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买子》 楔子 【序言 龙家二千金的惊世事蹟=金家二少的失心血泪史(?)】 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做什么事情才够「惊世」? 若以故事背景在古代来说,小编这回要介绍的《闺女买子》绝对够惊世骇俗,毕竟,女主角龙静,一个黄花大闺女要自己去迷晕推倒男人,买种生子…… 相对来说,对于被推倒的男主角金如秀而言,这肯定让他男性自尊大受打击,更别提龙静原本想要买种的目标对象,是金如秀的双胞胎兄长金如玉,正因为长得一样,又出现在同个地方,龙静居然搞错人、绑错人,金如秀等于是无辜又倒霉的卷入悲剧(?)中。 如果大家看过《穿越做孕妇》,相信对于金如秀应该还有点印象,对~就是那个前世是只豹的小孩,可想而知,金如秀这个人就像豹子,有着野性霸道的一面,这样的男人当然是怎麽样也咽不下这口气,在无所不用其极寻找「凶手」,要狠狠报复对方时,也坏心眼的对生意上的死对头进行打压,宣泄怒气,而这死对头正好就是龙静。 只是,金如秀对上龙静是注定要输的,因为他在很久以前就对人家一见钟情。 即使金如秀平常再恶霸,两人在商场上再水火不容,吵架吵到一半,龙静害喜不适,他还是只想赶快送她去看大夫;龙静被卷入人命官司,他也费尽心思去调查真凶,救她出大牢,还照顾动了胎气的她一夜…… 在还不知道小孩是自己的时,金如秀就化身温柔好情人,知道真相后,什么报复行动当然也没了,更是想尽办法要把老婆小孩一次变成自己的,但是,事情总是没有那么顺利,龙静说什么也不愿嫁,只想要孩子不要他…… 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而两人之间又会产生怎样的波折? 想知道就赶快翻开绿光的惊世小娘子之《闺女买子》,同时欣赏两人轻松逗趣的斗嘴相处,感受因冲突带来的些微揪心。 而世界上的《惊世小娘子》可不只龙家二千金,寄秋的《悍妻当夫》、湛露的《霸爷卖妻》也别错过—— p.s:龙静计划中买子的对象金如玉,那一夜,其实是有中计被昏迷的,只是有另一个人悄悄把他带走,两人更发生了不能说的秘密…… 金家大少究竟遇到什么事,又会对他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一切答案,绿光将在《花魁卖子》中为各位揭晓! 【楔子】 漆黑的房里,唯有从门缝射入的光,映照出四柱大床垂放的床幔。 “啊……” 那清亮的声响裹着痛楚,藏着暧昧,随着纤瘦身影的摆动脱口而出。 年轻的姑娘察觉自己不自觉逸出口的声响,猛地一咬下唇,咬住了低吟,却咬不住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 可恶……巧瓶骗她…… 说什么只有一点点痛……很痛好不好! 她根本不想再继续下去,可是都已经在这当头了,她哪有打退堂鼓的机会,恼人的是,这底下的男人到底好了没有呀…… 她恼火地瞪着被她压在床上,手脚被绑,双眼被遮覆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金如秀低哑的问。 他作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被侵犯! 虽说这些年来,都阗的风气开放了不少,就连男女之间也显得对等一些,但是敢把男人绑上床的姑娘,也未免太带种了点。 不过是到寒烟阁和人谈门生意,竟谈到床上……这女人垂涎他也不是这种做法吧,好歹现出真面目,问问他肯不肯。 这么遮着他的眼,是怎么着?是见不得人?见不得人还敢碰他,真是活腻了! 更扯的是—— “你到底有完没完?”他恼声咆哮。 搞得他都快要兽性大发了,却老是过门不入……是存心糟蹋人的? 最好别让他知道她是谁,否则他绝对要她身败名裂! 姑娘直瞪着他,突觉得古怪,她所知道的金如玉是个翩翩君子,斯文谦逊之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凶狠? 不过……似乎也合理,毕竟他闻了这厢房里的催情迷香。 瞪着身下还有力气大吼,意图挣脱束缚的男人,她不禁揣测,迷香可能下得不够重,要是她动作不快一点,说不定他待会会逃脱,那可就糟了。 毕竟他是她万中选一的优质男人,错过这次肯定没有下次。 既然如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跟他拚了。 想了想,她一咬牙,将身体沉下容纳烙铁般的昂.扬,撕裂的痛楚仿佛火焚般,痛得她想退缩,可一想起计划,她忍痛地一鼓作气。 “呃……”金如秀闷哼了声。 那紧密的包围像是要将他吞噬般……把将他收藏到底,让他不禁紧抿着唇,却掩饰不了微乱的呼吸。 该死,这岂是销魂两字能道尽。 可问题是现在又怎么着?就这么僵持不动,她是在整他不成? 想整他,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深吸口气,金如秀使劲,想要挣脱紧绑双手的麻绳,姑娘见状,伏向前压住他的手,藉着微弱的光线,瞧见了他手腕上有一圈黑色的胎记。 正疑惑着,底下的男人竟动了起来,毫不怜香惜玉,仿佛只凭本能地律.动着,欲.望似火般地烧灼着她。 她吃痛却不敢逸出声,紧趴在他的胸膛上,等着苦难过去。 直到她感觉到他停止了动作,巨大的饱胀感消失,她才忍着痛,从他身上爬下。 “你到底是谁” 冷不防的被揪住手,她吓了一跳,但立刻沉着地从一旁取来麻沸散,毫不客气地整瓶往他口鼻间洒。 “你!”他话一出口,立刻察觉不对劲。“混帐……” 他的嘴好麻,连话都说不清,整个气势弱到不行。 她不睬他,赶紧整装,临走前像是想到什么,急忙回头,取出腰间的荷囊,在床边花架上头摆上十两黄金,紧张之余,却没发现她随身的手绢也跟着飘落在地。 而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她迅速离去。 黑暗之中,金如秀被遮住的眼闪动着可怕的火花。 该死,他被强就算了,至少拿条被子替他盖着吧! 混帐东西,他这要怎么见人 要是并成找来了,他的一世英名……后果尚未想尽,意识瞬间被吞噬得连渣都不剩,等到他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第一章 崆峒城,才刚入夏,正午的阳光就强烈得像会咬人似的。 市集里的摊贩已经收得差不多,就连人潮都躲进食堂茶肆喝凉茶避暑去了。 然,城南的金家油行前,不少伙计顶着大太阳,忙着将一缸缸的油给运上牛车。 个个忙得汗流浃背,整张脸红得像是快要爆掉,不满掌柜的觉得他在整人,要他们在这当头装货运出。可他们又怎会懂得掌柜的心酸? 这时候的油行掌柜,脸色白得很,必恭必敬地站在圆桌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原因就出在坐在圆桌边,正慵懒边喝茶边看帐的金府二少。 金府二少金如秀……身玄黑绣银边锦袍,衬托他的高大昂藏,长发束起,露出那张教人见到就忍不住惊艳的桃花脸。 尤其是那双眼,像星子般灿亮,听说笑眯时,连桃花都为之失色,但掌柜的没看过,他常看到的是—— “胡麻油才卖出二十斤,苏麻油也不过才三十斤,而燃灯用的水油竟才卖出一斤……掌柜的,你这买卖手法真是一绝,卖的斤数一月比一月少,我养了这一油行的伙计和你……”金如秀缓缓抬眼,噙怒的黑眸闪动流光,如野兽般展露危险气息。“干什么的”说着,帐本全数丢到掌柜的身上。 掌柜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能垂着脸,觉得胃好痛,他想要找大夫……虽说他家二少的脾气像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当二少发作的时候,就让他头痛胃也痛。 “怎么,变成哑巴了?哑巴还当什么掌柜。” “二少、二少!”掌柜的脸色苍白,急得满头大汗。 “不是哑巴,就给我说个道理!”他怒拍着桌面,上等梨木桌面硬是裂了条缝,让站在身后的贴身侍从并成很自然地往旁边退上一步,就怕待会有个意外,伤到自己那就不好了。 “二少,是这样的……龙家油行……”掌柜的压力好大,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他眼前一片花白,感觉随时要厥过去。 也不知道他家二少到底是哪条筋不对劲,近来要求好多呀。 油行是去年秋天时二少向老爷讨来经营的……开始都还好,经营得中规中矩的,但最近三个月,打从老爷夫人去了聚禄城后,他开始觉得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虽然二少给的月俸很诱人,可是在二少底下做事真的好难过…… “龙家油行又怎么着?” “龙家油行又削价了。” 金如秀闻言……双笑若桃花的眼凝如狩猎时的豹子锐眸。 “这会龙家的油价如何?” “小的派人去查探过了,燃灯最上等的水油龙家卖到了一斤才一两银,次等的芸苔子是八百文钱,亚麻子五百文钱,而食用的油,最上等的胡麻竟削到只剩一斤一两一百文钱……” 龙家油行就在隔壁的崎水路上,很近的,想问价格不是问题,就难在对策。 金如秀啼笑皆非地扬起浓眉。“这龙家二千金脑袋是坏了不成?” 这丫头根本就是在跟他作对! 打他接手油行以来,他做了几回的特卖,限时限量的抢购,为的是要打响金家油行的名号,但等特卖过后,她就马上把油价降低,仗着还有利润可图,他当然能跟进。 然近两个月那娘们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油价逐渐调降,低廉到已经打坏了行情价。 一石的胡麻顶多榨出四十斤的油,芸苔子一石也不过榨出三十斤的油……光是一石的胡麻买入价就要四十两,她却一斤油卖一两,不是跟他杠上了谁信。 打从他接手油行之后,她动作不断,根本就是针对他的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跟她客气,是她先挑衅的,她就得要付出代价! 掌柜不敢吭声,只能等着他决定。 依他对二少的观察,二少肯定是会再降一次价钱的……可是他觉得这真的不是个好法子。 “掌柜的,给我听着。” “是。” “贴出告示,顺便告知各商行,从今天开始,金家油行所有的油全都半价卖出,特惠三个月。” 掌柜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有意见?”金如秀不耐地啜着茶。 “二少,这么一来,咱们会有损失的……”而且是损失惨重。 三个月的时间,大伙会发了疯般的拚命下单,多添一笔订单就等于要多赔一半的钱,金家虽说是崆峒首富,但也不能这般玩闹。 “放心,本少爷自有做法。”他想过了,他接着会用更好的价钱大批买进各种材料,虽然目前会赔,但日后肯定会加倍赚回,因为那个时候崆峒城就只剩下金家油行了。 他不玩循规蹈矩的一套了,趁着爹娘不在,他要一口气吃下龙家油行。 “二少是想要藉此击倒龙家油行?” “你倒有点见识。”他哼笑了声。 “二少,龙家油行是百年老店,之所以能够削价竞争,那是因为龙家的油有独门配方,燃油没有一般的刺鼻味,再加上近来又推出了一种薰香灯油……二少这么做也不见得真能除去龙家油行。” “薰香灯油,不过就是一时流行的玩意儿罢了,本少爷又不是没见识过。”寒烟阁里……些花娘喜欢些新鲜的玩意儿,所以客人也买来赠与,花娘们乐得点燃闻香,不过是多了点花香也没多了不起。 然而……想到寒烟阁,他浓眉蓦地攒起。 “二少……” “啰唆,本少爷要怎么做还得由你教”他怒声斥道。 “……是,二少。”掌柜颤巍巍地应声,捡起帐本,快步离去。 金如秀这才颇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去,却瞧见始终沉默不语的并成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金如秀抽出折扇往他眉心一敲。 并成动作飞快,轻松避开,年轻稚嫩的脸庞很不同意地皱起。“要是夫人知道的话……” “你现在是拿我娘压我是不是?”他眯起的眸子杀气腾腾。 没用,他爹娘每年入夏都会到聚禄城一趟,没半年是不会回来的。 “不是,是夫人说过,做生意求和气生财,可是二少这种做法,好像跟夫人说的背道而驰。” “你又懂什么?”金如秀哼了声,呷了口茶。“龙家油行打从龙老爷子年初去世之后,两房开始争夺家产,大房被欺压得苦不堪言,可偏偏二房的龙静精明得像鬼,产业一把抓,我现在要是斗倒龙家,也算是替老天除害。” 说到龙家二房的龙静,学商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处处和他作对,把油价压得快要不敷成本,他要是不弄倒她,他金家还要不要做生意。 并成偏着头想了下。“可是如果二少真的把龙家油行的生意都抢来,大房不也是跟着颠沛流离?” “那也只能怪她们太不济事。” “二少……”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嘛。 “闭嘴,咱们是做生意,可不是开救济院,况且,做生意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她要是就这么被我打败,那也只是她太弱。” 并成看着他懒懒喝茶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在触我楣头?”他不悦瞪去。 叹得这么大声是怎么着? “依我看,二少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并成说话时,已经开始偷偷往后退。 “什么意思?”他眯起眼。 “二少两个月前让两家南北货粮行倒闭,而一个月前,又让窦家食堂关门大吉……凑巧的是,这三家店包括龙家油行的主事者都曾经得罪过二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那又如何?” “二少在找人出气。”并成又悄悄地退了几步。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 “这两只。”他指着自己的眼,退得更大步,眼看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夺门而出。 “然后呢?”金如秀笑着,邪冷而危险。“老子要找人出气还需要挑个黄道吉日?” “是不用,不过二少三个月前——” “闭嘴!”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冷声低斥着。“这事你还敢说!身为我的贴侍,你还有脸跟我提起这件事!” 三个月前的那一晚……简直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 想到寒烟阁他就想起那不堪的一夜……更可恶的是,并成找来时,他衣衫不整得像是被蹂躏得很惨。 “是二少要我不要跟着的。”并成好无辜,真的是不吐不快。 话说那一晚,二少上寒烟阁和人谈生意,还刻意要他回避,他当然就乖乖地待在马车上等……男人嘛,总是有些时候不方便让第三个人在场,他自然识情知趣的闪得远远的。 可是谁知道,惨事就这样发生了。 说真的,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二少那么狼狈,根本就是被人狠狠蹂躏过,虽说二少坚持对方是女人,但是……一个女人到底要怎么蹂躏一个男人?说穿了,二少肯定是被男人给怎么了,却打死不承认,硬说对方是个姑娘家。 结果呢,自己解不了气,于是开始找跟他不对盘的商家对付……唉,真是造孽啊。 “你还敢说!”他直接丢扇子,可惜并成动作飞快,早就脚底抹油,溜了。“混帐东西,要是那晚你有跟在我身边,还会发生这种事?” “二少又不是不懂武……” “还顶嘴!”那晚,他去找同样和人商洽生意的大哥时是有些醉了,谁知道大哥竟不在厢房里,而他却在进了厢房后一阵头晕,接着后颈被敲了下,待他有点意识时,就见那个女人正要强他……他本来要反抗的,可是他被绑着双手,后来觉得舒服了,最终又被迷昏了! 那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局面,谁知道他居然会让女人垂涎到这种地步。 他娘的,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姑娘敢绑他强他,他肯定加倍奉还。 望着并成跑出帐房外,他恼怒地跟着起身……条素白手绢从腰带底下溜出。 瞪着那条手绢,他目眦尽裂,恨不得将它给撕烂吞下腹。 这是羞辱他的女人留下的证物,他日日带在身边,就是要自己不忘这份耻辱。 看着手绢就教他想起他搁在房里的那锭十两黄金……那黄金,还真是他身体力行,付出精力得到的。 居然拿金子打发他……不知道他金如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子吗? 强他就算了,居然还留下金子……把他当男娼了不成 他拾起手绢,瞪着上头龙飞凤舞的精绣龙字,把它握得死紧。 等着吧,他总有一天找到她! 龙家榨油厂就在城东郊外,占地颇大,过了穿堂大门之后,便会瞧见各式各样的榨油器具,还有炒料的大锅灶,舂油房,撞油器。 一抹纤瘦的素白身影在其间穿梭着,流着汗和厂里的伙计们一起忙,最终走向后院的一间房里。 “小姐,休息一下吧。”贴身丫鬟巧瓶端着茶走了进来。 巧瓶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双髻束彩带……身湖水蓝夏衫素裙。 “等等。”龙静眼也不抬,手正忙着翻炒各种花瓣。 “小姐,这里头太热了,先到外头歇会儿吧。”巧瓶催促着,掏出手绢替她拭着额上的汗。 “不碍事,先等我炒过一遍。”龙静坚持着。 巧瓶无奈地看着她,只能陪着她待在这炒花房里。 说是炒花房,其实就跟炒茶没两样,只是把茶叶换成花瓣就是了。 这是她家小姐创新的法子,先将花瓣炒过逼出香味,等干燥之后再磨成细粉,加入水油里头,便成了薰香灯油。 第二章 龙静一个月前将这新品推上市,吸引了不少爱尝鲜的贵客上门,引起风潮,龙家油行门庭若市,薰香灯油供不应求,所以她现在必须加快速度,否则会来不及把货给下了单的客人。 这项独门绝活,是爹仙逝之前跟她提过的,她反覆试做之后总算成功,尽管只凭她一人难以应付庞大的订单,她也没打算要增加人手。 因为这里头藏有只有她才知道的做法秘方,是绝不外传的。 所以,就算再累,她也得要撑下去。 将所有的花瓣都炒过一遍之后,搁到竹篓里,底下燃着炭火,用热烘的方式加快干燥,确定火候没问题之后,她才举步走出炒花房。 巧瓶立刻跟上,扶着她在炒花房外的凉亭坐下,拿起扇子替她扇风,再赶紧递上茶。 “巧瓶,茶怎么是温的?”喝了一口,龙静微皱眉。 “小姐,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喝凉茶嘛。”巧瓶一脸无奈。 “好吧。” 巧瓶替她扇着风,看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啜饮,小姐脸蛋通红着,身上早已经汗湿一片,“小姐,待会进去换件衣裳吧,要是吹风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她家小姐,明眸善睐、嫩颊雪肤,怎么看都是个金枝玉叶,现在却穿着旧棉衫,腰间还配了件及膝腰封,把自己搞得跟个下人没两样,就连长发也是随意扎起,没有半点缀饰,比她还像个丫鬟。 龙静正要开口……股恶心感毫无预警地袭来,刚喝下去的温茶全数呕了出来,还不断地干呕着。 “小姐……”巧瓶赶忙拍着她的背。“这小主子可真是会折腾小姐。” 等到呕吐感稍退,龙静已眼冒金星,总觉得她的胃像是被翻搅过了一遍,不自觉地轻抚着微隆的肚皮。 “大概是个儿子吧。”她说着,嘴角扬起无奈的笑。 如果不是儿子,怎么这么皮这么坏,这么折腾她。 打有孕以来,她就精神萎靡得无时无刻不想睡,睡醒就想吃,可是一吃就是吐……一天里头至少要这样折腾个四五回,别说要像一般孕妇发胖,她整个脸颊都瘦了,就连气色也糟透了。 “怎会这样呢?分明是那金家大少的种怎会……” “嘘!”龙静低斥了声。 巧瓶赶紧看了看四周,没有半个人在,她才松了口气。“小姐,对不起,我一时嘴快就……” “这事别再提起。”龙静沉声警告,可原本红晕稍退的面颊又艳红了起来。 想起那夜,她这辈子是打死也不想再遭受那般羞死人的状况。 若不是面对非常的情非得已的状况,她又怎会拿清白换孩子。 “是。”巧瓶一脸自责地垂下脸。 “没事,走吧,到前头去瞧瞧伙计们货装载得怎么样了。” “好。” 然,两人才刚站起身,龙静的贴身侍从长治从门口快步走来。 “小姐。”长治一身青衫神态沉着。 “这个月的桕仁价格多少?”龙静问。 “……没有桕仁。” “什么意思?” “屠家柴行说,之后没有多余的桕仁卖给龙家油行。”长治宽额浓眉,眼窝极深……旦敛笑攒眉,模样显得寒厉,也正因为这张脸,才能镇压得住榨油厂里的伙计,方便由他出面替她收购所需材料。 “怎么可能?杏林村去年至今的气候极佳,没有任何天灾,胡麻、苏麻甚至是芸苔子都是丰收,而乌?树更不可能受到任何影响,怎么可能没有桕仁卖给咱们。” 她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别的姑娘还在学女红时,榨油厂里的器具就是她的玩具,她从小在这里游玩,看着父亲和许多商家往来,耳濡目染之下,她很清楚榨油厂里所需的各式材料来自于哪些村镇,所以她对当地天候也时有留意,以防万一。 “屠家大掌柜说,金家二少把所有的货都吃下,而且是以一石五十两的价格买的,要的量是一千石。” 龙静紧抿着嘴,冷哼,“一千石……真不知道他要怎么消耗这些货,说穿了,他根本就是要让咱们没有桕仁可用。” 金家二少……这人是怎么搞的,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他去年接手油行时,经营得中规中矩,偶尔小有动作却也没到恶意打压的地步,感觉是个可敬的对手,怎么突然使出这种手段? 桕仁无法久存,久存之后再榨出的油容易变质,难道他会不知道吗? 更别说放眼整座崆峒城,用得了最高级的桕仁水油的人屈指可数……个月能卖出八十斤已经是极限,他一千石的桕仁到底要用到什么时候? 再者,桕仁的价格也会因为他大肆收购而上扬……今年是丰收年,所以桕仁的价格比往年还要便宜三成,之前她才能调降些微价格出售。 被他这么一搅和,油价是注定得要再涨些了。 “这个金二少真是可恶,两个月前才刚让两家南北货倒店,后来又逼得窦家食堂关门,现在竟然……”巧瓶气得牙痒痒的。“果然老人家说得没错,要是生出双生子……定是一个极善……个极恶,极恶的就是金二少,简直跟金大少有如云泥之别,小姐,咱们干脆去找金大少说这事吧。” 龙静摇了摇头。“没这种道理。” “小姐?” “掌管金家油行的是金如秀,没道理找金大少理论这事。” “那咱们要怎么办?” “大不了不做水油生意。”她哼了声。 她的薰香灯油,底油用的是亚麻子油,虽然比不上桕仁水油和芸苔子油精纯,但是花香可以盖过亚麻子油特有的气味,况且价格低廉,人人都买得起。 “那咱们就任由他欺负?”巧瓶愤愤地说。 “欺?”龙静哼了声。“谁斗谁还不知道呢。” 她开门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只要人不犯她,她自不犯人。 “可是,小姐,据我查探金家二少的动作可不只是这些。”长治愁眉不展。 “他还干了什么事?” “金二少下令金家油行里所有的食用油和燃油半价卖出,而且特惠三个月。” 龙静气息不禁一窒,闭眼在心中粗估此事对龙家油行造成的冲击损失,好一会才张开眼。“还好,我还是有对策。” 和龙家油行往来的商家有十来家是立一年契,而且用油量相当大,应当不会转移到金家油行去,不过这亏损如果真要细算,数百两到上千两是跑不掉的……看来,得积极找其他的大笔订单,以薄利多销的方式避开这次的恶斗。 不过,这金二少是疯了吗,有人这样做生意的? 难道是为了要斗倒她龙家油行? 她是哪里得罪他了? “小姐打算要怎么做?”长治问。 “旧金河畔的船宫一年和民间油行立一次约,还有宫中采买,或者是聚禄城的南北商客也是可以拓展的线。”她计划盘算着。“咱们是百年老店,在其他城镇终究是有些人脉想拓展也不会太难。” 法子不是没有,偏偏就是不凑巧,怀有身孕的她近来被折腾得难过,要她来回奔波她是无所谓,就怕会损及肚子里的孩子。 再说,都阗王朝近年来风气虽是开放不少,缘于千胜侯夫人和金家夫人首开前例做买卖,如今有不少女子效仿,但终究身份不及两个夫人尊贵,会真心和女子打交道做生意的,终究是不多。 要长治替她出面接洽的话,他的身份只是龙府的下人、她的贴侍,没个身份就怕其他商家不买帐,但碍于大娘,她又不能除去长治的奴籍。 想着,忍不住轻叹。 为何她不是男儿郎?如果她是爹想要的儿子,她肯定可以让龙家的百年产业更上一层楼。 “可是小姐的身体……”长治沉吟顿住。 她轻叹了声。“算了,别提那些,先到外头看看伙计们货上得如何,还有,巧瓶,可有准备凉茶给大家,今天日头挺晒的,他们肯定出了一身的汗。”说着,她缓步往前走。 “有,早就备妥了。”巧瓶跟在身旁答着。 就说她家小姐好得没话说,放眼崆峒城,有哪个老板会在夏日给伙计们准备凉茶消暑,入冬时熬煮暖胃的红枣桂圆汤。 “那就好。” 走到榨油厂外,龙静瞧见管事一副愁眉苦脸地要伙计们将装载在牛车上头的油缸取下。 “周管事,怎么把货给取下了?”她温声问。 “小姐,大风茶肆派人传话,说不要咱们的苏麻油了。” “……是金家干的好事?” “是呀,不只是如此,刚刚就连春福食堂、富阳楼和寒烟阁都托人传话,就说要暂停契约,要是小姐不满,可以找他们谈违约赔偿。” 龙静无力地闭了闭眼。 这下可糟了,状况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 富阳楼是崆峒城最为闻名的客栈,更是龙家油行最大的商家……个月卖给他们的油,所得到的收入纯余可是高达数百两,如今富阳楼暂停契约,损失极大,而寒烟阁可是和花绦楼并列,是崆峒城最闻名的销金窝,要是少了寒烟阁,就连薰香灯油的买卖都会受到冲击。 看这些立约的店家宁可赔钱了事,就可以想像金家给了多可观的好处……真是混蛋家伙,要不是她有孕在身,岂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小姐,这金二少真的太过分了!”巧瓶气得快哭了。怎么金家大少是个翩翩君子,金家二少却是个无耻恶霸? 龙静抿嘴不语。 金二少做生意的手段是下流了一点,不过做生意本来就是如此,削价竞争是常有的事。 但以往两家总是和平相处,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金二少这回的做法却像是铁了心要断她龙家的生路,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长治,上花绦楼替我订上等厢房,顺便请出花绦楼花魁沁兰。”她忖度片刻后道。 “是。” 龙静平心静气地闭上眼,不恼不躁,满脑子只思索着解决之道。 她永远不会忘记父亲为她起名的用意,想要撑起龙家油行,她就得静。 龙宅位在城东南旧金河旁的胡同,离两岸销金窝有点距离,掌灯时分后便是一片静谧。 然而,每日接近子时总会有马车刻意放缓地驶近。 龙静一下马车,小厮已经为她开了门,却不见贴身丫鬟巧瓶,正觉得古怪时,瞥见里头大厅还灯火灿灿,她的心底便有了数。 不疾不徐地踏进大厅里,果真瞧见巧瓶垂着脸站在门边,而里头就坐着龙府大房夫人和大房千金龙嫣……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大娘,姊姊,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她向前问候,尽管疲惫不堪,依旧浅勾笑意。 “你这当家的还没回府咱们怎么敢睡。”龙府大房夫人年岁不过四十,保养得相当得宜,和龙嫣坐在一块,俨然像对姊妹花。 两人皆是满头玉簪金步摇……身精绣华服,贵气逼人。 “就不知道大娘特地等我回来所为何事。”龙静当作没听见她的尖酸刻薄,只想赶紧回房歇息。 “我问你,为何近来大房的月钱竟减少了?”龙嫣冷声问……张俏颜薄覆冰霜,却遮掩不了丽质天生的娇美。 龙静挺直背脊,垂敛长睫。“因为近来油行有些吃紧。” 这些日子金二少的手段一波比一波还要凌厉,几乎快要断光龙家油行仅存的几条命脉,不但找不到制油材料,就连榨好的油也找不到商家可卖。 第三章 如此一来一去,要是不节省府中用度,就怕会撑不过这波竞争。 “笑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几日你连上花绦楼,夜掷百两地与人应酬周旋,要不是做大买卖,怎会夜掷百两不心疼,况且我跟我娘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五十两而已,你存心不给,是要咱们母女俩活不下去。” 龙嫣心里的愤恨不平,起因在于父亲留下的遗言。 年初父亲一去世她便打定主意,要趁机将二房给赶出家门,岂料,大门才刚挂上表示丧中的白灯笼,崆峒城的乡绅先生便上门来,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已拟定了遗言,还是以白纸黑字写下。 上头明说着,大印和权状归大房所有,但油行经营则是交给龙静,府里所有花用都得经过龙静点头。 这一点让她极为不服。 同样是女儿,同样都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商,她不认为自己比龙静差,然而父亲却从来不让她涉及经营,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可笑的遗言——先生下龙家继承者的人,便能得到龙家的所有。 这简直是荒唐!她的母亲可是入烽城的药材商千金,是她父亲明媒正娶的。反观龙静的娘,是她娘的陪嫁丫鬟罢了,如此卑贱的身份竟能和她平起平坐,争夺龙家产业?再加上她要花用还得要她点头……要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龙静安静地听着,忍耐着怒气和身子的不适解释,“因为金家油行削价竞争,所以我近日与人应酬拉拢生意,现在好不容易才牵上船宫这条线,想要拿到钱,也要等到货运上船才收得到货款。” 银两,帐房里自然还有,但是那些都是要以防万一的周转资金,她不想要动用。 她很累,真的好累,加上今儿个吃下的东西几乎全都吐出,她现在只想要回房躺着,压根不想再跟她们啰唆。 但龙嫣像是跟她杠上似的又道:“金家怎么削价可不关我的事,反正爹是把油行暂时交给你打理,你就得要全权负责,况且,爹留下的银两有多少我会不知道吗?帐房里怎么可能会没有银两,还说什么要等到收货款才有钱,我警告你,你这小杂种,别真以为爹把油行交给你了!” 一句小杂种教龙静一肚子的火蓦地爆开来。“船宫这条线可以保住油行一整年的生计不生变化,可是我每个月给你们五十两,你们到底又替这个家生了什么财?” 她的娘原是府里的丫鬟,破例纳为妾,想当然,她和娘在府里有多没地位。 而她不是没脾气,她只是惦记着爹的教训,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就算她们在三年前使计毒哑了娘,为了爹的一句话,她忍,可是现在爹已经不在了,真惹火她,她就把她们赶出家门。 她如此辛苦奔波,可不是为了养这对只会吃喝玩乐的母女,而是为了油行底下数以百计的伙计。 龙嫣不怒反笑。“我是天生千金命何必生什么财,爹说了,我不需要为钱财奔波,只要待在家里,让你好好地养着就好。” 龙静紧抿着嘴。 她无法反驳,因为龙嫣说得一点都没错。 娘的身份低微,爹在娘生下她,确知她是个女娃之后,就对她们母女俩渐行渐远,如果不是她硬巴在爹的身旁,努力地学习,恐怕爹早就忘了他还有个女儿……也就是不在乎她,所以爹才会在遗书里写下,尽管她执掌经营油行,她必须服侍大房母女,直到龙嫣出阁为止。 可龙嫣有出阁的一天吗? 据她所知,龙嫣为了将她和娘赶出府外,正积极寻找可以入赘的男人,想要抢先生下继承人,得到龙家所有产业。 为了不被赶出府,她才会挑了金大少买子。 虽说金家已经多代单传,但至少都是男丁,所以她赌了一把,先找大夫调养身子,算准了日子,再托曾欠她一份情的牙商,赶在牙商举家径往沛岁城之前,假藉洽商帮她约出金家大少,还动用了有催情作用的迷香,就盼自己能够一举得子。 唯有如此,她才能得到龙家产业,才能保住龙家产业。 要是真让心高气傲的龙嫣掌管油行,就怕底下的伙计没好日子过,更怕爹守了一辈子的百年招牌会毁在龙嫣手中。 就算爹不爱她……可是她会记得爹说过的每一句话,遵守着爹的遗书。 “奴婢就是奴婢,你就好生地做吧,我就让你供养着,等到哪天我找了人入赘,生下了儿子,你就能好好地休息了。” 龙静撇唇哼笑。“你找得到人入赘吗?”依龙妈那傲慢性子,看得入眼的,必定是权贵富贾,可那样的人又岂可能入赘。 “总比你有机会,你这庶出的,谁会愿意为你入赘,不如去街上问问乞丐要不要吧。”话落,大房夫人和龙嫣笑成一团。 一旁巧瓶紧握着粉拳,却又不能说什么。 龙静却低笑着说:“至少还有乞丐,就怕有的人连乞丐都不要。” “你!”龙嫣闻言气得站起身。 “巧瓶,回去了。”龙静转身就走,无心理睬。 “是。”巧瓶赶紧跟上,两人沿着通往西厢的花径走。 “我娘今日可有好好用膳?”回房后,等不及解开发髻,脱下外衫,她就已经歪倒在床上。 “有的。” “那就好……”话未完,巨大的疲惫已经将她卷进梦乡里。 替她拉妥被子,看着小姐眼下的阴影,巧瓶只能偷偷掉泪,暗叹自己的无能。 每天早上起床对龙静而言,是最难熬的时刻。 “呕……” 她害喜的症状在早膳时最明显,不管吃什么喝什么,就算是以往最爱的膳食,只要一入口,就会让她吐到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小姐,你今天的气色很糟,还是在府里歇半天吧。”巧瓶不断地拍着她的背,急得泪花在眼眶打转,却无计可施。 “不,今天得要到榨油厂里,确定能不能将十天后要给船宫的五百斤亚麻子油如期准备完善。”她趴在桌边喘着气,拿起手绢轻拭唇角后,看着桌上清淡的三道菜,拿起筷子,再没食欲也得吃。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船宫的订单,正是需要体力面对挑战的时候。虽然船宫订单交货的时间非常赶,但在那当下,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她知道,龙家在金府的威胁之下,已经没有太多余裕讨价还价了。 “小姐……” “小姐。”门外,二夫人落叶的贴身丫鬟露华轻唤着。 “有什么事?” “二夫人想见小姐。”露华虽是丫鬟,但年岁早已过三十,是落叶尚是丫鬟时跟在身边学习的小丫鬟,为了照顾她,打定主意一生不嫁。 “……好,你跟我娘说一声,我马上过去。”龙静忖度了下,随意地吃上两口,转头吩咐,“巧瓶,替我上点粉。” 刚刚巧瓶替她挽发时,她从镜中瞧见自己的气色,整张脸晦暗无光,要是娘瞧见了肯定会担心。 “小姐要见二夫人,要是被二夫人给发现有喜……”小姐这阵子不敢去见二夫人不就是怕被看出端倪。 “我不能一直不去见我娘,她会担心的。” “我知道了。” 巧瓶手脚俐落地替她上了粉,甚至还抹上了胭脂,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上许多。 龙静看着镜子,满意地起身,随即前往她娘亲所居的西厢后院。 “娘。”一见娘亲正在用膳,龙静小脸不禁扬起满意的笑。 打从三年前娘被毒哑之后,身子状况也一落千丈,费了很多时间调养,现在才总算长了些肉。 落叶朝她笑眯眼,伸出手,龙静立刻乖巧地坐在她的身旁。 落叶朝她比了一些简单的手势,像是询问着她什么。 龙静没有半丝犹豫,亲热地挽着她的手道:“娘,对不起,近来油行的事多……时忙不过来,就没法子天天给娘请安,你不要生我的气。” 她的娘,丫鬟出身,不识字,被毒哑了之后,口不能语,手不能写,只能学些间单的手势与人沟通。 落叶扬笑,轻拍着她的颊,疑惑地微扬起眉,直看着她特地精细描过的脸。 “娘,我的年岁也不小了,当然也会想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嘛。”她不假思聚地说得头头是道。 落叶微扬眉似乎有些怀疑,而那双眼就跟龙静一样,闪动着沉静睿智的光芒,教龙静不由得有些心虚,赶忙看向桌面。 “露华,帮我拿一副碗筷。” 露华闻言,迅速离去。 落叶开心地直拍着她的手,又朝她身上比了比。 “说我瘦?娘,那咱们来比吧,看谁吃得多,能在最短时间之内把自己养胖。”她撒娇地赖在她身上。 落叶无法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笑眯那双漂亮的眸。 等露华拿来碗筷,龙静果真陪着落叶吃了一碗粥。 看着娘亲,不过是因为她伴着吃上一顿饭就如此开怀,她不禁想……她必须想办法把挡在面前的难题都解决,然后抽出更多时间,陪在娘的身边和她聊天解闷。 挡在她面前的,就算是再大的关卡,她也会跨过。 龙静一整天都在榨油厂里盯着,确定进度赶得上,回府略微梳洗之后,赶在掌灯时分之前来到府尹。 为的是府尹一年一契的膏油订单。这笔订单几乎年年都是龙家得到,那是因为龙家的油精纯度高,在榨油的过程中谨守着古法炒榨,点燃时甚至还带着点核仁的香味。 而这份订单如今更是维持龙家命脉的所在,要是失去,龙家油行恐伯就撑不下去了。 因为府尹所需的膏油不只是府尹自己使用,还包括整座崆峒城邻近共十一县的县衙所需,自然还包括地方各大小官府。每一年度的订单定在六月中时重立,可以让一家油行一整年不做其他买卖都成。 然而,就在长治驾着马车送她来到府尹时,她却在门口看到了金府的马车。 马车蓬沿插着绣着“金”字的黄澄澄旗帜,招摇得没人不知道。 一看到金家马车,她的心里便惴惴不安了起来。 被看门的小厮领进府尹大厅里,果真就看见府尹大人和金如秀正坐在一旁的棋桌边下棋。 “民女龙静,见过府尹大人。”龙静走向前,袅袅婷婷的屈身行礼。 府尹大人胡村守双鬟早已染上霜白,锐利的眸光像是能将人剖开。“龙姑娘,这儿坐着吧。” “谢大人。”龙静自然不敢真的坐下,而是站在棋桌旁观视棋局,边看边思忖着要怎么开口。 偏偏眼前有个金如秀,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 她犹豫着,见两人下棋极慢,其间谈笑风生,让她内心愈来愈不安,终究率先开了口。 “大人,民女特地前来为的是……” “那件事啊,可能得要让你遗憾了。”出声的人是金如秀,他眼也不抬地说着,分出心思下着棋。 “你……她心尖一抖。 “龙姑娘,真的是抱歉,恐怕是让你白跑一趟了,明年采买的用油已经决定交给金家油行了。”胡村守抬眼,眼里倒没什么歉意。 “大人,这采买用油向来是交给龙家,怎么今年却……” “因为金府开出更好的条件。” “龙家一样做得到。”每年三大节庆的贺礼,外加今早送来的一尊青玉菩萨,每样礼数她可都是做足的。 “本少爷提供的芸苔子油一斤只要三百文钱,而且免费奉送煤炭一千石。”金如秀伸着指头算,依旧眉眼不抬。 第四章 龙静不禁倒抽口气。 杀头生意有人做,可为什么赔钱生意也有人做为 这人是疯了不成为!削价竞争也就算了,垄断材料也罢,如今竟连煤炭也免费送上一千石……他是铁了心要铲除她龙家吗? “龙二姑娘,这厢失礼了。”金如秀抬眼,桃花眼里闪着光亮,唇角勾得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龙静紧握宽袖底下的粉拳,只觉眼前一阵晕眩。 完了……爹的油行恐怕要败在她的手中了! 可,说到底,全都是这徊混蛋惹的祸。 这混蛋三番两次挑衅,如今又仗着金家经营几处矿场竟如此挥霍,存心让她活不了。 “……大人,民女先告辞了。”忍着怒火,龙静欠了欠身,转身便走。 她没有办法再跟这家伙待在同个地方,她伯自己忍不住怒火,会直接揍他。 金家是经营南北货起家的,手上经手的买卖多得不胜枚举,后来又经营了矿场,甚至连潜运、钱庄都凑上一脚,那么多买卖他偏要针对她……这混蛋东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都怪她太心急,不该挑在这当头有孕才是……要是肚子里没这个孩子的话,她就能远到京城寻求生机,可如今,却因为她一步踏错,全盘皆错。 现在还有哪条路能走? “小姐?”驾马车的长治看她神色恍惚地走出大门,立刻打伞走向前。 她愣了下,这才发现原来外头在下雨了。 就连老天也为她打抱不平吗? “我没事。”她哑着声回应。 长治还未开口,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恍然大悟。 “龙二姑娘真是抱歉哪。”金如秀语气得意,不在她面前炫耀一下,他心里是不会痛快的。 谁要这丫头在商场上老是挡在他面前,害他多次被大哥嘲笑他连个姑娘还不如,他要是不趁势将龙家给打趴在地,他的脸要搁到哪去。 “长治,走。”龙静置若阁闻,迳自走向马车。 长治伸手要将她扶上马车,却听金如秀凉凉道:“千金、奴才……这要是配成对,恐怕是于礼不合吧。” 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听见他的冷晒,她恼火地侧眼瞪去,还没开骂,瞥见对街一辆急驰中的马车,似乎是因为路滑整个甩尾扫向他—她想也没想的一把推开他,适巧将他推进跳下马车来救人的并成怀里。 金如秀没料到她竟敢推自己,站起身要骂时,才瞥见那辆险些肇事,迳自急驰而去的马车。 他愣住。 怎么有马车来他都没发现? “二少该不会是瞧龙姑娘瞧得出神了吧。”并成也看见了那辆马车,对自家二少不闪不避的反应感到奇怪。 “老子怎么可能瞧她瞧得出神。”他抬眼就骂。 “要不然怎么会有马车驶近二少都没发觉?” “那是因为老子太专心在嘲笑她!”就是因为狠狠地灭了她威风,他才会一时开心得没发现危险靠近。 是说……刚刚她救了他一次? 并成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呀二少,要是龙二姑娘没出手的话,我也赶不及拉开你,说不准这当头你已经被压在车轮底下了。” 并成很激赏地看着已坐上马车,也没打算讨功劳的龙静。 金如秀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责怪我什么?” “我怎么会呢?就算二少今天恩将仇报,对龙家赶尽杀绝,我也绝对不会说二少人面兽心啊。”并成一脸很认真的表情。 金如秀瞪大眼,很想揍他。 不会说……他已经说完了! 见金如秀手指折得喀喀响,并成不慌不忙地说:“好歹看在我当了垫背的分上,少打两下吧。” “你要是管好你那张嘴,我会想开扁?”根本就是自己造孽。 “二少也知道我为人忠厚老实,说的都是真心话嘛。” “你的意思是说,龙静是个仁义侠女,老子是忘恩负义的混蛋啊?”他是那种人吗,他待人向来是看心情,有仇,回报三倍,可是有恩的话,他也是会加十倍奉还,半点人情也不欠。 “是啊。”话落的瞬间,并成已经跳回马车上。 “带种的话就不要跑那么快!” “何必呢二少,把我打伤了,谁帮你驾马车。”并成苦口婆心地说。 金如秀碎了声,坐上马车,双手环胸地闭目养神。 刚刚那一瞬间龙静的反应确实很快,而让他意外的是……她明知道他刚抢了她一大宗生意,应该是巴不得他去死,怎么会推他这一把。 就算她冷眼旁观,不管他生死,他也不会意外,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可是她却救了他……怎么觉得她和外头传闻的有所不同。 一个处心积虑得到家产,想要将大房逐出家门的女人,个性多少带点自私……个自私的人会从德报怨,甚至压根没打算跟他讨这份人情? 他有点糊涂了,不过既然她救了他,不管怎样,这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翌日一早,龙静来到榨油厂时,瞧见一篓篓的柏仁摆放在大门旁,不禁疑惑地询问周管事。 “小姐,这是今天一早金府送来的。” “金府?” “送来的下人说,这是要还小姐人情的。” 龙静看着那一篓篓的柏仁,眉头紧拢着。“这些柏仁数量看起来不少……” “小姐,我点算过了,这几篓柏仁总共有一百石呢。” “一百石?”她呆住。 这可是价值四百两……他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手笔。 是说这人也真怪,明明抢她生意,要置她于死地,可昨晚不过推了他一把,隔日他竟就送上这些柏仁。 不过既然是送上门的谢礼,她也不会客气。 有了这些柏仁,她刚好可以做出上等的薰香灯油,只要能在城里形成气候,也是开拓财源的一种做法。 打定主意之后,龙静开始着手处理。 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榨油厂里,直到预定要将五百斤的亚麻子油送到船宫的那一日。 她特地押货前去船宫,然而—— “怎么会这样?” 当十几辆牛车浩浩荡荡地运着油缸来到旧金河畔的船官时,当初和她立契的船官竟然决定毁约。 “龙姑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船官没啥歉意地道。 “咱们可是立了契的。”龙静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 六月的艳阳天,她让一票伙计挥汗将油装载上牛车……路从城东郊外来到城南的船宫,对方竟然毁约……天底下有这种道理? “我知道,要是毁约的话就得要赔上三百两嘛,这银两……”船官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金家钱庄的银票。“喏,我现在就交给你了。” 龙静瞪着那银票,心底一震,冷声问:“官爷,难道船官突然毁约是因为决定要买金府的油?” “这……”船官有点为难地搔着脸。“好啦,也不是不能说,我就告诉你吧,是金家二少强力推荐自家油行的油,我跟他说已经跟你立了契,违约得赔偿,他却二话不说地给 我了银票,要我拿来赔偿你……方面又给我比你龙府油行价格更低的油,你说再怎么傻也得这么干的,是吧。” 龙静怔怔地瞪着银票,握得死紧。 她简直不敢相信。 那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几天前给了一百石的柏仁当谢礼,背地里却捅她一刀……这个混蛋,她怎么还能再容忍他。 “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底下的伙计都等得不耐烦了。”周管事走到她的身旁询问着。 “周管事,跟伙计们说,把油再运回去,三百斤搁在仓库里……百斤送到城北的救济院,其余的让大家分一分。”她沉声道。 燃油无法久存,只要放久了会有股臭油味……与其放在榨油厂里发臭,她宁可送给救济院。 “小姐,这到底是……” “先这么办,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龙静紧握着银票,决定找那混蛋理论。 开门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爹也跟她说,与同行相处必须相敬如宾,可是那种混蛋要她如何敬他? 她忍他够久了! 不管烈阳晒得她有多难受,她加快脚步,直朝同样位在城南的金家油行而去。 这一回,她要好好地跟他理论。 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改变,但至少她不打算再忍这口气。 快步来到金家油行,就瞧见外头围了不少人……开始龙静以为是金家油行正在特惠,上门的客人当然不少,可是她在外头等了一会,发现人潮只是围在外头,像是在看热闹,而里头突地传来哀呼声,现场响起了阵阵抽气声。 龙静不假思索地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群,挤到前头,便瞧见一个男人例在地上,而金家二少的脚正狠狠地踩在对方的脚躁上。 “啊……二少,饶命……”倒在地上的男人,穿着粗麻布衣,看起来就像是伙计的装束。 “本少爷要是饶了你,那不是要让天下人都以为本少爷是个软脚虾!”金如秀神色冷鹜,矢温的桃花眼像双凌厉豹眼,威胁要将他拆卸入腹,踩在他脚上的力道重得让他连挣扎都不能。 “二少……”男人不断哀求着,回头要抓他的靴子。 金如秀却像是铁了心般,使劲踩到底,像是要踩碎他的脚踩,痛得他连哀嚎都不能,无力地趴伏在地。 “你耍够威风了没?!” 一道凌厉的女音飘进耳里,金如秀一抬眼,还没看清楚来者是谁,倒是先看清了一只……鞋底。 粉藕色的绣花鞋飞了过来,砸中他后无声地掉落在地。 金如秀微眯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站在他面前的龙静。 只见龙静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拿回自己的绣花鞋穿上,顺便再一把推开金如秀,现场响起阵阵抽气声,没人敢指指点点,更不敢开口交谈,而是不住地盯住龙静,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金如秀杀人般的目光凝出惊心动魄的危险气息,教一票围观的人很自然地连退数步,就怕遭受池鱼之殃。 然而,龙静垂眼查看地上男人的伤势,徐缓抬眼,戏澹开口,“金家二少好大的威风,把人家的脚都给踩断了,不知道阁下要怎么赔偿?” “龙二千金,控洞城不近海,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他拳头握得死紧,胸口被怒火烧得极烫。 如果她不是女人、如果她不是女人……她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几百遍了! “这是哪里管得宽,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这种事任何人看见……”她回头望去,惊觉围观的人潮竟已经闪到对街,隔着条街看戏。 这些男人……真不像男人! “你不知道始末,不过是看了个尾就说是路见不平……你怎么不问问这家伙干了什么好事?”金如秀觉得自己气得快要内伤,他要是不找个人揍个两拳恐怕会憋死自己。 忖着,目光很自然地扫向待在店门口的并成,却见他一开始想闪避,而后嘴角抽颤着,像是正努力地在忍耐什么。 这家伙搞什么鬼?! “就算是犯了再大的罪,咱们都闻律例也没有私决这种做法。”龙静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听说,以前王朝里还有三等奴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别罚,只要一旦犯罪,罪刑较轻的,贬为三等奴后,带到市集叫卖,买主可以将人凌虐至死都无罪。是千胜侯再三上奏之后,终于让皇上下旨废除了这刑罚。 第五章 王朝律例相当严峻,然而对奴婢等等都有一定保障,不得随意欺压,更逞论这人是他油行里的伙计。 “这事要是闹到府尹那,对他更没好处。”他拿他一条腿,已经很便宜他了。 他的伙计偷油,依照惯例,这可是要受鞭刑十鞭,打完那十鞭,他不死都只剩半条命了。 “落在你的手里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金如秀深吸口气,努力地压抑怒气。“敢问龙二千金今日往临到底所为何事?” 他娘的,他跟她有没有这么好的交情,可以和他闲聊? 龙静二话不说,在他面前摊开那张价值三百两的银票口 金如秀冷冷看了一眼,有些不耐地问:“有问题?还是你觉得太少,要多少你尽管开口。” 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打发姿态让龙静气得直发抖。她应该把银票丢到他的脸上,可是她需要这笔钱弥补她的损失,而且龙府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浪费,三百两银子可以解她燃眉之急。 但就这样被打发,她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一千两!” 金如秀眯起眼。“笑话,老子可是照着契文走的,赔偿三百两是合情合理,而你竟然敢狮子大开口,是当老子开救济院的,就算是开救济院的,也不救济你!” 龙静蓦地瞪大眼,那羞辱人的字眼令她心底那股怒气更强烈了,她’庙火地咆哮着。“你还真敢说,如果不是你使尽下流手段,船宫这条线会转到你油行底下,就连府尹不也是如此,你会的就这些招数?” “对,老子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怎么整死人!下流又怎样,老子不偷不抢,就算行贿也是光明正大,你有本事就跟我学啊!” “你那种下流手段也只有你这种下流人才使得出来,可惜我才疏学浅,又只记得父亲的谆谆教诲,自然不可能学得你的能耐。” 金如秀眯起眼。“啥,说得满嘴光明磊落,天晓得你这个二房生的千金心底藏的是什么蛇蝎心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龙静毫不畏惧地走向他口 混帐东西,拐着弯说她好像处心积虑图谋什么,外头的流言她才懒得理,压根不在乎! 她知道龙嫣常常出入城里富家千金走动的女容坊,很习惯在里头扮可怜,说她如何欺负她……那些话可以流传得很远,但她根本是不痛不痒,因为那些人与她不相干,不相干的人信了什么话她无所谓。 “我才想问你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金如秀居高临下地眯眼瞪她。 该死的大块头,分明是拐着弯说他家教不好,才会行事下流。 想跟他杠上,有本事就不要提到彼此的父母,就事论事,才是真的光明磊落。 “金混蛋,我忍你够久了!” “你叫谁混蛋?” “就看谁回我话!” “你……”金如秀拾脸深吸口气,再重喝一声。“好……千两是吧,老子就当是救济你!” “金混蛋,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推你那一把,干脆让你被马车撞死算了,免得留你在人间当个祸害!”她吼着。 她真是错了,她可以对天下人都抱有侧隐之心,就是不能用在他身上,她应该要目睹他被马车撞死、压死、碾碎!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拿这么讨人厌的嘴脸羞辱她。 “你讨什么人情?老子都已经给你一百石的柏仁了,咱们之间不相欠!”凶狠的表情就连妖魔鬼怪也要退避。 “那算是还什么人情,你一条命就只值一百石的柏仁?”这混蛋东西,要是时间能倒转回到那一夜,她真的会冷眼看他去死! “老子的命当然不只值一百石的柏仁,但你推的那一把就只值一百石柏仁,因为老子没有拜托你,你自己鸡婆,老子也怜悯你,所以给你了那些,那些对我来说是嫌少,但对你来说已经够多了,谢字不用说,你可以走了。”他摆了摆手,像个势利眼正在打发个乞丐。 他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楚不过,配着脸上可憎的笑意,气得龙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可是时势比人强,她就算动气,就算嘴上争赢了,却对现状于事无补。 所以,她要忍,非忍不可。 龙静忍着气,忍着他的羞辱,试着平心静气地道:“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讨论那一百石的柏仁。” 她咬着牙,把怒气和着字句往肚子里吞。 她是来跟他说道理的,不是来跟这个惑霸一般见识的,如果她随他起舞,那岂不是让爹在九泉之下都感到汗颜。 “不然你还要怎么着?”他神色不耐地问。 龙静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直到整个胸口都是满满的气,她才缓缓呼出,淡声说:“从此以后公平竞争,不再使下流手段。”这才是她今天前来的重点。 她只希望,不要再有恶性竞争,如此一来,没人能得到任何好处。 很好,她终究是忍住了,终于是把来意说出口了。 “哈,咱们是各凭本事,你要是没本事跟我斗,就趁早关门大吉,但你不要怕,老子好人做到底,到时候会高价买下你的油行和榨油厂,还有你也不要担心没了生计,因为到时候,老子会顺便高价买下你龙府的宅院,再好生翻修,心情好就拿来养老子的豹子们,心情不好就一把火烧了。” 瞪着他那嚣张到极点的嘴脸,龙静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怒火烧断了理智线,就见她弯下腰,拿起脱下的绣花鞋,毫不客气地往他额头上巴下去。 同时间,不管是油行内的伙计和并成,或者是隔街远观的人潮,全都吓得退避三舍,想要躲过战火。 “你……”金如秀眉头拢出小山,黑眸爆出火花……张冠玉俊脸扭曲成凶种恶煞样。 他娘的,他要掐死她,真的,如果她再这么放肆,他会把她丢进旧金河里! 龙静却像是中邪了,竟举起鞋,再巴! 金如秀被打得眼冒金星,怒咆出声。“你不要真以为老子不会对女人动粗!”他恼火地扣住她的手腕。 这一握像是有什么东西流窜而过,非麻非栗,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手腕的粗细,那凝肤细腻的感觉,就像是…… “放开我,你这个无赖!”她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抽不开手。 “谁无赖,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他微使劲,轻而易举地将她拉进怀里,正打算要好好地整治她,岂料—— “呕……” 一股温热,伴随着酸味尽数洒在他的袍角和鞋上。 “……”现在是怎样? 金如秀死死地看着她,感觉自己浑身颤得快要失控。 握握……原来气到极限是真的会发抖,这还是他活到现在第一回感觉到怒而生颤的滋味,他记住了,他记住了! 拿鞋巴他,现在又吐了他一身,这是整人的新招? 这女人是非把他搞疯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想看他抓狂?! 然而瞧她吐完,摇摇欲坠的身影,他忍不住出手扶着她。“喂,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差你的丫鬟去找大夫。” “你不要碰我……”她气若游丝地喃着。 金如秀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她像是随时会倒下,他才懒得管她咧! “你……”站在这烈阳之下,她竟浑身冰凉,还不住的颤抖着,小脸苍白得吓人,浓密如扇的长睫不断地轻颤着,像只弱小的猫儿,高傲却又惹人怜爱。 莫名的,他心头悸动了下,勾动他从来没出现过的良心。 “放开我!”她像是好不容易凝聚了力气一把推开他,踉跄地往后走。 “你……”什么嘛,他难得有点良心想带她去医馆,结果她却……看着她踉跄的脚步,突地自她身上掉落了一条手绢,他上前拾起要交还给她,却瞧见——手绢的四个角落都绣着龙飞凤舞的龙字。 像被雷打中一般,他呆住不能动,正想再遥上,却见她家的丫鬟和贴侍已经赶来,搀着她离去。 是她吗? 怎么可能…… 后头突地传来——“小秀,你在搞什么?!” 他蓦地回头,看见后方一辆马车探出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美颜。 “娘……” 不会吧,娘怎么提早回来了? 他怒瞪向并成,气他竟没提醒自己,他根本不知道娘的马车是什么时候到的。 瞧见并成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他只好怒道:“把那偷油的家伙送回他家,从此以后不准他再踏进油行一步!” 这下子死定了……娘回来得太早了。 府尹大人的生辰宴,受邀前来的几乎都是睦恫城内或附近的达官贵人和富商,掌灯之前大伙全聚集在府内后方的花园里。 金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且还是全家出动。 金秀外带着于观贞和小女儿去拜寿,金家的双生子便在花园里走动,前来祝寿的女眷们莫不对他俩张望几眼,但一对上眼,又全都羞红了脸连忙逃开,聚在一旁小声地讨论。 “咱们是珍禽异兽吗?”金如秀没好气地道。 “忍忍吧。” 斜晚着自己大哥神色自若地勾笑,让一票女眷开心得哇哇叫,金如秀不禁无力地叹口气。他真的是受够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不理嘛,又在那边瞧啊瞧的,要是一对上眼,却又一个个羞得垂下眼。 羞什么啊?要真的觉得害羞,就不要那么光明正大地打量男人。 他恼火的瞪去,正巧瞥见莲池畔有个姑娘独自站在杨柳下。 她面对着莲池,仿佛对周遭的骚动不为所动。 这样的她引起他的注意,忍不住往旁走了两步,想要看清楚她的容貌。 她,柳眉杏眼,桃腮菱唇,然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莲池畔。 他忍不住想,她到底是在看什么,怎会教她看得那般入迷……突地,她唇角缓缓扬起,杏眸缓缓笑眯……瞬间像是春融山头雪,百花齐盛放般教他转不开眼。 他从不知道,原来姑娘家笑起来竟可以这般恬柔可人。 他的心隐隐颤动着,唇角不自觉地勾弯,直到那双敛笑的眼眸对上自己时,他上前,想询问她的名,她却只是淡漠地从他身边走开。 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他娘的,最好是没有看到他,他长得高头大马,眼睛瞎了才会看不见。 可是,从一开始她就对他视若无睹,不知道是在嚣张什么……也不想想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对人笑的,对她笑……是看得起她!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她是龙家的二千金。 可是,不管后来再见过她几次,她从没有正眼看过他……次都没有,因为他很注意她……直想逮到机会讽刺她引起她的注意,然而从未实现过,因为她根本不理他。 而,从不理假的龙二千金,怎么可能会是那晚强了他的女人? 但从她身上掉落的手绢,就跟那晚遗留在房里的手绢是一模一样的,角落都绣了龙飞凤舞的龙字……是呀,龙不就是她的姓? “……了不起,都成了这副德性了还能神游。” 耳边响起娘低柔的冷嗓,金如秀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府中……哎呀,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只要事情一扯上龙静,他就老是在晃神? 但有什么办法,那条手绢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想起三年前初次遇见她时,她的淡漠令他怎么也没办法和那晚的她给连结在一块。 第六章 付着,放松了身体,感觉后膝痛了下,他才惊觉自己正被罚着。 金府大厅上,金如秀头上顶着水桶,跪下的膝后还夹了根木棍。 金府大老爷金秀外正在替亲亲娘子于观贞扬风,顺手再斟上一杯凉茶给娘子顺口气。 于观贞喝着凉茶,冷眼看着跪在底下的儿子。 “金小秀,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一会,她才冷声问。 “娘,我不小了。”不要再叫他小秀,好没有威风。 “你有老娘老吗?” “娘一点都不老,和我站在一块就像妹妹如宝站在我身旁。”金如秀鼓起三寸不烂之舌,颇有乃父之风。 睁眼说瞎话,乃是学习乃父作为的入门第一技。 “你眼睛坏了,还敢跟我嚼舌根……”于观贞被夸却压根不开心,只觉得这孩子跟他父亲一个样,很欠打!走下位子时,顺手抄了家法,毫不客气地就往他的背上一抽。“娘跟你说过什么?” 金如秀垂着眼,感叹娘真的老了,手劲变轻了呀…… “老娘在跟你说话,你竟然在神游,是嫌我打得不够重就是了,”于观贞吸口气,朝门外一喊。“玉儿!” 门外男子一身月牙白,回头扬起的笑意能融尽冬雪。 “娘。” “给我打!”她将家法丢给金如玉。 金如玉笑眯眼,手中家法甩得琳琳响,吓得金如秀二话不说放下水桶爬起来。 “爹,救命啊。”真是要让大哥抽他,他大概个把月都出不了府了。 “我不管,谁要你欺负姑娘家。”金秀外老神在在地喝茶,没啥同情心地说。 “我没有!”他喊冤。 “你还敢说没有,我亲眼看到你跟那位姑娘起争执,而后她拿鞋子打你……”于观贞毫不客气地往他额上巴下去。 “对呀,娘,是她欺负我,我脸上还有鞋印!”他指着脸,终于知道那当头并成到底是在忍耐什么。 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笑他,早晚把他绑起来丢进旧金河里。 “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姑娘为什么要打你?”再巴。 “我……” “我听并成说了,你趁我不在城里,搞垮了两家南北货行,还有一家食堂,混蛋东西,老娘是这样教你的?” “娘,你先听我解释。”他赶忙握住娘亲的手,不是怕挨打,而是怕娘的手疼,他会心疼。 但在于观贞没看见时,他目光闪过凶狠,决定趁着哪天月黑风高时,把并成埋在桃花源的后院里。 “说。” “那两家南北货行专卖假货,好比是假燕窝、假的九孔螺,反正就是藏了很多假货再哄抬价钱卖出,像这种恶店,爹说过了,就算官府不查,咱们知道了也要为民除害。”最扯的是,卖假货还敢跟他拚价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于观贞看向金如玉,瞧他点了点头,她再追问:“那家食堂呢?” “窦家食堂根本就是一家黑店,娘,你知道吗,在富阳楼……道香蒸红蟹在秋产蟹膏最肥美时……道菜约莫五斤重,卖价也不过是三两,可是那家黑店竟然卖十两,这不是黑店是什么?”更可恶的是,居然敢讹他,真是活腻了! 他金如秀要是不搞垮他,名字就倒着写。 “龙家油行呢?” “娘,你有所不知,你瞧见的那个丫头是龙家的二房千金,在外人人都知道这丫头心机深沉,千方百计地要把龙家大房母女给赶出府,像这种状况,娘,你说我能不出手相助 吗?”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那丫头先削价跟他竞争,他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但话说到底,这一切的起因皆来自于三个月前的那一夜。 他被强了,强大的受辱感让他不得不找机会发泄,没想到龙静身上掉落的手绢,分明就跟那晚给了他十两黄金的恶女所留下的手绢一模一样。 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龙静这恶女,恐怕就是那晚强行睡了他,而且还拿十两黄金打发他的女人;他娘的,他奉献的只值十两黄金吗? 他金如秀是金家二少,不是男娼。 啪的一声,他的额面再次被击中,他不禁颓丧着脸。“娘,又怎么了?我不是都解释完了吗?”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凶狠,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你大哥?”于观贞低骂着。 看向自己大哥,他真的是有点反胃,很难适应相同的脸老是装笑……副桃花样……不是他要唾弃他家大哥,而是他真的有够虚伪的。 “反正不管怎样,除非对方罪大恶极,否则你都没有权力充当青天审案,况且认识一个人不能只听流言,而是要靠亲眼所见,更要用心体会。”当娘的她只能苦口婆心地一劝再劝,要是真的再劝不听,她就干脆把这小子绑在府里,省得他去鱼肉乡民,显得她教子有多无能。 “娘……我知道了。”既然娘都这么说了,他就用他的眼好好地看,用他的心好好体会,要是一旦确定她就是强睡他的女人,她就准备任他宰杀……这一次他绝不留情。 “姑娘家都是宝,就像你妹妹一样,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其他姑娘当成你的妹妹如宝一样疼爱?” “她又不是我妹……”他跟那个大块头八字犯冲。 那种傲慢的大块头,就是要狠狠地挫她的锐气,看她慌看她乱,他才能一吐怨气,不过……今天把她整成那样,瞧她都吐了,身子还不住地颤着,实在也不怎么过瘾,没有半点报复后的快意。 “你!” “好,我会遵照娘的指示。”他立刻空手接下她的掌。 于观贞稍稍满意地眯起丽眸。“还有,我不准你为难并成,他要是缺了角掉了发,娘跟你保证,我会扒掉你的皮。” 那藏着杀气的笑意让金如秀咽了咽口水,再次确定,大哥好像娘呀。 “好了,抱抱。”于观贞伸出双臂。 “娘……”金如秀不怎么愿意,可是还是乖乖地凑上去,还特地弯下身,让娘亲可以好好地抱抱他。 唉,这真的让人很害羞,可是娘总喜欢这样,他也只好任她抱个够。 “玉儿。”放开金如秀,她立刻转向金如玉。 “娘,你这次到聚禄城看来颇有收获,肤白赛雪的,咱们要是站在一块,人家一定说是姐弟。”金如玉笑眯眼道。 听说侯爷夫人常向宫中御臀讨教一些驻颜之法,还和娘一起分享,让娘一年之中至少要跑一两趟聚禄城。 “你这孩子嘴巴真甜。”于观贞被哄得心花怒放。 金如秀很不是滋味地撇着嘴口 哪有差这么多的,说是姐弟就眉开眼笑,说是兄妹就祭出家法…… 待误会澄清之后,金如秀抓着金如玉往自己的桃花源走。 “你这又是在干么,不要又是捅了楼子要我帮你收拾。”金如玉撇开他,迳自朝兽圈旁的凉亭一坐。 兽圈里原本只豢养了一只豹,是他俩还小时爹特地送给他们的,后来他们瞧小豹只有一只太寂寞了,才央求爹再买一只,然后就……子孙满堂了。 金如秀走进凉亭时,几只大豹幼豹全凑了过来,秸秸兽吼是一声声的撒娇。 “别吵,我现在有要事要谈,待会再陪你们玩。”金如秀横眼瞪去,就见豹儿一只只垂着头,或坐或趴地在兽圈栅栏边等候。 “大哥,你记不记得三个月前的那一晚?”他劈头就问,瞥见并成端来茶水,不由得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并成放好茶水后,立刻识相地拔腿就跑。 一个月前的那一晚?你是要跟我玩猜谜?”金如玉端起凉茶浅嚷着。 “就是我们都在寒烟阁的那个晚上。” “三个月前我们去了寒烟阁很多回,可不可以麻烦你直接告诉我到底是哪一天?”金如玉似笑非笑地道:“我知道你脑袋不好,不过你至少再多给我一点线索如何?” “就是……三月十二那晚。”他咬牙道。 “握,你被睡……” 金如秀立刻捣住他的嘴。“对,就是那一晚,你不需要再强调!”够了,他只要想起那天他是在什么状态下被发现的,他就很想去死。 “你现在又问起这件事要干么,想回味?”金如玉笑得很坏心。 金如秀瞪着他,他发誓如果不是他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掐着他很像掐住自己,他一定会掐死他。 “我是要问你,那晚你有没有看见龙静。”深吸口气,他试着平和地跟他沟通。 “……龙静?” “对。” 金如玉微扬起眉。“你怀疑是她强……不要再捣我的嘴。”话到一半嘴被捣真的让他觉得不舒服。 “不用重述,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看到她。” 金如玉浅啜着茶,看向远方。“寒烟阁夜夜高朋满座,我怎么会知道她在不在场。”况且,同样那一晚,他也……不,他的状况和如秀不太一样。 总而言之,那晚的事他也同样没什么印象,只是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怎么你还在想那晚的事,那约了我的牙贩早找不到人,况且咱们也没损失什么,你不是说算了吗?”金如玉喝着茶问着。“怎么你又提起,甚至还问到龙静?” 那晚有个牙贩约了他上寒烟阁谈事,他提早到,先到雅房等着,岂料却莫名感到头晕,就在那时有人推开了房门,带着他到另一间房。 巧合的是,原本也和人约在寒烟阁的如秀听闻他到了,有件事要跟他说,便到雅房找他,岂料也中了迷香,遭人偷袭后就……被睡了。 男人嘛,就算是如此,也没损失什么,再追查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当成一场意外。 “我会这么猜想,自然是有我的原因。” “是吗?一个姑娘家想进寒烟阁也不是件难事,不过我倒是听说,她习惯上花绦楼和人应酬。” 金如秀听着,揽起浓眉。 这么说来,那晚是她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一般姑娘不会随意进出花楼,但龙静为了接洽生意,上花楼应酬确实没少过……而花楼里的花娘不可能如此大胆,敢在寒烟阁鸨娘絮姨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 那晚,他觉得侵犯自己的女人是个生手,肯定是个处子,可是一个处子为何要自毁清白,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她会不会是喜欢你?”金如玉倏地抛出一个假设。 金如秀扬高浓眉,震惊不已。“怎么可能,她今天打了我两次,我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娘儿们的分上,早把她埋在后山了。” 不过,嘴上是这么说,但好像也不无可能。 因为喜欢他,所以想要占有他,到时候要是一举得于,她更是可以藉此嫁给他……就算他不愿意,娘那关也过得去……会是这样吗? “还是说,她想要因此得到你的种,到时候就可以藉孩子要胁你,逼你不得不和龙家和平相处,甚至是要你娶她?” 金如秀闻言,启口无言,不断地磨着牙。 孩子……她刚刚吐了他一身,看起来好柔弱,楚楚可怜地勾动他的日侧隐之心,难道,她是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而她会是喜欢自己吗?可是要真是喜欢自己,又怎会是那种态度? 她漠视他很久,三年了……要不是他现在真想吞了龙家油行,恐怕她连正眼都不会瞧他。 “如秀,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堵我的嘴?” 第七章 耳边戏澹的恶劣嗓音教他体内爆开一阵恶寒,呆滞地回神看着他。“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他听错了吧,他们可是双生子,从小腻在一块,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可是刚刚他好像听到大哥在威胁他…… “这样吧,只要你帮我巡视矿区,我就不跟娘说这件事。”金如玉笑眯眼,模样其质如玉,谦美无瑕。 “……”妖孽! 金家油行的特惠在金家长辈归来之后临时喊停,惹来民怨,但金如秀也很干脆,虽然结束特惠,还是让一些来不及下单的外地商客得到些好处,给了他们一点金府玉矿里的二级玉石当补偿,这事就到此告一段落。 这些日子,他忙着替他大哥巡视十一县八个矿区,还得分神回头管自个儿的油行和钱庄,偶尔还要帮大哥巡视南北货行,确定里头货品的真伪……他娘的,他累得像条狗,他大哥只负责到处应酬游玩,这天底下哪有这么爽的事。 “谁叫你的鼻子那么灵,不管是哪种货品,只要你拿起一闻,就能从味道知道东西对不对,不找你去谁去?”金如玉如是说。 虽然金如秀很不爽,但还是无法反驳。 确实,他的鼻子特别的灵,灵到什么味道只要嗅闻过的绝不会忘,甚至只要货品有问题,他都能立刻找出。 他娘的,连他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条狗,要不然鼻子为什么这么灵。 更可悲的是,他这一辈子都当人了,为何还是常常累得像条狗。 而吊诡的是,累得快要挂掉的他……躺上床……闭土眼,睡虫就不见,反倒是龙静那张苍白小脸不断地骚扰他。 让他一夜辗转反侧,隔天醒来眼睛血丝密布得更可怕,只要浓眉一揽就杀气腾生得教人不敢正对。 他猜想,八成是因为近来太忙乱,所以这件没处理的事搁在心里,才会让他睡不好。 于是乎,他挑了一天,把所有的杂事都提前完成,特地前往龙家油行。 反正也没多远,就在金家油行隔壁条街而已。 站在门口,发现里头有阵阵香味不断扑鼻而来。 那是白茶花的香味…… 看向门内,里头的客人大部分竟都是姑娘家,而龙静就站在架子前,燃着一款又一款的灯油,让她们得以比较。 她脸上漾着恬柔的笑,不知道那些姑娘家询问她什么,她摇着手,笑露编贝,笑弯那双水眸。 漂亮的人他看多了,尤其是天天在镜子里都能看到。 要说大哥的笑,如春风拂柳;如宝的笑,如烈日艳射;那么她的笑就是芙蓉出水般恬静优雅,会让人转不开眼。 莫名的,他的心跳得好急。 仿佛心里有什么正悄悄破茧而出,而他却因为不曾经历而无法理解。 “二少,你在流口水了。” 金如秀冷冷地横睨。“你当老子是什么?” “不就是二少。”并成不敢再耍嘴皮子,挑了不诌媚也不挑衅的字眼。 金如秀碎了声,再缓缓调过眼神,刚好对上几个买好了灯油要离去的姑娘家,她们一个个羞怯地垂首快走。 瞧,这才是正常姑娘见到他应该会出现的反应。 反观里头—— “不知道金府二少站在小店外头有何贵干?”龙静面色沉静,语气森冷得像要将他拆卸入腹。 “……”他娘的,面对他的时候,她只有这一款嘴脸吗?能不能换一种,他看腻了。要说她喜欢自己,他才不信。“你这个龙府千金,不但管榨油厂,也充当油行掌柜,真是了得。” 说着,他缓步踏进店内,打量着里头的摆设,里头各种香味充斤着却毫不冲突,甚至融和成一股甜而不腻的清香,犹如空谷之兰暗自凝香。 龙静没看他……一吹熄了油烬。“二十年前,金夫人是崆峒城第一个抛头露面掌管南北货行的女子,而那时候民风非常保守,不少人都对这件事有所微词,或是讥刺嘲讽,可是金夫人却能让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因而让不少女子都有自立作主的机会,小时候听我爹这么说时,我打从心底的佩服。” “佩服是应该的。”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母亲。 “可是我真不懂,她为什么会教出这样的你。” “老子又怎么了?”他娘的,这女人三句话里就非要有一句戳他不可,戳痛他她是很爽是不是? “你不是我老子,金混蛋。” “你!”他猛地襟口,因为他身后有个眼线,他今天说了什么,恐怕会一字不漏地传进娘的耳里。所以他要忍,非忍不可。“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吵架的,龙二千金。” “那么是要跟我讨人情?”她冷漠地看着他。 她已经看透这个人了,就算是天地倒转,这个人的嚣张跋扈也不会变。她再也不跟他说理,就算金家油行结束了特惠,她也不认为是他的主意。 说穿了,八成是因为金夫人回府了,才让他的恶行稍稍收敛。 “我跟你讨什么人情?”他浓眉一扬。 “金家油行已经结束特惠了,不再冲击我龙家的生意……但我不会感谢你,就这样。”龙静转身进后院,将店里的事交给其他伙计。 金如秀眼角抽动,摆了摆手,示意并成在外头等候,大步迈出跟在她的身后,伙计想要阻止,却被他一双豹眼给瞪得僵在角落不敢动弹。 龙静拐进后院凉亭里,突地发觉身后有脚步声,回头望去,眉头紧拧着。“金二少爷,我并没有请你进来。” 这人是怎样,就不能和平相处,就非得要逼得她抓狂,失控地当街打人? 想到那一天……她真的是羞得无地自容,简直是把爹的教诲和娘的教导全都给丢进河里了。 不管再怎么生气,她都不该那么失控,可是面对这种混蛋无赖,在讲不通的情况之下,她真的是忍不住怒火。 “你没有请我进来,难道我就不能进来?” “你是恶霸?” “好说。”他回得大雷不惭,迳自走近她。 “你……”她气得想跺脚,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忍着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那天吐了我一身,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要跟我说声抱歉?” “啊……”她目光飘了下,想起那天……对握,她后来吐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道歉是很容易的,只要能把他送走。 “你可不可以多点诚意?”啧,虚应得那么明显,当他瞎了看不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忍着气,朝他欠了欠身。 “好,我大人有大量的不跟你计较,是说你应该请人送茶水过来吧。”他转进凉亭里,大刺刺地坐下。 龙静死瞪着他。 这混蛋真的是狂妄嚣张到眼里只有自己,真的很知道该怎么激怒她。 “小姐……” 从厨房端来温茶的巧瓶,本来是要把茶水送到店里给龙静解渴的,岂料一出厨房就瞧见金如秀出现在后院凉亭,赶忙走了过来。 龙静接过她手上的茶水。“去把长治找来。” “好。”巧瓶拎着裙子往外跑,准备到榨油厂讨救兵。 龙静将茶水往他面前一搁,随即在他对面坐下,冷沉着脸瞪着他。 金如秀却没感到任何不自在,迳自倒起茶水,嘴里咕哝着。“真是的,到底懂不懂待客之道?” “你算是客吗?” “我不是吗?”他浅嚷了口反问,随即又皱起眉。“你家的丫鬟也未免太不机伶了吧,这大热天的,泡的居然是温茶。” 他热得都快要发汗,居然还要他喝温茶,真是…… “那种不懂得经营,只会耍手段的恶商,绝对不会是我的朋友。”龙静嘴角微勾,笑得愉快。“不是我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是我的客人。” “谁说我是个只会耍手段的恶商?”他眉头一沉,不怒自威。 这话要是随便其他人说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对方给埋了,但因为是她,所以他勉强忍受。 “你还能有什么把戏?”她只听过他怎么整垮哪些店,倒没听过他有多了不起的经营之道。 “你刚刚店里卖的几样薰香灯油,有含笑、迎春、岁兰、白茶花……还有一种是连翘。”他沉声道。龙静呆住。 他是狗吗?除了连翘之外,其他的花都带有特殊的香气,他分得出来她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可是连翘并没有,她用的是连翘特有的树油,没想到他竟连那味道都闻得出来。 惊诧之余,对上他那得意的表情,她眉头忍不住抽动。“就算你猜得出来,这也不代表什么。” “不过,我好像还闻到一股淡淡的刺鼻味。”他吹着茶,不断回想,然那气味被花香味给掩盖,他怎么也猜不出那是什么气味。 “你想太多了。”龙静不耐地替自己倒杯茶,浅嚷了一口。“你要走了吗?金二少。” “你为什么老是要赶我走?”不是他要说,这还是他头一次姿态摆得这么低,试着跟她和平相处,可她却是压根不领情。 真以为他这么喜欢来吗? 他来是有原因的,或许把事情搞清楚之后,他才能好好睡个觉……他娘的,打从她吐在他身上后,她那苍白的小脸,那柔弱的模样该死的骚扰着他,还有她身上的谜,他要是不弄个水落石出,日子要怎么过。 “那是因为我不想……”说到一半呕吐感无预警地涌上喉口,她死命地忍住,抓起手绢捣着嘴。 “因为你不想怎样?”他懒懒抬眼,却发现她有异状,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你怎么了?” 她好像是想吐却硬忍的样子,而这反应真的很像是怀孕,就跟当年娘怀了如宝时一样……所以,他应该没猜错吧,她的肚子里其实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龙静痛苦地闭上眼,那股恶心感像是在跟她唱反调,她愈是忍它来得愈强劲,胃紧缩痉挛着,强挤着喉头,教她忍出一身冷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只要吐出来她就会好多了,可是她不能吐,她不想在这混蛋面前吐。 “喂,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起身绕到她身旁,伸出的手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落在她背上轻拍着。 这一轻拍他才惊觉……她好瘦,这背上连点肉都没有,好像他只要再微使劲,她就会被他拍碎。 而这一轻拍,更是教龙静整个崩溃。 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力道,像在催促着她赶紧吐出,好让自己舒服,可是她不希望引起他不必要的臆测。 “是不是每个女人怀孕的时候,都会这么辛苦?”龙静怔了下,瞬间哗啦啦……尽数吐在他的脚边。 金如秀眼角抽搐着,缓缓垂眼瞪着她,额角青筋不断颤跳。 龙静颤巍巍地抬眼,对上他凶恶如鬼的眼。 “……你就这么喜欢吐在我脚上?”到底是要吐几次,可不可以一次说清楚……次完成! “我……” “我有说错吗?” “你……” “你怀孕了,没错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龙静脸色丕变……时之间脑袋竟是空白的。她应该要反驳的,想办法掩饰,可是他说得好肯定,教她说不出话。 “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千金竟已有孕在身……是谁的种?”见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呆傻着,他就知道自己没猜错,而现在他只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你……”她突地揪住他。“孩子是谁的不重要,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八章 既然被他看穿,她就不隐瞒了,只盼他能像个君子为她保守秘密。 金如秀不禁皱起眉。 怪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这模样压根不像演的,仿佛让她怀有孩子的不是他…… “算我求你,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咬着唇央求着,卑微的姿态是他不曾见过的。 吊诡的是,他突然觉得有点不爽。 “小姐!” 声音骤至的瞬间,掌风已经拂上金如秀的后颈,教他不耐地反掌回击化解,再一掌直往来者胸口而去—— “住手!” 金如秀收住掌势,回头怒瞪着扯住他的龙静。 “我不回手你是要我被你的奴才打死吗?!”他低声咆问,再抬眼,瞪着已经来到龙静身旁的长治。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长治伸手扶着她。 “我没事,我……”不安地再看向金如秀一眼,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堵住他的嘴。 为什么他会发觉? 金如秀微眯起眼,看着长治扶着她,而她很自然地靠到长治旁上,教他眉头拢出一座小山。 难道说一切都只是他会错意? 毕竟手绢四角绣着龙字的也不一定只有她,龙府里还有另一位千金……不管怎样,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趁夜将他绑至房内、覆住他的眼、强要了他之后,留下十两黄金离去的人。 可是……他却觉得就是她。 如果能让他再握住她的手,也许他可以分辨得出。 细忖一番,他哑声道:“你到底是把本少爷当成多恶劣的人,况且本少爷也没兴趣跟人聊闲话。” 龙静直睇着他,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她那犹豫的表情不禁教他光火,“老子再下流,要行凶之前也会先贴告示!” 他的保证方式教她总算松口气,“多谢金二少爷。” 姑且信他吧,他这人虽是下流,但从一开始就挑明了要斗她,不算君子,但至少是个光明磊落的小人。 “不过,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龙静尽管疑惑,但还是伸出了手。 他轻轻一握,那手腕的细腻触感和腕围,与那晚的记忆极为相似,如果能够将她搂进怀里……想着,身体已经早一步行动,将她一把抱住,这像极了那晚,趴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的线条! 龙静惊吓得连尖叫都没有,瞪大眼贴在他怀里,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她气愤外还有莫名的害羞,想要挣脱他却搂得死紧。 “你在做什么?!”长治一把将龙静扯回,眼中擒着杀气。 金如秀哼笑了声。这奴才的心思还真显而易见……要说这两人之间有关系,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不爽。 他几乎可以笃定龙静就是那晚强要他的女人,毕竟能够随随便便拿出十两黄金买男人的姑娘,在崆峒城绝对是不多见的,可为什么她却表现得像两人毫无瓜葛?如果真是她,她应该要感觉害羞什么的,偏偏她先前面对他是坦荡荡得没有半点不自在,这一点最教他不解。 “长治,不得无礼。”龙静沉声低斤着。 她现在有把柄在他手中,她不希望他有任何不快,造成任何麻烦。 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地生下,否则她当初惊世骇俗地去做那件事,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金如秀轻哼了声。“改天再来看你。” 话落,他转身就走,不想看主仆情深的戏码。 一走出龙家油行,并成立刻迎向前来,古怪地打量金如秀。 “你看什么?”他没好气地瞪他。 他今天没让人拿鞋子伺候,脸上没鞋印。 “二少的脸很红。” 他不解地摸上脸,惊觉自己的脸确实发热着。 怪了,是温茶喝太多了? “二少的表情好和善啊。”并成惊叹道。 “……你是很想死是不是?”拐弯骂他是不是?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说他慈眉善目过。 “下头很凶猛呢。”并成的视线往下。 金如秀跟着往下看,真是见鬼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蓦地一道灵光闪过,他想起刚刚搂着龙静的瞬间,也想起了那晚的销魂。 虽说他很不满自己被当男娼,可是那晚是他此生尝过最销魂的滋味……“二少是不是被喂了春药?”并成很认真地拼凑可能原由。 “关你屁事!”他羞窘地咆哮,挑人少的地方走。 该死,他又不是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光是回想就教他这么荒唐地在大白天硬生生地有了反应……要是被人看见,他的脸是要搁到哪去? 可问题是,他现在遮了显得欲盖弥彰,不遮……实在是异军突起得太明显,就怕吓着了人。 “二少,走慢一点,会痛的。”并成跟在他身后小跑步。 “闭嘴啦!”喊那么大声,他要不要干脆昭告天下算了? “我怕你痛呀。” “你想死的话不怕没机会,不用这么急。”他咬牙威胁。 “我还等着替二少送终,怎能比二少先死。” “……”他娘的,他就得这么可怜地让他送终。 就在这对主仆离开之际,有几个官差从对街拐进了龙家油行里。 “叫你们大掌柜的出来。”官差一进油行便吼着。 “官爷,是发生什么事了?”伙计摩掌着双手向前询问。 “什么事?你们油行卖的油闹出人命了!” 寒烟阁位在旧金河北岸,和花绦楼隔河相望。 每每入夜,旧金河畔车水马龙,花娘在门口迎来送往,不少大爷在软玉温香里度过销魂夜。 金如秀今晚也是为了销魂而来,无奈的是,就是没看对眼的。 坐在一楼的开放大厅里,他闷得连话都不想说。 “二少,今儿个是怎么了,还是没看中半个喜欢的?”寒烟阁鸨娘絮柳打扮得花枝招展,让人看不出她的年岁己近半百。 “真是无趣透顶。”他呷了口酒,冷声碎道。 他的欲望是高涨的,可是就是没有对味的,让他出不了手。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絮柳眨眨明眸,替他斟了酒布着菜。 “没事。”他闷声道。 “怎么,把心底的事告诉我,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 “没事。”他语气重了些,却没有不耐。 事实上,他都搞不清楚状况了,要他怎么告诉其他人? “二少,今儿个为什么不来找翠莲呢?”一姑娘身穿粉藕色马甲,外头只罩了件鹅黄色的薄衫,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在他背上磨蹭着。 “好了,今儿个让我静静。”他想也没想地道。 别再磨了,他的背又不是洗衣板磨什么? 翠莲闻言,识相地走开。 “哎呀,二少今儿个心情真是不好,要不怎么连翠莲都不理了。” “我不一直是这样?” “不,二少总说姑娘是宝,是要捧在掌心疼的,不过……倒是听说前些日子你和龙家油行的二千金起了冲突,对方还拿了鞋……”絮柳点到为止,免得脸皮薄的金如秀拂袖走人。 然,他却是一怔。 是呀,娘说过的话他都照单全收地遵办,对待姑娘家,不论职业贫贱,他向来一视同仁,可是对龙静,……开始,因为她的傲慢,所以他看她不顺眼,而她总是一副从容淡定,让他很想看她慌乱的样子。 可是近来,她露出破绽,让他想要追查三个月前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对她……别说讨厌了,他甚至莫名地想见她,担心她的身子是否有好些,是不是还吐得那么惨。 以往娘有孕时,福泰得很,哪像她不长肉,反倒是双颊削瘦?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找大夫好好地照料自己一番…… “好吧,说件会让二少开心的事。” 他兴致缺缺地磕着瓜子。 “听说龙家油行的油薰死了人。” 他蓦地一愣,口中的瓜子掉落。 “一批官爷上龙家油行将龙家二千金给押进了大牢。” “什么时候的事?”他急问。 “听说大概是今天晌午时分。” 金如秀皱起浓眉,不禁疑惑,不正是他离开之际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难道说,他那时嗅闻到的刺鼻味果真是灯油出了问题? 他揣测着,又听絮柳道:“这下子龙二千金涉嫌重大,听说被押在牢里出不来,不知道这消息有没有让二少开心一点?” “现在还押在牢里?!”他蓦地站起身。 现在都子时了……从晌午时分被押到现在……天啊,她身子正不适,怎么受得了这番折腾? “二少,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他的表情好狰狞呀。 “我……絮姨,记帐!”不多做解释,他起身就走。 不等并成帮他驾车,他在夜色里狂奔,来到府尹。 脚步声传来,两盏大红灯笼底下……高一矮的身影同时回头,其中一人怒气冲冲的冲向前—— “别挡着老子,老子有要紧事要办!”金如秀怒咆着,单手挥开了长治,冲向府尹大门,吓得看门的小厮赶紧上前阻止。 “大胆!啊……这不是金二少吗?”小厮认出他来暗呼了口气。 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凶种恶煞……张脸黑得像是被雷打到,吓得他腿都快软了。 “我要见府尹大人!” “可是大人己经睡了。” “我要见他!” 小厮不得已,只好请府里的官爷通报一声,硬是把胡村守叫醒,再让金如秀进胡村守哪有这么简单放人,毕竟是一条人命事关重大金如秀只好和他谈妥了条件,奉献百两银子,才让他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进了地牢……阵腐臭味迎面而来,让金如秀皱起眉头。 提着油灯,在狱吏的带领下,来到囚禁龙静的牢房前。 他看见她蜷缩在一片干草上头,里头又脏又乱,教他又气又急地催促着,“快开门。” 狱吏赶紧开了门,金如秀弯身进牢房,蹲在她的身旁,轻唤道:“龙静。” 她看起来好狼狈,披头散发,就连衣衫都染上了脏污,夏暑之中,她身上却透着一股教他心惊胆跳的寒意。 龙静疲惫地张开眼。“你……” 牢房里有些昏暗,她感觉得到油灯的光,但却不足以让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是我,金如秀。” 她一愣,立刻动手推开他。 没有防备的金如秀被推得跌坐在地,不能理解她为何这么对待自己。 “你在搞什么,老子好心到牢里救你,你竟然不识好人心!”以为他是会日行一善的人吗?! “你混蛋!” “我又是哪里混蛋?!”他应该生气,可他不能,因为她该是怒骂的声音好虚弱,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发出了蚊鸣般的声响。 “你陷害我……”她抿着嘴,泪水在眸底打转。 亏她还试着想相信他的,可他一走,官爷马上上门。 “我又是哪里陷害你?我说过,就算我要行凶,我……” “那批灯油是用你送来的伯仁榨磨的口” 金如秀不禁怔住。“不可能……”那批货虽说他没亲自点算过,可是他并没有嗅闻到不对劲的气味。 “那个去世的姑娘前两日来我店里买薰香灯油,听说闻了一夜已觉不适,但没细想,昨晚又点燃,岂料一连闻了两夜之后……早家人怎么唤都唤不醒,才知道她已经死去…… 第九章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你要陷害我,你也不该拿人命玩……我宁可死的是我,而不是不相干的姑娘!” 被押进大牢前,她还特地委请官爷带她到那姑娘家,那灯油看起来和往常所制的没两样,而且是她亲自监督的,可偏偏闹出了人命,若说问题不是出在柏仁,又会是在哪个环扣上。 “你在胡扯什么?我没有!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善人,但至少我也不至于拿人命出气!”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要解释什么?” “我发誓,我没有,如果有,我不得好死!” 龙静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除了柏仁,她想不出还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我会证明我的清白。”他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楚不过,透着不容置嚎的霸气。 “我可以离开?”她气若游丝无力地问。 “当然,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困住你。”说着,他轻柔地将她打横饱起。 她挣扎着。“不,你……” “至少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已经太虚弱了。”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问:“他们没有给你东西吃?” “有,可是我一吃就吐。” “无妨,回去我再差人替你准备一些吃的。”他抱着她脚步放得极轻,缓缓地舍级而上。 “你要带我去哪?” “金府。” “不,我要回龙府,我没有理由去你府上。” 走出晦暗的小径,来到府尹朱门外,她才惊觉他的脸色冷鹜得慑人,嘴唇抿得死紧,仿佛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气恼着。 “随便。”他看向路边,瞧见并成已经驾着马车在外等候……见他出来,立刻跳下,为他开了马车门。 而原本就守在府尹外头的忠心仆碑也冲向前来。 “小姐……”巧瓶早已经哭肿了双眼,小嘴抿得死紧。 “巧瓶。”龙静虚弱地笑着。 长治向前一步,想要将龙静抱过,却被金如秀闪开。 “放开我家小姐。”长治咬牙低咆着。“我们自己有马车,不需要劳烦金二少。” “她现在身子不适……”说话的同时他嗅闻到一股铁锈味,顿了下,低喊着,“并成。” “在。” “离这里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不能去医馆。”龙静虚弱地扯着他。 “再不去医馆你肚子里的孩子会保不住。”他压低声音附在她的耳边说。“难道你没有觉得不对劲?” 龙静蓦地瞪大眼……她没有说,为什么他会知道?“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医馆。”原本她是打算撑回府,再让巧瓶去请朱大夫过来一趟的,但金如秀说得没错,她的肚子确实是抽搐得很不寻常。 金如秀轻点头,看向始终跟在身侧的长治,不悦地道:“你家小姐身子不适,我要送她到朱医馆,你要是挡在这儿,耽误了时间,后果自负。” 长治当然知道自家小姐身体不适的原因是出在哪里,只好退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龙静泡进马车里。 “并成,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医馆,让马儿跑快,但不要颠簸。” “……是。”并成搔了搔头。 这不是在为难他吗?到底要怎么驾驶马车,才能让马儿跑得快,又让马车平稳前进? 一路上,金如秀沉默不语,但躺在他怀里的龙静却能感觉到他轻轻将她护住,不让她受到半点颠簸之苦。 那动作很细微,很贴心,而且他搂着她的力道很轻很柔,仿佛用尽方法的保护着她…… 难道说她真的错怪他了? 半夜三更,大夫早已经歇息,可金如秀哪里管那么多,直接瑞门把屋里的人吓醒,再指名找大夫。 朱大夫睡眼惺忪,然而一瞧见金如秀那张神鬼退游的凶恶嘴脸,吓得睡虫都跑光了,赶紧替龙静把脉。 这脉一把,朱大夫的脸色微变,立刻要他把龙静抱进医馆的厢房里头。 “她怎么了?”金如秀将她搁置在床上,双手环胸沉声问着。 “她气急攻心,血脉相冲,像是……横竖是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朱大夫皱紧了眉头。 “该怎么做为” “我开药方先让她安胎,至少要服个十二帖,而且暂时别移动她……就算要动,也得要等到明天。” “既然如此就赶紧去处理。” “可是……” 金如秀不耐烦地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抓药,熬帖药,够了吧。” 朱大夫一看到银两连忙接过,点头心花怒放的退下。 “你再忍忍,等一下喝了药就没事了。”他垂眼看着她,替她将被子盖妥。 龙静忍着不适,微眯眼瞅着他。 金如秀想了下,干脆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问:“要不要让你的丫鬟回去帮你带替换的衣物过来?” “……我搞不懂你。” 他的眼充满担忧,看起来好像很担心自己,可她跟他非亲非故,甚至是冤家死对头,他没必要帮她的。 金如秀皱起眉。“你放心,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洗刷我的冤枉,让你知道本大爷行事光明,不干暗事。” “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是个孩子,不是吗?”他反问。 姑且不论她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但那终究是条人命。 “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每次碰头时,他那嚣张的神态总是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拿他没辙。 “是你看我不顺眼吧。”他哼了声。 这是什么日子,三更半夜的,他居然陪她在医馆里开诚布公地把话说开。 “我没有。” “还没有,你每次遇到我,瞧也不瞧我一眼,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却老气横秋得很,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皱眉头。”那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她瞧不起他,要他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所以你耍手段是想看我皱眉头?” 他哈了声。“把油价压到没利润,让客人都不上别家油行买油的人是你吧,是你逼我的。” 龙家油行的油价低到根本是打坏行情,难怪一直没有其他油行能与之竞争,让龙家油行多年来独占鳖头。 “我哪有。” “还说没有,你龙家油行的水油一斤才一两银,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去年各种油材都丰收,所以今年不管是买柏仁还是苏麻,价格都比往年便宜了三成,我不过是顺便便宜了三成给客人罢了。” “有人这样做生意的?”他没好气地问。 材料降价,那就是他们生意人多出来的利润,为什么要把利润白白地给别人。 “只要一点利润让油行可以生活就好了。” “那就干脆关门大吉算了。”所以说,把她龙家斗垮他也算功德一件。 “你做生意就只想到要赚大钱?”她微皱眉问。 “不然呢?” 龙静倦乏地闭了闭眼。“我爹说,他希望可以让每个人都用得起油,可以让每个家里都点得起一盏灯。” 金如秀嗤笑了声。“也难怪你龙家无法大富大贵。” “富又如何,贵又如何,人生返转一世,来也空去也空,要富贵做什么?” 她的答话教他不由得一愣。 明明就还是个丫头,可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论调,根本就像个老太婆般……“不要富贵,你要什么?” “我爹说一盏灯就是一个希望,我希望……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她哑声喃道,泪水在眸底打转。 她的爹爹是个良善之人,做买卖不求富贵,而是想要助人,想要传承龙家这百年招牌,可是这样的爹……为什么从来不肯疼她?就因为她不是儿子? 金如秀皱紧眉,觉得她说话像是元宵猜谜一般。 垂眼,发现她水眸擒着泪水教他心底一颤,张口便道:“真足的,你这是怎么着,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傲慢的态度。”还是跟她斗着嘴比较好,至少她不会哭。 “你……我什么时候傲慢过了?” “还说没有,三年前府尹大人生辰祝寿时,我笑着跟你打招呼,你却跌得跟什么一样,瞧也不瞧我一眼。” “你在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恶狠狠地瞪着我,哪时笑了。”金如秀不禁哼笑一声。“龙静,你这真的是睁眼说痞话了,容我帮你恢复记亿,那一天,你站在莲池畔,我对着你笑,可是你抬眼看我时,神情冷漠,然后傲慢地从我身边走过。” 龙静发恼地瞪着他。“胡说,那天站在莲池畔的不只有我,还有我姐姐和她的姐妹淘,她们说你正对着我姐姐笑,然后我抬眼时你凶恶着脸瞪我。” 那天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的眼神很凶恶,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得罪了他。 “我……”他不禁疑惑了。 那天不是只有她站在莲池畔吗? 他记错了?不可能,他明明只看到她呀…… “而且后来我去寒烟阁时曾遇过你,看见你在寒烟阁的大厅和人喝酒作乐,左拥右抱,笑得好不开怀……可一见到我,那神色就变得凶恶。”说到底,她的脾性算是很好了……直没跟他计较,要不是他耍贱招,逼得她无路可走,她也不会找他讲道理。 “真的假的,我干么瞪你?” “问你啊。”她没好气地道:“是你看我不顺眼,否则你为什么要对龙家油行使出绝命的手段,我到底得罪你什么?” “什么得罪不得罪?我……” 他正要开口之际,朱大夫刚好走进门来,他抬眼问:“药熬好了?”有没有这么快? “不是,是外头有个家丁说要看他家小姐,可是二少的贴侍挡着,两人像是要打起来了……”朱大夫神色紧张,就怕一个不小心会殃及自己。 金如秀微扬起眉,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再问龙静。“我问你,那批出事的灯油现在放在哪?” “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人栽赃本大爷,本大爷当然要追查,那批灯油是证据得小心收好,省得有其他人动了手脚。” “油行里架上摆的都是,而榨油厂里还有些库存。” “你的奴才知不知道是哪些?” “长治不是奴才。” “我管他是不是奴才,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他不耐道。 明明就是奴才,不是奴才是什么? “……长治知道。”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他处理。”他站起身,不由得再问:“顺便让那个丫鬟替你拿换洗衣物吧。” “多谢。” 金如秀淡淡看她一眼,没搭腔地往外走,好一会才又走进房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看着她,因为身体不适而燮紧眉心,可是她连声难受都没喊,没向任何人伸出手,只是安静地承受着。 她是个怪大块头,总是沉静淡定,不过恼到极点时会脱鞋打他,想到那一幕,明明该因被羞辱而生气的,可是他却突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他的笑声让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 “我比较习惯你泼辣的样子。”充满了生气……双潋泼水眸非常有神,比她现在病怏怏的模样好上太多。 “我才不泼辣。” “你脱鞋打我还不算泼辣?”他不禁发嘘。 “是你太过分。”她抿紧小嘴,粉颜泛着红晕。 “是我逼你的?”他眼皮抽动。 “对,是你逼我的。”她用力点着头。 第十章 金如秀瞪着她,他应该要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喜悦从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像浪潮一样地打上来,让他守不住佯怒的表情,打弯了他死命固守的唇角,就连桃花眼都笑眯了。 龙静直睇着他,也不知道是因自己身体不适还是撞邪了,突然的,她觉得金如秀……其实很好看,此刻的他像个孩子般,没有半点算计和凶恶,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迳自笑得开怀,愉悦得非常纯粹。 “好,就算是我逼你的好了,但我必须跟你澄清,我没有看你不顺眼,你也没有得罪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龙家?” “因为……”他撇了撇唇。“我以为你降价是故意在给我下马威,是在嘲笑我,所以我当然要反击。” 龙静没力地闭上眼。“我没有,我只是想说成本降低了,就便宜给客人而已。” “你不解释,我当然会误会。” “你又没问。” “你认为咱们在那当头是可以过问这些细节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同行竞争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耍恶劣手段是最要不得的。” “好,我答应你,往后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他突来的承诺教她一愣,他……还挺直率的,也算是知错能改。“如果可以,那当然很好……”好怪,刚刚她还难过得快掉泪,可是和他这样聊啊聊的心情竟开朗了些。 “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从来没有。” 龙静眨了眨眼,面对他认真无比的神色,她的心突然狠狠地颤动着。 “你呢,你讨厌我吗?”他追问着。 她一愣,小手抚着胸口。“我没有啊……我说了,是你先……好吧,我想我们应该是误会一场,我不讨厌你,当然如果你说到做到,我会觉得更好。” “不讨厌?” “嗯。” “真的?” “我都说了不讨厌啊……”她为什么要毫无理由地去讨厌一个人?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误会,他不再凶恶瞪着她,他不再对付龙家油行,她为什么要讨厌他? 当年初相遇时,她听见龙嫣的姐妹淘直说着他是在看龙嫣,而龙嫣又嘲笑她这个庶出的人不该出现在那个场合,所以她才会冷着脸离开……他那时的凶恶瞪视,无疑地让她更难过。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瞪着自己,还曾经因此难过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不管走到哪都是被讨厌的……龙静思忖着,眼前的金如秀却突地笑咧嘴,笑柔了那双总是嗜怒的眸,仿佛有一室的月华笼罩着她。 这样的他让她转不开眼,让她的心……莫名的悸动着。 察觉她的注视,他垂眼晚去,两人对视着,莫名的,他想要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想要轻抚她微微晕红的颊,想要…… 突地,门板被打开。 “二少,药熬好了,你要的菜粥下人也煮好了。”朱太夫站在门外说着,下人立刻将药和粥端了进来。 一种好事被打断的不满感让金如秀低声咆哮。“菜粥煮得这么快,你该不会是用隔夜饭煮的吧?” “呃,我……” “你!”还真的是,这混蛋老家伙,就跟他说要用白米慢煮了,结果却拿隔夜饭敷衍了事,真是活腻了! “不要这样,能吃就好。”龙静闻言赶紧出面缓颊。 这话听来听去,才知道原来是他要朱大夫准备一点吃食。既然是他们麻烦了人家,怎能要求人家面面俱到,况且现在是三更半夜。 “隔夜饭耶!” “有隔夜饭就很好了。”她细声道。 “你堂堂龙二千金……” “千金又如何,不过虚名。” 她的淡泊让金如秀一把火烧不起来,只好摆了摆手,让朱大夫和下人都先退下。他端起桌上的菜粥,拿起汤匙搅着,瞧里头根本没什么菜,简直可以说是清粥,不禁更恼火。 那混蛋老家伙真的是很想死,拿了他的银子,居然只给一碗清粥,改天不整死他,他金如秀就跟他姓! “龙二千金,你看人的眼光不怎么准。” “什么意思?” “这大夫不是什么好人。”收了钱办事还不牢靠,那就代表要是哪天别人向他行贿,他不只会照单全收,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暴露秘密。 “也不是恶人。”龙静垂着眼。“至少他愿意替我保守秘密。” “照你这种说法,我不也是善人一个。” “如果你的表情不要那么讨人厌的话。” “你刚刚说了不讨厌我的。” “现在指的是你凶恶的表情。”他像刚刚那样笑着不是挺好的。 “果然眼光不好……点监赏能力都没有。”他哼了声。 不是他自夸,他金如秀可是文武双全,面若桃花,形若梧桐,家财万贯,如此上等珍品,她居然不懂得欣赏……可悲。 龙静轻叹了一声,没力气跟他抬杠。 “凑和着吃点吧,我刚刚问过那混蛋大夫了,他说若是空腹饮这药,恐怕会闹胃疼,所以你还是多少吃点垫底。” 她微诧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心思细腻到去问这些问题。她试着要爬起身,然而才一动,就觉得肚子里一阵收缩。 “你动什么,躺着。”他没好气地瞪她。“你负责张嘴就好。” 龙静瞪大眼,看着他舀粥吹凉,送到她嘴边。 他在干么,他们有熟到这种地步吗?不,这跟熟不熟没关系,而是再怎么亲密的人,也难有如此亲昵的动作吧。 “张嘴,我吹凉了,只是委屈你吃这清粥了。”他的动作自然,趁着她呆愣的瞬间,硬是喂进她嘴里,再问:“好吃吗?” “……好吃。”她嚼着,却尝不出味道,因为被他喂食的动作吓到。 “隔夜饭煮的怎么会好吃?”他不信地吃了一口,马上狰狞地皱起眉。“你的舌头有问题,这粥有锅底的焦味你没尝到吗?别吃了,我让并成去买些吃的来。” “三更半夜的去哪买?”食堂酒楼都休息了。 “寒烟阁。”他想也没想地道。 销金窝里夜夜笙歌,厨子通常是忙到天亮,什么珍镰美喂没有端不出来的,要不是这里离金府远了点,他早千脆要并成回府差人准备了。 “不用麻烦。” “也亏你一个千金不嫌弃。” “千金?”今晚的她第二次为这身份哼笑。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龙府千金,至少她没有过过千金的日子。 “笑什么?”他问着,手没停的喂着。 “没什么,倒是你这喂食的动作相当自然,仿佛很习惯。”该不会是上寒烟阁和花娘玩假夫妻的游戏,玩到上手的吧……付着,她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 “当然习惯,我妹生病时都是我喂的。” 她微愣,对于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微赧。“是喔。”当他的妹妹真好,病了有人照顾。 “我娘生病时,我爹也是这么做的。”他说着,唇角不禁上勾。“我娘只要一病,我爹就跟着病。” “为什么?” “因为他会担心得吃不下饭,会衣不解带地守在我娘身边,等到我娘快好了,就轮到他病了。” 龙静想着,不禁神往。“你爹很爱你娘呢。” “嗯,我爹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娘走了,他一定陪她一起走,生死不放手。”他笑着说。“虽说我爹说的时候像在打趣,但我想,他大概真的会那么做吧。” “生同衾,死同穴吗?这种痴情世间少有。”她轻叹。 她的爹爹是好人,但却不是个痴情种,对待娘实在算不上好。 “可不是,所以我都差人收罗上好药材保养我娘的身体,希望可以让她长命百岁口”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道:“我刚刚问过大夫了,他说有些药材可以让你害喜的症状缓解些,可是你似乎没要那药方,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她回神淡然道。 “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吃饱了,可以麻烦你把药端给我吗?” 金如秀看着还剩半碗的粥,没辙地摆回桌上,端来药,坐在床边,单手轻扶起她,让她躺靠在他的腿上,喂着她。 她想抗议,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但又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只得忍耐。 她小口小口喝着,他也不急躁,等着她咽下才喂下一口,那动作里的温柔行径,仿佛随着温热的药汁……并让她饮入心底。 她不禁想,原来他待人好时可以如此的温柔。 轻柔扶着她躺下,掖好被子,他才低声道:“睡吧,睡醒之后你就会觉得好多了,要是没有好……我就拆了这家医馆。” “拆了这家医馆就没人帮我看诊。”虽说现在民风开放不少,但未出阁就有孕的姑娘,是许多大夫不愿看诊的对象,况且也不会为她保密。 “谁说的,我就认识一个神医,改天介绍给你。” 她怔怔地看着他,真的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不太习惯。” 仿佛她不再是他的冤家死对头,而是他的家人。 照他的说法,比对他在外的行径,可以想见他对家人和外人的态度有着极大的分别。 “我不是对你好,是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好。”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他张口欲言,最终只能无奈地咽下肚。“不关我的事,但至少我还是有点侧隐之心,可以吗?” 最好是不关他的事,要是让他知道她出钱而他有出力的话……她就知道了! 龙静疲惫地闭上眼……会儿一阵呕吐感涌上喉头,教她赶忙掩着嘴。 金如秀立刻凑向前,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不用强忍,想吐就吐,大不了要他们再熬一帖药就好。” 龙静肇紧眉强忍着,软软地躺回床上,脸颊突地感觉到一抹温热拂过,有只手轻拨开颊边的发,教她猛地张开眼,瞥见他手腕上有一圈黑色的胎记。 黑色胎记……她好像在哪看过…… “好好睡吧。” 她看进他深邃的眸,像黑夜般,铺天盖地将她包围,她不害怕,反而像是被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给守护着,顺着他低哑的声嗓,她闭上了眼,安心地入睡。 感觉她的呼吸逐渐沉匀,他才坐回椅子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就连入睡了也皱着眉。 看着她眉心的皱摺,他不禁探手抚去,看她舒展眉心,他唇角微弯,然后像是着了魔般,他的长指滑过了她细嫩的颊,停在她水润的唇上。 他欲罢不能地来回摩挲着,直到他的唇贴覆其上,感受她唇瓣的丰润,轻曙着吮吻着,在她发出细碎低吟时,他才猛地回神,吓得连退数步,震愕地看着睡去的人儿,抚上自己的唇。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僵在离她最远的角落,不能理解自己怎会做出这种下流行为……他不是君子,但他也不屑当个小人。 可是刚刚,简直是鬼迷心窍,那一刻他是个罐凝令人不齿的小人! 为什么? 抚着胸口,心跳得好急好急,那深藏的欲望像是要一并窜出,让他再也无法待在房内,快步走到外头。 “二少?”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并成听见脚步声,侧眼望去,有些意外竟是他。 金如秀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微亮的天际,好一会才哑声道:“并成。” “嗯?” “我怪怪的。” “看得出来。”并成说完,习惯性地往后跳一步,却见向来喜欢动粗的金二少只是呆站着,压根没有扁他的打算,让他失望之余,觉得主子真的不对劲。 第十一章 金如秀不发一语地站着。 他找不到合理解释自己动作的答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不喜欢她病怏怏又强忍不适的模样。 尤其,她心里还藏着秘密。 而再清楚不过的是,他想知道她的秘密。 龙静这一睡直到下午才清醒……觉醒来,果真觉得身子好上许多。 不知何时到来的巧瓶替她换过衣物之后,她就想离开,但朱大夫一再警告她这段时间必须好生静养,否则孩子恐怕会不保。 于是,只好借用金府的马车。 而金如秀理所当然地拥着她上了马车,尽管一旁的长治不快,还是只能如此。 马车缓缓地停在龙府门前,金如秀小心翼翼地将她饱下,问向巧瓶,“你家小姐的寝房在嘟?” “往西厢。”巧瓶引着他入内。 守门的小厮看了金如秀一眼,朝他傻笑着。 而当金如秀走过他身旁时,嗅闻到一股气味,没多想的他跟着巧瓶的脚步,将龙静泡回寝房。 “听着,晚点让你的丫鬟再熬帖药……定要记得喝。” 龙静答应着:心中有些苦恼。“我知道,谢谢你。”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在府里熬药,引来龙嫣的注意,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也只能这么做。 “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不等她拒绝,他已经快步走到门外,就见长治守在外头,金如秀低声对他道:“带我去龙家的榨油厂。” 龙静已经决定让他追查此事,也将决定告知长治,要长治从旁协助他。 长治沉声道:“希望可以证明真的不是金二少所为。” “老子再爱闹也不会闹出人命。”他冷哼了声。 两人来到龙家榨油厂,地窖里有两瓮的薰香灯油。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地,昨晚我赶到油行时,油行里所有的薰香灯油都不见了,再赶到榨油厂,情况也是一样,庆幸的是,小姐习惯将还没打算卖出的灯油先存放在地窖里,这点细节只有我跟小姐知道。” 金如秀听他这一讲解,却觉得他像是拐弯说着自己就是凶手。 他的脸上是刺着恶人两个字不成为 为何非得视他为恶人?是说这家伙如何看待他,他根本不痛不痒,眼前他只想确定到底是谁在搞鬼。 玩火就算了,还敢玩到他身上,真是活腻了,他会找人收拾掉。 长治打开两瓮灯油,拿了浅碟从两个瓮里各取一碟。 “等等,那个呢?”金如秀指着两个瓮旁的小瓶子。 “那个是……” 看长治一脸犹豫,金如秀干脆拿起小瓶,拔开上头的布塞,嗅闻着气味,那浓郁的气味教他不由得一愕。 这味道…… “这是小姐以往试做的薰香灯油,并不外售。”长治赶忙将小瓶抢回,再小心翼翼地塞回布塞。 金如秀微扬起眉,好样的,他找到证据了。 他百分之百肯定,龙静肚子里的种是他的! 如今他手中握有三样证据,到时候看她怎么和他辩。 他心里乐着,但也不急于在这当头说破这件事,毕竟眼前最急迫的是,得要赶紧找出陷害他和龙静的凶手。 离开地窖,长指在浅碟上放上棉线试燃。 点燃第一碟,金如秀淡道:“这是连翘,味道没错。” 长治微诧地看着他,再点了第二碟。 金如秀仔细地嗅闻着,闻见里头藏着和那天踏进龙家油行时一样的……股淡淡的刺鼻味,他努力地回想那是什么气味,突地想起他稍早进龙府时,也闻到这气味—— “桐油!” “桐油?不可能,桐油有毒,几十年前王朝就禁用,龙家榨油厂更不可能榨磨桐油。” “但如果是有心人士放进去的。” “如果是微量的桐油也不可能致人于死。” “不,里头还有乌缘的味道。” “乌缘?” “这款灯油是岁兰香味,岁兰的香气最为浓郁,要是掺了乌缘在里头,即使燃烧也难以发觉,况且以这油质看来,八成是在炒花时,乌缘就已加在其中……这么说来也就说得过去,为何你家小姐的身子会变得那么差。” “小姐不是因为有喜……” “那混蛋大夫说了,不只是有喜,还中毒。”昨晚那混蛋大夫欲言又止,所以他趁着到外头发派每个人工作时顺便抓着他问了。 庆幸的是,龙静炒花的时间不长,所以毒只是慢慢累积,那个被毒死的姑娘,是因为一连两晚都闻了薰香灯油的味道。 长治闻言怒目欲皆。“可恶,他们毒哑了二夫人还不够,竟还想毒死小姐?” “他们是谁?”金如秀懒懒的问着。 长治立刻收敛神色。“不劳金二少关心,只是就算现在知道是里头出了问题,却也难以找出凶手。” 金如秀哼笑了声。“难道你不知道我金府也经手药材买卖,乌缘可是管制的药材,是药也是毒,从这点下去查,难道还怕找不出结果。” 长治垂眼不语,好半晌才问:“那么这一瓮薰香灯油……” “留着,等着到时候做呈堂证供。” “但即使如此……” “只要揪出幕后黑手就可以了,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多提供我一些线索?”他知道长治一定清楚一些内幕,可这家伙的嘴却像蚌壳似的,硬撬只怕徒劳无功,倒不如循循善诱。 长治犹豫半晌,最终道:“等我请示过小姐再作打算。” 金如秀暗啧了声,暗骂他比狗还忠实。 金如秀要旗下药材行彻查是否有人买了乌喙,甚至将范围扩大到都阗五大城……方面又暗自在外放出流言,就说在龙家出事前一日,有人在龙家榨油厂外看见了鬼祟的人,而且闻到了极浓的桐油味,说得绘声绘影,再请人严守四大城门和水门,绝不让那凶手有机会逃走。 两日后,过了晌午,他再度造访龙府,没再见到那日的小厮,让他的心有了底。而他今日前来,还没见到龙静,便瞧见龙嫣已在大厅外等他。 这不是他初次见到龙嫣,而她依旧如记忆中般楚楚可怜。 她有双无辜大眼,微潜水润,唇角那抹羞涩腼腆的笑,总让人不由自主地多看她一眼,再加上她纤瘦的身形,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呵护。 当然,那是别人的感觉,他,金如秀,对她向来是—没感觉。 因为他不走善人路线,别人再苦也不关他的事。 “听说那日是金二少救了我妹妹,龙嫣在此谢过。”龙嫣婷婷袅袅走来……身桃花红绚烂如夕,加上她纤瘦如飘絮的身影,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 可惜的是他无感,不过似乎可以和她聊聊。 “不用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笑得客套。 一见他笑,龙嫣胆子就更大了。“金二少客气了,那是帮了龙家一个大忙,不知道金二少愿不愿意赏光,让龙嫣备上粗茶表达感激之意。” “也好,我正好渴了。” 龙嫣喜出望外,忙道:“给金二少准备锐芽。”一旁的丫鬟赶忙去张罗。 走进大厅,金如秀表面上勾笑,暗地里却细算着,龙静得要卖出多少斤的油,才有本事买进一斤的锐芽茶……要知道锐芽茶除了比黄金贵之外,还不是有钱就买得到。 龙静说,有隔夜饭就已经很好,龙嫣却是能拿出锐芽招待他,还说是粗茶。 这大房千金和他听闻的很不相同。 “不知道金二少怎么会如此尽心帮助我妹妹?”龙嫣打量他许久才问。 金如秀微扬起眉,耐住性子扬着笑。“也不是帮,就刚好知道,顺手罢了。” “可我先前听我妹妹说,你似乎对咱们家有些不满……” 金如秀凉凉地看着她。 龙嫣瞧他不语,以为他有所不快,连忙改口道:“其实我并没有责怪金二少的意思,而是我妹妹行事本来就蛮横,也怪不得金二少会对她有些不满,故意在商场上与她竞争。” 金如秀想了下,顺着语意说:“那倒是,龙静将油价压得那么低廉,这做生意的岂有这种做法?” “可不是,其实说穿了,她根本是故意的。” “故意的?” “其实……”龙嫣语气一顿,轻叹一声,水眸竟蒙上一层雾气,柔弱苦笑的模样我见犹怜。 但是看在金如秀眼里,他真的很想揍她。如果不是娘说了女人都是宝,面对这种女人,他真的不会太客气。 说话就说话,说到一半顿住还装可怜,到底是要演给谁看。 “说来丢脸,可是这事放眼蝗洞城也已是众人皆知了。”龙嫣轻抽着鼻子。“打从我爹过世之后,我妹妹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逼我交出大印和权状,想要霸占龙家所有产业。” “是吗?”他有点微诧。 诧异的地方在于原来龙静并没有握住实权,说穿了她根本就只是龙家的大掌柜,负责掌舵罢了。 “她想要让油行经营不下去,逼我把大印拿出,将一些房产卖掉……可是这是龙家百年的基业,是我爹遗留下的祖产,我怎能卖,就算龙家穷得连一粒米都没有,还是得守住。” “这倒是。” 嗯,可以穷到没有米,却不能没有上等锐牙茶……了不起的想法。 “而我却拿她莫可奈何。”说着,她拿出手绢拭着眼角。 “为什么?”他强迫自己问,还勉强扯开微笑,发现自己眼角快要抽筋,嘴都要斜了。 “都怪我爹要去世之前留下了遗嘱,说要让龙静掌管这个家。” “这样子……”他不禁沉吟着。 也不对,如果她真的想赶走龙静的话,凭她手中的大印就可以要龙静滚蛋,可是她没这么做,除了龙老爷子有其他遗言,就是她另有顾忌吧。 他印象中龙老爷子还在世时,龙嫣也是有跟在一旁学习经营的,对于商道她应该也有所涉猎才是。 “把她赶走不就得了。” “可是如此一来,家中就剩下我和我娘孤儿寡母的,能怎么办呢?”说着,竟发出细微嚷泣声,人还不住地往他身上靠。 金如秀浓眉抽动,很想把她的头推开。 “那就找个人嫁了不就好了?”他给予中肯的建议。 “要是嫁了,岂不是要把所有的产业都让给龙静,教她称心如意。” 金如秀冷眼看着她。如果不是思春想嫁了,干么贴他贴这么近?知不知道羞耻矜持怎么写? “难道龙老爷子临死前,都没留下任何可以保障大房的遗言?”忍不住的,他偷偷朝旁移动了下。 “唉,我爹也不知道是病糊涂了还是怎地,死前竟说,只要我和龙静之中谁先生下龙家继承人,谁就能得到龙府所有产业。” 金如秀蓦地瞪大眼。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什么都说得过去了。 龙静设计他,留下了十两黄金,原来就是要买他的种! 要是一举得子,她就能够握有龙家的实权,而不愿意熬药缓解害喜症状,只是因为不想被龙嫣发现……为了这个孩子,她真是用心良苦哪。 回过神软嫩的身体又贴上来,带着诱人香气,他微垂眼,对上那双水波微灌的眸……是男人都会心族动摇,可惜的是,他金如秀不是普通的男人,这种货色,他看腻了。 “二少……”那娇柔声音软声低吟着,那美颜含羞带怯。“不知道二少能不能帮我?” 金如秀表情未变,还未开口便聪见厅口传来声响—— “龙静特来感谢金二少。” 第十二章 那冰冷的口吻教他颇有兴味地扬眉望去。 龙静俏颜冷若冰霜,看着龙嫣几乎依偎在他怀里。 是不关她的事,但是……就是碍眼极了! “嗨!”金如秀朝她笑得邪气。 瞧,这模样看起来不是有生气多了。 她病倒在床榻上的模样是颇具风情,但他个人比较喜欢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尤其是那天拿鞋打他时的拨辣,更是教他……勾笑一敛,他揽住浓眉,他在想什么? 犯贱不成,他竟然还挺想念那滋味的。 “妹妹,你身子不适怎么不在房里歇着?”龙嫣热络地问候,在金如秀面前扮演温柔的大姐。 龙静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多谢姐姐担心,但我己经歇了两日,不碍事了。” “是吗?”龙嫣也笑着,但眼底冰冷。 龙静想再说什么……阵恶心感却毫无预警地冲上喉头,教她捣着嘴,蹙眉强忍。 “你……龙嫣蓦地一愣。 她知道龙静病了,但她没兴趣管她得的是什么病,不过眼前这症状看来…… “大夫不是跟你说了,中暑就是得多歇息,要不然解不了体内的热会更不舒服,你一会想吐……会又是闹头疼的,不是折磨自己吗?”金如秀神色自若地起身,走到龙静身旁,抓起她的手,往她的虎口一掐。 他听人家说想吐的时候这样压一压就能缓止,就不知道对害喜引起的呕吐有没有效了。 龙静抬眼瞪他,想抽手,却被他抓得死紧。 “是中暑?”龙嫣徽扬眉不怎么相信。 她也许应该派人去查看龙静的药方才是,要不找出药渣也能让大夫看出她是为何而吃那帖药。 “可不是,”金如秀嗜笑道:“加上龙府薰香灯油惹出人命,让她在地牢里过了一晚,人就更难受了,就不知道真正的凶手府尹什么时候才会抓到。” 龙嫣僵了一下,随即脸上又堆满笑意。“会的,很快就会抓到。” 金如秀没忽略她一闪而逝的惊慌,不由得笑眯了眼。“好了,龙大小姐,在下有门生意要跟龙二小姐谈,就不叨扰你了。” “龙府大门随时敞开,欢迎二少到来。”她客气地道。 他随意点点头,跟着龙静身后离开,然而就在踏进衔接西厢的拱门时,龙静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金如秀一个箭步向前,挡在她的前头,微恼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龙静直视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怎会不关我的事。”他沉下脸。 “你倒是说说关你什么事。” 金如秀开口欲言,但终究还是闭上嘴。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她面对自己的态度可以如此坦然,不见半点羞恼。 仿佛她根本不知道那一夜她到底是跟谁买了种。 这状况吊诡得让他只能把话咽下,反问:“好歹是我帮你保住肚里的孩子,你能说跟我无关?” “……我刚刚已经谢过你了。” “就这么简单?” “我没有能力送你一百石的柏仁当谢礼。” “谁要你送那些玩意儿,我仓库里多得是。”他碎了声。 “要不然你还想怎样?” 之前巧瓶得知他来访,所以先告知她一声,可等了一会不见他到来,差巧瓶去打探,才知道他竟然是跟龙嫣在厅里喝茶闲聊,她忍不住到大厅一瞧……那哪是在闲聊?! 一看就知道是龙嫣正使出浑身解数在诱惑他,饶是他也逃不过美人关吧。 “我哪有想怎样,你以为我是来讨人情的?我只是来看你的好不好。”他有点火。虽说她精神好些,气色也没那么差,让他跟着心情也好了,可是她一见面就冷着脸,好像他欠了她几百两的债,真让人不爽。 “你哪是来探视我的,你是来跟龙嫣聊天的。”她哈了声,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 “我跟她聊天?我跟她熟吗?” “我怎么知道,”她不满地将他推开。“你挡到我了。” 瞪着她从身旁走过,金如秀一肚子火,转身又跟了过去。“你到底是在发什么火?”她以为他很闲吗?他忙得要死,还得追查凶手,今天能过来,还是他特地提早完成工作才有空档过来的。 “我哪有!” “你没有,你脸上就写着火。” “你瞎啦你。”龙静呸了声。 她发火?她为谁发火?关她什么事?他想要怎么仿,就算是跟龙嫣在厅里蹭来蹭去,那也是他们的自由,她……龙静思绪突地打住。 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她会去想刚刚那一幕? 真是见鬼了,她竟会在意起他。 肯定是错觉,因为她身体还没恢复,再加上她有孕在身,情绪不是很稳定,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错觉。 得到这解释让她觉得心情好了些。 “我瞎了?我眼睛好得很,好到连你有几根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对,你眼没痞,只是很会睁眼说痞话。”她哼了声。 “我又是哪里说瞎话了?” “说什么祝贺府尹大人生辰时,你只瞧见我……你就像她们说的,根本就是瞧着龙嫣吧。” “胡扯,那天我只看见你。” “明明那么多人站在一块,你怎会只看见我,你分明是在瞧龙嫣,因为她那双无辜的大眼是每个男人都爱的。”爹也总是只摸龙嫣的头,只对龙嫣笑,他也一样!“你根本是认错人了吧!” 所以他的温柔,想给的也不是她…… 痛,无预警地袭向胸口,教她几乎站不住脚。 “鬼扯,我眼睛好得很,看见的是你,觉得美的也是你!龙嫣那是什么货色,如何入得了我的眼,”金如秀气极地吼着。“你跟她又不是双生子,我会认错,我看见的是你,我在意的也只有你!” 她怔住,圆瞠的杏眸眨也不眨地睇着他。 “你……”她的心忽地像被挤压了下,紧缩着却不痛,随即热气拂上俏脸。 “我喜欢你啦!”他脱口喊道,看龙静俏颜爆红地盯着他,他又气呼呼地一古脑喊着,“你到底懂不懂啊?要不是喜欢你我何必……” 他突地怔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多惊天动地的话。 闭上嘴,看着她涨红的小脸,莫名的像被传染一样,他的脸也热得快烧起来。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沉默让他很难受,所以他想解释,可是愈是想解释:心烧就愈清楚,好比她说的,初相遇那日,她身边明明还有其他人,可是他却只看见她……他只看见她、只能看见她,所以当她无视他时,那股恼怒强势反扑,这说到底,他根本就是,……见钟情了吧! 天啊……见钟情?! 瞧他抱着头,像是难以置信什么,她不禁撇嘴道:“说错话可以收回,不需要那么激动。” 根本就是他搞错了嘛,亏她刚刚还跟着脸红心跳,如今却又落寞得很……这念头一上心头,龙静不由得怔住。 难道说她喜欢上他了? 而她刚刚是在吃味? “我干嘛收回,我没有说错,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只是刚刚才发现……”瞧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禁催促。“你好歹也回应一下吧。” 说出去的话就等于是拨出去的水,他不收回的。 龙静错愕得说不出话,不只是因为他的表白,还因为自己突来的认知。 怎么可能喜欢他……不过就是一夜的温柔,她有这么容易被收买? 从小,爹不疼她,为了娘,她百般讨好爹,却从来不曾得到爹的半点疼爱,而在娘的面前,她必须坚强独立,不让娘担心,所以她早已忘了偎在娘怀里,受娘庇护的滋味。 而他,不过是一夜相处,给了她渴望的温柔,就让她陷了下去? 但是,她怎么可以喜欢他?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大哥的种呀……她怎么能喜欢他? 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瞧她脸色突地苍白,金如秀赶忙扶着她。“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所以不是跟你说了,要在房里歇着。” 听着他叨叨絮絮的担忧、面对他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疼惜,她的心狠颤着,想也没想地将他推开。 “我没有龙嫣娇弱。”她沉声道。 她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和挣扎。 金如秀呆愣地看着她半晌,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 “是啊,也许我应该再回头听龙嫣说她有多可怜,多无依无靠,又被你欺压得有多惨。”他不禁跟着意气用事。 “金混蛋,你耳根子就这么软,她随便说说你也信得跟真的一样。”他的回话教她发恼。 根本不知道她在挣扎担忧什么,净说些气人的话。 “对,我就是耳根子软,她怎么说我怎么信,就好比她说你父亲的遗言—” “她说了什么?!”龙静突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金如秀不敢捆信她竟揪住自己,像是要痛扁他一顿似的。“她说……” “二夫人。” 远远跟着两人的巧瓶轻唤着,龙静听见立刻松开手,朝一旁望去,快步向前。 “娘,怎么来了?” 金如秀抬眼望去,瞧见一个身穿深紫色懦裙的夫人,眉目和龙静有几分相似,气质沉静娴雅。 落叶指了指金如秀,看着龙静等着答案。 “他……他……”龙静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娘亲很少会到这邻近主屋的园子里,可就这么巧,竟让她撞见她和金如秀在拉拉扯扯。 “二夫人,在下金如秀。”金如秀干脆上前自我介绍着。“我是龙静的朋友,生意上有所往来。” 落叶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金如秀轻呀了声,想起长治曾脱口提到有人毒哑了二夫人……所以她不能说话? “我娘不方便开口。”龙静淡声解释着。 落叶听着,轻拍着龙静的手,像是对她的态度有些微词。 “娘,他不过是个生意有往来的人。”龙静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不让他有任何遐想空间。 然,金如秀却是听得牙痒痒的。 只是生意有往来……最好是真的有往来啦! 正恼火着,听身后有脚步声接近,他不禁没好气地回头看去。“并成,不是跟你说,没事不要打扰我。”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要不然哪来这么多程咬金。 他不过是想要探视她而已,为什么会搞得这么不愉快? “二少。”并成一脸无奈,向前一步,附在他的耳边低语。 金如秀听着,眉心舒展,唇角缓缓勾起笑,那笑像是野兽捕到猎物般嗜血快意。“是吗?” 龙静看着他,先跟落叶说了两句话后才走向他,低声问:“是不是跟我有关的事?”总觉得他那笑意让人不安,她要是不问心里就觉得不踏实。 “不关你的事。”他哼了声。 “那就肯定关我的事。”她这下万分肯定。 “你倒是说说关你什么事?”他故意学她的语气和表情。 “找到凶手了?” 金如秀闭了闭眼,咂着嘴。 气死他了,为什么她猜得到? 赶在掌灯时分之前,两人分乘两辆马车前往龙家榨油厂。 金如秀的方法果然奏效,在旧金河的水门处逮到了企图逃走的人。 “照你那种做法不会抓错人吗?”抵达榨油厂,下了马车,龙静还是忍不住追问着。 第十三章 他的方法乍听之下似乎很不错,可以确信那些流言肯定会让犯人急欲逃走,可仔细想想,就算对方逃了,也没人清楚长相,到底要怎么逮人。 “我问你,如果你身上有不想让人闻见的气味你会怎么做为”金如秀没好气地反问她。 “啊……薰香。” “那就对了,薰香是姑娘家的玩意儿,放眼都闻,会用薰香的男人如果不是王公贵族,就是那票纵垮子弟。”他笑得邪气,还有点得意。“要是突然出现一个布衣打扮,却又一身薰香的人,你会不会觉得有鬼?” 龙静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挺聪明的。 要是他能把他的聪明,安分守己的放在经营生意上,不知道该有多好。 “觉得我很聪明?”瞧她望着他发愣,他不禁俯身贴近她。“有点欣赏我了?” “你想太多了!”她咬牙道。 他突然贴近害她的心震荡了下,想退后一步,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能保持不动,跟他僵持着。 “有必要这么咬牙切齿?”他啤了声,迳自往前走。 龙静没吭声地跟在后头,却发现他脚步放得很慢,像是不让她走得太快……与他并肩,她不由得偷觑他。 这人有这般细腻心思吗? 边想着,走过穿堂后,瞧见广场上头一票伙计围成一个圈,隐约可见中间跪了个人,而周管事和长治就站在那人后头。 “就是他?”金如秀出声问,伙计们闻声立刻往旁退开。 龙静一看,不由得一愣。“阿清……” “二小姐。”被唤为阿清的人笑咧嘴地抬眼,眼下有颗红痣,明明是张成熟的脸,可笑意却像个孩童一般。 “怎么可能……”她低喃。 “小姐,阿清承认了。”长治已确认过。 “阿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她缓缓蹲在他面前轻声问。 “有银子……”阿清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 龙静双眼泛红地看着他握在手中的碎银,喉口梗塞得说不出话。 金如秀看了一会,跟着蹲在她的身旁。“他的脑袋……”他点到为止。 龙静轻轻地点了点头。 金如秀冷哼了声,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良心的,至少他还不会利用一个脑袋不争气的人去作奸犯科。 觑着龙静泛红的眼眶他不禁开始担心。 这几日的接触让他发现龙静是个外刚内柔的姑娘,她的心很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到他人,就怕她会不舍送这人去府尹。 “阿清,是谁要你做的?” 阿清带着稚气神情的脸庞微皱着,像是听不懂他在问什么。 “没用的,阿清连是谁要他做的都说不出来。”龙静哽咽道。“阿清是两年前,我爹和大娘外出时捡回来的,看起来已经二十多岁,但脑袋不灵光,所以只让他做守门等简单的事,只要有人教他去做,他就会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做。” “接下来,你决定怎么做为”他沉声问。 龙静没回答。 “他要是不去府尹认罪,出事的人就要变成你了。” 她还是没吭声。都闻律例一命赔一命……可是这一切明明就不是出于阿清的本意,他却得在被人利用之后,还担下死罪,她不能接受! “要是你一时心软担了罪名,那么岂不是要将龙府一切拱手让人。” 龙静蓦地抬眼望着他。“你……” “在你付出那么多之后,你甘心把你想要的让给龙嫣?” 她错愕地说不出话,只是定定地注视金如秀那双子夜般深黑的眸。 “……你都知道了?”好一会儿她才挤出破碎的声音。包括她爹的遗弃和龙家两房恶斗的事? “今天你失去的有一天我会帮你加倍讨回。”金如秀说出的是他的承诺,他一定会做到,就为了她隐忍的泪水。 龙嫣如果可以心思歹毒到这种地步,那么他也不需要对她客气了。 “我失去的永远也讨不回来。”她笑得苦涩。 其实,她要的真的很简单。 她不要大富大贵,她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个疼爱她和娘的父亲,……家子和乐融融地生活就好。 可是……她一辈子也得不到。 “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处理。”他哑声道,为她的笑而难受着。 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笑竟会教他如此难握,他甚至想要紧紧地搂着她。 龙静执拗地蹲在阿清面前,她内心挣扎着,不知道该如何抉择。金如秀说得一点都没错,她要以大局为重,可是将阿清送去府尹,就意味着判他死罪,她又怎么狠得下心? 看她犹豫不决,他索性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你放心,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保下他的命。” “真的?” “以我的命起誓,你尽管放心。” “可是……还是因为我而害死了一条人命。”她忍着泪,不轻易显露脆弱,两房恶斗牵扯出一条人命,让她耿耿于怀。“我不想把事做绝,可她们却一直逼我……” “放心,交给我……切都交给我。”他不舍她将罪名往身上揽。 这傻瓜,为何如此心软,心软得让他的心发痛。 “……谢谢你。” “不需要客气。”轻轻摩掌着她纤瘦的肩,半晌才察觉众人奇异的目光,怕有损她的名声,他轻轻将她推开一些。“你先回府歇息。” “嗯,谢谢你。” 他摆了摆手,盘算着这次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让府尹大人闭上嘴,余光瞥见起身的她像是身子不适,倒进长治怀里—— 他飞快地跳起来,怒眸瞪着她自然地偎在长治怀里。“你为什么老是跟他靠这么近?”亏他还想保护她的名声,特地将她推开,可谁知道她竟这么轻易地就倒进另一个男人怀里,要他情何以堪? “我为什么不能跟长治靠这么近?”她不解问。 “他……”要他怎么说,金如秀死命地瞪着长治。“他是个奴才,况且男女授受不亲!” 该死,原来他也会有词穷的一天。 管他是不是奴才,管他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反正他就是不爽啦。 “长治从小就在我身边,他不是奴才。”对她而言,长治是让她安心的大哥。 “那……”他想问长治到底是她的谁,可是又怕答案会让他吐血,只好逼自己闭上嘴,咬了半天的牙,才悻悻然地道:“你身子不适,我抱你回马车上。” 男人不能计较……旦计较了,就显得小鼻子小眼睛,而他金如秀向来是做大事的人,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长治已经将龙静打横饱起,这个动作看在他眼里是十足十的挑衅,他要是再不吭声,人家会当他是死人。 “放下。”他眯眼,目露凶光。 长治看看他,笑了笑。“不麻烦二少。” “一点也不麻烦。”他很甘愿,把人交出来。 “二少与我家小姐非亲非故,不好麻烦。” 金如秀笑得眼角都快要抽筋了,好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然而余光瞥见龙静那张苍白的小脸,他一忍再忍,忍……忍他娘的! 他要是忍得下去,他就不叫金如秀! “有一天,我会跟你家小姐有亲有故,来,把她交给我。”他软着声,怒气憋得声音快要分岔,恨不得冲上前送长治两拳。 混蛋东西,敢抱他的女人,还搂那么紧,是很想死是不是?! “长治……放下我。”龙静忍不住开口了。 长治立刻轻柔将她放下,金如秀心里暗夸她很识时务,正准备伸出双臂时,她却欠了欠身。 “谢谢你,我先告辞了。” 话落,转身就走。 金如秀伸出的双臂还僵在半空中,长治见了忍不住噗嗤了声,笑得很蓄意之后,立刻跟着龙静离去。 这是怎样?! 现在是怎样……他这僵在半空中的手,到底是要若无其事地放下,还是僵持着等她回头投怀送抱? “二少,乖,手放下,大家都在笑了。”并成轻咳两声,好心提醒他。 金如秀缓缓回头……双阴鹜更胜罗刹的狠,让一票伙计全数闭上了嘴。 看他笑话,把他们眼珠子都挖出来,看他们怎么看! “二少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并成叹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动作快,把想说的都说完,好让他可以没有遗憾地把他埋到后山里。 “二少刚刚那样子,就跟小时候和大少抢着要抱如宝小姐没两样。”最糟的是还抢输,他都忍不住觉得有点丢脸了说。 “你懂什么,谁在抢妹妹,那是女人,老子的女人!”跟妹妹的层级完全不一样好不好,到底懂不懂! 并成掩嘴倒抽口气。“二少上回一柱擎天果真是为了……”话未完,并成此生第一回被巴中了额头。 “闭嘴啦,还不赶快把人带走。”金如秀向来可比铜墙铁壁厚的俊脸,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他娘的,说那么大声,是怕全腔洞的人听不见是不是? “啧,思春就思春,怕人家说就不要……”并成碎碎念到一半,在金如秀的瞪视之下自动闭上了嘴,换上了新台词。“二少爱上了龙二千金,这也算是可喜可贺,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放上两串霹雳炮。” “你见鬼了,哪里来的爱?”他现在不爽承认。 因为她根本不理他……但就算不理又如何,她肚子里有他的种,她是永远也逃不开他的! “不是爱,怎么会说是你的女人?”并成呸着嘴……脸嫌弃他的欠揍嘴脸。 “不是爱,你刚刚是在抢心酸的。”摇了摇头……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表情。 “你管我!” 他爱,她不爱……可恶,为什么不爱他? 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龙家薰香灯油杀人一案,两日后,府尹贴出告示宣告已结案,且凶手已经伏法,而丧女的林家人获得了一笔非常可观的银两,据说是善心人士接济的。 既然确定龙家薰香灯油是遭有心人下毒,与龙家油行本身无关,于是龙家榨油厂和油行继续做生意。 而歇息几日,身子已休养得差不多的龙静,再次回到榨油厂工作,才知道收到许多订单,里头不乏之前毁约的商家。 这些订单让她非常狐疑,所以她亲自押着油车前往大风茶肆,想要一探究竟。 “金家油行没有油?”龙静错愕不已。 来到大风茶肆,趁着伙计正在卸货,她试探性地询问了大风茶肆的掌柜,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如此耐人寻味。 金家油行会没有油? 先前金如秀大肆收购,举几柏仁、苏麻、胡麻等等原料几乎都被他握在手中,金家油行怎么可能没油? “就说这金二少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游说咱们和他立契,现在要叫货,却又说没有油……”大风茶肆的掌柜不断地摇着头,瞧她压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还是老字号好,也亏龙二千金大人不计小人过,没将之前的不愉快搁在心上,还愿意送油过来。” 龙静微勾笑。“掌柜太客气了,龙家油行向来是享持着照顾乡里的想法行商,岂有什么不愉快。” “都怪我一时贪小便宜,才会着了金二少的道,要是你不肯卖油给我,茶肆可就经营不下去了。”他经营茶肆,打一开始就是两家的油都买,哪边价降得多,哪边自然就买得多,可是之前被金家油行的特惠给迷得失心疯,才会和龙家毁约。 第十四章 “不会的,只要掌柜需要龙家的油,差人说一声,不管数量多少……定马上给你送来。” 掌柜一脸感动。“就不知道龙二千金还愿不愿意和咱们再立契约?” “这当然可以。”龙静喜出望外地道。 “那价格的话……” “价格的话自然是维持原本的,还是掌柜希望再压低一点?”要真是如此,她可得要想办法找材料货源了,得一次大量买进,她才有办法将价格压低。 “不不不,原本的就好,我是担心龙二千金会顺便调涨些价钱。” “怎会。” “今儿个要是换成金二少,他要说涨谁又能说不。”毕竟是他毁约在先,要是后来被刁难,也只能说自己活该。 “他……应该是不会才是。”龙静下意俄地替金如秀辩白。 “龙二千金该不会忘了金二少之前是怎么抢你龙家的生意吧?” “同行竞争本来就有些手段,尽管做法我不认同,而且之前我龙家的薰香灯油闹出人命时,也是他替我洗刷冤屈……他那个人,其实不差的。”说着,莫名的小脸竟有些微红。 这说到最后,好像她在夸他似的,真教人难为情。 “那倒是,就好比之前他不是整垮了两家南北货行和窦家食堂,那两家南北货行卖的货里老掺些假货,卖价又高,就连富阳楼也曾经着了道,后来金二少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就让那两家南北货行在崆峒城生存不下去。” “是吗?”她微诧道。 “还有那窦家食堂,才刚开店没几个月,上过门的都知道它是家黑店,我这里的客人也跟我提过几次,可跟我说又能如何,对方后头可是有些地痞势力,谁敢招惹,然而遇上了金二少,也只能说窦家倒霉了。”掌柜说着笑眯了眼。“所以这金二少要说他是恶是善……倒也挺难论断的。” 龙静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那个人是善不是恶呀,要是只听流言而不知内情,真会以为他是个行事全凭心情,无恶不做的混蛋,但知道了内情,就会发现原来他……是行善不欲人知? 就算他知道外头对他风评不佳,但他也不在乎,就如同她……她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感受,其余的人如何论断,她根本是不痛不痒。 而他也有着和她相似的性子吗? “龙二千金,那这立契的事……”掌柜说完小道消息,瞧她发愣着,忍不住提醒她。 “那……请掌柜稍待一下,我差人回去拿合同。”大风茶肆在城南,离油行还颇近。 “那你要不要先到里头稍坐一会?” “不用了,我在外头等就好。” 回头吩附了榨油厂的伙计走一趟,她便站在茶肆外头等着。 茶肆位在街角,她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不禁想着金如秀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狂妄嚣张,不可一世,可是当她有难,他立刻前往府尹大牢将她带出,知道她身体有恙,带着她就医,温柔地照顾她一夜…… 府尹大牢怎可能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如今她才想到,他什么都没说,但一定付出了什么吧,再者,他保住了阿清一命,还让府尹大人特地贴出告示,告知凶手已伏法。 她也许该找个机会好好地问清楚他的想法,该还的人惰绝不能拖欠,但是……如果他要的是她的情,她要怎么给? 忖着,余光瞥见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拐一拐地走进大风茶肆。 “欸,这不是阿泉,你的脚好了?”茶肆掌柜走出柜台外。 “托掌柜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叫阿泉的男人搔了搔头。“掌柜,我要两粒招牌肉包子,要带回去给我娘的。” “马上来。”掌柜吩咐了声,小二便赶紧跑进厨房准备。“说来金二少也真够狠的,真把你的脚踩都给踩裂了。” 龙静在旁听着,这才想起,原来这个叫阿泉的男人,是那日被金如秀踩断脚的男人。 “话也不是这么说,是我先偷了油……” 龙静一怔,想起那天金如秀说的话……如果他真的是偷了油,那么被金如秀踩断脚倒还好一些,要不一旦押进府尹,那可是会收去他半条命的。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因为老母亲生病才会铤而走险。” 阿泉在金家油行工作了两年,偶尔会送油来,过上喜欢打听小道消息的掌柜总会聊上几句。 “偷油就是不对也没什么好说,况且二少虽然把话说得很狠,可是私底下派他的贴侍送我回去时,还偷偷塞了五两银子给我。” “真的还假的?” “真的,要不然我哪来的银两给我娘看病,还买她爱吃的包子。” “这金二少真教人看不透呀。” “二少是好人,他故意踩我的脚是不想送我上府尹,也是要杀鸡做猴,免得其他伙计有样学样。”阿泉叹道。“只可惜,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从并成手中拿到五两银子时,才发现了二少的心思,教他后悔不已。 龙静垂着眼听着,回想着那晚他的温柔。那是她不曾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的温柔,所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真切切的,是他不外露的一面,而他让她看见了。 总是嚣张狂妄的眸,在那一夜,化为柔情的月华在她心间萦绕着。 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龙静!”一道暴喝声传来教龙静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见金如秀在对街下了马车,冲了过来,那擒怒的眸,从远而近,眨也没眨地攫住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大嗓门吼得她头都痛了。 “你是没看到阳光很烈吗,站在外头干什么?” 龙静直睇着他半晌。他看起来很急,像正发火着,可是拉着她的动作却又是万分轻柔。 “发什么呆,先到里头。”金如秀哪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今天的她有点傻。着她进茶肆,直上二楼的雅阁,这举动让茶肆掌柜眼尖地锁定,在脑袋里记录着新的小道消息。 可,金如秀岂会理睬这些。 一坐下,便要小二赶紧端来茶水和茶点,待小二一走,火气仍未消退的他,忍不住又开骂。“你是天生劳碌命是不是,就算是送油也不需要你亲自来吧。” “你为什么知道我来送油?” 金如秀稍愣了下,随即恢复寻常神色道:“想也知道,大风茶肆叫了油,我没有油可以卖,他一定会要龙家油行的油。” “金家油行为什么会没有油?” “……因为有个伙计把油弄脏了。” “所以不但食用油没了,就连燃油也没有?”她今天一早收到的急单可不只有大风茶肆这一家。 “对呀,就是有个笨蛋害我损失惨重。”他说着,还故意一脸气愤,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龙静看着他,轻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 “笨蛋。”她小声道。 真是个笨蛋,明明就是想帮她却不明说……明明人就挺好的,却偏要当恶人,不是笨蛋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是要问你,你把阿清带去哪里去了?”她抿笑低声问。 他的好她记住了,有机会她会报答他的。 金如秀眼角抽搐了下,没好气地道:“你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我家,有专人照料着,不成问题。” “谢谢你。”她起身,朝他欠身施礼。 金如秀赶忙拉着她坐下。“不需要行礼吧,我不过是顺手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你,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别老是大热天的在外头走动。” “只是想知道金家油行怎会没有油罢了。” “不过是点小事想知道不会来问我,还害我跑了一趟榨油厂找不到你。”他咕哝着。 “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话让他很难接。 找她做什么,不外乎是想要多培养点感情。而且,为了让她喜欢自己,他还特地回家站在镜子面前,找自己笑起来最好看的角度。 练了两天,他总算找到完美无比的角度,也练出了无人能比的笑容。 “嗯?” 金如秀看着她,深吸口气,随即朝她露出他在镜子前演练不下百次的金家招牌微笑……双桃花眼眯到极限,凝聚无限魅力,企图……己经很明显了。 “……你在干嘛?” “什么意思?” 看她没反应,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换个角度再来一遍。 这个角度也是不错的。他想。 “你为什么要笑得这么猥亵?”她皱眉,现在到底是在玩什么? 金如秀眼角抽搐,嘴角颤动,直到完全撑不住,笑容彻底收尽,他咆哮着,“老子笑得这么温柔,你说老子猥亵,你的眼睛是坏了不成为!” 他娘的,他刚刚那笑容可是完全模仿大哥的笑,那可是传说中,令人如沐春风的谦逊笑意,为什么会猥亵?! 他在镜子前练到眼角都抽筋了,就只为了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结果却只得到狠夜两个字的评语? 这女人眼光真的非要差到这么可怜吗?风流潇洒、俊俏落拓都不会欣赏? 这已经不是可悲两个字就可以解释的可怜。 龙静一愣,总算搞清楚他的意图,不由得掩嘴失笑。 果然是个笨蛋。 “很好笑是不是?”他要狠地瞪着她。 金如秀非常确定自己被取笑了……可是,她笑起来时神情恬淡柔媚,不妖不挠,就是很对他的味。 所以,算了,他可以原谅她,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找我就为了要笑给我看?”她问得很蓄意。 她怎会不知道他刻意展现风情,把自己搞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就是为了要吸引自己。 可是这做法,真的是太逗了。 “我……有事要问你。”这种讥笑的口吻,如果不是她,说这句话的人早就不知道已经死几百遍了,真亏他忍得下来。 “什么事?” “龙家油行的薰香灯油有几款?” “你问这个千么?” “薰香灯油应该只有龙家才有贩售,这一点是没错的吧。” “那确实是我家的独门配方。” “我记得大约三个多月前吧,我在寒烟阁闻到一款味道很特别的薰香灯油,可是却没在你那儿闻到过。”他笑得一脸坏心。 来吧,承认吧,既然她会向他借种买子,那就代表她至少对他是有好感的,对不,就让他好心地循循善诱,让她认命地承认。 “……是吗?”她心头一跳。 难道,他说的是那一晚? 那桩天衣无缝的计划,他不应该知道的……但他的嗅觉极好,也许隔着厢房门板也闻得到。 那么他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那味道……很香。”他压低嗓音附在她的耳畔低喃。 龙静一颗心陡地飞快跳着,也不知道是因拂过耳畔的热气,还是为他那低哑的声音。 “我不知道姑娘家们闻起来有什么感觉,但是男人闻起来……”他点到为止地透露着讯息。 “我……我不知道。”她缩着肩,躲着他呼出的热气。 “龙静,那一晚你在哪里?”来,老实说,他等着。 龙静突地一愣。 他为什么这么问她为难道说,他真的知道什么,所以,他现在是在试探她,她要是承认了……他又会对她有什么要求? “那么久的事了谁会记得?”她垂敛长睫,直瞪着桌上的茶杯。 金如秀无声地啧了声。“也对,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第十五章 她猛抽口气。 他知道了?不、不可能,她的计划没有任何破绽,他肯定是在试探,她不能自乱阵脚,必须冷静以对。 “重要吗?”她问。 “很重要。” “为什么很重要?” “因为我喜欢你。” 她不禁愣住。 对了,他既然喜欢她,当然会在意她未婚有子。“你……就别喜欢我了。”她叹道。 也不知道是老天作弄还是怎地,竟对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在她处心积虑一举得子之后,却又让她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可是……尝到了又如何? 她不能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眯眼。 “我未婚有子你很在意,不是吗?既然在意,又何必喜欢。”女子清白,对男人女人而言都很重要。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未过门的妻子早已没了清白;而一个姑娘家更是视清白为己命……她可以舍弃清白,那是因为她要换取更重要的东西。 这决定她没有后悔的机会。 “也不是在意,而是……”他隐约感觉不对劲。 到底是哪个环节错了,为什么她的反应皆在他意料之外? “你要是不在意又怎么会问。”她苦笑道。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老天就不该让她发现他的好,教她永远只记得他的坏,她就不会痴心妄想。 “会问……当然是因为我想知道,但对我而言,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谁的,都算是我的。” 是他的,他当然很开心,不是他的……那就当成是他的,不就得了?虽然他会有点不爽,但是娘也说过了,自个儿不是童子,有什么资格要求未来的娘子是个处子,所以…… 就算她一举未中,经他人努力才有,他也只能忍痛接着,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够争气。 龙静怔仲地看着他,拢了拢颊边的发丝。“你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的,是不? “为什么不能,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有谁真能把话说死的。”他耸了耸肩笑着。“咱们之前斗成那样,那时要是有人跟你说,之后的某一天咱们会坐在茶肆里闲聊你信吗?可缘分不就是如此,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我……从没喜欢过任何一个姑娘,真要说的话,恐怕算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只是因为没喜欢过,所以最近才发现……反正,不管孩子是谁的,都是我的。” 他羞窘的表情,毫不闪避的目光,强而有力地刻进她的心底。 毫无疑问,他喜欢自己……她知道,她感受得到,可是……就算他不在乎孩子到底是谁的,她又怎能昧着良心骗他。 这孩子是他大哥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做是他自己的吧。 男人,是她自己挑的,孩子,是她用尽心机得来的,然而如今却像是在嘲讽她,她做的决定限制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任何人,更没想过有人会爱这般不讨喜的自己,她是何德何能得到他的喜爱? “龙静,你怎么了?”金如秀自个儿说了老半天等不到她的回应,正羞恼得要发火时,却瞥见她眸底蓄着泪,教他顿时慌了手脚。“我……我说错话了?” “不,不关你的事……是我……” 泪水梗住她的喉头,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到底是……”他正要问,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上楼。 长治一上楼,瞧她就坐在临窗的位置,忙道:“小姐,大小姐刚刚差人到油行告知,今晚一道用膳。” “龙嫣?”龙静微愕道。 “是,还说二夫人也会一道用膳。”长治表情不变地说着。 “长治,备马车,我要立刻回去。”龙静闻言脸色瞬变。 多年前的教训让她至今不敢让娘踏出西厢一步,可龙嫣竟要求大伙一道用膳,她要是不赶紧回府,天晓得会出什么乱子。 “是。”长治迅疾离去。 “我陪你。”金如秀收敛神色道,瞧她张口像是要拒绝,他沉声坚持,“我非去不可,就算你不让我跟,我也一样要到你府上做客。” 他还没问清楚她刚刚到底是怎么搞的,怎能在这当头放她走。 “可……好吧。”她本不愿让他介入自家家务事,可是事态紧急,她不想浪费时间阻止他。 她必须赶快回去,绝不让任何可能伤害娘的事发生。 龙静赶回府中,只见厅里已经摆上饭菜,而她的娘亲也已经坐在席上。 “娘。”她快步走到她的身旁,戒备地望着大房母女。 “妹妹,你在紧张什么?”龙嫣掩嘴冷笑着,瞧见跟着走进厅内的金如秀,赶忙朝身旁的母亲说了两声,起身迎接他。“想不到金二少也来了,真让龙家蓬荜生辉。” 如秀朝她点点头,唇角勉为其难地勾出些许客套笑意。 在深知她的歹毒之后,就连虚应他也觉得很为难自己。 “既然金二少也来了,那么就入座一道用膳吧。”大夫人开口邀约。 “是啊,金二少……些粗茶淡饭还盼你别介意。”龙嫣热情地拉着他,打算让他坐在自个儿身旁。 “我坐这儿就好。”金如秀却像是扎了根般,站在龙静身旁。 龙嫣失了些许面子,像是没放在心上,回到位子上催促着大伙动筷,然而却见龙静一脸戒备的瞪着饭菜。 “妹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不是吗?”龙嫣笑得挑衅,夹菜入口还特地多嚼两下,让她知道这些菜没下毒,然后再夹了几筷子菜搁进她的碗里。 “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姐姐和大娘会邀咱们一道用膳。”龙静淡声问。 回府的路上她不断地想,却无从理解龙嫣为何要邀她们用膳。 “说这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况且爹已不在,这屋子里就剩咱们这些女眷,要是不能同心,未来要如何长久相处。”龙嫣接连为她夹的都是荤食,有炙旋羊肋和清蒸白鱼。 龙静闻到那气味,呕吐感从喉头深处不断地冒出。 “先前油行出事姐姐可是担心极了,可喜的是,命案已经了结,还了妹妹清白,但可惜的是,妹妹近来身子不适,日日喝药,还得要到榨油厂工作,让姐姐心疼极了。”龙嫣夹上一道带着微腥的螺肉。 龙静难受的撇开脸,金如秀随即将她面前的菜挪移到自己面前。 “姐姐呢,就把药渣拿到药材行间问,想抓药帮忙熬给妹妹喝,可妹妹知道那药材行的掌柜是怎么说的?” 龙静再也压抑不住地干呕起来,身旁的落叶不解地看着她,替她拍着背,想替她顺气,岂料却让她更想吐。 守在厅外的巧瓶和长治早已是脸色大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嫣站起身,笑得一脸得意。 “妹妹,那掌柜说那是安胎药呢……妹妹都还未出阁吃什么安胎药呢,但瞧你干呕着,该不会是肚子里怀了谁的野种吧?” 野种两个字听在金如秀的耳里分外刺耳。 落叶震愕地看着龙静,双手轻扯着她,想从她口中得知真正的答案。 龙静无言地看着母亲,再瞪向龙嫣……很好,这就是她非要她回家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拆穿她有孕一事。 可是,拆穿又如何?! 拆穿之后她反而可以不再遮遮掩掩。 “该不会是长治的野种吧。”龙嫣看向敞开的门外,满脸怒容的长治。“这千金与奴才依律例是不得结连理,再者你未出阁便有子,我要押你上府尹!” “笑话,我未出阁便有孕乃是遵照父亲的遗言,这是咱们龙府的家务事,就算是府尹也无权干涉!”龙静撇唇冷哼着。“再者,你押我上府尹,是要拿哪条罪治我?” “只要你肚子里的野种是长治的,我就能治你!” “你又知道是长治的,你要如何验出血缘?”龙静哼笑道。“龙嫣,我愿意赔上清白这么做,你以为我会落个把柄给你吗?” 龙嫣紧抿着唇,半晌才挤出鄙夷的笑。“我倒是忘了,丫鬟生的女儿又怎会懂得女子贞节,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野种,说不定连你自个儿都不知道吧。” 龙静垂眼不语。 由着龙嫣说,反正有了这孩子,得到继承权,她就能保住龙家产业不毁在龙嫣手中,如此一来就能保住数以百计伙计的生计,守住对爹的承诺。 “野种就是野种,有一个不知羞耻爬上主子的床的娘,就有一个也会生野种的野种!”龙嫣唾骂着。 她真不敢相信龙静为了得到产业,竟连清白都可以失去,甚至连金二少在场,她也毫不在乎地坦承。 龙静横眉瞪去,正要开口,却被娘亲紧握着手。 她不懂自己为何在这当头还要忍,龙嫣可以羞辱她,但不能羞辱她娘! “金二少,真是让你见笑了,我也没想到我的妹妹竟如此恬不知耻,怀了野种竟还打算生下,这野种……” “我的。” 龙嫣顿了下,不解地看着他。“金二少,你刚刚说了什么?” 就见金如秀呷了口茶,抬眼时锐眸凝威。“本少爷说,龙静怀的是本少爷的孩子。” 这话一出口,别说龙嫣,就连龙静也震愕地看着他。 “这……”龙嫣错愕得说不出话。“怎么可能……” 金如秀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一条手绢。“这手绢是龙静给我的定情物,我们之间承诺了要自首,没想到竟先有孕,但无所谓,我会择日将她迎娶进门,所以……”他定定地 看着龙嫣,没有笑意的眸森冷得可怕,“别再说本少爷的孩子是野种,就算你是龙静的姐姐,本少爷也不饶!” 大厅内几个人,莫不震惊得说不出话。 房里……片静默。 打从金如秀在大厅严厉警告之后,自离席。 一顿饭始终无人动筷,在沉默了好一会便各而金如秀是被龙静拉进她房里的。 原本是等着她坦承自己的恶行,然而,她却只是坐在床畔,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极为出神。 忍不住的他蹲在她的面前,与她对视许久,最后才发现,她练就了可怕的功夫,竟然张着眼也能入睡。 “你是要我来看你睡觉的?”他笑得戏澹。 张着眼却像没看到他……他坚持,除了睡着,否则绝无这种可能。 “在这当头,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皱眉瞪他。 “不是睡着,我就在你面前,你怎能视而不见?”他哑着嘴。 真是的,老是漠视他……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为什么?”他喃喃自问着,“因为我喜欢你……有问题?” 因为他不能容许自己的孩子被说成野种,所以出面护着孩子和未来的娘子,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龙静抿紧嘴,转了个话题。“就算是要帮我,你也不该这么说。” 她不想将他搅入浑水里,当他出面替她担这责任时,她会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孩子是他大哥的,却是他跳出来帮她。 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怎会让她的计划走样成这种状况。 难道要她坦白跟他说吗?让他知道孩子是他大哥的,让他知道她是个为了守住家业,可以卑鄙到这种地步的女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还是保持蹲姿,双手环胸黑眸炯亮有神得很。 “你……”她嘴唇不禁抽动。“我说你根本就……” 说到一半,她突地顿住,只因她看到他从怀里再抽出一条手绢,而手绢里头包着一锭黄金。 “你给的,对吧。”他取出黄金,甩着手绢,让她清楚看见上头的绣字。 第十六章 今天特地带出门,就是为了要跟她摊牌,不过倒没想到会是在这种状况底下就是。 “你为什么有我的手绢?”她愣愣地问。 刚刚在大厅看他取出手绢时,她已经十分震愕,如今见他还有一条……他该不会是有收集姑娘家手绢的兴趣吧。 “你留下的。”他将手绢收好,再拿着十两黄金在她面前晃着。“有没有觉得很面熟?” 龙静肇紧眉头,脑袋突地闪过一道灵光,她猛地抓住他的手,却不是要拿黄金细瞧,而是翻开他的袖子,看见他的手腕上,……圈黑色胎记。 她狠狠地倒抽口气。 原来……借错种、买错子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他手腕上的胎记好眼熟,原来他才是她孩子的爹! 可是怎么会? 当晚,她是确定金如玉进了厢房,她才跑去找长治进厢房把他给绑了起来的,她离开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怎么金如玉却变成了金如秀?! “见鬼啦,你有本事绑着我,强我……没胆子承认为”金如秀将她的错愕视为她因东窗事发时的不知所措。 她还真以为她行事天衣无缝,没料到他可以凭着手绢找到她吧。 要怪就怪她走的时候太匆忙,没发现自己掉落了手绢,成了今日他找到她的依据,如今证据会说话,她还能辩驳什么? 龙静直睇着他,粉颜突地烧得欠红。 天啊,是他……那一晚的男人竟是他…… “不错,还懂得害羞。”他颇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一来……切就说得通了。 只要不拆穿她,她就能够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演戏,但是拆穿之后,她就像一般的小姑娘,小脸通红着,只要视线一对上他的,就会羞涩地别开……真真真是太可爱了! “我……”她又慌又羞地说不出话来。 “那晚我和人约在寒烟阁谈生意,刚好听花娘说我大哥也在,我有事要找他,去到那厢房没看见他,反倒是闻到一股香味,然后无端端地有人从后头袭击我……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长治那家伙吧。” 龙静听得一愣一愣,真不知道老天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原来就在她离开的短暂时间里,金如玉离开,而金如秀走进去…… 瞧她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是他。”金如秀哼了声,忍不住称赞他,干得好! 算来算去,就只有那一瞬间的长治是让他觉得顺眼的。 “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那么咱们就找个时间拜堂成亲吧。”他说得理所当然,可天晓得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啤,紧张个什么来着,她有了他的孩子,难道她还跑得了吗? “不。” 金如秀愣了下。“……不?”不什么,不要太早成亲,还是不要太晚成亲? “我不成亲!”她猛地站起来。 金如秀也跟着跳起来,脚麻的他踉跄了下,但神情却比地狱罗刹还凶狠。 “为什么?在我的选项里头,没有不成亲这一项!你要嘛可以晚一点,再不然也可以早一点,就是没有不成亲这道理!” “我为什么非得成亲不可?” “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你还不成亲?!” “这孩子是我的!” “没有我,你生得出来?” “我给钱了!” 这句关键语让金如秀火大地抓着那锭黄金。“十两黄金,你把老子当什么?十两黄金就打算跟我银货两讫,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回想当初,事发之后,他夜夜拧着这黄金,想着那不堪又耻辱的一晚,心想要是让他逮着凶手,非要她把十两黄金吞下去不可,可老天作弄人,真找到凶手,别说要她吞黄金,只要她肯嫁,要他吞十锭都不是问题。 “……要不然你要多少?”她试着和他议价。 金如秀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龙静……你买不起。” 原来她只要儿子不要老子……可如果不要老子,她为什么偏偏要他的种?但不管怎样,木已成舟,由不得她说不。 况且他已经动情了,管她爱不爱,他都要定她了! “你……” “二少。”门外,并成出声喊道。 “干么?”他恶声恶气地问。 “大少来了。” “嘎?”大哥来干么? 如晨曦朝露,更似晓风拂柳,面自如玉,眼若桃花,唇角掀笑便美好到教人转不开眼,也难怪会被喻为都阗第一美男。 龙静看直了眼,久久收不回目光。 毕竟,这是她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金如玉的丰采,果真如外头形容的一样,是个如花般俊美的男人,如春风般温煦的男人。 一身月牙白的他,和一身玄黑的金如秀形成强烈对比,朝阳与子夜……个充满希望与温暖……个充满黑暗和嚣狂。 相同的脸蛋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情和气质。 “大哥,你怎么来了?”金如秀低声问:心里一阵不安。 “你回家准备领家法吧。”金如玉笑道。 “我又怎么了?”他脸不禁一苦。 “娘看了帐本。” “你陷害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真心帮他。 “娘说要查帐,我能怎么着,你自个儿回去解释那笔三百两跑去哪。” 金如秀抹了抹脸。“算了,我回去再跟娘解释,倒是你先帮我个忙。” “代价很高的。”金如玉笑眯眼道。 “我很清楚规矩。”当他弟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付出什么代价,难道他会不知道。 “帮什么?” 金如秀快速地将事情始末说过一遍。“她不嫁,甚至还说要买我的孩子……大哥,你说要怎么处理?” 用强的也不是不行,但他真的不希望让彼此近期内培养出的好感情毁于一旦。 “那还不简单。” “怎么说?” “她要买,你不卖,买卖不成,但这孩子是共有的,如果硬要分的话……”金如玉笑容可掬地看向龙静。“那就一人一半。” 龙静打了个冷颤,整个人回过神,很怀疑自己听到什么。 “什么意思?” “等到孩子生出来……人分一半。”金如玉赶在金如秀要开口之前,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如秀,你是要身体,还是要头?” 金如秀眨了眨眼,领会了他的意思之后,状似沉思后道:“大哥,这头和身体……真不好挑呢。” “那不如让龙二千金先挑,看她是要头还是身体。” “也好。”金如秀点点头,望向她。“龙静,你要哪一半?” 龙静水眸圆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们疯了。” “我们再正经不过,我觉得我大哥的提议好极了。” “孩子要怎么分一半?分了一半,孩子要怎么活?!”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传闻中,谦恭斯文的金如玉竟给了这种可怕的提议! 不,仔细看看他,那双眼眸嗜笑却不达眼底,就连笑意都是冷的,和金如秀相反,……点风吹草动都能教金如秀暴跳如雷,可他很真,就如他说的,就算要行凶,他也会先通知,但是金如玉却是真正的狠角色,嗜着笑算计。 这金夫人到底是怎么生出这对双生子的?! “是呀,要不你说该怎么办。”金如玉笑问她。 龙静无言以对。 “还是,你想上府尹那么”金如秀问。“我是都无所谓,但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嘛就是嫁给我,再不然就是把孩子一分为二。” 龙静闭上眼。他说得宽容,可是根本不给她活路走,和他要逼垮龙家油行时,是同样的做法。 他明知道她不能出阁的,否则她又何必强要这个孩子。 刚知道这孩子是与他所有的,她心里既喜悦又羞报,可下一刻,他竟变得如此残酷而无情。 “我不能嫁……” “当然,除非那一夜我没能让你一举得子,所以你后来又找了别人,这么一来的话……”他话都还没说完……只鞋子飞到他的额上。 金如玉动也不动地欣赏这一幕。 龙静气得发颤,手上还拿着另外一只鞋。 “金混蛋,你以为我人尽可夫吗?从头到尾,就那么一次,就和你而已,这孩子是你的!” 金如秀被巴得很愉快,因为他总算逼出了她的心底话。“很好,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嫁?” “我一”她这才惊觉自己竟被他套出心底话,逼得自己无后路可退。 这卑鄙的家伙:心机好重! “你明知道我只要出阁,我处心积虑谋策的一切就等于是白费了!龙嫣不懂经营,她到最后一定会败光家产!”龙嫣跟她不一样,她算计一切,是为了让笼家油行的百年招牌代代相传,可龙嫣在乎的不是传承,她在意的是能否享乐一辈子。 “可是,你非嫁不可。” “我不嫁!” “你!” 两人怒目相视,倒是一旁的金如玉懒懒地开口,“如秀入赘不就得了,我听人提起,龙大千金似乎在外寻找乘龙快婿,希望有人可以入赘龙家,可惜出身富户的没兴趣,身份太低的,龙大千金又不肯屈就。” “对耶,还有这个方法。”金如秀拍掌道。“你这笨蛋,龙嫣都知道要找人入赘,你怎么不会如法炮制?” 龙静傻愣地看着这对兄弟。“问题是我是庶出的,有谁愿意入赘?”她不是没想过这方法,然而她的身份太低,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再者,她也不愿意为了孩子,强迫自己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共度一生。 “我呀。”金如秀立刻举起手,就怕有人跟他抢。 “你怎么可以入赘,你是金家二少耶。” 金家是崆峒首富……他怎么可能入赘?她想都不敢想。 “有什么不可以,我还有个大哥。”金如秀拍拍金如玉的肩膀,威激地道:“大哥,你偶尔也会有不错的建言嘛,我入赘之后府里的产业就交给你了。” “你想太多了,就算你入赘,该你做的工作一件也不会少。”金如玉用再慈爱也不过的眼神看着他。 “啧。”还以为自己可以脱离苦海了。 “那么找个时间,也该让丑媳妇见公婆了。” “大哥,我的媳妇一点都不丑。”他哀叹,大哥眼睛是装饰用的,不像他的眼这么利这么睿智。 “如秀,这只是一种比喻,你书读得那么少,哥哥觉得好难为情。”金如玉叹口气,张开扇子遮脸,不想让人知道两人有同样一张脸。 “……”要不是跟老子长得太像,老子早晚把人埋在后山。 龙静看着两兄弟你来我往地斗嘴,本来该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毕竟她都还没跟娘亲解释事情的经过,眼前就被逼婚……可是,这对兄弟看似不和,但情感却深浓无比。让她好羡慕。 真好……这才是一家人啊。 龙静逃得过一时,逃不了一世。 昨晚好不容易把金家两兄弟给送出龙府,趁夜再跟娘亲好生解释了来龙去脉,今日,金如秀竟在日落之前将她给接进了金府。 完全不给她机会拒绝,强势得让她连逃走的时间都没有,她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其实,两家距离并不算太远,都位在城东南方,而且是同在春衍街上,可是她却很少经过金府。 如今站在金府的朱门前,才教她真的见识到崆峒城首富的气势。 那恢宏壮观的门面,从外头就能瞧见里头雕梁画栋的大厅,灯火灿灿,最重要的是里头有阵阵笑声。 第十七章 “进去吧。”他牵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微颤着。“怎么了,身子不适?” “不,我……”她只是突然觉得紧张。 生在龙家,她一直认为她永远不会出阁,更不会有个良人分担她的辛劳,可是如今她的身边有个他……这完全不在她的想像之中。 看她垂眸不语,金如秀猜到她八成是紧张,软声安抚着。“放心吧,我家的人都很好的,除了大哥个性较虚伪之外,我爹娘我妹子全都好得没话说。” “虚伪?”她皱眉闷笑着。 该说是虚伪吗?顶多只能说他是表里不一罢了。 “你不觉得吗?他那个人顶着一张温和笑脸行骗江湖,如果他不是我兄弟,那种人绝对不会是我朋友。”他说着,脚步不停地牵着她往里头走。 “不至于行骗江湖,我没听说他骗过谁。” “骗我娘。”他说这话时还眨限地碎了声,仿佛对金如玉的行径有多不屑。 “嘎?” “娘,如秀说我夸你美如天仙都是骗你的。”大厅里突地传来金如玉的声音。 金如秀暗叫不妙,要跑又舍不得她跑,干脆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抱着她跑。“快,那家伙又在栽赃我了。” 踏进大厅,龙静才刚被放下,便听见一把柔润的嗓音低声问:“小秀,你的意思是说,娘老了,昏庸了,只听得见谗言?” “娘,你不要听大哥胡说,娘漂亮是众所皆知的事,站在我的身旁就像我妹子一样。”金如秀使出狗腿秘技,就盼能够被少巴一次。 “鬼扯!” 玉手往他额头一拍,啪的一声,响亮得让龙静倒抽口气。 “钦……你这小子是存心的不成,带人回来也没跟我说一声,害我在姑娘面前显露……母爱。”这才注意到有个姑娘,于观贞气得牙痒痒的,恼怒儿子毁了她端庄娴淑的形象。 “我跟大哥说了。”金如秀哀怨地皱起脸来。 “玉儿?” “娘,我今儿个忙着查帐,把弟弟的交代给忘了。”金如玉走来,给于观贞一抱。“娘,别生我的气。” “你这孩子。”于观贞笑镇着,再看向龙静。“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龙静一时语塞。 照刚刚的对话听来,金夫人根本不知道她要来,甚至不知道她是为何而来,那么她又该怎么自我介绍。 “娘,她是龙静,你未来的媳妇。”金如秀替她开口。“饭菜都准备好了吧?” “媳妇?”于观贞瞪大眼。 这时间会不会过得太快了一点?想当年,她年方二十八,没被人叫过小姐,直接跳到大娘,如今又要变成婆婆…… “你好,”龙静怯生生地看着她,缓缓勾笑。“龙静一直很佩服夫人不让须眉的作为,也正因为有夫人,这峻恫城里的女子才有了做买卖的权力,如今有缘一见,真如金二少所说,两人像是兄妹呢。” 金如秀闻言赶紧要拉过她,就怕她马屁拍过头也遭受娘亲的毒手。 不料,于观贞一听,开心地将她搂进怀里。“你这女孩嘴真甜,来,待会就坐我旁边。 “是。”龙静受宠若惊地被拉着走。 金如秀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你还柞在这里做什么?”金如玉问他。 “为什么差这么多么”金如秀怎能不哀怨。“我说是兄妹就被打,你说是姐弟,娘就笑得眉飞色舞,如今龙静说是兄妹,娘又开心得快要飞上天……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捡来的。” 金如秀怒眸瞪去。“最好是可以捡到跟你长这么像的!” 气呼呼地踏进饭厅里,瞧见娘亲对龙静嘘寒问暖,他一肚子气一下全不见了。 算了,只要娘愿意疼她就好。 然而—— “所以,如秀要是敢对你不好尽管告诉我,我给你权力拿家法抽他,要是这样还不乖,我就要玉儿把他绑起来,让你打个够。” ……他到底是不是捡来的? “他很好,他……”龙静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感觉金夫人好像误会了什么,所以她决定丑话说在前。“但重点是……他是要入赘到龙府!” “入赘?”于观贞有些意外,而一旁的金秀外眉头拢起,状似不满。 厅内突地安静下来,龙静一颗心惴惴不安……难道说她不该说?他们的反应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毕竟金府是崆峒首富,身份地位摆在那,怎能允许金家子嗣入赘,放眼都阗,只有穷困人家或者是软弱的男人才会入赘…… “小秀,你的意思是怎么样?”于观贞看向金如秀。 “娘,不管是入赘还是迎娶,我就只要她。” 龙静听着,俏颜烧烫着,心温暖着却也疼着。 这人对她真的没有丝毫保留,倾尽一切地疼惜她,面对母亲的问话他的决定也没打算更改。 “好,那就这么决定。” 于观贞沉吟后吐出的话语,教龙静错愕地瞪大眼。 “太好了,二哥要是入赘的话,以后桃花源就是我的了!”金如宝如意算盘打得很响,肖想桃花源已经很久了。 “等等,娘子,咱们金家的孩子怎么能……”金秀外不甚认同,但话说到一半就被子观贞打断。 “有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今天龙静有她的原因不得不让小秀入赘,难道你要我以入赘丢脸的说法,拆散这对璧人?秀外,今天换作你是小秀,你要不要入赘?” “……入赘。”金秀外没辙地道。 “那就对啦。管他什么形式,重点是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就算小秀入赘,桃花源还是小秀的,如宝你给我乖乖地待在善济园。”于观贞说完,拍板定案,谁都不得啰唆。 金如宝嘟起小嘴却没有任何异议。 金如秀则笑眯了眼,心想,就说嘛,娘是疼他的,他怎么会是捡来的。 龙静眨了眨眼,真觉得金夫人很与众不同。 “是说这婚事怎会决定得如此突然,我瞧你们之前不是还在油行前……大打出手?”于观贞对她有印象,觉得两个人进展的速度似乎快得有点惊人。 “那是……”龙静要开口,就有人抢先说。 “娘,那是因为龙静有孕了。”金如玉故意把话说得暖昧不清。 于观贞闻言,冷眸扫向正安静扒饭的金如秀。“臭小子,你竟然——” “不,对不起,是我……”龙静赶忙起身,羞得不敢抬眼。 她应该解释,不该害他被误会,可是这种事要她自个儿说出口实在是…… 但,光是瞧她愿意替自己出头,就够金如秀乐的了。 于观贞愣了下,搔了搔脸。“那就没关系,既然有孕了,这事就得快点张罗才成,愈快愈好。不过,他既然有你,从此之后就不允许他再踏进花楼,要是再踏进去,那两只脚不要也罢。” 龙静倒抽了口气,惊觉这一家子原来都好像呀。 “观贞,你吓到咱们未来的媳妇了。”被挤到边边去的金秀外低声提醒。 “是啊,娘,就算咱们真要砍了二哥的脚也不能明着说,这样真的会吓到人的。”金如宝也挤了过来,娇俏的脸蛋和于观贞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呀,那点小事我处理就好。”金如玉笑眯眼的自我推荐。“我会拿捏力道,不会让他太痛的。” “大哥……”可不可以表现点手足情分呀? “你在外把人家的脚躁踩裂时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金如玉说得蓄意。 “那是……”瞧见娘亲扫过来的冷眼,直教金如秀冻进骨子里,说起话来跟着慢了半拍。 “那是因为那人偷了油,二少没打算将他送官,让他领十鞭,可又不能太过随意地放过他,免得油行的其他伙计仿做,所以才故意这么做,而且事后二少还给了些银两让那人养伤。”龙静连忙出声替他说话。“虽说做法是否适当有待商榷,但至少可以知道他并非恶意伤人。” 她话一出口,众人莫不瞧着她,就连金如秀也呆愣得连筷子掉了都没发觉。 她怎么会知道的?金如秀不由得回头看着守在厅外的并成,怀疑是这个大嘴巴多嘴,并成却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 金如宝和金如玉互换了个眼色,金如宝便嘟着嘴说:“二哥是这般良善的人吗?我听说他前些日子还不断地对付龙家油行呢。” “那是我们之间有误会,我突然降价,让他以为我是恶意削价竞争,所以才引起一连串不必要的斗争。”龙静说着,低垂下脸。“真的是很抱歉,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一席话说得一屋子的金家人赞赏有加。 “二哥俭到宝了。”金如宝最终只能这么说。 大哥跟她说好了,要在爹面前替未来的二嫂加点分,才能让二哥顺利地入赘到龙家,又不使爹觉得不快,没想到事情真如大哥猜得那般准,未来的二嫂完全是站在二哥那边的。 他们都知道二哥行事的背后用意良善,可二哥的手段太极端,容易招来误解,但只要未来的二嫂是相信他的,其他就不重要了。 “可不是吗,走狗屎运了。”金如玉扬了扬眉。 “喂……”要说恭喜就痛快一点,什么狗屎运,金如秀碎了声。 “不过,二嫂,我要先跟你说,我二哥真的很厉害,记帐可以记得乱七八糟,没人看得懂他到底是在写什么。”她亲热地贴近龙静。 一声二嫂叫得龙静小脸都羞红了。 “如宝,你不懂,可以把帐记得这么乱也是需要一点天分的。” “二哥是故意的吧。” “不,是他的天分只有如此而已。”金如玉跟妹妹一搭一唱。 “喂,你们够了没?”金如秀出声求饶。 “对了,二哥的字很丑,我总是看不懂他在写什么。”金如宝寻衅道,挽着龙静的手臂。 “如宝,想看得懂你二哥的字,是需要一点天分的。” “喂!”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呀! “小秀?”于观贞微眯眼。 金如秀只能和泪拌饭吃,可是一顿饭间看见龙静久违的笑,让他不禁也跟着勾笑,只觉得带她回府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他要她,不管是要她出阁还是他入赘,他都觉得无所谓。 重要的是,他想要跟她相守。 还有,他要给她一屋子的温暖。 龙静看他一再被打压,只能用力地扒饭,险些笑得岔气。 他的兄妹像是在欺负他,可是她懂得这个中的滋味,是属于手足间的斗嘴,不存在半点恶意。 这样的一家人她真的好羡慕,好羡慕。 饭后,金如秀很想要重舍他男人的威风,恶霸的形象,可是…… “你那是什么眼神?”他冷声问。 “突然发现原来你是纸扎老虎。”龙静掩着嘴,卸遮不住那勾弯的唇角。 一顿饭与其说她是吃饱,倒不如说她是笑饱的。 她从来不知道家人的相处竟也可以笑语不断,让一顿饭吃起来分外可口。 “纸扎老虎?”他哈了声,觉得自己必须重振威严,否则有一天他肯定会跟爹一样。“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要带我去看阿清?” 他啧了声。“有啦,我已经派人带他到圈子边等着了。” 阿清阿清……什么玩意儿,好像他比他重要多了。 “圈子,什么圈子?” “待会你就知道了。” 金如秀牵着她的手,走在通往桃花源的花径上。 “已经很晚了,我得要回去了。”一听到圈子,她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第十八章 她听说金府养了不少豹子,而她不想靠近那些凶猛野兽。 “别担心,等等我会跟你一起回去。” “……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既然是入赘,当然是要去你那儿住嘛。”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又还没入赘……”不需要这么急吧,而且她还不知道要安排他睡在哪,总不能要他和自己睡在一块。 穿出花径,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林子,而林子边缘则是围了一圈栅栏。 “这边……不会吧。” 金如秀原本兴匆匆的嗓音突地泄了七八成,整个人脚一顿。 龙静朝前方看去,那里有座凉亭,亭子里里外外总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金如玉,正在亭内喝茶,还有金如秀的贴侍,两个人不认识。 可是,阿清呢?她视线扫了一圈才瞧见,原来他蹲在凉亭外的花丛里。 “二少。”并奇沉声唤着。 “奇叔,不用叫二少啦。”金如秀啧了声,拉着她走上前,边介绍着。“这位是我的贴侍并成的爹,也是我爹的贴侍,你瞧见了就叫声奇叔,而亭内跟在我大哥身边的是并成的弟弟并也,不用理他没关系。” “奇叔。”龙静向前微微一哂。 并奇快速打量她,满意地笑眯眼。“龙小姐。” “奇叔,你是来喂昆仑的吗?” “是啊,它刚吃饱……家子都窝进林子里了。” “这样啊……”金如秀看着乌漆抹黑的林子,突地张口嘶吼了声。 龙静吓了一跳,那音调像是某种野兽的吼声,而下一刻,林子里起了骚动,余光瞥见好儿条黑影正疾速靠近,她还看不清那是什么时,它们已经快速地趴上了栅栏,张口嘶吼—— “啊!”龙静吓得倒退数步。 金如秀赶紧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哈哈,总算有个正常的人了。”他笑着。 龙静吓得浑身无力地软在他怀里,圆瞠的眸直瞪着凶猛的豹子。 它的嘴张开应该可以咬下一只腿,而它就近在眼前,要她怎能不吓得浑身发颤。 更可怕的是—“你在做什么?!”眼见他伸手摸向那豹子,她不由得发出惊呼。 金如秀哈哈大笑,抚着豹子的头,豹子甚至主动地磨蹭着他的手,喉头不断发出低秸声。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这头猛野兽竟会如此乖顺。 “龙静,它叫昆仑,是我的兄弟。”他甚至把脸贴向它,它也眯起眼不断地蹭着他的脸。“它比我那兄弟还像我兄弟,至少它不会挖苦我。” 龙静吓傻了……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晚,她像是目睹了许多不可能的事,对她而言,这是非常奇幻而不可思议的一晚。 “昆仑是我小时候,我爹送给我们兄弟俩的,现在年纪也一大把了,而后头,你瞧见了没,那全是它的子孙。”他说着,轻拍她一下。“你去亭子里坐,我去抱一只小豹给你玩。” “我不想一”话未说完,他已经跃入栅栏内和一大票豹子玩在一块。 “龙二姑娘过来这儿吧,如秀进了圈子总要好一会才出得来。”金如玉在亭内唤着。 龙静难掩担忧,却发现金如秀似乎和那些大豹小豹玩得不亦乐乎,确定他没有半点危险,才颤着脚走进亭内,先朝金如玉欠了欠身,才挑了亭口的位子坐下。 “二小姐……给你……”阿清笑咧嘴走来,递给她一朵白花。“香。” “是玉堂春,阿清喜欢有香气的花吗?”她接过花笑睇着他。 “嗯。”他用力地点头。 “改天我给你做个香囊。” “好,我再去摘花。” “好,不要跑太远,尤其不要跑到那里去握。”指着兽圈栅栏,她再三吩咐。 “我怕,不去。”阿清应着,又跑到亭外摘花去。 龙静嗅着玉堂春特有的香味,耳边突地听金如玉道:“龙姑娘,听如秀说,你是在三月十二那晚和他结缘的。” 龙静闻言不由得回头看着他,耳根子有些发烫地垂下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咱们兄弟是相同的命运,要不是有人把我带走,恐怕……” 那似笑非笑的话语教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四周,就怕有人听见,然而并奇父子三人早己不知在何时离开,让她暗松口气。 “那晚……”她艰涩地开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那晚的事就别说了,至少别让如秀知道。”金如玉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无误。 那晚,她想买种的对象是他而不是如秀。 龙静张口,却说不出半点话。 看来金如玉知道那晚她要设计的人其实是他…… “什么那晚?” 龙静震愕地回头,不知道金如秀是何时来到身旁的,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什么,正心慌时,余光瞥见他手里还饱着一只正张牙舞爪,啃着他手指头的小豹。 “你……” “很可爱吧。”他笑着走近她。 龙静想起身,可惜双脚一软让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他把小豹塞进她怀里,她僵硬得连动都不敢动。 而小豹则是开始爬到她身上,企图攀在她肩上,还不断地张口低秸着。 “不……”她不断摇着头,不断地闪避,可是小豹子却步步进逼。“把它抱走……” “它很可爱的,你抱抱它。” “抱走!”她发出尖锐的喊叫。 金如秀一脸惋惜,但还是乖乖地把小豹饱起,就在同一时刻,他的脚被踢了一下,教他跳牙咧嘴地跳着。 “你!”他微恼地瞪着她,却见她眸底有泪水打转。“你……” 龙静抿紧嘴,扶着亭柱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龙静,等等,等等我!” 他急忙将小豹放进栅栏里,拔腿追上她,硬是从她身后熊抱住她。 “放开啦,讨厌鬼。”她扁着嘴,再踩他一脚。 “对不起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小豹很可爱的。” “它会吃人的!” “它那么小,吃不了人的。” “……”龙静无语问苍天。 “别气了,要是你真怕,往后就不带你来圈子好不好?”他软着语气妥协着。 龙静抿了抿嘴没吭声。但不再拒绝他怀泡的举动足以告知他,她已经没那么气了。 “走,咱们到桃花源赏花去,那里以往是我娘的寝居,后来特地让给我的,代表她最疼我。” “晚上赏什么花。”她才不去,那里是他的寝居。 “去了你就知道了。”话落,他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回头直奔桃花源。 远远的,金如玉还在亭子里,佣懒地品茶,看着金如秀笨拙的哄人手段,不禁低叹,“笨蛋就是笨蛋。” 而亭外,阿清手里拿着花,直盯着他俩离去的身影。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他跑得飞快,教她只能紧环住他的颈项,就见他顺着木梯,飞奔而上。 “这里。” 来到顶楼,他才将她放下口 顶楼是座亭台,四面栏杆雕琢精致,中央摆了张实心梨木桌,搁了几把椅子,而亭外露台上,还搁着两张躺椅。 “这边坐,我刚刚就已经要人先泡了壶茶。”他拉着她在躺椅坐下,两张躺椅之间还摆了张小矮几,上头搁着一壶茶,两个杯子。 龙静环顾四周,发觉这里极高,高到可以远眺崆峒城。“这里的景致确实很美。”往下看去,是一整片的绿林夹杂着不知名的花,再往远处望去,竟可以看见城南销金窝的灿亮灯火。 “这里是我爹特地为我娘再加盖的,闲暇时,他会陪我娘坐在这儿,看着远方喝杯茶。”以往他总觉得爹娘真够无趣,可当他有了喜欢的人,他第一个想到带人来的地方竟是这里。 “你爹娘真的是鹅蝶情深,非常恩爱。”想着在晚膳席间,金秀外不断地替于观贞布菜,两人目光交流,那不言而喻的浓情密意,真的让她开了眼界。“放眼控恫,如此恩爱的夫妻不多见,要不是亲眼见过他们,根本无法相信原来天底下真有如此相爱的夫妻。” 金如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想了下,问:“怎么,你爹娘的感情很糟?” “糟吗?他们之间几乎不说话,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糟。”她躺进躺椅里,看着满天星斗。“打我有印象以来,我的爹娘就少有交谈,就连跟大娘的交谈也不多……甚至跟我也没说过什么体己话,我们所谈的都是油行如何经营,榨油之法如何改革。” “这么听来你爹还挺疼你的。” 龙静皱起眉。“何以见得?” “因为他把最重要的都教给你了。” 她怔愣了下,侧眼看着他。“你搞错了,我爹只是因为我比龙嫣更懂得商道,所以才特别教我。” 金如秀不由得勾弯唇。“龙静,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怎说?” “龙嫣说,你爹的遗言是,先生下龙家子嗣的人,就可以得到龙家所有产业,对吧。”瞧她点了点头,他不禁失笑。“你这样还搞不懂,依龙嫣的性子,她招得了夫婿吗?” “谁知道呢,我只记得我爹说过,要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保住龙家百年招牌……定要服侍龙嫣到出阁为止……龙嫣说,我爹说她是千金命,所以她不需要为钱财奔波,反倒是我……”话到最后化为一抹苦笑。 “这不就对了,你爹这样交代你,又留下那种遗言,摆明了他就是要让你继承龙家,不是吗?”他干脆整个人侧躺,决定敲敲她那颗硬脑袋。“龙嫣不适合招婿,因为她的条件太严苛,不可能有人答应入赘,所以她只能出阁,你爹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才会故意留下那种遗言。” 龙静想了下,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可是—“那大概是因为我爹认为我比较懂得经商吧。” “那肯定是,但他既然如此确定,却又为何留下那种匪夷所思的遗言?”他反问她。 “也许……是为了让龙嫣心服口服。” “他又为什么要让龙嫣心服口服?” 龙静抿着嘴,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挤出苦涩的话语。“二少,我家的状况和你家不一样,我爹……如果不是我主动接近他,他根本不会理我,他会把油行交给我,那是因为我很用心学,他……从不在人后唤我的名字,更不曾抱过我……他并不爱我。” 金如秀叹口气,轻抚着她的颊。“龙静,你仔细想想吧,如果你爹是个淡漠的人,又怎么会把阿清捡回府,我见过你爹,他是个非常沉稳内敛的人,心性极为正直,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独独对你淡漠,你从没想过原因为” “想什么呢,我娘是大娘的陪嫁丫鬟,而我爹一时意乱情迷,和我娘有了我,我猜他大概很想要有个儿子,可惜我是个女孩,让他很失望,所以他……很讨厌我。”说到最后,她扁起了嘴,眼角滚落一滴泪。“他总会抱着龙嫣,可是他有时连看都不看我……连我娘被毒哑时,他也要我忍,要我不要计较……” “他知道这件事?” 龙静用力地点点头。 “他既然要你忍,代表他知道是谁下了毒,龙静,你爹是爱你的。”他轻捧起她的脸,抹去她掉落的泪。 她苦笑着,轻轻摇头。 “一个会在意百姓是否都有一盏灯可用的男人、会收留阿清的男人,不够良善吗?一个良善的人唯独对你淡漠,不是因为不要你,而是在保护你。”瞧她发愣着,他不禁勾笑。“他肯定是怕大房会将矛头转向你,所以对你愈发的淡漠,只是为了不让大房对付你。” 第十九章 龙静揽紧眉,怀疑自己听到的。“可是……” “他不敢对二房好,是怕会伤害到二房,所以故意疏远,然而你让他放不下,他担心有一天自己不在,二房会被大房赶出家门,所以才会留下那种遗言。” “他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龙家产业?” “因为你死心眼,因为他知道,他说的事你一定会记得……定会为他做到。” 他俯近身吻去她的泪。“他知道也许你根本不想出阁,但是招个婿,有个孩子在身边,至少你不会寂寞……龙静,你爹是爱你的,他为你想很多,否则又怎会特地要长治留在你身边。” 龙静陷入回想,想着爹的淡漠,但是爹却又是教导她最多,要长治跟在她身边,还挑了个最忠心的巧瓶给她……爹是爱她的? 是真的吗?她的用心爹都看到了? 而她却陷在死胡同里……直没有看到爹对她的用心。 “别哭,从此以后有我在你身边,说到底,真得要感谢你爹,否则咱们根本不会相爱……”瞧她泪如雨下,金如秀不禁打趣道:“不过,要是你爹发现你竟然如此可怕,会迷昏男人再用强……定会吓一大跳,龙静,这一点,绝对是你爹始料未及的。” 他猜想,她爹留下长治,肯定是为了做她的夫婿,然而她却从头到尾都没考虑长治,那就代表她对长治是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的。 龙静忖着,直睇着他,想起那一夜……小脸突地涨红。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的有和他发生肌肤之亲的羞怯。 “嘿,不哭了。”他咧嘴笑着……把将她搂进怀里,让她压在自己身上,两人毫无缝隙地贴合着。 龙静浑身僵硬,想起那一夜,他这有力的臂膀紧搂着自己……她、她因而有了他的孩子……这突来的认知,让她脸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 “龙静,不要哭,不管你爹到底疼不疼你,爱不爱你,但是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有我疼你,有我爱你。”他捧起她的小脸,在她脸上轻啄着。 她呆愣得说不出话……颗心底强烈的悸动,像是一股暖流不断地流窜着,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善良,明白了他一旦动情的执着和宠溺,情感像浪潮般层层堆叠,在心里头刻画出无数个他,最终化为眼前这个咧嘴笑得爽朗的男人。 她是何德何能,竟让她误打误撞的,得到了一个如此爱她的男人…… “怎么又哭了,我又是哪里说错了?”他手忙脚乱地拭去她的泪。 她突地笑眯眼,抓起他的袖角擦泪。“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就是你害的。”话落,她把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温热的体温,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孤单,真的倦了累了都有他伴着,她再也不需要假装坚强,想哭的时候可以窝在他怀里尽情地哭。 金如秀被搞得一头雾水,可她如此恬柔地贴靠在怀里,让他觉得就算是他害的,能得到这种结果,感觉还挺不赖的。 这意味着,她也真的愿意接受他了,对不。 被渴求的感觉教他不由得勾弯唇,问:“龙静,等到有一天我们年纪都大了,希望我们也可以每天晚上都窝在这里……起看星星,聊聊过往。” 以前听爹和娘在这儿聊天时他总觉得无趣,但现在他懂了,原来可以和心爱的人携手一生,自首到老,再一起话从前,那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 “聊二少你怎么欺负人?” “什么欺负……你不是都知道我那么做是有用意的。”他不禁咕哝着。 “可是以往我还不懂你的意思。” “但你现在懂了吧。”他紧握着她的手。“而且你刚刚没有拒绝我,等咱们年纪大了在这儿话从前。” “二少是打算入赘之后还要住在这里?” “住哪都不是问题,重点是你又不是我的丫鬟,叫什么二少。” 她漆黑晶亮的眼珠转呀转的,突道:“小秀。” 金如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很无力地道:“不要学我娘这样叫我。”他真的不小了,不要再加个小字。 “婆婆可以这么叫,我不能?”她撇了撇嘴,佯装气恼要起身。 “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小秀是吧,他自己把小字丢掉就好了。 “小秀。”她娇唤着,喜欢他的让步,喜欢他的宠爱。 “嗯……”他苦笑着。 “小秀小秀小秀……”故意闹他的她突地被搂得死紧,只见他的脸贴得极近,像是恼火又像是开心。“你要干么?” 他不会对她发火的,她就是能这么确定,所以她压根不怕他。 “你知道要让聪噪的嘴怎么安静吗?” “怎么……”未竟的话,全被封口。 他的吻来得突然,灵舌放肆地钻入唇腔之中,粗暴地汲取每一处甜美,吻得又深又浓,几乎要教她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吻? 像是巨浪般,几乎要将她打得灭顶却又感到阵阵的酥麻,从胸口直往下腹而去,然后感觉他的灼热隔着衣料贴着自己,教她不由得羞红脸,想起了那一夜。 他的眼像带有灼烫的火焰,烧出了显而易见的情欲,勾动她不知所措的心。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并成,你干么不咳死算了!”金如秀回头瓤出怒吼。 可怜他饥渴得潦牙都快要长出来,巴不得直接把人吃下肚,只是顾忌着她的身子还不适合行房,只好找点甜头慰藉,努力当个翩翩君子,偏偏有人找碴。 “我、我要回去了。”龙静逮着机会,赶紧起身。 “可是我送茶点过来了……”并成一脸无奈地道。 “不用了。”龙静垂着小脸,拾阶而下。 并成看了她一眼,忖着要提醒主子送客,但才一回头,主子的脸已经贴到眼前,根据他多年的观察,加上他独到的判断,他觉得主子……很想杀他。 “你为什么这么不识相?”他咬牙问。 “是你叫我送茶点的。”并成也有点生气了,送茶点送到快要被杀,这天底下有他这么歹命的贴侍吗? “你不会看状况,等一下再送。” “你很奇怪耶,要是你想要干什么的话,打一开始你就不要叫我送嘛。” “你还顶嘴?” “这也是你逼的啊。”他也很无奈呀!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贴侍!”金如秀气得怒吼,赶紧冲下楼。 并成拿了块红豆酥糕,狠狠咬了一口。“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主子!”他都没嫌弃他了,他还敢嫌弃他?啐。 龙家东厢凉亭。 龙嫣独坐在凉亭里,搁在桌面的茶早就凉透,她垂眼思忖像在等待什么,没一会,便见一抹身影踏着夜色而来。 “情况如何?”她问。 “金家答应让金二少入赘。” 龙嫣蓦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在亭内来回踱步。 “真是荒唐,金家竟然让金二少入赘,这么一来,岂不是真要把龙家的一切都交给龙静。” 她都还找不到人愿意入赘,龙静却不但有了身孕,甚至就连金二少那种难以高攀的公子哥都愿意为她入赘……为什么老天这般善待那女人? 她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丫鬟之女,凭什么得到老天眷顾,又是凭什么藉此得到原本就该属于她的产业?! “而且龙静原本要找的生孩子的对象是金大少,却阴错阳差变成了金二少。”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有了孩子!” “大小姐,还是干脆……” 男人压低的嗓音教她转眼望去,瞧他比了个手势。 “这还需要你说,那贱丫头本来就该死,要不是她身边有个长治,她早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她哼笑着。“给我听着,找到机会就下手,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也得先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孽种绝对不准生下。” “是,我知道了。” “去吧。” “是。” 龙嫣坐在桌边,愤恨想着,绝对不给……与其把一切交出,她宁可毁了,谁也别想得到! 时序进入七月,烈日晒得崆峒城街巷不见影,人潮全都躲进茶肆食堂里头。 而在这种酷暑日子,就连药材行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只因中暑的人变多了口 药材行的伙计忙着依药方抓药,就算听到脚步声,知道有客人上门还是连头也没法抬。 “混帐东西,客人上门连问候一声都没有,是怎样,钱赚太多了不成为” 那带火气的话教伙计抬脸的瞬间,立刻添满一脸笑地道:“二少,您要的药全都给您准备好了。”动作迅速地递出包裹。 “下次再给我瞧见有客人上门你还不睬,老子就让你……” 话未完……旁出现了璞嗤笑声,教金如秀恶狠狠的眯眼瞪去,却见是— “天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大夫,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卫天喜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掩嘴失笑。 “你在笑什么?”他发现他近来人缘根好,很多人一见他就笑,这该算是好事,但他很不习惯。 他比较习惯每个人看到他就吓得双腿发抖的模样,才不会靠过来攀关系,让他疲于应付,他不是大哥,没那好性子,跟每个不认识的家伙装熟聊天。 “听说你最近都住在龙府里。”卫天喜一脸八卦地靠过去。 “那又怎么着。”金如秀想也没想地将她推开。 他已经跟龙静约法三章,绝不跟其他姑娘家靠太近,就算他跟天喜是兄妹之情,他也不希望制造任何疑虑惹龙静不悦。 “那你真的是要入赘龙府啦?”卫天喜大嗓门,声音一出药材行里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准备记下第一手的消息。 “犯法啦?” “所以,你真的是要入赘,你怎么会落魄到入赘吃软饭呀,被伯母赶出来了?”卫天喜不解地问。 “没见识的小姑娘,是为爱入赘你懂不懂。” “应该是你又干了什么事吧。” “由着你想。”拿起药包,他走人了。 他坐上马车,并成立刻策马奔驰。而马车内,阿清开始摸他的包裹。 “阿清,别乱动。”金如秀沉声道。 阿清立刻乖乖地坐好,动也不敢动。 金如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没出世,身边就已经多了个大孩子,更气的是,为了讨好龙静,他还得偶尔将他带在身边,好让龙静可以看看他。 啧,看看他那样子,难不成他是继父会虐待他不成为 等到马车停住,他拎着阿清下马车,才踏进龙家榨油厂……声声“姑爷”就此起彼落,听得他心花怒放……个个家伙他都记清楚了,改天发月铜时,他个人加给奖金。 “阿清,走慢一点。”金如秀心情大好,叮咛着直往前跑的阿清。 阿清却如脱疆野马,直朝炒花房而去。 “这家伙……”日音顺着嘴,他加快脚步追去。 “二少,沉住气。”并成跟在身旁提醒着。 “再沉就没气了!” 那家伙就算心智只剩三岁,可是模样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待会他要是冲进龙静怀里蹭,他保证,晚上会要昆仑陪他睡。 而当他来到炒花房时,呆然瞧见龙静将阿清饱进怀里。 “二少,大气一点。”并成这一次说得很小声,而且已经连退了数步。 “老子要是够大气,就就地埋了他。” 金如秀面无表情地瞪着炒花房内的景象,龙静笑着抚着阿清的头,然后还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往他脖子一戴…… 第二十章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龙静。”他走进里头,硬逼着阿清往旁边靠。 “你怎么又来了,”龙静目光闪躲,最终落在他手上的包裹,猜测八成又是他要玩炒花的材料。“你应该有很多工作要做吧。” 打从他住进龙府之后,晚上光是要抗拒他的拥抱,就已经够让她头痛的了,更糟的是,他连白天也不放过她,老是带着各种材料前来榨油厂,要和她一起研究不同的薰香灯油一,。 “我带阿清来见你。”他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说好几天没看到他了。”说着,忍不住回头瞪并成。都是他害的,要不是他的白目,龙静不会一直闪避他,直到现在都还不肯看他一眼。 “握……谢谢你。”她垂眼看着今天穿的黑底绣花鞋……她没有办法直视他,她试过很多次,就是没有办法,而这严重的症状是从那一夜开始,从他的吻开始……她就像是着了魔,怎么也甩不开他紧拥着自己的那一幕。 那教她不自觉地羞红脸,让她不敢直视他……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觉得快不能呼吸。 “就这样?”他又靠近她一步,硬是把阿清给挤到大灶的方向去。 “好啦,等我把最后一盘桔梗炒完你就可以玩了。”她指了指大灶。 近来他像是玩出心得,不但要炒花,甚至连一般药草和中药都不放过……其实她很想跟他说,真的不是每一种都适合做灯油,因为她早就试过了。 “谁跟你说这些。” “不然咧?” “你给他什么?”他指着蹲在灶口前玩炭火的阿清。 “他?”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惊呼了一声。“阿清,不可以玩火!长治,把阿清带出去。” 长治从角藩里走出,轻而易举地将阿清拎起。 “幼稚。”临走前,长治往金如秀丢出一句。 “他是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待长治离开,金如秀才咬牙问龙静。 可恶,他怎么没发现长治也在里头。 “他一直站在竹篓那边,你没看到?”她皱着眉。 长治并不比他矮,那么高大的一个人他怎会没看到? “我只想见你,当然只看得见你。” 她听着,粉颊微烫。“胡说……”她走到大锅前,假装专心炒着桔梗,不敢看他。 她知道他直率,但这种话可不可以不要天天说,在家也说,在外也说……很羞人耶。 更糟的是—— “你刚刚还没跟我说,你给阿清什么。”他从她的背后环抱住她。 龙静蓦地僵硬如石,屏住气不敢轻举妄动。 就是这样……他近来老是动不动就抱着她,而且抱得好自然,体温透过彼此的衣料,直接熨烫到她的背上,让她的心像是要窜出胸口般,跳得好急好乱。 “嗯?”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教她不自觉地结巴。“那那那只是个香囊,里头装的只是一些千燥的花末而已。” “我也要。”他低喃,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颈项。 他当然闻得出那香囊里头装的是什么,但重点是—他也要! “你……放开我啦!”她细如蚊鸣的声音半点威胁性都没有,反倒更激起他狩猎的渴望。 “换句新的吧。”他张口吻上她白玉般的耳垂。 龙静吓得缩起肩,转身想要从他手臂下钻出去,反倒是被他顺势泡入怀。 “你……放开啦!”她被迫埋在他的胸口,被迫受制于他充满力量的怀抱,属于他的气息浸染着她。 “你千么表现得好像我在调戏你。”他暗啐了声。 拜托,他又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会在街头巷尾调戏良家妇女,他们就要成亲了。 “你就是在调戏我。”她闷声道,不想让他发现她好害羞。最近只要面对他,她就会突然紧张到全身变得僵硬,反观他,别说紧张,根本就是得寸进尺。 “谁在调戏你,是你先强我的。我现在不过是礼尚往来。” 她羞得赶忙抬手捣住他的嘴。“闭嘴啦。” 金如秀笑得坏心,轻啄着她的掌心,吓得她缩手,他便俯身吻上她的唇。 唇瓣贴覆的瞬间,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的唇依然柔嫩,依然甜美,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更多。 龙静不知所措地瞪大眼,感觉他的舌钻入口腔之内舔吮每个角落,吻得又深又激烈,像阵狂风暴雨般,让她的头好晕,几乎站不住—— “傻瓜,呼吸呀。”他粗嘎的嗓音擒着笑。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呼吸,难怪会头晕目眩。“你……太逾矩了。”居然亲她,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真是太羞人了。 “龙静,你强我,我都没说你逾矩,咱们现在都论及婚嫁了,亲一下有很过分吗?”更气人的是,他住在龙府竟被迫和她分房,而且他还是住在西厢离她最远的那间房。 她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他是会把她给吃了不成,就算他真的很想吃她,也会先跟大夫确定过后,再通知她好不好! “……歪理!” “我们都还没成亲就有孩子,你说,谁比较逾矩?” 龙静垂眼不语,俏颜烧烫。 “喂,什么时候提亲啊?”他催婚着。 他不能不催,因为只要他没动作她就跟着耍赖,简直不当一回事。 “我肚子已经开始大了,这样子……”她从没想过成亲,现在突然要她筹备婚礼,她还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况且要缝制喜服也需要一点时间,可就算现在量了尺寸,到时候还不是一样得再改。 不如等孩子生下后再…… “你也真了得,要是我不出面,依你的个性,就算顶个大肚子在外头,你也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反倒是现在要你提亲,你就吞吞吐吐、推三阻四的,你到底要不要对我负责,给我一个名分?” 他夜夜到她家过夜,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要给她压力,要她赶紧筹办婚礼,当然,他要是能够陪着她一道入睡是再好不过。 “外头的伙计不都叫你姑爷了。” “那是应该的。” “那不就好了。” 金如秀额际青筋颤跳着。“龙静……你要我在外头以什么身份自居,怎么跟别人说我多了一个新身份?就说我是龙静的男人?龙静的情人?还是龙静的……小白脸?” “你在胡说什么?我……”她突地一顿,下意识地按着肚子。 “怎么了?”瞧她脸带红晕唇却泛着白,教他不由得探向她的额头。 “肚子不太舒服……”微微地抽痛,似乎有些不对劲。 “先到外头吧,里头这么热。” “可是火……” “叫长治进来看着。”他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到外头,瞧见长治正盯着阿清摘花,他扬声唤道:“长治,里头交给你,我先带你家小姐去找大夫。” “小姐身子不适?” “没有,你放我下来。”龙静轻拍一下金如秀。 金如秀眯眼瞪着她。“你不会是在耍我吧,龙二千金。”刚刚说不舒服……离开炒花房就好了,太明显了,根本是装病转移话题。 “哪有,我刚刚真的不舒服……”直到现在还是微微痛着。 金如秀不怎么相信地放下她。“算了,就算不找大夫,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有孕在身,本来就该多休息。 “可是有订单……” “那是我帮你找的订单。”为了弥补龙家之前的损失,所以他好人做到底,替她拉了不少独门的订单。“早知道会让你这么累我就不帮了,再不然,明天开始我来处理。” “你会?” “我都玩了几天了还不会?”他是这么鳖脚的角色吗。“我今天还带了沉香来。” “沉香弄进灯油太奢侈了,沉香本身就可以点燃,香味可以持续很久。” “那升麻呢?” “人家会以为我们是在开医馆。” “算了,那就照旧吧。”要不要多制作几种新灯油他无所谓,他图的是和她相处的时间。“好了,咱们先回去。” “不成,你要先把阿清送回去。” “啊?” “要不然我们一起回府龙嫣就会看到他。” “……”金如秀闭了闭眼。 在龙静的坚持之下,他金二少得要让并成驾马车送阿清回金府,而他则只能带着她和巧瓶步行回龙府。 所幸,龙家的榨油厂离龙府不会大远,进了城门再转向春衍街就到了。 但就在他们刚离开榨油厂,还没走到官道上,便有人拦路寻衅。 “小姐……”巧瓶吓得紧抓着龙静。 龙静环顾四周,心也跟着凉了一半。 这是怎么回事……个个都蒙着脸,手举着大刀……这是山贼吗?可从没听说过崆峒城外有山贼出没。 “窦大少,特地请来这么多人招待我,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金如秀眉眼不动,唇角斜勾着。 “老子把脸蒙着你还认出是老子!”其中一人火大地拉下覆面巾,恼声咆哮。 “满身铜臭,想认不出还真难哪。”金如秀哼笑一声。“还有,你不是我老子,少在我面前喊老子。” 窦大少恼火地握紧大刀,高喊着,“给我杀!” 就见金如秀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比出了二,“窦大少给多少,我给双倍的价钱,把窦大少给抓起来!” 今天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根本不需要跟他们啰唆,可问题是,此刻他的身后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不见血自然是最好。 窦大少闻言放声大笑,“你以为这些人是你能用钱打动的吗?更何况现在杀了你,你身上带着的钱不就都是我们的,给我上!杀了他,那两个女的就随你们处置!” 一声令下,几个蒙面杀手立刻逼近。 金如秀暗啧了声,抽出腰间摺扇,先击中第一人的眉心,反身闪过直劈而来的大刀,回身一个肘击毫不客气的几乎打歪对方的下巴,出拳直中另一个人的心窝,扫腿挥拳,擒腕夺刀,刀落时不见怜悯,血水顿时喷溅八方,是身后的凄厉尖叫声让他硬生生顿住了动作。 回头,对上龙静写着惊吓的眼。 那眼神是针对他的无数恐惧,教他因杀人而嚣狂的心急速冷却,也在同时,他瞧见龙静突地拔腿奔向自己。 他不明就里,就在她撞开他的瞬间,瞥见一道银光挥下,他想也没想地掷出手中的大刀,准确地敲落对方的大刀,却来不及阻止她被推倒在地。 “啊……”龙静向前扑去,发出低吟声。 金如秀见状,眯起阴鹜利眸,咬牙低咆着,“混蛋,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他形若捷豹,行动如迅雷,单脚点起地上大刀,刀落只余残肢惨呼,不过眨眼工夫,遍地无完尸。 巧瓶已经吓得脚软跌坐在地,连话都说不出口。 金如秀遏抑着体内的嗜血快意,丢下大刀,回头将龙静抱起,却瞥见她的身下竟渗着一片红。 “龙静!” 他心头一紧,立刻抱着她飞步狂奔。 金如秀抱着龙静回到金府,立刻差人找来大夫。 他一身血红,引来金府上下的注意,金家人全都聚在桃花源里。 “这位夫人是因为外力冲击所以险些小产,这段时日务必小心,让她在床上安胎,再服十来帖的安胎药应该就无碍了。”大夫诊断完如是说。 金如秀听完松了口气。 “不过夫人近日内是否有闻到靡香,或是接触到红花之类的物品?”大夫再问。 金如秀不禁皱起眉。“没有。” 第二十一章 扇香的香味极浓,他不可能没闻到,而且他相信龙静也会注意,至于红花,红花的味道较淡,要是和其他东西混杂在一块,倒有可能被掩盖过去,难道说,药材行的伙计拿错了药材给他? 这些天他拿了好几款磨成粉的药材过去,伙计在放置时弄混了也不是不可能。 送走了大夫……屋子陷入沉默。 “小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一会儿于观贞才沉声问。 “我……”望着还昏迷的龙静,他眉头紧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过一递。 于观贞头痛地捧着额头。“你……” “他们不该伤到龙静!”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杀人!” “那些败类留着做什么,况且,他们是以杀人为生,我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那么窦大少呢?” “我没要他的命,我只是砍去他的双脚,等着把他押到大牢里。” 于观贞叹口气,知道儿子说的都有理,可是……“小秀,你可知道为何从小娘就管你特别严?” 金如秀垂眼不语。 “因为你行事容易冲动,就跟你爹年轻的时候一样,我怕你犯下大错,伯你犯下无法弥补的错。”于观贞轻抚着他的脸,以指揩去他脸上残留的血渍。“记住娘今天说的话……定要记住,不管再恼再怒都要三思再行。” “……娘,我知道了,我会记住。” “二少,龙二夫人来了。”并成站在门外通报。 “请她进来。”金如秀吩咐着。 “待会好好跟你岳母解释清楚,我先跟你爹还有你大哥商讨郊外那些事要怎么处理。”于观贞说完,由着金秀外将她扶起。 “是。” 待众人离去,金如秀趁奎更衣梳洗,之后落叶和巧瓶便在并成的引领之下,来到了他的寝房。 巧瓶一见到金如秀,便瑟缩在落叶的身后。 金如秀简单地叙述过事情始末之后,便差巧瓶和并成先去熬药,让落叶留在房里陪伴龙静。 他想,龙静要是醒来,瞧见母亲一定会比较安心。 想一想,他决定走一趟药材行,除了再替龙静准备几帖安胎药,更是为了问清楚,到底是谁将红花给加进他让龙静做灯油的药材里。 来到药材行,这一回伙计学聪明了……听到脚步声,马上露出和气的笑,然一对上金如秀恶鬼般的表情,伙计结实地打了个寒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本少爷这几日要的药材是谁经手的?”他沉声问。 “……是小的。”伙计吓得快要尿裤子,要不是双手按在桌面上,恐怕他早腿软当场跪下。 “你为何在我要的药材里加入红花?”金如秀一把扯起他的衣襟。 “没、没,小的没有!” “确定没有?” “小的发誓,绝对没有,况且红花卖的机会很少,所以每年的进货也不多,大多是花楼要的,那是防止花娘有孕的……”伙计赶忙解释,像是想到什么,“啊,不过几日前有个眼生的男人来买过,约莫五钱的量。” “他长什么样子?”金如秀垂眼付度。 男人,什么样的男人会用到红花? “他长得眉清目秀……” 金如秀凛目瞪着人。 “他他他……”伙计怎么也想不出那人还有什么特征,此时,他瞥见有个人进了店门,赶忙唤着,“庄爷!二少,庄爷识得那个人,那天庄爷还跟他聊了几句。” 金如秀回头,来者是大风茶肆的老板庄爷。 “怎么,我一进门就找我,有什么事?”庄爷长得虎背熊腰,乍看之下根本不像个茶肆老板,若说是个山上樵夫还比较像些。 “庄爷,前些天你来这儿时有个男人买了红花,你还跟他攀谈了儿句,那个男人你可清楚对方来历?”伙计赶忙问着。 庄爷微皱起眉,稍想了下。“你说的是入烽城的池正泰吧。” “池正泰?”金如秀闭上眼思索,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认识他是因为他在入烽城的王家药行工作,他为人还挺滑溜的,很能聊,后来再去入烽城时,他已经离开药行,听他说是两年前就来到崆峒城依亲。” 金如秀愈听愈是一头雾水,认为就算追踪这个人也没什么用。 他根本就不识得对方,对方又怎可能伤害龙静。 “钦,如秀,你怎么在这里?” 金如秀回头,瞧见卫天喜。“没事,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追查不出红花的来源,他只想回府先伴着龙静。 “等等,我正好要找你。” “找我?” “你前些日子不是在问乌喙买卖的事吗?我爹前阵子去了入烽城,在一家药材行打听出,有个人买了将近一斤的乌缘,几乎是把店里的乌喙全都买下。”卫天喜直盯着他。 “我爹刚刚回来,便要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我本来抓完药才要去你府上的。” “他知不知道买货的人是谁?” “我爹说,那个人叫池正泰,毕竟乌喙买卖是要落名的。” 金如秀心头一颤。这事也未免太过巧合,怎会都是同一个人?“庄爷,你能否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子?” “这要怎么说呢,他的长相普通,也没什么特色,身高中等,握,对了……他的眼下这个地方有颗红痣。”庄爷指着眼下极接近下眼脸之处。 金如秀心底一颤,脑袋里浮现一个人——“糟了!” “什么事糟了?”卫天喜不解地问。 “天喜,你跟我走!”金如秀抓着她就往外跑。 完了,他刚刚出门时阿清在哪里……那家伙到底是跑去哪了?! 桃花源,寝房内,落叶坐在床畔,轻抚着龙静苍白的脸,突地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不禁回头望去,瞧见是阿清正在关门。 落叶错愕地起身,上前想要将门打开,却发现门板像是从外头被什么东西绑住,她怎么也拉不动。 不解之余,她瞧见门缝不断有烟雾渗入。 她疑惑地蹲下身,吸了口气,便觉得喉头灼热,心知有异,连忙起身,用力地拍着门,张口喊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接着余光瞥见就连窗户缝隙也不断地渗入烟雾,她左看右看,赶紧拉开衣橱,将里头的衣物都给扯出来,拿去塞住任何缝隙,然而才塞好一窗一门,她便因为已经吸入太多烟雾而无力的跌坐在地。 她抬眼看着躺在床上的龙静,死命地在地上爬行着,她无法唤醒她,只能想办法爬上床,试图摇晃她。 但,龙静只是低吟了几声,没睁开眼,落叶只好拿起被子将她整个包覆,再用身体紧紧地将她护住。 她回头看着满室的烟雾,泪水无助地滑落,张口不断地轻唤:静儿,我的女儿…… 就在她快要昏厥之际,她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默,是谁把门给链上链子的?”巧瓶觉得奇怪。“默,这些小炉子怎么还一直冒着烟?” “巧瓶,退后。”察觉不对劲的并成沉声说。下一刻,他已经瑞开门板,瞧见里头景象,他忙大声喊着,“巧瓶,去找人过来!” “是!”巧瓶将手上的药随便搁着,撩起裙摆狂奔着去讨救兵。 金如秀站在寝房门前,面无表情,没人读得透他此刻的心思。 “二少,别靠太近,就怕那残烟还有毒。”并成沉声警告。 “乌嚎……”他哑声轻喃。“天喜那里诊断得如何?” “卫姑娘说,龙二夫人的身上本来就有残毒,如今是毒上加毒,状况不妙,但已经派人去找卫大夫过来了。” 金如秀黑眸冷鹜得教人打从心底颤抖。 “龙静呢?” “卫姑娘说,幸好龙二夫人护着她,她才没吸入太多毒气,只是人现在还昏迷着。”并成叹了口气。 金如秀轻轻地点点头……会儿突地掀唇哼笑了声。 “二少?” “高招啊,连我都敢讹。”金如秀回过身,吐出的语调邪诡可怕。“并成,你可知道讹我的下场是什么?” 并成不解地看着他,根本搞不懂他这么问的用意,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二少动了杀机。 “他死定了。”金如秀语气森冷。 “二少,夫人说了,万事要三思而后行。”并成难得正经地劝道,甚至打算只要他有任何奇怪动作,他会不计代价地挡下他。 “我想好了。”金如秀黑眸流动的光痕危险而凶残。 “二少不如先去看看龙姑娘。” “天喜在我很放心,况且待会卫伯父就到了,我不是大夫,待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趁现在……清理门户。” 阿清的身上有龙静亲手做的香囊,寻常人也许距离一远就闻不到,但他可不。 金如秀嗅着气味,缓步往外走,下了长廊,信步朝主屋的方向去。 并成不敢离他太远,跟在两步之后,只见他来到兽圈边的凉亭。 他不解何谓清理门户,难道二少怀疑金府里头有内奸? 阿清正蹲在凉亭旁摘花,金如秀缓步走近,勾笑喊着,“阿清。” 阿清抬眼,傻气的笑挂在脸上。 “你在摘花?” “嗯。”他用力地点着头,那模样看起来确实像极了天真的孩童。 “很好。”金如秀笑眯眼,靠近圈子的栅栏,朝里头发出兽吠声。 几只豹子随即飞奔而至,庞大的身躯拉长,前脚趴在栅栏上头,不断地呼应着“昆仑,过来。”他抚着昆仑的头。 昆仑后脚一蹬,优雅地跃出栅栏外。 金如秀抚着它的头,亲了亲它的颊。“今天大伙都在忙,肯定没人给你喂食,所以,去吧!” 他一弹指,昆仑随即扑向阿清。 阿清吓得目瞪口呆,无法反应,人已经被巨大的豹子给扑倒在地,张开的大口往他肩上一咬,教他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二少!”并成急步走来。 金如秀扫开并成,如鬼魅般在阿清身旁走着,笑问:“阿清,疼吗?” 阿清痛眯眼,不解地看向他。 “叫阿清你不回应,那么,也许我应该叫你……”他顿了顿,收去笑容的俊脸在逆光之下异常慑人。“池正泰。” 阿清眼眸一缩,心口一窒。 “昆仑,饿了吧,千万别客气,这个人就当是我赏给你的,带回窝里,和你的家人一起品尝,味道我是不敢保证,但姑且填填肚子吧。”话落,他转身欲走,昆仑咬紧了阿清,状似要将他叼起。 “金二少,饶命啊!”他终于发出求救声。 金如秀略回头,冷厉的表情仿佛看着一具尸体般淡漠。 “我为什么要饶你?” “我……” “你怎么有脸求我?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手时,你就该猜到你会有今天的下场,不是吗?”说来他也真是糊涂了,竟然压根没防备他,将他留在府里,让他自由来去,却没想到竟是留下了祸。 “你已经都知道了……”池正泰颤栗不止,视线飘移,不断找着脱身之法。 “不,我知道的不够完整,但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是怎么搭上龙家大房的,只要你敢伤害龙静,我就会让你承受加倍的痛,我不会那么简单地要你的命,而要你尝到被撕裂被吞噬的痛楚。” 池正泰看着他半晌,咽了咽口水,“你要是杀了我,就没人能在府尹里指证龙家大房所为了,只要你饶我一命,我保证我会在府尹大人面前吐实,绝对会还龙静一个公道。” 第二十二章 入烽城的王家药材行是龙家大房夫人的娘家,三年前她回娘家省亲时,他刚好瞧见她从仓库里拿了一些半夏。药草里头,有许多种都是药毒并存,可以医人亦可杀人,所以他提醒了几句,从两人对话中,他发现了她的意图,于是两人达成协议,她给他钱,他给了她建议……种更具毒性的药材。 两年前,大房夫人更出了高价要他来到崆峒城,伪装成傻子进行毒杀,目的就只为了得到龙家所有的产业。 大房夫人给的价钱实在高得迷人,让他无法不沉沦。 可没想到再完美的计划也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你包未免太看轻本少爷了,本少爷要一个人死,还需要这般大费周章。”他哼笑着。 “你要是杀了我,你也会背负杀人罪!”他惶恐不安地虚张声势。 金如秀笑眯了黑眸。“我不想脏了我的手,所以……你是不小心踏进圈子,被我的豹子吃掉,……切与我无关。” 池正泰恐惧到了极限,不再央求,反正注定都是死,他也要他不快活。 “金如秀,你以为龙静喜欢你,可我告诉你,龙静当初要买的并不是你的种!她要的是你大哥金如玉的种,我亲耳听见的!” 金如秀定定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那又如何?”他早就猜到了,龙静先前的反应就让他察觉有异,但无所谓,只要她要他,他一概既往不究。 “你……她根本不爱你,她要的是你大哥,你不过是阴错阳差……” “尽管要嘴皮子吧,你能说话的机会不多了。”他敛笑的脸森冷无比。 “你……”眉头爆开无法言喻的痛楚,池正泰甚至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由得虚弱地嘶哑喊着,“不……救命……” 金如秀一个弹指,昆仑立刻咬起他跃回兽圈里。 不一会,里头传来池正泰的哀嚎声,最终恢复平静。 并成直睇着他冷酷的面容,这还是他头一次捉摸不到二少的思绪,那神情教人冷进骨子里不由自主地颤抖。 来到桃花源的寝房,卫天喜和卫子礼父女仍在里头。 “伯父,她的状况如何?”金如秀哑声问。 “她嘛没什么大碍,只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就好,不过……”卫子礼沉吟着。“她母亲的状况可就不乐观了。” “伯父妙手回春,岂有救不了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就等吧,我已经施了银针阻止毒烟入心,但到底能不能清醒,我也没把握。”卫子礼苦笑着,看着状似沉睡的龙静。“她的话,三天之内一定会清醒,但她母亲要是半个月内都醒不来的话……你就准备吧。” 金如秀沉默不语。 “难为你了。”卫子礼拍了拍他的盾。“我去跟你爹娘聊儿句。” “多谢伯父,天喜,辛苦你了。” 卫天喜为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而叹口气,拍了拍他,跟着父亲的脚步一起离开。 卫家父女一走,坐在床畔的巧瓶就紧张地抓住龙静的手,生怕金如秀一个动作,她和龙静就会没命。 金如秀冷冷地看着她,再看向满脸憔悴的龙静,不禁想,等她醒来,他到底要怎么跟她说这个恶耗?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龙家大房搞出来的,他绝对要龙家大房付出代价! “你不要再靠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会遇到这些事全都是你害的。”见金如秀靠近,巧瓶起身勇敢地站在床前,粉拳紧握着,仿佛只要他有点动作,她就会豁出性命阻挡,保护小姐。 金如秀抬起冷沉的脸看向她。 他害的? “如果不是你杀了那些人,把小姐带走,我又怎么会回府要二夫人过来,那是你的仇家,跟我家二夫人和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你害的!”巧瓶哽咽怒喊着。 金如秀无言,垂敛长睫,不由得自问—是他害的? 因为他行事不问后果,只逞一时之快,所以这是老天在惩罚他? 可就算要罚也是罚他,与她何干? “我拜托你,不要再靠近我家小姐了好不好?” 他收回目光,静静离开,走上了桃花源的主屋顶楼上。 不久前,他在这里尝到了难书的快乐,因为龙静接受了他。 而此刻,从这里望下去,远处一片黑暗……如他的心黑暗无光。 站在亭台上吹了一夜凉风,他仍找不到可以照亮自己心的亮光,望不见可以引导他方向的灯火。 光亮离他好远,他只看得见黑暗。 眼前的,内心的……无止境的黑暗。 一早,金如秀来到龙府。 龙嫣疑惧之际,听他表明来意更加不解。 “想跟我合作?” 那个听说他在城东郊外遇到一票贼人,打斗之后,那些人几乎是全灭,而龙静因此动了胎气,正在静养中,她娘则赶去照顾她……后来,就打探不到任何事,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如何。 他却在这当头要和她合作,她很难不起疑。 “龙大千金不是说了,如果有好的买卖随时可以找你谈?”他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是一夜未眠。 “这当然是好,不过,龙静现在不是正在静养,她不在,我……” “这是我和龙大千金之间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突地敛笑。 龙嫣微扬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不提也宠,横竖等她身子恢复,我会要她回龙府。” 这下子,龙嫣可有兴趣了。“怎么了,难道说你们之间……” “没有成亲这件事。” 她漂亮的水眸微转了下,猜测八成是之前池正泰对她回报的事,金如秀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呢。”她感叹道。 “不提那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南北货,尤其是稻米和粮草。” “金家本身就是做南北货买卖起家,怎么会突地提起这……” “不知道龙大千金晓不晓得我几个月前并吞了两家南北货行,如今这两家的买卖全都归我所有,这本来就是我吃得下的量,但这两天听说,西方即将有战事,如此一来,军粮用度将会大增,所以我想要提前吃下崆峒南方一半以上的量,可因为前阵子的动作倒让我的资金有些吃紧。” “金家可是崆峒首富,怎可能少了这笔资金。” “说来也不怕你笑,前阵子为了跟龙家拚油货市场,我也花费了不少钱,恰巧我娘提早回崆峒,这事被发现,所以能运用的资金就被限制了一部分……这事你可千万别再往外说,省得灭了我的威风。”说着,他无奈地笑着。 龙嫣轻点点头,忖度他说的话,思前想后确实是没错……切倒也合理,不过—— “龙府现有的资金也并不充裕,不过就是几百两罢了,这样也能跟二少合作?” “这样啊……”他面有难色地轻敲桌面。“确实是少了一点,不过没关系,剩下的我再找我朋友凑一凑,就算没有现银,先跟他们调个权状押在钱庄里调钱也是可以的。” 说着,他立刻起身,似乎没打算再进一步地游说她。 “权状也能抵押?”她急问。 她以往也会跟在父亲身边,尽管没有实际经商经验,但也知道这门生意确实是做得来,如今再听他说,权状可从抵押……要是放过,就太可惜了。 “当然可以,依权状物的价值至少可以拿到七成现款。”他笑说着。“这笔钱我是非赚到不可,非得在我娘面前争回面子,要不她真以为我只会败家而已。” 龙嫣仔细忖度金如秀这个人,尽管他行事作风相当果断又恶霸,但就她所知,他还不曾亏损过,就连他打击龙家油行一事,要不是金夫人提早回崆峒城,龙家油行必定会败在他手下,由他全盘操控整个峻洞的油货市场,走的是险步,但却是必胜的险棋。 “那么我龙家在城西郊外还有一大片的田地、榨油厂和这幢主屋,是否都能够抵押?” “当然可以。”他勾弯唇。鱼儿上钩了。 “不过,就当是我先向你借的,到时候我加两成利息还给你。” “不,金二少太客气了,说什么借不借的,咱们是合伙做生意,不是吗?”龙嫣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金府向来和京城的高官重臣有来往,得到的消息肯定假不了,这稳赚不赔的生意她怎能缺席? “那……好吧。” 接着,他带着龙嫣到钱庄立下抵押借据,她交出三张权状之后,他还特地带着她到他和一些商场友人走动的茶肆,对她嘘寒问暖、万般呵护,教她在受宠若惊之际,也确实听闻到一些人正在讨论着西方战事,确定金如秀所言不假。 金如秀笑睇着她,说着各方见识逗得她笑得花枝乱颤,更让她放下戒心。 入夜,他回到府里,知道龙静已经清醒,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他想见她,可该用什么脸去见她。 最后只敢站在寝房外,听着里头巧瓶一声一句地控诉着他的罪行—— “小姐,都是金二少害的……” 他不敢听她的回答,只能急步走开,逃得远远的。 他欺骗自己,只要知道她是安好的就好,可事实上,他想她,他想亲吻她、拥抱她,想跟她说对不起…… 可是,龙二夫人要是不醒,那句对不起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眼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取回原该属于她的一切。 这日,金如秀刚婉拒了龙嫣共进晚膳的邀约,要离开龙府时,长治已在龙府外头候着他。 金如秀冷冷看他一眼,迳自要上马车时,手腕被扣得死紧。 “放手。” “听说你和大小姐一起合作生意?” “与你何干?”他瞧也不瞧他一眼。 “二小姐呢?她最近过得如何?为何我不能进入金府看她?” “你只要管好你的事就好。” “管好我的事,那好,我刚好可以问你,为何近来金家油行里也在贩卖薰香灯油?”长治无法不以为意,实在是金府近来动作频频,让他不得不防备。 之前得知二小姐遇劫受到惊吓,留在金府静养,二夫人也去照顾,但他前去探视,金府门房却不准他入内,再加上听人说,金如秀和大小姐近来走得极近,甚至合作生意,如今金府的油行还贩卖和龙家同样的商品……这种种迹象透露太多不寻常的讯息。 “那是你家小姐答允的。”金如秀淡道,眼角余光瞥见站在厅柱旁的龙嫣。 “好,那么让我亲自问小姐。” “她还在静养,不方便见客。” “我不过是问小姐几句话,不会叨扰太久。” “改日再说。” 明显的搪塞之词让长治恼怒地扯着他,金如秀也不甘示弱地反手扣紧他的腕。“给我放手,否则我不会客气。” 长治直睇着他,不解地问:“金二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金二少,尽管以往的金如秀霸道又可恶,但不会像眼前这般冰冷无情。 “龙静买子你是共谋,对吧。” 他相信,池正泰既然知道这件事,应该也会告诉龙嫣……戏要演当然要演足全套,让龙嫣信到骨子里不可。 再者,不让长治去探视龙嫣,这戏才能演得逼真……事已至此,他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长治一怔。 第二十三章 “所以,你一定知道她一开始要的是谁,对不。” “但……但不管怎样,小姐怀的是你的孩子,你……” “所以我会善待她,等她生下孩子之后,我跟她之间就毫无瓜葛了。” 长治不由得猛抽口气。“你……你不要小姐了!和大小姐合作你根本是在报复小姐,你要让小姐一无所有。” 金如秀撇唇冷笑了声。“你说呢。”他微使劲,挣脱他的钳制。 “你……”长治呆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上马车离去。 他必须想办法见到小姐! 金府,兽圈。 龙静倚在亭柱上,看着前方的圈子,眼神有些空洞,巧瓶在旁伺候着。 “龙姑娘,吃点东西吧。” 与金如秀相似的嗓音响起,教神色恍惚的她不禁看向身旁,随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饿。” “我听你的丫鬟说,你这几日吃得极少。”金如玉浅嚷着茶,淡声道。 初听龙静的丫鬟提起时他有些疑惑,仔细一问才知道,如秀一直没有去探望龙静。 真不知道如秀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明明夜夜都归营,可就是没去安慰龙静。也不想想她的母亲尚在昏迷之中,身子又欠佳,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刻,可他偏是不见她,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扭到。 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下,他只好请厨房在亭内摆上菜,让她到外头透口气。 “我没什么胃口。” “再没胃口也得多少吃一点,否则谁来替你照顾母亲,而你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龙静垂睫想想,只好拿起筷子随便地吃着。 她知道自己的责任,也知道自己必须担下这一切,可是现在的她很想见如秀,她想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不需要躲着她。 巧瓶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巧瓶当面指责如秀,说一切都是他的错,才会害她又要安胎、让娘中毒。可是,这怎能都怪到他身上。 金如玉瞧她终于动了筷子,才淡声道:“其实如秀的本性不差。” “嗯,我知道。”她点着头。 她说他是纸扎老虎,并非指他虚有其表,而是说,他就像是圈子里的豹子们……旦驯服,就算有着凶猛外表,却还是有颗非常良善的心。 所以,她能够想像他的内疚,会怎么把所有罪都往身上揽。 她想,他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见她的。 “小时候,有一回如秀弄坏了一件我娘很喜欢的马甲,然后他就失踪了。”金如玉端起温茶浅嚷着。 “失踪?” 金如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后来,我爹在通往聚禄城的官道边找到他。” 龙静不解地看着他。 “那马甲是住在聚禄城的千胜侯爷夫人送给我娘的,所以他打算到聚禄城再买一件新的送给找娘,然后就独自一人出远门,那时的他还不到十岁。” 龙静不禁抿嘴低笑。 “他虽然我行我素惯了,但是他要是捅了什么楼子,他都会自个儿承担,他会尽心弥补,而不试着先求对方原谅。” 她听到这里总算恍然大悟,原来金如玉是在试着替他解释。 “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真懂彼此。” “有什么办法,谁教他是我弟弟,就算再笨再蠢我还是得疼他。”他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龙静不禁摇头失笑。 这人哪,明明就是真心对待自个儿兄弟好,却偏不直接说。 不过,她想如秀应该是懂的,毕竟他们是兄弟,更是双生子。 “总算笑了。”金如玉抬眼看她。 “我……对不起,我让大家担心了。”她愧疚地垂下眼。 这些日子,她在金府备受礼遇,就连他们父母也都会抽空来看她,陪她闲聊几句,要她放宽心,可是没见到真正想见的人,她的心就是慌乱不定。 这心头莫名的不安得要由他来安抚才成。 “不,我没担心,担心的是如秀。” “他会担心我吗?”她反问。 “你说呢?”金如玉看向远方,瞥见远处的拱门边有抹影子。“如秀的个性不好,但我还是头一回看他真的动了杀意,虽说他行事总是鲁莽,但他是为了你,你……” “我知道,我都懂,他啊,是真的把我当成他的妻,所以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虽然做法我不认同,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不得不这么做。” 也正是因为懂他,所以当她瞧见有人要伤他时,才会奋不顾身地跑向他,直到那一刻她才察觉,对于他尽管不曾说出口,可是她重视他的程度却已超乎想像。 “那么你想怎么做为”金如玉笑问。 “什么意思?” “要是他来采视你,你要给他什么脸色?” “我为什么要给他脸色?” “你不给他脸色?” “我……”她羞怯地垂下眼。“我想他,我……给他脸色做什么呢。” 金如玉大叹口气。“可惜了,我还打算要弥多愁眉苦脸个几天,吓得他不敢见你才好。”说着,他瞥见拱门边的影子消失了,眉头不禁微皱。 “难道他这几日不见我,是因为我一直苦着脸?” “这个嘛你得问他。”金如玉站起身,“多吃点,我去去就来。” 龙静点点头,瞧他直往前方的拱门而去。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金如玉才转过拱门,就见金如秀背对着自己,像是发愣般地站着。 “没事,我要回房休息了。”这些日子他都住在桃花源最边的小书室。 瞧他连头也没回,金如玉忍不住微皱起眉。“你吃饭了没,你的媳妇正在亭子里用膳,你不陪她?” “不了,我累了。”话落,他像是闪避什么,急着要走。 金如玉沉着脸,接着勾唇笑得戏澹。“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干脆把她让给我?”金如秀蓦地回身,黑眸森寒地瞪着他。 “我说错了?既然你累了,你不要了,我不介意收下她,况且她生下的孩子如果像你,那么肯定也像我,我就把那孩子当亲生的,往后见我就叫爹,见你就叫叔叔,你觉得如何?” 金如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在说什么浑话刹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妻子!” “可是你不是不要了?” “谁跟你说我不要了!” “如果你要,为什么你夜夜回府,却不曾去采视过她为难道你不知道她初醒来,在这陌生的府邸里会有多无助?况且她的娘亲还未清醒,她的身子也难受,可你却把她孤独丢在府里,这就是你疼惜她的做法?”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金如秀撇嘴冷哼。 他当然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可是他还没为她夺回一切、她的娘亲尚未清醒,要他怎么面对她? 而刚刚,他亲眼瞧见他俩有说有笑,她甚至羞怯地垂下眼……那是她极少在他面前显露过的神情,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清楚,我还打算替你疼爱她呢。” “你!” “反正咱们长得一样,选我有什么不好?” 金如秀怒极的挥拳相向,金如玉闪开的瞬间,长腿已经扫向他的下盘,他跃起避开,回身踢瑞,金如玉伸手抓住他的腿,恼火地往他胸口一&,},硬是将他绘瑞飞至圈子边上。 金如秀翻身跃起的瞬间……道软嫩嗓音乍至——“你们在干么?” 他粗喘着气息,黑眸不敢偏移,直瞪着挡在正前方的金如玉,不由分说地一拳朝他脸上挥去。 金如玉反身避开,却还是被打中了唇角,唇角立刻渗出血来。 金如玉垂眼,抹去唇角的血丝,抬眼的瞬间,已经飞步朝金如秀逼近,动作迅捷,招招狠厉,而金如秀身如韧柳,回身闪避之余还扫腿反攻,趁金如玉脚步踉跄时,掌风朝他门面攻去— “住手!”龙静喝道……把抱住金如秀,硬逼着金如秀强将掌风往旁打去,花丛顿时被削断大半,掉落时发出声响。 守在一旁的并成并也两兄弟向前了两步,对看了一眼,摸摸鼻子,留在原地,看向同一方向,严防夫人老爷突然跑来。 巧瓶见到这幕又吓得柞在一旁。 龙静错愕地侧眼看去,不敢想像这一掌要是打在金如玉脸上……“你疯啦?!他是你大哥耶!” “是大哥又怎样?”他怒声咆哮。 想抢他的女人,他就不是他大哥! 龙静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就算发生了再大的事,你都不该对你大哥拳脚相向,况且你刚刚一点都没留情,是要他的命不成为” 金如玉虽不像外传那般光风霏月,虽然老爱说些话挖苦他,但他是真心待他好,甚至还代替他照顾她……他没感谢就算了,居然还跟他大打出手。 “就要他的命!” 龙静想也没想地挥掌打去,啪的一声巴掌声响亮无比,金如秀瞪大的黑眸闪动着失控的愤怒。 金如玉见状,不禁暗啧了声,没想到事情竟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 “你为了他打我……”这一巴掌打在脸上他该不痛不痒,可痛意却在胸口爆开,炸得心底一片血肉模糊。 “你不该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该这么做为”他反抓着她的手质问。“是不是你心疼了?” “你在胡说什么。” “好了,如秀,先放开龙静。”金如玉伸手抓着他。 “你给我走开!”金如秀甩开他的手,黑眸有着警告。 金如玉见状,没辙地退后几步,就怕自己会护两个人更生嫌隙。 “喂,你到底在发什么飙?”龙静也不挣扎,只是直瞪着他。 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她好想他,也想好要怎么安抚他内心的愧疚,但她作梦也没想到,阔别几日再相逢气氛竟是如此乌烟瘴气,剑拔弩张。 “问你啊。” “问我?” “三月那一晚,你要买的到底是谁的种?” 龙静怔住,看向金如玉,金如玉敛笑微摇头。 不是金如玉说的,那会是谁说的? “你要的不是我。”金如秀撇唇自嘲。 “不是,我……” “你敢说,那晚你要的是我?” 龙静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话咽下。 “你要的是我大哥,不是吗?所以当初我揭你底牌的时候,你的反应只有惊慌,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晚的人是我。”很多细节他不是没发觉,他只是假装不知道,可是刚刚……她竟护着大哥,这意味着什么? 打从见过大哥之后,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和以往不同,她不再正眼看他,甚至话也变少,他可以耐住性子不在意,可当他亲眼目睹她和大哥谈笑风生,时而羞涩,时而勾笑……全都是不曾在他面前展露的风情。 他就再也无法忍耐。 他以为他可以等待,有一天她一定会戚受到他的爱也爱上他,可是从一开始,他就仿佛是不存在的,她甚至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就算他再爱,就算他愿意等待,她也不会为他改变。 她不爱他。 “那、那是……” “从一开始你要的人就不是我。”他替她下了结论。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要的都不是他…… “不是,你听我说……开始我确实是想要你大哥的孩子,可是……” “你选择的终究是他,不是吗?” 龙静急得微微动怒。“那是以前,谁要你以前那么恶霸,甚至一再地打压我,我怎么想得到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第二十四章 “所以我在你的眼里就是个恶霸,所以你根本不想要我的孩子。” “你!”她眼自抽动,真的想把他打得清醒一点。他到底是在拗什么,到底要她怎么说,他才听得进去?“你不是恶霸,至少现在在我眼里,你并不是,所以我……” “可是那一天你在害怕我。” 龙静疑惑地皱起眉。“哪一天?” “遇袭的那一天,你吓直了眼。” 他和大哥虽是双生子,但从小就容易分辨,他们拥有同一张脸,却因为不同的性情而显露不同的气质。 怕他的人多的是,可他不在乎,只在乎她怎么看他。 龙静瞪着他。“我吓直了眼那是因为有人要伤你,要不然我干么跑向你、护着你?我会不知道你那般伤人是为了我吗?你要保护我,我知道啊,我又怎么可能怕你。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是因为你内疚连累了我跟我娘,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根本不关你的事。” 金如秀整个人怔住。 “金混蛋,我不知道你是吃错了什么药,就算我之前确实是计划设计你大哥,想要得到他的孩子,但那也不代表我喜欢他,可是现在的我,我是喜欢你的,你呢,你还要不要我?” 金如秀说不出半句话,如她所说,他确实是忘了那时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被推倒……他被妒火蒙蔽了眼,见她护着大哥,教他气得失去理智。 然而,她是信任自己的,她甚至是不怪罪他的。 “你到底想怎样?”她苍白的脸微带红晕。 真是的,也不想想要她说这些话,她会有多害羞。抿了抿唇,她垂睫看着圈子,等着他的回答,意外瞥见圈内的草地上有个眼熟的香囊。 “那是……” 金如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头一震。 “小姐,那不是你做的香囊吗?”巧瓶低喊,怎会掉在里头。 她之所以认得,是因为那香囊是用小姐小时候的旧衫改做的,那布料花样是绝无仅有的。 龙静眯起眼,直盯着那香囊,好半晌才问:“怎么会……” 金如秀抿紧嘴,暗恼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整他。 “就算香囊掉在里头,也不代表阿清有进去过。”他硬着头皮撒谎。 龙静闻言,缓缓抬眼瞅着他。“我没有提到阿清吧。” 金如秀心一突,暗恼自己多嘴反倒欲盖弥彰,让她看出端倪。 “阿清在哪?”她颤声问。 金如秀无法回答,只是垂睫不语。 他的沉默让她的心凉了大半截。 圈子的栅栏约莫七尺高,那是为了预防豹子跳出才特地围得那么高,想要进入圈子得先爬上栅栏,可是阿清怕高也怕豹子,根本不可能特地翻过栅栏,所以说……他是被人丢进去的。 被丢进去的…… “是你把阿清丢进去的?” 闻言,金如玉搂紧浓眉瞪向金如秀。“如秀!” “我没有!” “如果不是你龙静又怎会如此推测?” “他……他是被昆仑咬进去的!” 龙静狠狠地倒抽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没有我们的命令昆仑不会离开圈子。”金如玉头疼了,这代表着,根本就是如秀私放昆仑到圈子外伤人。 “谁教他要下毒?!”金如秀恼火的全盘托出。“他要毒杀龙静,就连落叶夫人都不放过,像他这种人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撒谎,阿清怎么可能这么做!”龙静怒吼……阵头晕目眩,身子踉跄了下,却拒绝他搀扶。 “他都承认了!” “我没听到,还是你有其他证人可以证明?” “并成!”他一喊。 站在不远处的并成疾步前来。他站在不远处,自然是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但要不要插嘴,就等他主子要求。 “他是你的贴侍,他当然会站在你这头说话。” 金如秀无力地闭上眼。“我没有骗你,他不是阿清,他叫池正泰,他是龙家大房安排在龙府的暗桩,之前灯油害死人一事,我说过那里头掺有乌喙,而这一回用的也是乌喙……都是他干的,他本来就该死!” “就算他该死也不该由你作主决定,你怎能任由那些豹子将他活生生地撕裂?”龙静颤着唇,豆大泪水在眸底打转。“你为什么行事这么鲁莽?!” 金如秀紧抿着嘴,看着血色从她的脸上慢慢退去。 “你是谁,你凭什么可从决定他人的生死?况且阿清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你明知道我想要保住他,不希望他沦为他人的工具,是你说要收留他,最后你却……” 说到激动处,她眼前一片花自如星闪烁,随即陷入黑暗之中。 “龙静!”金如秀动作飞快……把将她搂进怀里,打横抱起。 “小姐!”巧瓶惊喊着,却不敢靠金如秀太近。 “你这个混蛋,到底是在搞什么鬼?”金如玉恼声低斤。“你倒会挑时机,是想把她逼死不成,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行事之前都不懂得三思?!” “你走开!” “你这臭小子!” “你!” “两位主子,能不能先把龙姑娘带回房,巧瓶已经急哭了。”并成被弟弟并也推出来当炮灰,硬着头皮介入两人之间,再指着哭成泪人儿的巧瓶。 金家两兄弟对瞪一眼,最终是金如玉退开一步,让金如秀先抱着龙静回房。 将她放在床上,金如秀因这一抱才猛地发现她瘦了不少,连面颊都削瘦了……他想碰触她,却听到斥责声—— “你……你离我家小姐远一点。”巧瓶泪如雨下地道。 金如秀揽紧眉不语。 “我求你了,金二少,让我家小姐回龙府吧……”她双膝跪下央求着。 “你在怕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了她吗?”他恼声低吼着。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面对那种混蛋,他怎能轻易放过。 “可是金二少又到底能帮助小姐什么?小姐有孕在身,不能一直抑郁不安,可如今她甚至吃不下、睡不好……二少到底能帮小姐什么。” 这句话让金如秀久久不能回答。 他能帮她什么? 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他所做的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是吧,龙府产业就是她一直想得到手的,只要他把一切都夺来,她就再也不需要为了龙家产业疲于奔命。 轻抚着龙静的颊,轻叹了一声,他才转身离去。 几日后。 近掌灯时分,马车在金府大门停下,金如秀一下马车,转过大厅,瞧见金府总管傅世安正在吩咐下人打理,便问:“世支,今天卫大夫可有过来?” “有,不过他已经走了。”傅世安年过三十,有双睿智的丹凤眼,更显沉稳。 “他可有提及龙静的状况?” “有,卫大夫要我提醒二少,要多陪着龙姑娘,要不过度抑郁对龙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极不好,再者她近来进食太少,再这样下去,恐怕孩子会保不住。”傅世安照着卫子礼的吩咐说过一遍。 金如秀揽紧浓眉。“那么,他可有提起落叶夫人的状况?” 现在不是他不去见她,而是她根本不见他。 他想好了要怎么跟她解释,可是她却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只要他一进房,她就闭上双眼,假装睡着。 “他说落叶夫人似乎有点反应,手指会微微动,虽然还未清醒,不过情况倒是比先前预估的乐观许多。” “我知道了,世安,要人准备一些膳食到我房里。”金如秀微松口气,回头看向并成。“并成,你把帐册交给我大哥,剩下的东西放到书房里。” “是。” 金如秀快步朝桃花源而去,来到寝房却不见她的踪影。 想了下,他绕到西厢的雅房,站在长廊上,他听见里头幽幽的低唤声,“娘,你快醒醒……” 那凄切的叫唤像把利刃穿过他的脚掌,将他钉在长廊上不能动。 “小姐,夫人一定会醒的,刚刚大夫不是说了,夫人的情况有好转呢,再等上一段时间,她一定会醒的。”巧瓶安抚她。 “如果不醒呢?” “会醒的,夫人现在不过是累了多睡一下,她一定会醒的。” “巧瓶,我想要回家。” “嗯,等夫人醒来,咱们一起回去。” 金如秀呆愣站着,听着里头断断绩续的对话,而对话里没有提到他。 不管是怨怼还是愤怒,什么都没有。 他到底要怎么做,她才愿意原谅他? 挣扎了一会,他总算推开了门板。 巧瓶一见到他,立刻转身将龙静护在身后。 那动作着实令他莞尔,却笑不出来。“龙静……” 坐在床畔的龙静垂眸,对他视若无睹,拉拉巧瓶道:“巧瓶,扶我回去,我累了。” “是。” 巧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虚弱无力的她走起路来摇晃不稳。 在两人将踏出门口时,金如秀忍无可忍地握住她的手。“不过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犯得着这么怨怼我?” 龙静蓦地抬眼。“阿清不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他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可怜人,我爹把他捡回龙府,不是要他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的!” “我说了,他不是你以为的可怜人,况且当初如果不是我在府尹大人面前保下他,他也已经死了。”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 “他千方百计要你的命,如果我不杀他,也许下次死的就是你!” “那更令人悲伤了,是不,他是为我而死……金如秀,我错了,我不该相信你,你确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金如秀厉眸瞪大,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腕。 那力道教她不自觉地低呼出声,他才惊觉自己使力过猛,赶紧放开手改成扶握她的手腕,直睇着上头泛红的指印。 “对不起,我……” “原来金二少也会道歉。”她嗤笑的抽回手。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不是来找你吵架,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杀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可是为了我,是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为我杀人,对不起。”她深深地朝他欠身示意。 金如秀恼火地大声咆哮,“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不要说些反话奚落他。 他想要的是和她决乐的生活,就像以往,偶尔斗斗嘴,笑闹她,但不是像眼前这般,她明明就在身边,他们之间却没有半点交集。 “没有错哪来的原谅?” “龙静,我不够聪明,我会犯错,可是我爱你……” 龙静水眸紧缩了下,开口讥笑,“可是我无福消受。” “你……不喜欢我了?” “喜欢你是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她笑得苦涩。 金如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今天他总算把龙府的所有权状都拿到手了,他还限期要龙家大房搬出,那是他要给她的惊喜,但就算现在告诉她,她会开心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问,所以他转身走开。 龙静睇着他离去的身影……身玄黑的他,迅速地消失在逐渐昏暗的林子里,她的心揪得死紧。 她知道,他没有错,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在乎,至少现在不行。 因为他的手段实在是太可怕太残忍了。 她再狠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去死,更违论是让豹子活生生地撕裂……何况阿清是无辜的,他只是别人的棋子,为什么他要做到那种地步。 第二十五章 “小姐,不要难过了,等夫人清醒我们就离开金府,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巧瓶抹去脸上的泪。 龙静勉强地勾笑,正要再转进房内陪伴母亲时……抹影子逼近。 巧瓶被吓得尖叫出声,随即被捣住嘴。 龙静看清来人讶异地道:“长治?”她直睇着一身黑衣打扮,脸上还覆着布巾的长治。“你怎么装扮成这个样子?” “小姐,你瘦了。”他放开巧瓶,拉下布巾打量着她。 “我还好,倒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是不这么做,根本进不来金府。” “为什么?” “金府里外派了不少人巡逻,我观察了三天,才挑这个时候潜进来。” 龙静听得一愣一愣。“他不让你见我?” “也许。” “发生什么事了?”聪颖如她,岂会嗅闻不出其中的不对劲。 “小姐,龙家产业全都落到金二少手中了。” 龙静瞪大水眸。“嘎?” “自小姐进金府养伤以来,金二少动作频频……下子跟大小姐联手做生意……下子又在金家油行贩卖薰香灯油,甚至强占了所有的原料,让龙家榨油厂完全停摆,还不准我见你。” 她听着心跳得慌,像是有什么硬物堵在胸口,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了小姐当初买种,其实要的是金家大少而不是他,只要小姐生下孩子,从此之后就与他无关。” 巧瓶难以置信地掩着嘴,瞥见龙静身形摇晃了下赶紧撑扶住她。 “小姐……” 龙静谗不出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你说的都是真的?”好半晌,她才颤巍巍地问。 刚刚,他才向她道歉,那道的是哪个歉? “真的,长治不敢欺瞒小姐,他说西方有战事,朝廷需要大批军粮,所以说服大小姐投资,后来以军粮在运送过程中沉船,血本无归为由,大小姐当初拿去抵押的权状就这么落到他手中,他要大小姐母女立刻搬出龙府,现在府里已经乱成一团,下人们也在抢夺府里有价值的东西跑了。” 龙静儿乎快要站不住脚,长治说的话像把刀划破了她的胸口,令她身上的血流尽。 他骗她……金如秀骗她! 难道说,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他的身上有她的手绢,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晚与他发生关系的是自己,所以他将计就计假装爱她,然后将她困在金府,趁机对龙府出手。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想尽办法要打压龙府,突然转性对她好,说穿了,根本是他的计谋,后来刻意接近龙嫣,是为了现在铺路,那么跟她进炒花房也是吧,他只是想知道薰香灯油的做法,而不是有心和她一起研究,而她竟相信了他。 她怎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小姐,有人来了,我得要先走了。” 龙静失焦的眼眸缓缓凝出坚定的光,哑声道:“不,长治,你先躲进来,待会我跟你一起走。” 她必须回府,不管怎样都必须先回府里确定是否所有权状都落在金如秀手中……她可以失去一切,但绝对不能失去家。 那是爹留给她,是爹赋予她的责任,是她必须一辈子守护的家! 用膳时间,金如秀和家人一道用膳,等着下人端菜上桌。 金府今日的饭桌上格外冷清,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在场的金家人有志一同地将目光放在金如秀身上,而他却视若无睹,直到负责送膳食给龙静的丫鬟春菊端菜上桌时,才低声问:“春菊,可有送晚膳给龙姑娘?” “回二少的话,已经给龙姑娘送去了。” “你瞧见她吃了吗?” “有,龙姑娘已经吃了,而且今天胃口似乎不错,吃了半碗粥,每道菜也几乎都吃了几口。”春菊勾笑回答着。 “今天备的是什么菜?”金如秀抬眼望着她。 “卫大夫吩咐过了,不要弄太过油辣的,所以厨房准备的是清蒸白鱼,那是下午才捞上岸,没腥味的,还有干炒扁豆、酥麻鸡和什锦素粥,还备了香糖果子和金丝党梅。” 金如秀点点头。“明天再照这菜单去做。” 他想,也许方巧遇到她爱吃的菜色,所以她特别多吃了点。 “是,二少。”春菊欠了欠身,勾笑退下。 待饭菜都已上桌,却还是没人动筷,所有的目光依旧停在他身上。 金如秀自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只能哑声道:“娘,我知道我错了。”他垂着眼。 “错在哪?”于观贞冷声问。 “我不该动用私刑。” 一支筷子飞了过去,正中他的头。“错!错的是你不该冲动,错的是你不该老是轻易动气,不该没问清楚龙静要的到底是什么,就使计侵占了龙家的产业!”而她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所有的事。 金如秀闷不吭声地接受责骂。 “你好大的胆子,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把人丢给昆仑,还跟你大哥大打出手……我告诉你,龙静如果不原谅你,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娘!”话落,她起身离席。 “观贞,不要生气,你饭都还没吃。”金秀外赶紧跟在她身后。 “老娘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夫妻俩一离席,大厅突地静默下来。 “二哥……你真的很糟。”金如宝叹口气,跟着离席。 席间只剩下金如玉不受影响地开始用膳,连瞧都不瞧金如秀一眼,直到并成突地飞步走进大厅。 “二少,府里东南角有个护院受伤昏迷。” 金如秀微扬眉。“可有派人保护龙静?” “我让并也先过去看了。” 正说着……道人影从外头飞快地冲了进来。“不好了,龙姑娘不见了!” 金如秀蓦地站起,“巧瓶呢?” “她在房里。” “你没问她龙静的下落?” “她说不知道。” 金如秀一顿。“不知道?”忖度一下,他立刻明白,“糟了,是长治!” “二少,跟长治有什么关系?”并成不解。 “如果龙静当真失踪,或有人将龙静掳走,巧瓶早就哭爹喊娘的来要我找人,问她她却只说不知道,那就代表她分明知道龙静去哪,只是在掩护。” “那长治带着龙姑娘是去……” “回龙府!”那还需要问吗? 龙静回到龙府时,已是夜幕低垂,照道理说,此刻的龙府该是灯灿如昼,但她所看见的却是吊诡的幽暗。 大门半掩,里头半点声响都没有。 这是她的家吗? “小姐,我先进去看看。”长治低声道。 龙静正要点头,里头却突地爆开轰的一声,大得让大门的门板重重关上。 一股气流从大门内进射而出,力道劈咱声响起,她心头一窒,不由得抬眼望去,嚣张的火势伴着黑色浓烟烧上了天际。 “不!”龙静推开门板,果真瞧见里头火光灿亮,吞噬了主屋大厅,从旁望去,屋舍几乎全都陷入火海。 仿佛有人事先倒了油,等点上火,瞬间吞噬一切。 “小姐,别靠过去。”长治赶忙拉着她。 “灭、灭火,长治,快!”她尖声喊着。 长治看着冲天烈焰,真要灭火也不知道要从哪灭起,刚刚的轰然巨响已震得主屋大厅摇摇欲坠。 就在这当头,着火的大厅里头闪出一抹身影—— “龙嫣!”龙静甩开长治,跑向前想救人。“龙嫣,快出来,失火了!” 龙嫣瞪着她,原本浅浅低笑逐渐转为仰头狂笑。“对,失火了,而这把火是你放的!” 龙静不解地直睇着她。“先不说这个,你先出来,还有……大娘呢?” 她一动也不动。“龙静,你还在装什么,演给谁看?今天会有这样的结果全都是你造成的。” “我?” “你伙同金如秀侵占我龙家产业,想不到为了得到产业,你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但我告诉你,这龙家大宅我宁可毁了也不给你!”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先出来,快!” “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我们母女俩会葬身火窟全都是你造成的,全都是你……”话未完,屋顶的梁柱抵不住火舌的吞噬,应声倒下,砸落在怨毒叫喊的龙嫣身上,火花四溅。 “小姐!”长治眼明手快地带着她往旁退开,避开火花。 龙静直盯着被压在梁柱底下,发出尖锐哀嚎,最终归于无声的龙嫣。 “龙嫣……姐!”她跪坐在地,悲伤梗在喉口,让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龙家两房再怎么恶斗,只要有人退让,总是能和平相处,为什么她们这两个异母姐妹会走到这一步? 是谁让她们从这一刻起阴阳两隔? “小姐,我们先离开这里。”长治搀起她。 “不,灭火,去,你快去通知军巡铺!”她推着他。“就算救不了龙嫣和大娘,我也必须保住这个家!” 这个家是龙府的兴家之所,虽说翻修整建过,但这基石已有百年,要是烧毁了,要她死后怎么面对龙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 “快去!” 长治犹豫了下,咬了咬牙。“好,小姐,我马上去,可你不要靠近火源,就待在这里。” 得到她的承诺,长治才拔腿飞奔而去。 腔洞城设有数所军巡铺,每所军巡铺都设有一座了望台,方便观察城内是否有地方失火,亦可判断风向,加快扑灭火势的速度。 离龙府最近的军巡铺,就在两条街外,距离不是太远。 龙静跪坐在地,听着风中劈哩咱啦作响的声音,感受灼人的热度威胁钻进口鼻,蓦地想起,娘房里有个娘最珍惜的珠宝盒,里头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一支爹送给娘的玉簪。 她急忙起身,避开火势,直朝西厢而去。 就在她前脚离开之际,金如秀和并成后脚便到。 漫天火焰震慑住金如秀,他没有迟疑的立刻下令,“快,并成快去通知军巡铺!” “二少,你呢?” “我找龙静。” “二少,火势这么大,龙姑娘不可能在里头。”怕他傻傻地冲进火里,并成没有行动……手抓着他,以防万一。 “可是她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金如秀直睇着里头,主屋大厅的屋顶不断地崩落,他瞧见有个人被压在梁柱底下,心一惊,仔细一看却又不像龙静,是龙嫣。 难道说是她放的火? “也许她是去榨油厂了。” 金如秀沉吟着,觉得可能性不大,正要转身离开时,突地嗅闻到一股极淡的药味,教他不由得朝西厢的方向望去。 “二少?”并成谨慎地注意他的举动。 金如秀蓦地甩开他的手,快步朝西厢飞奔而去。 “二少!”并成正要追时,瞥见长治刚好踏进大门,不由得一愣。“你……龙姑娘呢?” “小姐……”长治看向她原本所待之处,眉头紧锁。“她刚刚还在这里。” “完了,那肯定是跑到西厢去了!”并成再肯定不过。 因为他家二少有个无人能敌的神鼻呀! 西厢里,只见无边无际的火海。 站在偏厅,望见侧边通往厢房的木廊早已被大火盘踞,根本无路可走,龙静不禁怔忡起来。 她进不去,大火阻挡她前进,娘最珍惜的玉簪根本拿不出来。 拿出来娘还用得到吗? 第二十六章 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消失不见。 什么都没有了,龙家百年基业竟是毁在她的手中,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认识了他、相信了他…… “龙静!” 金如秀嘶哑的嗓音穿破了轰轰作响的火焚声,刺入她的耳里。 然而,她抬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可能会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就算他知道她在这里,他也不会出现,因为他是个小人,他用尽手段取得她的信任,继而霸占了龙家的产业,这种小人怎会理睬她的生死。 “龙静!” 这回出现的不只是嗓音,还有一股温柔的力道,拉回她涣散的神智,让她的眼里不再只有绝望的火焰,还有他担忧恐惧的眼神。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他拉着她,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试图找出一条路。 龙静怔怔地看着他。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他不是要毁了她吗?还来做什么,就算她死在这里,也与他无关是不? “龙静。”发觉她神情木然,他轻轻摇晃着她。 她像无知觉的破布娃娃由着他摇晃,好半晌才幽幽地道:“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地和金府作对。” “……龙静?” “是我错了,不该想要买到金家的种……” “龙静,你不要吓我。”他颤着手轻抚上她的颊。 龙静泪眼睇着他。“我错了,我不该妄想和你共结连理,你可以原谅我吗?” 金如秀皱紧眉。“你在胡说什么,你有什么错?你要我原谅你什么?” 龙静双膝一弯跌跪在地。“我错了,我不该相信你,不该引狼入室……我可以求你放过龙府吗?” “你不要这样。”他单膝跪下,要扶起她。 龙静却像是发了狂般,不断地朝他磕头。“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龙府……” “龙静!”他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 这一次他不再赶尽杀绝,但他没料想到心高气傲的龙嫣竟会选择玉石俱焚,纵火烧了龙家大宅…… “我错了,是我的错,请你针对我,不要伤害龙府的任何一个人……”她声泪俱下地哀求,“龙嫣再坏,她还是我的姐姐,大娘再恶,她还是我爹的元配,我爹临终前,把她们托付给我,结果……我求你,放过她们……” “龙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做的每件事都错了? “这里是我的家,就算我过得不快乐还是我的家,这里到处都有我的回忆,还有我爹……先皇赐给我爹的匾额……”她一阵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拿匾额!” “我去拿、我去拿,你跟我说放在哪里。” “不,我要是跟你说,你一定会毁了匾额!”她神色惊惧地推开他,仿佛他是骇人的野兽。 “龙静,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伤害你……”瞧她不断地往后退,退到了火舌边,眼见火舌就要缠土她,他不敢躁进,停步不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她哑声问。 遇见他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事,她是真的想跟他共度一生,想要让他宠让他疼爱,可为什么他们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毁了她的一切,她却还被他困着! “我只是想要帮你得到龙家的产业,我得到手的所有都是要交给你的,我没有想把她们逼上绝路,只是想帮你取得你该得的,让她们得到该有的惩罚而已,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可是我宁可你伤害的是我,我宁可死的是我……”她又往后再退上一步,火花爬上她的衣袖,爬上她的发。 “龙静!”他一个箭步向前……把将她拉进怀里,不断地用衣袖扑着火,压根不管火也烧上他的衣摆。 龙静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她明白了…… 他还是那个宠她疼她的金如秀,他待她从不是假意,只是他行事向来如此……他处心积虑,只是想为她夺得龙家产业,他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没有骗她…… “小秀,对不起。” “龙静?”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不需要在城东郊外杀人。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杀了阿清,更不需要设局陷害龙嫣,是我害你背负了恶名……”她轻抚他的脸颊。 说到底,起因皆是她,他认定阿清是龙嫣派来的杀手,所以为了报复龙嫣,替她出一口气,才会使了恶计,却没想到龙嫣选择玉石俱焚…… “不是,是我错了,是我没有三思后行,是我没有周详考虑,龙静,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明明说过我相信你……”突来的剧变,长治的告知,在她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面对被火吞噬的家和违背对爹的承诺她失去了理智,伤害了他。“你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她伸出手紧紧地搂着他。 “龙静……”她反常的举动,让他惶惶不安。 “我一直觉得我不该来到这世上……如果没有我,娘不会受大房欺凌,如果没有我,龙嫣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龙静,那些都不关你的事!” 她泪如雨下,语调幽幽仿佛万念俱灰心已死。“如果没有我,你不会做出这些事……我的存在……宜伤害着我周遭的人,是我让身旁的人不快乐……” “不是,是我,是我故意的,不关你的事!”他这才发现,原来她悲伤到了极点时不会怪罪任何人,反倒是把罪往身上揽。 可他宁可她怪罪他,而不是扛下所有的罪。 龙静睇着他,突然勾笑,那笑容就像是他初次见到般恬柔,教他心动,但她的眼神却茫然得让他恐惧。 “初见时,你说我笑了,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是什么?” “我看见池子里有对鸳鸯,还有两只小鸳鸯,其中一只小鸳鸯落后的卡在莲叶间,我替它着急时,那对鸳鸯回过头来救它。”她笑着,泪水不断地滑落。“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得爱,不会有人爱我,可是……” “我爱你,你知道我很爱你。”他紧抓着她的手,很怕她就在这片浓烟之间消失不见。 “嗯,我知道,谢谢你,让我懂得爱,谢谢你……爱我。”话落,她用力地推开他,也不知道是从哪生出的力气,金如秀竟教她一把推出火海之外。“谢谢你,小秀,可是这是我的罪,就该由我自己赎。” “龙静!”金如秀瞧见梁柱倒下,想也没想地再次冲上前……把将她搂进怀里。“要死,……起死!” 龙静凝视着他,浓烟阻止了她的呼吸,教她眼前黑暗降临。“傻瓜……” 感觉她失去意识软倒在他的怀里,他赶紧将她抱起,冲出火场。 “二少!” 一见他奔出,守在西厢花园里的长治和并成立刻向前。 “长治,先皇御赐的匾额你可知道放在哪?”他将龙静交到长治手中。 长治一愣,“在后院,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进不去了!”他放声喊着,因为金如秀已经返身奔进火场。“不要进去,军巡铺已经到了!” “二少!”并成吼着,跟着冲进火场。 长治看着两人的身影正犯愁,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接近,回头望去,竟是另一个金如秀……他愣了下,认出来者是金如玉。 “龙姑娘要不要紧?” “我家小姐没事,倒是……金二少和他的贴侍又冲进里头了。” 金如玉看向那已烧得面目全井的偏厅长廊,心底一沉。“人都在外头了,他进去做什么?”这个笨蛋! “……他去帮我家小姐拿小姐想要的东西。” 金如玉闭了闭眼,没多犹豫,身影也消失在火海中。 长治错愕地看着这一幕,不禁自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铁了心要毁了龙家,不是狠了心不要小姐了吗?为什么金家两兄弟却一前一后地奔进火里…… 这时,豆大的雨水滴落,他抬眼望天,雨势由凄迷转为怒腾,傍沱而下。 “小姐……”他紧搂着龙静,哑声喃着。 这雨,来得太迟、太迟了。 大雨倾盆而下,帮助扑灭了龙府的大火,但龙府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雨,直下到天亮,金家兄弟协助完军巡铺处理火灾,从主屋大厅里找出两具焦黑的尸体,猜测该是龙家母女。 整顿好从火场里抢救出的物品,狼狈的两兄弟才终于在天亮时回到了金府。 金家父母没有太多责难,催促着淋了一夜雨的两兄弟先去泡澡。 但,金如秀却只追问龙静是否已经清醒。 “她很好,有你卫伯父在,她不会有事,反倒是你,像鬼一样,给我去泡澡,然后等天喜给你上药!”于观贞瞪着浑身焦黑,甚至多处烧伤的金如秀吼道,接着下令,“玉儿,把他给我拖走!” 金如玉没辙,只好乖乖地把人拎走。 “大哥,谢谢你。”金如秀他闷声道。 “谁叫我是大哥。” “大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金如玉昨晚听他提起不少,此刻也只能轻叹。“我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错综复杂,明明做的不是错事,却因为不同的观点而变得罪大恶极。 两兄弟一道进浴池泡澡,之后金如玉回无忧阁休息,而金如秀则假藉要找卫天喜上药而来到桃花源寝房。 “二少,你回来了。”刚巧踏出房门外的长治微愕地看着他。 “龙静如何?” “……小姐醒了,却又不像清醒。” “她吃早膳了没?” 长治摇摇头。“小姐连药都不肯喝……闻到药味就想吐。” “我去看她。” “可是卫大夫说,小姐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长治不得已地挡在他的面前。“我正要去问卫大夫能不能开其他药方。” “可是她也不能不吃东西。” 见他脸上有伤,却只在乎小姐,长治叹口气。“那就请二少尽可能地不要让小姐激动,卫大夫正在替二夫人诊治,我先过去那边探探,待会请卫大夫过来替你上药。”长治走后,金如秀轻推开寝门板,就见巧瓶如临大敌地挡在床前。 在巧瓶眼里,长治跟叛徒没两样,从小姐醒来就一直说着金二少的好话,现在甚至还放他进房。 “龙静。”金如秀哑声轻唤,缓步走近床边。 巧瓶原本想要阻止他接近,瞥见他脸上烧伤的伤口,还有那烧焦的发丝……这不就跟长治说的一样吗? 龙静置若同闻,仿佛没了魂魄。 “龙静……”他坐在床畔,轻抚着她的发。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该救我……” 金如秀下颖抽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如果她恨他,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他身上,他还觉得好受,可是她却把罪往身上揽,存心不给自己活路走,那他又要怎么留下她? 让她恨? 怎么恨? 他垂睫想了一会,淡声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她怔了下,抬眼。 “想死,也要等你把孩子生下再死。” 龙静怔怔地看着他……时之间无法理解他的话似的。 “所以现在给我吃东西。”他神色冷惊,示意巧瓶把粥端来。 龙静却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 第二十七章 “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我也不后悔,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要,所以就算你只剩一口气,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小秀?” 金如秀起身,将素粥往床边的花架一搁……把将巧瓶扯过来,吓得巧瓶尖叫一声。 “你做什么?”龙静挣扎着起身。 “反正都杀了那么多个人,再一个我也不痛不痒。”他脸上笑意森冷。“不过,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去做,我就放开她。” “你要我做什么?” “吃早膳。” 龙静瞪着他不动,却见他的手扣上巧瓶颈子,巧瓶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连声音都发不出,急得她捧起素粥,拿起汤匙拚命地舀粥往嘴里塞。 “我吃,我会全部都吃光,你放开巧瓶。” “等你吃完再说。” 龙静拚命地塞,然而身体却不断地排斥着,粥一入口就想吐,她不断地压抑再死命地吞下,总算将一碗素粥吃个见底。 “不准吐出来。”他冷声警告。 龙静眯眼瞪着他,强忍着一波波的恶心感,无力地躺回床上。 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金如秀松开巧瓶,转身离去。 他不敢再靠近她,就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她心情激动,对她的身体非但没有帮助,反倒是另一种伤害。 可是如果可以,他想要抱抱她,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娘老喜欢抱抱他们,是因为她很爱他们……但他却不懂得该怎么好好地爱一个人。 他只能用这种伤害彼此的方式去爱……至少先逼她养好身子,等她生下孩子之后,也许就不会再死意坚决。 与其让她了无生气,他倒宁可她恨着自己。 巧瓶一得到自由,赶紧飞奔到龙静身旁,拍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巧瓶……你没事吧?”龙静紧抓着她的手,张眼瞅着她。 “小姐,我没事,”巧瓶顿了顿,疑惑地道:“二少根本没有掐痛我,他只是作作样子而已。” “可是你的脸色都……”她还以为他真伤害她了。 “他往我后背一按,有股热气直往头上冲,我就觉得脸热了起来。”她真的是好不解,刚刚的金二少看起来杀气腾腾,可是他手上的力道却是很轻很轻。 龙静不禁苦笑。 原来只是为了逼她吃饭……那个笨蛋,真的是笨蛋……“为了我,你还要做到什么地步?” 为了要她用膳,不惜扮恶人,为何要这么傻?她值得他对她这么好吗? 明明伤害他的人是她,为什么他却毫不怪罪,反而是一径地对她好? “小姐?”巧瓶轻握着她的手。 一阵脚步声传来,长治兴高采烈地开门大喊,“小姐,二夫人醒了!” 龙静错愕的讶问:“真的?” “真的,二夫人担心小姐,直说要看小姐呢。” “巧瓶,扶我过去。”龙静拉着巧瓶奋力起身。 “是。”巧瓶赶忙搀着她一步步走向隔了一条长廊的雅房。 一开门,就瞧见落叶虚弱地笑开,哑声道:“静儿。” 龙静一愣,大滴的泪水滑落。“娘……娘,你能说话了。”她管不了会不会跌倒,脚步踉跄……步急过一步地走到床边。 “是卫大夫的医术好。”落叶感谢地看着卫子礼。 卫子礼客气道:“是二夫人撑得过来,如今清醒了,只要再调养个几日,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多谢大夫。”龙静感激道。 “刚醒来,不要聊太久,至于吃的我会吩咐金府的厨房处理。”临走前,卫子礼勾笑叮嘱。 龙静紧紧地环抱住落叶。“娘……”太好了,至少还有娘在身边。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么”落叶轻抚着她的背。“是不是阿清又对你下毒了?” 龙静一愣,抬眼望着她。“娘,你怎么会这么说?” “那天,我亲眼看到阿清关上门,在外头点上毒气……我好担心好害怕会伤到你和小孩……以前我有好几次跟你说要防备阿清,可是你都不懂我的意思。”那时她好遗憾自己不识字,无法写出真相。 “娘,难道你早知道阿清是大房安排的暗桩?” “就连你爹的死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龙静错愕地说不出话。“……你是说,大娘和龙嫣是害死爹的凶手?” “是啊,就连阿清也是装疯卖傻罢了,可是我有口不能书,我一直想跟你说的……” 龙静垂敛长睫,好半晌说不出话。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错怪了如秀。 龙嫣和大娘有心除去自己,她心知肚明,可她总认为龙嫣再怎么狠毒,两人毕竟是异母姐妹,龙嫣不会做绝,但她连爹都能狠心除去……那么龙嫣的死,她又何必悲伤。龙嫣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更可恶的是,阿清竟然将她蒙在鼓里,是装疯卖傻的……而她却为了他们伤害了如秀。 “对了,金二少呢?”落叶问。 龙静回神。“娘,你怎会提到他?” “我要谢谢他。”瞧她一脸不解,她笑道:“在我昏迷时,我一直听到他在我的耳边说着,要我振作、要我撑下去……我想,也许正是如此,我才能撑过来吧。” 龙静听着,露出苦涩的笑。 那个人……她只能说他是笨蛋。 龙静找不到金如秀……如前一段时日里,她总是等不到他归来那般。 她问了金如玉,他说:“那个笨蛋在做一件事,等你原谅他。” 龙静不禁叹口气。 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她要怎么原谅他。 再者,要怎么说原谅,在这些事之中,到底是谁犯了错? 是她吧。 日子一天天的经过,崆峒城进入八月末,正是夏秋交替时节,然而桃花源里仍是林木茂密,百花盛开,夜里微风捎来些许凉意。 然而,今夜她不待在桃花源里,而是独自坐在兽圈旁的亭子里。 金如玉说,如果要堵金如秀,就得待在这里,因为这里是通往桃花源的必经之路,所以,她在这里等待。 心血来潮的她靠近圈子栅栏,试着接近豹子们。 她发现,当豹子们在草地上打滚时,感觉就像是慵懒的大猫,没有半点威胁性,突然它们像是发现什么,快速朝她靠拢而来—— “昆仑!” 就在她被豹子们吓得一退脚下打滑时,后头有堵坚硬的肉墙撑住她,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不悦地低喝着,“搞什么,连她是谁都搞不清楚吗?你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昆仑领头……群豹子低鸣了两声,摆了摆尾巴……同回林子里。 “你怎会独自待在这里,长治和巧瓶呢?”金如秀哑声问,轻轻地将她自怀里拉开。 “他们在陪我娘。”龙静垂眼细声道:“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做什么?”金如秀不敢看她,就怕听到任何不想听到的事。 她可以行动自如,那就代表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她如大哥说的,身子已经好转得差不多。这一切该感谢卫伯父,医好了落叶夫人,让她不再有寻死的念头,而他不希望自己的出现又影响她。 “你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打理龙家的油行,让你康复后回去就可以接手,还有,龙府我已经请人依原样重建了。” “你怎么知道龙府原来的样子?” “我问过长治。” “为什么不问我?长治会比我清楚吗?” “我……”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她抬头,双手抚上他的脸。 他的脸还有烧伤的痕迹,就连长发也削短不少……气色不好,满眼红丝,教她不由得皱紧眉头,猜想他根本没有好好休息。 金如秀错愕地看着她,随即又别开脸,有些心慌地笑着。“多日在外奔波,有点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话落,就见他快步离去,龙静不禁眯起眼,蹲下身,故意发出一声惊呼。 果真如她猜想,他迅速回头跑来,伸手要扶她。“怎么了?” “肚子……”她佯装疼痛的皱起脸。 “并成!”他忙喊着。 并成缓缓从拱门后晃出来,却没打算走上前。 “我没事了,只是肚子里的孩子踢了我一下……时有些不舒服。”她拉过他的手,往肚子一按。“你有没有感觉到他在动?” 金如秀惊诧地感觉到她肚子里头还有另一个心跳,想再确定一点,却又不敢用太重的力道,就怕伤到孩子。 “再几个月你就可以抱他了。”她笑道。 他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这一刻,他才遭遇身为人父的各种情绪冲击。 他是喜悦的开心的,甚至是担忧的恐惧的……担忧和恐惧是来自于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心结,而她是不是会在生下孩子之后就带着孩子离开,再也不见他。 “你可以饱我回去吗?” “当然可以。”他伸手将她抱起,动作是意料之中的轻柔,就连走起路来也刻意放慢脚步,就怕有些许的颠簸会让她不适。 “你身上好像很热。”偎在他的怀里,她总觉得他身上像是在发着热。 “外头很热。” “是吗?” 她担忧的口吻让金如秀唇角勾起自然的弧度,不再是应付或勉强的笑。他不禁想,也许是她的母亲清醒,所以让她跟着心情好转,如此一来,他要是加把劲,是不是可以让她原谅自己。 “小秀,我想去桃花源的顶楼亭台。” “现在?” “嗯。” 上到亭台,他轻柔地将她搁上躺椅,她顺手抓着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金如秀坐在她的身旁,着着她稍稍圆润了些的脸,眼底有了笑意。 “小秀。” “嗯?” “你还在生我的气?” 金如秀怔住。“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如果没生我的气,为什么你一直不肯见我。” “我怕你因为我又情绪激动。” “你觉得我现在情绪很激动吗?” “我……”那天她哭求原谅的样子令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而后,又把错往身上揽,仿佛哀伤不欲生……他好怕自己要是出现在她面前,会勾动她的痛苦,不管是恨他还是恨自己,都会让她伤到身子。 可是现在的她感觉很平静……是心里不恨了吗? 那么,他可以跟她说,他试着在弥补了吗? “小秀,对不起,我一直都错怪了你。” 金如秀皱眉看着她,就怕她道歉之后又有死意,忙开口,“不是,那是我的错,是我……” “先听我说,我娘醒来后告诉我一些事,让我知道阿清确实是装疯卖傻,他甚至和大娘、龙嫣联手杀害我爹。” “是吗?” “所以你没有错,可是我希望你往后行事之前还是得要三思,有些事可以交给府尹去做,没必要自个儿动手。” 金如秀听得一愣一愣,想了下,才沉声道:“龙静。”他试着握住她的手。 “嗯?”她没有抗拒,反握着他的。 这个动作仿佛给了他无比的勇气,教他伸手指向远方——“你看。” 她看向远处,到处可见灯火,仿佛是天上的星子倾落下来,缀满了人间,教她不禁微愣着。 “龙静,你说过,龙家油行图的是让每个人都有油可用,可以让每一户都点上一盏属于自己的灯。” 龙静听着……股酸意冲向鼻间。 “我……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我并不是真的恣意妄为,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所以我让城里每户人家都点得起一盏灯,只要金家在,崆峒城的百姓绝对都能往夜里点上一盏灯。” 终章 龙静直睇着那灿亮灯火,边笑泪水也跟着滑落。 他呀,真是把她的话给放在心上的。 “龙静,别哭……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行事不想后果,害得龙府被烧毁,可是在金府里,我永远会为你点上一盏属于你的灯,在这万家灯火中,永远都会有一盏属于你的灯。” 龙静想开口,可是她哽咽的说不出话。 看她没有回应,金如秀的心凉了大半,自嘲笑道:“也许你不想要这一盏灯,没关系,我跟你保证,最晚最晚龙府一定会在年底修整好,到时候……” “你要赶我走?”她含泪瞪着他问。 金如秀错愕地看着她。“不……我怎么可能……” “笨蛋。”她低骂一句。 金如秀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搞不懂她的意思。 “金笨蛋,我比较习惯你嚣张跋息的样子,你突然变得客气,我会觉得你是金如玉。”她又哭又笑地道。 “你的意思是说……” “不要赶我走啦。”她笑骂着。 金如秀动容地揽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我不会赶你走,永远都不会。” “对不起,我说了很多伤你的话。”她亲吻他被火灼伤的面颊。“对不起……” 金如秀不由得勾笑。“龙二千金,我比较习惯你拨辣脱鞋打我的狠劲,你突然道歉,我会怀疑你哪儿有问题。” “你是欠打是不是!”她抬手往他额头巴下去。 “再多打一下,让我确定我不是在作梦。”因为他头很昏,脚下很飘,他真的怀疑自己在作梦,明天醒来,她还是一样不理他。 “笨蛋……”她笑骂着,小手按在他额上,脸色突地揪变。“你……你在发高烧,你生病了?” “我生病了吗?” “你连自己有没有生病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生过病……”也许是心情放松了还是怎地,他觉得他好累想要睡了。 “你……并成!”瞧他头一偏,身子一歪,她忙扶住他,拔声大喊。 “来了!”一直跟随在后的并成抹了抹泪水,顶着一双兔子眼,表情却很酷地出场。“二少这几天一直没好好她休息,只急着要弥补。” “真是笨蛋!” “对呀,真是笨蛋。” “老子还没昏……你说谁笨蛋?”金如秀靠在龙静肩上,张开眼凶狠的问。 并成临危不乱地看向龙静。“龙姑娘,你怎么能说未来的相公是笨蛋,就算明知道他是笨蛋,也不要说出来,咱们心知肚明就好。” “老子掐死你!”金如秀伸手掐住他。 并成微眯起眼。“嗯,真的生病了,没啥力道。”说完还颇嫌弃地碎了声。 金如秀气得咬牙切齿,却是真的没辙,暗想,等他病好了,他一定会好好地奖赏这家伙…… “快点送他下楼吧。”龙静啼笑皆非地催促着。 “是。” 下了楼,找来大夫,诊治过后才知道他根本是受了严重风寒,居然还能撑上多日不倒,也算他有本事。 龙静不解衣带地照顾着他,却并非都出于自愿,是因为他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仿佛极怕失去她。 龙静无奈,只好陪着他,直到他痊愈。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得用到油,不管是炒菜的食用油,还是点灯用的燃油,各式油膏全都派上用场。 然而,金家油行门前却是门可罗雀。 照惯例,金如秀坐在油行帐房内,看着帐本闷不吭声,而站在他面前的掌柜,脸色苍白外加冷汗冒不停,不时地抚着胃。 “胡麻十斤、苏麻二十斤……我说掌柜的,咱们干脆关门大吉算了,你意下如何?” 金如秀冷冷抬眼,帐本照惯例地飞射出去,砸在掌柜发痛的胃部。 “说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少,那那那是因为龙家油行……”掌柜气若游丝,像是随时都会厥过去。 “怎样?”他一脸凶狠地问。 掌柜真的好难为呀。 龙家前几日重建完成,龙二夫人回到了龙府,解除了下人长治的奴籍,并收为养子,由他正式接管龙家的事业,成了龙家的当家。话再说回来,虽然二少尚未迎娶龙静姑娘, 但龙静姑娘已经快要生了,两人预计生产后成亲,这代表两家是亲家。 如今龙家削价竞争,他到底要怎么跟二少说? “想当哑巴吗?我知道喝哪一种毒药可以变哑巴,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二少,那是因为龙家削价竞争,而且他们的薰香灯油多了好几款,再加上价格压得极低,大伙又知道金龙两家要结成亲家,所以都转向龙家立了长契……” 金如秀听着,暗骂长治太卑鄙,居然夹持龙静要胁他,真以为他不敢跟他拚价吗? “掌柜的,给我听着。” 这句话一出口,掌柜额上又滑落了一滴冷汗。不要又来了…… “从今天开始到年十五,所有的油全部半……”啪的一声,有异物巴上他的后脑勺,打断他未竟的话。 他没有回头,但是听见并成在偷笑,余光瞥见掌柜唇角歪了下又赶紧捣嘴灭迹,为此觉得他二少的威风打了大折扣。 于是,他优雅起身,掸了掸根本没皱的袍子,再缓缓回头,果真瞧见他那已经快要生产的准娘子。 “你为什么又脱鞋打我?”男人在外总是要留点面子的,在他伙计面前扁他,他还要不要做人? “因为我刚刚听到你又满脑子诡计想要削价竞争。”龙静眯眼瞪他口 “你要不要先问问长治是怎么削价的?” “过年过节本来就该给个折扣。” “对呀,所以我……” “你那是恶性降价,况且我刚刚看到你还拿帐本丢掌柜。” “你不是说比较习惯看我嚣张跋息的样子?!”他终于忍耐不住,暴跳如雷地大吼,“结果你却因为这样而脱鞋巴我!” 知不知道巴这一下,他二少的威风全都被巴光光了! “你不是也说比较喜欢我拨辣脱鞋巴你的样子?”龙静反问他。 金如秀抹了抹脸,没辙地点了点头,缓步走向她,附在她耳边低语,“喜欢是喜欢,但你总要给我留一点面子。” “那你要我怎么做为”她学他凑至耳边小声地说。 “让我威风一下。” “好吧。” 金如秀很满意地点点头,退后两步口“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金如秀今天说一不二,谁来求情都没用,我说要全部半……”啪的一声,小巧绣花鞋正中红心。 那明显的鞋印,让并成忍不住笑到瓤泪。 “龙……静!”他爆青筋地怒吼。 他娘的,后脑勺也巴,额头也巴,知不知道会留鞋印啊! 龙静哈哈笑着,正要溜,却忘记长廊早已被雪水打湿,教她脚下一滑,惊呼出声,“啊!” 金如秀飞扑上前,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接个正着,觉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正准备为她的调皮开骂时,却见她小脸皱紧。 “怎么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裙下感觉整片湿意。 金如秀拔声大吼,“并成,找大夫!” “是找稳婆。”并成没好气地道。 “谁都好,快!” 一阵手忙脚乱,在将龙静送回金府没多久,白胖儿子便已落地,金家父母正式升级为奶奶和爷爷。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元宵当日,正巧是金府金孙弥月,也是金二少正式迎娶龙二千金的好日子,金家到处张灯结彩,还请来戏班,打算热闹庆祝个把月,相较之下城南同一天办满月酒的人家,倒显得冷清不少。 但,这都非重点。 重点摆在元宵当日的洞、房、花、烛、夜。 正当金府前庭后院欢声雷动地庆贺时,金如秀已经溜进喜房,揭开了龙静的红盖头。 龙静粉妆轻点,含羞带怯地垂敛长睫,那娇羞模样教他心族动摇。 “喝交杯酒。”他动作飞快取来两只酒杯,与她勾肘对饮之后,立刻动手褪去身上的衣物。 “你……”她羞得别开眼,不敢相信他竟然一副急色鬼的模样。 金如秀褪去衣物,露出他肌理匀称的好体魄,自动自发地躺上床,嘴里不断地哼着不成调的歌,手上正忙着—— “……你在干么?”龙静怔愣看着他拿着麻绳绑自己的手。 “重温旧梦啊。”他说得理直气壮。 龙静看着他半晌,弯身取来鞋子,朝他额面一巴,“疯子!”童温什么旧梦啊! “你当初就是这么对我的啊!”他不禁喊冤。 知不知道他等这一天多久了,他多期待她可以如法炮制,再来一次。 “那是……”龙静又羞又气地拿鞋要再打他。 然而这一次他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抓下鞋子,轻手摘下凤冠,将她给拉上了床,压制在身下。 “既然你不愿意成全我,那这一次就只好照我的法子了。”其实一生被压一次也就够了,他也不是那么强求的人。 “可不可以不要?” “什么不要?” 她娇羞地闭上眼。“我讨厌痛……”第一次的痛楚她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实在不愿意再尝一次。 金如秀恍然大悟,露出大大的邪气笑容,哑声道:“放心,上次是你压我,你才不懂个中乐趣,但是这一回是我压你,我会让你尝到欲仙欲死的销魂滋味。” 龙静压根不信,但随着他的举动,她羞吟不止,难以置信这闺房之事原来差别如此之大,这销魂滋味让她几乎灭顶。 事后,她无力地偎在他怀里喘息着,却见他伸出了手。 她不解地看着他。 “先说好,依我的身价至少是百两起跳,十两我不接受。” 龙静意会之后,眯眼瞪他,小手巴过去,却被他接个正着。 “我说错了吗?买我大哥的种是十两,可买我的是一百两起跳。”关于这一点,他其实是很在意的。 “金混蛋,我一两也不给!”她气呼呼地道。 居然在这当头给她翻旧帐,真的是很混蛋! “好,不给的话,那就……换我要债啦。”他翻过身,继续第二回合。 “你这混蛋……” 他拉下鲛绢帐,不让她羞涩俏颜给月娘偷瞧见。 只见月光倾落窗权,将搁在花架上的十两黄金元宝映照得闪闪发亮。 那是他们的定情物,以后他会拿着它,将他们之间的情事告诉他们的孩子,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娘心机有多重,才花了十两,就买到了一生的幸福和他的此情不渝。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惊世小娘子之一《悍妻当夫》; 02、惊世小娘子之二《闺女买子》; 03、惊世小娘子之三《霸爷卖妻》; 04、惊世小娘子之四《花魁卖子》。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