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贵公子》 楔子 「真不愧是江湖传言的‘祥云公子’啊……」 「不仅武艺高强,还行侠仗义、心慈人善、救苦扶弱……」 「而且风采绝俗、人品不凡、气质出尘,简直就像是天仙般的人儿哪……」 热闹的小城镇里,一大群人围聚在大街上七嘴八舌的赞叹着,同时数十双钦佩的眼光不约而同的齐往同个方向望去,满心崇敬的目送那一白一绿、一男一女的两道身影不疾不徐的踩着悠然的步伐缓缓离去。 哎呀!他们青萝镇虽算不上大,但是位处交通要道,往来的商旅不少,外界消息灵通,加上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时常以「话说祥云公子」来当故事段子的开头,活灵活现的描述着那祥云公子如何的行侠仗义、如何的济弱扶倾,相貌、人品又是如何的「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是以虽未见过人,但「祥云公子」这四个大字早已如雷贯耳,深植民心。 这日,张家貌美的小寡妇带着相依为命的儿子出来摆摊做生意,赚点微薄的银两过活,谁知却被觊觎其美貌许久的地痞流氓给遇上,不仅乘机调戏欺压,甚至还直接动手要将人家贞烈小寡妇强抢回去,惹得人家孤儿寡母当街反抗、哀哭不止,让旁人闻之不由得心酸。 无奈对方是镇上有名的恶霸,围观的众人虽怜悯又愤愤不已,但却也没人敢强出头打抱不平,毕竟上回有个冲动的年轻人出面怒责恶霸的行径,下场就是被打得一条命去了半条,听说休养至今还起不了床。 也因为如此,虽眼见恶霸欺凌孤儿寡母,大伙儿却只能噤若寒蝉,就怕稍微出个不平之声,就沦落到与那个年轻人同样的下场。 而就在那小寡妇凄厉哀号的被恶霸拖着一路走,张家七岁的幼儿跌跌撞撞的哭追着娘亲之际,一名白衫飘飘的俊美男子像天仙般从天而降,修长白晰的大掌轻飘飘的往恶霸肩上一拍! 就听那恶霸瞬间发出杀猪般的鬼哭神号,整个人倒在地上不住的滚动惨叫,一张横脸眼泪、鼻涕全糊在一起,哪还有先前的蛮横凶恶。 此一异变让围观的众人全看傻了眼,大伙儿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惊得不敢作声。 倒是那小寡妇自恶霸手下得了松脱,连滚带爬的奔向跌跌撞撞追来的儿子,孤儿寡母俩抱在一起痛哭了好一阵子后,这才满怀感激的向那宛如天仙般的恩人道谢。 「在下司徒云岚。」 在小寡妇锲而不舍的连番追问恩人的大名下,白衫公子这才噙着浅笑,如沐春风般的道出自己的名讳。 然而「司徒云岚」这四个字一出,被惊呆了的众人瞬间像被什么给打到般猛然回神,发出一阵震天价响的惊呼与喧哗,毕竟「传说中」的祥云公子不再是虚幻的远在天边,而是真真实实的近在眼前,加上人品、风采确实出尘不凡,所作所为亦和说书先生口中所形容的武艺高强、行侠仗义、铲奸锄恶、济弱扶倾如出一辙,这怎么不令人兴奋激动? 就在围观众人的喧闹声中,那小寡妇牵着小脸犹带着泪痕的儿子,一再的千恩万谢,倒是那祥云公子连连摇手表示不用在意,甚至让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一名绿衫姑娘送给那对孤儿寡母一些银两,然后才风采翩翩的悠然离开。 然而就在大伙儿一边目送两人身影远去,一边心情激昂的热络讨论着方才的英雄事迹之际,一名眼力甚尖的壮汉语带迟疑的忍不住开口──「呃……祥云公子身上的绣花是不是太多了点?」这品味是不是……太娘了些? 就听此话一出,原本嗡嗡的讨论声忽地一片静默,众人纷纷扭头瞪向壮汉,其中以女人──不论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目光最是犀利,惊得他脖子一缩,惊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果然,一名大娘立刻以杀鸡般的嗓音尖叫着指正他的错误──「你个大老粗懂什么?说书先生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人家祥云公子之所以被冠上‘祥云公子’的名号,除了名字里有个云字外,就是因为他总穿着绣着祥云图案的衣服。」 「就是!」一颗芳心早被勾了去的少女立刻出声附和,同时不忘丢给壮汉一个嫌弃的大白眼。「别说祥云公子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白绸制成,就是那些祥云图案也都是以同色丝线所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懂刺绣的行家就会明白那绣工有多难、价值有多高,真可说是既内敛又华美,穿在祥云公子那样如谪仙般的人身上正是恰如其分。」哼!人家祥云公子那般人中龙凤的丰采,哪是他那个大老粗能懂的? 只是问了一句,就立刻被女人家们一顿抢白开涮,壮汉如今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谁教他胆敢质疑「祥云公子」的品味呢? 正当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得热火朝天之际,满怀感激的张家小寡妇紧紧握着恩人所赠送的钱袋,泪流满面地对着儿子交代──「康儿,祥云公子对我们母子的大恩大德,你可要牢牢记住,回去我们就帮他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烧香磕头,祈求恩公他福寿双全、长命百岁……」 猛点着满是泪痕的稚嫩小脸,张家幼儿紧握着小小的拳头,边哭边立誓般的叫道:「呜呜呜……我以后也要成为像‘祥云公子’那样的大侠……」 第一章 蓝天白云,清风徐徐,绿草如茵的山坳处,一小片树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衬着清澈小溪潺潺流过的悦耳声和此起彼落的虫鸣鸟叫,让人在这酷暑的天气中也备觉清凉。 小溪畔,清凉的树荫下,一名白衣飘飘、风姿隽爽,人如清莲、湛然若神的俊美男子停下优雅的步伐,不解的看向突然驻足不动的侍婢──「阿黛,怎么不走了?」薄唇噙笑,语调既慵懒又带着几分勾人之意。 只见那叫阿黛的姑娘眉如远翠,眼含秋水,瑶鼻樱唇,一身如雪般的凝脂肌肤在墨绿衣衫的映衬下更显晶莹剔透,当真是个俏生生的绝色佳人。 只是这个绝色佳人没有一般二八年华少女的天真活泼与巧笑倩兮,反倒面沉如水,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淡雅如兰般的清冷气息。 「正午了,该用饭了。」阿黛面无表情的答道。 「阿黛说得是!」风采绝俗、气质出尘,江湖人称「祥云公子」的俊美男子──司徒云岚抬头看了看天色,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杭州城里望湖楼的‘杏奶小金猪’乃天下一绝,多年前尝过一次后,至今念念不忘,走遍大江南北,吃尽各地名厨手艺,唯独望湖楼做得最是地道。」 以他的轻功,就算带上不会武艺的阿黛,大概半个时辰便可以进城了,届时就可坐在酒楼里享用美酒佳肴,真乃人生一大乐事是也! 似乎看透他的心思,阿黛神色不改,语气毫无高低起伏的打破他的如意算盘。「公子,我们没钱了。」 当然,如果进酒楼享用美酒佳肴不用付银两,那么她绝不反对公子的提议。 「没钱?」司徒云岚俊美好看的脸庞一愣,飘然出尘的气息难得沾染了些世俗味,满心不解的反问:「怎么会没钱?」 顿了顿,搓着下巴沉思回忆。「我记得这些天我没买什么啊……」 「公子是没买什么……」淡定应和,得到自家公子一脸欺瞒世人的迷人微笑后,阿黛面无表情的冷冷拆台。「但是几日前,你把我们仅存的三十余两银子全送给了受恶霸欺负的孤儿寡母了,还记得吗?」 此话一出,司徒云岚的迷人笑脸微微一僵,但转瞬间又恢复原先的飘然出尘样,好似方才自家侍婢的拆台完全不曾存在。 「阿黛,谈钱太俗气了!既已正午,不如我进林里打只野味填肚子吧!」话落,也不管自家侍婢的回答,直接以着看似迅捷优雅,实则心虚凌乱的步伐飞快闪身窜进小树林内,眨眼便不见踪影。 公子这是不敢面对现实,心虚逃离吧! 望着已经不见人影的小树林,阿黛默默的叹了一口长气,沉静如水的冷淡面容下有着深深的悲凉…… 唉……谁能想到闻名江湖,宛若谪仙般飘然出尘的祥云公子,其真面目却是个吃米不知米价,花起钱来像流水的败家穷光蛋。 想起自家公子暗藏于华美金玉下的「败絮」,她不禁满腹的辛酸泪…… 世人只知祥云公子如何的丰采翩翩、如何的俊美不凡、如何的才高八斗、如何的武艺高强,但是却从来不知他性喜吃好、穿好、用好,一时兴起还会乱花大钱买下譬如穷书生的字画、街角大婶的香包、路边老婆婆的玉兰花,甚至还曾用一块上好玉佩和一名幼童换了一只蛐蛐儿…… 等等族繁不及备载的纨?败家行径,导致他们时常入不敷出,就算身上有了些银两,也会不出几天便因种种令人无言的原因而花个精光。 唯一值得「称许」的是,每当他们穷得响叮当,没银两上饭馆、客栈时,公子也很能「适应环境」,打野味裹腹、露宿荒郊野外也依然怡然自得,甚至还美其名为「举头望明月,低头吃烧烤的野趣生活」。 想到这里,阿黛在心里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可嫣红唇瓣却不自觉的微微弯起,转身在附近捡拾干枯的树枝,好能在等会儿来烧烤野味。 不一会儿,她已捡好了一堆枯枝,并且利落的升起火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司徒云岚也从树林里走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只已经处理好的野鸡。 迎上前去接过已经被拔光毛的大野鸡,阿黛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烤架,边烤着野味边淡声开口,「公子,前方那棵树上长了不少野果,麻烦去摘些来吧!」 先前她在捡拾树枝时,便已注意到那些结实累累的酸甜野果了,拿来捣碎当酱料涂在烤鸡上最是恰当不过,只是那些果子都长在高处,没武艺的她摘采不到,只能麻烦公子了。 闻言,司徒云岚二话不说,瞬间化作一道白色雷电射出,眨眼间几个纵落便去而复返,同时捧回满怀的酸甜果子,其速之快,好似他从未曾离开过原地。 如此惊人的轻功,若是换作他人见了,肯定大大惊啧赞叹一番,奈何阿黛也不知是看多了早见怪不怪还是怎地,只见她淡然若定的接过野果,随即将之捣碎,把酸甜汁液均匀的涂抹在火堆上的野鸡,不疾不徐的慢慢翻烤着。 至于司徒云岚则噙着一贯的优雅浅笑,毫不在意一身洁净如雪的白衫是否会弄脏,神态潇洒的就往她身边席地而坐,慵懒的微偏着头,以手支着下巴,朗朗俊目不偏不移的落在那渐渐呈现金黄色泽的野鸡上。 呵……说实在的,他家阿黛的手艺可丝毫不输那些闻名的大厨,就算露宿荒郊野外,也能用最简便的方法把平凡无奇的烤鸡烤得别具一番风味,让人吃得吮指回味不已呢! 好一会儿过后,就见那烤鸡外皮已变得金黄酥脆,随着肥滋滋的油脂不断冒出外,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清香却不带油腻的酸甜果香,令人闻之不由得食指大动,更感饥肠辘辘。 「公子,口水!」忽地,阿黛冷冷提醒。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擦了擦嘴角边几乎快流出的透明液 体,司徒云岚毫不在乎的在自家侍婢面前做出如此毁灭完好形象的举动,甚至悠悠哉哉的道出古人的至理名言来替自己辩白。 看着他那自然而然的擦口水动作,再想到外人口中那飘然出尘,宛若谪仙般的「祥云公子」,阿黛不由得默默扭头…… 这,才是祥云公子的真面目啊! 并不清楚自家侍婢的心思,司徒云岚的目光再次落在香喷喷的烤鸡上,自动伸手撕下一只热腾腾的肥嫩鸡腿送到她面前。「喏,吃吧!」 神色淡定的接过烤得金黄诱人的鸡腿,阿黛秀气的慢慢吃了起来;至于某位谪仙般的公子则迅速的撕下另一块,神情愉悦的享受着带着酸甜果香味的烤鸡。 「阿黛,你的手艺又进步了。」感受着口里绝妙的滋味,司徒云岚真心赞美。 如果身上时常穷得响叮当,得靠捕捉猎物自行料理来裹腹,长期下来,相信不管是谁的厨艺都会与时俱增,日益精进的。 阿黛不无讽刺的在心中默默暗忖着,可嘴上却依然淡然若定的应声道:「多谢公子夸奖。」 「并非夸奖,是实话呢!」逗趣的眨着眼睛,司徒云岚忍不住感叹。「唉……若以后身边少了你,可叫我怎么办哟!」 想想,他家阿黛可真是外出旅行、露宿荒野的必备良药,若少了她,肯定会让他生「病痛」的。 闻言,阿黛嘴角隐隐一抽……打从她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随在公子身边,除了每年正月十五前后三天,他会消失个无影无踪,独留她在客栈等候外,两人始终未曾分离过,所以他那无谓的感叹实在一点意义也没有啊! 心中默默暗忖着,她继续面无表情的低头进食,丝毫没有应声的打算。 司徒云岚倒也不以为意,眼看她吃完了手中的鸡肉,便又撕了一块递过去,却见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太少了!」难得的,他皱起了眉。 「饱了。」阿黛轻声回应,向来沉静如水的娇颜隐隐含笑,心中流淌着淡淡的暖意,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 然而司徒云岚却不赞同她的话,收回那一大块鸡肉后,马上又撕下一只烤得金黄香酥,令人垂涎欲滴的鸡翅送了过去。「这肉较少,当零嘴吃吃也好。」 不忍拂其好意,阿黛无奈只得接过,细细的啃起鸡翅来。 见状,司徒云岚总算满意了,随即以迅速但却优雅的姿态将余下的烤鸡给解决掉,毫不客气的全吞进肚子里去了。 好一会儿后,待主仆俩心满意足的填饱了五脏庙,正准备离开之际,忽地,树林里猛然窜出十来道人影,大马金刀的团团围住两人,每张横脸上都无形的写着「凶神恶煞」这四个大字。 「不要动,这是抢劫!」带头的恶煞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气吞山河的冲着两人吼出了目的。 抢劫? 某对主仆俩表情微妙的相觑一眼,心思各异。 唉……这群劫匪眼光也恁地不好,竟然挑中了两个穷光蛋来当肥羊行抢。 阿黛抚额默默叹气,不发一语的退至一旁静待自家公子出面,毕竟自己没有武艺,碰上了这种动刀动枪的事,实在毫无用处。 倒是司徒云岚神色丝毫未变,言笑晏晏的甚是有礼。「这位兄台,行走江湖难免偶有不便,正所谓一文钱逼死一名英雄好汉,若各位兄弟真有急用,在下亦不吝给予方便。」出门在外,总有手头不便的时候,他很能体谅的。 从没抢过这般配合的肥羊,众劫匪们先是一愣,随即凶神恶煞的横脸露出喜色,尤其那带头的老大更是咧嘴哈哈大笑起来──「算你这小子识相,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志得意满的摸着手中亮晃晃的大刀,劫匪老大善心大发的给予承诺。「只要你们乖乖的交出身上所有钱财,本大爷就饶你们一命。」 闻言,司徒云岚也不以为意,只是迳自笑笑的扬声唤人,「阿黛!」 面无表情的,阿黛冷冷的给忘了自己早已经是一文不名的自家主子泼了一大桶冷水。「公子,你忘了我们连‘杏奶小金猪’都吃不起了吗?」说吃不起是比较好听,事实是连一文钱也没有了。 此话一出,司徒云岚这才猛然想起几日前赠金孤儿寡母之事,当下诚心诚意,一脸歉疚的看向劫匪。「抱歉,在下忘了自己亦已是身无分文了。」 操!这是故意在耍他们吗?再说,两人一身上好的衣料与配饰,非富贵人家是穿不起的,谁会相信他们身无分文? 深深觉得被戏弄的劫匪们顿时变脸大怒,纷纷挥舞着大刀叫嚣着要他们好看,倒是那带头老大怒极反笑,一双猥琐贼眼往退居一旁的阿黛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 「小子,既然你不肯乖乖把钱财交出来,那杀了你再拿也不迟,至于那女的……」劫匪老大淫邪恶笑,色心大起。「老子生眼以来还没见过这般美的娘们,尤其那身细皮嫩肉的肌肤,摸起来可不知有多舒爽……」 啧啧淫笑不已,想象着自己在那吹弹可破的凝脂细肤上下其手,将美人儿压在身下操得吟哦婉转、欲死欲仙,劫匪老大只觉胯下已经隐隐硬了起来,语气也益发的急不可耐。「嘿嘿嘿……待老子毙了你,凭那娘们的美色,就算被老子玩腻了再卖到妓院去,肯定也可以卖到不少钱。」 如此下流又粗鄙的话,却没有让阿黛有丝毫的变色,甚至司徒云岚也只是微微挑高了眉,笑得如四月的春风那般和煦动人。 第一章 只能说那群劫匪夜路走多了终会碰到鬼,注定要踢到大铁板,忽略了两人异于常人的反应。 在老大一声喝令下,众劫匪们抡着大刀凶神恶煞的围上去开打了。 霎时,就见刀光闪闪、白影飘飘,在数十道森然刀光中,白衣人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穿梭其中,甚至借力使力,踩着玄妙的步法,拖引着劫匪甲砍上劫匪乙,劫匪丙撞上劫匪丁……等等可说是「窝里反」的妙事。 于是惨叫声、哀号声此起彼落的响起,腥红血迹点点飞溅,并在司徒云岚不知施了什么手法的这个拍一下、那个戳一下之下,已经有不少劫匪栽倒在地,昏迷不醒了。 眼看自己人倒下的越来越多,清醒的越来越少,那带头老大越打越是心惊,明白这回是踢到铁板了,正当想不出办法之际,忽地眼角余光瞥见了某道婀娜身影,立即计上心头,大喝着要其中一名距离最近的手下去抓人,打算以此威胁。 谁知一旁观战的阿黛眼见一名劫匪直冲自己而来,不但脸上未有惊惧之色,清冷沉静的美眸反倒露出几丝怜悯,好似在说…… 傻瓜,你怎么就挑上我呢? 果不其然,那劫匪尚未靠近她三尺之内,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便急射而来,凶猛的劲力打在背心,震得那劫匪胸口一闷,喉头一甜,当场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后,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再也起不来。 眼见如此情景,劫匪老大更是大骇,而司徒云岚却是冲着他露出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随即就见他移动的身形更加鬼魅难辨,似在这人身后出现,又宛如在那人面前现身,然后眨眼间,那帮劫匪全倒了个精光,仅剩下那带头老大满脸惊疑的站着。 「你……你别过来……」握着大刀的手不受控制的抖着,劫匪老大惊惧的连退了好几步,哪还有方才的凶恶相。 司徒云岚微笑不语,不疾不徐的朝他跨出一步。 「铿啷」一声,劫匪老大吓得握不住刀子,惨叫一声,掉头就想逃。 然而司徒云岚却仿佛早料到其行动,足下一把不知是哪名倒霉的劫匪掉落的大刀就这么一挑、一射,在劫匪老大还来不及转身逃离,凌厉的刀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射而去,角度微妙的「恰巧」划过劫匪老大的胯下。 「哇──」 惊天地、泣鬼神,天地仿佛要与之同悲的凄厉惨叫自劫匪老大口中响起,难以形容的疼痛与往后可能成为「废人」的冲击让他不由得眼前一黑,顿时厥了过去。 这就昏了?想当年他初出江湖时,遇上的第一个劫匪可是打了一炷香才拿下,没想到眼前这个连挺个半炷香都不行,恁是没用! 司徒云岚摇头感叹,为现今劫匪的素质「每况愈下」而唏嘘不已。 眼看一帮劫匪皆已被解决,阿黛这才缓步来到他身边,沉静的眼眸中有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公子打石子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呵……每回只要有人企图挟持她来威胁公子,公子的石子便会紧随而来,让那以为柿子可挑软的吃的人率先躺下,是以她虽然没有武艺防身,但面对袭击时却从来未曾害怕,甚至有时还挺同情那些「错估形势」的倒霉鬼的。 难得被向来面无表情的自家侍婢称赞,司徒云岚不禁有些得意,但随即瞧见了什么般,他蓦地懊恼的轻啧了一声。 亏他先前还特别小心防范着,没想到还是被溅上了。 阿黛顺着他视线低头瞧去,就见雪白的衣衫上突兀的出现一点腥红,当下嘴角微微一抽,什么也没多说,面无表情的自随身行李中翻出另一件白衫送上,好似这样的事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好阿黛!」司徒云岚高兴的赞了一声,接过衣服后便往某树后换衣去了。 不久,那件被溅了一小点血迹的白衣自树后被抛了出来,同时传来某人令人发指的奢侈浪费声──「脏了,丢了吧!」 没有应声,阿黛只是默默的捡起那该「丢了」的白衫,动作迅速的将之塞回随身行李中,心中只想着希望那一点血迹不要太「顽固」,否则衣服上又要多一朵祥云绣花图了。 唉……不是她爱阳奉阴违,而是公子身上穿戴着皆是上好的衣料,每件都得花很多银两裁制,可若依他那只要衣服沾上一点血迹便要丢弃的习惯,依他们时不时就会陷入身无分文的窘境,恐怕要不了多久,公子就会没衣服穿了。 是以,只要面临此种情况,她往往会偷偷将衣服藏起,背着公子将衣服洗干净,若是不幸洗不掉,她便会在污渍的地方以同色丝线绣上一朵朵的祥云藉以掩盖再拿给公子穿,好在公子也从没质疑过他的衣服为何总会莫名其妙又多了几朵祥云。 久而久之,公子衣衫上的祥云越积越多,多到后来成了特色,甚至因此被江湖人士封称为「祥云公子」。 若让人知晓「祥云公子」这样的雅号,背后事实竟是如此的令人无语,大概会吐血吧! 只是她「勤俭持家」也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时常为「身外之物」烦恼的阿黛悲凉的默默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倒地一片的劫匪们,她马上又振起精神,动作很是熟练的开始一一搜刮劫匪们身上的钱财,直到来到劫匪老大的身前,看着胯下处蔓延开来的血迹…… 公子是很记仇的,尤其是对那些胆敢污辱她的人。 悄悄勾起了嘴角,她毫不客气的开始打劫劫匪老大…… 「趁危劫财是不道德的!」蓦地,一道带笑的悠哉嗓音扬起,司徒云岚不知何时已换好衣服来到她身后。 闻言,阿黛也不心虚,只是淡定的回了五个字。「杏奶小金猪……」 像是被打中了死穴般,司徒云岚轻咳一声,默默扭头望天,仿佛天边有无穷美景值得欣赏,至于近在眼前的事嘛……嗯,有发生什么事吗?他全都没瞧见啊没瞧见! 于是阿黛继续进行「不道德」之事,从劫匪老大身上搜出几张银票和二十来两的现银,算了算银票上的数目,竟然有四百两之多,登时不禁感叹干劫匪这行的利润之丰。 也许,等哪天又穷得响叮当时,她该怂恿公子偶尔干一票? 「公子,我们走吧!」拍了拍充实满盈的荷包,很是满意此回的收获。 将放在远方天际的视线收了回来,司徒云岚难掩振奋,第一句话便是──「吃杏奶小金猪去!」 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那满地的鸡骨头,阿黛很想问…… 公子,你不是才吃完一只鸡吗?到底你都吃到哪里去了?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杭州城,西湖畔,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旁,望湖楼二楼靠窗雅座上,某对主仆一脸惬意的欣赏着骤雨过后的西湖美景。 品尝看思思念念的「杏奶小金猪」,暇饮着美酒佳酿,往窗外望去,入目净是绝妙的湖光山色,司徒云岚觉得人生再美妙不过了。 对座,阿黛喝着香气恰人的碧螺春,慢慢吃着桌上的几碟瓜果蜜饯,脸上波澜不兴,可心中却感动得泪流满面。 拜那帮劫匪的「贡献」,她和公子在流浪荒野多日后,如今终于有一顿好吃、好喝,今晚还能入住客栈有得好睡了。 就在主仆俩心思各异的同时感叹之际,大街上忽地传来一阵喧闹声,引得两人同时好奇的转头往窗外下方看去,就见一名唇红齿白、星目剑眉的十五、六岁少年正和一名满脸横肉的地痞流氓对峙着——「你撞倒了老婆婆的摊子就该赔钱……」 「赔钱?臭小子,你想死是吧?不想被老子揍就快滚。」 「你撞了人,弄翻了老婆婆的菜摊,还敢这么嚣张?」 「老子就嚣张,你又能怎样?」 听着楼下街上不断飘来的吵吵嚷嚷声,某对主仆默契十足的同托着下巴,饶有兴味的观赏着,果然不一会儿,那地痞流氓与仗义少年终于放弃「口舌之争」,抡起拳头动起手来了。 只见那地痞流氓虽然高大粗勇,占尽身形之优势,但那少年却也不是好吃的软柿子,虽然连第三流的江湖人也比不上,但出手却也进退有据,自有一套拳路,加上拥有与清瘦身板一点也不符的天生神力,每个拳头打出皆虎虎生风,半盏茶的时间下来,竟也把那地痞流氓给打得抱头氧窜,丢下赔偿的钱袋后,便灰溜溜的逃了。 观赏至此,某对主仆对楼下少年如何傻笑的接受老婆婆的感激没了兴趣,当下不约而同双双收回目光,各自吃杏奶小金猪的吃杏奶小金猪、啃瓜果的啃瓜果。 好一阵子后,他们感觉陆陆续续又有人上楼来,却也懒得去多加注意,直到一道自以为隐约,实际却火热至极的视线不断挑战着某公子的神经…… 「阿黛,我认识那位小兄弟吗?」隐忍了老半天,司徒云岚最终宣告失败的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问看自家侍婢。 唉……那种火辣辣的眼光,对任何一个感觉、反射神经都非常人的江湖高手而言,简直就是如芒在背,想当作不知道都没办法,若忍耐力稍差一点的,早就一飞筷射过去了。 喝下口中的碧螺春,阿黛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答道:「不认识。」 哎呀!原来真的不认识,本来还以为是以前与人家有过一面之缘却忘了,正想看要不要愧疚一下以自省,不过既然聪明伶俐、记忆力过人的阿黛都说不认识,那就真的不认识了,还好没有白白浪费自己的情感,不过再继续被这么热辣的盯下去的话,连「杏奶小金猪」都要变昧了。 为了不破坏自己品尝美食的胃口,司徒云岚决定主动出击,猛地一扭头就朝火热视线方向扫去…… 「砰!」 巨大的响声骤然响起,那个不知何时进了酒楼的仗义少年就坐在斜对桌,发现自己的偷窥被发现后,连忙想假装捡拾掉落地上的筷子,哪知却因心慌意乱而紧张的一头撞上桌角,疼得他捂额惨叫,眼泪都快迸出来了。 直到初时的剧痛过后,他茫然的抬起头,却不期然的撞进一双兴味带笑的眼眸,当下想起自己干了什么丢脸蠢事后,一张细皮嫩肉的俊秀脸庞顿时如热火灿原般倏地烧了起来,只能张口结舌的傻傻对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位小兄弟,不知在下哪里值得你这般注意,可否烦请告知?」强忍住笑,司徒云岚礼貌询问,其展现的风度就如外人所传言的那般温文尔雅。 他、他在和自己说话? 慌乱的左右看了看,确定在场只有自己符合「小兄弟」这个年纪时,少年意识到这个事实,霎时「唯」地蹦跳起来,一个箭步就飞扑到两人所坐的桌旁——「你、你是……是祥云公子吧?在下……在下花子聪,久仰祥云公子已久,今日得以幸见,实在……实在荣幸之至。」仗义少年——花子聪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着,涨得通红的年轻脸庞难掩兴奋之色。 原来又是个崇拜公子的少年郎! 阿黛暗忖,过往面对这种景仰自家主子的人不知有过多少次了,是以早见怪不怪,神色丝毫未曾变化,依然淡定得很。 倒是司徒云岚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我?」难道他们以前见过面?不可能啊!别说他没记忆,连阿黛也表示不曾对眼前这个少年有印象。 第三章 闻言,花子聪猛然发现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无礼,当下不由得脸现搬色,尴尬的搔了搔头,老实承认道:「去、去年扬州「绿波山庄」庄主六十大寿时,我……我远远的见过你一面。」 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他也曾想挤过去与心中所景仰的「祥云公子」结交,只是当时他身边簇拥着太多赫赫有名的江湖人士了,凭他这个得千拜托、万拜托请求有请帖的人带他才能混进「绿波山庄」的无名小卒,想亲近「祥云公子」这般的人物,实在是难如登天。 没想到事隔一年,他竟在杭州的酒楼里再次见到「祥云公子」,一时激动、兴奋难抑,烦恼着该用什么借口与之攀谈,这才会失态的频频偷瞧。 如今倒好,竟错有错着的就这么搭上话,「祥云公子」还如此亲切和善,没有因为他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子就看轻人,果然江湖上对「祥云公子」的传言和评价丝毫不假,真真确确是个风采绝俗的谦谦君子啊! 世人皆言「无知是最幸福」的,是以如今的「无知少年」花子聪正沉浸在自己的崇拜与想象中,幸福得不得了。 唉……又是个被「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所蒙骗的傻小子。 淡觑一眼,阿黛只须瞄他那一脸梦幻样,便知其心思,只是身为克尽职守的忠心侍婢,她也没打算拆自家公子的台。 原来是去年在「绿波山庄」远远见过。 说起「绿波山庄」……啧,原本他是没打算去贺寿的,只是当时身上已无半文钱,露宿荒郊野外好些日子,加上当时阿黛有些轻微的风寒,想让她能好好休养,这才就近找上了「绿波山庄」,以祝寿之名行赖吃赖住之实,还赔上了一块佩戴了好些年的上好寒玉当贺礼。 唉……那寒玉佩可是当年他花了两百两从一名采玉工手中换来原石,又花了不少钱请手艺绝佳的老工匠研磨雕琢,去芜存蓄,才得了那么一块的。 想到这里,司徒云岚虽说不上心痛,却也不免有些忧伤,毕竟那枚寒玉佩也跟着他好些年,都有感情了呢! 纵然心中一阵无意义的喘嘘,他面上依然挂着欺瞒世人的尔雅一笑。「原来是在「绿波山庄」见过在下,小兄弟好眼力、好记性,去年的事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 被崇拜的人称赞了,花子聪心中顿时一阵飘飘然,乐的险些分上天,亏得仅存的一点理智及时将他拉回地面,害羞的摸着脑袋猛傻笑,结结巴巴招认,「祥云公子谬赞了,我就是……就是……太仰慕你的风姿神采,这才会……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司徒云岚也不是第一天被人仰慕,面对如此直爽又热烈的「示爱」,他也毫无诧异惊疑之色,以不变应万变的微笑点头,完全不给对方难堪。 倒是花子聪话才出口就后悔得要命,深怕对方被自己给吓着了,没料到祥云公子不仅不以为杵,甚至姿态落落大方的接受,果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人物才会有的风范啊! 这下,热血少年对祥云公子的景仰崇拜又往上添砖加瓦,增加了好几层楼了。 「相逢就是有缘!花小兄弟,如不弃嫌的话,不如坐下来一起聊聊吧。」司徒云岚微笑相邀,完全不因对方年纪小又是无名小辈就轻视。 「多、多谢!」花子聪受宠若惊,慌忙落坐的同时,只觉得今日真是天上掉下了天大的好运砸在他头上了,才会有这般的「奇遇」。 「花小兄弟,来,让我替你介绍。」待他坐定,司徒云岚笑吟吟的为他介绍。 「这是我的侍婢一阿黛。」 「阿黛姑娘好。」花子聪慌乱的拱手问好,胸口心跳在看向眼前的绝美姑娘时,不自觉的加快了好几分,就连脸皮也难以控制的热红起来。 其实不用介绍他也知道那姑娘是谁,毕竟全江湖谁不知道祥云公子身边有个气质清冷、淡雅如兰般的贴身侍婢名唤阿黛。 说起这阿黛姑娘的名气,可也不下于祥云公子,只因她生得国色天香、貌美如花,全身上下清冷的气息宛若一朵空谷幽兰,遗世而独立,明面上虽无江湖第一美人之名,暗地里却有不少的拥护者认为她丝毫不逊如今的江湖第一美人。 能拥有如此的美人当贴身侍婢,哪个男人不欣羡? 所以全江湖的男人都羡慕,羡慕祥云公子有这般的美人服侍,全武林的女人也都嫉妒,嫉妒阿黛姑娘能全天候的跟在祥云公子身边,正大光明的陪伴在侧。 换句话说,眼前这对主仆都很让人羡慕与嫉妒,所以也可说是……绝配? 花子聪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胡想着,表情便不免有些憨呆。 对于他的问好,阿黛只是淡淡轻应了一声,同时扫了那带着傻气的年轻脸庞,心中不由得暗自摇头。 唉……多傻的孩子,只瞧见了公子的「金玉其外」,却不知「败絮其内」让人有多悲凉,不过他大概也没有机会瞧见公子「败絮」的那一面就是了。 不意外阿黛的冷淡回应,毕竟她性子本就如此,对不熟识的外人更是!得理会,是以司徒云岚保持着温文和善的形象,主动找话题与少年搭话闲聊。 而花子聪在受宠若惊与兴奋下,话匣子更是全打了开,就这么一来一往间,不一会儿工夫,便将自己的身家背景全给摊了出来。 原来竟是前镇远将军——花青龙老将军的宝贝金孙。 一旁,始终默默当倾听者角色的阿黛,这下终于从两人的闲聊中得知眼前少年的家世背景。 说起那花青龙老将军也是个传奇人物,二十年前威震整个大西北,让敌军闻风丧胆,之后辞官归隐,带看大批御赐珍宝定居杭州,本以为就此可安享天年,享受合怡弄孙之乐。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造化弄人,安稳的日子才没过几年,花老将军的独子与媳妇便因一次意外而双双催难,只留下一个不满周岁的稚子。 老将军痛失亲人虽悲伤欲绝,但久经沙场与见识过无数生死的韧性,让他最终还是强打起精神,带看不满周岁却是花家仅存的香火一也就是如今的花子聪把日子过下去。 十来年过去,当年的稚儿长成了如今的热血少年郎,想来那仗义扶弱的性情与一身与外形不符的天生神力,全都是遗传自花老将军吧! 正当阿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却听一道热切的问话猛然响起——「那么你们会在杭州城停留多久?」花子聪眼睛晶亮的问着,恨不得对方回答和「很久」这两个字有关的答案。 「这倒不一定。」司徒云岚合笑答道,还没决定下一步要往哪去。 「那……那如果没急事也不嫌弃的话,要不到我家作客几日?」红着脸邀请,花子聪有些害躁,深怕被拒绝。 「这……」司徒云岚还有些迟疑,谁知另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突然扬起。 「公子,既然你与花公子相谈甚欢,又蒙其热情相激,咱们亦无其它闲事,不如你就答应吧。」从头至尾都没开口的阿黛终于淡淡出声了。 内家侍婢都开了口,司徒云岚自然顺意而行,当下便点头答应了。「那么花小兄弟,在下就盛情难却了。」 于是就见花子聪开心的猛点头,飞快起身叫道:「我这就带你们到寒舍歇息,晚上再帮两位好好接风洗尘。」话落,又飞快招来小二结帐付钱,坚持要当个完美的东道主。 两人也不与他争,待付完帐,离开酒楼后,主仆俩慢条斯理的走在后头,看着欢欣鼓舞在前方领路的好客少年,司徒云岚终于忍不住疑惑的看向阿黛,仿佛在问为什么她会答应。 好似看透他无声的疑问,阿黛波澜不兴的给了答案。「既可省下住宿钱,又吃住免费,每餐自有人会送上来,多好。」 要知道从劫匪身上抢来的银两虽不少,但也得省着用,否则依公子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性,很快他们又得露宿莞野了。 听闻这般的理由,司徒云岚不由得连连点头赞叹…… 哎呀呀!如此精打细算,阿黛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啊! 接下来几日,司徒云岚与阿黛果然在花府得到了最热情的招待,不止花子聪天天前去两人暂住的院落嘘寒问暖、拉拢感情,就连花府如今的当家主子——花青龙老将军也在宝贝金孙的介绍下与司徒云岚一见如故,上从老将军的老本行一行军布阵,下至辞官归隐后的安逸生活一养孙、养花、养鲤鱼,两人真可说是无所不谈、话题不拘,让老将军高兴得直把他当忘年之交。 这日清晨,阿黛服侍自家公子梳洗完毕,两人一同用过丫蓑送过来的早点后,才踏出房门,就见花子聪急匆勿的一头冲进两人暂住的院落里。 「司徒公子、阿黛姑娘,你们醒了,真是太好啦则一见两人,他就扯开喉咙大叫着。 「花小兄弟,什么事这么急呢?」司徒云岚气定神闲的微笑询问,丝毫不因少年一大早刺耳的嚷嚷声而破坏心情。 急急忙忙跑到两人面前站定,花子聪喘了一口气,稍微定了定神后,这才不好意思的开门道:「爷爷让我来请两位过去他那里一趟。」 虽然不知道爷爷一大早就急着要他过来请人是为了何事,但是他猜测应该和昨夜的事脱不了关系吧! 闻言,某对主仆默契十足的互觑一眼,不约而同转着同样的心思…… 莫非和夜里的骚动有关? 其实昨日夜里,他们皆听到了花府内隐隐约约传来的骚动声,虽感奇怪,但碍于是主人家的私事,他们也不好出面探问,于是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睡下了,倒没料到今儿个一大早,花老将军便差花子聪前来相请。 看这么急的样子,看来事情挺麻烦的! 边走边探问:「不知花老将军前来相请是为了何事?」领路的花子聪听闻探问后,先是鬼祟的左右探查了一下,确定除了他们三人外,再无其它旁人后,这才压低嗓门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昨天夜里突然有客人来访,而且……」 他故作神秘的顿了一下,见两人同时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后,这才悄声又道:「而且有人受了伤,昨夜里闹烘烘的,就是在急遣下人去请大夫呢!」 受伤? 柳眉微挑,性情沉静而理智的阿黛从中嗅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当下不动声色又问:「怎么会受伤?受伤的人又是谁?」 摇了摇头,有问必答的花子聪老实招认,「我不知道,爷爷也不肯告诉我。」这么保密,看来昨夜里的客人身分非同小可,只是既然如此保密,为何花老将军又要请他们过去? 真是很不寻常哪! 司徒云岚和阿黛再次对视一眼,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们几乎可说心意相通,使个眼色便知彼此在想什么,是以当下两人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再多言了。 不一会儿,在花子聪的领路下,主仆俩来到了一间书房,而花老将军早已在内等候,见两人一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司徒公子、阿黛姑娘,快请坐、快请坐。」热诚的招呼,花老将军虽然嘴角带笑,可老迈的脸庞却难掩疲惫之色,可见昨夜并没多少休息。 没有多问,司徒云岚与阿黛悠然自得的逞自双双落坐,假装没瞧见老将军眼中痕惫的青黑之色,等着他先开口。 第四章 果然,两人才坐定,花青龙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致歉。「司徒公子、阿黛姑娘,一大早的就叨扰两位,老夫实在感到非常对不住。」 「哪里的话门司徒云岚嘻着浅笑摇头,表示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不知花老将军匆匆请我们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就是……」花青龙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忽地扫到把客人带到后便迟迟没有离开打算的金孙身影,当下不由得老眼一瞪,板着脸斥道:「聪儿,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本想留下来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花子聪,顿时有种「新人进洞房,媒人丢过墙」的感觉,于是他似悲似愤的抗议了。「怎么我就不能听吗?爷爷,你差遣完人就不认帐,未免也太势利了。」 被自家宝贝金孙顶嘴,花青龙吹胡子瞪眼的笑骂,「大人谈要事,你这小毛头懂什么?去去去,别捣蛋。」 「我长大了,才不是什么小毛头。」正值血气方刚年龄期的花子聪恼怒叫道,一点也不想被当小孩看待。 奈何在一手把屎把尿将孙子拉拔大的花青龙眼中,就算自家金孙活到了七、八十岁,在他眼中依然还是个孩子,更何况那臭小子如今连毛都还没长齐呢!所以花老将军「哈」的嗤笑一声,毫不给面子的甩下话来。「长大?等你毛长齐了再来和我说吧。」话落,老掌挥了挥,表示话已到此,不用再多说了。 花子聪忿忿的,却也清楚老人家说一不二的个性,是以只能恼怒的掉头走人,哪知却在踏出书房之际,慢悠悠的嗓音又追了上来——「别忘了顺手关门。」花青龙不忘提醒,断了他躲在门边偷听的企图。 被看破心思,打乱了如意算盘,花子聪气得「砰」一声甩上书房门,以此表达心中的愤怒。 「这孩子真是……」瞪着门板,花老将军无奈摇头,随即收回视线看向司徒云岚、阿黛两人时,尴尬致歉道:「不好意思,教孙不严,让两位见笑了。」 「花老将军言重了。」司徒云岚温雅轻笑,反倒为花子聪说起好话来,「令孙本性单纯质朴,没有骄奢之气,见孤苦弱小受欺凌更是仗义相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说起来,他还挺喜欢那个热血少年的,毕竟像这样出身名门世家的子弟,更多的人被宠得骄纵自大、任意非为,难得花子聪不仅没有如此,见弱小被欺负还会跳出来打抱不平,只是……武功着实差了些,碰上寻常的地痞流氓还打得过,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恐怕就自寻死路了。 虽然自己嘴上还骂着,可一听旁人夸奖着自己的宝贝金孙,花老将军立即骄傲的挺起胸膛,很是得意的笑道:「我教出来的孩子,那是当然了」 果然癫痢头的孙子还是自己的好,才说了点好话,就骄傲成那样,真是天下长辈心哪…… 一旁,阿黛虽然未曾开口,却把花老将军那种爱孙、疼孙、宠孙的心情全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不过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始终是一贯的淡淡神色。 「咳……不谈那臭小子了。」猛然警觉自己有些失态,花青龙汕汕的笑了笑,假意轻咳一声,很快的言归正传。「我想司徒公子昨夜应该有察觉到我花府内的骚动吧?」 闻言,司徒云岚仅是但笑不语,一副「主人家要我当不知道,那我就不知道,若想说出来聊聊,那我也愿闻其详」的礼貌样。 花青龙可是个老人精,见状便知其心思,当下低头沉思,似乎在考虑着该怎么开口,而安坐着的主仆俩也不心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好一会儿后,花老将军终于整理好思绪,沉声开口了——「不知司徒公子可曾听过戴东玄此人?」 戴东玄?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优雅好看的指尖摩掌着下巴,司徒云岚沉吟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最后决定放弃转问记性好的那个——「阿黛,你听过没?」 果然,冷静聪颖,记忆力绝佳的阿黛没让自家主子失望,背书般的面无表情答道:「戴东玄,为官正义清廉,极受百姓爱戴,皇上特命为钦差大臣暗访天下,并御赐一把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这些年来已斩杀贪官污吏十数名有余。」 「没错!没错」花老将军听得连连点头,深深的看了眼前这个名为侍婢,实际上司徒云岚待她却是极好,完全平起平坐的美貌女子一眼,很是赞赏的笑道:「阿黛姑娘见闻广博,说得完全正确」 她哪是见闻广博?她只是和公子浪迹天下,接触的平民百姓多了,对于民间盛传宛如包青天再世的戴东玄大人的事迹听得自然也就不少。 阿黛心下暗忖,不过嘴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当作回应。 啧,原来是当官的! 难以察觉的撇了撇嘴角,司徒云岚总算想起自己为何对这名字有点耳熟了,只是他实在不想和当官的扯上关系,是以脸上虽然保持着一贯的温雅浅笑,心情却有些淡了下来,至于为何能和花老将军相谈甚欢嘛……那是因为他是个武将,又早已从朝廷退了下来,所以感觉便不同了。 看来公子兴致缺缺呢l阿黛最是了解他,只要他一个挑眉、一个眼色便知其意,如今又何尝看不出他眸底的恹恹之色。 只是花老将军可不清楚,逗自又沉重的开口说道:「正是因为戴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斩杀了许多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因而结下了不少仇家,更有人对他恨得牙痒痒,此回戴大人准备回京复命,谁知却在路途上粹不及防的遭人追杀,昨夜一路逃进了杭州城来到我府里,身上伤势虽不算重,可却也不轻,只是若下回再遇刺,恐怕就没这般好运了。」 「那么知道买凶的是谁吗?」难得的,阿黛好奇询问。 摇了摇头,花青龙叹气。「这些年来,戴大人得罪过的人太多了,想抓出幕后主使者是谁并非易事,再说天下人尽皆知朝廷党争,左右丞相不合,而戴大人的恩师便是左丞相,行事作风也较偏向左丛相,右丛相那派早有人看他不满了。」 闻言,司徒云岚阵光微闪,似笑非笑道:「花老将军怀疑是右尽相指使的吗?」谁知花青龙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不,右丞相虽然性情阴沉、老谋深算,在朝廷权势极大、只手可遮天,时常算计得左尽相那边的人中箭落马,但是在一些要事上,却也非常分得清楚形势,而且也算是个爱才之人,对于戴大人,右丞相平日刁难归刁难,倒不至于会下杀手,就算要下杀手,也不会笨得用这种会让人马上怀疑到他头上的法子。」 当然,那是指有才之人才能获得的礼遇,若是无能又碍着了他的眼,那位大人可就不会客气了。 「人人都说右尽相结党营私,在朝廷欺瞒圣上,在民间纵容底下的人搜刮民脂民膏,令人痛恨非常,没想到花老将军对他倒是另有一番评价。」司徒云岚玩笑椰愉,让人分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花青龙闻言只是露出意昧深长的微笑。「水至清则无鱼,朝廷上的事,那可是难说得紧。 想当年,他还在带兵征战沙场时,对那个在朝廷一手遮天的右尽相亦是非常看不入眼,可万万没想到,在战事最是危急,粮草几乎断绝时,是那个最招人非议的右丞相不顾主和的左丞相,力排众议让皇上下旨派发粮草。 虽然那个运粮官是他手底下出了名的贪官,粮草押送到营时也硬是短少了十分之一,但就是靠那些及时到来的物资,他们才能在最后草下那场胜战让元气大伤的外虏二十多年来不敢再犯。 若是当时依了主和的左丞相的意见,派使者前去谈和,不仅仅丧权辱国,接下来更要年年送上大批的贡品、岁银,肯定劳民伤财、国力大减,哪能还有今日歌舞升平的安乐日子。 就是因为如此,他从此对名声不好,可却权势倾天的右丞相有了不同的看法,如今随着年岁渐大,世事看得更加通透,有时还不得不佩服右丛相的手腕。 所以说啊,这朝廷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听那带着深意的话语,司徒云岚也仅是笑了笑,不再关注右丞相这个人,反倒对老将军与那位钦差大人的关系产生了兴趣。 「我记得花老将军告老辞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那位戴大人入朝为官仅是这十来年的事,以在朝的时间算来,你们两人应无交集,怎么花老将军与戴大人似乎很熟,甚至在他遭逢刺杀时毫不犹稼的躲进了你府里避难?」能在性命交关的危急时刻交付出信任,这关系绝非寻常哪! 听闻探问,花青龙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司徒公子果然心思清明,洞察力过人,仅凭老夫短短几句,便猜出我俩其实早已熟识。」 「实不相瞒,东玄那孩子是我的世侄,我与他爹是同乡的邻居好友,可说是穿同条裤子长大的,成年后,东玄的爹在家乡安安分分的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则参军上了战场,兵马住惚了大半辈子,待告老辞官在杭州安居了几年后,回乡想找旧时友人时,这才发现沧海桑田,人事已非……」 顿了顿,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隐合看几丝的悲凉。「我才回去,就发现戴家早成了断垣残壁,家破人亡了,向附近邻居探问却无人敢多说,最后还是一个当年的童年玩伴把我拉进屋里偷偷告诉我,说一个鱼肉乡民的狗官看上了东玄的媳妇的美貌,趁他上京应试的时候,勾结了一群劫匪在夜里洗劫了戴家,并把戴家上下七十余名全灭了口,一个不留,就连东玄的媳妇为了守节不受凌辱,最后也咬舌自尽了。」 话说到这里,花老将军又是悲伤又是痛恨,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时候回乡,说不得这些憾事就不会发生了。 原来那位戴大人竟有如此悲凄的过往,难怪视贪官污吏如仇寇。 纵然阿黛性情清冷,但也只是个年轻的姑娘,听闻如此惨事,也不由得同感难受,亦能更加理解那位钦差大人如今的行事作风了。 倒是司徒云岚依旧嘻着淡淡的浅笑,没太多的反应,仅有指尖轻轻的在扶手上敲啊敲,透露出他似乎在思考看什么。 不过花青龙却没注意到,逞自又忿忿道:「只恨我当时早已没了官职,加上苦无证据,对那狗官也无可奈何,只能徒呼负负。」 「后来呢?」阿黛轻声追问,对后续发展很是感兴趣。 怒颤瞬间转喜,花青龙很是解气的抚掌大笑。「后来我听闻那狗官鱼肉百姓、作恶乡里的恶迹全被人披露,而且罪证确凿,让御赐的尚方宝剑给一剑砍下了脑袋,再继续追查后,这才知道原来竟是我那世侄亲自报的仇。」 「说来惭愧,当年我离开家乡时,东玄那孩子还未满周岁,我料想他大概不知道他爹还有我这么个好发,可抱着姑且试上一试的心态,我写了封信给已当上钦差大臣的他,没想到他竟回了信,情真意切的表明他爹从小就在他耳边提起我,于是我们就这样联系上了,这些年来,他也来探望过我几回,往来的书信虽不多,但这份情谊却是始终存在。」 第五章 回忆起往事,花老将军脸上又是喜、又是悲,最终却是一脸的欣慰。「东玄这孩子很争气,他靠自己为惨死的家人讨回公道了。」 「说了这么多,花老将军究竟想要在下做什么呢?」满脸微笑,司徒云岚直指重点,虽然心里大概有数,却还是希望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奈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纵然他是闻名遐迩的「祥云公子」,也不是天天在过年的,所以带笑的老嗓吐出了让他很想叹气的话——「司徒公子行侠仗义,武艺高强,无畏任何人,是以老夫有个不情之请,烦劳司徒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护送我那世侄平安抵达京城。」花青龙笑咪咪的提出了请求。 他能说什么?人家都用「行侠仗义、武艺高强」来让人难以拒绝了,他还能说什么? 就算真能无视「行侠仗义、武艺高强」这几个字,光是这些时日受人热情招待的情面上,他也没脸开口说不。 司徒云岚表面波澜不兴,实则心里很是凌乱,可还是得维持一贯的淡然若定合笑点头。「这是自然,花老将军放心吧。」 唉……短短几日的白吃白住,付出的代价却是得护送人上京城,不划算啊不划算。 瞧出自家主子平静表面下的叹气嘀咕,阿黛不由得暗暗忏悔了一下,毕竟当初是她为了省下食宿费才答应住进花府,没想到竟因小失大了。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不知眼前两人的心思,花老将军高兴的连连点头,甚是欣喜。 谁知就在一连串的赞好声中,书房的窗子忽地被人从外打了开,像地鼠般冒出了一颗脑袋——「我也要去则花子聪兴奋大叫,早就躲在窗下将所有的谈话全偷听了去,闻声,屋内的三人齐齐扭头往窗外瞧去,三人表情各异。 阿黛依旧是面无表情,花老将军则是吹胡子瞪眼的,至于司徒云岚则是一脸的不意外,毕竟凭他的功力,早就知道花子聪从头到尾都没离开,一直躲在窗外偷听三人说话,只是不想戳破而已。 「臭小子,你又偷听」瞪着突然冒出来的脑袋,花青龙气呼呼的破口开骂。 「大人办正事,你这毛头小子来搅什么局?去去去,别胡闹了。」 「我才没胡闹则直接爬窗跳进书房内,花子聪两手往腰上一叉,义正词严的嚷嚷道:」爷爷,我都快十五岁了,该是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 花老将军闻言虎目一瞪,正要再接再厉的继续教训一顿之际,却又被宝贝金孙给抢话——「爷爷,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总是会找机会溜出去的,这回让我跟着一起走的话,至少司徒公子武功高强,有他照应,肯定会安全些,若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偷溜走了,谁知路上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呢?」 花子聪说得头头是道,理由乱充分一把的,倒把花老将军给堵得说不出话,再仔细思量一番,觉得爱孙说得确实也没错。 虽然有「戴东玄」这个因素在,一路上遇刺的危险肯定不会少,但是至少还有司徒云岚照看着,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可若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去「见世面」,依他那爱打抱不平的跳脱性子,届时招惹到什么心狠手辣的人物,恐怕花家就要断了香火啦! 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花老将军草定了主意,目光炯炯的往某个倒霉鬼而去,而花子聪一看自家爷爷的神色,便知他已答应了自己此次的出行,是以也眨巴着大眼,满心希冀的往同个方向看去…… 「不行」被看得笑容僵凝,司徒云岚断然拒绝,而且理由充足,「他的身手打打地痞流氓可以,遇上高手可难以自保。」 就算他武功高强,毕竟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若遇上刺客来袭,可没三头六臂可以分出来保所有人的安全。 奈何有人却不这么想,甚至异想天开的拍看自己胸膛叫道:「武功不好没关系,我可以学。」 他当武功这么好学,可以现学现卖吗?就算他现在马上拜师学艺,至少也得十年才能略有小成呢! 司徒云岚摇头暗忖,懒得回应这种异想天开的话。 公子……大概要遭殃了! 看着花老将军炯炯有神的目光与花子聪兴奋难抑的脸庞,不知为何,阿黛突然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祖孙俩像是突然有了强大的默契,花老将军捕下一个美好的梗给自家孙子——「向谁学?」 「师父」二话不说,花子聪朝某公子跪下拜倒,张口就喊人。 于是就见司徒云岚瞬间绿了脸,从来都不知道拜师还能这样霸玉硬上弓的,而将这一出闹剧全看在眼里的阿黛,心中则只有满满的同情与愧疚…… 可怜的公子,为了省下食宿费,竟落得如此境地,让人不得不怀疑,在酒楼的相遇根本就是花家祖孙的阴谋啊! 当然,她本身也是造成公子面临如此惨状的推手之一,只因一切都是为了「勤俭持家」而开的头,但追根究抵,若不是公子太败家,她也不至于为小钱而导致这后续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所以,自作孽,不可活啊! 喀啦……喀啦……喀啦…… 往京城的黄土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疾不徐的稳定行驶着,前头的马车上,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持擅绳充当车夫,嘴里自得其乐的哼着歌儿,摇头昊脑好不快活。 而尾随在后的另一辆马车上,一名五官刚毅,肤色黝黑的男子挺直着腹杆,坐姿端正的执行驾车的任务,只是脸上的警戒神色表明了他并非只是一般的车夫,领头的那辆马车内,司徒云岚半坐半卧在软褥上,手卷着一本闲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瞄着,嘴里同时也不得闲的吃着自家侍婢亲手喂食的糕点零食,真可说是享受得很。 在此,不得不说花老将军果真家底丰厚,提供的两辆马车外观看起来皆朴实坚固,毫不起眼,可内在却布置得相当舒适,软垫、软褥捕满车内,不论要坐、要躺皆没问题,还因此减去不少车轮震动的颠簸之苦,尤其车内还有个精巧的木柜,拉开每格的小抽屉里都装满了精致的糕点、蜜饯等零嘴,让人饿了就可直接重来吃,非常的贴心。 所以此时此刻,司徒云岚正毫不客气的享受着花老将军的贴心。 「公子……」将一颗蜜饯喂进自家主子嘴里,阿黛轻启朱唇唤人。 「……」没有应声,司徒云岚眼盯看闲书,脸上看似轻松惬意,可眸底却有着发作不得的郁气。 阿黛哪会看不出来,所以她忍俊不禁道:「公子还在生闷气吗?」清冷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个老狐狸!」终于忍不住了,司徒云岚丢下手中的书,恨得直咬牙。 可恶!那老头真会设计人,他们上了贼船啦! 明白他在恼火什么,阿黛虽同样觉得花老将军不厚道,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没骗人。」她漾起轻笑,倒也有些佩服花老将军。 「但也没把话说清楚」司徒云岚轻哼,觉得自己被设计了。 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吗? 那老头把话说得漂亮,让他以为只是要护送遇刺的钦差大臣一人回京城,谁知当钦差大臣一家四口外加死得仅剩一人的护卫同时现身时,他只差没当场吐血,险些没冲着那个狡猾的老头喊「退货」。 悲哀的是,就算内心青天霹雳,面上却还得装淡定。 可他能说什么?那位钦差大人与护卫两个大男人就先不说了,光是面对温顺娴雅的戴夫人与两个小娃儿满心感激与信任的殷殷目光,他就只能默默扭头,掩面无言了。 于是在憋屈中,闷气暗生,一路抑郁,在外人面前发作不得,只能在马车内向自家侍婢耍耍小牌气求安慰。 大概看他这回确实也吃了暗亏,憋闷得很,加上自己也得为「勤俭持家」所造成的悲剧负上那么一点小责任,所以向来爱泼他冷水的阿黛,这几日来难得温柔体贴了一把,一路顺着他的毛摸,倒也让他的闷气渐消,只是偶尔难免还是会叨念抱怨一下。 呵……说起来,公子在外人眼中是个卓尔不群、宛若滴仙般的人物,可在她眼中却只是个像需要人偶尔宠一下、顺一下毛的可爱小动物罢了。 想到这里,阿黛的嘴角又勾起了淡淡的笑意,重了一块糕点又喂进他嘴里。 很是舒爽的享受着自家侍婢难得的温柔,司徒云岚眯起俊眸品尝着嘴里甜甜的滋昧,忍不住满足的轻叹了一口气。「唉……阿黛这几天真好,也许偶尔被憋屈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闻言,阿黛似笑非笑的斜晚一眼,正待说些什么来让他享受享受好些天不见的冷水桶时,一颗不安分的脑袋瓜子忽地从前方的布帘探了进来——「师父,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下,填饱肚子再上路?」欢快的年轻嗓音雀跃扬起,花子聪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我不是你师父。」斜眼一横,司徒云岚这几买来第无数次纠正对方错误的称呼,原本已经好转的心情又开始憋闷起来。 前些日,在花府的书房里,他被花子聪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师父」给震得头昏眼花,从没想过拜师也能这么硬来的,当场委婉的拒绝了后,顶着少年被抛弃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眼神与花老将军殷殷期盼的目光,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毫不犹穆的拉着阿黛落慌而逃了。 只是万万没料到姓花的小子这般经得起打击,仅仅沮丧了一天后,竟然就重振起精神,不管不顾的一见他就喊师父,喊得他头皮发麻,只差没见到那小子就绕道走,百般纠正那错误的称呼,那小子却坚持「执迷不悟」下去,让他再次肯定,姓花的祖孙就是打定主意要坑他的。 收徒?别开玩笑了! 他和阿黛两个人就过得挺好的了,收个徒弟在眼前晃干嘛?碍眼! 热血少年花子聪脸皮厚得很,才不管他的纠正,逞自笑嘻嘻的转而对阿黛问道:「阿黛姑娘,你肚子饿了吧?我们先停下来歇息,吃个饭再上路可好?」 呵呵……打从还在花府里时,他就隐约有感觉了,这回一起出来,他更加确定了这种感觉——只要阿黛姑娘点头说好,师父没有不同意的。 所以,什么事都朝阿黛姑娘下手就是了。 阿黛可不知他的心思,逞自朝车窗外瞧了瞧天色,确实已近中午,于是点头道:「也好,就这么办吧」 果然,她一说好,司徒云岚也就没别的意见了,干是花子聪机灵的又把头缩了回去,乖乖的当车夫去。 旨说他们运气不错,才不到盏茶的工夫,便让他们遇上了一家开在官道旁的小野店,虽然只是些粗食,但至少会是顿热腾腾的饭菜,不用再啃干粮啦! 花子聪远远的瞧见小野店,眼睛不由得一亮,感动得都快掉下泪来,「驾」的一声,加快马车速度朝小野店急奔而去。 呜……他们已经啃了好些天的干粮,都快面有菜色了,如今热腾腾的饭菜就在前方招唤着他们啊! 只是突如其来的加速度,让车内的阿黛粹不及防,一个不稳就往后摔去,刚好跌进了某人宽厚温暖的胸怀里。 第六章 「投怀送抱,嗯?」搂住怀中泛着淡雅清香的娇躯,司徒云岚扬眉轻笑,低哑的嗓音荡漾在车内狭小的空间,竟隐隐有几丝淡淡的暖昧与柔意。 喇颊一红,阿黛难得有几分窘迫,飞快的挣脱开那温暖的胸膛后,她搬着脸低斥,「公子说什么呢你。」 从小她就跟在公子身边,那时候公子时常抱着小小个子的她逛大街,两人的亲密互动绝不会少,但是及算之后,公子就很守礼节,过于亲昵愉矩的举动也很少了。 方才那冷不防的一跌,属于公子独特的淡淡庸香味,衣衫下透出的温暖体热与无形的安全感,在在勾起了她小时被公子抱在怀里的记忆,一时竟有些羞窘与心慌。 害臊了吗? 瞅着她羞窘却又要故作冷淡的样子,司徒云岚不由得轻笑,倒怀念起当初那个腻在他身上,让他抱着四处逛大街玩耍的小小娃儿。 曾几何时,那个像搪瓷娃娃一样精致漂亮,整天喊着「公子,看这个……公子,买那个」的可爱小女娃,已经成长成如今板着一张脸,时不时斥责他「公子,你又买这个……公子,你又乱花钱」的大姑娘了。 唉……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啊! 两人不约而同回想起过往,脸上都有些怔忡与淡淡的笑意,一时之间,马车内一片静谧,一种说不上来的甜美与柔软气氛萦绕其间…… 「师父、阿黛姑娘,下来吃饭了」 蓦地,一道欢快的清亮嗓音冲破了流转于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不识相的黑色脑袋瓜子再次探进马车内,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破坏了什么。 原来,马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小野店外,花子聪跳下马车等了老半天却都不见两人出来,眼见就连跟在后头的戴大人一家与那名侍卫都从另外一辆马车下来了,他便想也不想的掀开布帘叫人,就盼能赶快进野店里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像是静止的时间一下子又开始流动,阿黛猛然回过神来,莫名的觉得自己脸上热辣得紧,当下急忙撇开脸,佯装镇定的点点头,不发一语的飞快钻出马车。 「咦?师父,阿黛姑娘发烧了吗?脸看起来很红呢则花子聪眼睛您利,发现勿匆从他身边掠过的阿黛脸上有着异常的红热,登时不解的又把目光转回马车内的男人身上。 白了这不识相的小子一眼,司徒云岚下车后慢悠悠的从他身边走过,只淡淡的丢下一句「我不是你师父」后,便气定神闲的追上了阿黛的步伐,与她一同朝正等候着他们的戴大人一家走去。 呃…师父刚刚那枚眼刀好冷啊!他做错绒说错了什么吗? 打了个哆嗦,花子聪搔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苦着脸赶紧追上去。 一下了马车,司徒云岚又恢复,贯温文儒雅、风采翩翩,了皆同阿黛朝另外几人而去,谁知才走近,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便像冲天炮般冲了过来——「阿黛姊姊。」 一男一女、年约五、六岁的双胞胎争宠似的齐往阿黛身上飞扑过去,一人一边抱住她,争先恐后的叭叽喳喳嚷嚷着——「阿黛姊姊,我想和你坐一车,可娘说不行……」 「阿黛姊姊,不然你过来和我们尘一车好了……」 「阿黛姊姊,刚刚弟弟不乖,吵醒了爹爹……」 「阿黛姊姊,我才没有!是妹妹不乖,还撞疼了爹爹……」 「我是姊姊,你才是弟弟……」 「胡说!我是哥哥,你才是妹妹……」 双胞胎两人七嘴八舌的围着阿黛告状般的投诉着,其态度亲热得不得了,仿佛对她早已熟识般。 事实上,阿黛也感到很惊奇,因为这两个孩子打从一见面开始,似乎就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前往京城的这些天来,只要下了马车,两个孩子便跟前跟后的勃看她,若非公子的坚持与戴夫人的阻止,恐怕他们早就跑来与她和公子同挤一车了。 一旁,司徒云岚状似温和的笑看两个小家伙纠缠阿黛,其实心中颇不是滋味的想着……这算什么呢?女娃娃也就算了,那个男娃娃抱阿黛抱得这么紧,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哼!还是钦差大臣家里的,教得也不怎么好嘛! 看吧!看来有根本是故意忽略了孩子才五、六岁,哪懂得什么男女之防。 阿黛可不知他的心思,嘴角嘻看淡淡浅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轻声细语道:「好了,都别吵了,你们不饿吗?」 呵……这两个娃儿,大概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争论谁是哥哥、谁是姐姐吧! 闻言,两个小家伙正待要抢着回答时,一道严厉中不失慈爱的中年男嗓蓦地响起。 「平儿、安儿,不许胡闹则身形瘦高,五官清俊,眉宇中隐带着几丝沉郁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如今的钦差大人一戴东玄轻喝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只可惜因遇刺受伤未愈而略显苍白的脸色稍减了他的威严。 不过这就够吓唬五、六岁的孩子了,所以两个小家伙立刻乖得像只猫咪,飞快的跑回主人一也就是他们的娘亲身边可怜兮兮的求安慰,惹得温良娴淑的戴夫人掩嘴轻笑,并不忘慈爱的温声哄慰几句。 这样顺眼多了! 司徒云岚满意暗忖,于是对某位钦差大人笑得更加迷人了。「戴大人,伤可好些了?」 「托福,已经好了不少。」戴东玄回以一笑,神态礼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不是他高傲得瞧不起江湖人,也不是他不懂感恩,自以为别人护送他们一家安全回京城是理所当然的,而是经过当年那场变故后,除了再娶的妻子与一双儿女外,他便很难再与人亲近了。 「那就好」司徒云岚点头微笑,也不在意他的冷淡,逞自领着阿黛率先步入小野店内。 随后的一行人也跟着纷纷进入店内,环顾周遭一圈后,发现店内几张桌子皆三三两两的坐了客人,仅剩下居中的一张空桌还有位子。 没有多想,花子聪蹦蹦跳跳的就往空桌一屁股坐下,很是欢快的一边招呼其它人,一边开心叫笑,「幸好还有一张空桌,大伙儿快来坐,我饿死啦!」 多日相处下来,少年那爽朗跳脱的性子早为众人所知,也为一路上较为沉重的气氛解闷了不少,是以见他这模样,戴夫人掩嘴轻笑,两个双胞胎小娃儿则早已冲上前去,一左一右的分坐在他们口中的「花哥哥」两边,就连严肃内敛的戴东玄也不禁面露微笑,对这个世侄比对其它外人还来得亲切几分,至于那总是板着脸的侍卫则是悄悄的勾起了嘴角。 「啧!如此没形没象……」司徒云岚以着只有自家侍婢能听见的音量悄声咕咤着,未语之意很明显就是——怎能当我「祥云公子」的徒弟?太掉价了! 仿佛明白他的来臻之意,阿黛同样以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冷冷的拆台。「和公子私下的模样挺像的,不是吗?」 司徒云岚笑脸一僵,随即当作没听见般云淡风轻的继续往前走,完全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黯然…… 阿黛……阿黛竟然把他和姓花的小子当作同层级的看待,教他情何以堪? 他怎么可能和姓花的小子相像? 明明他温文尔雅、风采不凡多了! 师父、阿黛姑娘,快这边坐门花子聪欢快的猛朝两人招手,讨好意味甚浓,完全不知自己刚刚才被某个表面冷冷淡淡的侍牌不小心捅了一刀,如今被「师父」给记恨在心头。 于是司徒云岚瞪了他一眼,不吭一声的拉着暗笑在心的阿黛逞自落坐,连那句「我不是你师父」都懒得与他说了。 呃………他又做错了什么吗? 花子聪被瞪得莫名其妙,很是委屈的往阿黛瞄去,就盼她能给个提示,奈何眨了老半天的眼,她却始终以淡然表情不变应万变,让他只能泄气的垮下肩。 不过戴东玄等一行人可不知他们三人的「暗潮汹涌」,各自纷纷落坐后,店小二很快的迎上前来——「客信,请问用些什么呢?」迅速的擦着桌子,店小二鞠躬哈腰询问。 「把你们店里最好、最贵的菜全送上来。」脸上挂着笑的司徒云岚心情不佳,于是懒洋洋的率先开口,完全不客气。 哼!反正这一路上的食衣住行自然有钦差大人身边的那个侍卫去买单,他花钱不手软,阿黛也不会心痛,何乐而不为。 仔细想来,似乎从劫匪那里搜刮来的钱财,至今都还没花用过呢! 难得能把一笔钱揣在身边这么久,阿黛肯定很感动吧! 想到这里,某位闻名遐迩的公子心情又转好了起来,丝毫不因自己才是造成自家侍婢「感动」的祸首而感到羞愧。 既然「祥云公子」开口了,其它人也没意见,于是店小二见没额外的盼咐,便甩着抹布飞快的去准备饭菜了。 在等待饭菜送上来的这段时间,两个双胞胎小娃儿与花子聪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戴东玄夫妇俩则隅隅细语,黑衣侍卫谨慎环顾周遭,以防有刺客埋伏,阿黛默不作声的看了看柜抬,转瞬间又把目光收回,唯独司徒云岚一脸的意兴闹珊,似乎感到很没趣。 很快的,店小二送上了几盘虽然不精致,但还算丰富的菜肴上来。 「客信,请慢用……请慢用……」边说,店小二就要退下。 奈何,司徒云岚却懒洋洋的叫住了人。「小二,慢着」 「客、客官还有什……什么盼咐?」店小二紧张笑应,一张端菜的圆盘子胸前抱得紧紧的,好似这样就能档住什么恶祸。 「小二哥紧张什么?」司徒云岚轻笑,一筷子打开了花子聪迫不及待伸向菜肴的手。 乍见如此情况,桌上的众人这才警觉有异,纷纷放下已经举起的筷子站了起来,脸上皆是戒备神色,尤其黑衣侍卫更是已经抽出长剑,杀气腾腾的瞧向四周。 「公、公子,你……你说什么,小的……小的不懂……」店小二浑身抖得像竹筛子,声音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这若说没问题才有鬼。 「不懂没关系」司徒云岚非常的好商量,也不为难他,逞自转头笑问自家侍婢。「阿黛,你说小二哥紧张些什么?」 「大概紧张掌柜的换人了吧」阿黛淡淡的说出这让众人皆脸色大变的话。 「公子饶命啊……」店小二「啪」的一声瞬间趴跪在地,眼泪鼻涕齐发哭喊,「不是小的要谋害公子,是他们抓了掌柜,逼小的在菜里下毒……」 呜……他只是个小小的店小二,每天就赚那少少的几文钱,别来害他啊!此哭喊一出,小野店内瞬间风云变色,分散在其它几桌的客人一瞬间全跳了起来,拔出兵器团团围住最中间的一桌,哪还有方才安安分分、平凡无奇的平民百姓样? 至于那换了人的掌柜则依然正经八百的端坐在柜抬内装模作样的打着算盘,只是那狭小的眼眸不时射出阴毒的光芒。 如此异变让原本因受伤,脸色就不好的戴东玄显得更加苍白,而戴夫人则紧紧的抱住两个受到惊吓的孩子,眼眶隐隐有泪却又强忍着,至于花子聪虽然有些紧张,却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很想试试自己以往在杭州城内打遍地痞流氓的身手,是不是也能和刺客一较高下。 第七章 黑衣侍卫就不用说了,一个转位就将戴东玄一家全护在自己身后,全身上下散发出「想动他们就先踩过我的尸体」的气势,唯有某对主仆俩依旧安安稳稳坐在气前,脸上波澜不兴,甚至有着明显的遗憾。 「可惜了这些菜……」阿黛叹气。 唉……难得有热腾腾的饭菜,却都是下了毒的。 「是可惜了」司徒云岚点头附和,同时责难的看了那些刺客一眼。 啧,要刺杀也选个好时间,何必挑人家吃饭的时候? 多浪费食物呢! 「师父、阿黛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可惜这些菜」花子聪大呼小叫的,简直不敢置信。 同一时间,戴东玄一家四口,八道目光也不约而同朝司徒云岚射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祥云公子」似乎不太可靠。 其实真的不能怪他们不信任的目光,而是在今天之前,那些刺客皆没有动作,是以一路上都很平静,对于司徒云岚的印象仅仅是风采翩翩的儒雅贵公子样,至于江湖传言的什么「行侠仗义、武艺高强」,那就真的完全没见过了。 「如此小阵仗就慌成这样……」司徒云岚直摇头。 幸好真不是那小子的师父,不然让人家知道「祥云公子」竟收了个这么毛毛躁躁的徒弟,教他的面子往哪里摆? 是你太没紧张感了吧! 除了阿黛外,所有人瞪向他的目光中全无声呐喊看这句话。 一旁,刺客们似乎已感到不耐烦,也不知是谁先下了令,一干刺客们飞扑而上,然而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把竹筷宛如天女散花般的激射而出,霎时间惨叫声不止,待定睛一看,那些刺客竟倒了一大半,就算没倒的也为了闪躲劲道凶猛的竹筷而退了开。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情况竟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戴东玄一家四口、黑衣侍卫与花子聪全看傻了眼,只能呆呆的望着依旧一脸气定神闲的司徒云风…… 才一招,就打趴了一大半的人…… 果然「祥云公子」的盛名并非虚传哪! 刹那间,方才不信任的目光全转成崇拜佩服,就连肃穆内敛的戴东玄也不免肃然起敬,尤其花子聪更是差点没再次跪拜下去,大喊一声「师父威武」,心中更加坚定非拜师成功不可。 就在众人震慑间,那黑农侍卫率先反应过来,敏锐察觉到本被团团包围的小圈圈被打破了一个缺口,而那缺口的方向……直通门外。 果然,司徒云岚墉懒的声音响起了。「你带着他们先走,我随后自会跟上。」 这话自然是对着己方这群人中唯一有点战斗力的黑衣侍卫说的。 黑衣侍卫心神领会,二话不说的点了点头后,护看戴东玄一家、阿黛与花子聪几人就往缺口外冲去。 然而刺客们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纷纷持着兵器再次围攻而上,谁知却都被司徒云岚给半路拦截下来,十来个人在他轻松惬意的阻档中,硬是无法越雷池一步,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余几人逃出野店,随即马车狂奔的隆隆声响起,并且越去越远,终至消失在远方。 眼看目标已逃出围杀,一干刺客却又脱离不了司徒云岚的牵制,心中忿忿之余,更是惊骇眼前之人的身分,毕竟能如此轻松惬意的困住他们的人,肯定绝非泛泛之辈。 「住手」蓦地,那原本安坐在柜台后做掌柜打扮的老者出声了。 此话一出,训练有素的刺客们果然全停下攻击,不约而同往后退开三丈,独留司徒云岚一人安然自若的站在中间笑看众人。 慢吞吞的从柜抬后走出,老者缓步来到五步之外站定,下垂的眼眸闪着险恶光芒。「敢问阁下是谁?竟也敢插手我杀手阁的生意。」 原来是杀手阁哪!那欲杀戴东玄的幕后指使者还挺大手笔的嘛! 司徒云岚暗笑,别人或许忌惮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阁,他可没怎么放在眼里,眉眼嘴角净是调侃笑意。「怎么杀手阁的人眼色这般不好?至少先瞧瞧在下这身衣服,再来问我是谁嘛」 听闻这打趣话语,那老者极是不悦,然而待定眼细瞧对方那身白衫上隐现着一朵朵的同色祥云绣图时,霎时脸色微变,随即又连忙稳住心神——「原来竟是祥云公子,失敬!失敬」勉力强笑,却难掩眼中的惊疑与愤然。 「哪里!哪里!」司徒云岚微笑的拱手回礼,一派的云淡风轻,好似方才阻挠人家「生意」的不是他本人。 老者虽忌惮于他,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撤了,于是语带机锋道:「没想到堂堂祥云公子也成了官府的走狗了?」 眉梢一扬,被说是走狗的司徒云岚倒也不怒,笑咪咪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倒是杀手阁竟也用下毒这种下三流手段了?」 被指是下三流,那老者心下大怒,口气也就不怎么好了。「杀手阁接的是杀人的生意,只要能取得了人命,用什么手段都不是问题。 一副受教样,司徒云岚听得连连点头。「阁下说得是,是在下迁腐了。」 明知他在拖延时间瞎扯淡,那老者沉着脸质问:「闲话休说,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否则……」 「否则如何?」笑咪咪的打断对方的话,司徒云岚懒洋洋道:「在下还想劝杀手阁退掉这笔生意呢」言下之意就是,戴东玄一家是我置的,咱们就别彼此为难了。 闻言,老者阴沉的脸色更是难看。「那么祥云公子是执意与我杀手阁作对了?」 摇着手指,司徒云岚一脸和气的笑道:「是杀手阁执意与在下作对啊」 老者心中震怒异常,可却也心知以司徒云岚的本事,己方这些人根本不是其对手,当下强捺下怒气,冷声道:「既然阁下执意如此,那就莫怪将来杀手阁不客气了。」这是最后的警告。 「静候大驾则司徒云岚以此四字回礼。 于是奈何不了人的老者冷哼一声,喝了声「走」后,还能行动的刺客们扛起受伤的同伙飞快撤出野店,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眼看偌大的野店内仅剩下自己后,司徒云岚这才不满地轻啧了一声。「麻烦。」 唉!果然当初就不该答应花老将军的,如今可真是麻烦沾上身哪l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后悔莫及却也没办法,只能踩着看似悠然,实则迅捷的步伐纵身飞掠而出,追着马车奔离的方向而去。 于是原本还打得风风火火的小野店内一下子人去楼空,不见半个人,直到许久过后,角落处一张半倾倒的桌子下爬出店小二颤悠悠的身影…… 呜……连当个单单纯纯的店小二也会差点惨遭杀身之祸,这是什么世道啊?还有,还有,把人家店里砸成这样,却没留下一丁半点的银两来赔钱……什么杀手阁、什么祥云公子,都是坏人!是坏人啦! 对了!掌柜的还被绑在厨房里,得赶紧去救他啊! 绿草如菌的水岸边,两辆马车并排而立,经过长途的奔驰,马儿正不断摇昊着脑袋喷着大气,偶尔再低头嚼上几口草,倒显得有几分悠闲。 不过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经过先前的驾车奔逃后,就算如今暂时安全了,也没法像畜生那般轻松自在。 只见戴东玄扶着饱受惊吓的妻子至一裸大树下,好让她能倚着树干休息,同时两个双胞胎小娃儿也乖乖的一左一右坐在娘亲身边,小脸上恐惧犹存,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而黑农侍卫则依然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小心翼翼的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唯恐有另一波的刺客埋伏攻击。至于花子聪却是不断的来来回回踱步走,年轻的脸庞既兴奋又担心。 一来,兴奋自己总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江湖打斗,二来,担忧着自己的「师父」不知情况如何,是否能平安脱困? 唯有阿黛一脸的心平气和,开始寻找枯枝生火堆,因为她知道待会儿公子肯定会饿了,而且在目睹了一桌热腾腾的菜却不能吃之后,肯定不会再想啃干粮的。 「阿黛姑娘,你都不担心吗?」已经快把草地踱出一条沟的花子聪终于憋不住了,咚咚咚的跑过来问面上毫无忧色的姑娘。 「担心什么?」阿黛不解反问。 「担心师父啊门花子聪大叫,忍不住忧虑道:」那么多刺客包围师父,就算他再厉害,猛虎也不敌猴群的。「 可恶!他们是不是不该丢下师父独自断后?或许现在再回去找人还来得及? 哪知他这么担忧,阿黛却只是不疾不徐的回道:「放心,公子不是猛虎。」所以对于猴群还是绰绰有余的。 呃…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子聪一愣,没听出她未臻之意,急忙又要开口,「可是……」 「花少爷……」蓦地,阿黛打断了他的话,纤纤玉指朝河边指去,清冷而平淡的嗓音有着不可违背的命令。「麻烦你去抓些鱼来可好?」 花子聪也算是出身富贵之家,从小到大,除了自家爷爷外,向来只有他命令别人的分,可如今被她这么一指使,莫名的,他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听话去做比较好,是以当下呐呐的「哦」了一声后,便飞快的往河边跑去,并且很快的脱下鞋袜,撩起衣服下摆和袖子,下水捞捕鱼儿去。 不一会儿,两个双胞胎小家伙看了后,心底的惊惧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按捺不住的也跟着脱掉鞋袜下水玩儿去了。 只见两个小鬼外加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美其名为抓鱼,实际上则嘻嘻哈哈的玩闹着,倒是水底的鱼儿都被他们吓得跑了个精光,让在远远的岸上观看的阿黛很是无奈,所以她决定另找帮手。 「沈侍卫,麻烦你了。」是的,就是你了,黑衣侍卫,上吧! 黑衣侍卫姓沈名武,是戴东玄的贴身侍卫,以保护戴家一家四口为第一职责,如今不知是否还会有其它刺客埋伏,他本该时刻小心戒备,却被阿黛要求丢下职责去捉鱼,于是很是为难的看向主子。 「不打紧,去吧门戴东玄认为他们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了,所以挥了挥手,要他尽管下水去帮忙。 既得主子命令,沈武也只好往河边去捉鱼了。 见状,阿黛朝戴东玄微微额首致意,随即低头拨弄着升起的熊熊火堆。 事实上,这一路上,她和戴东玄接触的机会不多,说话的次数就更少了。 一来,她本就不是热络的人,而那位戴大人更是正经严肃,两人都不是会主动找人攀谈之辈,二来她忙着抚顺公子的毛,戴大人则是更多时间在马车内养伤,是以虽然同行了好些日子,其实却不怎么熟悉。 不过那些都与她无关,她所关注的、所在意的,就只有公子一人,旁人于她而言,就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罢了。 公子,他也差不多该寻来了吧? 呵……花家小少爷问她担不担心,先别说她对公子有信心,根本毋须担忧,就算是担忧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会武功,戴大人一家更不用说,花家小少爷那身拳脚功夫大概也只能草来健健身,只有沈侍卫还能有点指望,可要护他们所有人周全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遇上了猴群般的刺客,最好的做法还是让他们一行人赶紧逃离现场再说,免得拖了公子的后腿,那反倒不好。 无意识的用树枝拨弄着火堆,阿黛怔忡的想着,直到身旁传来轻微的异响,她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原来竟是戴东玄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 第八章 「戴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慢慢站起身,她礼貌询问。 「阿黛姑娘,你说司徒公子他……」压下心中的愧疚,戴东玄迟疑开口。 「戴大人不用担心,公子不会有事的。」仿佛看出对方的心思,阿黛淡淡的打断他尚未问完的忧虑,神情充满自信。 万万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戴东玄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额首微笑,表情难得的亲切。「是了!司徒公子当然不会有事。」 先前,花世伯把司徒云岚介绍给他,并请他护送他们一家回京,随着,路上的相处,让他以为「祥云公子」虽盛名在外,但看起来终究只是个武艺较好的公子哥儿罢了,并未抱太大期望,没想到方才那随随便便露出的一手,就让层层包围住他们的刺客倒了一大半,简直令人震惊! 而也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江湖上关于「祥云公子」的传言皆非虚假,他真该感谢花世伯介绍了这么个厉害的人护送他们一家回京。 只是虽心知司徒云岚的厉害与高强,留他一人独自对付那么多刺客,他还是不免愧疚与担心,深怕有个万一,那自己就真是罪过了。 不过如今听阿黛姑娘对祥云公子如此深具信心,他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了。 阿黛可不管他在想些什么,悠然的目光逞自朝水岸边瞧去,然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极轻、极淡,宛若清莲般的美丽笑靥。 一旁,戴东玄心下一荡,怔怔的凝着她漾着浅笑的侧脸,瞧得几乎痴了。 「戴大人?」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阿黛疑惑回视,眸底盈满不解。 「抱、抱歉,是在下孟浪了。」戴东玄回过神来,连忙将视线自她身上移开,深怕被误会似的尴尬解释。「阿黛姑娘笑起来很像戴某很怀念的一个人。」所以他才会一时之间瞧痴了。 「是吗……」阿黛淡声轻应,脸上波!间不兴,让人瞧不出喜僧,然而事实上,她对戴东玄虽印象不坏,可被人这么直勾勾的瞅着却也不怎么高兴。 察觉到她沉静面容下的隐隐不悦,戴东玄心知是自己的不对,是以甚感窘迫,只能连忙将视线转往水边望去,向来严肃内敛的面容也不禁轻笑了起来。 只见两个双胞胎小家伙与花子聪在浅水处睬水玩得不亦乐乎,倒是沈武在水深及腰处屏气凝神静待鱼儿游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手捉一条的往岸上丢,不一会儿工夫,岸上已经堆了十来条活跳跳的鲜鱼了。 呵……之前被刺客追杀时,哪回不是狼狈逃命、惊险万分,甚至有那么几次,一家四口差点就没命了,何时曾逃得这般轻松惬意、一片欢乐?这全都该感谢祥云公子才是哪! 戴东玄失笑暗忖,心中对司徒云岚与阿黛这对相处起来不太像主仆的主仆俩充满感激,正待说些什么化解方才因自己的失礼而造成的尴尬时,却见她美眸忽地一亮,清雅绝美的脸庞如金阳初绽般露出光彩慑人的美丽笑容。 「公子!」娇呼一声,阿黛朝远方缓步而来的熟悉身影奔迎而去。 「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工夫,阿黛就如此想我了吗?」一样的白衣飘飘、一样的风姿隽爽、一样的慵懒带笑语调,司徒云岚一样完好无缺的出现了。 细细凝,见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处,甚至衣衫上也滴血未沾,阿黛难得显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心情的决定不泼他冷水了。 只见两人并肩而行,男俊女俏,同样风采出众、气质绝尘,宛若一对游走凡间的神仙眷侣,教人一时不禁瞧痴了眼。 「戴大人无恙否?」相偕来到有些出神的钦差大人面前,司徒云岚笑问道。 「托司徒公子相肋,我们一切皆好。」戴东玄拱手道谢,非常之真心诚意。 「那就好」司徒云岚很是高兴的点头,随即一双清朗俊眸转向自家侍婢身上。「阿黛,我饿了呢。」 就知道公子一寻来肯定会叫饿,阿黛抿唇一笑,轻声道,「公子稍等会儿,我马上烤些鱼给你填肚子。」话落,径自朝河岸边的那堆鲜鱼而去,从始至终都没多看某位钦差大人一眼。 被忽略得很彻底的戴东玄苦笑,猜想着不知是否自己方才的孟浪得罪了人家姑娘,不过那都是钦差大人自己多虑了! 事实上,是某对主仆俩皆视彼此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当对方有任何需要时,另一人只会想着要赶紧满足对方,至于一旁无关紧要的人嘛……全视若无睹了。 看着阿黛提着几条鲜鱼在河边动作利落的去鳞剖肚,清洗干净后又用树枝串起,回到火堆前慢慢翻烤着,想到一会儿就有香喷喷、热腾腾的烤鱼可吃,司徒云岚满足的笑了起来。 两个双胞胎小家伙和花子聪也玩够了,沈武更是捉足够多的鱼了,眼看司徒云岚平安寻来,阿黛更是忙碌的准备起午餐,三人便飞快的从河水里上来,偕同戴夫人一同团团围坐在火堆旁帮忙烤鱼,至于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嘛……感觉似乎有话要谈,所以大家皆识相的没敢上前去打扰。 事实上,司徒云岚没话要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香喷喷的烤鱼,真正有话想说的是某位钦差大人。 「司徒公子……」戴东玄沉声唤人。 「戴大人有何指教?」收回视线,司徒云岚微偏过头笑觑。 「这一回,全多亏了司徒公子,我等一行人才能安全无恙,戴某在此谢过了。」回想先前的惊险,若非对方相助,恐怕此回他们一家人的命就要全交代在那间野店里了,是以戴东玄是真心实意感谢着,并且情真意切道:「如此大恩大德,戴某难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只要不违法做恶,在下必在所不辞。」 「区区小事,戴大人毋须挂心。」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要他不用记挂,司徒云岚虽然私下总向阿黛唠叨被花老将军给设计了,不过埋怨归埋怨,真遇上麻烦事,他也不会合糊就是。 闻言,戴东玄轻轻一笑,所谓大恩不言谢,此恩德他会永记在心的,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尚有疑问待解。「司徒公子是如何看出野店有问题呢?」 没料到他竟是问这个,司徒云岚笑道:「那家野店,两年前我和阿黛曾去过一次,那时的掌柜可不是那老头呢。」 别说他一进去就察觉到有问题,就连阿黛也发现不对,朝那个假扮掌柜的偷瞧了好几眼呢! 原来如此!戴东玄恍然大悟,但随即又觉不对,「就算如此,司徒公子又怎能如此确定有问题?或许在这两年内,小野店易主了也说不定。」 说到这个,司徒云岚更觉有趣,笑得更是开怀。「其实我也只是故意问上一问,哪知那店小二就吓得全招了。」 原来……竟是误打误撞吗? 戴东玄一阵无言,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不该把信任交付得太早。 看出他心中的纠结,司徒云岚不禁得意暗笑,颇有捉弄人成功的恶趣味,故意没说出口的是,就算他没那「神来一问」,也早就知道有刺客埋伏,毕竟有哪家野店里的客人全都平民装扮,可偏偏各个呼吸绵长,太阳穴突出,一看就知是武功不弱的高手。 如此违和,必定有鬼! 果不其然,全让他给料了个十足十,不过他懒得说清楚、道明白,就让钦差大人自个儿去纠结吧! 正当此时,阵阵勾人垂涎欲滴的香气飘散而来,引得司徒云岚食指大动,向某位钦差大人打了声招呼后,便迫不及待的几个大步朝香喷喷的烤鱼投奔而去,眨眼间便出现在自家侍婢身旁。 「公子,请慢用。」面对饥饿的主子,阿黛向来很宽容,马上体贴的献好的烤鱼一条。 「不愧是我的好阿黛。」接过烤鱼,司徒云岚赞赏的夸了句,随即在她一边落坐,动作优雅的吃了起来。 见他开怀畅吃,阿黛表面淡定,其实心中也很是欢喜,自己也取了条金黄香酝的烤鱼慢慢细啃看。 其它人见状也不落人后,纷纷开吃,就连后到的戴东玄也挤进小圈圈中,一起享用烤鱼大餐。 「阿黛姊姊,你烤的鱼好好吃……」 「师父!师父!你那一手射筷子太神气了,教教我行不行……」 「我不是你师父……」 「平儿、安儿,不许靠火堆太近,危险……」 「公子,你吃慢些,鱼还很多…」 围着火堆,吃看烤鱼,一行人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简直就像是出来踏青野餐的。 由于白天遭受刺杀又奔逃了好一段路,加上一行人中又有两个年幼的小娃,体谅其可能承受不住劳累,司徒云岚在用完午餐后,当下就决定不再前行,直接在河岸边驻扎过夜歇息。 此决定提出后,没有人异议,所以全体通过。 是夜,凉风徐徐、玉兔高悬,马车内,阿黛倏然惊醒,全身冷汗渗渗。 「阿黛,又作噩梦了吗?」 「公子,又吵醒你了。」 马车的另一边,原本安躺静眠的司徒云岚,在她稍有点动静时,马上就转醒过来。 蜷曲着身子,阿黛咬着唇,声音中满是浓浓歉意。 从小到大,她便不断作着同一个噩梦,一个满是火光和尖叫的噩梦,常常梦醒时,她会全身冷汗,不停颤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中的一切事物。 「说什么傻话门司徒云岚柔声轻斤,随即健臂一揽,就将一臂之遥的颤抖人儿给拥进怀里,以自身的体温为她冰凉的身子取暖。 黑暗中,再次嗅闻到熟悉的男性气息,阿黛颊上微微一热,可却舒服的忍不住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觉全身的冰凉在公子体温的喂烫下,再次。「bl慢温热起来。 呵……小时候,只要她半夜作噩梦吓得哇哇大哭时,公子总是这么抱着她哄慰,直到她累极再次睡去。 如今再次重温旧梦,在公子怀中,她不仅睡意尽消,反而还心儿评评乱跳,精神全来了呢! 意识到自己异常的反应,阿黛脸红耳热,暗暗深吸口气试图稳定心神,奈何却不怎么管用,正当懊恼之际,却听拥着自己的男人突然又开口了——「阿黛,我睡不着!」低沉的嗓音隐带着平日少见的嘶哑,气息也微微粗重起来。 「公子,我也是呢」阿黛叹气附和,没有注意到他略微的异常。 「那出去走走吧……」司徒云岚似叹气又似呻 吟般的呢喃看。 唉……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呢? 「公子……不舒服吗?」阿黛诧异,总算注意到他异常的喘息。 「不,我很好,非常好则断然否认,司徒云岚咬牙切齿。 可恶!他好得很,好到竟然对她有了不寻常的反应,这可教他怎么办才好呢?男人啊男人,果然是禽兽一只吗? 不知为何,阿黛觉得今夜的公子似乎很危险,晶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宛如野兽般,盯得她心慌意乱,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公子……」她呢喃轻唤,向来清冷的嗓音在此刻竟柔媚得酝人骨头,让人闻之简直就要化成一摊泥了。 这……真是太磨人,太考验人的意志力了。 司徒云岚暗暗呻 吟了一声,叹气的逼迫自己起身放开她馨香柔馥的娇躯,狠狠吸了几口大气后,他才勉强稳住心神,伸手探向她——「阿黛,我们出去走走吧门再待在马车里,他可真怕自己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第九章 公子今晚……真的很怪! 阿黛疑惑,却下意识的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的把手放进那邀约的温暖大掌里,让他牢牢握住自己,在黑夜中扶持自己下马车。 一出了马车,徐徐凉风便阵阵吹来,吹散了阿黛仅存的一丝睡意,也吹走了某人燥热的欲 望,气息更是平稳了不少。 脑子一冷静下来,司徒云岚藉着月光打量了下周遭,除了另一辆马车内挤了戴家四口人外,花子聪和沈武两人皆抱着薄毯在树下平坦处躺下睡了。 顺着他的目光瞧去,阿黛轻笑道:「花家小少爷也算是吃得了苦的。」 呵……这一路上,他啃干粮、打地捕,拥着薄毯露宿茉郊野外也不曾喊过一声苦,在此之前,谁能猜得到他也是富贵人家娇宠出来的孩子,先前从未曾出过远门呢! 「这算吃什么苦?」司徒云岚嗤之以鼻,丝毫不以为然。 闻言,阿黛再次轻笑,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两人就这样沉默却心灵契合的踩着银白月光漫步在河畔边,直至许久之后,才有人再次开口——「公子真不打算收花少爷为徒吗?」歪着蟒首瞅人,她好奇询问。 「收徒做什么?烦人!」似笑非笑的斜晚一眼,司徒云岚可不觉得收徒有什么好。 眸光合笑,阿黛倒有心情与他抬杠。「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撰,改日花少爷若拜公子为师,以花老将军的家底,公子还怕没银两花,穷得响叮当吗?」只要没钱了,通知徒弟一声,让他送上门来,多好! 「阿黛好黑的心肠」司徒云岚朗声大笑,随即故意装出一身的高风亮节。 「我们得人穷志不穷,岂可为了一点银两就出卖自己?」 「收徒弟、教武功,岂是出卖自己?」阿黛奇怪了,若如公子所言,那么那些开山立派,门徒一抓一大把的门派,岂不是把自己卖得连渣都不剩了。 「怎么不是?」司徒云岚理直气壮,振振有辞。「还要花时间去教武功,不就是出卖自己吗?」 哼!他的时间很宝贵,可以用来品美酒、尝佳肴、赏丹青、逛大街、玩古玩……等等一箩筐的事上,教武功这种事真的太浪费生命了。 如此歪理却让他说得头头是道,阿黛真是啼笑皆非,一时间倒也无话可说。 倒是难得见她对旁人的事如此关心,司徒云岚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如此关心这事?难道你想要我收那小子为徒?」如果她真这么希望,那他可要好好想想。 「公子想哪里去了呢?」阿黛摇摇头,失笑道:「我只是见花小少爷整日喊你师父、师父的,一路上虽叽叽喳喳的吵人,但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也算是有恒心、有毅力,又会吃苦的好孩子,加上品行也不错,这才忍不住问问。」 「有恒心、有毅力、会吃苦的多了,又不差他一个。」司徒云岚哼声,心中又对某个无辜的少年记上一笔。 瞧瞧,阿黛竟对那小子有这么多好话,真令人不快! 阿黛倒不知他别扭的扭曲心思,藉看月光打量看他朦朦胧胧的脸庞,可实在光线太昏暗,到头来也瞧不清其神色,最后只能奇怪问道:「公子不喜欢花少爷吗?」 明明之前相处时,公子看起来对他印象还不错,怎么今天就没一句好话呢?被问得一室,司徒云岚干咳几声,老实招认,「倒也不是不喜欢。」 说起来,就是个热血爽朗的少年,这样的孩子不会招人厌的。 不讨厌就好! 阿黛微笑,轻声劝道:「公子就算不愿收花少爷为徒,若有空闲时,不妨指点他几招,我瞧他是真心想习武,若能得公子指点一二也一生受用了。」 呵……公子一身绝学,随便指点一二,便可让人受用无穷了。 只可惜她自己身子不中用,无法习武,否则怎会手无缚鸡之力,碰上敌人只能烦劳公子保护,一点忙也帮不上。 乍见她眼中的黯然,司徒云岚也明白她肯定想起小时想学武,却发现自己天生经脉不畅,无法习武而感到遗憾之事,大概也因为如此,才会对花子聪的事如此记挂在心吧! 思及此,他既怜惜又宠溺的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头,撇着嘴哼笑。「我若得闲了再说吧!」 啧,算花家小子运气好,得了阿黛的金玉美言,否则管那小子多想习武,他才不睬呢! 闻言,知道他就算不收徒,可也算是应允了私下指点一二,阿黛不由得勾起唇角漾出一抹极轻、极淡的柔美浅笑,在银白月光的照映下,更是清丽动人。 司徒云岚有些被摄去了心魂,怔怔的凝着那在月光下悄然绽放的美丽笑颜,心神不由得为之一荡…… 「公子?」被瞧得有些脸热,阿黛低声轻唤。 哎呀!公子为何这般瞅她?那一瞬也不瞬的灼灼目光,像是要将人燃烧起来似的,感觉……感觉好羞人哪! 在轻唤声中恍惚回神,司徒云岚尴尬的干咳了一声,佯装镇定的取笑道:「花家小子给你多少好处了,让你这般为他说好话?」 知道他故意取笑,阿黛也不在意,甚至还自嘲般的开起玩笑。「我就是看在花府的庞大家底上,以后咱们人穷志也穷时,至少还有个人可以伸手白拿。」 司徒云岚听了不禁再次大笑,佯装痛心的直摇头,直到好一会儿过去后,他才嘻着淡淡浅笑,眸光深邃柔声道:「说起来,阿黛就是面冷心热。」 呵……旁人皆以为她性情清冷少语,殊不知其实她一颗心比谁都热、都软。 「公子说什么呢?」淡声横晚,她可不承认。 见她这般嘴硬模样,司徒云岚更是笑开怀,正待再逗弄个几句之际,远方树下蓦地传来困意浓重的喊声——「师父,大半夜的,你笑什么呢?求求你睡了吧……哎哟!沈侍卫,打我干什么……呜……呜呜……」 某个花家小子美梦被吵醒的抗议转瞬间被痛呼取代,随即被人用大掌捂住嘴,支支吾吾了几声后,最后终于没了声响。 河畔边,「扰人清梦」的两人,女的面红耳赤,虽然没干什么坏事,但就是莫名有种奸情被撞破的羞窘感,男的则笑容不变,只是眸底闪着雷电交加的冷光…… 「阿黛,我想偶尔教教那小子练武,打发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哎哟……哎哟……」 小城镇的客栈里,花子聪扶着腹、抖着腿,一步一颤晃悠悠的拖着牛步,好不容易终于走到围桌而坐悠闲用餐的一行人面前。「花哥哥,你终于到啦!我们等好久了……」 「是啊!因为等太久,弟弟不小心就把你爱吃的烧肉都吃光了……」 「妹妹,明明你吃得比我多……」 两个双胞胎的小鬼为了谁吃的多又开始吵起来,而花子聪则抖着从头到脚都酸疼的肌肉,全身乏力的一屁股跌坐在为他预留的空位上,完全没体力去理会两小鬼的争吵,仅存的一丁点力气全用来捧住饭碗,大口大口的把饭菜往嘴里扒,眼里合着两泡辛酸泪,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见了也不免鼻酸。 可惜,同桌几名成人中,除了戴夫人眼合同情,不时替他布菜外,只见沈武眼观鼻、鼻观心,佯装什么都没看见,戴东玄则扭头默默看向窗外,只因为那夜的事情,他虽没亲眼目睹,却私下听沈武说了个大概。 据沈武所言,前些天露宿河畔边那夜,司徒云岚与阿黛姑娘两人似乎夜半难眠,双双携手于河边漫步,花前月下喝喝细语,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亦瞧不见两人脸上神情,但月色下,两人身影相依,状甚亲昵,尤其时不时传来司徒云岚开怀大笑声,不像是主仆,倒像是一对有情人在夜半幽会。 谁知那花子聪不识情也不识趣,睡得迷迷糊糊被笑声惊醒,竟然喊着要司徒云岚别笑了,纵然沈武及时捂住他那张祸从口出的嘴,还是硬生生破坏了人家花前月下的美好气氛。 于是,花家小子悲剧的人生从此揭开序幕。 接下来几日,司徒云岚「大发慈悲」的开始指点花子聪练武。 刚开始,花家小子还不知死活,欣喜若狂的只差没飞上天,谁知「指点」一开始后,他就痛不欲生了。 别人乘马车赶路,花子聪只能用两只脚跑在后面追,别人休息吃饭,他得蹲马步打桩,别人上床睡觉,他只能搬长凳来躺,一晚上要掉下数十次,据说以后长凳宽度还要越换越窄,最后要练到在绳子上睡觉依然能安然入眠才行。 虽说练武本就极为辛苦苛刻,可眼见世侄这般悲惨,戴东玄也不禁喘嘘一番,但若说要替他求情说好话…… 还是算了吧! 这摆明是司徒云岚的报复,自己身为堂堂钦差大臣,所见、所闻、所历练的都不算少,没傻得自己去撞马蜂窝,尤其是去撞一个声名显赫、武艺高强的武林高手的马蜂窝。 所以面对世侄如此惨状,他只能默默扭头无语。 倒是阿黛依然面色清冷,慢条斯理的用饭,唯有司徒云岚笑得特别亲切和善,宛若四月里的春风般温煦迷人。 无奈,看在某少年的眼里却是一他笑,笑得你心里发寒哪! 花子聪头皮阵阵发麻,从脚底凉到头顶,只能把头垂得更低,更加专心的扒着饭,整张脸几乎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 「小花儿……」蓦地,司徒云岚闲闲凉凉的开口叫人。 浑身一颤,花子聪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师父,我不叫小花儿……」 呜……虽然他姓花,但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小花儿」这种昵称真的太娘们了,别扣在他头上啊! 「嗯?」嘻着不变的笑意,司徒云岚只是不冷不淡的哼了一声。 于是花子聪悲凄了,脑袋瓜再次重重垂落,发出临死前般的哀鸣。「师父说我是小花儿,我就是小花儿……」 满意点头,司徒云岚再次微笑提醒。「对了,我不是你师父。」 哼!指点一二而已,他可没让这小子拜师呢! 不让人叫师父,却又偏要叫人小花儿,这还有天理吗? 花子聪心中犯嘀咕,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就算没拜师,就算在打基础功上艰辛苛刻异常,他也是甘之如怡的,毕竟全天下,谁能有幸让祥云公子「指点一二呢」! 再说,他不让叫师父,他就偏要叫师父,指点、指点,有指点就是师父啦!就在一行人用完了饭,花子聪也扒得八分饱之际,客栈外忽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声,惹得众人不约而同往外瞧去,就见镇民们不论年纪大小,手持大把大把的鲜花,扶老携幼的纷纷往同一方向簇拥而去。 这下,司徒云岚来了兴致,好心情的叫来店小二探问。「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是有什么热闹的节庆?」 「客信是从外地来的吧?」店小二听问话就下了判断,很是热心的解释:「今晚是我们镇里一年一度的「同心节」,不论是家人、朋友皆可献花表达彼此感情,尤其是未婚男女,更可在「喜鹊桥」上互表情意,只要一方收了另一方的鲜花,便表示接受了求爱,每年都有许多有情人在桥上互订终身呢!」 第十章 戴东玄一家四口、沈武和花子聪听得啧啧称奇,毕竟在这民风保守的年代,男女之防甚严,虽说江湖儿女比较不拘小节,但一般平民百姓的终身大事还是依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没想到这小镇竟还有这种节庆,允许未婚男女一年有这么一天可以彼此求爱、互许终身。 「原来贵镇还有如此有趣的节庆门修长优美的指尖轻触唇瓣,司徒云岚眸底流转着熠熠彩光,甚是明亮迷人。 「可不是」店小二骄傲的挺起胸膛,很热诚的推荐。「众位客信有时间的话,今晚不如往「喜鹊桥」去瞧瞧逛逛,可热闹了。」话完,眼看没其它盼咐,便甩着布巾忙别的事去了。 「爹、娘,我们去瞧瞧,去瞧瞧嘛……」 「是啊!爹、娘,我们去「喜鹊桥」逛逛,平儿送鲜花给你们……」 两个小家伙扯着爹娘衣袖直晃,撒娇的要求着要去凑热闹、献鲜花,模样甚是天真可爱,惹得向来严肃内敛的戴东玄也不禁眼泛慈爱,可偏偏…… 「不行呢!」狠心拒绝,他可没忘了危险未除,随时会有刺客自暗处跳出来,要知道这种节庆热闹归热闹,但是在人群杂沓中,却也是刺客最好下手的时机,若他们也去和人挤成一团,摆明就是肥肉上砧板,随人宰割了。 听闻拒绝,两个小家伙不由得一阵失望,小脸蛋都黯淡了下来,就连心存期盼的花子聪也不免有些失落,但因明白其顾虑,是以也不敢多说什么,谁知…… 「阿黛,你想去凑凑热闹吗?」司徒云岚笑咪咪的忽然开口询问。 是公子想去凑热闹吧! 很是了解自家主子习性的阿黛心下暗忖,不过在外人面前,面子还是要做给他,所以她微微勾起嘴角,淡声道:「很想呢!」 「好,那我们就去」两手一拍,主意已定。 「咦?」惊疑一声,戴东玄万分诧异。「司徒公子,这……」 「放心!放心!没事。」司徒云岚气定神闲的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 于是戴氏夫妇苦笑地互觑一眼,倒是两个小家伙和花子聪不约而同齐声欢呼,唯有沈武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不表任何意见,而阿黛则依然面色清冷,只是那双望向自家主子的美眸满合盈盈笑意。 呵……就算是随时有刺客埋伏,公子还是公子,很会昔自己找乐子的。 傍晚,云霞满天,华灯初上,前往「喜鹊桥」的路上,人潮挤得寸步难行。 挤着挤着,好不容易顺着潮流终于行至「喜鹊桥」下的空地处时,天色早已漆黑一片,所幸点点华灯将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爹,你看,是卖糖葫芦的……」 「娘,是捏面人,我想要一只小鸟儿的……」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欢叫着,也不顾人潮是否拥挤,迈开小腿往摊子挤去,累得戴氏夫妇、沈武与花子聪只能赶紧尾随在后,倒是司徒云岚和阿黛始终维持着几步之遥在后头悠闲的晃逛着。 「可还真热闹门瞧着身旁来来去去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几乎人手一枝娇艳欲滴的鲜花,阿黛嗅闻着空气中隐隐飘散的清新花香,唇畔禁不住漾起轻笑。 呵……多么可爱又热情的节庆,有家人、有爱人可献花,真令人羡慕呢! 凝冷她眸底隐隐荡漾着的欣羡,司徒云岚正待说些什么之际,眼角余光却不小心的瞄见一抹可疑身影往摊子前的戴东玄几人潜去,打断了他欲要出口的话语,登时心中一恼,指尖一弹…… 砰! 有人瞬间倒地不起,引起四周一片哗然。 「哎呀!快来人哪,有人被挤昏啦……」 「啧啧啧,每年这个时候,总是会有几个体力不济的……」 「快把人抬出去,倒在这里实在碍脚……」 镇民们七嘴八舌评论着,不一会儿,那人便被几个热心的年轻人合力抬走,也不知抬往哪里去了。 「公子打石子的功夫益见高明了。」阿黛笑意盎然的赞扬着。 呵……在人潮拥挤下,公子不但能准确打中目标,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发现是他出的手,果真是武艺了得呢! 「唉……弹指神功草来打这么个不入流的刺客,也您是掉价了。」司徒云岚佯装悲伤,不胜啼嘘的叹气着。 也只有公子才会把「杀手阁」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杀手看作不入流了。 阿黛不由得失笑,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小家伙一手拿看糖葫芦和捏面人,一手抓看摊子老板送的小鲜花,叽叽喳喳的又挤了出来,后头挂看的四颗粽子自然也跟随在后。 「爹,安儿送花给你。」 「娘,平儿也要送花给你。」 两只抓着喇黄色鲜花的小手举得高高的,以此表达对爹娘的爱意。 戴氏夫妇感动接过,开心得不得了,觉得养儿育女真是值得了。 不远处,阿黛眼中欣羡更甚,就在此时,纤手忽地被人拉了一下,她疑惑转头,却映入一张俊雅迷人的笑脸——「阿黛,我们到处去逛逛」 还没来得及应声,阿黛就被拉着往人潮最汹涌处行去,层层叠叠,宛若波涛般不息的人群挤得她晕头转向,所幸前方有司徒云岚开路才能勉强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终于缓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站在桥上最高、最中央之处,周遭竟是一对对合情脉脉的爱侣深情凝视,每个姑娘手上皆握有一朵美丽红花。 这、这是「喜鹊桥」?公子带她上来做什么? 阿黛愣愣的凝着眼前优雅合笑的俊俏脸庞,脑中一片迷乱与茫然,可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却是胸口处那逐渐失序的心跳…… 怦怦……怦怦……怦怦…… 她知道,自己或许是在等着一句话、一个动作、一句由公子亲口说出的话、一个公子亲自做出的动作。 「阿黛,送你。」嘻着迷人微笑,司徒云岚向她递出一枝不知是从哪里劫来的娇艳红花。 是的!她就是在等这一句话、这一个动作。 眼眸瞬间蒙上一层薄泪,阿黛垂下蟒首,伸出柔黄颤巍巍的接过那朵娇艳红爪,然后唇畔绽放出一抹比鲜花更美丽动人的微笑。 「好阿黛……我的好阿黛……」嘴里喃喃低语着,随即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司徒云岚低声轻笑,越笑越是开怀。 粉颊搬红,阿黛被笑得又羞又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佯怒的板起脸故意瞪人,奈何宛如醉枫般美丽的通红脸蛋却泄漏了主人心底的窘迫,不仅整个气势没了,反而更显得可爱至极。 她这种羞窘又故作冷静的模样,让司徒云岚又爱又怜,心中更加欢喜,只能不断的笑唤着她的名,恨不得即刻能将她狠狠拥入怀里,揉进骨血里。 「公子,别这样瞧人。」阿黛故意冷下声,可却掩不住脸上的羞意。 「哦?为什么?」司徒云岚微笑反问,指尖轻轻画过柔嫩粉颊,感受着那细嫩肌肤的美妙触感。 因为太羞人了! 轻咬着下唇,阿黛说不出口,只能又羞又恼的镇瞪着人。 她这般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娇态,惹得司徒云岚又是一阵轻笑不止,正欲再多逗弄个几句之际,眼角余光不小心又扫到了桥下两条可疑的身影正在慢慢接近戴东玄一行人,于是被破坏了兴致的他恼怒的再次指尖连弹…… 砰!砰! 两人瞬间倒地,又一次引起周遭人群的喧哗讨论。 「哎呀!又有人昏啦……」 「这回还一次倒两个,怎么现在的年轻人体力这么差……」 随着讨论声,两个昏倒的年轻人很快的又被热心的群众抬走了。 站在高高的桥上,阿黛将一切经过全看在眼里,然后有些头疼的扶额。「公子,咱们还是下去与戴大人他们会合吧」 一直有人倒地不起也不是办法,太破坏人家节庆的欢乐气氛了。 啧了一声,司徒云岚虽然不太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她的柔嫩小手穿过层层人潮,慢吞吞的挤下桥,不一会儿便和戴东玄一行人会合了。 「师父、阿黛姑娘,你们上哪去了?」见两人出现,花子聪开心的问道。 「随便走走!还有,我不是你师父。」司徒云岚晚眼再次强调。 直接当作没听见,花子聪很是欢乐的逞自又笑道:「今儿个真是热闹,不过肯定是太挤了,好几个人都昏倒了呢。」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两个小家伙点头如捣蒜的附和,而阿黛则是默默扭头无语,心想「无知」的人真是幸福,倒是司徒云岚又露出一贯的温文浅笑笑得花子聪心里又开始发寒。 于是心头发寒的小花儿乱毛一把的开始左膘右膘!试图寻找别的话题,谁知就这样让他发现了一件事——「阿黛姑娘,有人送花给你?」花子聪大叫,全身精神都来了。 哦,到底会是谁送花给阿黛姑娘?是示爱吗?是吗?是吗? 他这大喊声一出,戴东玄夫妇与沈武不约而同往她手中的那枝娇艳红花瞧去,随即目光又整齐一致的纷纷投向司徒云岚,看来都很心知肚明那朵红花是谁送的,倒是阿黛像被撞破了奸情般,粉颊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美丽樱花色,甚是动人,而司徒云岚则是意味深长的觑了那朵不识相的小花儿一眼…… 呃…他又说错了什么? 少年头皮一麻,随即惊觉到其它人在他问完话后,纷纷往师父瞄去的目光……不会吧!难道阿黛姑娘手中的红花是师父送的?在「喜鹊桥」上? 原来阿黛姑娘和师父关系不寻常呢! 就说嘛!他以前瞧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就隐隐觉得不像是一般的主仆,如今可真相大白了。 那以后,他是不是该改叫阿黛姑娘为师娘? 不过若真这么喊了,阿黛姑娘大概也不会理他吧! 烦恼的搔了搔头,花子聪胡思乱想了老半天,可最后的焦点却落在自己手中那朵从地上捡来的粉色小花上…… 唉……戴大人夫妇有两个孩子献花,阿黛姑娘也有师父以红花相赠,看来一行人中就只有…… 「沈侍卫,这朵花送你门豪气的将手中的粉色小花送出,花子聪心想既然别人都配对献花了,那他们两个也不能落单,是不?不然就太不合群了! 无奈旁人无法理解其「用心良苦」,在他的举动一出后,所有人瞬间一片沉默语,同情的目光全都落在那个黑衣侍卫身上。 他这是收下好,还是不收下好呢? 瞪着那直逼到眼前的粉色小花,沈武陷入两难抉择中。 「快到京城了呢」车轮滚动的隆隆声响中,阿黛探头出窗外,看着远处那高高的城墙,终于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可真不容易。」 是啊!真的不容易哪! 从那有着热闹节庆的小城镇离开后又过了五天,终于见到京城的城墙了。 这五日来,倒也不是那么平静,「杀手阁」又派人前来刺杀了几次,越临近京城,刺杀的强度越大,只不过每回皆被公子化险为夷给档了回去。 「是不容易。」马车内,司徒云岚歪倚着软垫,懒洋洋的点头附和。 这一路上,「杀手阁」的狙击不断,让他这个护送的人也觉得有点烦了,幸亏京城已近在眼前,只要把钦差大人一家安全送回他们的府邸,他的责任就算是了了,至于之后会不会再有人刺杀嘛……那就真不是他该烦恼的了。 第十一章 缩回头,阿黛转身笑觑。「公子是恨不得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换手给别人吧。」 呵……既然入了京城,想必戴大人一家就算没了公子的护卫,那些禁卫军也会把他们保护得好好的。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黛是也」赞赏的送了个秋波,司徒云岚朝她勾勾手指。「阿黛,过来。」 「怎么了?」娇颤盈满不解。 「我寂寞了。」大言不惭的如此说道,司徒云岚有时是挺厚颜无耻的。 哎呀呀!打从与戴东玄一行人同行之后,除了窝在这小小的马车内,他俩就很难再独处了,想想是挺寂寞的。 还是以往与阿黛两人一块游走天下,逛遍千山万水,没有其它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人打扰最好了。 「公子,你这是撒娇吗?」忍俊不禁漾笑,明知他是在耍赖,阿黛还是慢慢移过去,让他的头花在自己的腿上,冰凉的指尖轻轻梳抚过他的发。 呵……打从公子送了她花后,接下来的日子,公子便益发的爱对她撒娇了,两人的相处模式与互动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彼此间流转的眼波,谈笑时的氛围却隐隐有股令人脸红心跳的暖昧与亲昵在滋生。 以往,他们虽亲近,公子却还是谨守着一定的礼节,可如今,他越来越爱动不动的就碰碰她,或者什么都不做,美其名说自己寂寞了,需要找个人陪伴,然后就理直气壮的花着她的腿,懒洋洋的躺上一整个午后。 「是在撒娇呢门司徒云岚光明正大承认,倒让人无话可说。 抿唇轻笑,阿黛正待再说些什么,马车前方的布帘蓦地被人掀起,探进一颗欢快的脑袋瓜子——「师父、阿黛姑娘,我们……」惊见车内两人亲昵的模样,花子聪的声音像被人掐住脖子般倏然顿住,随即惊恐地大叫着「我什么都没瞧见」后,一颗脑袋瓜子飞快的退了出去,抱着头整个人缩在前方驾车的位置上,简直欲哭无泪。 今天好不容易被特赦不用追看马车跑,再次「荣登」车夫之大位,没想到却不小心撞见师父和阿黛姑娘的亲昵模样。 呜呜呜……他真的什么都没瞧见,师父千万别记恨迁怒啊! 外头,花子聪内心惊恐纠结,就怕司徒云岚一个不高兴又把他瑞下马车。 车内,司徒云岚懒洋洋的从阿黛的腿上坐起身,摇着头长吁短叹。 「唉……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优雅从容,让人想对他好一些都不行,真是贱骨头。」真的,他没这种徒弟,因为说出去都觉得丢脸。 阿黛面色微红,却还是努力板看脸点头附和。「公子说得是。」 得到赞同,司徒云岚立即抛了个「是吧」的得意眼神过去,随即又语带庆幸道:「所幸再相处的时间也没多久了。」 闻言,阿黛略带诧异的瞅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明白了。 淡淡一笑,司徒云岚再次开口却是对着外头的人说的,悠悠然的嗓音不疾不徐的飘了出去。「小花儿,你刚才想说什么?」 「师、师父,我是想说我……我们到城门口了……」花子聪的声音自外头响起来,还略带点迟疑与颤抖。 「所以呢?」到了就到了,进去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 「呃……车内的人都要下来,守城门的官兵们要检查呢」花子聪搔着头,很老实的回答道。 司徒云岚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毕竟一般的江湖人为了怕麻烦,几乎都随便找处没人的地方直接翻城墙而过,没人会规规矩矩走城门接受官兵检查的。 不过如今还有戴东玄等一干人同行,翻城墙自然是不可能,但是乖乖让那些官兵搜身检查也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有钦差大人顶着呢! 「不用急,让戴大人他们去应付就行了。」动也不动,丝毫没有下车的打算,果然,他这话才说出口,就见沈武出面草着代表戴东玄钦差大人身分的牌子往前一递,并且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又指了指两辆马车,随即几名守城门的官兵便诚惶诚恐的退开,才非成两列恭恭敬敬让他们的马车进城了。 隆隆的车轮转动声再次响起,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京城,直往钦差大人的府邸不疾不徐的奔驶而去。 京城,天子脚下之地,是全天下最热闹也最繁华,同时也是治安最为森严,不时可看到禁卫军四处巡逻的地方。 城东,一座高挂着「戴府」匾额的府邸前,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静静的停在门门处,随着看门人一声声「主子回来了」的叫声中,一名老总管领着府内所有的奴仆飞奔出来迎接,脸上净是激动难抑的欢喜之色。 「大人、夫人、两位小主子,你们可平安回来了」老总管暗暗擦着眼角的老泪,吊着的一颗心可终于放了下来。 先前寄回来的书信中说大人他们在回京途中遭到追杀,害他一直担心得不得了,如今人总算平平安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孙总管。」微笑额首打招呼,戴东玄盼咐道:「还有三位贵客随着我们回来,你去让下人准备好客房,务必要招待周全。」 闻言,孙总管看向静候在一旁的三名客人,当下连连点头应声,正要唤来丫鬓去收抬客房时,一道如沐春风般的好听嗓音蓦地扬起——「戴大人,不用麻烦了。」嘻着欺瞒世人的温雅浅笑,司徒云岚出声阻止,「在下总算是不负花老将军的托付,将你们一家安全护送回京,如今就不再叨扰了。」 咦?师父和阿黛姑娘不留下吗?那他呢? 花子聪惊愕的看向两人,眼中满是疑问,深怕自己被抛下。 「这怎么行?」戴东玄同样诧异,忙不迭留人。「司徒公子,这一路上多蒙你的照应,我们才能安然返京,此大恩大德,我们一家难以回报,只能以东道主的身分好好款待一番,聊表感激之情,怎么会是叨扰?再说,难道你连让我们表达谢意的这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他话说得情真意切、诚恳非常,而温雅娴淑的戴夫人也柔声劝留,甚至两个双胞胎小家伙还一左一右的抱住阿黛,红着眼眶询问——「阿黛姊姊,你不留下吗?留下来嘛……」 「阿黛姊姊,你不要走嘛!我可以把我的玩具分你玩……」 被两个可爱天真的小娃儿给这么抱着撒娇,阿黛心下一片柔软,可还是微笑的摇了摇头,因为她知道既然公子开了口,那就是代表心意已决,不会留下了。 果然,司徒云岚婉言拒绝了。「区区小事,戴大人不必如此记挂在心,我们江湖人不拘小节,自在惯了,还望戴大人体谅。」 听出他话中的坚持,戴东玄虽失望却也不好勉强,于是退而求其次。「至少也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早走晚走都是走,不差这一顿饭的。」司徒云岚清朗笑道:「多谢戴大人诚心相邀,奈何在下尚有急事待办,日后有缘,咱们再把酒言欢吧! 话已至此,戴东玄只好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也不再强留,但盼日后再与司徒公子相聚,戴某必定好好招待,届时我们不醉不归。」 「一定!一定」司徒云岚一脸认真的笑看应允。 公子又心口不一的在唬弄人了! 心下暗忖,阿黛是在场唯一看出他在敷衍应付的人。 「对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司徒云岚大手往某个被叫作「小花儿」的少年一指。「戴大人,这小子就麻烦你派人送他回杭州了,否则让他独自回程,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可对花老将军不好交代了。」 「这个自然,司徒公子尽管放心门戴东玄拍看胸脯满口答应。」花老将军是我的世伯,说起来子聪这孩子也是我的世侄,我自然会派人将他安全的送回去。 「慢着」眼看自己的「前程」就被两人这么定了,花子聪忙不迭出声争取。「师父,你就这么抛下我了?我要跟着你和阿黛姑娘一块走。」 「狗皮膏药吗你?」横觑一眼,司徒云岚不留情的直接回绝。「不让跟,你乖乖回杭州去吧」 「可是……可是……」花子聪急了,一点也不想就这么被抛下。 「甭可是了则不给他继续」可是「下去,司徒云岚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丢给了他。 愣愣接过,花子聪打开一看,原来竟是一白色绢绸,上头密密麻麻抄写着内功心法,笔迹飘逸洒脱,带着显而易见的奔放不拘。 「这上头的内功心法你照着练,看不懂的地方自己想办法,一年后我会到花府去查看你的进度,若内功根基打得好了,我便再传你一些招式。」语气懒洋洋的,仿佛在说一年后我到你家吃个饭那般简单。 「师父……」花子聪感动得红了眼眶。 原本他以为师父是不愿教他的,自己终究还是要被抛下,没想到…… 「我不是你师父门斜眼横晚,司徒云岚再次坚决否认。 明明都愿意教他武功了,还不承认是他师父,真是太死鸭子嘴硬了。 花子聪暗自嘟嚷着,可嘴角却禁不住的直冒着傻笑,心情好得快可以飞天。 「太傻了……」司徒云岚喃喃自语的猛摇头,再次认定自己绝对没有笑得这么傻气的徒弟,实在太不优雅了,丢脸! 呵……公子这种别扭心思也挺傻的哪! 一旁,阿黛也频频摇头,心中暗感好笑不已。 正准备离开时,司徒云岚想到什么似的忽地又道:「虽然戴大人已经平安返京,此后也有禁卫军保护,但是「杀手阁」出来的,各个经过精良训练,身手不弱,戴大人往后出入还是小心得好。」 「多谢司徒公子的忠言,戴某自是省得。」戴东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说起来,戴大人可知是谁想置你于不利,买通了「杀手阁」来动手?」若有所思的询问,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司徒云岚第一次向他问起这事。 摇了摇头,戴东玄苦笑。「戴某得罪过的人太多了,要过滤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一时之间倒也并非易事,但有个人有极大的嫌疑,只是没有证据,我也不敢直指对方就是买通杀手行凶的主使者。」 「哦?」扬起眉梢,司徒云岚兴致来了。「莫非戴大人说的那个人就是当朝的右丞相?」 据说他们分属两派阵营,彼此政见不合,立场对峙,若主使者是右丞相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哪知戴东玄却摇了摇头,与花老将军有着相同的看法。「不见得是右丛相,但是他手底下的人肯定错不了。 此回下江南,他查到了一些重大的贪污弊案,此刻证据正握在他手里,就等着明日一早上朝禀明皇上,而那些贪污弊案的最后源头全指向了一个人一个右丞相手底下的人。 他想,也许对方知道他手中握有证据,是以才想趁他回京的路上,派刺客杀人灭口,只是对方肯定万万没料到,花老将军请托了盛名显赫的「祥云公子」护送他平安返京,让那些刺客数次无功而返。 哼!不知道右尽相究竟知不知情这件事,若是明明知情却还放任属下贪污舞弊,买通杀手行凶,那他肯定也要顺便参右丞相一本,若是不知情,那就参他一个治下不严,反正无论怎样,就是要让右丞相不好过。 不知他辗转心思,司徒云岚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祝戴大人早日抓出幕后主使者,在下也该告辞了。」 第十二章 「司徒公子、阿黛姑娘慢走,日后若再来京城,务必来找戴某叙旧。」戴东玄诚心说道,对两人才将他们平安送回京城就要马上离开,心中不免也有些不舍,事实上,他虽严肃内敛,难与人亲近,但对他们主仆俩却有着极大的好感,闻言,司徒云岚但笑不语的点着头,又向其它几人告别后,便拉着阿黛转身走人,毫不拖泥带水。 「唉……师父和阿黛姑娘还是离开了。」目送两人身影渐去渐远,终于消失在街道转角处,花子聪不由得感到有些难受。 「世侄别难过,总是会再见面的。」拍拍他肩膀,戴东玄安慰道,「明年,司徒公子不是说会去找你吗!」 「说得也是则感伤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花子聪马上又振作起精神。 「走,进屋去吧。」笑着推人往里走。 于是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在奴仆的簇拥下,虽面有倦容,却仍难掩脸上笑意的往屋里走去,打算先歇息一下后,再来好好享用洗尘宴。 京城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一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的豪华酒楼的二楼包厢隔间内正坐着一对男俊女美的璧人儿。 偌大的桌面上摆满了一道道就连富有人家也不敢随意乱点的珍奇菜色,让见多识广的店小二也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怀疑座上的两人是哪家玉公贵族跑出来的公子、千金,否则怎敢如此大手笔,光是用上这么一餐,就要花掉上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熊掌、鱼翅、海参、鲍鱼……等等琳琅满目的珍稀菜肴,阿黛心中直叹气,倒是司徒云岚吃得甚是欢快,眉眼嘴角净是满满的喜意。 塞了一口「百合炖鲍鱼」,司徒云岚眯起眼,品尝看舌尖的美昧,最后忍不住满足的轻叹了一口气。「唉……好久没吃得这般痛快了。」 闻言,阿黛眼角一抽,语气冷冷的拆台。「照公子这般的吃法,我们身上的银两也撑不过三天了。」 吃了口「富贵蟹黄喂海参」,司徒云岚摇头晃脑的笑道:「阿黛啊阿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搏空对月,钱财乃身外之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银两就是拿来花的哪」 可没人像你把一百两当一文钱花,花得这么败家啊! 阿黛表情淡定,内心沉痛,可因为太过了解自家公子,加上早已习惯这样纵容他的「恶习」,是以她顶多也就是嘴上泼泼冷水,倒也从不曾阻止他大手大脚的乱花钱,大不了就是三天后再露宿莞野,打野味裹肚罢了。 见她没再回话,司徒云岚笑咪咪的替她夹菜。「阿黛,这家酒楼大厨烧的菜还是不错的,快尝尝。」 点了点头,阿黛慢慢的吃着,心中有个疑惑未解。「公子,你明明没有事要办,怎么坚持不留在戴大人家作客?」 甚至连吃一顿饭也不肯,倒跑来酒楼花大钱。 「当官什么的,最讨厌了……」塞了一口「红喂鱼翅」,他口齿不清的喃喃嘟嚷着,怎么也不想和当官的人扯上关系,若不是受花老将军所托,他也不想来京城。 「嗯?」没听清楚他的话,阿黛不解凝睇。 「没什么」状若无事的摇了摇头,司徒云岚眨看眼笑道:「留下来作客就吃不到好菜了啊。」 「难道戴大人家还会亏待我们吃的吗?」阿黛忍不住反驳。 「不不不……」摇看手指,司徒云岚一脸认真。「要知道京城这家酒楼就是这些宫廷料理做得最好、最地道,可说是独步天下,要是我们留在戴大人家作客,好意思向人家要求点熊掌、鱼翅、海参、鲍鱼这些珍稀美食来享用吗?」 唉……为了能满足口腹之欲,他也不容易哪! 一阵无言,阿黛发现他说得对,住在别人家里,确实没那个脸要求厨房烧这珍稀佳肴给他们,若是自己偷偷跑来吃被发现,恐怕又会被对方误会招待不周,所以最好的办法果然还是婉拒作客,大摇大摆的进酒楼,花自己的银两点价钱吓死人的好菜来享用吗? 恐怕答案是一是的! 默默叹气,阿黛低头努力进食,暗想着这顿饭价值百来两,可不能浪费了。 就在主仆俩努力的扫荡桌上的美酒佳肴之际,蓦地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由远而近,透过隔绝视线、保护包厢内客人隐私的白色薄纱传了进来…… 「谷侍郎,这边请……这边请……」 「小二,今日谷侍郎难得应邀,你可得把店里最好的酒菜全送上来……」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几位大人慢坐,小的马上去传酒菜……」 随着嘈杂声趋近,不一会儿,隔壁包厢传来一阵落坐声和数道此起彼落的讨好奉承一「谷侍郎,这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你收下……」 「谷侍郎,下官上回送的红玉珊瑚,谷尽相可还喜欢……」 「谷侍郎,下官那不成材的犬子还望你与谷丞相多多提拔提拔……」 很显然,这是一群官员正在对另一个可能影响他们未来仕途的人极尽能力的阿读巴结,不过那个被众星拱月围续着的人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话,顶多就是以「嗯、哦、哼、啊」等之类的单音节来应付,想来似乎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一点迷汤与贿赔就弄到晕头的人。 这边的包厢内,阿黛听看隔壁不断传来的阿谈奉承,脸上清冷的神色虽来曾有变,可心中却隐隐感到厌恶,连吃东西的食欲都大减,抬头看向自家公子,谁知却赫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凝,就连向来从容自若的神色竟然也隐隐透着几丝慌乱。 「公子?」她诧异轻唤,眼底浮现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向来以温文儒雅、卓尔不凡着称的司徒云岚,此刻竟像做贼似的压低了嗓门悄声应道,哪还有平日的潇洒风采。 真没事? 晚着他怪异的神色与举止,阿黛非常怀疑,正待再次开口,却听他「嘘」的一声,伸手飞快的以食指轻抵住她的粉嫩唇瓣,让她不由得低呼一声,白嫩粉颊瞬间染红,浮现几许淡淡的羞搬与躁意,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问些什么。 见如此的娇羞丽颤,司徒云岚心下一荡,若不是此乃非常时刻,只怕早就凑上人偷香了,只可惜…… 唉…… 很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司徒云岚缓缓收回手后,却故意把那曾抵在她粉色唇瓣上的指尖往自己的嘴上放,甚至还若有意、似无意的轻舔了一下,眸心带笑的朝她睨觑而去,其暖昧的眼神与举止,让某个向来面色清冷的姑娘也失了镇定,原本就已经染红的粉颊此刻却像大火燎原般又红又热又烫,娇艳动人至极。 「公子。」又羞又赧又恼,她勉强镇定心神,故意板起脸瞪人,只可惜红通通的脸蛋让整个气势全没了。 再次「嘘」了一声,司徒云岚继续压低嗓门,悄声问道:「阿黛吃饱了吗?」 「怎么了?」不知不觉的,阿黛也跟看压低声音反问。 「若是吃饱了,我们就快逃,这里有凶神恶煞呢门神秘兮兮的眨看眼,他似玩笑又似认真的说道。 凶神恶煞?在哪里?再说,以往都是凶神恶煞见了公子就快逃,怎么这回换公子要逃了?何方凶神恶煞这般厉害? 阿黛满腹疑问,却也明白公子会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现下大概也不是追问的好时机,是以她惋惜的看了看满桌吃没几口的珍稀佳肴,痛心的点了点头。「饱了。」 「好,两百两先给我门司徒云岚心下大喜,伸手悄声讨钱,因为平常银两都是她在保管。 嘿嘿,阿黛从劫匪身上搜刮来的那四百两银票,总算派上用场了。 奇怪的瞅他一眼,阿黛没有多问,取出两张百两银票给他,可不免有些心痛,唉……好不容易打劫来的钱,光吃一顿饭就去掉了一大半,公子真的相当的败家哪! 接过银票,他小心翼翼的掀开包厢门口处的朦胧白纱,谨慎的探头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注意后,便紧紧拉着阿黛,一溜烟的冲过走道,直往楼下而去,也不等掌柜结帐,二话不说丢下两百两银票就飞快闪身走人,一连串动作迅捷而流畅,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好似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而就在同一时候,那满是朝廷官员的包厢内走出一名身形修长、五官俊美,但气质却显阴蛰的年轻男子,只见那男子目光精烁的站在二楼栏杆处往下扫视全场,好似正在搜寻着什么。 看错了吗?方才隔着包厢的朦胧白纱,他好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可追出来却不见人影…… 眸光微垂,他低头沉吟,随即不管包厢内其它大大小小官员的诧异呼唤,抛下众人,逞自快步下楼来到柜台前——「掌柜的……」神色阴冷的敲着柜台叫人。 「谷、谷侍郎」抬头一见来人,胖胖的掌柜吓得立即跳了起来,搓着双手转出柜台,一个劲的鞠躬哈腰陪笑,脸上满是讨好之色。「大人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盼咐,小的马上为您去办。」 娘亲哟!这谷侍郎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哪! 全京城都知道,谷家父子两人在朝为官,老的那个官拜右尽相,权倾天下,一手可遮天,年轻的这个身居户部侍郎,虽上头还有个户部尚书的长官,但那也不过就是个虚名,真正掌握整个户部权力的正主其实是这位年轻的侍郎。 这对位高权重的父子档,不仅老谋深算,心机深沉,性情还同样的阴沉难测,合作起来打击政敌的手段,那就更是厉害了。 两人一在政事、一在财政上掌控大权,整个朝廷除了左丞相那派少数的一些人能与之对抗外,几乎没人敢得罪,各地大小官员更是逢年过节就赶着来送礼,盼能得到青睐、获得提拔,让自己的仕途更加高升。 这样的人物连当今皇上都得礼让几分,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就更加得罪不起了,所以还是赶紧把人伺候好才是。 看着胖掌柜涎着笑脸的讨好样,阴美男子也知其心思,当下也不为难,只是冷着声询问:「方才可有什么人结帐离开了?」 「呱……谷侍郎的意思是?」满心不解的陪笑。 他这里是开门营生的酒楼,随时都有人结帐离开啊! 「我的意思是就在刚刚,早我一步之前。」脸色一沉,阴美男子不耐道。 「有、有、有!」深怕对方发恼,胖掌柜流着冷汗,戒慎恐惧的急急道:「刚刚有一男一女离开了,感觉似乎很急的样子,连帐都没结,直接丢了两百两银票过来。」 哎呀呀,一百五十二两的酒菜钱,却大手笔的直接给了两百两,可让酒楼赚翻了,真是好客人哪! 闻言,阴美男子眉梢一挑。「那男的生得如何?」 说起客人相貌,胖掌柜立刻来了兴致,心底的紧张全忘了个精光,很是兴奋的赞叹道:「那位公子长得可俊了,瞧起来温文儒雅、人品不凡、风姿隽爽,可真是人中难得一见的龙凤,加上那姑娘杏脸桃腮、瑶鼻樱唇,就好似天上走下来的仙人儿,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得很,可真是一对相匹配的璧人哪」 阴美男子越听胖掌柜形容,眉梢就挑得越高,为了更加确定心中猜测,他不厌其烦的又继续追问:「掌柜的,你可还记得那位公子都点了什么菜?」 第十三章 「当然!当然」胖掌柜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毕竟可不是天天都有那么大方慷慨的好客人。「那公子点了红喂鱼翅、百合炖鲍鱼、富贵蟹黄喂海参、鲫鱼舌烩熊掌、燕窝鸡丝汤……」 「够了!」随着一连串菜名一一报出,阴美男子的脸色益发铁青难看,最后他沉声打断掌柜的话,冷笑一声后,便神色不善的拂袖而去。 胖掌柜被骇了一跳,冷汗渗渗的目送他大步离开酒楼,心中很是惴惴不安。 「怎么谷侍郎一直在追问那位公子的事,问完后表情又这么可怕难看,莫不是那位公子得罪过谷侍郎吧……」 喃喃自语着,胖掌柜拭着满头冷汗,越想越是心惊,忍不住双手合十祷告……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是一个酒楼掌柜,和那位公子可没什么关系,谷侍郎可千万别迁怒来找他麻烦啊! 另一边,司徒云岚像后头有鬼追似的,一路拉着阿黛施展轻功奔逃,直到寻了处没人的地方,依江湖人的老法子直接翻过京城那道厚实的城墙,他才站在城墙外杂草丛生处,暗自吁了一口气,很是庆幸自己逃出生天。 一旁,阿黛满心疑窦的瞅看他,忍不住奇怪道:「公子,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会逃呢。」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公子怕成这样? 闻声,司徒云岚才刚挂上脸的笑容顿时一僵,随即摇着手指,一脸正经道:「京城里的凶神恶煞太厉害了,不逃不行的。」 「这般厉害,连公子也打不过吗?」阿黛万分诧异,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公子是最厉害的,若论武艺,能打赢他的人,江湖上肯定找不出五个。 摇着头,司徒云岚叹气。「打不过哪。」 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自己打不赢,阿黛更是惊讶,同时还不免心生忧虑。「公子,你和对方有仇吗?打不过对方,那你以后不就危险了?」 若对方来寻仇,公子又打不赢人家,那可怎么办? 闻言,又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司徒云岚心中感动的同时也忍俊不禁笑了。 「阿黛别担心,危险倒是不至于。」 以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阿黛依旧眉头深锁,向来淡然的脸庞浮现几丝少见的焦急。「公子,既然京城这般危险,那我们以后就避得远远的,再也别来了。」她知道公子每年正月十五必会带着她来京城,留她一个人在容栈等候,自个消失无影无踪,直至三天后才会再来接她,难道这都和那个公子所忌惮的「凶神恶煞」有关? 「我也想,只可惜没办法门司徒云岚摇着头再次叹气,随即又马上露出笑来。」阿黛甭担心,没事的。「 呵……瞧她一脸的焦急忧愁,完完全全都是为了他,多可爱,多令人心怜哪!不行!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实在诱人犯罪,受不了了! 真是心痒难耐……心痒难耐哪…… 「可是……」她张嘴欲言,哪知突然眼前一黑,微张的粉色唇瓣忽地被一触感温暖的东西重重复上,将她口中未完的话语全部掠夺殆尽的吞进肚子里。 一瞬间,阿黛惊得倏然睁大了眼,当瞧见公子那浓密睫毛近得几乎可以刷上自己的脸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当下只能轻轻呻 吟了一声,闭上眼任由那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着自己,浑身发软的偎入那伟岸的胸怀里。 呵……这般有力、这般强势、这般既温柔又无情的掠夺着……这是公子,是她的公子哪…… 呵……如此柔软、如此甜美、如此温驯又顺从看他的欲 望……这是阿黛,是他的阿黛哪…… 薄唇深情落印,司徒云岚像似只永不知足的野兽,既热切又激 情的纠缠着她的唇舌,攫取着她檀口内令人迷醉的甜蜜,辗转缠绵,细细品昧。 直到良久过后,两人才气息微喘的分开,阿黛神志迷蒙,一时之间还难以回神,而司徒云岚则眸光晶亮,眉眼嘴角净是膺足的笑意。 「公子……」她眼眸朦胧的凝着他,无意识的呢喃轻唤着。 轻轻漾笑,司徒云岚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摩掌着被自己吻得更加肿胀的红唇,爱不释手,难以停下。 呵……他想他会一辈子记得她此时此刻的神态,如此纯真又妩媚,美丽又诱人,让人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再也不给外人瞧见。 「公子………」慢慢的,她的意识终于回笼,喊人的声音中多了羞报与娇噎,脸蛋儿红通通、火辣辣,无法挖地洞把自己藏进去,只好整个人埋进他怀里,藉以躲避他隐合着浓浓情欲的带笑目光。 光天化日的,虽然四周无人,但公子就这般的吻了她,也实在太羞人了。 「阿黛……阿黛……」司徒云岚止不住笑的搂着怀中娇躯,一遍又一遍,毫无意义却异常满足的不断轻唤着她的名。 好一会儿后,两人心绪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相拥的两条身影也终于分了开。「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勉强镇住心神,除了脸颊还有些微红,阿黛已经回到了平常的清冷样,只是那肿胀的红唇不自觉的诱惑着人去采取。 轻咳一声,勉强把视线从那诱人红唇移开,司徒云岚开怀笑道:「天下之大,随处可去。」 呵……走到哪,吃吃喝喝玩到哪,五湖四海任遨游。 阿黛闻言漾起一抹笑,点着头,跟随着他的步伐,往远离京城的方向渐去渐远,至于那什么「凶神恶煞」,早在刚刚那一吻时就被抛到了脑后,忘两个精光。 可是远去的两人并不知晓,就在当天晚上,京城的禁卫军大肆出动,到处搜索一名相貌温文儒雅的可疑嫌犯,据说是右尽相府里向禁卫军要求的。 而他们也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戴东玄就上朝告了右丞相手下一名三品官员一状,而且贪污舞弊罪证确凿,当朝就押进了大牢,至于顺便被告治下不严的右丞相,仅被皇上意思意思的罚闭门在家思过半个月便万事大吉,等同白白让他在家修生养息放大假。 他们更不知道,自那之后,右丞相和谷侍郎不论是在朝上议政,还是私下论事,总是专与钦差大人戴东玄作对,想方设法的与他刁难。 这一切的一切,司徒云岚和阿黛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手携手,快快乐乐的五湖四海遨游去了。 半年后,时值隆冬,大雪纷飞,彻骨寒风中,唯有点点寒梅傲骨绽放,为冷冽的空气增加了淡雅清香。 正月十三,司徒云岚偕同阿黛再次回到了覆盖上一层霭霭白雪的京城,以身上仅存的五两银子,花了三两住进客栈最便宜的一间房后,司徒云岚总算稍微安心下。 「呵呵……虽然破旧了些,但勉强还能住。」环顾简陋的客房,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道。 唉……昨天之前,他们还有十两银,至少能让阿黛住进比这里好上一倍的房间,可因为他一时贪嘴,为了吃到城尾那家限量供应,晚到就销尽的雪梅糕,他和最后一个买到雪梅糕的孩子好说歹说,最后用了五两银换到了那盒卖价只有一两的糕点。 于是他心满意足的品尝到了雪梅糕,后果就是阿黛只能住最便宜的客房了。 瞅着那有些心虚的笑容,阿黛何尝看不出他的心思,暗暗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倒是没有半点责怪,毕竟她最了解他的性子,是以当下只是淡淡道:能栖身便足够了,公子还是三日后回来接我吗?「 每年来京城消失个三天,几乎已经是公子的例行公事了。 当然,经过半年前的逃离「凶神恶煞」事件,对于今年是否要再来京城,她是心存疑虑的,但是公子信誓旦旦,一再的安抚她,并保证不会有事,她知道公子决定的事是不会再改变,所以也只能强自按下心中的忧虑,无奈的跟着一块来了。 「是,三日后我就回来接你。」司徒云岚重重点头,心想若非迫不得已,他根本就不会进城,过后,就算要他再多留一刻,他也不愿意呢! 「那公子小心……」轻声嘱咐,她顿了顿,咬着粉唇忍不住又道:「若遇上了打不过的凶神恶煞,公子就别管我了,能逃多远就多远,等危险过了再回来接阿黛,阿黛会一直在这里等公子的。」 这半年来,她始终没有问公子与那凶神恶煞到底结下了什么仇怨,只是想着如果连公子都打不过,那对方肯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若哪天真不幸遇上了这样的仇家,那她绝不能拖累公子,最好公子能赶紧逃得远远的,就算是抛下她也没关系。 「傻阿黛则司徒云岚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嘴上轻斥,眸光却漾柔,心底软成一片。」放心吧!我绝不会抛下你的。「 她跟看他也有十来年了!打他捡到她的那天起,他就不可能抛下她了。 闻言,阿黛的眸光顿时有些蒙胧,可嘴角却漾起一抹浅浅淡淡,但却又美得令人室息的美丽笑意。 她知道,公子是在对她许下承诺,一生一世的承诺。 「公子……」她低声轻喃,粉颊微红,有个疑问埋在心中多时却始终没脸问出口,如今……她鼓起勇气。「你是何时……何时……」几度张口欲问最终却还是羞得难以成言。 阵光微闪,司徒云岚似乎看出她来臻之言,当下不由得勾起逗人笑痕,很是恶劣的佯装不解。「嗯?」 羞恼横瞪,阿黛不愿被他看笑话,当下深吸一口气,故意板起脸,公事公办般的以冷淡的口气掩饰自己心底的窘迫。「公子是何时对我有了男女之情?」 见她终于克服羞窘问出口,司徒云岚忍不住健臂一揽,将羞得耳根热红的人儿给搂进怀里,飞快的在那红唇上轻啄一记后,这才眼儿眯眯的欢快笑道:「阿黛,这你可问倒我了。」 被偷了香吻,阿黛脸红更甚,可此刻注意力全落在他的话上,当下不解的抬起蜂首,满眼疑惑的凝娣着他俊美的笑脸。 微微一笑,忍不住又啄了一下诱人的香唇,惹得怀中人儿羞恼镇瞪后,司徒云岚才柔声道:「阿黛,我是真不知,就是突然有一夭,我发现我的身边少不了你,一辈子都少不了你了。」 呵……男女之情不就是在长久的相处与默契中滋生的吗?他与阿黛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会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也属正常,不是吗? 他虽没说什么甜言蜜语的话语,但阿黛却听得脸红心跳,嘴角抑不住的直漾笑,整个人软若无骨般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哪还有平日冷冷淡淡的清冷。 「那阿黛呢?」温香玉抱满怀,轮到司徒云岚好奇追问了。「阿黛又是何时对我生了男女之情?」 其实他也是直到那小镇的节庆上,阿黛在桥上收下他的花后,才真正确定她亦是对他有意的。 不可不说,当她收下花时,他心底是松了一口气的,否则他大概只能把送花,事当作玩笑,将情意深埋在心底,永不让她知晓与为难。 听闻追问,阿黛玉颊绯红,心中羞涩不已,可还是细声道:「从有记忆以来,阿黛的眼中就只有公子,做什么都是以公子为优先,公子就是阿黛的一切,阿黛喜欢公子许久许久了……」 第十四章 顿了顿,她忍不住又笑。「虽然公子有着许许多多的缺点,但这就是阿黛的公子,不是旁人眼中完美得宛如滴仙般的「祥云公子」,而是独独只属于阿黛的公子。」 本来司徒云岚听得心中美得直冒泡,暗喜不已,可后来却越听越不对,最后终于忍不住抗议。「嘿,本公子哪有什么许许多多的缺点?」 污蔑!这绝绝对对是污蔑! 斜晚一眼,阿黛也不客气,扳看手指一一数来。「败家,乱花钱,时常穷得鞍叮当,偶尔又喜欢耍耍小性子……」 「行了!行了」被数落得没了颜面,司徒云岚汕汕的摸着鼻子,赶紧举双手投降,只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 见状,阿黛忍俊不禁璞味一笑,清丽异常,宛如,朵盛开的清莲。 司徒云岚瞧得有些痴了,心荡神驰了良久后,他紧抱着怀中人儿,强忍着什么似的长叹了一口气。「阿黛,这回我回来接你后,我们就成亲吧门唉……再这么下去,他可憋不住了。 「公子?l」阿黛诧异惊呼,可眼眸却禁不住的微微泛红,满盈着掩不住的感动与喜意。 「呵……以后帮我生许许多多的小祥云、小阿黛,多好呢门想象着日后身边围绕看,群他与阿黛的孩子的景象,司徒云岚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公子胡说什么呢则阿黛羞窘噎斥,害臊的直推着他赶人,」公子不是有事要办吗?决些去吧l我……我会在这里等公子回来的……「 欣赏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娇态,司徒云岚满心欢愉的大笑着,直到被推到了房门口,他快意的又偷了个香,这才心满意足的闪身离去。 公子真是……太不知羞了! 捂着温热触感犹存的唇瓣,阿黛满脸热红的目送着那修长身影消失后,这才返回到房内,怔怔的回想着方才的一言一语,心中净是甜意。 呵……与公子生儿育女哪……多么羞人,多么令人期待…… 她傻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重新拾回理智,摸着钱袋里仅存的二两,她相应的想她这三天的吃喝了。 「……公?」确实很败家,但他的败家,她却从没制止过,仔细想来也是自己纵容出来的,或许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精致典雅、品味不凡的浓浓江南风格的阁楼里,一名面容姣好、五官温婉细致的中年美妇来来回回的在花厅里走着,不时探头往门外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眼中的期盼清晰可见。 正当她数不清是第几次又探头往外瞧时,忽地,一条白影从天而降,直挺挺的立在她面前,俊美的脸上嘻着满满的笑意——「娘」 「云儿。」中年美妇惊喜叫道,整个人几乎要扑到他身上。「你可回来了。」 「娘的生辰,儿子自然是要回来的。」那条白影——司徒云岚搀扶着娘亲进到花厅内,然后就笑着任由她拉着自己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呵……他每年正月十五前后三天会在京城停留,自然就是因为那是娘亲的生辰,他这个整年在外游荡的儿子自然是要回来,把这三天留给她。 「瘦了,可得好好补补。」打量了儿子老半天,柔美的中年美妇摸着儿子的脸,满眼心疼的说出多年来每次一见面就毫无例外的话语。 虽然明白自己既没胖也没瘦,但司徒云岚闻言只是但笑不语,知道那是身为一个娘亲对儿子无关理智的关怀,倒是一道冷哼声却猛然响起——「哪里瘦了?我瞧他好得很,总算还知道要回来。」一旁,安坐在紫檀木椅上的中年男子一身锦衣玉带,虽已有年岁,但面容依然俊逸,只是神色却略显阴沉,尤其那双精光灿烁的深沉黑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人。 闻声,司徒云岚笑了,转头朝那中年男子扬了扬手,懒洋洋的打招呼。「爹,别来无恙?」 「无恙?」中年男子冷笑,神情不善。「一个儿子跑得天高地远的,一整年下来,天大的中气,气都气饱了,岂能无恙?」 哪知司徒货岚却是满意的点点头,很是孝顺般的欣慰道:「爹说话还是如此中气强体壮,肯定无恙了。」 此言一出,中年男子眼神更是阴蛰,一股气真是无处发,倒是那美妇掩嘴轻笑,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一年才见这么次面,偏偏你们父子俩见面就斗嘴,也不嫌烦腻吗?」好气又好笑的叨念了下两父子,她满心注意力又落在儿子身上,「云儿,饿了吧?」她想,儿子肯定还没用过饭。 果然,司徒云岚点了点头,笑咪咪道:「娘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还真觉得饿呢。」 「来人啊」忽地,厅内另一个从头至尾都没出声的年轻俊美男子朝外头发声了。「赶紧送上红喂鱼翅、百合炖鲍鱼、富贵蟹黄喂海参、鱼即鱼舌烩熊掌,燕窝鸡丝汤……」 随着一连串报出的菜名,司徒云岚望着年轻男子,一脸的似笑非笑。「大哥,你倒是越来越了解我的口味了。」 轻哼一声,年轻俊美男子回以阴森冷笑,定睛细瞧,赫然就是当日酒楼里那个人人奉承讨好的谷侍郎。 京城大街上,小贩林立,人潮汹涌,街头巷尾备式叫卖声不断,忙着为自家生意招来顾客,处处洋溢着小老百姓的旺盛生命力。 步出暂居的客栈,阿黛漫步在热闹的街道上,身上揣着仅剩的二两银,心想茗等会儿该买什么便宜又易饱的东西来填肚子。 唉……今天是公子离去的第一天,还得等两天公子才会回来,也不知他会不会遇上令他也只能逃之天夭的仇家,真是令人担心哪! 越想越忧虑,她心不在焉的在大街上晃逛,随即,股令人垂涎的香味窜人鼻息,她猛然惊醒回神,朝香味来源望去,就见一家卖烧讲的小摊子前围了许多人,可见生意之兴隆。 嗯……烧饼,一个才五文钱,便宜又饱食感充足,加上香味飘这么远,生意又那么好,想来味道肯定是不差的。 当下决定,自己这一顿的餐食,她来到烧讲摊前。「老板,给我一个烧饼。」 清冷的嗓音,绝俗的清丽脸蛋,登时让烧饼摊老板和等候的顾客们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只能傻愣愣的痴瞧着。 不喜被人这般盯着,阿黛不由得黛眉微燮,淡声提醒。「老板?」 猛然回过神,烧讲摊老板倏地红了脸,飞快的包好一块烧讲递出,「姑、姑娘,五、五文钱。」哎呀呀!生平没见过这般美的姑娘,就算她是后来的,先包一块给她,其它容人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吧?瞧,摊子前这些男人全都看呆了,只差口水没流出来呢! 取了五文钱给老板,阿黛接过烧讲回头就走,心想看还是带回客栈吃得好,毕竟公子不在身边,对于旁人,尤其是陌生男人的注目眼神,她总是不自在的。 再说,如今她孤身一个女子,又不会武艺,若是有起色心的登徒子来纠缠,还真会让她困扰呢! 心中想定,她慢慢的往暂住的容栈方向走,完全没注意到后方忽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直到她即将踏进客栈大门时,忽听身后传来重物落地声,随即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追了上来——「姑娘,请等等……请等等……」 「嗯?」阿黛疑惑回头,却见一名轿夫喘着大气跑到自己面前,而客栈前的街道上则停了一辆轿子,旁边还有三名轿夫不断的粗喘着气,看来是扛着轿一路跑过来的。 正当她不解凝视,还来不及问出对方有何事之际,轿帘蓦地被掀了开,一名五官清俊,眉宇中隐带着几丝沉郁的中年男子从轿内钻了出来——「阿黛姑娘,果然是你则戴东玄快步迎上前,向来威严内敛的脸庞显现出惊喜之色。」方才远远的瞧见你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赶忙请轿夫们追上来瞧瞧,果然就是你呢。「 「戴大人」阿黛略感诧异,万万没想到会在街上碰到他,毕竟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随随便便就碰上个熟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以发善一笑,戴东玄真诚问道:「自半年前一别就没了你与司徒公子的消息,怎么你们又回来京城了吗?对了!司徒公子呢?怎么没看见他?」 闻言,阿黛淡淡道:「公子有要事忙去了,两天后才会来接我。」 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戴东玄瞧了瞧客栈招牌,随即又皱眉问道:「那么阿黛姑娘如今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客栈里了?」 不明白他何以如此问,但阿黛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怎么行?」戴东玄摇头,眉头皱得更深了。「孤身一个姑娘住在客栈多危险,若有不肖之徒起了歹心,你一个姑娘家怎应付得来?你与司徒公子恁的见外,既然到了京城,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让我们一家好好招待一番?就算司徒公子有私事要忙,让你在我府内住下等他回来接你,至少也安全些。」 越说越觉得这样不行,他连声又道:「阿黛姑娘,既然司徒公子还要两日后才会来接你,不如这两天你就先到寒舍暂住,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阿黛还有些迟疑。 「别这、那的了」戴东玄打断她的犹豫,很诚意的激请道:「平儿、安儿这半年来时常提起你,难道你就不想去瞧瞧他们?」 说起来,打从半年前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对这个性情清冷的姑娘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莫名好感,只是碍于礼节与男女之防,两人也无太多的接触,可如今见她一个人独居客栈,他实在放心不下,有股非得照顾她不可的奇怪冲动。 闻言,阿黛心想公子还要两日后才会来接她,若到戴大人家去不但包吃包住,还可以省下银两,真可说是一举两得,于是她微笑的点了点头。 「那就叨扰了。」呵……她只要两天后再回来等公子就行了。 见她答应了,戴东玄也甚是高兴,并且舍下轿子不坐,与她一起并肩缓步而行,边走边聊的往钦差大人府邸方向而去。 雕梁画栋,气派辉煌的右丞相府邸内,一座植满寒梅的院落里,在冬日难得的好天气下,司徒云岚斜躺在贵妃椅上,慵懒的晒着暖阳。 而在他的周遭,温婉美妇靠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的从小几上取来茶点要他吃,此外还有两个神色同样阴沉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用很险恶的眼神瞪人。 「娘啊……」突然,司徒云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很无辜的眨巴着眼。「咱们这次多了两草怒修罗了?从我回来就这样直勾勾的瞪人,怪可怕的」 闻言,温婉美妇一谷夫人瞄了一旁因听闻问话而脸色更加黑沉的两个男人一眼,纤纤柔黄点上他的额头,噎声笑骂,「还不是你自己惹的,怪谁呢?」 「我一年才回来一次,何时又惹到他们了?」司徒云岚冤枉叫屈。 然而就在他喊冤声方落,「啪」的一声清脆声响,面色阴冷的谷侍郎一谷映岚已经把他那大大的一巴掌往江湖上声名显赫的「祥云公子」头上巴了下去。 「打得好则另一边,神情阴寒的右丞相一谷沧溟冷声赞好。 而被打的司徒云岚能说什么?他只能无奈的摸摸头,悲愤的合泪往肚里吞了,毕竟一个是他老爹,一个是他兄长,难不成他还能奋起反抗,用力打回来吗? 第十五章 唉……凶神恶煞,还是他动不得的凶神恶煞哪! 当然,若要认真说来,他家老爹和大哥是完全不懂武艺的,他光用一只手指头就可以把他们捏死,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动手,是以当初阿黛问他时,他只能叹气回答「打不过」,因为连打都不能打,如何打得过? 「娘……」向娘亲求救,他真觉自己很无辜,至少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啊!掩嘴轻笑,人好心指点迷津。「你爹和你大哥说你竟敢来到京城却过家门而不入,已经气了你长达半年之久了呢。」 呃…本以为他逃得快,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摸摸鼻子,司徒云岚偷觑两个脸色依然黑得可以和阎罗玉婢美的亲人,当下只能干笑装傻。「唉……我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权倾一时,并以心机深沉、老谋深算闻名的右丞相一谷沧溟黑着脸冷笑讥讽,「是不想让人知道江湖上享有盛名的「祥云公子」与众人唾骂的奸臣父子有血亲关系,还是不敢让我知道你有时间护送戴东玄那不识相的回京城,却没空返家探亲?」 哼!打从大儿子那里得知小儿子来到京城却没回家后,他就马上派人暗中打探消息,综合各方线索后,得出这小子竟然一路护送戴东玄回来,当下心中不由得大怒,怒的不是他袒护政敌,而是怒他与姓戴的相处的时间,竟然比和家人在一起还…… 只可惜这小子逃得快,等他让禁卫军去搜人时,这个不肖子早已经离开京城,让他又气又怒之下,忍不住便迁怒于戴东玄,这半年来更是时不时的刁难作对,谁教姓戴的竟敢「占」他儿子那么久。 听闻讥讽,司徒云岚反倒笑了。「爹,你是嫉妒戴大人了吧?」 呵呵,他这老爹在外名声极其败坏,可在内还真是爱家爱妻爱儿子的好男人,只是谁会想得到性情深沉难测,手段狡猾多诈,阴人不手软的一代奸臣,私下原来竟是这种德行呢! 唉……说起来大哥也是,那性情完全就和爹一个样子,莫怪两父子可以纵横朝廷这么久,多年来任谁也扳不倒。 被说中了心思,谷沧溟冷哼了一声,倒是不说话了。 不过他不说话,并不代表身为兄长的某侍郎会放过他,当下只见谷映岚大掌一挥,又巴了某人后脑勺一下,然后在幽怨瞪视中冷声开口——「你是故意护送戴东玄回来与我们作对的吧?」 「哎呀!人家戴大人正直清廉,是受百姓拥戴的好官,若在回京路上死于刺杀,那也太冤枉了。」摸着被巴的脑袋,司徒云岚一脸无辜说道,完全没了平日的翩翩风采。 谷映岚黑着脸质问:「难道你就不怕刺客的幕后主使者是我和爹吗?」 如此一来,司徒云岚将戴东玄平安送回京城,不就是在扯他和爹的后腿,甚至可能因此害他们两人中箭落马,性命不保。 哪知司徒云岚听闻质问不仅不心虚,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就知道幕后主使者不是你和爹,若是你们想对戴大人不利,那设局绝对是环环相扣,一击必中,哪容得了他逃出生天。」 算他聪明l谷沧溟和谷映岚两人互觑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阴沉的脸庞露出淡淡笑意。 见两人终于笑了,司徒云岚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嘴上却挪愉道:「爹、大哥,你们名声这么差,收受的贿赔更是多不胜数,就不怕哪天被告发,送上刑场砍头吗?」 「怕什么?」回晚一眼,谷沧溟自信满满。「我若倒了,朝廷上至少三分之二的大小官员都要遭殃,谁有那么大本事一口气扳得倒这么多人?朝廷上盘根错节的关系,就算皇上想动手都要顾忌几分,再说,若我们被押上刑场,难道你不会来劫囚吗?」 呃…他还真的会去劫囚! 摸摸鼻子,司徒云岚汕汕的笑了,觉得自家老爹真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奸臣哪! 唉……想当年,邪佞的老爹诱拐了豆蔻年华的娘亲,让仅有一女的外公气得跳脚,百般阻挠之下,最后开出条件,要他们生下的第二个孩子必须抱给外公扶养,随了外公的姓。 老爹为了抱得美人归,毫不犹豫的应允了,所以打他一出生,便被抱给安居在江南的老人家扶养,姓氏自然也跟着姓司徒而非姓谷,并且开启了每年回京探视爹娘一次的例行公事。 外公是个天纵聪明的怪才,虽然只是个江南乡绅,但却广闻博学,触类旁通,因研读各家道经,竟也让他独创了一门厉害的内功心法与武功招式,从此他文武双修,虽未曾走闯江湖,在武林中亦毫无名气,却也自得其乐的自封为双绝老人。 这样的怪才外公,将毕生所研究的绝学,不论文武全教授与他,直到他十五岁那年外公离世,他通知家人前来祭拜,好好安葬完老人家后,这才不顾爹娘要他随他们回京城的愿望,一个人跑出来闯荡江湖一毕竟自由自在了十来年,怎么肯回去过循规蹈矩的无聊日子?更别说他还因缘际会的捡到了当时年仅五岁,家破人亡的阿黛,从此将她带在身边。 不过更让当时的他惊奇的是,万万没想到外公所传的那用来强身健体的武艺竟是如此厉害,还让他日后因此而博得了「祥云公子」的名号。 就因为这些种种的原因,他们一家就只有他会武功,而外人更是从来不知「祥云公子」与当朝右丞相一家的关系,至于他自己也没打算到处嚷嚷。 见他一脸的汕笑,谷映岚忽地想起什么般,再次横眼开口,「对了!江湖盛傅「祥云公子」身边有位阿黛姑娘,怎么这些年来,总不见你把人带回来?」 想必半年前,酒楼小二所形容的那位姑娘就是那个叫阿黛的吧! 哎!可惜当时晚了一步,否则他就能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把阿黛带回来?他又不是傻了! 若哪天真将阿黛带回来,别说娘了,光是老爹与大哥二人肯定把她当囚犯盘问,非把人家的祖宗八代全挖出来不可,最后那两双火眼金睛必会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寻常,然后日日抓着阿黛「殷殷劝导」洗脑一番,企图将他们留下,届时想再离开可就难了。 司徒云岚暗自嘀咕,可脸上却嘻看一贯的笑。「阿黛不知我们的关系,我把她留在一家客栈里了……」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般,他若无其事的又补充说道:「对了!这回离京后,我要带她到外公墓前成亲……」 「什么?」 他话未完,三道异口同声的惊叫便不约而同响起,随即谷沧淇不愧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当朝右丞相,马上当机立断的朝外喊人——「来人哪!马上派人搜索京城内所有的客栈,务必要将一个叫阿黛的姑娘给请来。」 两个时辰后,某家小客栈里,看着一群年轻力壮的家丁包围看自己,心里默默无声泪流…… 呜……这些家丁都是右丞相府里的,而右丞相是谁?那可是权倾天下,万万不可得罪的人物哪! 「小二,你说那位阿黛姑娘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右丞相府里的李总管嘻着笑询问,只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他其实很不爽。 颤巍巍的点着头,店小二欲哭无泪。 呜……他只是个小小的、混口饭吃的店小二,不管那位叫阿黛的姑娘做什么得罪右丞相府,全都不关他的事啊! 「可知道那男人是谁?」视若无睹店小,一的惨淡表情,李总管继续追问。 再次点头,店小二抖着声自动招出。「是戴东玄大人。」 唉……京城什么都不多,就当官的最多,他们开店营业的小老百姓,各个眼力、记忆力要佳,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认得且小心伺候,否则哪天得罪了是门的贵客,那可就吃不完兜着走啦! 先前,他在店里可是亲眼目睹戴大人下轿和那位姑娘聊了几句,然后两人就一道离开了。 竟是戴大人,可有些麻烦呢! 李总管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大手一挥,朝在,旁等候的家丁们喊道:「走,到钦差大人府邸去」 占地宽广、朴实无华的戴府内,某座清静的院落里,阿黛坐在花厅的窗口边,错普夭光低头在白衫上绣着一朵朵的祥云。 呵……前阵子,有个初出茅庐的名门世家子弟为了一战成名,竟然找上公子比武决斗,本来公子是不想理睬那人的,无奈那人纠缠不休,最后竟在大街上拔剑相向,因此而误伤了一名孩童,当下公子虽表面微笑,可心中大怒,于是便依样画的葫芦的把伤「孩童的剑」「送还」给那纠缠不休的人,血迹当场飞溅上公子的衣服后,她怎么清洗还是无法洗干净,只好再多绣上几朵祥云藉以掩盖了。 思及自家公子,她清冷的眼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几许笑意,一针一线,神情专注的绣着,直到许久过后,这才大功告成的举臂振了振衣衫,瞧着新添上的几朵祥云绣花图,心中甚是满意。 将白衫整整齐齐的折叠收好,阿黛打算洗浴一番,请戴府的下人送来热水后,她解下身上零零碎碎的配饰放在花桌上,随即取了自己的衣物便往浴间走去。 未久,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娃咚咚咚的自外头飞奔进花厅…… 「阿黛姊姊……阿黛姊姊……咦?不在吗?」双胞胎中的小女娃到处找不判人,粉嫩小脸不由得失望的垮了下来,正准备离开时,水灵灵的大眼不小心扫见一放在桌上的配饰中的一枚翠绿玉佩,登时不由得睁圆了眼。 「口夷?」她奇怪的草起来瞧了瞧,然后像要确定什么似的又低头从衣服里拉出一块相似的玉佩,随即想通了什么般的叉腹叫道:「肯定是弟弟跑来找阿黛姊姊玩时落在这里的,真是太不小心了。」 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女娃手抓着那枚翠绿玉佩,又咚咚咚的飞快跑走,转眼,不见踪迹。 直到好一会儿后,阿黛从浴间出来,正准备将那些零零碎碎的饰品佩戴回去时,手上忽地一顿…… 怎么会?她从小就戴在身上的玉佩怎会不见了? 正屋大厅内,戴东玄夫妇正在闲话家常,双胞胎中的小男娃则乖乖坐在一旁吃着点心,忽地,一抹小小的粉色身影咚咚咚的跑了进来——「爹、娘,我跟你们说,弟弟真是太不应该了,竟把你送我们的玉佩给弄丢了」一跑到爹娘面前,小女娃像抓到了什么把柄般的得意控诉着。 这话一出,一旁原本乖乖吃着点心的小男娃立刻抗议了。「妹妹胡说,我才没有」 「那你说这个是什么?」小小手心伸得老高,献出一枚翠绿色玉佩。 「我的又没不见」小男娃不服气,立刻从脖子上拉出属于自己的那一块。 「咦?」小女娃傻眼了,同时自衣服内拉出自己的那一块,惊愕的目光霎时就在三块色泽、样式、花纹几乎别无一一致的翠绿玉佩上转来转去,然后困惑的呐呐道:「弟弟的没不见,我的也还在,那……那这块是谁的……」 稚嫩的嗓音尚未说完,戴东玄却脸色大变的飞快抢走那块玉佩,颤着手细细翻看检视,随即像确定了什么般,他不顾是否会吓着孩子,激动异常的紧紧抓住女儿的肩膀——「安儿,你在哪里重到这玉佩的?说!究竟在哪里重到的?」摇晃着女儿小小的身躯,他厉声大吼质问,俊目中竟然隐隐泛着泪光。 第十六章 从没见过爹亲这般模样,小女娃吓坏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 幸好一旁的戴夫人见情况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相公,你吓着安儿了,有话慢慢问,让安儿好好回答你。」她清楚自家夫君过往家破人亡的经历,自然也明白那玉佩对他的意义,是以当下柔声安抚,希望能让他先稳下心神与情绪。 果然,戴东玄闻言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松手放开女儿,努力挤出的安抚笑容,却依然掩盖不住的激动。「安儿,你说,这枚玉佩是在哪里拿到的?」 「那是我在阿黛姊姊那里草的门以为自己做了坏事,小女娃红着眼眶硬咽道:」方才我去找阿黛姊姊玩,可却没见到她,要离开时不小心看到桌上的玉佩,以为是弟弟弄丢在她那里的,所以才没说一声就自个儿草走了,我不是故意要偷的,呜呜……「 话说到后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直觉认为既然自己和弟弟的玉佩都没弄丢,那这多出来的玉佩肯定就是阿黛姊姊的,她擅自拿了就是偷别人的东西了。 「安儿乖,娘和爹都知道你不是故意要草别人的东西,所以不会怪你的,别哭了……」戴夫人轻轻拍抚看女儿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是啊!妹妹不要哭,你不是故意的……」也有些受到惊吓的小男娃在一旁,所以也赶紧过来安慰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了。 戴东玄却什么安抚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听闻女儿的一番话后,他不觉轰然一响,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浑身轻颤的怔怔凝视着手中的翠绿玉佩…… 她会是她吗? 她们年龄相符,所以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眼底的泪水「啪」的一声滴落在玉佩上,他颤巍巍的扶着桌子站起身,想亲自去寻求答案,却在一转身,那纤纤身影便这么映入了眼帘。 款款而来的阿黛也是一愣,没想到戴家一家四口全在大厅里了,不过如此也好,她正有事相请呢! 东西无缘无故遗失,虽不敢说是钦差大人家的下人手脚不干净,但是她进浴间前明明放在桌上,出来就不见了,实在也想不通到底会是谁草走的。 虽说那玉佩算不上是多贵重的东西,但却是她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怎么都得找回来,所以只好来找主人家问问,看看先前那段时间,是否有人曾进出过她暂居的院落? 心下想着,她正要开口相问,眼眸一抬,却被戴东玄那如炬的目光与激动的神色给吓了一跳,随即眼角余光被他手中那抹翠绿给吸引了去。 「咦?那玉佩……」阿黛惊疑一声,不解自己的玉佩为何会在戴东玄手中。 「这玉佩……是阿黛姑娘的?」难掩激动,戴东玄嘶哑询问,双隐合泪光的俊目直勾勾的盯看她,一瞬也不瞬。 「是。」点点头,阿黛轻声道:「我还以为不见了,正常请戴大人帮我找找。」 「阿黛姊姊,对不起」一旁双胞胎小女娃怯生生的认错。「是我刚刚去找你时草的,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是这样! 恍然大悟,阿黛微笑原谅。「没关系。」 话落,她又看向戴东玄,以为他会把玉佩还给自己,谁知他却紧握看玉佩不放,甚至在听到她承认玉佩是自己的后,神色更加激动了。 「阿黛姑娘是如何得到这玉佩的?」哑着声追问。 以为他不相信玉佩是自己的,阿黛柳眉微皱,隐隐有些不悦,口气更显得清冷:「打我有记忆以来,那玉佩就戴在我身上,至于如何得到,那我就不知了。」她只记得五岁前的事根本就不记得,被公子捡到时,身上就戴着那枚玉佩了。 听出她口气中的不快,戴东玄只能急声解释。「阿黛姑娘别误会,在下会如此问,只因这玉佩对我……对我意义重大……」话到最后,向来沉稳的嗓音竟隐带硬咽。 意义重大? 对他? 瞧他的模样与声调,又见戴夫人一脸的唱叹样,阿黛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语带迟疑的探问:「戴大人的意思是?」 「这玉佩……这玉佩是我女儿满月时,我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回想过去的记忆,戴东玄的老泪终于掉了下来。 女儿? 像被丢了枚轰天雷,阿黛只觉得脑中一声轰然巨响,整个人都呆了,只能''匪怔的瞪着眼前这个一边掉泪,一边又满脸激动看着她的男人…… 什么叫他亲手挂在他女儿脖子上?那玉佩明明就是她从小佩戴在身上的。 「戴大人说笑了吧……」因为太过震撼,不知该做何反应,阿黛反而面无表情起来。 「不」急急打断她的话,戴东玄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看看她的阵光盈满伤感、悲痛、感动与欣喜等等复杂的情绪,嘶声说道:「当年,我遭逢家变,一家七十余口尽遭奸人所害,唯有年仅五岁的女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失了踪影……」 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几乎难以成言,停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稳住情绪,继续又道:「近乎绝望的我一开始也认定女儿没死,可不论怎么疯狂寻找,却都没有她的下落,时间久了,我才慢慢接受或许她早在当年的那夜便已离世,只是那小小的身躯不知被那些恶徒给丢弃到哪里了,也许是深不见底的山沟,也许是潺!涛水的溪流,所以才会让我寻找不着……」 掩面抹泪,戴东玄这些年来不断的告诉自己,那小小的、粉喇可爱的女儿已经死了,可万万没料到,当年亲手挂在女儿脖子上的玉佩竟然出现了,而且拥有者还是年龄与女儿相符的姑娘,这让他燃起了无穷希望。 也许他的女儿根本没死,也许眼前的姑娘就是…… 就是…… 红着眼眶,戴东玄既感动又热烈的瞪着她,其未言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像是喉中梗看硬块难以吞下,阿黛久久无法出声,只能不断的摇看头…… 这怎么可能?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不可能……不可能的…… 「阿黛姑娘……」一旁,始终没出声的戴夫人眼中同样泛着泪,慈爱的开口道:「你是相公失散了十多年的女儿,他始终没有忘记过你。」 「哇一阿黛姊姊真的是我们的姊姊吗?」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真的有姊姊了」 两个双胞胎小鬼不是很明白大人们所讲的事,但是那句「失散了十多年的女儿」倒是听懂了,当下拍着手欢呼大叫,很是高兴。 但是相对于戴家四人的激动与欣喜,阿黛一时间却是难以承受,脸色苍白的猛摇头。「天下相似的玉佩何其多,或许戴大人认错了……」 「我绝不会认错的」戴东玄斩钉截铁,颤抖的指着玉佩上的雕刻花纹。「这个玉佩、这个颤色、质地都与后来我给平儿、安儿的那两块相似,外观、形状更是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上头所刻的黛兰花纹是我亲自所绘,让玉匠照看图雕刻而成的。」 是他亲手所绘制的,又怎可能认错? 当年,遍寻女儿不着,只能哀。励的告诉自己那可怜的孩子已经死去,后来再娶并有了双胞胎儿女后,他便寻找着与当年那块玉佩颤色、质地皆相似的玉石,并请同一个玉匠雕刻了两块无论外观、形状和花纹皆一模一样的玉佩给两名孩子,当作是种纪念与安慰。 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个念头,竟阴错阳差的让他找着了失踪十多年的女儿,真是有幸……苍天有幸哪…… 「是啊!阿黛姊姊的玉佩与我和弟弟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认错,以为是弟弟他的玉佩,这才没问一声就拿走了。」点头如捣蒜,莫名其妙当了一次贼的小女娃强力附和爹亲的话,更为了表示自己和爹爹的话所言不假,她自动翻出自己的那一块玉佩献宝。「阿黛姊姊,你瞧!一模一样,对吧?」 「对啊!一模一样呢」小男娃不甘寂寞,再次拉出自己的那块以兹证明。 阿黛面无血色的瞪着两个小家伙草出来献宝的玉佩,又瞧瞧戴东玄手中紧握看属于自己的那块,发现三块玉佩除了颇色上有着细微的差异外,其它无论外观、形状、雕刻花纹确实别无二致…… 「不……这实在……我……我不知道……不……不可能的……」慌乱的摇着头,她踉跄连退几步,几乎语不成句。 她怎么可能会是……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飞快上前,不由分说的紧抱住她,戴东玄泪如雨下,凄厉哭喊,「你就是我那可怜的孩儿……你就是……阿黛……不,你的名字叫绿漪……戴绿漪……你就是我寻了多年、想了多年的女儿啊……」 女儿……她是戴大人的女儿…… 被人紧抱在怀,耳听着认女儿的哭喊,阿黛宛如身在梦境中,只觉一阵恍惚茫然,下意识的就想找最亲近与信任的人…… 公子呢?他在哪里……她不需要别人,她只要公子……她的公子…… 「绿漪……绿漪……听见没?我是你爹……我是你的爹啊……」见她老半天没反应,戴东玄担忧的边流着泪边喊人,就怕她一时受到太大的刺激,反倒傻了。 「我……我叫阿黛……不叫绿漪……戴大人肯定……肯定认错了……」苍白又虚弱的反驳着,她忽觉颊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抹,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满脸的泪。 「不,你就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深怕她不愿认人,戴东玄急切叫逍:「如果你不习惯被唤绿漪,那叫阿黛也行!从今以后,我们家就多了个叫阿黛的女儿和姊姊,你们说对不对?」 猛地回头,要自家夫人与双胞胎小家伙赶紧出声认下新的家人。 不愧是同床共花了许多年的花边人,戴夫人好默契的连声笑道:「对对对,以后我也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可以谈心了,真好哪。」 「就是!就是!我们本来就好喜欢阿黛姊姊的……」双胞胎拍着手,异口同声叫笑道,心里可不知多欢乐。 轻咬着粉唇,阿黛怔怔的凝着眼前神色热切的戴家四口人,心中不无感动,胸口仿佛有股温暖潮流轻缓滑过,柔软得触人心弦,令人禁不住想掉泪。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 她真的是他们的家人吗? 盈泪欲滴,她几度张口欲言却又缩了回去,总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太过不真实。 而就当这个时候,厅外忽传来一阵骚动,且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随即就见府里的老总管喘看气飞奔进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喘着气,孙总管既紧张又急促的叫嚷着。 闻声,戴东玄飞快抹去脸上热泪,端正神色回复到。喷常的严谨内敛表情,是眸底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快。「怎么了?」 他好不容易在认女儿,外头在搅什么局、打什么岔? 可惜一向很会察言观色的孙总管,这会儿完全失了眼色,急巴巴道:「右丞相府里的李总管领着一帮家丁,正在外头向我们讨人呢」 唉……虽然两家主子本来就不太对盘,这半年来,右丞相对大人更是极尽刁难与作对,但让下人们如此大刺刺的上门寻晦,这可还真是第一遭。 第十七章 「讨人?戴东玄一愣,随即沉下了脸,声音合怒道:」我戴府里的人各个清清白白,没有半点贪赃枉法,右尽相府凭什么来讨人?又是来讨什么人?没玉法了吗?「 「戴大人言重了」忽地,一道带笑的嗓音扬起,随即就见一群年轻力壮的家丁推开了戴府里阻拦不成的奴仆,然后一名总管样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的走进大厅,对着钦差大人打躬作揖,状甚有礼。「戴大人安好,家丁们无礼,还望见谅。」堂堂钦差大人府邸却被人这么闯入,戴东玄怒极反笑。 「李总管这般强硬闯入我戴府,是当我戴东玄好欺负吗?」哼!若非背后有右丞相授意包庇,区区一个总管岂敢这般大胆。 「戴大人可千万别误会门状甚惶恐的连连摇手,李总管抬出了自家主子。」小的只不过奉我家大人之命,来戴大人这里请一个名叫阿黛的姑娘回去作客罢了。「 作客?怕是要为难吧! 戴东玄心下暗忖,直觉以为右丞相可能查出半年前就是司徒云岚与阿黛护送自己回京,如今不知从哪里得知她就在他府内,于是便来找麻烦了。 哼!别说阿黛是他的女儿,就是没半点血缘关系,光凭半年前的那份情谊与恩情,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把人交出去。 想到这里,他脸色更是黑沉难看,冷声道:「阿黛在我这里住得好好的,谷丞相又是凭什么要把人「请」回尽相府?」 那声「请」字咬得特别用力,更显讥讽。 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击退李总管,那就太小看他了,毕竟他可是在右尽相下讨生活的,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是不? 就见他神色未变分毫,脸上依旧堆满了笑。「戴大人此言差矣,我家大人相请阿黛姑娘,自然是有其理由的。」话落,他转头对一个五官精致绝俗、气质清冷的姑娘露出亲切笑容,心想这位肯定就是自家主子命令一定要请到的人了,毕竟戴家就四口人,这多出来的面生姑娘不是阿黛姑娘还会是谁? 被他这名妙的亲切态度弄得一愣,阿黛想不通对方坚持要请她去丞相府作客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觉认定对方的笑带着万般恶意,护女心切的戴东玄一个箭步就档在阿黛面前,怒声喝道:「什么理由?」哼l他倒要听听,若什么罪都没犯,右丞相凭什么要把人带走? 嘴角一翘,李总管不疾不徐的抛出轰天雷。「我家大人说了,他是请未来的儿媳妇回去作客,不知这理由戴大人觉得行不行呢?」 呵……右丞相府内,他可是少数知道「祥云公子」与自家主子关系的人,这就是心腹啊! 未来的儿媳妇? 完全不知谷沧溟还有个二儿子的戴东玄瞬间被轰得头昏脑胀,震惊不已的瞪,刚刚寻回的女儿,完全不敢置信,语气艰难的询问:「阿黛,你……你和谷侍郎……」 谷侍郎?谷侍郎是谁? 飞快摇头,阿黛一脸茫然,无声告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戴东玄的气势又来了,沉脸喝斤驳回。「回去告诉你家大人,阿黛是我的女儿,她未来会是谁的儿媳妇,还得问我答不答应呢」 这下,就连有着三两三本领的李总管也不禁傻眼了。 这这这……这演的是哪出戏哪这? 「噗——」满嘴的佳配一口气全喷了出来,司徒云岚呛咳连连,好不容易终于山歇,他骇笑道:「爹,你说什么?」 横睨冷哼,谷抢溟脸色很阴沉。「姓戴的说我未来的儿媳妇是他女儿,不让她来我们家作客呢」 他可真强,千挑万选相中的媳妇儿竟然还是政敌家的人,是专门来和他来作对的吗? 「阿黛什么时候成了戴大人的女儿啦?」司徒云岚傻眼了。 阿黛是他十五岁那年初出江湖时捡到的孩子,从小家破人亡……慢着!戴大人似乎在十几年前也惨遭家变,这时间兜起来嘛…… 喔,不会这么巧吧? 莫名的,他开始冒冷汗了,突然觉得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全都凑一起了。 「李总管上门讨人不成,那姓戴的就是这么说的。」阴森森的,谷映岚在一旁补充,对于未来可能有个政敌姻亲……哼哼,照斗不误! 「应该……不会吧?」一阵干笑,司徒云岚的口气很不确定。 听出儿子声音中的心虚,谷沧溟哼声道:「不管会是不会,也不管那叫阿黛的姑娘是不是戴东玄的千金,总之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 哼!他谷沧溟要的儿媳妇,就算是用抢的也得给抢来。 怎么他和阿黛的事,老爹比他还操心? 失笑暗忖,司徒云岚无奈的摸摸鼻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后,这才起身笑道:「行了!我这就去戴大人那里探探情况,问个清楚。」 啧!他才和阿黛分开两天,这乱七八糟的事就一堆了,真是……唉! 冷眼看着他走了几步,谷映岚森森凉凉的嗓音不忘提醒。「记得回来,可别带着那叫阿黛的姑娘就逃了。」 脚下微微一个踉跄,司徒云岚笑脸一僵,如意算盘就这么光溜溜的被揭破,心中顿时,阵凄凉…… 唉……人生哪,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尤其有这么个对你的心思了如指掌的兄长,那就更悲壮了。 不过仿佛嫌他还不够伤感般,谷沧溟冷冷的嗓音也响了起来。「听见你大哥说的,你要婴亲这事说什么都得在咱们家里办,若敢给我带着人就偷偷摸摸的跑到你外公坟前随便敷衍了事,那就别怪我和你大哥不客气了。」 至于是怎样的「不客气」嘛……哼哼,相信他那儿子不会想知道的。 垮下肩,完全没了平日优雅从容和潇洒自若的司徒云岚,无力的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踩着忧伤的步伐慢慢晃出右丞相府邸,一路直往戴家而去。 呜……他急需阿黛的安慰! 半个时辰后,当司徒云岚踏进钦差大人府邸时,就见大厅里,戴家四口人围着阿黛不断说着话,态度热切异常,仿佛想要证明什么般?倒是阿黛始终面色苍白,表情看似沉淡冷静,实则眼底不时闪过茫然之色,好似身在梦境般颇不习惯他们极力想对她展现的亲情。 「阿黛!」悄悄走进大厅,司徒云岚笑看唤人。 「公子」阿黛闻声飞快的回过头,果见他笑意盈盈的站在几步之遥外,登时娇颇涌上惊喜之色,仿佛乳燕归林般飞扑进他的怀里,完全没了平日的清冷模样。 公子回来了……他终于回来接她了…… 稳稳接住怀中娇躯,司徒云岚眼泛柔光,嘴上调侃笑道:「难得阿黛投怀送抱,今日我可真是艳福不浅哪」 闻言,阿黛粉颊泛红,满心娇羞的抽开身子,镇恼眼波正要瞪过去之际,忽地想起什么般,她诧异疑问:「公子怎么提早来接我,又怎么知道我在戴大人这里呢?」 三天的时间还没到,而且她也没回客栈,怎么公子就主动寻来了? 听闻疑问,司徒云岚略微心虚的飘开了目光,状若无事的打着哈哈。「我自有我的消息管道呢」 阿黛本就不是好奇心强的人,当下也就不再追问,只是不知是先前的事让她心绪起伏太大,还是心有旁徨,只见她紧紧的靠在他身边,好似不安的雏鸟终于见到了最亲昵信任的人。 一旁,戴东玄见她如此神色与姿态,心情极为复杂,有一种女儿被人抢走的恼怒与嫉妒,但却又不得不告诉自己,对于阿黛而言,司徒云岚才是她心中最信任与依靠的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个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罢了。 可虽心知如此,他的灼灼目光还是忍不住直射某人,忿忿的认为两人太亲密,女儿被占了便宜了。 敏锐感受到那好似要把自己灼穿成两个洞的不善目光,司徒云岚除了自家爹亲与兄长外,从没怕过任何人,是以当下嘴角一挑,有些故意的又搂了搂阿黛,于是那两道灼热的视线瞬间变成了熊熊大火。 「咳咳……」假咳几声,看不过去的戴东玄终于开口了。「司徒公子,关于阿黛的事,在下想和你谈谈。」 「阿黛的事?」佯装不知情,司徒云岚温雅笑道:「不知戴大人想谈什么?」 「公子……」不安的紧紧抓住他农袖,阿黛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清。 虽然以前瞧见别人一家和乐时,她心中很是欣羡,但如今戴大人认定她是他的女儿后,她却反倒有些不敢接受,至于原因是什么嘛,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或许是有种近乡情怯的情怀,又或者是打有记忆以来,她心中想的、认定的就只有公子了,至于其它的人于她而言,就仅是陌生人与稍微熟悉的人这样的分别罢了。 似乎看出她的慌乱与不安,司徒云岚拍拍她的手,给了个安抚的微笑,而阿黛也因他这番的举动而展露笑意,心情镇定了不少。 两人的亲昵互动一一落入戴东玄眼底,让他不由得暗暗叹气,可该说的还是得说清楚,是以他深吸一口气——「司徒公子,阿黛是我的女儿,亲生的女儿」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呵……还真是直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的。 扬起眉梢,司徒云岚故作惊讶,状甚认真的反问:「戴大人何出此言?」 于是戴东玄从玉佩一事开始说起,然后又提到自己当年家破人亡的惨事,最后他重重点头下了结论。「所以阿黛是我失散十多年的女儿。」 一脸恍然大悟样,司徒云岚嘴角挂看温文儒雅的笑,可开口却不怎么配合。「戴大人,光凭一枚玉佩就下此结论,未免也太过武断了一些,或许那玉佩是阿黛小时不知从哪里捡到的呢」 哎呀呀,虽说阿黛十之八九确实有可能是戴东玄当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女儿,可他就是不怎么想把阿黛还给他呢! 啧!阿黛可是他司徒云岚的,就算当爹的要抢,他也不让。 听出他的推诱,戴东玄脸色微变,沉声道:「方才我与阿黛聊过,她说当年是你捡到她的,而她对你捡到她之前的事完全不记得了,就连名字也是你给她取的?」 「是这样没错门点头附和,司徒云岚懒洋洋道:」就是因为她身上戴着的那枚玉佩上刻有黛兰花纹,所以我才普她取名叫阿黛。「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第一次听到自己名字的来由,阿黛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心中一片暖洋洋的,闻言,戴东玄轻哼一声,但见到女儿唇畔边的喜悦笑意,不由得又有些丧气。明明他取的绿漪比阿黛好听多了,可偏偏…… 唉,不想了!不想了!谁教人家与女儿相处的时间是自己完全比不上的,论威情的深厚,他大概只能被甩到天涯海角吧! 不过不怕,时犹未晚,只要慢慢培养,他一定可以把女儿的心给抓回来。 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戴东玄开口又问:「那么司徒公子可还记得当年是在哪里捡到阿黛的?」 阵光微闪,司徒云岚沉吟了半晌,最后轻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据实以告。 「是在江南一个叫乌镇的地方,当时三更半夜的,镇东的地方却烈火冲天,我当时正好路过,一时好奇便前去察看,没想到却见到一座大宅院正被大火焚烧,奇怪的是镇上却无人前去帮忙救火,于是我又好奇的翻墙进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哪知溜了一圈下来,宅院里竟四处横躺看血迹斑斑的尸体,一看就知是被人打劫杀害,最后放火毁尸灭迹……」 终章 蓦地,一道细微的低泣声让他住了口,偏头一瞧,却见戴东玄掩面呜咽,悲痛异常,而戴夫人则在身边细声劝慰,就连两个双胞胎小家伙也紧紧抱看爹亲的大腿,给予无声的支持。 看着戴东玄的泪泣悲呜,阿黛不由得一阵心酸,虽然她对那些悲惨的事已经完全失了记忆,可从小到大,她就不断的作着同一个噩梦,一个满是火光和尖叫的噩梦,是不是就是当时留下的印记呢? 正当她怔忡恍惚的如此想着时,忽觉手上一紧,一股温暖厚实的感觉包围看自己的手心,让她不由得抬眸对那握住自己的大掌的主人露出浅浅一笑,心中淡淡的愁绪也跟着消散了去。 呵……虽然有那样悲惨的过往,但她至少还有公子呢! 见她脸上不再有他不欲见到的酸楚,司徒云岚满意的回以一笑,然后才又继续说道:「我见偌大的宅院竟无半个活人,正想离去时,忽然听见细微的哭声,循声找去却见到一只大水缸,把压在水缸上的木板移开,竟是一个约略四、五岁的小女娃被人藏在里头,大大的眼睛满是泪水与。凉慌,却还是努力的捂看嘴想抑住哭声,好似怕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满是怜惜。「那小女娃一见我就昏了过去,待我将她救走后,可能是受到太大的惊吓与刺激,她再次醒来时竟什么都不记得了,从此我就将她带在身边,取名阿黛。」 说完,司徒云岚轻抚着如今已是大姑娘的阿黛的脸颊,柔声又道:「阿黛,以前我从不提起你的身世,那是怕你伤心难过,你不会怪我吧?」 飞快的摇着头,阿黛的眼底转着薄泪,很是感动他对自己的用心。 「那就好」微微一笑,司徒云岚安心了。 「阿黛是我的女儿……她确确实实是我的女儿……」掩面悲泣,戴东玄哭得无法自已,更加确定了阿黛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他的老家就在乌镇,当年的大宅院是他从小生长的家,就连小绿漪也是在那栋宅子出生的,可是就因为一个狗官的谋夺,一群劫匪的杀掠,一场无情的大火……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其实司徒云岚也早对阿黛是否是戴东玄的闺女心里有数,如今又见他这般悲痛哀凄,心下顿时也有些不忍,于是只好当回好人,轻声催促,「阿黛,去叫声爹吧」 啧!原本他是不想老实道出当年的事,可是后来想想,若戴东玄真是阿黛的爹的话,自己实在也没权利阻止人家父女相认,是以最后还是原原本本的将一切全说了个清楚明白,并从戴东玄的反应中,无奈的确定了两人确实是父女。 原来戴大人真是她的爹…… 阿黛泪眼朦胧的瞅着那个向来严肃内敛,可如今却哭得像个三岁娃儿的男人,登时心中酸楚难当,豆大的泪珠儿就这么掉了下来。「爹……」 「阿黛……」戴东玄浑身一颤,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庞,随即一把抱住她,激动哭喊,「我的孩子……阿黛……我的好孩子……」 一时间,父女俩相拥而泣,甚是感人,最后甚至连戴夫人与两个双胞胎也上前抱在一起,哭得泪涟涟,看得司徒云岚只能退守在一旁,静待众人平静心情。 好一会儿过后,几个人这才纷纷止住泪,而司徒云岚则乘机开口了——「戴大人,实不相瞒,我与阿黛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早已互订终身,既然你是阿黛的爹爹,那我就在此向你提亲了。」他打躬作揖,话说得甚是漂亮有礼,可实际上根本就是使出大绝招,让人拒绝不得,简直卑鄙至极。 「公子!」阿黛羞窘娇噎,眼眶还合着泪,可脸上却搬红一片,说有多动人就有多动人。 至于戴东玄则是瞬间绿了脸,有种才刚认回女儿又要马上被抢走的悲愤? 说起来,司徒云岚对他有恩,又是相貌、人品兼具的青年才俊,而举止上亲昵,看来早已互相倾心许久,加上女儿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对他的情感比对,不过这个当爹的还深厚,若是不答应他的求亲,说不得女儿就抛下他这个爹,两人手携手相携自行成亲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意外,届时反倒得不偿失,对自己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可若答应嘛,都还没和女儿好好培养父女感情,共享天伦之乐,就又要把人给嫁出去,实在是舍不得。 于是被将了一军的戴东玄答应与不答应都很为难,可瞧瞧女儿那羞涩的小女儿娇态,他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唉……罢了!罢了!只要孩子幸福就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准备嫁妆,非得风风光光的把失而复得的女儿嫁出门。 心中想定,戴东玄严肃点头。「阿黛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这个自然。」司徒云岚同样严肃回答,随即又马上笑开了脸,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三天后,我就让家里的人来下聘了。」 家里的人?公子有家人?在京城?难道这就是公子每年固定要来京城三天的原因吗? 暗自思忖,阿黛大感惊讶的同时,心中如此的猜想看,两人私下独处了,再问个清楚。 倒是戴东玄扬了扬眉,直接就问出口了。「你家在京城?」 「是」司徒云岚一脸严肃点头,并且很自然的改口道:「说起来家父和家兄与岳丈还是老相识呢。」 还是熟得不得了的老相识——对头的那种熟。 「老相识?谁?」戴东玄诧异,这下更好奇了。 「家父谷沧溟,官拜右丞相,家兄谷映岚,身居户部侍郎一职,想必岳丈应该是识得吧门话完,司徒云岚露出温文儒雅的悠然微笑,摆明看新任岳父的好戏,当真是腹黑得很。 「什么?」戴东玄失声大叫,满脸震惊的瞪着他,老半夭说不出话来。 所以原来先前右丞相府里的总管来请人时,说什么她是右尽相未来的儿媳妇,就是指这件事吗? 脸上的娇羞尽褪,阿黛面无表情对自家公子招了招手。 「啥事呢?阿黛。」司徒云岚笑咪咪的靠了过来。 「公子,我想我们有许多事需要好好聊聊」话落,直接把人拖走,只留下某人恶劣的大笑声。 而大厅内,戴东玄目送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走了,心中满是纠结…… 他是该悔婚好,还是不悔婚好? 司徒云岚确实是个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可他那爹亲和兄长……他实在看不对眼啊! 莫非斗了许多年,最后竟要斗成亲家了?这这这……也只能如此了! 忽然感到身心俱疲的戴东玄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很想再次掩面泪流。 近几日来,京城发生了令众多老百姓们津津乐道、大嚼舌根的大事啦! 听说,右尽相府派人去向钦差大人提亲下聘啦! 什么?傻了吧!别说钦差大人家没有大得可以嫁人的闺女,就算有,戴大人根本和谷丞相是死对头,会答应才有鬼! 哇一真答应了?天要下红雨啦! 戴大人哪来那么大的闺女可以嫁人? 难道是要那五、六岁的双胞胎小女娃嫁给谷侍郎? 娘的?五岁?等她长大还得多少年哪?这也太折磨人啦! 莫非戴大人要投向谷尽相那一派,两家结盟了吗? 那可难说,朝廷上的事,谁说得准呢! 这有趣了!我们就磕瓜子等着看好戏就成啦! 大街小巷、酒楼饭馆里,众多京城的老百姓在右丞相府向钦差大人家提亲下聘后,其小道消息和流言蜚语就从没断过,直到今儿个,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钦差大人府邸而去时,大伙儿这才相信原来这事是真的,绝非闹着玩。 于是所有人全挤在大街两旁,就等着看热闹,谁知骏马上的新郎信一经过,众人再次炸开了——「那谁啊?谷侍郎不是长那样的。」 「莫非谷侍郎不愿娶个小娃娃回家当女儿,连夜逃婚,所以只好找个人顶替?」 「不过说真的,那顶替的新郎官生得可俊了。」 「是啊!是啊!我都小鹿乱撞起来了。」 「怯!你个大男人的,学姑娘家小鹿乱撞个什么劲?断袖吗你?」 「走远点,别碰到我,免得被你占了便宜。」 众人的打趣说笑声不断,迎亲的喷呐声也不绝,骏马上的新郎信对于老百姓们的流言流语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合泪往肚里吞,谁教两家的老爹用上在朝廷上斗的劲儿,这方订亲下聘的礼是一抬又一抬,那方回的嫁妆是一车又一车,谁也不愿输了面子,造成这场婚礼虽不敢说绝后,但肯定是空前的浩大。 唉……早知道当初就诱拐阿黛,私奔到外公坟前让他老人家做个见证就成了,搞得如今成什么样呢? 简直就像是被围观的猴儿嘛! 新郎信心里很是哀怨,但是面上依然保持着优雅迷人的微笑,直到他来到钦差大人的府邸外,看着新嫁娘身着金绣霞被,头戴珠镶凤冠,骋婷多姿的坐进花轿内后,他才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欢喜微笑。 呵……算了!只要能顺顺利利把阿黛娶进门,当一次被围观的猴子也值得了! 尾声 几个月后,京城右丞相府邸悄悄溜出两条身影,随即就见那两条身影逃命似的直奔城外而去,直到他们终于翻过那道高墙,两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想到什么似的,阿黛璞味一声笑了出来。「公子,你说等他们发现我们溜了会如何呢?」 呵……就算成亲后,她还是习惯叫他公子,也没打算改口。 「谁管他们呢」司徒云岚很是愤然。「我们在京城可憋得够久了,再不走,难道还要看那两个老的从公事斗到私事,从朝廷斗到家里?你没看厌,我可瞧倦了。」 哼!打成亲后,两人就一直被以各种理由「扣留」在京城,然后两个老的在朝廷上没斗够,连他们夫妻俩在哪家住几天、吃几顿饭、停留多少时间都要斗,抢人就像在抢皇帝老儿的龙座那般狠,简直累死人了。 闻言,阿黛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但随即又有些烦恼的问道:「公子,你说我爹和公公在朝廷上该不会真斗得两败俱伤吧?」 「放心吧!」挥挥手,司徒云岚倒是不担心。「两个人都结成亲家了,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两人无伤大雅的设计陷害不会少,但真要斗到伤筋见骨,那倒不至于,说不得若有其它人要陷害两人中的任何一方,另一人还会跳出来相助,把那不知死活的先拍死,然后彼此再继续斗下去。」 搓搓下巴,他想了想,忍不住又笑道:「有时我真怀疑互斗这档事,已经成了他们的生活情趣了,哪天若有人先走了,搞不好另一个人会觉得很寂寞呢」 「公子,你说这是什么话呢门阿黛忍俊不禁的笑了,觉得他这种说法根本就是在形容老夫老妻,听起来怪别扭的。 而司徒云岚只是嘿嘿直笑,对「逃出生天」很感欣慰。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上哪里去?」嘻着浅笑,她轻声询问。 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司徒云岚忽地两手一拍,有目的地了。「杭州,到杭州去找小花儿,瞧瞧他的内功根基练得如何了?若有偷懒,看我不一掌拍死他。」 虽然不是他记名的徒儿,但既然练了他的武功,若功夫太差,那干脆先一掌拍死算了,免得出去丢他的脸。 「那好,还可以顺道去吃你爱吃的「杏奶小金猪」……」 「是啊!是啊!「杏奶小金猪」在等着我们了……」 「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吃。在杭州的所有食宿花费,就让小花子负责吧……」 「阿黛,你好黑的心肠啊……咱们忘了带银两出门了吗?」 「带是带了,不过我想等我们到了杭州,大概也不剩半点子儿了吧!公子败家的能耐,我是从来不敢小觑的……」 「……」 被拆台的某公子一阵无言,心虚的眼神飘了开,随即二话不说,搂腰抱起亲亲娘子,足下运劲,直往杭州方向飞掠而去,只留下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在风中飘荡,幸福满溢。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