的儿子,太后慈爱道:「烨儿,莫怕,姑母不怪你。」 君烨根本不是为了这个急,他是怕扰乱了好兄弟的计划,他忐忑不安地看向君玥,见人低头专心啃着鸡腿,才放下心来。 第30章 安抚完自己的侄子,太后对苏芙就没有什么好话了,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和冬天里房檐上挂着的冰棱一样:「苏侧妃,不是哀家不信你,是你自己这样子没有说服力,哀家给你一个机会,你去拉开龙腾弓,这样才能服众。」 苏芙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走到莲花台前,提起龙腾弓,幼帝一挥手,侍卫碰着一根羽箭走到苏芙面前,把羽箭递给苏芙。 苏芙拉弓搭箭,幼帝顾不得仪态,伸长脖子去瞧,其他人也没有矜持到哪里去,只不过没有幼帝这么明显罢了,倒是君凌一改常态,专心喝酒吃肉,不过美味佳肴吃到他嘴里有几分滋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苏芙轻而易举地就把弓拉得如同满月般,若不是自己试着拉过龙腾弓,幼帝还真以为这弓是相当轻巧的一类,苏芙一箭射出去,地上铺的毯子都被卷起来,有女宾离得近,轻薄的纱衣被吹得到处翻飞,只能手忙脚乱地按住裙子。 苏芙原本只是随便一射,根本没有指望射中什么东西,她一箭过去外面突然传来夜枭的叫声,接着有侍卫提着一只杂毛夜枭回来,那夜枭脑袋被箭穿了一个窟窿,瞪着眼睛早就断了气,而羽箭是在一个木头桩子上发现的,羽箭深深地嵌入了木桩,侍卫花了好大的气力才拔出来。 这哪里是箭,比巴特雷威力还大啊,她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幼帝呆愣愣地看着苏芙,太后没有发话,四周鸦雀无声,突然,幼帝大笑着拍起了巴掌:「好!好!没想到嫂子是个有能耐的,来人啊,赏!」 君烨趁机夸赞道:「夜枭不详,苏侧妃一箭射死了这不祥之物,是为我大渊辟邪,助长我大渊国威啊!」 幼帝更加开心,他先是叫人抬来了之前许诺下的金子,又叫人拿了良田的地契,还加了一栋庄子,在喊人带美人上来时,声音僵了僵,手也定在了原地。 之前他许诺美人,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能拉开弓箭的都是孔武有力的男子,送美人再合适不过,可苏芙是个女子,还是个成亲了的女子,他再送美人过去,这不是给人添堵嘛。 他只是年纪小,可他不傻啊!他比君玥还要聪明呢! 于是幼帝立马把美人换成了一箱紫绫纱和软烟罗,他年纪小,还没有开后宫,每年进贡的专供女子穿的绫罗绸缎都放在内库积灰,今天有机会,他立马送了出去。 「不过这紫绫纱和软烟罗都在皇宫内库放着,待回京之后,朕再派人送上逍遥王府去。」幼帝诚恳道,「还有这龙腾弓,既然只有你能拉开,也该是你的,朕今儿高兴,一并赏你了!」 底下顿时多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龙腾弓可是太祖留下来的宝贝,如今就这样给了一个侧妃,怎么叫人不嫉妒。 可嫉妒归嫉妒,幼帝说了,只有苏芙能拉开,怪只怪自己的力气比不上一个女人吧。 于是苏芙在众人的心中还多了个怪力的印象。 「谢陛下恩赐!」苏芙照着记忆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退回座位。 苏芙刚回到桌位,君玥就凑开过来,嘴角流油道:「你得了这么多东西,高不高兴?」 苏芙偷摸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不少人都对她投以审视和羡慕的目光,她强压着怒气才没有伸手去掐君玥的脖子,她的手伸过去,借着桌子的遮挡,狠狠地揪着君玥的袖子,死劲地扯着。 君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在被苏芙蹂躏,他只看到苏芙对自己笑了一笑,没什么高兴的情绪外泄,苏芙收手回去吃下人新端上来的糖糕,君玥自讨没趣,也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苏锦隔着莲花台,眼神阴冷地盯着苏芙,她这个嫡姐向来是精通琴棋书画的,从没听说过她会箭术,而且力气居然如此之大,重生以来,这嫡姐一直被她玩弄于手掌之中,可最近她觉得事情有脱离她掌控的兆头了。 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上天既然让她从来一次,肯定是来消除她的不甘,完成她的心愿的,苏芙这个风头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不会有影响的。 而且不管苏芙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比她苏锦厉害,而且苏芙是这痴傻王爷君玥的侧妃,这辈子注定是已经毁掉了的。 正在苏锦思索时,坐在上位的太后突然道:「玥儿,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君玥啃着鸡腿,笑嘻嘻地,好像没听到,还是苏芙戳了戳他的大腿,他才抬起头来,傻乎乎地望着太后。 「玥儿身体很好!吃得好睡得好!肠胃也好,每天早上都按时出恭呢!」君玥手舞足蹈地回答,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言语有多么地不合时宜。 底下立马响起吃吃的笑声,苏锦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看吧,给这样一个傻子当妾室,她苏芙凭什么可以跟她争? 太后优雅地一颔首:「那就好,先帝在时,就一直担忧你,驾崩前叮嘱哀家,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如今你过得舒坦,哀家算是没辜负先帝的嘱托。」 第31章 接着,太后话锋一转:「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哀家特意选了苏大小姐与你为侧妃,待她生下孩子之后,就升为正妃,你看如何?」 君玥自然是笑着的,连声叫好。 太后许是起了兴致,继续道:「那你们两可要加油了,你们都是没城府的耿直之人,没有坏心思,两人性格相同,形式风格也相配,你天真无邪,苏侧妃不拘小节,哀家可是等不及了要看着你们的孩子出生啊,你们的孩子一定和你们一样,是个纯洁质朴的好孩子。」 幼帝早就料到太后会这样说,干脆低头装死。 有的人沉不住气,已经掩着嘴笑了出来,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太后这是在明褒暗贬,说君玥是个痴傻的,苏芙也是个粗俗没规矩的,他们的孩子也从了父母,一窝子傻蛋。 傻子配疯婆子,也算是天生一对。 不过太后毕竟是太后,骂起人来也不能跟乡野村妇一般,她骂人向来是不带脏字,拐着弯损人,这样可比直接骂脏字要优雅得多,也更加伤人。 好在苏国公和王夫人都没来,只来了个苏锦,还是太后带来的,不然两位贵人怕是要气得当场吐血。 太后也只在这两人不在场的时候,才会出声讽刺一下苏芙了。 方才还对苏芙艳羡不已的人都忘了自己心里的拿点嫉妒,早就被太后这番话勾起了那阴暗又顽劣的心思,他们自认为自己四肢健全,头脑聪慧,天生高贵,再看那君玥痴傻的样子,以及在太后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显得粗鄙的苏芙,残忍又和善地笑了起来。 君玥表面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也跟着笑,众人一见他笑,便笑得更欢了。 君烨不忍再看下去,抖开扇子挡住底下群魔乱舞的人,六皇子君逸挑眼看君烨这样子,有心恶心一下君烨,故意端了一杯酒要敬君烨。 君烨不得已端起了酒杯,这样他就不得不放下扇子,底下的人也一览无余,有些人已经开起了君玥的玩笑,非议皇族虽是大罪,但若是太后纵容的,就算是出言侮辱也没人回来找麻烦。 君烨喝了酒,君逸软着嗓子笑道:「世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宴席应当快散了,你先行一步也不算失礼。」 君烨摇了摇头,不留痕迹地离君逸远了一些,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堂弟柔顺的外表之下,掩盖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君逸见君烨避他如洪水猛兽般,也不再刻意去亲近,反正他已经恶心到了君烨,他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君烨心中有气,无处发泄,只能喝着闷酒,他眨了眨眼睛,不敢望向君玥那边,他自己心里难受极了,这些人说的有些玩笑若是换作他肯定是要拍案而起的,不知道君玥现在心里是不是也像他这样难受,或者比他更难受。 调笑苏芙的话也传进了君烨的耳朵里,那词汇隐晦而下流,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君烨下意识地看向苏芙,心疼这个无辜的女人。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被他可怜的女人,毫不在意地招来了侍女,要了第三盘糖糕。 苏芙一抬头就看到君烨对她投来了怜悯的目光,好像在看一朵被风雨摧残的娇花一样,苏芙咽下嘴里的糖糕,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很有礼貌地隔空向君烨敬了一杯酒。 君烨手忙脚乱地回敬,放下杯子的时候,苏芙的第三盘糖糕端上来了,苏芙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抄起筷子进行第三场战役。 宴会尾声,人们的玩笑才渐渐消失了,随着太后与幼帝的退场,在座的宾客也纷纷离席,苏芙等着君玥一起走,君玥啃完最后一点鸡肉,把骨头往桌子上一扔,笑着站起来。 回到帐篷后,君玥直接就想往帐篷里钻,结果被苏芙拉住了袖子。 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不要老是动手动脚的? 君玥心里不耐烦,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 「烤兔子吃吗?」苏芙把两只已经处理好了的兔子举起来给君玥看。 君玥原本是想赶快进帐篷,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和油腻,可当他看到那兔子身上涂满了香料,还有几滴油从上面流下来的时候,顿了顿,同意了。 毕竟苏芙的手艺是真的好,吃个兔子再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两个人走到靶场那里,四周静悄悄的,苏芙指挥着君玥挖坑,接着堆起了柴火,把兔子串在木棍上烤。 君玥蹲在苏芙身边,抱着膝盖看苏芙烤兔子,少女的脸映着火光,轮廓显得很柔和,火光是很温柔的橙色,看得人心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苏芙看着自己手里的兔子,方才宴会上那些人的调笑并非没往她心里去,她其实气得很,有几个笑声最大的她已经默默记下了相貌和名字,琢磨着回京城后买凶揍人。 她脾气很暴躁,但毕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内里气得要死,面上依旧面不改色,就像是往铁桶里扔一串鞭炮,里面炸得漫山遍野开红花,外面却不露痕迹。 第32章 她其实不饿,喊君玥出来烤兔子完全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呼吸新鲜空气,在城市里待久了,她许久都没有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了。 苏芙也想着借机跟君玥搞好关系,希望君玥对她能有所改观,日后若是真的要和离,还请君玥不要太过分,看到她天天投喂的份上,多少给她留点面子。 苏芙没有想去改变命运或者是和女主一争高下的志向,她只想好好活着,日后国公府倒台了,她能从京城抽身出去,带着嫡母有个好去处。 说起来,小皇帝今儿刚赏了她一座庄子和百亩良田,她可以和嫡母一起住在乡下去。 至于兄长,若是愿意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兄长本就是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吃喝玩乐的人,兄长在理财算数方面颇有门道,请他管管账本也是可以的。 苏芙小算盘打得欢,闻到了肉的香味,才把注意力转回了自己烤的兔子上,她把烤好了的兔子递给君玥,也是为了讨好他。 只不过她这讨好做得向来漫不经心,都是想起来就对君玥好一点,没想起来就自己享受,也不知道在君玥那里能讨到几分好。 君玥没想到苏芙会把先烤好的兔子给他,在他印象里,苏芙是个很自私的姑娘,只比他好上那么一点,这半个月来,苏芙虽然对他没有那么恶劣了,但苏芙之前做的种种坏事,都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时半会儿忘不了。 他又想起了他最喜欢的那棵枇杷树,渊国偏北,枇杷成熟要晚些,也更甜些,每到六月份的时候,他就会带人去打枇杷,那枇杷一个个圆滚滚的,黄澄澄的,又好看又好吃。 他记得以前母后宫里也有一棵枇杷树,比自己王府里的还要大些,他吃过那棵枇杷树结下的果子,甜滋滋的,带点酸,个头比婴儿的拳头小不了多少。 后来母后的坤宁宫着火,那棵枇杷树也跟着一起烧了。 自己王府里面的枇杷树,就是被苏芙派人砍的,他那天跑进苏芙的院子里装疯卖傻满地打滚地哭,有几滴眼泪是真心的。 然后苏芙就拿着玉如意把他赶了出去。 想到这里,君玥顿时没了胃口,也有可能是宴会上鸡腿啃多了,整整十个鸡腿,太后怕是打算喂猪呢。 苏芙手里的兔子也烤好了,她宴会上光顾着吃糖糕了,那糖糕是拿米粉做的,一遇到水就化了,吃了不抗饿,每盘糖糕只顾着摆盘精致,都是整整齐齐码着四小块,都做成花的样子,还没有她四分之一的手掌大,她忙活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 苏芙撕下一只兔子腿塞进嘴里,偏头看君玥没有动静,只定定地盯着他手上的兔子看,那兔子早就凉了。 「我帮你热热?」苏芙难得好心问道。 君玥回过神来,把冷了的兔子往嘴里塞:「不用不用,珮珮喜欢吃冷的!」 刚塞进嘴里,君玥的脸就一僵,这兔子怎么这么辣啊!苏芙是把一罐子辣椒全怼进去了吗? 苏芙看到君玥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突然反应过来,这兔子是按照她的口味来腌制的,她腌制的时候把小米椒往死里放,因为她一直觉得烧烤不够辣那就是不尊重为她而死的生命。 「我带了一点果酒,你喝点?」苏芙解下自己腰上的水囊,她离开宴席之前,壶里的果酒还剩下大半,她怕浪费,响应了光盘行动的号召,把果酒装进水囊里带了回来。 君玥也顾不上男女有别间接接吻,对着水囊口就咕咚往下灌,这辣椒上头,一波辣味被压下去之后,还没有缓过劲来,另外一波辣味立马就涌了上来,辣得人脑袋都热了,额头一个劲儿地发疼。 可这辣味跟有魔力似的,不是单纯的辣,是香辣,好吃得让人停不下嘴,吃了还想吃,君玥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再配上果酒,半只兔子吃完后,水囊已经空了。 君玥看苏芙吃得有滋有味,一点都不像他这样狼狈,以为苏芙手里的兔子一定没有自己的辣,一直看着苏芙的兔子,苏芙察觉到君玥直勾勾的目光,撕了一条兔腿给君玥。 君玥接过来咬了一口,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比他手里的辣多了!自己的辣度跟苏芙的一比起来,就是个弟弟! 「我方才又放了些干辣椒粉,你吃起来小心些,别呛到了啊。」难得好心的苏芙提醒道。 已经呛到的君玥回以了一连串猛烈的咳嗽。 兔子不大,苏芙很快就吃完了,她在帕子上擦了擦手,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星空。 星空浩瀚无边,群星闪烁,银河如一条练带般横跨夜空,天上没有月亮,那些星星跟争奇斗艳般,都在比谁的光芒更耀眼。 苏芙坐在天地之间,觉得自己渺小得不如沧海一粟,人总是会在身处静谧的大自然的时候,去思考一些自己平日里不会去想的问题,苏芙也不例外,她适应能力很强,来到这个世界后根本没有水土不服,很快就融入了这个世界,现在她望着天空时,那没有归属感的触手才慢慢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第33章 她为什么回来到这个世界?她原来的身体怎么样了?是死了吗?半夜猝死可不是什么体面的手法,不知道她的父母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会哭吗?也许不会,他们在意喜欢的永远都是弟弟,她死后房产和车子都留给了他们,也许他们会高兴也说不定。 自己的朋友会如何?她记得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刚好是周五的晚上,第二天她打算约朋友去喝咖啡的,她在减肥,好久都没有吃到那家店里的提拉米苏了,那家店的老板还是个帅哥,长得清秀但不阴柔,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又很有礼貌,也很贴心,苏芙只去了两次,那老板就记下了苏芙的喜好,老板是苏芙喜欢的类型。 她失约了,对不起朋友,那个老板她也泡不到了。 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苏芙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主人公,她只是主角走向幸福之路的一个垫脚石,连死亡都注定好了。 记忆里嫡母和兄长都是极为亲近的人,但毕竟不是苏芙真的亲人,苏芙在这个世界上算是无依无靠,心里也没个寄托。 苏芙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天地这么大,她却无处可去。 君玥被辣地咳嗽出声,把苏芙从发呆中拉了出来,君玥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苏芙没有听清楚,但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当人从空虚和失落中走出来的时候,只听到旁人说一句话,不管那人说的是什么,心里也温暖过来了。 就像是从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走出来,走到霓虹闪烁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嬉笑怒骂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可嘴角就是忍不住地弯了起来,为这热热闹闹的生命,为这张袂成阴的人群。 人是群居动物,只要身边有人说话,就不会感到孤独。 苏芙站起身来,感觉人通透了许多,她望着星空,看了一会儿星河灿烂,回到了人间。 「我们回去吧。」苏芙对君玥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既来之则安之,人总是沉浸在过去,不学会往前看,那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君玥回了自己的帐篷,里面早有人恭候多时。 君烨点着烛火,满脸的紧张,君玥一进帐篷就到门口的铜盆里洗手,君烨在原处坐了一会儿,君玥一直晾着他,叫他心里更加惶恐。 「三郎。」君烨起身,「今日晚宴,我那一声没有破坏你的计划吧?」 君玥洗干净了手和脸,眼角还有浅色的胭脂残留着,他微微皱眉:「什么计划?」 「苏侧妃拉开龙腾弓……」君烨小声道。 「我只是实事求是,没有什么计谋。」君玥拿帕子擦手,「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是不是闲得慌?你若是真的闲,快点回你的北疆去,秦王殿下还在那里等着你这儿子回去呢。」 君烨被君玥从小到大被君玥骂习惯了,他没什么不高兴的:「我还不是担心你!你知道我笨,就是搞不来勾心斗角,阿爷也说我,天生就是个直肠子,若是我来京城是坏了你的好事,阿爷肯定揍我,我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我没事,这么多年在京都都这样过来了,你担心什么?」君玥瞥了君烨一眼,「若是我的计划真的就被你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破坏了,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那得多丢脸。」 君烨跟在君玥身后,君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他们两人说话跟蚊子一样,声音能多小就多小。 「那你今日提苏侧妃……我明明见到苏侧妃是不打算担这个名头的。」君烨道。 「有赏赐,难道不拿吗?黄金千两,百亩良田,此生都衣食无忧。」君玥跟看傻子一样看了君烨一眼。 「这东西又不是给你的,你急着替她要做什么?再者,你以往不是不管她的死活吗?如今怎么还替她盘算起来了?」君烨越发不懂君玥的意思了。 「我愿意,你管我?」君玥语气不好起来,他挥了挥手,「打哪来的回哪去,见着你就心烦。」 「你莫不是喜欢她了?」君烨插科打诨道。 君玥直接上脚踢了君烨一下,君玥这一脚没什么力道,跟挠痒一样,君烨知道君玥是有些生气了,收敛了嬉皮笑脸,人也算有了点正形。 「你以后说笑话,过一过脑子吧,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君玥走到软榻前,坐在榻沿上,君烨几步过来,搬来春凳,坐到君玥面前。 「你还别说,若是你真欢喜她,我都以为你是脑子坏掉了。」君烨面上正色,「苏国公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在朝中和太后一党联系颇多,苏芙是他的嫡女,难免不会是派来的眼线。」 「我自己心里有数。」君玥挥了挥手,「我这些天观察她颇多,看不出她有什么坏心思,但越是这样,越可能是藏得深,我自会小心。」 第34章 君烨站起来笑着:「我就知道,你一向是个警觉的。还有,你不是查边关的事嘛,匈奴十八营的确进了大渊的边城,聚剑关的守卫将军,和匈奴那边有勾搭,就是他暗中插手,放了十八营的人进关。我这次来京都,一是奉我阿爷的命来为太后祝寿,二就是我阿爷叫我来和你说一声,边关如今有了内奸,你在这边动下手腕,引起太后警觉。」 君玥眉头微皱:「秦王殿下怎么不自己写信?」 君烨挥了挥手:「不瞒你说,阿爷根本就不相信皇宫里的人,信肯定没送到太后手上,就被人截下来,再者我自己人言轻微,在太后面前说不上话,手里也没证据,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上忙了。」 「我手中消息网的确大,不过这些事我能知道,太后为何不能?」君玥道。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君烨露出牙疼的表情,「尊太后是天底下耳目最闭塞的人,因为皇宫里欺上瞒下的人可不少啊,她那一党,以她兄长为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着拿幼帝做傀儡,自己当那大渊的幕后帝王呢。」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可以走了。」君玥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讲的是志怪鬼神,是民间流传的小儿话本,很适合他一个装疯卖傻的人读。 君烨答应了一声,随即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又退回来道:「说起来,苏家小姐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二石的弓都拉得动,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别被她揍出毛病。」 「君之明!」君玥随手把手上的书对着君烨掷出去,君烨笑了一下,拉起兜帽盖住脸,在侍卫的掩护下走了。 君烨走了没多久,黑鹫进来了,黑鹫行了个礼:「主子,没人看到世子的行踪,他安全回到帐篷了,您故意在边沿扎帐篷,这边没人,传递消息方便了许多,实在是个好法子。」 君玥挥了挥手,黑鹫把地上的话本送到他手上,君玥拿着话本想了一下,对黑鹫道:「你派人进宫,和太后那边的暗线说一声,叫她这些日子私底下在太后耳边说,近日宫中有流言,聚剑关的守卫将军前些日子府中多了许多异域美人,说要选几个送给陛下,可是这些时日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太后知不知道,太后疑心重,肯定会动手去查,到时候就算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守卫将军得了信一时慌乱,多半会露出马脚,太后若还没有老眼昏花,应该是知道将军有问题的。」 「可若是太后那边……只当个笑话呢?」黑鹫看着君玥的脸色。 「饼都挂在她脖子上了,还要我喂着吃吗?」君玥一挥手,「大不了匈奴进关,我借口和胡家联手把太后拉下来,换个人扶持幼帝。」 黑鹫领命而去,君玥手里拿着书卷,看着摇晃不定的烛火。 他母后病倒在床榻上时,桌子上也是点着这样昏暗的烛火,母后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叫他不要去抢那个皇位,千万不能去和太后一脉争斗。 他听母后的话,过了整整八年,可如今大渊上下已是内里腐朽的大树,风一吹就得倒,他身为皇子,也是大渊的子民,真的要看着大渊就这样国破吗? 君玥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坐到椅子上,盯着烛火,陷入了沉思。 苏芙一觉睡得安稳,早上起来时,正是围猎正式开始的时候,她没去凑热闹,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帐篷外面晒太阳,她这个帐篷挨着君玥的,在帐篷群的最边沿,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她乐得清闲,换了个方向,托着下巴对着绿草如茵的山坡发呆。 兰雪从帐篷里出来,端着剥好皮的瓜子仁道:「娘娘,您起身得真好,奴婢剥瓜子给您吃!」 苏芙吃着瓜子仁喝着清茶,望着漫山遍野的青草,心里舒服极了,按照原剧情,接下来就是女主男主大放异彩,女主吃醋男主追,腻腻歪歪的少儿不宜剧情,她这个恶毒女配的戏份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君玥应该也没事,他在帐篷里睡了一天了,他每次围猎都这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怕被人戏弄,书里都说了的。 苏芙今日一天过得舒坦,苏锦可不一样,苏锦气得是面色如铁,无他,还不是因为靖王世子季乐晟,他今天身边总是围着别的贵女,连她都不理了,往日明明是追着她说好话,今日一见到那么多贵女,魂都丢了! 不就是围猎拔了头筹吗?鼻子都翘上天了,可不叫人气愤! 苏锦一抬袖子,看到了手腕上的白玉镂空镯子,真是季乐晟送的,她没来由地一股气冲上心头,把镯子取下来,对着地上狠狠一摔,也不管镯子摔碎了没有,转身就走。 苏锦气呼呼地往山里走,她之前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小潭,潭的周围环绕着竹林,幽静得很,这天气热得人慌,就算是入夜了,热风吹得人也烦躁得很,她想去小潭那泡泡脚,静一静。 她也不怕夜幕降临,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什么危险,这是皇家的林场,都是有人定期巡逻清理野兽的,老虎之类的猛兽在这里连根毛都没有,安全得很。 第35章 就算遇到歹人了她也不怕,她苏锦可是毒仙的关门弟子,歹人若是敢对她不轨,死的可不是她! 苏锦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小潭,她刚要松一口气,潭水那边突然传来了水声,苏锦止住了脚步,心中一紧。 那边有人! 这个时辰了,除了她,还会有谁在这里? 好奇心驱使着苏锦往潭水那边走去,竹林生得密,把小潭遮掩得密不透风,苏锦小心翼翼地拨开竹子,躲到一块石头后面,潭水映入眼帘。 潭水的正中央露着一个人的后背,半截腰身没入了水中,看不清晰,那人的背白皙如雪,湿透了的黑发沾在雪白的背脊上,黑白分明,带着莫名的妖媚。 那人的身量清瘦,身材高挑,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随着动作会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从背影看,那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 苏锦红了脸,想把头收回去,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但是这个男子的背影好像有魔力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男子许是洗好了,往对岸走了几步,藏在水下的身体缓缓露了出来,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那男子的发间流下来,顺着背脊,一直滑到了没入水面的后腰,最后在腰窝消失不见。 在看下去就要长针眼了!非礼勿视啊! 苏锦自制力不差,她捂着嘴转回了大石头后面,面红耳赤,羞涩难耐,她深吸几口气,闭了闭眼睛,脑海里还回放着那男子的背影,她看到那男子的后腰处有一颗红痣,月光明亮,距离不远,她看得清晰。 她喘着气,过了一会儿,再去看时,那男子早就不见了踪迹,潭面并无波澜,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或者是她刚刚看到的,是这山里的精怪。 她方才好像看到男子对岸放着要换的衣裳,是天水碧的纱衣,在树叶的遮挡和月光的照映之下,显得朦朦胧胧,一点都不真切,就想她看到的那男子一样。 回京后,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雨,夏日接近尾声,天气更加炎热,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谚语没有体现,也许是还在夏日的缘故。 苏芙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抠着指甲,特别想吃糖拌番茄和番茄牛腩。 在这个时候,番茄被称为狼桃,几乎都是一些富贵人家作为观赏植物,没有听说过有人用来做菜。 逍遥王府里没有狼桃,据说是君玥觉得不好看,别的大户人家也许有,但苏芙也没有门道。 现在开始种番茄肯定是来不及了,苏芙只能到外面去碰碰运气。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做,她就靠着锻炼和做菜来打发时间,有时候翻到通俗易懂的话本,也消磨一下时间。 苏芙习惯一个人出门,阵仗太大了反而不方便,故此每次她出去,兰雪都要用闪着泪光的眼睛,目送着她离开院子,燕逸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苏芙这是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样,一去不回。 苏芙多次跟他们表示自己很厉害,能胸口碎大石,他们只当苏芙是在宽慰他们,神色更加担心了。 后来苏芙干脆破罐子破摔,装作看不到的样子,简单收拾换身轻便的衣服,长靴里插把匕首,带着银钱和篮子就出门,帷帽也不戴个。 她喜欢逛市场,许多有趣的东西都去瞧一瞧,今日也不例外,可惜天公不作美,她正看上了一根镶珍珠的木头簪子,和店家讨价还价呢,天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人群瞬间跟炸开了锅一样,四散开来,小摊小贩也连忙收拾着东西,苏芙把簪子换了回去,跟着人流跑去躲雨。 她不熟悉这边的路,跑着跑着就进了一条小巷子,小巷里青石板为底铺就的道路,有几根青草从石板缝中冒出头来,苔藓覆盖了墙角,顺着斑驳的墙面往上看去,古朴的瓦檐滴着水。 苏芙跑到不认识的位置,丝毫没有慌张的感觉,她躲在屋檐下,顺着小巷往前走,雨滴从她的肩膀滑落下去,一滴一滴,滴在青石板路上。 雨渐渐小了,天上下的是毛毛细雨,如纱如雾,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淋在人身上很舒服。 她走到一个院子前,院子用矮篱笆围着,她看到院子里种着鲜红的果子,苏芙凑近一看,那居然是正成熟的狼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还种有这样珍贵的西洋来物。 苏芙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钱袋子还在,她打算向院子主人买几个番茄回去,糖腌番茄的美味仿佛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嘴巴和喉咙里。 她顾不得雨,从屋檐下走出来,走到院子前,正要开口唤一唤主人,主屋的门拉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披着天水碧纱衣的男子。 男子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身材高挑清瘦,一袭白袍,外面披的天水碧纱衣像是清晨的山间树木,又像是群山峻岭间的一潭碧水,清透而温和,带着神秘静谧的气息,就像这个人一样。 第36章 他挽着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翠玉簪子固定,剩下的头发披下来,柔顺地垂在背后,宛如漆黑的瀑布,看这个发型,应当是还未成亲。 这人有着一双鹿般温柔的眼睛,水莹透亮,给人一种温和舒服的感觉。 「您是主人家吧?」苏芙见了这人,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这人给她的感觉十分熟悉,「我见您这院子里有狼桃,想向您买几个,还望您允许。」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的目光透过轻纱般的雨幕,叫人看不真切。 「什么?」耳边雨声太大,苏芙没有听清楚。 那人笑了笑:「没什么,我说下雨了,你来我这里拿把伞吧。」 此人正是卸妆之后的君玥。 他挥了挥袖子,里面立马出来一个青衣小童,小童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捧着一把青皮的油纸伞,小跑着送过来。 苏芙接过油纸伞,撑起伞,伞上画着玉兰花,青色的阴影笼罩住苏芙,繁复的玉兰花影子印在她的裙子上。 「钰言,你带着这位夫人摘狼桃吧。」君玥温和地笑道。 童子应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芙跟着童子进了院子。 院子的小路是漆黑光滑的鹅卵石铺成的,走在上面时,那特殊的触感从鞋底传来,很有趣。 苏芙淋了雨,发髻有些乱,几缕漆黑的发丝粘在她雪白的脸颊上,她的眼角微微上挑,眼角天生带着红晕,配着那双黑葡萄般明亮的妩媚眼睛,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的魂勾走。 她贪凉,今日穿的是浅紫色的齐胸襦裙,脖子修长,胸口雪白的一片,看得人心神一动。 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只顾挑选着狼桃,君玥就靠在门上,环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紫衣的少女在狼桃丛中穿梭。 苏芙很快就挑好了狼桃,都是滚圆熟透了的,一看就知道很甜,苏芙举着伞,走到屋檐下,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块碎银。 「送你了。」君玥淡淡道。 「这怎么行,狼桃不是普通的蔬菜,再者你这果子生得好,我怎么说也要给一点,以表心意。」苏芙看那人没有来接,轻轻地把碎银放在童子手里,童子连忙推让。 苏芙一只手提着装番茄的篮子,另外一只手举着雨伞,行动不方便,把碎银递给童子的时候,已经是花了好大气力才稳住,君玥看到这些后,闭了闭眼睛。 「钰言,收下吧。」君玥开口道。 童子这才把银子收下,向着苏芙鞠了一躬。 雨又下大了起来,苏芙望着天,见这雨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打算趁着雨不大的时候快点走。 「雨下大了,要进来休息一会儿吗?」君玥发出邀请,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对于苏芙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一个未成亲的男人的邀请,苏芙怎么可能同意。 「多谢,可家中还有人等我回去,」苏芙笑道,「多谢公子的伞,还请公子将这伞借给我,我改日为公子送回来。」 「送给你了,外面雨大了,风凉,小心风寒,我借件衣服给你披。」君玥眨了眨眼睛,目光在苏芙雪白的胸口停了一下,又很快收回视线,「钰言,拿一件我没有穿过的外衣出来。」 童子噔噔噔几步上了高台,在门口脱下斗笠和蓑衣,立马跑进了房子里,拿了一件浅碧色的外袍,打着白色的油纸伞递给苏芙。 雨风是有些冷,苏芙没有客气,披上外袍,把领子拢了拢,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胸口,君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苏芙离去,君玥进了屋子,小童跟在君玥身后,跑去烧茶,窗外雨声连续不断地打在竹叶上,淅淅沥沥,听得人的心不由地静了下来。 茶室中焚着香,正中央坐着一月白袍子的俊朗青年,青年盘腿坐在地上的垫子上,面前是一方紫檀木的矮桌,桌子上放着紫砂壶的茶具,茶盅里的茶水还没有凉,一身玄衣的黑鹫抱着长刀,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君玥拉开木制的隔门,茶室里的两个人立马把视线移了过来。 「三郎,见你媳妇去了?」君烨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看起来有点猥琐。 君玥面色冷淡地坐到君烨对面的垫子上,优雅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宽大的雪白广袖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去,露出了精致纤细的手腕。 君烨习惯了在君玥面前自说自话:「方才暗卫来报,说侧妃进了监管范围,你第一时间居然说的是按兵不动,你自己去迎接。」 君烨故意把「迎接」这两个字咬得很重,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欠揍。 「还说不喜欢她,你就是口是心非!」君烨笑嘻嘻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买了个宅子,虽说这是小巷深处,可外面是闹市,特别容易被人发现,我还奇怪呢,后来一问,原来你是看中了这院子里种的狼桃!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苏侧妃哪天在你耳边提了一嘴,你就记在心里,特地买了这个宅子啊?你也不怕你这张脸被她认出来。」 第37章 君烨一边笑一边摇头晃脑:「真爱啊真爱!」 君玥掀起眼帘,凉凉地看了君烨一眼,君烨浑身一抖,立马就正襟危坐,好像刚才满嘴胡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不过是在试探她。」君玥放下茶杯,袖子滑下来,盖住了整只手,「如果她认出我来了,而且真的是苏国公派来监视我的,那她这段时间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和苏国公取得联络,一旦被我抓到把柄,我就会想办法杀了她,以绝后患。」 君烨打了个寒颤:「啧啧啧,三郎,你可真狠心,你从小就自私,心思深,我这次回来一看,发现你的弯弯肠子更多了,居然以自己为饵,吊自己的妻子。」 「是妾室。」君玥强调道。 君烨冷哼一声,摆了摆手:「你就嘴硬吧,我发誓,你以后肯定巴不得早点把她升为正妃,这辈子就只要她一人了。」 「这是茶,不是酒,你说什么醉话呢?」君玥皱眉看他。 君烨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窗外雨还在下,水雾从纱窗透进来,在雪白的屏风上开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太后那边应该已经引起警觉了,」君玥跪坐着,腰板挺直,「她还不算太愚蠢。」 「若是她真的要动手,多半不会叫我把消息带回去,而是快马加鞭递给我阿爷,叫我阿爷出兵讨伐。」君烨支着下巴,「而且寿辰之后,她肯定不会立马放我走,而是留我在京都当人质,来威胁我阿爷。」 「所以说,你这次就不该来祝寿,一有个好歹,你便留在京都为质。」君玥把茶盅往前推了推,敲了敲桌子,示意君烨给他倒茶。 君烨手法娴熟地给君玥倒了一杯茶,君玥抿了一口,茶盅很小,他连着三口就喝完了一杯茶,君烨连声说他暴殄天物。 君玥把茶盅放到桌子上,起身拢了拢衣服:「若是之后太后真将你留在京都,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回了北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京都是个是非之地,离得越远,活得越长久。」 「那你呢?你在北疆亦有封地,为何不离京?」君烨跟着起身,「从小到大,你只说叫我如何,可你从来都没有考量过自己。」 「一个傻子,怎么突发奇想要回自己的封地?」君玥瞥了君烨一眼,「你给我想个理由?再者我是先皇后独子,当初还是太子的不二之选,太后会这样轻易放我离京?谁知道我是不是装傻,回封地后立马会起兵造反?」 两人之间有一瞬的沉默,黑鹫跟过来,君玥先行一步,小童子踩着木屐从后院啪嗒啪嗒跑过来,递给君玥一把青面的油纸伞。 「主子是要走了?」钰言抬起头。 君玥摸了摸钰言的头顶:「劳烦你帮我看着这个院子了。」 钰言笑着点了点头:「主子放心吧!主子你也说了,钰言天生就有做情报贩子的能力,钰言就算被人严刑逼供,也绝不会透露出半点消息!」 君烨回过神来,又有了谈笑的能力,他指着钰言笑:「你这小童子倒是有趣,小小年纪的,说话口气老成,极会表忠心。」 钰言不是很喜欢君烨,嘟着嘴看了君烨一眼,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嘿!小兔崽子。」君烨收回视线,望向君玥,「这么快就走了,不陪我下盘棋?」 「谁要和你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一步棋要悔三下,若不是看在秦王殿下多年来对我暗中帮助,我早就容着你了。」君玥摆了摆手,「我走后一个时辰,你从东边的巷子出去,今日都城卫轮值,有一盏茶的时间,那边没有人巡逻,暗探也是在那个时候交接,你出巷口后混进人群,直接往对面的酒楼走,上第三楼的兰字包厢,坐半个时辰,回去之后就说你今儿是出来看戏听曲了的,顺带吃了个饭。」 君玥继续往前走,君烨跟着,君玥继续道:「你就说是去的城东的梨园,今儿唱的是《踏摇娘》,待会儿你在酒楼用餐时,会有人来告诉你今儿节目上发生了什么,若你回去后太后召见你,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君烨嘟囔道:「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你怎么走这么快?你要做什么去?」 君玥头也不回道:「回家吃饭。」 君烨咋舌一声:「现在是吃饭时间吗?」 入夜,逍遥王府。 苏芙啃着桃子进了厨房,锅子里炖的番茄牛腩已经好了,她捏着抹布把盖子揭起来,里面红棕色的浓汤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狼桃特有的清香和酸甜的气息混合在肉香里飘出来,牛腩被切成大小相似的一块块,在汤里沉浮,很是好看。 苏芙把桃核一扔,擦了擦手,把大白菜剥得只剩下菜心,从中一刀切开,随即把白菜心扔进锅子里煮。 她又削了一个桃子,啃着桃子等菜叶煮好,待白菜熟后,那雪白泛黄的菜叶变得如琥珀一般,散发着蜜糖般的香味,苏芙夹起一片菜叶尝了尝味道,又有牛肉的香味,也混合着狼桃的酸甜和白菜自身的甜味,入口即化,鲜美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第38章 苏芙拿了个食盒,准备给君玥装一点送去,君玥自己过来了,他一身翠绿的襦裙,挽着发髻,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脸上的脂粉厚重得看不清楚他本来的样貌。 「好香好香!你在煮什么?」君玥提着裙子小跑进来,披帛在他身后四处飞舞,苏芙生怕他把桌子上的菜刀给带下来。 「煮的番茄……狼桃牛腩,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尝尝?」苏芙给君玥盛了一小碗,「小心烫。」 君玥接过来,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牛腩放进嘴里:「好吃!」 「好吃吧。」苏芙也笑着,她现在完全是在把君玥当儿子养,看君玥吃得开心,自己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靠着厨房门放着的青色油纸伞,伞面上画着栩栩如生的玉兰花,仿佛能闻到那花的清香。 如果明天不下雨,苏芙就打算把伞送回去,顺便再买一篮子狼桃。 君玥走后,君烨按照君玥的吩咐,待了两个时辰再走,这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天上还下着绵绵细雨,君烨算了算时间,应当是快入秋了。 可每年初秋依旧是热得烦人,君烨很想念北疆,若不是太后寿辰,他早就快马加鞭回北疆了,这个时候刚好去山中住上一个月,看着窗外的枫叶渐渐变红,每日起来一推开窗,就能看到叶子上挂霜,山中的野兔也肥硕了,鹿也是,他答应了阿爷今年打一对鹿角回去给他的。 上了酒楼,吃了一盏茶的时间,店家派人来说了今日梨园的情况,还递给了君烨票根。 他来京都后住的是秦王府,府中没有亲人,秦王一脉常年离京,只有几个奴仆看护院子,好在君烨粗糙惯了,也不讲究。 果真如君玥所料,他刚回秦王府,太后就召他进宫,说是有个新鲜玩意儿要送他,再者几天没见,甚是想念。 太后宫里永远都铺着狐狸皮地毯,烧着地龙,说是太后身子虚弱,天生畏寒,太后宫中几乎是五步一珠帘,十步一屏风,闷人得很,君烨刚走了几步,脑子里就晕乎乎的。 宫里热得头疼,汗水刷啦啦地流过脊背,君烨额头上早已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太后一身华服,好像根本不觉得热,她手里抱着一个雕花精美的暖炉,笑着问道:「烨儿今日事去哪里玩了?这么好玩,都不来见见姑母的。」 宫女为君烨搬来了椅子,君烨先是行了一个礼,之后才坐下笑道:「姑母您知道,我爱玩嘛,我今儿去梨园听了戏,唱的是《踏摇娘》,今儿那唱戏的小娘子一个不留神,镯子上塞的帕子落到了底下,一堆人哄抢,可热闹了!若不是我坐在二楼的包厢,我也是要去抢一抢的!」 「胡闹!」太后笑着摇头,指着君烨不止地笑,「你阿爷若是听了,仔细你的皮!」 「姑母不说出去,阿爷就不知道了。」君烨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姑母,你最疼我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好好好,姑母不说,姑母不说,你从小就是这个顽皮样子。」太后就算是大笑,也是威严十足,叫人不敢造次。 随即太后道:「烨儿,你说你是打算在哀家寿辰之后便回北疆吗?」 君烨一拜:「原本是这样打算,我心心念念山里的枫叶和兔子。」 「哎呀,可是哀家想你再多留几日。」太后一脸可惜,虽说是商量,但口气是不容置疑,「待寿辰之后,你过一个月再走吧?姑母五年没见到你了,怪想念的,京都这么大,有什么好玩的比不上北疆,你说是不是?」 君烨先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再抬起头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留一段时日,只怕姑母那时候厌烦我,巴不得我早日回北疆去。」 目的达成,太后连声笑着,又说了几句话,叫人端上来一斛瑟瑟,颗颗圆润,看不出一点瑕疵。 太后道:「你之前不一直在说,院子里没个好看的珠帘,今儿波斯送来的瑟瑟,哀家看这成色漂亮得很,给你拿回去串帘子。」 「谢姑母!」君烨连忙从位置上起身,向太后拜了拜。 两人说了一段时间的话,天色不早,女官几次来提醒太后注意休息,太后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君烨离开。 太后坐在镜子前,宫女为她梳头,底下来了个红衣女官,行了一礼。 「尊太后,今日梨园的确是演了出《踏摇娘》,那主演的确是丢了手帕。」红衣女官道,「包厢那的确是世子订下的,从梨园出来后,世子殿下还去了酒楼,回府的时候把票根扔在了路边。」 红衣女官膝行上前,把票根捧给太后看,太后身边的宫女拿金镊子夹去票根,放到托盘上呈给太后。 太后只瞥了一眼:「知道了,下去吧。」 太后的贴身女官鸢尾端着香粉过来,跪下来在太后的袖子上扑粉,鸢尾笑着道:「娘娘,如今看来,这世子应当是没有问题。」 太后正闭目养神,听了鸢尾这句话,笑了一声:「没有问题?还差的远,等他爹拿下聚剑关再说吧。」 第39章 「对了,」太后睁开眼睛,「明日将苏国公夫人召进宫来,前些日子当众说她女儿,她肯定已经听说了,她心中难免会不忿,哀家要敲打她一下。」 鸢尾扑完香粉,应声而下。豆.豆.网。 王夫人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太后还未起,她在门外等了许久,太后觉得把她晾够了,才派人去请她进来。 太后宫中生着火炉,王夫人一进去就被热得后背起了一层汗,好在她早就习惯了,她向着太后行了一礼,太后未开口让她坐下,王夫人就一直站着。 她今日穿着一身华贵繁重的朝服,头上的钿子压得人抬不起头来,王夫人却还是面上波澜不动,仪态端庄,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毛病。 太后由宫人梳着发,看也不看王夫人一眼,过了一会儿,待宫中的香烧了一半之后,太后才悠悠开口:「赐座吧。」 宫人搬来椅子,王夫人向太后行了一礼,缓缓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之前在夏苗上,苏侧妃很是活泼,想来是王夫人教的好?」太后抿着嘴笑着,眼中的神色却冷漠至极。 王夫人微微颔首,柔声道:「让她在太后面前失仪了,日后妾身一定好好管教,定不让太后心烦。」 「心烦说不上。」太后微微扬起下巴,瞥了王夫人一眼,眼角的殷红飞扬入鬓角,「只不过那样子和逍遥王很是相配,哀家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纵使话说到这份上了,王夫人的面色还是淡淡的,她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妾身知晓。」 太后在心里撇了撇嘴,她最讨厌和王夫人说话,这个老女人总是冷冰冰的,说什么话都是个冷漠的反应,好像什么都不关心,跟个假人一样,叫人厌恶得很。 装模作样。太后闭了闭眼睛。 苏国公是个一心求利,对子女毫不在意的,王夫人是个冷漠无情,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这两人算是绝配。 「那日是哀家失言,也是见苏侧妃活泼过头了,身为长辈,忍不住教导一下,还请王夫人见谅。」纵使心头不满,太后也放低了姿态,把这次入宫真正要说的说了,沉默着上妆。 王夫人依旧是不咸不淡:「不敢,娘娘客气了。」 太后懒得和王夫人再说话,打了一肚子的腹稿也没心情说了,她唤人拿来了一匹绸缎,打发王夫人出了门。 王夫人走后,太后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宫女们吓得都跪了下来,头挨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鸢尾快步走来,在太后身边跪下,仰头道:「娘娘,这样的人不值得您生气,您仔细气坏了身子。」 太后冷哼一声:「这王裕芈,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仗着自己是灵安郡主,在京都就扬着下巴横行霸道,谁都看不上眼,就连那些公主皇子都捧着她,后来被文帝赐婚了苏国公后,多少人为之心碎,她自己倒是满不在乎,如今生的儿子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女儿是粗鄙不堪无才无德,她还是这清高样,见了哀家这掌权太后都不曾有好脸色。」 「这王夫人的确是讨厌得很,但也不过是穷途末路罢了,强撑着所谓的仪态,其实内里早就崩溃了,太后您无需费心在这跳梁小丑之上。」鸢尾往前一倾,双手轻轻地握住太后的衣角,「今年宫里入了新的螺子黛,陛下后宫无人,依旧是往常那样,三斛螺子黛都送到您这里来,那颜色好看得很,最适合给您画远山眉了,您要不要试一试?」 太后没说话,起先是生着闷气,鸢尾叫人拿来了螺子黛,太后见了,才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宫女们如遇大赦,画眉的巧手拿了螺子黛,小心翼翼地为太后描眉。 今日算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无云,太阳不是很大,走在路上时有微风吹过,十分舒服。 苏芙今儿要去还伞,她记路的本领向来不错,昨天那个院子她虽然只去了一次,但是早就把路线记在了心里,正因为她认路本事好,她才敢一个人在这京都到处晃,也不怕迷路。 苏芙又看到了昨天的珍珠木头簪子,那小贩也记得苏芙,连忙挥手道:「夫人!这簪子您还要吗?」 「还要的。」苏芙快步上前,拿起那簪子,越看越喜欢,她付了钱,直接把簪子插进头发,握着伞提着篮子走远了。 小贩旁的卖枣糕的贩子看了,笑着道:「珍珠木簪子都是男子买了,送给心爱的女子的,你都不提一嘴卖给这位夫人,若是她家里的汉子吃醋了,闹起来,还不把你这摊子砸了。」 卖簪子的小贩一摊手:「她又没问,再说了,这是咱们渊国自古以来的习俗,看她这样子和口音也不像是外乡人,她自己不知道?」 苏芙还真不知道,这样民间的习俗,哪里是一个贵女会知道的,在记忆里,京都贵族间的定情信物都是玉佩之类的贵重之物,哪里会用木头簪子这样掉价的东西。 第40章 而且这簪子上的珍珠小得可怜,还没有她半个小手指指甲盖那么大,她买这个簪子完全是一时兴起,哪里管那么多。 苏芙按记忆走到那院子前,天气晴朗,那院子显得清新了许多,阳光普照,窗子打开着,明亮的光一直照进了房子里,显得格外亮堂。 院子里的狼桃滚圆鲜红,十分好看,苏芙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主屋的门被人推开了,昨天的青衣小童子钰言提着水桶拿着水瓢,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和苏芙对上眼。 「啊!夫人!」钰言提着水桶跑出来,「您来了!主子在睡午觉,我这就去喊醒他!」 「千万别。」苏芙连忙制止,「我不过是来还伞的,再就是想买几个狼桃,这味道好极了。」 「那也行,主子说了,若是夫人再来,只管摘,这满院子的狼桃都给夫人留着!」钰言邀功似的举了举手里的水桶,「您看,我正要去给狼桃浇水呢!」 「你家主人倒是大方。」苏芙笑着进了院子,「那就多谢了。」 狼桃并非什么便宜物件,在这个时代从未有人大片种植过,稀罕得很,这家主人满院子的狼桃,还就这样送给她了,看那言行举止,定是从小悉心照料长大,含着金汤匙出生,是位贵人。 想来贵人在此处置办房产,无非是闹中取静,讨个清闲罢了。 君玥就在正对着院子的书房中小憩,他半躺在美人榻上,睁开眼时恰好能看到窗户外的院子,他一睁眼,就看到在院子里跟紫蝴蝶一样穿梭的苏芙。 初醒的慵懒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君玥支起身子,趴在窗台上,一只手托着腮看向外面,他先是看着苏芙摘狼桃的手,再是肘部鱼尾般散开的披帛,视线缓缓上移,他看到了苏芙发间的珍珠木簪。 君玥一愣,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这次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就是珍珠木簪。 谁给她的?昨天她头上都没有啊!自己也从来没有送给她过,为什么她头上会有珍珠木簪?这不是定情信物吗? 君玥整个人愣在了当场,一滴昨夜的雨滴从竹叶上滑下来,正好落在他的鼻尖,激得他浑身一抖,回过神来。 这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君玥气得从美人榻上坐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只想快点跑出去问个明白,他的脚扒拉着鞋子,一不小心踩住了自己天水碧的纱衣,倒栽葱一般从美人榻上摔倒在地。 书房里哐当的一声,吸引了苏芙的注意力,她寻着声音望过去,透过竹叶的遮挡,看到书房的窗户卷着竹片帘子,流苏穗子静静地垂在窗台上,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苏芙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把挑选好的狼桃放进篮子里,对着钰言笑了笑,照旧放了一块碎银在钰言手里。 苏芙走后,钰言把还回来的油纸伞放到门口,踩着木屐啪嗒啪嗒跑进主屋里,唤了君玥一声,脱了木屐把碎银放到八仙桌上,一回头,看到自己主子坐在地上,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钰言轻声问了句:「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刚睡醒,脑袋有点不清醒。」君玥站起来,把纱衣拢了拢,看着苏芙消失的地方,皱着眉头,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钰言是个机灵的,立刻就反应过来:「主子,是不是因为夫人来这里摘狼桃?是属下的错,因为您说以后夫人想要狼桃,直接摘就可以了,所以属下没有事先通报,这以后……」 君玥摆了摆手:「不是因为这个,以后她来要狼桃,直接给她就是。」 他回身看到桌子上的碎银,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银子,皱眉道:「说起来,钰言你知不知道,那珍珠木簪有什么意义?」 「定情信物啊。」钰言抬起小下巴,洋洋得意着,「我有好好听课的,夫子专门讲了这一类的民间习俗,我记得可清楚了!」 君玥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咬着手指甲。 难道说苏芙背着他有了心上人?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会不会对他有威胁?要不要派人去调查一番? 君玥沉默了一会儿,召来了黑鹫。 被怀疑红杏出墙的苏芙提着一篮子狼桃走在路上,根本没意识到因为一根珍珠簪子,就被君玥怀疑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刚刚看到自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兄长,带着几个家仆进了赌坊。 苏家大少爷苏玟前呼后拥地进了赌坊,荷官一见他,就向着里面喊道:「苏大少来了!」 后面也有人跟着喊,一传十十传百,整间赌坊立刻回荡着苏玟的名字。 苏玟今儿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袍子,头上戴着金丝镶玉冠,衣摆上绣着一圈三指宽的仙鹤,缎子是团花八宝纹,红里交织着金线和银线,整个人闪闪发亮。 第41章 苏玟手腕一翻,抖开扇子,笑着道:「客气客气,苏某今天来就是随便耍耍,各位不用这样大张旗鼓。」 里面有个人喊道:「苏大少!今儿打算赢多少回去?东家说了,要是你今儿再一箱银子来,两箱银子回去,你以后就要上赌坊黑名单的榜首了!」 苏玟摇了摇扇子,一脸谦虚道:「那就要看今天荷官小娘子的运气好不好了,要不这样,还是老规矩,我赢了只取一半,我输了,赔双倍,怎么样?」 「痛快!」那人立马笑起来,赌坊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赌坊里尽是欢声笑语。 苏芙看着她哥进去,脑海里一个激灵,原小说里写了,苏玟今天在赌坊里挥霍,又赢了一箱银子回去,回府的路上刚好撞到苏国公从工部回来,因为车里压着银子,马车吃重不好把握方向,直接就撞到了苏国公的轿子。 苏国公人没事,气得火冒三丈,一看那白花花的银子就知道苏玟是又去赌钱了,在国公府门口就抓住苏玟揍了一顿,腿都打折了。 苏玟脾气倔,断了腿还往外面跑,结果遇到了死对头,刑部尚书家的嫡子,和人打了一架,腿算是彻底瘸了。 而这都是苏锦安排好了的,她算好了时间,让苏玟和刑部尚书家的嫡子发生矛盾,为的就是让苏家嫡子变成个瘸子。 这就是苏锦暗中使手段,让苏家式微的开始。 无论如何,她现在必须把她哥从赌坊里带出来。 苏芙进赌坊的时候,苏玟已经开了两局了,他今天玩的是牌九,一开始就是十两银子的,后面依次翻三番,他推牌九向来是立于不败之地,今儿得了个开门红,上场第一局就在半盏茶的时间内赢了。 苏芙提着装满狼桃的篮子,刚跨进门槛,就被赌坊的打手拦住了,那打手虎背熊腰,目大如铜铃,瞪着眼睛盯着苏芙,嘴里不客气道:「干什么的!这里不是妇道人家该来的地方!出去!」 苏芙好声好气道:「我来找我哥。」 说完,她把整个钱袋拿出来,往打手那一塞,笑道:「您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没想到这打手是个软硬不吃的,看都不看苏芙的钱袋一眼,面无表情道:「出去!」 苏芙咬了咬牙,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连同钱袋再递给打手:「本宫乃逍遥王侧妃,这是宫中赏赐的银簪,千金难求,本宫给你,你让本宫进去。」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什么身份,都不许进来,这是徐公子的铺面,识相的,赶紧滚!」打手一步不退,冷哼一声。 苏芙皱了皱眉,这位徐公子她略有耳闻,据说是前户部尚书之子,无心科举,挂了个金吾卫的名号,天天和一些商贾之人厮混,父亲死后,家道中落,靠着一身经营的本事和灵活的头脑,创建了商号「须臾」,一跃成为渊国最大商号的掌柜,如今能和苏锦的商号分庭抗争的,也就只有徐公子这一家了。 这徐公子黑白两道官面匪面都有人脉,算是这京都的地头蛇,连普通王族也不放在眼里,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人也个个傲气。 在小说前期他出手帮过女主一把,中期的时候有意打压女主,即使是在女主成为县主和皇商之后,都不敢轻易和徐公子撕破脸,后期的时候,徐公子因为妹妹去世,神明恍惚,中了刺客的埋伏,连人带马车翻下了悬崖,生死不明。 现在正是小说的中期,徐公子还如日中天,这家赌坊是徐公子的铺面,那她苏芙还真不敢硬闯。 她不敢硬闯,但是能叫苏玟出来。 苏芙气运丹田,踮着脚从壮汉肩膀处露出头来,大喊一声:「哥!娘亲喊你回家吃饭了!」 苏玟人在赌坊里间,赌坊里嘈杂,苏芙这一声如泥牛入海,转瞬就没了踪迹,更别提让苏玟听到了。 苏芙干着急,她哥这也是心大,明年就要春闱了,怎么还天天游手好闲到处吃喝嫖赌呢? 苏芙一矮身,从打手张开的臂膀下钻了进去,打手还没有反应过来,苏芙就跟个泥鳅一样,没入了人群,不知去向。 「有个女人混进来了!」打手扯着嗓子喊着。 赌坊的看护们瞬间动作起来,听完打手对苏芙的描述,进了赌坊查看。 赌坊里有十几岁少女担任的荷官,苏芙生得漂亮,有些赌徒把她也当作了荷官,只当是荷官换了衣服,待后面追过来人后,才知道苏芙是混进赌坊里的人。 苏芙到处找她哥,她记得今儿苏玟穿得花哨,但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仿佛大海捞针般。 苏芙身后紧紧咬着看护,要不是她跑得快,这身子有武功底子,她早就被人抓住了。 苏芙跑过二楼的一个拐角,眼见着看护就要捉住她的肩膀了,苏芙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捉她的几个看护没刹住车,一股脑儿撞在了墙上,而苏芙则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毫发无损,篮子里的狼桃都没掉出去,她一刻都不停歇,立马就继续找人。 第42章 「我看那小娘子急切的样子,莫非是来这里找夫婿?哎哟哎哟,」一个穿着短衫的男人扔出一张牌,笑嘻嘻地露出一口黄牙,「我家媳妇要是这么好看,我才不来赌呢,天天在家和媳妇快活不好吗?」 和他一个牌桌上的人笑骂道:「得了吧李老二,谁不知道你是个烂赌鬼,媳妇都被你抵押了!你那个媳妇可比这个差不了多少!别说了,快出牌,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连输三局,你右手就要保不住了!」 苏玟正在包厢里推牌九,他是这家赌坊的常客,有几分特权,故此专门给他开辟了个包厢让他玩,这算是整个赌坊的特例了。 苏玟正丢出一张幺三,听到外面惊天动地的动静,不太高兴地拖长声音道:「做什么呢?」 有小厮立马进来赔罪,点头哈腰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有位夫人要进来找夫婿,外面正闹着呢。」 苏玟是个喜欢看热闹的,这种河东狮来赌坊抓丈夫的戏码他最喜欢看了。 「这局算我输。」苏玟对牌桌上的几位歉意一笑,抓了把瓜子,叫人把包厢门打开,外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靠在门框上一边看热闹一边嗑瓜子。 苏玟看到人群中一闪而过的紫衣姑娘,眨了眨眼睛,远远看着,这姑娘怎么这么眼熟? 待那紫衣姑娘离他进了,他一拍大腿,娘的!这不是他宝贝妹妹亲亲媛媛吗?看热闹看到自家妹妹头上了! 「媛媛哎!」自从妹妹出嫁后有,半年多没见到人的苏玟满眼热泪地挥手,「我是哥哥啊!」 他自小疼这妹妹,当初太后赐婚,他还闹了的,结果被阿爷一顿胖揍,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连妹妹的婚礼都没去参加,现在见到妹妹,眼泪都下来了。 苏芙听到喊声,一抬头,对着苏玟冲过去,苏玟张开双手等着自家妹妹像以前那样,小鸟般落入自己怀里,谁知道苏芙跟个炮弹一样,差点把苏玟撞飞。 苏玟倒退几步,两眼翻白,有气无力道:「妹儿……力气怎么这么大……你要减肥了。」 「减你个大头鬼啊!都快春闱了你还天天到处逛呢!阿娘知道了肯定揍你!」苏芙恨不得把这不争气的哥掐死,「快跟我回去,阿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苏玟摆了摆手:「没事,老头没这么快的,等他出了工部自会有人来向我报告,我提前回府就是了。」 追着苏芙的几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了看苏玟,又看了看苏芙,这两人动作很是亲密,叫人忍不住遐想。 「苏大公子……您什么时候娶的媳妇?」一个护卫出声道。 苏玟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骂道:「放屁!小爷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不要造谣啊!」 「就是这位夫人……说是来找夫婿的啊……我们方才就是在拦她。」那护卫挠了挠头,「我看她和您这般亲密,还以为……嗨!我人笨,您可别怪罪。」 「逍遥王来这里赌博了?」苏玟大惊失色,「什么玩意儿!赌博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半年呢就到处放鹰逐犬的,看哥帮你出气!」 自己把自己骂进去了的苏玟一捋袖子就要去找人麻烦。 「什么找夫婿,我都说了我是来找我哥的!」苏芙气得直翻白眼,拉着苏玟的袖子,「来,跟我走!回家!」 「哥我带了一箱银子来赌呢,不赌完不回去哈。」虽然一直很宠妹妹,但已经赌博上瘾了的苏玟还是有底线的。 他的底线就是每半个月带一箱银子来赌坊,不赌完一箱不回去,要么就是赢一箱银子再敲锣打鼓往家走,不遇到苏国公的话,他回家后就往床上一躺,赢来的和本金放进自己的小金库,等每月王夫人给苏芙送钱的时候,把赢来的一起送过去;要是遇到苏国公,他就被苏国公揍一顿,下个月拖着伤腿再往赌坊里凑。 在苏芙出嫁之前,苏玟还没有这么大的赌瘾,苏芙出嫁之后,他赌的是昏天暗地。 家中亲娘对他漠不关心,只叫他读书,家中阿爷恨他扶不起的阿斗,只会骂他,和他最亲的妹妹因为赐婚而离开了他。 他曾经因为自己父亲是国公,是工部侍郎,母亲是灵安郡主,妹妹是京都第一才女而骄傲过,那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才子。 后来从妹妹在殿前失仪后,什么都变了,他就想不通了,妹妹不会说谎,说有蛇那就是真的有,那些人非不信,太后那个老妖婆更是出言讽刺。 小时候他答应过妹妹,一定要让妹妹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妹妹喜欢谁,自己就算是绑也要把那人绑过来,可就因为太后的一句话,妹妹名声尽毁,嫁给了一个痴傻的废物。 他苏玟再厉害有什么用?连妹妹的婚事都不能帮忙,还不如天天在赌坊里来去,多赚点钱,给自己和妹妹存着,输了也没什么,至少在赌场上,他能暂时忘掉所有的痛苦。 第43章 苏玟一个眼神,之前追着苏芙的打手就讪讪退去了,苏玟搭着苏芙的肩,把人带进包厢里,叫人送上茶水点心好生安置着苏芙,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把妹妹带到赌坊是个多么不合适的举动。 「你要赌完?」苏芙惊讶地看了看包厢角落里的箱子,箱子盖子打开着,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箱子还是满的,有几块银子就随意丢在箱子旁边,看起来苏玟非但没输,反而还赢了不少。 苏芙记起来书里面给苏玟的设定是京都小赌神,也不知道作者是个什么毛病,把恶毒女配的哥写得这么厉害,而且她就搞不懂苏国公的脑子了,儿子赌博是丢脸吧,可是他又没赔得倾家荡产,反而还逢赌必赢呢,她要是有个这么会赚钱的儿子,早八百年高兴死过去了,怎么舍得打他。 许是吃喝嫖赌是上不了台面的,苏家一心想出个状元,期望都寄托在苏玟身上了,不料这人对功名利禄半点兴趣都没有,中了个举都是苏家祖坟冒青烟。 苏玟说什么都想在自家妹妹面前露两手,他码着牌道:「来都来了,当然要尽兴,你等着,哥今天把赢的钱都给你,你拿去买新衣服新首饰去,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月都没给你送钱,我送过去的也被母亲退了回来。」 苏芙想了想,嚼着冰皮点心道:「是我叫母亲不要送的。」 苏玟摸了张牌,看了看,把牌丢出去,挑眉道:「那逍遥王府里能给你多少钱?君玥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你?我看你这一身,虽说是紫绫纱,但是太素净了,团花都没有,样式也不怎么新颖,肯定不是织女坊做出来的,头上也是这般普通的珍珠木簪,就耳朵上的琉璃铛还能看上眼,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家妹妹什么时候这般落魄过?」 「媛媛,你别嫌哥哥烦,哥哥是心疼你,」苏玟一边码着牌,一边回望苏芙,「我们苏家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这样寒酸。」 和苏玟一张桌子上的一位蓝衣公子也笑起来:「对啊,苏大小姐,你兄长这是在担心你,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苏玟笑道:「肖四,你可闭嘴吧你,把手拿上来,你是不是又打算出千?」 蓝衣公子不情不愿地把手从桌子底下拿上来,手一摊开,里面攥着两张牌,他把牌往桌子上一放,嘴里念叨道:「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被你看穿,这还有个什么玩的劲头?」 桌子上其他人笑骂起来:「肖四郎,出千还有理了!」 在场的这几位都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都和苏玟交好,被唤作肖四郎的人是苏玟的死党,名为肖央,是大将军府的幺子,正房所出,从小体弱,家里惯着,养了一身无法无天的脾气,和苏玟臭味相投,一来二去就成了京都的土霸王,比苏玟还要不务正业。 苏芙吃着糕饼,这肖央在文中写过,是苏玟的好友,在苏家落败后,还帮过苏玟许多,可惜苏玟那时候怨天尤人,和肖央闹掰了。 即使这样,后来苏国公一家被下狱,旁人都避之不及时,肖央还为了苏玟奔走求情,想把人从监狱里捞出来,可没多久就被大将军府的人押了回去,心力交瘁,又淋了雨,他身子本来就羸弱,病倒在床,在苏玟被斩首的一个月之后就死了。 苏芙啃着糕饼,正大光明地打量和苏玟对骂的肖央,这蓝衣的公子身量虽瘦弱,面容带着一丝病态,但他眉宇间自带一种武将世家特有的英气,相貌俊朗,和苏玟昳丽的外貌大相径庭。 说起来,苏家的样貌好像是一脉相承的妩媚艳丽,苏国公年少时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王夫人也是天人之姿,苏家兄妹也是一颦一笑就牵动人心的魅惑,不知道怎么就出了苏锦这样清丽脱俗的仙女。 老头该不会是被戴绿帽子了吧。苏芙一边塞着糕饼一边想着。 「媛媛,你一直盯着肖四做什么?」苏玟胡了一把牌,叫他们算着钱,转过身来趴在椅背上笑嘻嘻地看苏芙。 苏芙咽下一口糕饼,含糊不清道:「我看他好看!」 苏玟立马就不乐意了,他站起来,走到肖央背后,按住肖央的肩膀,弯下腰把自己脸凑到肖央的脸边,笑着道:「你看,我和他谁好看?」 「哥哥生得像我,我说哥哥好看不就是在夸我自己嘛。」苏芙笑着,「所以我觉得四哥哥好看些。」 「什么四哥哥的,你就随我叫肖四!」苏玟直起腰,把肖央连人带椅子转到自己面前,伸出手指点着肖央的肩膀,「你怎么回事?这才第一次见我妹妹,就让我妹妹叫哥哥?是不是皮痒了,嗯?」 说着,苏玟还动手在肖央身上玩笑似地打,肖央也不去挡着,就微笑着任苏玟打,嘴里不停地求饶,他只在苏玟手往自己发髻上抓的时候,才去握住苏玟的手腕,怕苏玟把手划伤。 这两人闹着笑着,苏芙放下篮子站起来,凑到牌桌去看,她还没有推过牌九,想来是跟打麻将差不多的。 第44章 苏玟被肖央捉住了两只手,肖央使了技巧,叫苏玟的手动弹不得,苏玟也没在意,保持着这个姿势去看苏芙,见苏芙在牌桌前饶有兴致地观瞧,面上笑开了。 「你是不是想玩,我教你啊!」苏玟道。 肖央不是很赞同:「媛媛妹妹是大家闺秀,如今又是逍遥王侧妃,玩这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我妹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她摘下来。」苏玟踢了踢肖央的椅子,肖央放开了苏玟的手。 苏芙尴尬地笑着,还摘星星呢,小行星撞地球可不是闹着玩的。 「来来来,媛媛,你坐下,我教你,你玩我的钱,随便打随便打。」苏玟活动着手腕,把苏芙按着坐下来了,自己站在苏芙后面指点。 一局下来,苏芙输了,苏玟不是很在意,只当是苏芙没学会,第二局时,就算有他在一边手把手教苏芙,苏芙依旧是输了。 「不是,你这摸的都是些什么牌?」苏玟抱着手臂站在苏芙身后,眼睛瞪得老大,「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烂的牌,来,告诉我,你是如何四张牌都摸到最小的?」 苏芙内心毫无波澜,她早就看透了一切,她以前玩游戏时就算氪金抽卡也从来没有出过六星,每次竞技场都遇到大佬装萌新,她的运气实在是差到了极点,所以她从来不碰各种拼手气的游戏。 她记得有一次出版社的人出去喝酒,一个朋友去买了十打刮刮乐,一百多张下来,最差的都刮出来五毛,她刮了二十张,全都是多谢惠顾。 没想到穿越之后,这非酋手气还不离不弃地跟着她过来了。 想想也是,什么人会在马上要升职还清房贷的时候突然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不仅从头开始还开局就是一把烂牌呢? 当然只有非酋啦! 苏芙把牌默默地往前一推,陷入了沉思。 苏玟以为苏芙是输了心情不好,连忙安慰道:「哥哥没有怪你的意思,推牌九嘛,就是一乐!来来来,我们继续,继续!」 苏芙勉强一笑,肖央递来一盘挂霜花生,苏玟接过来,在苏芙摸牌的时候就间歇性喂苏芙一颗。 三局过后,苏芙依旧是输了。 包厢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 苏玟的刀子眼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都欲哭无泪,苏大少,我们知道你妹妹手气差,但是没见到手气这么差的人啊! 苏玟挠了挠脑袋,把苏芙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放,摸了摸苏芙的头:「不玩这个了,肯定是他们出千,看你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就欺负你,走,我们玩别的去!」 被扣了黑锅的几人赔笑,眼观鼻鼻观心把这冤枉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吞了,簇拥着苏芙往外走。 苏玟挽着苏芙,在肖央走到他身边时,不露痕迹地掐了肖央一把,小声道:「你就不能让让她吗?出个千让她赢一把啊!」 肖央露出了一个微笑,任由苏玟掐他,内心泪流满面。 他方才实在是救不回来,故意输都输不了,肖央开局时手里就捏了牌,随时等着换,可是不管怎么样,苏芙总是能准确地摸到最小的那个点,让肖央换无可换。 几个人带着苏芙来到玩骰宝的桌子前,小厮把原来站在这里的人清走了,一人发了十个筹码把人哄妥帖,肖央代替了荷官的位置,笑道:「这个的话,很简单,你就记着赌大小单双稳赢不贪,其他的随缘。」 苏芙没听懂,苏玟把她推到边上:「不玩那花的,就玩赌大小,四到十是小,十一到十七是大,来。」 苏芙押了一两银子押到小上面,苏玟又拿了一两银子押到大上面,嘴里道:「哥帮你押!赢了给你!」 他们这种混迹赌坊的人,早就对赌大小了然于胸,肖央手腕灵活,耳力灵敏,叫他来坐庄,基本上是想摇出什么就摇出什么,虽然不能控制每个骰子的点数,但是大小还有围骰都在可控范围。 肖央丢了三个骰子到罐子里,摇晃后把罐子往桌子上一放,大喊一声:「开!」 众人都凑过去看,里面三个骰子加起来的总和是十五,大。 苏玟对着肖央翻了个白眼,以为肖央是故意摇的大,叫他妹妹不高兴。 再来一局,苏芙一锭银子压小,两锭银子压大,这样应该是不会亏的,至于规则什么的,早就被苏玟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现在只要妹妹开心。 肖央把罐子摇晃着,和苏玟对了个眼神,苏玟暗中比了个手势,叫肖央摇大。 罐子一开,众人都凑过去看,苏玟也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听到自己脑袋里「嗡」的一声。 苏玟扑向肖央,撕扯着肖央的脸,嘴里骂着:「你还给老子弄出了个围骰?肖央你厉害啊!看把你能的!」 第45章 肖央比苏玟大一岁,一向以兄长自许,很是包容苏玟,苏玟这般折腾,肖央也只是扶住了苏玟的腰,免得苏玟摔倒。 肖央自己也纳闷,他明明是往大摇,怎么就成了围骰呢?他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状况,就好像冥冥间有某股神秘的力量,带着他往围骰摇。 苏玟教训完肖央,正要去安慰苏芙,却看到苏芙低着头,露出个小尖下巴,啪嗒掉下两滴泪来。 苏玟一愣,肖央整理衣服的手也一顿,苏玟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噤了声。 「哥,」苏芙呜咽道,「你不要赌了。」 苏玟吓得冲到苏芙面前,双手搭在苏芙胳膊上,难得柔声细语道:「媛媛,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走走走,哥给你买衣服去。」 苏芙抽泣着道:「哥,你以后不要赌博了好不好?」 苏玟不知所以然:「啊?」 「我在想,兄长如今是洪福齐天,这才次次赢得盆满钵满,」苏芙哽咽着,「可若是,若是哥哥你提早用光了福气,到日后再赌,肯定次次输得精光,那时候,哥哥自身难保,妹妹若是有什么差错,哥哥你肯定是帮不上的。」 苏芙眼泪掉得更多了:「这赌博终究是个害人玩意儿,以前我虽嫁进逍遥王府,但心里却不怕,因为哥哥一向爱护我,每月也送银子我花,可如今见到哥哥你,我这心没有底,哥哥日日在赌坊里,一时得意,谁知什么时候就跌下去了,我都为哥哥担心。」 苏玟连声安慰:「哪有那么严重?大家都这么玩,也没谁这般,你不要太担心了。」 苏芙背过身去,不看苏玟:「你只是看不到罢了!那真的落魄的,怎么会再叫你瞧见?如今你仰仗着国公府,自在逍遥惯了,可百年之后,父亲若是去了,你靠着荫封又能得意到几时?再不济,若是父亲官场出了问题……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 苏玟最怕看到苏芙哭,他们关系从小就好,苏芙一哭,苏玟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肝儿打颤,只想打自己耳光,怪自己没有哄好妹妹。 肖央早把围在这里的人清了,见两人都不说话,这才上前打圆场:「子玉,媛媛妹妹也是担心你,反正你来赌坊也只是玩一玩,何不就此戒赌,也叫你妹妹放心?」 苏玟本就是破罐子破摔,来赌坊只是找乐子,虽然上瘾,可叫他戒也容易,如今摈弃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能换妹妹开心,那自然是满口答应。 他赌博的很大一个缘由就是为了给妹妹存钱,如今妹妹因为他赌博哭得梨花带雨,他还能不改吗? 要说苏玟这人也有趣,放鹰逐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上瘾过,却也容易戒,他做事本就无所谓,你叫他在私塾学一天也可,放他去勾栏处寻欢作乐也可,只要给个事他做,他都乐呵呵的。 苏玟就是这样个吊儿郎当的人。 又或者说,无论苏玟做了什么,走上了哪一条路,只要苏芙掉几滴眼泪,苏玟保证自己就走回来了。 「那行吧,我以后不赌了。」苏玟对天发誓。 正在抹眼泪的苏芙手一顿,差点没露馅。 怎么回事?小说里不是说苏玟是个烂赌鬼吗?她今天不过是哭上一哭,怎么就突然改了性子?这人还是苏玟吗? 她今天装哭也是赌一赌,原文里说苏玟很宠爱苏芙,兄妹情深,她就试着劝劝苏玟,没想到苏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苏芙一脸不信,红着眼眶缓缓偏过头来,盯着苏玟,苏玟一脸严肃,四指并拢指着天空。 「媛媛妹妹,你是知道你哥哥的,他最重诚信,他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肖央微笑着。 肖央说的很对,苏玟这人极其重诺,言出必行,苏玟脾气也倔,因为这牛脾气,从小到大,没少被苏父揍过。 苏玟小时候有一次,和苏芙商量好了,一定要在院子里种芭蕉,芭蕉喜温,北渊气候寒冷,苏玟为了种活芭蕉,日日去悉心照料,大晚上披着毯子守在芭蕉边,烧着火盆,生怕芭蕉死了,为了这事落下了不少功课,被苏父狠狠抽了一顿。 苏玟梗着脖子,非要种芭蕉,也不听劝,苏父怎么打都不动摇,之后苏芙亲自来劝,说不要芭蕉,要去城外踏青,苏玟才作罢了。 一直到现在,那芭蕉还种在苏玟的院子里,虽说半死不活的,但整座京都,也只有他那里有芭蕉了。 苏芙眼中含泪,嘟着嘴看了苏玟一眼,这才点了点头,苏玟拿着帕子轻轻地给苏芙擦干了眼泪,说要带苏芙去买衣服。 苏玟和朋友道了别,带着苏芙往织女坊走,肖央提着苏芙装番茄的篮子,跟在这兄妹俩身边。 苏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苏玟的话,一边偷偷打量这肖央,看这架势,肖央和苏玟的关系是真的好,那几个公子,苏玟想也没想就分道扬镳了,而走的时候,根本没打发肖央的意思,还把苏芙的篮子给肖央,叫他帮忙提。 第46章 苏玟挽着苏芙的肩膀,他向来健谈,这次遇到妹妹了,更是高谈阔论,苏芙听得一愣一愣的,肖央只淡笑着,早就习惯了苏玟这人来疯的性子。 只不过方才苏芙在徐公子的赌坊里,大谈赌博害人,不知道会不会叫徐公子生气。 苏芙冷静下来,隐约有些担心,干脆道:「哥哥,方才我在徐公子的赌坊里大放阙词,若是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啊?」 苏玟不解:「对我能有什么影响?老徐向来宽厚,不会在意这些。」 「兄长和这位徐公子关系不错?」苏芙眨了眨眼睛。 「什么徐公子啊,你可别这么叫他。」苏玟放声大笑,引来路人的侧目,「你就叫他二哥就行了,他比你肖四哥哥大上半年,也是我的挚友。」 书中没提到过苏玟和徐公子交好,记忆中苏芙每天都待在闺房里,也不清楚苏玟的交友,故此苏玟话一出,苏芙很是惊讶。 按理说,苏玟的交友面这么广,苏国公府败落的时候,应当不会那么潦倒啊?难不成真的是人走茶凉,情感淡薄如此? 苏芙转念一想,不对,苏国公府败落的时候,徐公子早就死了,肯定是帮不上忙,怪只怪苏玟没有福分罢了。 苏玟带着苏芙去织女坊买新衣,把时兴的款式都买了一套,其中大多数都是苏芙一向喜欢的红色,苏芙连忙制止了。 「兄长,我是侧室,不能穿红色的。」苏芙小声道。 苏玟付钱的手一顿,瞪着眼睛看向苏芙,心里升起了一阵无名怒火,他自小娇宠大的妹妹,嫁到别人家里,还畏手畏脚,连衣服的颜色都要这般考量吗? 肖央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苏玟的肩膀上:「你是兄长,要多为妹妹考虑。」 苏芙选了几件紫色的袍子,笑着道:「若是哥哥心里不舒服,那就去挣个功名回来,若是哥哥考上了状元,那我就是状元的妹妹,日后哥哥再做个大官,到那时候,为了拉拢人心,我肯定是要被封为正妃的,到时候,我要多威风啊!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穿什么颜色!」 苏芙又叫人拿了件珍珠串的镂空牡丹云肩过来,穿在身上,在铜镜前照着,回身对苏玟讨巧卖乖道:「哥哥,我的前程可都压在你身上了!」 苏玟心头一震,看着妹妹眼睛里的期许和水莹莹的光,暗自下定了决心。 的确,木已成舟,妹妹已经嫁给逍遥王,这是定局,既然如此,自己就去挣个功名,让妹妹从侧妃变成正妃,这是他身为兄长,应该给妹妹的庇护。 他家媛媛从小就乖巧可爱,性子虽然娇蛮些脾气暴躁些,但也是兄长的心头宝,千万不能委屈了。 苏芙根本没想到苏玟会在自己一个回头见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她只是觉得云肩很好看,很想要,顺着潜意识里原身的性子,转头向苏玟投去了渴望的一眼。 她想要的是这个云肩,嗯。 买了衣服,苏玟本来是打算带苏芙去珍馐楼吃饭,他觉得珍馐楼的菜品样子精致,苏芙这样的女孩子肯定喜欢。 苏芙不想给苏锦增加营业额,觉得还不如去珍馐楼旁边的馄饨铺子吃算了,又便宜又大碗,结果三人一去,原本的那家馄饨铺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玟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家馄饨铺子打前几个月时,不知道在汤里加了什么菜叶子,又多搁了辣椒,一时间生意火爆极了,虽然有些人不喜欢那味道,但大多数人都慕名前来,那家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就搬去东市那边,租了个更大的铺面,不在这里做了。」 苏芙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莫不是因为我那一把芫荽吧? 不过她向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心中虽隐隐有个猜测,但还是低头装不知道。 时候不早,苏芙先行告别,苏玟本想再留,被苏芙拒绝了,苏玟就唤来自己出行的马车,要送苏芙回去,连着原先带去赌博的银子,也叫苏芙带回王府。 苏芙走前,千叮万嘱,叫苏玟千万不要和苏父再起摩擦,适时服软些,若真忍不住,就想着妹妹还在逍遥王府,等着哥哥高升。 苏玟又是开心又是心疼,自是连声答应。 苏玟和肖央分开后,回苏府时,已是入夜,苏国公早就到家了,苏玟一回来,就把苏玟喊到了书房,苏玟刚进门,苏国公一本书就照着苏玟砸了过去。 「你看看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赌钱了?国公府迟早是要败在你手里的!」苏国公怒发冲冠,吹胡子瞪眼道。 苏玟心里念着苏芙,耳边回响着苏芙的叮嘱,没有回嘴,按照以前,苏玟现在肯定是不依不饶闹起来的。 苏国公看着苏玟一言不发,心中也是一愣,他今日本打算打折苏玟的腿,叫他不能再出去鬼混,安心在家读书的,苏玟这样乖觉,倒叫他不好发脾气。 第47章 「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和肖家小公子不一样!人家父亲是大将军,母亲是长公主,自幼就是珍珠般的人物,他可以厮混,那是因为家中底蕴丰厚,可你不一样!知道吗?」苏国公继续道,语气缓了许多。 「儿子知道错了,不会再四处混了。」苏玟破天荒地认了错。 苏国公冷笑一声:「那你打算做什么?」 「儿子打算认真读书,好参加明年的春闱,挣个功名回来。」苏玟低声道。 「会试之后还有殿试呢,想挣个有用的功名,那要得个进士回来。」苏国公皱眉道。 「儿子知道。」苏玟头越发地低了。 「光是嘴上说说,却不做,也是没用的,终究是空中楼阁,你知道吗?」苏国公被苏玟的态度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苏玟难道这样服软,他再出声呵斥,好似他不讲理了,「行了,下去吧,从明日开始,我每日检查你背书,你若是偷懒,我定打你的手,你可知道?」 苏玟自是答应,再无多言。 苏芙回了逍遥王府,王府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亮堂极了,苏芙喊来管家,把银子搬进库房里,在账本上记了一笔,就回房收拾了。 她洗漱之前,还记着自己出门前腌制了狼桃,叫兰雪去拿了些分着吃了,又叫燕逸送了些给君玥。 燕逸端着狼桃去,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苏芙正涂着桂花油,燕逸在院子里说话。 「娘娘,王爷说不吃了,以后有什么东西,也不要送去了。」燕逸在门外道。 苏芙没多想,君玥不吃就不吃吧,这狼桃可是稀罕物,君玥又不是自己亲儿子,爱吃不吃。 「那你吃掉吧,就当是宵夜。」苏芙懒懒地回了一句。 语罢,她托腮看着镜中娇媚的姑娘,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兰雪在一边给苏芙收拾着新买的衣服首饰,比苏芙还高兴。 「哎呀!这可是软烟罗的纱衣,这颜色质地,宫中都不一定常有,哎!这珍珠云肩做得可真好,这珍珠也是极好的成色,颗颗这般圆润,娘娘戴着最适合不过,和娘娘您相配极了!」 夜幕降临,青玉楼门前挂上了软烟罗的宫灯,昏黄的烛火透过青色的纱,照出朦胧的雾气般的青色光芒,无数华丽的车轿停在楼下,香车宝马,衣香鬓影,都为了这楼里的秘密而来。 从青玉楼第一层开始,一直到楼顶,依次挂上了软烟罗的宫灯,玲珑有致的楼阁仿佛从底部燃起了青色的火焰,美丽又诡秘,就像是藏着宝藏的洞穴,里面有凶狠的野兽看守,随时准备咬断窥探者的脖子。 门口站着许多穿着绸缎青色袍子的小厮,头戴青玉冠,脚踩木屐,啪嗒啪嗒地从台阶上走下来,笑容满面地来迎接来客,敞开的雕花大门露出楼里繁华的一角,无不昭示着这楼主人的尊贵与富有。 这里漂亮得就像是花街最负盛名的青楼,但这里卖的不是姑娘与才情,而是消息。 只要你有钱,在这里什么都能买到,小到西市东市新进了什么货,大到皇帝昨儿晚上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只要你愿意,这里都会为你提供可靠消息。 按理说这样威胁朝廷的消息铺子应该很快就被处理围剿,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先皇开始,掌权之人对这座楼都睁只眼闭只眼,从未对青玉楼下手过,有人说这是因为楼主掌握着皇室的秘密,也有人说青玉楼其实就是皇室的机关,这幕后之人就是皇室的掌权人。 但这都是猜测罢了,从没有人见到楼主鹤玉君的真面目,鹤玉君也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家青玉楼本就是暗地里的营生,来访者都戴着面具,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心思去探查别人的面目。 青玉楼的最高处,挂着一盏琉璃八角宫灯,宫灯底部垂下的浅金色流苏一直垂到地上,静静地流淌着金光。 房间是个八卦形,八扇窗户全部紧闭,天水碧的纱帘从房梁上垂下来,如同清晨的雾一般轻薄,又带着朝露的清凉。 房间里点着香,那味道很是稀奇,不是寻常的檀香乳香之类,倒像是寺庙里供奉菩萨的佛香。 君烨随意披着雪白的袍子,从狭窄的楼梯上缓步走上来,他身形本就高挑,常年练武,身上肌肉结实,走在这样两面夹击的狭隘楼梯里,差点没把他的晚饭给挤出来。 他人未到声先到,放开嗓子喊了一声:「我把你要的东西拿来了,己字四号卷,最普通寻常的消息。」 软榻上的人动了动,天水碧的纱衣从榻上滑落,接着那人自己坐了起来,光脚踩在地上,快要入秋,夜里已微凉,好在地上铺着雪狐皮的地毯,光脚在上面走也不觉得冷。 君玥伸出手,君烨咂了声舌,把东西递到他手里,君玥接过来,展开一看,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他面色虽然说不上很好,但嘴角的弧度柔和了许多。 第48章 「没事了,该回去了。」君玥披上外袍,穿上鞋子,把卷轴往地上一扔,擦着君烨的肩而过。 「什么事情叫你这么开心?方才还一张死人脸,现在突然就好了,我帮你去拿卷轴,你都不说一声谢的。」君烨瘪着嘴,蹲在地上,把卷轴捡起来,展开一看。 上面写的是苏芙的事,说苏芙今日在街边买了一根珍珠木簪,接着写了那卖东西的小贩的生平,家中情况,最后在结尾用红色的字写了个「无关」二字,这个卷轴就没了。 君烨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追着去拉君玥:「你这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君玥戴着狐狸面具,脚踩木屐,啪嗒啪嗒往下走:「没什么,不过是少杀一个人罢了。」 君烨更加奇怪了:「你要杀苏芙?」 君玥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清冷的目光从狐狸面具的眼睛处射向君烨,他一字一顿道:「如果她有问题,我自会杀她。」 「也就是她现在没问题,你不杀她?」君烨把卷轴展开,又看了看,还是不明白,「这我知道,可跟珍珠木簪有什么关系?」 这次君玥没有理他,自顾自下楼去了。 第二日临近饭点时,五啖楼的掌柜就开始唉声叹气,他坐在柜台里,翻着账本,手里拨弄着算盘,愁眉苦脸的。 小二擦完桌子,把帕子往肩膀上一搭,朗声道:「掌柜的!收拾干净了!今日有客人订包厢了吗?俺烧水去!」 掌柜的骂道:「有个屁的包厢,自从珍馐楼开了后,咱们酒楼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每个月我们自己都难养活,更不要说给小姐进账了。」 掌柜的一说到这上面,眉毛锁得更紧了,脸都皱成了橘子皮:「上个月的进账,看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都不好意思把账本拿去逍遥王府给小姐看,这个月要是再这样生意惨淡,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王府的石狮子上,给小姐谢罪算了!」 这里面正说着,外面停了辆朴素的马车,小二忙迎了上去,一个白裙的侍女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跳下来后,搬了个凳子,对里面的人唤了声。 里面的人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接着那白得耀眼的精致手腕从里面探了出来,小二眼见,瞧见了那纤纤玉手的手心中有几道茧子,忙底下了头。 一袭紫裙的明媚少女从马车里走出来,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珍珠流苏在她耳边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和她的珍珠云肩交相辉映。 来者正是苏芙。 兰雪托着苏芙的手,苏芙缓步走向酒楼,小二笑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苏芙笑着瞥了一眼小二:「我来见你们家掌柜的。」 小二好奇极了,这样的神仙妃子,来找自家掌柜的做什么?掌柜家中的妻子他是见过的,女儿也见过,没有这样标致的人物,难不成是掌柜在外面养的…… 可这位夫人年纪尚轻,衣着华贵,不像是掌柜这样的人可以收服的,难不成掌柜嘴里说着进账不够,暗地里却把收益全给买了绫罗绸缎,送了这位夫人吧? 小二话本看多了,年纪也小,正是爱做梦的时候,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把人引进了五啖楼。 掌柜的正拨弄着算盘,见有客来,正要招呼,待看清人脸,心中一惊,忙走出来,对着苏芙一拜:「大小姐!」 苏芙笑道:「王叔,许久不见了。」 「不敢当不敢当,不知大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掌柜的观察着苏芙的脸色,「大小姐往日来都是派人通报一声,可今日这样不打声招呼就过来,属下这边还没有做准备,还请大小姐莫要生气。」 这家五啖楼,正是苏芙出嫁时,王夫人给的陪嫁之一,这里的掌柜是王夫人的一位远房亲戚,家中早已败落,考了个秀才,之后就一直蹉跎,后来王夫人就给这人找了个营生,在酒楼这当掌柜。 「不打紧,今日来本就是想尝尝自家酒楼的菜,找个稀奇,」苏芙轻车熟路地往上走,「我记得我小时候总是来这里吃阳春面,那面做得深得我心,不知道现在还做不做。」 「做做做,肯定是做的,」掌柜跟着苏芙,回头唤了一声小二,「快烧水泡茶,给大小姐送到天字一号包厢来!」 苏芙阻止道:「我今日来不过是尝鲜,天字一号房就算了,给我个雅间就可以了,莫要妨碍你做生意。」 掌柜苦着脸道:「小姐,您可别说笑了,这个年头,京都酒楼的生意都难做,人都往珍馐楼跑去了,宁愿等三日得个珍馐楼的散座,都不愿意来我们的雅间,已经好长时间没人来五啖楼订包厢了。」 苏芙微微皱眉,珍馐楼生意好,她早有耳闻,却不知道珍馐楼如今是把其他酒楼逼得没法做生意,她一路过来,本应该生意红火的各家酒楼都冷清得很,她起先还当是没到饭点,如今一看,并非如此。 第49章 珍馐楼的确有名,日进斗金,可这样垄断试的经营,对市场平衡来说并不是好事。 她想起昨日苏玟的话,说她偏财运不行,她就想着不能坐吃空山,开间酒楼算了,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刚好名下有间酒楼,她就过来了。 可这家酒楼和记忆里出入很大,这酒楼原来是王夫人的嫁妆,是个老店,生意一向红火,又坐落在东市,周围都是生意很好远近闻名的酒楼,故此王夫人才把这家铺子送给苏芙当嫁妆。 可如今一看,这家酒楼像是要快倒闭了,连着外面一条街的酒楼,都门面萧条得很。 苏芙皱了皱眉,淡淡道:「把你们店所有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遍。」 菜品很快上齐,毫不意外,走的是精致寡淡风。 苏芙依旧是尝了两筷子就没了胃口,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这么好的食材,厨师是如何做得一点鲜味都没有的? 在看到饭后甜点的时候,苏芙是彻底无语了,甜点居然是摆盘精美的蒸苹果,盘子边沿还用糖浆画了小花,格外好看。 但是哪个正常人会喜欢蒸苹果啊?麻烦对水果有点基本的尊重好不好?这已经不是口味喜好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认知方面的不同啊! 你们吃的是食物还是艺术品啊?宁愿要包装精美但毫无味道的糟粕,也不要样式朴实但是味道丰富的美食吗? 据说这精致美食是从珍馐楼那里流行起来的,可一般的酒楼,刀工比不上珍馐楼,味道更是比不上女主的独家秘方,能做好生意还有鬼了。 做饭不是本着味道和营养吗?只注重表面而忽视滋味,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苏芙忍无可忍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她一直觉得京都贵族的饮食很有问题,今儿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她把云肩一脱,披上早就准备好的纯黑外套,把头繁琐的流苏拆下来,叫兰雪帮她绾了个简单的发型,喊了掌柜进了后厨。 掌厨被突然进来的苏芙吓了一跳,他自认为今日刀工超常发挥,那萝卜凤凰雕得和珍馐楼的大厨有的一拼,可苏芙这满脸的冷漠加上一丝愤恨可不像是来夸奖他的啊! 倒像是同街的黑帮老大来砸场子的。 苏芙撸起袖子,快速地查看了一遍厨房里的食材,在看调料的时候,她居然从罐子里发现了一些熟悉的辛辣粉末。 是咖喱粉啊! 苏芙抱起装咖喱粉的罐子,蘸了一点粉末到嘴里,咖喱特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整个人瞬间就像是通电了的电灯泡一眼,闪闪发亮起来。 在没有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她可是一个忠实的咖喱爱好者啊!咖喱牛腩咖喱鸡都是她的最爱! 她原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再也和咖喱无缘了,没想到居然会重逢! 掌厨忐忑不安地看着陷入自我世界的苏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什么大小姐会抱着那个罐子啊!那里面的粉末是派小厮去西市买胡椒粉,结果小厮买错了,买了这个不知名的调料粉,但是一直没扔掉,今天怎么被大小姐翻出来了? 掌厨心里已经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小厮了,这个臭小子,若是大小姐因此生气,那他可绝对饶不了他。 身为国公府大小姐名下酒楼的掌厨,厨房里怎么能放着这样无用的不明物体呢? 最可气的是居然被大小姐知道了。 「掌厨,烧火,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们。」苏芙把罐子放下来,指着罐子道,「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想要五啖楼恢复往日的荣光,这个东西会是很大的助力之一。」 兰雪提着苏芙带来的半篮子狼桃,从门外进来,送到了灶台上。 掌柜见苏芙一边挽袖子一边向灶台走去,大声道:「大小姐!您要亲自下厨吗?这可万万使不得,厨房毕竟是脏地方……」 「想要做好菜,就先把观念转变一下吧。」苏芙威风凛凛地拿起菜刀,抓了几个削好了的土豆放到砧板上,「我可不认同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民以食为天,人要靠食物维持生命,对于烹饪自己救命之物的地方,怎么能以肮脏两字来称呼?」 苏芙开始做菜,她的手法娴熟,切菜时的速度连从业十几年的掌厨看了都暗自赞叹,苏芙的手腕相当灵巧,轻而易举地就把鸡肉从骨头上剔了下来,众人看着苏芙游刃有余地切菜炒菜,都目瞪口呆。 兰雪早就见怪不怪了,苏芙这做饭的好手艺她早就知晓,这段时间苏芙不断地投喂,还把她养胖了许多。 兰雪蹲在地上,给炉子里添柴,这伙计一般是燕逸在做,可惜今儿燕逸被君玥喊去了,这添柴的差事就落到她兰雪的头上了。 起先掌柜和掌厨以为苏芙是一时兴起,慢慢他们发现,苏芙所展现出来的全新烹饪手法,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那特殊的香味轻轻松松地就能把人的魂勾走。 第50章 在苏芙揭开锅盖的时候,掌柜的肚中传来一声鸣叫,他汗颜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桌子上出现了三盘新鲜出炉的菜肴,苏芙洗干净手了站在桌子前,笑着招呼掌柜一帮人。 「这是咖喱鸡,我在里面加了土豆和胡萝卜,如果有洋葱就更好了,可惜厨房里没有,」苏芙抱着臂膀,「渊国人很少吃辣,这咖喱原本是没有改良过,你们吃着也许不适应,所以我放了些面粉多放了水,味道会淡一些。」 几人早就被诱人的香味勾得食指大动,苏芙一声令下,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舀了咖喱鸡送进嘴里,咖喱炖得正好,鸡肉因为用葱蒜爆炒过,一点腥味也没有,入口爽嫩,土豆和胡萝卜块的大小也刚好,已经煮透了,软绵至极,入口即化。 众人从来没有吃过这样新奇的食物,一时间脑袋里只想着面前的咖喱,嘴里也只有咖喱特有的味道。 「这道菜是番茄……呃……是狼桃炒蛋,按照南方的口味应该放糖,北方的是放酱油,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如何,所以我只是简单地放了些酱油。」苏芙指了指红黄交织的菜肴,狼桃炒蛋上点缀着几颗葱花,色香味俱全。 「狼桃是……可以吃的东西吗?」掌柜的筷子在空中一滞,「向来只听说过拿狼桃来观赏,居然还能吃吗?这颜色这般鲜红……」 「的确是可以吃的,没毒,你们试试看。」苏芙笑道。 众人尝过后,也纷纷赞叹。 「只不过狼桃是贵重的东西,若是把这狼桃炒蛋加进菜谱,不知道要卖多少银两。」掌柜疑惑道。 「狼桃贵重,无非是稀有罢了,」苏芙道,「若是大面积种植,那自然就便宜,狼桃很好生长,即使是在气候偏冷而且干燥的北渊,若是好生照料,产量不容小觑,我新得了百亩良田,便打算拿出一半来种植狼桃,到时候,狼桃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第三道菜是糖糕,她之前在夏苗之宴上吃过之后就念念不忘,硬是自己琢磨出了相近的味道,还在最外面包裹了糖霜,比之前的吃起来更加甜,口感层级也更加丰富。 「我这里写了几道菜的菜谱,就交给掌厨了。」苏芙挥了挥手,兰雪把一张折好的纸递给掌厨,掌厨小心翼翼地接过。 掌厨识得字,打开纸后粗略地扫了一眼,心中暗暗惊异,他自认为掌握了渊国所有的菜肴,可这纸上的菜是闻所未闻。 「狼桃炒蛋就不要做了,现在狼桃也到了过季的时候,你们也不容易找到狼桃,等来年我庄子那边的狼桃种好了,我再联系人送过来。」苏芙拿着帕子擦手,「这菜谱写得详尽,掌柜你要多练习,我三日后来检查。」 掌柜问道:「小姐,有一事不知您是怎么打算的。」 苏芙把帕子递给兰雪:「说。」 「渊国人很少吃重口味的东西,您这些菜味道肥美,但吃后嘴里味道久久不消,有些人许是不会习惯……」掌柜低声道。 「那就在饭后送免费的茶漱口好了。」苏芙淡淡道,「春季喝菊花茶,夏季莲子茶,秋季喝决明子,冬季喝红茶,前面三样好找,后面这样红茶还需掌柜费心去西市找一找,如果找不到,便寻些发酵炒熟了的茶,这类茶温补,能解腻去口气,还能滋养脾胃,最好不过。」 苏芙吩咐完后,收拾好东西就带兰雪走了,掌柜一直把苏芙送上马车。 「小姐如今变了许多,更加沉稳了,做事也有条理,没想到小姐对菜肴有这般独到的见解,说不定五啖楼真的能在小姐手中去除蒙灰,重放光彩,」掌柜慈祥地笑着,脸上沟壑纵横,「若是夫人知道了,定然欣喜。」 苏芙谦逊一笑:「掌柜言重了,我不过是出几个新鲜点子,这五啖楼的维持还有管理都要靠掌柜操办,还请掌柜多上心些。您是老臣,更是我的长辈,是我的亲人,以前还在闺阁中时,母亲就常夸您能力强,所以才把酒楼给我做嫁妆,这些日子您的辛苦我也是知道的,您放心,只要您尽心,我绝不会亏待您,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苏芙算是撒了个小谎,原身以前在国公府,最亲的人是苏玟,父母虽溺爱,对她有求必应,但面对面交流很少,更不要说在她面前提一些铺面生意了。 苏芙是个爽朗的人,弯弯肠子不多,但也知道怎样说话能让人舒服,毕竟是在职场工作了五六年的人,眼力见和语言艺术都是绝佳。 掌柜自是激动得老泪纵横,他算是看着苏芙长大的,说是主仆,更像是亲人,苏芙把他当长辈一样,对他尊敬且敬重,他像是家中叛逆的孩子突然长大了,心中畅快感动自不必说。 苏芙对着掌柜笑了笑,坐着马车回了逍遥王府。 回府后,她坐在书桌前,思考了一会,给苏玟写了一封信,邀请苏玟明日在街头的小茶楼一聚。 第51章 苏玟坐在高楼上,推开着窗,底下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他面前放着一壶茶,茶盅里的铁观音还冒着袅袅的白烟,茶叶末在杯底浮沉,香气充盈雅室。 竹子做成的墙壁和墙上的名人字画相辅相成,给这雅室增添了几分韵味。 可惜苏玟是个没有文人气息的,他平生最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酸秀才,满嘴的之乎者也,让人厌烦,他现在只想等妹妹快点来,他新得了个小玩意儿,想送给苏芙。 门被敲响,苏玟站起来,从外面进来一个紫裙的姑娘,正是苏芙,苏芙面上笑着,吹了点冷风,鼻尖有点红。 「没想到哥哥这么早来,我叫哥哥等急了吧?」雅间有些热,苏芙一进门就脱了绸缎斗篷,露出底下雪青色的襦裙,她转身走向桌子,裙摆跟朵朝颜花一样绽放,「这个天冷下来了,叫人防不胜防,我出门时还好好的,一下轿子一阵风吹过来,就冷得叫人打哆嗦。」 「入秋了,自然是凉一些。」苏玟坐回位置上,「我也没怎么等你,是我来早了。」 苏玟给苏芙沏了一杯茶,推了过去:「尝尝看,店家说是上好的铁观音,我喝着有些寡淡,不知道你可喜欢。」 苏芙抿了一口,笑道:「我向来不爱吃茶,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味道很是清雅,便没有别的了。」 苏玟也笑着:「你和我一样,从小就不爱吃茶,饭后饮茶都是想方设法逃过去。」 苏芙记不太清楚,只跟着笑。 「说起来,你前天写信给我,我很是惊喜,你嫁过去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写信给我,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苏玟撑着下巴。 苏芙斟酌了一会儿:「我想求哥哥帮忙办件事。」 「以你我的感情,哪有什么求不求的。」苏玟拍着胸脯道,「你只管说,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苏芙噗嗤一笑,正色道:「我平日里闲着,便想找点事做,打算开个酒楼,拟订是这个月二十日正式营业,哥哥你平日里在京都向来是一呼百应,朋友众多,还想请哥哥帮忙宣传一下,那日带着朋友来捧捧场,饭钱我全免了,每桌还送上一坛子上好的女儿红。」 「这倒是不难,几个请帖的事,我保证到时候你酒楼里人满为患,」苏玟托着下巴,「不过你怎么想着开酒楼?又脏又累的,还要你去监工,那苏锦当初开酒楼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回府时总是累得脸都白了,被母亲说教了好些时日,我可不想你受这苦。」 「二妹妹那是自己一手操办,从零做起,我是拿着母亲给的酒楼,添了几个新菜罢了,自比不上二妹妹辛苦,」苏芙道,「你只用喊人来就是,十八号发帖子最好不过,若是有变故,我自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苏玟沉默了一会儿,嬉皮笑脸的样子收敛了些。 「你做这酒楼,可有人合作?」苏玟问道,他缓缓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 「暂时还只有我一个。」苏芙道,「本就是母亲给的铺子。」 「那正好,算我入股,明儿我把肖四也拉过来,给你撑排面。」苏玟一拍桌子,「供货之类的我去找老徐,他是时候还我人情了!」 苏芙一愣:「什么人情?」 苏玟摆了摆手:「嗨!你不晓得,老徐,就是那什么徐公子,本名叫徐晟,字明堂,有个心肝宝贝妹妹,天生体弱,打小就有痨病,几年前病情加重,快死了,那时候他们家老爹去世了,家里老娘早就没了,徐家落败,孤立无援,是我帮忙找了名医,救了他妹妹一命,自此老徐一直说欠我的,他发迹了,也没翻脸不认人,一直记着要还我人情。」 「这般大的人情,靠着给我供货就完了?太暴殄天物了。」苏芙摇头道。 「朋友间帮个忙,又不是不给钱,」苏玟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脚一晃一晃的,「就这样说定了,我和肖四都入股,一共给你一千两银子,这一年的收益算我们三分,第三年年就不用再给收益了,老徐那边我明儿去说,保管给你最好的,改日叫你们俩见上一面,当面详谈。」 「一千两银子,这太多了吧?」苏芙被苏玟报出来的数字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一两银子,放在现代,购买力相当于两千人民币啊,一千两银子那就是两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放在现代,都够一个小公司上市了。 「我还没娶媳妇,肖四又是个阔绰的,合起来给一千两怎么了?」苏玟敲了敲桌子,笑嘻嘻道,「说不定还是我们赚了呢,我妹妹向来聪明,做生意也肯定能把本金翻上十番。」 「你这样给我的压力很大啊……」苏芙低声道。 「何为压力啊?」苏玟问。 「就是……嗯……」苏芙摸了摸鼻子,「人特别紧张,担心事情做不好。」 第52章 「怕什么,这点钱,亏了就亏了,我两个月就能从赌坊里赌回来。」苏玟完全不在意。 苏芙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还要进赌坊?」 苏玟自知失言,连声道歉:「失言失言,你放心,我答应你不进赌坊,绝对不会再去沾,我连叶子牌都不打!你且放一百个心!」 苏芙瞪着眼睛威胁道:「你可说了啊,就算我真亏本了,说什么都不许去赌坊了!」 苏玟连声答应,恨不得剖心证明。 苏玟回去后立马着手准备,苏芙早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又有王掌柜帮忙,清闲得很。 人一闲下来就会喜欢没事找事,苏芙也一样,她这性子最闲不下来,她这几日琢磨着捣鼓白砂糖。 王府中工具俱全,她以前做过有关于烹饪的图书,了解一些历史,不敢打包票做出雪白剔透的工业化白砂糖,但次品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可惜她毕竟不是理科生,在这个时代,没有压榨机,她也不会做,最后只能人工压榨,再放大锅熬制甘蔗汁。 书房中,君玥正听着黑鹫禀报,他忽然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焦香味,好像是什么东西糊掉了,那味道是从打开的窗户那边传进来的,慢慢的,那股焦香味越来越浓了。 「怎么回事?」君玥眉头一皱。 黑鹫道:「听说侧妃娘娘今天在院子里搭锅,说要煮什么白砂糖……」 「她烧锅了?都糊掉了。」君玥从榻上坐起来,「你派人去守着,别让她把院子点着了。」 苏芙坐在自己院子的门槛上,拿着一小块红糖块当零食啃,她熬汤的时候,有一些蔗糖跟着水蒸气蒸发了,做出来的糖有些少,她也没有熬足够的时间,糖的甜度也不怎么样。 她原本是打算做白砂糖,结果做出来的成品是红糖块,这还是她点石灰的手艺好,没把红糖做得跟沥青一样,又苦又硬。 她做的成品还不如世面上的老糖块呢。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啊!说什么女主穿越之后做出肥皂白砂糖玻璃之类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啊! 对不起啊各位穿越老前辈,我苏芙给你们丢脸了!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些红糖用来做顶糕再好不过,她把糯米粉磨得很细,配着红糖温和的绵软甜味特别好吃,特别是吃刚出锅的,几乎是入口即化。 她花了心思,把糖浆倒进模具里,做出来一个个金元宝样子的糖块,十分讨巧,如今入秋,红糖温补,用来做饭后甜点再好不过。 苏芙几乎是立刻就写了红糖顶糕和元宝红糖的菜谱,派人送去了五啖楼,临近开业,她每日都想着新鲜的菜式,快马加鞭给掌厨送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连着几天折腾,苏芙没有做出白砂糖,但搞出了蒸蛋糕,她原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没想到还真叫她搞出来了。 用料无非就是鸡蛋,油,糖还有面粉,按照比例和步骤调配好后,放进锅里蒸两盏茶的时间,她起先把蛋糕蒸塌了,她蹲在厨房里冥思苦想失败了好多次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翻面了。 蒸出来的蛋糕松软,但有点发涩,于是苏芙在第二次做的时候,往里面滴了几滴橘子汁,这样吃起来不仅松软甜美,还带着橘子特有的果香。 苏芙本着好玩的心思,派人做了几个小花小草样子的烙铁,烧热了摁在蛋糕上特别好看,有了几分现代古早味的蛋糕味道。 这几天她专心做点心,夜宵也都变成了甜食,她做的多了,吃不完,就送到书房去,以至于十几年都吃不胖的君玥,在这几天有点发福,新做的衫子穿起来有些绷。 苏芙把点心的配方一股脑地写给了掌厨,叫掌厨把东西做出来,摆在酒楼前当个宣传,没想到反响大好,很多人都来买,一笼出来之后,立马就卖光了,每天都供不应求。 临近开业,苏芙亲自坐着马车去巡视,苏玟来信,说已经安排好了,肖四和徐晟都愿意加入,待她店开业当天,他会带着几十个朋友来撑场子,引她和徐晟见面商议,之后就等着生意兴隆好了。 苏芙坐在马车上,一边看信,一边笑着,只觉得自己哥哥是真的好。 苏芙下了马车,掌柜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一见苏芙下来,喜笑眉开:「小姐!您来了!」 跟着她的这帮人总是唤她小姐,就好像她还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一样,她喜欢这种感觉,毕竟她的婚姻不尽人意。 苏芙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原身的记忆影响了。 「最近酒楼的生意不错吧?」苏芙笑道,「听说短短几天,五啖楼的点心就远近闻名了?」 掌柜半是奉承半是谦虚:「还不是因为小姐您的方子好,没有您的菜谱,我们怎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响名号?」 第53章 「我性子直,玩不来花花肠子,可人却是个懂事理的,」苏芙把玩着丝绸扇子,扇子垂着雨花石的坠子,轻轻地晃动,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她的手腕,「若是不是掌柜您尽心经营,再好的菜也无用武之处,您别这般谦虚了,咱们这是相辅相成,哪边都不要急着推辞功劳。」 这几日酒楼不对外营业,门上挂着牌子,只在侧面开了个窗户,用来卖点心,现在是下午,蒸笼已经收起来了,案板上残留着雪白的面粉,经过窗户的时候可以闻到点心特有的香气。 苏芙进了门,掌厨正在厨房那等着,见苏芙来,急着领苏芙在厨房转一圈,给她介绍明日正式开业的食材和菜单。 「您之前说的咖喱鸡,我又改良了一下,有些人脾胃虚,怕是吃不了味辣的,我就减少了咖喱粉的用量,拿面粉和糖中和了一下,」掌厨道,「而且我打算咖喱鸡配着您那个红糖发糕一起卖,这样搭配起来,又有新意,又可以中和咖喱的辣味。」 苏芙点了点头:「你从业多年,考虑的比我周全,只要味道方面没有大的改动,都可以。」 掌厨跟邀功的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继续介绍,大部分菜式都是按照苏芙的菜谱来的,又少部分按照渊国人的口味进行了改良,苏芙挨个尝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 渊国人口味清淡,刚开始时用太过刺激的菜肴不利于酒楼的经营,待时间久了,多了熟客,可以按照个人喜好再进行菜品的变化。 说实话,苏芙自己心里也没底,人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他的习惯,有新东西出现的时候,起先会很感兴趣,等新鲜劲过去了之后,若是这东西不能再他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很快就会被忘记。 开酒楼是长远的计划,她没打算让五啖楼只是昙花一现。 酒楼重新装修了一遍,把沉重多余的装饰物都撤去了,没了繁复的帷幕花瓶之类的东西,酒楼显得宽阔了许多,酒楼是老式的建筑,一共三层,一楼的桌子上了红漆,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井然有序,二楼是围着竹子墙壁的雅间,里面挂的多是山水图,约莫有八间,各有命名,环境优雅,隔音很好,很适合在里面谈事。 再往上走就是三楼,三楼也是八间房,要比二楼的装饰更加素雅,走廊上摆放的花瓶个个都是古董,这是酒楼原本就有的,不过之前生意太差,三楼都没有开张,这些花瓶大多蒙尘,如今擦干净了,那古色古香的雅致气息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 酒楼的装饰中规中矩,既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朴素,也不会让人觉得穷奢极欲,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苏芙很是满意,连夸了掌柜好几声,掌柜高兴得嘿嘿直笑。 巡视了一遍,确认没事后,苏芙下了楼,正要开口告别,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声。 苏芙眉头一皱,快步都出去,正看到一个大汉挥舞着臂膀,对着酒楼里的一个小厮破口大骂。 「就是你们这黑心商家,卖不干净的东西,让俺婆娘吃了得病!你们不得好死!」大汉指着小厮,「今天俺非要讨个说法!俺婆娘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是杀人凶手!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都在看热闹,对着酒楼这边指指点点。 苏芙抬脚就要出去,被掌柜拦了下来。 「这一看就是来无理取闹的,我开了这么多年的店,早就习惯了,小姐,您在这坐一坐,我去处理一下,您不要出来了,免得波及您。」说完,掌柜就快步走了出去。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苏芙自知自己派不上用场,道了句「小心」,退到大厅里,目送着掌柜出去。 「我是五啖楼的掌柜,您确定您家夫人,是吃了我们五啖楼的东西而生病的吗?」掌柜走到大汉面前,他的身材瘦小,站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如苏芙高,如今站在这八尺大汉面前,更是渺小,可他的举动不卑不亢,叫人佩服不已。 「那肯定是的!就是吃了你们家卖的糕点!」大汉愤愤不平,「俺婆娘喜欢新鲜玩意,俺昨天下工之后,就买了块糕点回去给俺婆娘,俺婆娘吃了之后就上吐下泻,现在人还在床上躺着呢!」 「在五啖楼买的糕点,都是用荷叶包起来的,荷叶上烙了五瓣莲,你有什么证据是在五啖楼买的?」掌柜道,「不知你可有那荷叶?」 「自然是有的!」大汉有备而来,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荷叶,往掌柜脸上扔过去。 掌柜接过荷叶,展开一看,上面的确有五瓣莲,是从五啖楼卖出去的,他凑进闻了闻,上面残留着淡淡的红糖香味,是五啖楼的红糖顶糕。 「你当时是什么时候买的?用了多少钱?」掌柜继续问道。 大汉很不爽掌柜的盘问,耐着性子道:「俺下工的时候是申时,路过就买了糕。」 第54章 「闻这味道,是红糖顶糕吧?」掌柜道。 「的确不假,就是红糖顶糕,俺婆娘就是吃了你这里卖的东西,才生病的!」大汉不依不饶道。 「可这就奇怪了,咱们这里红糖顶糕都是上午卖的,为什么你下午来时还买得到?」掌柜皱着眉头,「你不会是故意来碰瓷的吧?」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大汉梗着脖子道:「可能是俺记错了,不是红糖顶糕,是别的。」 「可你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是红糖顶糕呢。」掌柜道。 大汉面色有些不自然:「是……是俺记错了,可是俺有这荷叶,反正是你们这里的东西,你们得赔。」 掌柜摇摇头:「这荷叶不是稀罕物,别人吃了随手扔在路边,你拿过来就可以做伪证,很抱歉,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是谎话连篇,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我不会追究你在此闹事。」 周围有人大喊:「是真不要脸!为了一点钱就来这里碰瓷!」 「对啊!就没看到这么坏的人!别人规规矩矩做生意,怎么就沾了一身腥!」 「这家酒楼我知道,都是老实人,做的东西也好吃,这些天花样繁多的点心也特别稀奇,听说最近在整改,明天就要正式营业了,不知道会不会又冒出来什么新鲜东西。」 大汉脸红成一片,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他本就是流氓,此时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喝一声,一巴掌朝掌柜拍去。 众人都惊声尖叫起来,有些胆子小的更是背过脸去,不敢再看,纵使如此,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拦住大汉。 眼见着大汉蒲扇般的巴掌就要扇到掌柜身上,只听有人暴喝一声:「放肆!」 大汉被吓得动作滞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青莲色从酒楼里闪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大汉和掌柜之前,一直白皙的手扣住了大汉的手腕。 掌柜失声道:「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苏芙冷冷地盯着大汉:「都叫人欺负到头上了,我还不出来吗?现在有些人,真是有娘生没娘养,自己在这里寻滋挑事,还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下手,这可是天子脚下,京兆尹的管辖之处,六部官员皆在,你倒是毫不畏惧,穷凶极恶,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吗?」 苏芙一上来就给大汉扣了顶帽子,把大汉震在了当场,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会有如此大的威压,面对着她的注视,他甚至说不出话来。 有人咳嗽了一声,大汉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起刚才被一个毛丫头吓住了,心里暗骂一声,嘴里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和你爷爷我顶嘴?你小心我连着你一起打!」 「那你到是试试啊!」苏芙冷笑一声,扣住大汉的手越发用劲,她早就熟悉了原身的武功,精准地扣住了大汉手腕上的命门,稍稍发力,就让大汉半边胳膊都酥软了。 一滴冷汗从大汉额头上滑下,他急于挣脱,直接抬起脚,用上全身的力气向苏芙踹过去,吓得掌柜差点当场昏过去。 燕逸正骑马赶过来,他刚回京,一听这边出了事,王府都来不及回,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他出现在路口的时候,正看到大汉飞起一脚踹向苏芙。 燕逸的心都凉了半截,他是苏芙的护卫,若是苏芙出了事,不用王爷责罚,他自己心里都过不去,他宝刀出鞘,隔空对着大汉将要掷过去。 他刀未脱手,就看到苏芙松开了大汉的手腕,身形鬼魅地避开了大汉这一脚,她身子腾空而起,踩着大汉的一只手,借着力身子一旋,一脚踢在了大汉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那八尺大汉直接被苏芙一脚踢飞了出去,夸张地飞出老远,直直地撞向了对面的伞铺子,压塌了人家的柜台。 燕逸呆了,保持着投刀的动作,任由马跑到了苏芙面前,好在他没有完全失去自我,还记得拉缰绳停下来。 苏芙笑嘻嘻地向许久不见的燕逸打招呼:「回来了?看你瘦了不少,回去我喊兰雪给你做点吃的。」 燕逸憋了半天,回了句:「谢娘娘关心,多日不见,您彪悍了许多。」 苏芙笑道:「过奖过奖!」 这不是在夸你啊喂! 燕逸翻身下马,把大汉从废墟里揪起来,扔了块碎银给摊主,算数赔罪。 他拖着大汉来到苏芙面前,把人往地上一摔,抽出长刀,抵在大汉脖子上,冷声道:「说,你姓甚名谁!」 苏芙凑到燕逸身边,对着大汉嫣然一笑,挥了挥自己捏紧的拳头。 大汉吐出一口血,血里带着一颗牙齿,他咳嗽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俺叫鹏飞!」 苏芙缩了回去。 没听说过。 燕逸皱眉:「我知道你,你是这条街上有名的流氓,你今天来五啖楼找麻烦,是你自己要来骗钱的,还是……」 第55章 大汉急忙道:「是有人指示我来的!我,我收了他二十两银子,他只说叫我来五啖楼闹一场,把五啖楼的名声搞臭!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她正病着,我继续着用钱,就答应了。」 有认得鹏飞的人在人群里叫道:「得了吧!你老娘三年前就死了,你哪来的七十岁的老母亲!」 鹏飞啐了声,改口道:「那是……是我那婆娘,她怀着孩子,嘴馋,天天要吃鸡鸭鱼肉,我没正经营生,又心疼她……」 又有人揭穿道:「你那怀孕的婆娘不是上个月被你抵债了吗?你就是个烂赌鬼,这位壮士,可别信他鬼话,他定是要拿钱去赌坊!」 苏芙听着皱起了眉头,厌恶地看了鹏飞一眼,收回了视线。 「谁派你来的?」燕逸手腕用力,按下刀刃,鹏飞的脖子渗出了一丝血痕。 鹏飞慌张起来:「你不能当街杀人!」 「我是逍遥王府的护卫,也是侧妃娘娘的贴身侍卫,你对皇室中人出手,本就是大逆不道,我便是将你当场格杀,我也无需论罪,甚至还会受嘉奖,因为我清理了试图侮辱皇族的罪人。」燕逸没说一句话,刀刃就往下按一分,「若你说出幕后主使,我可以替你求一求娘娘,饶你一条性命。」 苏芙闻到一股骚臭,探出头一看,鹏飞的裤裆处已经是一团深色,地上有滩黄色的液体蔓延开来。 鹏飞居然吓得尿裤子了。 「我说!我说!」鹏飞磕头,「是有位贵人派下属来的,那位贵人未曾出面,不过我记得那下属身上有印花,应当是家徽之类的,那是仙鹤和……」 鹏飞未说完,一道破空声响起,燕逸大喊一声:「不好!」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鹏飞的后脑勺绽放开了一朵血花,他的鼻孔流出血来,眼睛翻了翻,喉咙里发出咳痰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燕逸收刀去探鹏飞的鼻息,沉声道:「死了。」 「快跑啊!杀人了!」 四周人顿时惊呼起来,有的胆大的还留在原地看热闹,胆小的早就没影了。 苏芙在鹏飞被击中的同时,顺着东西飞来的方向看去,目光停留在对街的茶馆二楼上,她踩着地面纵身一跃,脚尖在棚子上一点,身轻如燕飞速翻上了茶馆二楼。 现在不是茶馆的营业时间,二楼空空如也,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壶茶和一个杯子,旁边摆着一碟花生,已经让人吃了一半。 苏芙伸手一探茶壶,立马收回手来。 茶水还是滚烫的,人刚走。 苏芙顺着楼梯走下二楼,茶馆的掌柜正窝在柜台里算账,看到从楼上走下一个紫衣姑娘,还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定定看了许久。 「掌柜的,向您打听个事儿。」苏芙指了指楼上,「方才上二楼的人,您可记得生的什么模样?穿着打扮又是如何?」 说着,苏芙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笑着推向了掌柜。 掌柜收了银子,眯着眼睛道:「是个蓝衣服的男人,带着刀,人长得还算英俊,今天就他一个人上了二楼,我记得清楚,他付了钱,叫了茶水和花生,之后就没下来过了。」 掌柜打量了苏芙一遍:「你什么时候上的二楼?今天应该就他一个人啊,怎么从男变成女的了?」 苏芙笑了笑:「没什么,他有事先走了,我来找他……您还记得他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掌柜眼珠子一转:「你是寻仇的还是干什么的?我可提前说清楚,我这只是个小本生意,可别把我卷进麻烦里。」 「我在找人,有些事商量一下,可他匆匆走了,叫我好找,应当是他,」苏芙试探着,「说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如果有仙鹤的花纹,那就是他没错了,我很是着急,劳烦您想一想……」 说着,苏芙又推了一锭银子给掌柜。 「你这一说我还记起来了,」掌柜一拍脑门,「他的袖口上绣了仙鹤和菊花的花纹,特别小,不注意完全看不到,我眼神不好,当时是为了看他给的钱够不够,趴在桌子上看,才看到的。」 「那便是他了,多谢您!」苏芙没有再停留,转身就走。 苏芙出了茶馆,燕逸迎上来:「暗器是颗花生,这人武功高深,内里浑厚,不是个小人物。」 「我有事问你,我们回去再说。」苏芙压低声音道。 苏芙安排好了五啖楼的事务,安抚好了掌柜,五啖楼依旧在明日开业,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家酒楼门口死了人。 若她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到面前死了个人,早就吓傻了,可她前世今生的记忆加起来,阅历都过四十了,现在人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人是个泼皮破落户,是街上有名的腌臜泼才,连怀孕的发妻都能拿出去抵债的,死了倒干净。 第56章 上了马车,燕逸骑马一直护在苏芙马车左右,回府的路上没有发生意外。 苏芙回了院子,关上门,冷声问燕逸:「你对京都各个家族的家徽熟悉吗?」 纵使她看过小说,有原身的记忆,也不可能知道所有家族的家徽,这家徽本来就是过时了的东西,有些家族早就废弃了,还有些家族这些年来一直在变,很难确定各家各户的家徽。 燕逸点点头:「这我知道,所有皇族的护卫都会在上岗之前进行一个月的学习,为了熟悉各个家族,理清主子家的关系,家徽也是专门背过的。」 「仙鹤与菊花,是哪家的家徽?」苏芙问道。 燕逸想了想:「应当是郭家的家徽,只不过他们家废弃这个家徽许多年了,车马上早就换成了姓氏的印记,这家徽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在用。」 「郭家?」苏芙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寻着。 「他们家老爷是当朝京兆尹,三品大员。」燕逸顿了顿,「说起来,他们家老爷的亲妹妹,好像是珍太妃吧。」 「五皇子的生母?」苏芙骇然道。 「是,就是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亲生母亲。」燕逸道,「先帝在时,珍太妃位至皇贵妃,与当今尊太后交好,当时后宫争斗不断,好几年都没有妃子产子,这五六皇子,应当是在尊太后的庇护之下才生下来的。」 没想到会牵扯到皇室,苏芙起先还以为就是个来砸场子的流氓,被人怂恿了几句就来了,没想到这幕后主使的来历不容小觑。 可是郭家和她有什么过节?就算是和国公府,也应当是没有嫌隙的。 苏芙留了个心眼,把郭家暗暗记了下来。 「说起来,你这次出京,是去最什么了?」苏芙转移了话题。 燕逸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要务在身:「您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不是入秋了嘛,以往秋天的时候,王爷都要吃柿子的,他向来只吃临潼火晶柿,还有富平尖柿的柿饼,今年采买柿子的任务落我头上了,我刚去了趟离京两百里的交货点,和商家谈了谈,过几日再带人去拖。」 「属下得去向王爷禀报了,还有管家那边也要说一声,便先失陪了。」燕逸向苏芙行了一礼,得了苏芙的同意,这才匆匆离去。 苏芙带着满肚子的疑虑回了房,喊兰雪烧水洗澡,她没做夜宵,她明日还要早起去五啖楼谈生意,便早早睡下了。 王府的书房里正亮着灯,披着天水碧纱衣的青年正背着手望着窗外,黑鹫悄无声息地落到门外。 「王爷,侧妃已经睡下了。」黑鹫低声道。 君玥应了声:「茶馆里的那人抓到了吗?」 「回王爷,那人身形诡秘,有意隐去自己的去向,留下的痕迹很少,时间又过了许久,我们的人追踪不上。」黑鹫道。 「京都人多,想要找一个善于隐蔽的人宛如大海捞针,」君玥闭着眼睛,伸出手来,在窗台上轻轻地敲着,「苏芙是去了茶馆吧?那茶馆的掌柜可知道什么?」 「我们的人过去的时候,茶馆的掌柜已经死在自己房里了,喉咙间一刀,当场就死了。」黑鹫道。 「我得到消息,那鹏飞是说了仙鹤两个字吧?」君玥问道。 黑鹫道:「的确如此,可京都拿仙鹤做家徽的不计其数,这不是什么特殊的图案。」 君玥收回手:「那就一家一家地找,重点是那些大家大户,普通人家可请不起这样厉害的高手。」 黑鹫低头答应。 「对了,明天苏芙的五啖楼开业,你找几个人去捧捧场。」君玥把窗户关上,木制的窗户发出刺耳的声音。 黑鹫领命而去,只留下满院子的萧萧竹影,和书房门前将要凋谢的白玉兰花。 夜幕降临,五啖楼里灯火通明,门前挂起了两串红灯笼,那红色的灯笼宛如黑夜里的太阳,把门口上牌匾的金字照得一清二楚,也把半条街照得宛如白昼。 五啖楼前人来人往,内里热闹非凡,入楼的多是一些锦衣的公子,还有衣着华丽的小娘子,也有布衣的百姓在门前观望,随即便被热情的小二请进楼里,在大堂的桌子上吃两碟小菜和一碗阳春面。 楼上楼下都坐满了客人,四周一片喧哗,一楼大堂的台子上有漂亮的舞娘跳着异域的舞蹈,还有卖艺人坐在门口打着竹板吹拉弹唱,这些衣着朴素的卖艺人非但没有被驱赶,反而还得到了一碟子点心和半壶茶,他们便更加卖力地唱起歌来,都是些喜庆的曲子,经过的人听了觉着心头舒畅,扔下两枚铜板,笑着和朋友进了楼去。 手脚灵活的小厮在人群中穿梭,引着客人入座,有捧着菜盘的小二高声喊着,从人堆里走过,留下一走廊的菜香。 到了时间,两个小厮抬着烟花上了最高层,在露天的顶层上寻了个空旷地方,点燃了引信,一时间连着几声巨响,五彩斑斓的烟花在五啖楼上的天空中绽放,姹紫嫣红,繁花似锦,把一整片天都照亮了。 第57章 临街的酒楼客人和住户都推开窗来,指着满天的烟花笑着,嘴里止不住地夸赞。 雪青纱衣的姑娘提着裙子,避开一堆从楼上笑着下来的人,脚踩着镂空木棉花的金边绣鞋跟燕子般轻巧地上了楼。 苏芙到了三楼的雅间,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穿着花里胡哨的青年笑着把苏芙迎进了房间。 苏玟笑道:「之前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不知你这菜还真是有新意,就拿你们这里的招牌菜,什么咖喱鸡来说,我自诩国公之子,什么美味珍馐没吃过,可你这咖喱鸡的味道,我当真是从未遇到过,而且你这里的菜大多是色香味俱全,我吃着很合胃口。」 「兄长觉着好吃,那边是好菜了。」苏芙跟着笑,她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到酒桌上,除了肖央,还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石青色袍子,拿白玉簪子绾发,看身形有些清瘦。 苏玟挽着苏芙,绕过屏风,肖央举杯向苏芙敬酒,苏芙点头回礼,把视线投向了那石青袍子的人。 「来,妹儿,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徐晟。」苏玟一指那石青袍子的人。 苏芙向徐晟行了一礼:「见过徐公子。」 徐晟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带着疏离和冷淡,他举杯道:「唤徐某一声大哥就好。」 徐晟的人生得白净,五官清俊,与其说是商人,更像是个翰林院的儒生,一身的书卷气息,看起来有些弱柳扶风的感觉,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当的金吾卫。 苏芙被苏玟牵引入座,苏玟依次给四个人都倒了果酒,朗声道:「在座的各位,日后都是五啖楼的股东了,由我们家媛媛牵头,来,喝一杯,为我们未来的合作干杯!」 肖央出生提醒道:「哎,你怎么叫媛媛妹妹喝酒?」 苏芙连声道:「多谢四哥哥关心,没事的,我向来酒量不错,这又是果酒,陪几位哥哥喝根本是小菜一碟。」 苏玟拍着桌子道:「看见没,我妹妹,随我!」 语毕,四人举杯凑到桌子中央,互相一碰,苏芙偷偷观察着徐晟,这人依旧是个不咸不淡的样子,心里不经打起鼓了,生怕徐晟其实是不愿意来供货商谈。 其实想想也是,徐晟这样的人物,若不是有她哥哥的这一番情面在此,是万万不可能和她一个痴傻王爷的侧妃有什么交集的,更不要说合作了,徐晟今天来五啖楼,都是屈尊。 四人喝下酒,苏玟很会活跃气氛,先说了几句笑话,等席间变得热闹了,才提起供货的事。 「老徐,之前我说请你向五啖楼提供货物,不知你意下如何?」苏玟握着酒杯笑道。 徐晟微微垂下眼帘:「你一开场就说了以后是我们四人合作的关系了,现在还问我意下如何?」 苏玟不好意思地笑着:「我还不是怕你不愿意嘛,说是我强迫你。」 徐晟凉凉一笑,伸着筷子,隔空点了点桌子上的菜:「之前我是买你面子,来了五啖楼,尝了这菜之后,我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想和苏大小姐合作,不仅是供货方面的,我还想要与苏小姐更进一步。」 「你他娘的不会是看上我妹妹了吧?你要和皇族抢女人?」苏玟叼着一根香菜,举着杯子傻愣愣道。 苏芙伸手在苏玟腰间软肉上狠狠一掐,苏玟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随即委委屈屈地望着苏芙。 肖央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他往椅背上一靠,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搭在徐晟的肩膀上:「徐公子,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徐晟额角青筋欢快地跳了跳:「我的意思是,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把酒楼做得更大的意愿。」 苏芙笑道:「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徐大哥,我是个俗人,最喜欢的就是金银财宝吃喝玩乐。」 徐晟颔首:「这条街上,有我商会名下的两家酒楼,占地不小,我想买苏小姐这些菜的配方,做出菜来在自家酒楼酒楼销售,不过你放心,我不仅会给你买菜谱的钱,还会把两座酒楼每年四成的收入给你。」 苏芙摸着下巴眼珠子一转,这不就是加盟嘛,这可是赚钱的好营生。 她之前也想过,不可能只靠着一家酒楼吃饭,日后被逐出王府,她肯定不会留在京都,一旦离开京都,她就无法时刻把控酒楼,也许会有人乘机钻空子。 她正愁没有别的法子,没想到这徐晟倒是给她送上门来了。 苏芙很是爽快:「我不要多的,你只选你想要的菜谱,每道菜的菜谱我只要三十两银子,你酒楼的分层,我也只要三成半就可以了,而且我日后还有些打算,到时候还要请徐大哥帮忙的。」 苏芙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能在自家酒楼里说,那些菜都是我五啖楼流出去的,我可以把分层压到三成。」 苏玟是一百个不同意:「这未免太便宜了吧?你这一桌酒席就是一两银子,酒席有十道菜,他一个月就可以赚回来。」 第58章 一道菜六万我都觉得我自己卖贵了呢!苏芙在心里默默道。 徐晟微眯起眼睛,他没想到苏芙还蛮机灵的,她这样一来,就算自己酒楼的菜谱流出去了,只要别人知道五啖楼菜式正宗的,她的收益就不会受太大的影响,而且她还要求以后要多帮衬着,这无非就是进了徐晟商会的庇护之下,以后没人敢招惹她。 徐晟喜欢聪明人,和聪明人做生意是一种势均力敌的享受,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苏芙的要求。 谈定之后,四人便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享用起美食来。 桌上是三个大碗和三个小菜,并上一碗汤和两碟冷盘,最后还上了糕点拼盘,刚好十道菜,取的是十全十美的寓意。 四人这一餐下来吃的是宾主尽欢,特别是那蜂蜜烤鸡和酸菜鱼丸汤,最受欢迎,那蜂蜜烤鸡外酥里嫩,皮薄如蝉翼,带着亮晶晶的鸡油,脆香得跟焦糖一样,鸡肉滑嫩弹牙,因为事先用辛香料腌制过,肉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鸡的肚子割开,里面是烤得酥脆金黄的馒头块和香辣的香菇肉糜。 酸菜鱼丸汤里放了不少花椒,汤里还飘着皮蛋和豆腐,鱼丸是当日做的新鲜货,里面掺了面粉,很有嚼劲,一入口,鱼肉的鲜香和酸菜的酸辣就在嘴里荡漾开来,叫人欲罢不能。 其他菜也味道不错,只不过这两道菜要更加出彩一些。 苏玟吃饱了,就瘫在座位上,嘴里喋喋不休地赞叹着刚才的美食:「那咖喱鸡好吃,里面的洋芋和胡萝卜又甜又香,鸡肉也嫩,那鱼丸汤和烤鸡我也很喜欢,还有那炖牛腩,居然是甜口的,还带着鲜香和微辣,却不显得突兀,我觉得我前十几年是白活了。」 「为了做这些菜,我专门去订做了许多锅子,还有烤炉,不然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苏芙托着晕乎乎的脑袋,笑着道。 肖央身子弱,吃不了太多油腻辛辣的,他小口小口抿着茶:「我觉着点心不错,蒸蛋糕松软,红糖顶糕很有嚼头,黄焖鸡也味美,就是有些辣,我不能多吃。」 「知道四哥哥的口味了,」苏芙点点头,「我会去和掌柜说,以后四哥哥来吃饭,掌柜会叫后厨的做得清淡些。」 徐晟没有多说,不过从他喝得红光满面的脸来看,应该也是很满意的,就算他喝得微醺,也是个清冷的姿态,和高岭之花似的,不过这样子倒不让人讨厌。 苏芙喝得有些上头,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回府了,他们坐一会儿,四人相互道别,下楼时,各个包厢和楼下的大厅依旧是吃得热火朝天,有的人吃得来了兴致,加了几道菜来了第二轮。 苏芙下来楼,王掌柜笑着过来道:「大小姐,今天的生意是真的好!客人都换了好几波了,外面还等着呢!」 「掌柜的安排得好,不然早就乱套了。」苏芙忍着头晕,耐着性子和掌柜说着。 王掌柜眼尖,知道苏芙不太舒服,只说了几件今儿晚上楼中的生意,就把苏芙送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苏玟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还是苏芙眼疾手快,把人给扶着了。 苏玟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笑道:「长大了。」 他今天很高兴,好像一场酒下来,这几年积压的怨气怒气全都随着酒发散掉了,他张开双臂,广袖在夜风中飘扬。 苏玟仰望着天空,天上开始放起第三轮烟花,五彩缤纷的烟花映在他眼里,轰鸣声不绝于耳。 他朗声吟诵起来:「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夜空中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开,五啖楼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半夜,月上中天,人们才渐渐离去,留下满地的残渣,和一晚上的放纵高歌。 一个金线包裹的蹴鞠从风流眼中穿过,一道铃铛声响起,比赛结束。 苏玟转身去抱住刚刚一球入洞的苏芙,高声道:「我们胜利了!妹儿你真是我的福星!没想到你蹴鞠踢得这么好!」 苏芙被苏玟抱着,呼吸有些困难,但苏玟的喜悦感染了她,苏芙笑道:「我以前都偷偷玩,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苏玟朗笑几声,指着青衣服的肖央道:「你们青龙队输了!快!抹白粉挨鞭子!」 肖央脸上尽是失望和无奈,他开玩笑般踢了一下身边的队友,嘴里骂骂咧咧。 苏玟把金线缠着的鞭子递给苏芙:「来,你来打。」 穿着水红色骑装的苏芙接过鞭子,对着肖央歉意一笑:「对不住啊,四哥哥,我们朱雀队胜了。」 「下次不带你玩了,你蹴鞠太厉害了,我们的人就挡不住你。」肖央转过身去,把背部暴露在苏芙面前,苏玟绕到肖央面前去往他脸上涂白粉。 苏芙象征性地在肖央背上打了两鞭子,她根本没用力,这力道在肖央身上跟挠痒痒一样。 第59章 苏玟把粉盒子往旁边人手里一塞,笑了声:「咱们肖四哥哥果然好看,搽脂抹粉之后可不输京都有名的花魁!」 肖央摇头笑了笑:「你一天到晚嘴里没个正形,的亏你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若是别人听了你拿人和花魁做比,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苏玟拍了拍手上的粉:「一般人爷还不屑于跟他搭话呢!更不要说开玩笑了。」 肖央无奈地摇摇头。 苏芙去屋子里换了衣服,再出来时穿着雪青色的骑装,她拿着马鞭,对苏玟道:「你最近可有认真读书?」 苏玟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苏芙,见她这么快就换下了水红色的骑装,心里暗自不爽,嘴上道:「我近来读书可认真了,不然老头怎么可能放我出来耍?你别不信,今日我出来,还是老头首肯的。」 「来年春闱,我可等着你得个贡士回来。」苏玟道。 「咱们苏大公子可是要金榜题名的,」肖央在一边打趣,「咱们只等着到时候探花游街就可以了。」 「到时我定要一早守在路口,好好扔几篮子花不可。」苏芙拍了拍巴掌。 「得了吧,都不知道会试能不能过呢,还探花,当个进士就不错了。」苏玟嘟囔着。 「苏少爷这话可谦虚过头了,以你的资质,得个状元都行,说你得探花,这都是给你压了两级的。」肖央道。 「你还是先把脸上的粉擦掉吧!」苏玟在肖央胸口轻轻捶了一拳。 他们这些人在京郊的校场踢蹴鞠,按理说校场之内不可骑马,但这里是肖央家的地方,他们来去自如,便纵马回城,一点都不把守护的侍卫放在眼里,侍卫见了是肖央骑马打头阵,只好行礼后避让。 苏芙的马紧紧挨在苏玟身边,苏芙见苏玟面色凝重,以为是方才开玩笑,给苏玟添了压力。 苏芙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自己心中不必太紧张,若是明年春闱没考好,大不了再来,苏家钟鸣鼎食之家,自能供你一直到高中。」 苏玟噗嗤一声笑出来:「妹妹,你无需忧心,你放心,哥哥心里有数,来年春闱,定能得个贡士回来,待到殿试,只等哥哥我中个探花。」 苏芙惊奇,之前苏玟虽说听自己的话回去读书,但平日里谈起春闱时,多少是有些躲闪的,可今日这话一出,苏玟的语气里带了许多坚定,像是打定决心一定要考取功名,一举高中。 苏玟的余光里总是能看到苏芙雪青色的衣摆,那雪青色一直在向他昭示,如果自己不能加官进爵,以国公府现在的能力,苏芙这身雪青色的衣裳怕是要穿一辈子了。 他苏玟的妹妹,就该是随心所欲,无忧无虑地活着,不要说衣服的颜色了,就算是要戴九尾的凤簪,也只管凤翎上的宝石好不好看。 苏芙和苏玟一行人告别,骑马去了五啖楼,离五啖楼开业已经过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五啖楼的生意如火如荼,连带着原本冷清的一条街也跟着有了人气。 如今不在饭点,大堂内还有几桌喝茶的,那桌子上摆着几盘精致新奇的点心,正是五啖楼卖得极好的那几道。 苏芙下马,直往柜台处走,一个面生的小二拦住了苏芙:「这位夫人,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苏芙一笑,握着马鞭遥遥指着柜台里低头算账的掌柜:「我找你们家掌柜的。」 「对不起啊夫人,我们家掌柜不是可以随便间的,若没什么事,只能请您先离开了。」小二带着一丝高傲道。 五啖楼是近日京都极其火爆的酒楼,就连珍馐楼也不遑多让,小二自己是好不容易才得了在五啖楼里做事的机会,多少人都来不及艳羡,自己也有了几分傲气。 他见苏芙这身雪青色的骑装并非是好料子,绣花很是简单,而她不过是绾了个发髻,拿一根青玉簪子固定着,耳朵坠着珍珠铛,就没有别的装饰了,小二便料定苏芙只是普通人家。 苏芙微微皱眉,扬声唤了句:「王掌柜!」 小二急道:「你这人,不是说了不能找王掌柜吗?哪家小门小户出来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这厢小二拦着苏芙,那厢王掌柜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苏芙。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王掌柜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着急从柜台后走出来。 小二人都傻了,为何掌柜会这么尊敬这个衣着朴素的女人?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做了件错事。 苏芙趁着小二发愣,绕过小二,快步走到柜台前,招呼王掌柜坐下,王掌柜推辞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被苏芙按着肩膀坐回了位置。 「我今日不过是路过,就来看看五啖楼的生意如何。」苏芙浅笑道,「看来生意是不错的,我看楼里招了不少新人?」 「是,生意太好了,忙不过来。」掌柜眼尖,见方才拦苏芙的小二一脸忐忑不安的,厉声道,「阿启!过来!向大小姐问好!」 第60章 阿启原地犹豫了半晌,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道理,磨磨蹭蹭地走到苏芙面前,向苏芙行了个礼:「见过大小姐。」 苏芙点了点头,冷眼看了阿启一会儿,看得阿启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阿启心里跟打鼓一样,真是流连不利,怎么偏偏遇上的是五啖楼的幕后主人,他刚来时就听说过,这五啖楼是大小姐的嫁妆,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超珍馐楼,都是因为大小姐的菜谱。 他刚才还耀武扬威拦着大小姐,还出言不逊,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丢工作是小,若是大小姐生气了,弄死他一个普通老百姓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苏芙对掌柜道:「我看这阿启是个机灵的,只是没有眼力见,人也有些傲气,这样的人在楼里做小二,虽说不会出大问题,只是不能再这样得意忘形下去了。往来五啖楼的,权贵不少,若只是按人的着装来决定态度,日后是要吃亏的,还请掌柜对教导他。」 王掌柜冷冷瞪了阿启一眼,阿启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不过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先扣他这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吧。」苏芙淡淡道。 阿启一愣,不敢相信苏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他等着苏芙的下文,可等了半天,都没听到苏芙再说话,再抬头时,苏芙早就和掌柜去账房了。 王掌柜合上门,送上茶水,从桌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纸,递给苏芙。 苏芙接过来一看,皱起了眉头:「太后寿辰,要在民间选酒楼筹办?」 王掌柜道:「正是,这是酒楼今天早上收到的,由穿着甲胄的宫廷侍卫送来的,您看底下列出来的名字,我们五啖楼也在其中。」 「五啖楼不过生意兴隆了十几天,就在名单之内,尊太后还真是高看我们了。」苏芙一目十行扫玩了纸上的字。 看完之后,她把纸递回掌柜:「不用去比,肯定是珍馐楼拔得头筹。」 书中也有这个剧情,苏锦的珍馐楼在这场比试中大放异彩,一举奠定了珍馐楼是渊国第一酒楼的地位。 她可不想和天道眷顾的人抢戏份,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王掌柜没想到苏芙拒绝得这么干脆:「这……这可是五啖楼一举成名的大好机会啊,大小姐。若是五啖楼真的被尊太后选上了,那可是无穷无尽的福分和至高无上的荣耀!」 「珍馐楼已经开了两年,无论是工艺还是菜品都要比我们成熟很多,五啖楼现在靠着新奇的菜肴暂时得了人们的赞叹,但还是无法比拟珍馐楼的。」苏芙皱着眉头,「与其着眼于这种胜者已经决定了的比赛,还不如好好思考如何留住客人吧。」 「我们真的不去?」王掌柜还是舍不得。 苏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要是去我就是傻子。」 茶楼,小轩窗边,一个茶色袍子的清瘦男子喝着茶,他对面坐着个雪青衣裳的姑娘。 「不行,你必须去。」徐晟一字一顿道,「否则我就不与你合作了。」 苏芙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苏芙低下头喝茶,假装没听到徐晟的这句话,无奈徐晟的目光灼灼,根本就忽视不了。 「为何非要去不可?」迫于无奈,苏芙还是开了口,「五啖楼还没有步上正轨,还需要一段时间发展,现在冒冒失失去和成名已久的珍馐楼抢夺第一,是不是过于……」 「我何时说要得第一了?」徐晟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茶,「我只是要你去参加比赛罢了,角逐第一与你无关,你能得个前十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芙「啊」了一声。 「我这边有消息,到时候比赛是对百姓开放的,这简直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宣传机会。」徐晟道,「只要你能给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五啖楼的声誉就可以更上一层楼,何乐不为?」 苏芙摸了摸鼻子:「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担心过头了。」 的确,她去参加比赛,混个脸熟就可以了,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和女主抢第一?应该是这些天五啖楼的成功给她增强了自信,有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就是狂妄了。 徐晟继续道:「我的商会在西市有间规模不小的食材铺子,都是新鲜货,你明日去那里看一看,要什么食材,只管和管事的说,我会提前打好招呼的。」 徐晟留下一块腰牌,就匆匆忙忙下了楼,他今天本是要去商会查账,顺路和苏芙谈个事罢了。 苏芙在原处坐了许久,杯中的茶都凉了,她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把那块腰牌摸过来,她把玩着腰牌,从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慢悠悠地下了楼。 「您的意思是,这个赛事我们还是参加?」王掌柜面露喜色,不停地搓着手,根本就忘记了之前苏芙还信誓旦旦地说死都不参加的鬼话。 第61章 苏芙叹了一口气,嗑着瓜子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啊!我现在就把名字报上去,您好好想想,到时候我们做什么菜!」王掌柜兴高采烈地撩开帘子进了后厨,和掌厨去分享这个好消息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芙买了一袋子油炸小黄鱼,一路走一路吃,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本打算努力规避主线剧情,远离女主男主,可不知为何,她总是在往主线上走。 原著里可没有苏芙去参加比赛的剧情,这算不算是蝴蝶效应呢? 第二日一早,苏芙就坐马车去了西市,她为了挑选方便,穿了一身雪青色的胡服,长发编成几股辫子,用银色的发带高高地束在脑后,兰雪专门在她衣服上配了小铃铛的挂饰,走起来叮铃叮铃地响,特别好玩。 她从马车上下来,旁人还以为是西域来的小公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苏芙凭着腰牌进了徐晟的食材铺子,放眼望去,就像是进入了现代的大市场一样,市场约莫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分成几个区域,除了蔬菜和水果,居然还有生鲜区,一筐一筐的鱼被倒进大水池里,活蹦乱跳,富有生机。 苏芙都要怀疑徐晟是不是也是穿越归来的了。 管事是个中年男子,神采奕奕,留着山羊胡,因为徐晟吩咐过,所以他一直跟在苏芙身边,挨个介绍。 不得不说,怪不得徐晟是渊国第一商会的首领,光是一个食材市场,就治理得井井有条,人虽然多,但是一点都不杂乱无章。 苏芙在现代时就喜欢逛市场,来了这个铺子后简直是如鱼得水,好不快活,她从市场东头逛到西头,又从南头逛到北头见了什么都觉得好,不知疲倦地到处挑挑拣拣。 管事跟着苏芙走了这一路,腿都有些疲软,见苏芙依旧精力满满的样子,不好直接开口,只好迂回道:「这里的东西,夫人您都满意吧?」 苏芙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拖着别人走了大半天,她赔笑道:「满意,满意,东西都新鲜得很,我看得入神,劳烦您一直陪着我了。」 管事笑着摇了摇头,嘴上说着不打紧,心里松了口气。 「这鲢鱼很不错,这些天每日都送三条去五啖楼,还有这边的咖喱粉,我也需要,蔬菜之类的待我回去了会写单子给你,这个的需求是有些大的,」苏芙道,「鸡蛋我也需要不少,板鸭还有新鲜的鸡每日都要二十只以上,这是保守起步,之后若是要加,我会再和你说。」 苏芙定了单子,把账给结了,商议好了送货时间,啃着刚买的桃子往外走,如今已是秋日,正是金秋红蜜上市的时节,苏芙最爱吃这种软糯甜蜜的桃子,故而买了不少。 徐晟的市场实在是神奇,她刚才还看到有人在水产区卖带鱼呢。 苏芙三下五除二干掉一个桃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就要往马车上钻,上到一半了,她突然想起自己还从来没逛过西市。 苏芙从马车上下来,叫车夫把马车赶到路口处等她,苏芙带着钱袋子往西市深处钻去,路上有不少卖艺的,有胸口碎大石的,有猴子捞月的,还有钻火圈的等等,苏芙无一例外,都停下来看上一会儿,末了还扔几块铜板。 苏芙举着糖人,跟个孩子一样在人群里穿梭,四周的每一样东西都叫她新奇,她眼睛都舍不得眨,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到自己的视线去。 她经过一家卖牛角梳的铺子,忍不住进去看了看,铺主是个异族的老妇人,从衣饰上来看,应当是波斯人,她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鼻头很大,裹着亚麻色的头巾。 苏芙进去时,老妇人头也没抬,低头编织着手上的丝线,像是在编地毯之类的东西,苏芙偷偷看了一会儿,转而就被店里的小东西吸引了。 她看上了一只牛角梳,那牛角梳十分光润细腻,形状别致,握在手里跟暖玉一样,苏芙拿着牛角梳对着铜镜比划了一下,又把牛角梳放了回去,再去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她在店铺里喜欢了一圈,发现还是那牛角梳最合她意,她走到放牛角梳的地方,踮起脚正要去摸,从旁边伸来一只直接分明的大手,轻飘飘地把牛角梳拿了过去。 苏芙手一顿,收回手来,面带不满地去看来人,来人一袭玄色的袍子,领口上绣着银白色的银纹,皮肤白皙,面如冠玉,长眉入鬓,一双凤眼中眸子亮如繁星,眼角带着浅红,容貌妖冶俊美,不似凡人。 这玄衣的人握着梳子,挑眉笑道:「抱歉,这梳子我喜欢得很,没注意到你。」 说着,玄衣人把梳子递给苏芙,苏芙顿了顿,把梳子接了过去,道了声谢。 「姑娘是异族人?这身胡服好看得很。」玄衣人的声音也很好听,柔柔的,很有韵味,却不觉得女气,是一种带着磁性的奇特嗓音,像是在弹奏一张华丽的古琴。 第62章 「我是渊国人,穿这衣服,只是觉得好玩。」苏芙总觉得这人俊美得过了头,她心里有预感,凡是一眼望去就不同凡响的男子,或多或少都和女主有牵扯。 玄衣人素白的手伸向苏芙,苏芙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人的手从苏芙的耳侧擦了过去,拿了另外一把牛角梳。 过道狭小,苏芙侧着身子往老妇人那边走去,一道纯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走过来,苏芙在老妇人找钱的间隙抬眼一看,心中不由哀嚎起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白衣的姑娘不就是女主嘛! 苏锦今日穿着雪白的襦裙,绾着垂鬟分肖髻,发间点缀着珍珠发饰,一根白玉簪子没入发髻,她坠着珍珠铛,洁白的手腕上戴着青玉的手镯,一身素裹,更显得天姿国色,清丽脱俗。 「姊姊怎么在这里?」苏锦见到苏芙,略微惊异,很快就把这抹诧异掩盖在了浅笑之后,「前些天我还在想姊姊,没想到今日就遇到了,实在是巧。」 苏芙接过老妇人找的铜钱,在手里掂了掂,把牛角梳子放入袖袋,面前笑了下:「是很巧,没料到妹妹你会来西市,我以为你是不屑于来这种地方的。」 「我原本是不打算来的,无奈世子说西市新鲜玩意多,我便跟着来瞧一瞧。」苏锦说着,对着店里的那个玄衣男人笑了一笑,那玄衣男人也会以一笑。 什么世子?莫非是…… 苏芙挑了挑眉,望着那玄衣人,又看了看苏锦,微微挑起下巴:「那位便是靖王世子吗?」 「在下季乐晟,见过苏侧妃。」季乐晟向着苏芙行了个礼,苏芙忙侧身避让,规规矩矩地向季乐晟道了声万福。 苏芙面上不露声色,淡然处之,内心里早就放鞭炮一样炸响了半片天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每日都在拼命躲开男女主,没想到逛个街都能遇上。 说回来这个季乐晟不愧是男主,好看是真的好看,难怪引得多少美人为之疯狂,而且季乐晟样貌俊美非凡,和苏锦站在一处,还真有几分神仙眷侣天生一对的感觉。 不愧是男女主,一看就是夫妻相。 苏芙不想和这两人有过多交谈,方才和季乐晟说了几句话还是因为没认出他,现在知道他就是男主了,苏芙现在恨不得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什么礼仪面子都见鬼去吧,狗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苏锦细细打量了一番苏芙,温柔无害地笑道:「今日怎么没见姊姊戴头面?姊姊不是最喜欢翠翘步摇吗?」 苏芙心里一紧,敏锐地嗅到了女人间战争的气息。 苏锦笑着对季乐晟道:「我与阿姊说几句体己话。」 季乐晟拿着刚买的牛角梳,向二人笑了笑,心里跟明镜一样,走出了铺子。 「二妹妹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我还有事,要快些赶回去。」苏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苏锦的距离。 苏锦笑道:「我听闻阿姊也参加了五日后的比赛?」 「上面送下请帖,我便同意了。」苏芙浅笑,「妹妹的珍馐楼久负盛名,这次定是要得第一吧? 「这些日子,有阿姊的五啖楼可是声名鹊起,不容小觑,原本我是十足的信心得第一的,可有了阿姊的五啖楼参赛,我这十成就变成九成了。」苏锦道,她微微偏头,耳垂上的珍珠铛晃悠着,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闪闪光点。 「一成的胜算?二妹妹看得起我。」苏芙垂下眼帘,「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得个前十就谢天谢地了,我是不敢妄想第一的。」 苏锦没料到苏芙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她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芙冲她点点头:「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苏锦开口道,「我必须先提醒你一句,就算你真的得了第一,尊太后也不可能让你有机会翻身的!」 苏芙的背影顿了顿,她没回头,直接没入了人流中。 苏芙走在路上,眉头紧锁,方才苏锦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得了第一,太后也不会让她翻身? 原文中的剧情都是为女主服务的,她只记得这场比赛之后,苏锦被封县主,一时间风头无两,只字没提苏芙如何。 奇了怪了,苏芙和苏锦都是国公府的小姐,怎么太后对两人的态度如此不同?真的只是因为一个殿前失仪?说起来,苏芙的母亲还是灵安郡主,是皇族中人,苏芙身为她唯一的女儿,待遇不应该这么差。 而且太后这么轻易地将国公府的嫡小姐嫁给一个痴傻王爷为侧妃,溺爱苏芙的国公府居然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就算苏芙十七岁了,还无人上门提亲,以国公府的声誉和能力,想找一个京都之外的富贵人家做女婿,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当普通富贵人家的主母,也不失是个好法子,而且夫家畏惧国公府的权势,苏芙能在夫家横着走,无人敢置喙,这难道不是苏芙的一个好归宿吗? 第63章 她能想到,国公府的二位就想不到吗?那为何苏家宁愿把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给痴傻王爷做妾,也不让女儿做的富贵人家的主母,一世无忧? 她以前只道是剧情设定,没有多想,现在细细一想,只觉得漏洞百出。 苏芙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前面的人,直直撞向了一人,那人身手敏捷,在苏芙撞过去的时候伸手把她拦了下来,轻轻握着苏芙的胳膊,不让苏芙摔倒。 苏芙嘴里连声道歉,抬眼时被吓了一跳。 面前这人面容清俊,眉心有一点红痣,他身量高挑,绾着圆髻,发间只插着一根素玉簪子,一袭黛蓝色道袍,腰间别着一把通体银白的宝剑,自是仙风道骨,举世无双。 只不过这人用白绫覆眼,应当是个盲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注意到你。」苏芙连忙后退一步,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反手握住这人的手腕,「我没撞坏你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入手的手腕不算粗壮,但那皮肤之下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苏芙只是握着,都能感觉到这人身体里的澎湃内力。 这人的内力在苏芙握住他手腕的一瞬间喷涌而出,震得苏芙差点甩开他的手腕,不过这人很快就把内力收了回去,脉搏里一片平静。 苏芙吓了一跳,她突然想起来,习武之人最忌被别人握住手腕,手腕中有手筋,更有命门,若被不轨之人握住手腕,几乎是把命都交了出去。 苏芙飞快地松开这人的手腕:「对不住对不住。」 黛蓝衣袍的道长没有说话,偏头站了一会儿,伸手在苏芙的下巴上点了点,那指尖微凉,苏芙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动手动脚的?难不成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可自己刚才没有摸他脸啊! 道长那银红的嘴唇缓缓弯了起来,他咬了咬下唇,饱满的唇上晕开一点点的浅白。 「是你,小师妹。」道长收回手,手背回腰后,「许久没见了,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小师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苏芙奇怪道,「我就只有一个师兄,那师兄可不瞎……不是,你莫不是……」 「我是你大师兄,谭静柏。」道长微笑着,那谪仙般的面容有了一丝烟火气,「不过是两年不见,你就把我忘了?」 苏芙退后几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人,她一拍手掌,嘴里「哎哟」一声。 这不就是原身那天人之姿不入凡尘仙气飘飘公子如玉的大师兄谭静柏吗? 这位大师兄在原文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直在山上修行,和女主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自己有了原身的记忆,肯定认不出大师兄。 苏芙第一次见到和女主不相关的俊美优秀男子,记忆里有关于谭静柏的事情全都涌上心头,两年不见,苏芙含泪握住谭静柏的双手,嘴唇抖动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师兄,你几时瞎的?」 谭静柏冷笑着甩开苏芙的手:「你还是老样子。」 苏芙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都是原主记忆的影响,刚才这句话她简直是脱口而出,她沉默良久就是在和自己作斗争,不让自己说出这见鬼的话。 「许久没见师兄,有点兴奋,我胡言乱语呢,师兄海涵。」苏芙赔笑道。 谭静柏拎着苏芙到了路边,解下白绫,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那眼睛闭着,眼角上挑,眼尾带着浅红,睫毛又长又密,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那睫毛微微抖动着,眼睛缓缓睁开,露出里面浅色的眸子。 谭静柏原本是孤儿,被崆峒山的白鹤仙人收养,他有几分异族血统,这双浅色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芙在记忆里见到过无数次谭静柏的眼睛,即便如此,在自己直直面对的时候,这双迷人的浅棕色眼睛还是让苏芙不禁赞叹。 「你没瞎为何戴着白绫?方才可吓死我了。」苏芙忍不住埋怨道。 「师父新教的功夫,名为‘无目’,要我在看不到的情况下生活半年,以此来提升我其他感官。」谭静柏对着苏芙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除了修行无情道,还跟着师父学习医术,医术最重要的就是嗅觉,我嗅觉向来不敏感,师父就用这个法子来锻练我。」 苏芙撇撇嘴:「什么啊,师父就是在寻你开心!训练嗅觉,每日闻药分辨就可以了,至于蒙住眼睛吗?」 谭静柏愣了一会儿,一拍手掌道:「有道理啊!」 「大师兄你习武习傻了吧!师父又不是一天两天捉弄你了!你怎么还信他鬼话啊!」 苏芙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起来,你不是能不下山就不下山吗?怎么突然跑到京都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歹尽一下地主之谊。」 「你还说呢,师父都快气死了。」谭静柏戳了戳苏芙圆润的面颊,「自从你及笄后,就没有回过崆峒山,夫人也没有来信,师父和我们都很担心。我这次来京都,一时拜访师父的老友,二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你最近好像瘦了,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有活力了。」 第64章 「你在京都过得不好,媛媛。」 「瞎说什么,我胖了许多,我过的可好了。」苏芙鼓着腮帮子,「师兄你怎么老是跟个碎嘴婆子一样,你好烦哦!」 谭静柏双手捏住苏芙的脸,左右开弓拉着苏芙的脸蛋,捏得苏芙龇牙咧嘴一个劲儿地拍谭静柏的肩膀。 「泥这个人好暴力喔动不动就打银!」苏芙口齿不清地说到,指甲使劲地抠谭静柏的皮,「别捏啦别捏啦!口碎要漏出来了!」 苏芙这边正和谭静柏闹着,旁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哪来的登徒子你对老子妹妹干嘛呢!滚开!」 一道劲风伴随着话语袭来,谭静柏松开苏芙的腮帮子,一把将人扛在肩头,苏芙的肚子被谭静柏硬邦邦的肩膀磕着,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谭静柏脚尖点地,身轻如燕飞上了屋檐,苏玟在底下抄着木棍指着谭静柏破口大骂。 「干啥呢!赶快给本公子下来!」苏玟拿着木棍在地上点了点,「就是这儿,我数三声,你要是不下来小爷我就扒了你的皮!」 谭静柏伸着脖子望着底下:「这你谁啊?这么大火气,我看看,舌苔发黄,内火旺盛,一看就是不喜欢喝水的,多大年纪了,还不懂得保养身体。」 「那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苏芙一巴掌拍在谭静柏大腿上,「臭八婆!快放我下去!我要吐出来了!」 谭静柏点了点头,无比欣慰道:「不错,声音很有力道,看起来你身体不错,精力充沛,我收回前言,你在京都过得还可以,我放心了。」 「你放心个仙人板板!」苏芙恼羞成怒地死劲锤谭静柏的大腿,「老娘一世英名今儿就被你在这里毁掉了!」 谭静柏扛着苏芙从屋檐上跳下来,四周早已围了一圈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哎,你看那个道士扛在肩头的,不是苏侧妃吗?她家五啖楼开的时候我还去吃了面的,长得一模一样啊!」 「对对对,应当是她!我也见过她,好像生得就是这么模样……说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道士我没见过,说起来苏侧妃也是有夫之妇吧,怎么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和陌生男子搂搂抱抱,真是不知廉耻,果真比不上苏二小姐。」 「你还说呢!世上哪个女人能比得上苏二小姐!」 苏芙听着四周人的议论,颤抖着手,试图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大师兄,你其实是苏锦派来抹黑我的吧?苏芙悲痛欲绝地想。 「你把我妹妹放下来!」苏玟抄着棍子对谭静柏怒吼。 「哎哟我的祖宗您可小点声!」苏芙眼见着人越积越多,一拳头捶向谭静柏后腰,趁着谭静柏吃痛的当头,从他肩头一个空翻落到地上,上前把苏玟往一边拉。 谭静柏捂着后腰跟上前去,苏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待会儿跟你算账。」 三人避开人群,就近上了个茶楼,这间茶楼是异族人所开,里面卖的不是清茶,而是西域的奶茶,奶茶中放了不少糖,很甜腻,奶茶端上来时,配着牛乳糕,牛乳糕散发着牛乳的清香,上面撒着一层糖粉,让人食欲大增。 苏玟抱着胳膊,冷冷地盯着谭静柏,谭静柏把白绫又戴上了,他嘴角微勾,手指在桌子上摸索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乳糕,丝毫都没有受到苏玟的影响。 「大师兄,你从小生长在崆峒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不太熟悉山下的习俗礼仪,今天这种事,以后就不要做了。」苏芙喝着奶茶,「本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嫁人了,于情于理都不能和亲人以外的男子亲密接触,我这还算是好的了,有些女子,一旦成亲,几乎是二门不出大门不迈,成日待在府里,不能随意走动,见个人都要层层通报,我这轻松日子来之不易,师兄你这举动,很有可能把我的好日子毁掉,你知道吗?」 谭静柏筷子一顿:「原来山底下还有这么多规矩吗?实在是烦人,我见你也不大喜欢,为何不随我回崆峒,那里可没人管着你,整片山都是你的,你想打鸟就打鸟,想捉鱼就捉鱼,快活得很。」 苏玟按捺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都说了,我妹妹已经嫁人了,她怎么跟你回崆峒?而且你那穷山僻岭有什么好的?我妹妹洗澡要用玫瑰花露,衣服要用软烟罗,吃食要经过繁复的工序,出行是轿子车马,住的是雕梁画栋,你们可能做到哪一样?做不到就闭嘴!」 「母亲总和我说你口齿伶俐,思维敏捷,我还不信,如今我算是见识到了。」苏芙摸了摸鼻子,转头对身边的谭静柏道,「大师兄,你看,我以往也就夏天去崆峒,其他时候我都是在京都过着我自己的生活,崆峒的日子,我初待的时候觉着新鲜,日子久了,我还是怀念我自己的床榻。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多谢你的好意,我如今是不可能回崆峒去的。」 第65章 「你想要的这些东西,直接买了带过去就好了,崆峒不差钱。」谭静柏从袖袋里摸出了一片巴掌大书页型的金叶子,「我下山时,师父给了这东西给我,说是山底下,这东西很值钱,比这大的金叶子,在崆峒的库房里还有几十箱呢,把那些金叶子都给你,应该可以把你说的东西开下来吧?」 苏玟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咽口水,指着金叶子道:「等等等等,你这是真金吗?有掺了别的东西吗?」 「不知道,你看看。」谭静柏毫不在意地把金叶子往苏玟手上一递。 苏玟颤抖着手把金叶子接过去,用手轻轻掰了一下,又放进嘴里一咬,他把金叶子擦干,还给谭静柏。 「是真的。」苏玟面上微惊,他又问道,「你之前说你们崆峒派还有几十箱?箱子多大?几十箱里面都塞满了吗?」 「没有塞满,有些一半是金叶子,一半是瑟瑟之类的宝石,也有放着黄金剑鞘的,还有水晶的饰品,一直放在库房里生灰,应该不怎么值钱。」谭静柏把金叶子递给苏芙,然后比划了一下,「箱子的话,约莫这个桌子这么大吧,有些深。」 苏玟看了看谭静柏的手势,又看了看面前足足可以坐四个人的桌子,彻底无语了。 过了许久,苏玟问谭静柏:「你这次下山,带了多少金叶子?」 谭静柏把袖袋解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往桌子上一倒,金光闪闪的金叶子和三个指头大的金元宝一下子就夺去了在座人的注意,这些金子中间夹杂着几块碎银,和少得可怜的铜钱。 「我下山时,师父是给了一箱的,我嫌重,就只带了这些,剩下的在我住的位置。」谭静柏从金子堆里又抽了三片金叶子给苏芙,「来,送你,拿去买糖吃。」 「你是打算把全京都的糖铺子都买下来吗?」苏芙彻底折服在谭静柏的财大气粗之下了。 苏玟开口道:「妹妹,我想了许久。」 「啊?」苏芙正托着下巴看谭静柏暴殄天物地拿金叶子折青蛙。 「那什么逍遥王,就算了吧,我挺支持你和你家大师兄私奔的,要不今日就启程,我给你们打掩护。」苏玟一脸严肃地对苏芙道。 「……你说什么屁话呢。」 夕阳西下,苏芙要回五啖楼处理事务,苏玟是学得烦了出来散心,没有骑马,就叫苏芙顺路带他回去。 苏芙原本是想把谭静柏也送回去的,无奈谭静柏住在城外,城门将落,等她送谭静柏回去了,她自己的马车就进不了城了。 「你若是想找我,就去城外的庆平观,我要在那里住半个月。」谭静柏道,「我一般就呆在那里,若是我不在,你就和锦云住持说一声,你就在我院子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 苏芙点了点头,笑道:「待这段时日过了,我便去找你玩,你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我永远都不会嫌你的。」谭静柏摸了摸苏芙的头。 苏芙拍开谭静柏的手:「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谭静柏收回手,有点失落地「哦」了一声。 苏芙上了车,苏玟跟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盯着苏芙,苏芙被苏玟看得有些慎得慌,她咽了口唾液,问道:「怎么了?」 「你以前和母亲去别院,其实是去崆峒山了?」苏玟冷冷道。 苏芙一愣,这才想起来苏芙习武这件事只有苏芙和王夫人,还有崆峒山一派知道,就连苏玟也是被蒙在鼓里。 苏芙尴尬地坐回位置上:「这个……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母亲怕我以后受欺负,就每年夏季拎着我去崆峒咯……这算是给我留张底牌,以后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至少不会死得很难看。」 说完,苏芙专门加了一句:「你可要替我保密!」 苏玟抱着胳膊不高兴道:「你和母亲瞒了这么多年,肯定就是不想要别人知道,我又不傻,干嘛说出去?」 苏芙连忙道:「还是哥哥最好。」 「少贫嘴。」苏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他从来不会跟苏芙生气,就算心里不爽,也很快就丢到脑后了。 「说起来,你大师兄好像蛮喜欢你的,他把自己身上带的金叶子全都送给你了,」苏玟皱着眉头,「他看起来人也不坏,和你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对你不错,仪度高雅,想来出身也不差,现在更是开口要你和他一同去崆峒,奇怪了,当时你待字闺中,没人上门提亲,母亲怎么不把你嫁给他呢?」 「你又在说瞎话了。」苏芙往软垫上一靠,「师兄他啊,修的是无情道,这辈子都不会懂情爱是什么的。」 「无情道?」苏玟有些诧异。 「师兄他是孤儿,还在襁褓时就被师父捡回了崆峒,一直当亲儿子养到了现在,起先师兄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不怎么哭,也不怎么笑,成天面无表情,跟个木偶一样,师父以为他是个痴傻儿,后来师兄长大了才知道,师兄不傻,只是天生对情感很淡薄罢了。说起来,师兄从小就没有朋友,很少有亲密的人,除了对师父和我有些亲近外,几乎不与旁人结交的。」苏芙的胳膊搭在窗台上,看着窗帘上抖动的穗子,「师父说,师兄是天生修无情道的好苗子,这辈子都不会被人世红尘所迷惑,将来师兄的造诣,会远远超过师父。」 第66章 「你说他天生淡漠,怎么感觉他对你很是熟稔?」苏玟惊奇道,「他刚才对你的态度,那简直是宠爱吧?而且他那跳脱的性子,你和我说他淡漠?」 「都说了除了与师父和我交好,对其他人都很淡漠啦!」苏芙叹了口气,「还性子跳脱呢……你就没觉得,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特意的模仿别人的感觉吗?他刚才的语调,明显就是在模仿你和我啊。」 苏芙挠了挠头:「怎么说呢?师兄他很淡漠,又特别容易被骗,嘴又碎,人也很八婆,还喜欢听墙角,喜欢模仿人,却不懂人情世故,他就是个奇怪的杂糅体,所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全都聚集到他一个人身上了……说实话,我有时候觉得他有点精神分裂。」 「何为精神分裂?」苏玟不解道。 「就是身体里好像有几个人啦!」苏芙跟身体没有骨头一样往美人榻里陷进去,「然而他没有精神疾病,只是他的性格有缺陷,天生的,改不了。」 「何为精神疾病,何为性格缺陷?」苏玟把勤学好问发挥到了极致。 「哥你很烦哎!你再问就把你丢到马车下面去!」苏芙用靠垫挡住脸。 被妹妹讨厌的苏玟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眼睛里带着泪花。 妹妹果然是长大了吗? 比赛三轮决胜负,那天苏芙睡过了头,王掌柜找上门来,才派人把苏芙叫醒。 她打着呵欠从房里走出来,王掌柜正等在院子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苏芙出来,老泪纵横。 「小姐您可算是来了!比赛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王掌柜直拍大腿。 苏芙眉头一挑:「我又不上去烹饪,非喊我去做什么?」 「小姐!这厨师做菜,得您看着啊,来不及了啊,快走吧小姐!」 苏芙呵欠连天,赶鸭子上架般坐上了马车,她昨晚在屋子里欻羊拐玩,一直玩到半夜才睡下,现在才卯时,苏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赛场设立在皇宫东面的大广场上,平日里除了出入的宫人,百姓几乎不会来这里,今日有比赛,东广场难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苏芙从马车上下来,被外面热闹的景象吓了一跳,前面汉白玉广场上整整齐齐摆着灶台,每个灶台旁都插着各家酒楼的旗帜,已经有厨师在灶台边准备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珍馐楼的旁边就是五啖楼,两家酒楼的旗帜做得大一些,颜色更加鲜艳,珍馐楼旗帜上的花纹是拿金线绣的,在阳光下各外耀眼,相比之下,一边五啖楼的旗帜就没有那么显眼了。 尊太后果然是要搞死她吧! 苏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她很想转身就走,无奈她坐的马车上印着逍遥王府的徽章,她刚下车,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苏侧妃来了!」 「我听说苏二小姐也来了,我刚才远远看了一眼,果真是仙子般的人物。」 「不知道今日谁会拔得头筹。」 「废话,肯定是苏二小姐的珍馐楼啊!」 众人的议论声一字不漏地进了苏芙的耳朵,苏芙撇撇嘴,反正她今日就是来陪跑的,要不是被徐晟威胁,她根本就不会来这劳什子比赛。 在家里躺着看话本吃零嘴它难道不香吗? 东广场西面坐着十来个人,都是京都有名的老饕,来作为比赛的评委,在座的评委大多都写过几本有关于美食的书籍,要不就是御厨出身,苏芙看到其中有一人眼熟得很,定睛一看,正是徐晟。 徐晟本是在和别人轻声交谈,他察觉到了苏芙的目光,转过头来,向苏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苏芙摸了摸鼻子,既然徐晟是评委之一,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后门呢,她第一次当关系户,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旁边有看台,坐的都是些权贵,今日正是休沐,许多官员脱下了官袍,带着家人来凑热闹,在东广场的正北方,立着高高的看台,看台围着一圈金黄色绣着龙纹的帷幕,看台上摆着两把华丽的椅子和两张桌子,位置上空无一人。 苏芙一边挠头一边回忆剧情,按照剧情,今日比赛时幼帝和太后都回来,苏锦亲自做了到什么什锦鸡茸人参羹,大受太后好评,直接就被任命为寿辰的主办方,自此名动京城。 现在还早,太后和幼帝都没有露面,按照皇室的性子,应该是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太后和幼帝才会姗姗来迟。 果不如她所料,广场上烟雾缭绕,大家菜都烧了一半之后,太后和幼帝的轿辇才出现在东大门,众人跪拜,苏芙也跟着跪下去,向着走上主位的两人磕头。 她跪下来时瞥了一眼最近的灶台,那厨子正煮着鱼,那鱼已经炖得熟透,香气四溢,不知道这一跪,会不会把鱼肉炖烂了。 太后让人跪了好一会儿,威风抖足了,才出声叫人起来,苏芙起来时第一时间便望向了那厨子的锅,好家伙,鱼肉煮得稀烂了。 第67章 厨子带着欲哭无泪的表情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苏芙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扎上,心里不禁为那厨子唏嘘。 比赛过了两轮,留在场上的不过十五个厨子,珍馐楼和五啖楼也在其中。 太后大发慈悲,命人中场休息,被淘汰的厨子愁眉苦脸地下了台,忐忑不安地找自家的东家挨骂去了,五啖楼的掌厨志酬意满地下了广场,直奔苏芙这边。 掌厨是个八尺大汉,声如洪钟地向苏芙问了声好,震得苏芙耳朵里不断轰鸣,他红光满面,拍着胸脯保证,这次绝对拿个第一回 来,绝不给苏芙丢脸。 得了吧兄弟,你不拿第一我不丢脸,你要是拿了第一我就要丢命了。 苏芙内心一阵哀嚎,面上笑着道:「尽力而为,得个前十我便心满意足了。」 「那怎么行!您的菜谱那般优秀,我若是做不出第一的菜品,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东广场门口的石狮子上!」 苏芙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她惜命,真的不想的第一。 不过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是苏锦,按照剧情,苏锦肯定是第一,苏芙她也只是想想罢了,除非老天犯了糊涂,才会叫苏芙的第一的。 中场休息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此时正是午膳时间,有些百姓回家吃饭,有些人就近在旁边的馆子吃了。 苏芙带了食盒过来,里面都是她前一晚上准备的冷食,她不太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胡吃海喝,又嫌马车上吃了味道散不出去,就提着食盒躲到了街边一个小巷子里,巷子幽深,地上铺着青石板,还算干净,苏芙把小马扎挨着墙角放着,坐下来,在自己大腿上铺了一层布,把食盒放在腿上,打算就这样解决午饭。 她正叼着筷子打开食盒时,天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屋檐不宽,根本就不能躲雨,雨点直打到苏芙的头上,苏芙心中暗骂一声,把食盒盖上。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瞥见小巷深处走来一穿着天水碧衣裳的人,那人精瘦,身姿如同劲竹,天水碧的纱衣罩在他身上,宛如山间清晨的薄雾,他漆黑的长发用一根浅青色的发带松松地系在脑后,腰间挂着一个狐狸面具,脚上是一双檀木的木屐,随着他的走动,木屐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那声音带着秋雨的气息。 苏芙看着那人走来,仿佛是看着一只精怪从画里面走出来了。 那人近了,清秀温和的面容出现在苏芙面前,苏芙呆愣愣地坐在马扎上,抱着食盒,一直到君玥把伞挡在她头上了,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又见面了。」君玥先开口道。 苏芙看了君玥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那院子狼桃的主人,她礼貌地笑了笑:「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君玥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你唤我……青黛吧。」 「是哪两个字?」苏芙问道。 「影落明湖青黛光。」君玥轻声道。 「青黛,好名字,令尊应当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苏芙夸赞道。 君玥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由,这丝尴尬很快就消失了。 「说起来,每次我们见面,天上都下着雨。」君玥转移话题,他的白伞向苏芙那边倾斜着。 「是啊,说不定你是司雨的神,今儿是下凡来布雨的。」苏芙开了个玩笑。 君玥不擅长开玩笑,带着几分认真道:「我不是神,我是人,我今日来是看比赛的。」 苏芙噗嗤一声笑出来,这雨一下,她也不打算在外吃午膳了,她早上出来时吃了一碟子糖糕,方才百无聊赖观战时嘴巴没停过,不是嗑瓜子就是吃点心,茶水喝了一壶,现在根本不饿。 「你吃了吗?」苏芙问道。 君玥摇了摇头,他昨天晚上在楼里处理事务,现在刚醒,滴米未沾,他正准备回王府,路上听说下雨了,念着苏芙没有带伞,才从巷子那边下车,来给苏芙送伞的。 他有时候觉得青玉楼的消息网是真的好用,连苏芙在哪里,有没有带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苏芙把食盒递给君玥,君玥下意识地接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芙。 「我昨晚上做的,一直拿冰镇着,没坏,里面是三碟小菜,一碗汤,配着半碗糙米饭,甜点是冰皮点心,你回去后把汤菜热一热便可以吃了。」苏芙嘱咐道。 「你原本是打算自己吃的吧?你便这样吃冷的?」君玥微微皱眉。 苏芙笑道:「我方才零嘴吃多了,一时间也吃不下,我自个儿脾胃强健,这菜里面也没有多的油花,吃了也不会克化不好。」 苏芙硬是要把食盒给君玥,君玥只好接了,秋雨绵绵,没个停的样子,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一回事,苏芙望了望天,拿起马扎,怀里塞着布就要从屋檐走出去。 君玥连忙喊住她:「这秋雨冰冷,莫要着凉了。」 第68章 苏芙笑道:「我身体好着呢,我马车就在不远处,便先走了。」 君玥稍急:「你且把伞拿过去……」 「我拿了伞,你怎么办?」苏芙只笑着,跑进了雨里,「下次再见吧,青黛。」 君玥追出去几步,见到巷口时,他的步子稍稍停了一会儿,再抬眼时,苏芙早就不知道踪影了。 他往后退了退,雪白的伞面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他仿佛涂了胭脂的唇和好看的下巴。 他戴上狐狸面具,原路返回,从小巷走出来,空无一人的街道便停着一架浅青色的马车。 车夫见人出来,把凳子放到君玥面前,他一眼就看到君玥左肩膀上湿了一片。 「公子,您肩上……」 君玥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湿了,他伸手摸了摸湿衣服,入手冰凉,心却是暖的。 「不碍事,我刚才给人撑伞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愉悦,他掀开帘子,浅笑着进了马车去了。 天降大雨,比赛被迫取消,推迟到第二天,苏芙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回了王府。 许是淋了雨,感冒了,她第二日没能起来,只叫掌柜在比赛结束后来通报一声,便裹着被子睡了一天。 临近傍晚的时候,苏芙舒服了很多,她刚睁开眼,正要伸个懒腰,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来着敲得很急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苏芙打着呵欠问了句:「谁啊?」 兰雪在外大喊:「娘娘!好消息啊!大好的消息!」 「什么好消息坏消息的。」苏芙披了件外衣,下床去开门。 兰雪站在门口,满脸红晕,眼睛亮闪闪的,兴奋得不得了。 「娘娘!五啖楼拿了第一啊!」兰雪尖着声音大喊。 苏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今儿下午,五啖楼一举夺冠,好多人都看到了,王掌柜刚刚过来报喜的,正在正厅等着您过去呢!快快快,收拾一下,待会儿懿旨就要到了。」 「还有懿旨?」苏芙没反应过来,她本就在病中,脑袋没以前转得快。 她一拍大腿,乖乖,太后下懿旨的对象不应该是女主吗?这比赛的冠军应该是女主苏锦啊,怎么跑到她头上来了? 老天爷是真的老糊涂了吗?这不符合剧情啊! 完了完了,她抢了女主的东西,她小命不保!她不想被送去当尼姑失足落下悬崖得一个粉身碎骨的结局啊! 苏芙往后退了一步,人有些恍惚。 「我……应该还在做梦吧。」苏芙跑回床上直挺挺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兰雪跑过去轻轻推了苏芙一下:「哎呀!娘娘!您快起来吧,来不及了!」 苏芙死死闭着眼睛,接着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吓得兰雪一声惊叫。 好疼,不是梦。 苏芙面如死灰地做起来,跟个木偶一样,被兰雪推到梳妆台边打扮。 如云的青丝被高高绾在头上,景泰蓝的钿子点缀在发间,一朵金丝纱的牡丹中用珍珠作花蕊,挂在苏芙鬓角,珍珠流苏宛如倾泻的银河,静静地垂在她耳边。 兰雪的手很巧,待打扮好上完妆后,苏芙的面色红润娇艳,一点都不像还在发热的人。 燕逸在外通报道:「娘娘!太后懿旨到了!」 兰雪扶着苏芙起身,打心底为苏芙高兴:「娘娘!太好了!这次太后寿辰,是您的五啖楼为主办方!太后的懿旨不仅送到了五啖楼,还送到王府来了,说是专门给您的!」 「若您得了太后宠爱,想来过不久就要被升为正妃了!」兰雪笑嘻嘻道。 苏芙在心里叹了口气,哪有那么简单。 她又想起那日在西市,苏锦说,就算她苏芙得了第一,太后也不会让她翻身的。 虽然不知道苏锦指的是什么,但是苏芙心里有数,这次五啖楼拔得头筹,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正厅,来送懿旨的是宫里的大太监,是一直服侍太后的苏公公,苏公公白面无须,面若银盘,生得和蔼可亲,像是年画上慈眉善目的老神仙。 但稍微听说过的人都知道,他这人的性子和外貌截然不同。 苏芙一见着苏公公,立马就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张谭静柏送给她的金叶子偷偷塞给了苏公公,苏公公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毫不客气地把金叶子收下了。 「以往就听闻苏公公大名,自此对公公一向敬重,可惜没有机会遇到公公,今日可算是见着了。」苏芙人生得美艳,笑起来的时候跟朵绽放的木棉花一样,耀眼又灿烂,很讨人喜欢。 苏公公很受用,他微微抬着下巴,点了点头,环顾一周,皱着眉头道:「三殿下没来吗?」 第69章 苏芙一愣,转而笑道:「王爷性子活泼,不知道去哪里玩了,有失远迎,还请公公海涵。」 苏公公面色好了点:「行了,苏侧妃,你也是皇室中人,不必对咱家一个下人这般礼貌。」 「公公说的什么话?您是我的长辈,尊敬长辈是应该的。」苏芙诚恳道。 苏公公笑了一声,把明黄色的卷轴拿过来,尖声道了一句:「苏侧妃接旨!」 苏芙连忙跪下,毕恭毕敬地听着。 懿旨开头是一些空话,到了后面,才说到实处,这次比赛五啖楼拔得头筹,寿宴由五啖楼提供菜品。 「……哀家念在苏侧妃劳心劳力,寿宴不必参加,专心菜品即可,钦此!」 苏芙眼睛微张,太后这是剥夺了她去参加寿辰的权利! 她说呢,这么好的事情轻松落到她头上了,太后怎么肯,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太后面上说得好听,可这个意思就是在说,苏芙当个厨子下人就好,是不配上大殿的,说来也好笑,又不是她苏芙亲自去做菜,哪里劳心劳力! 她可是记得在原著里,苏锦不仅去了宴会,还专门被太后安排在上席,为宾客讲解每一道菜,一时间成了太后面前的红人,自此成了京都最炙手可热的人之一。 同样都是国公府家的女儿,是比赛的优胜者,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苏芙深吸一口气,磕头谢道:「多谢太后垂怜。」 苏芙接过懿旨,又拿出一片金叶子塞给苏公公,面上带着笑,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懿旨里面的话,她微微笑着:「给公公吃茶。」 苏公公心中有些诧异,听闻这苏芙是个性子跳脱沉不住气的,今儿一见并非如此,这姑娘小小年纪沉稳得很,被太后这般为难了,面上还看不出一点破绽出来,礼仪也很到位。 苏公公难得多嘴劝慰了一句,带着几分真心笑道:「苏侧妃宽心,这五啖楼是第一家被选中主办皇室宴席的酒楼,说不定日后便成了皇商,那可不是一般的荣耀。」 苏芙道:「那便谢公公吉言了。」 送走苏公公,苏芙怀着莫名的怨气回了院子,任谁都不可能在被人针对的情况下,心里毫无波动。 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自从夏苗开始,太后就总是暗地里讽刺打击她,她一个小小的侧妃,和太后没什么交集,怎么就成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难不成是苏锦在太后耳边煽风点火?太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会轻而易举地就听信一个国公家庶出的小姐的话? 还有之前在五啖楼门口找事的汉子,和衣着仙鹤与菊花家徽的人,到底是不是郭家的人,若是郭家,又是哪个人下的手,所为何事? 苏芙脑袋疼得厉害,往床上一躺,什么事都不想去思考。 她打了个呵欠,喝了兰雪送来的药,合眼继续睡过去了。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小厨妃》卷一 作者:永安 02、《小厨妃》卷二 作者:永安 03、《小厨妃》卷三 作者:永安 04、《小厨妃》卷四 作者: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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