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妻不下堂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杜若被他搂抱着心中满是懊恼,她真是笨被他不止一次的骗! 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宋居安眼眸中光芒流动,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望着她的神色专注而深情。 杜若脸上怒容忽然转笑,伸出双手沿着他胸膛往上,将胳膊环在他脖子上。 宋居安明显的诧异了一下,呼吸也有刹那停滞,火光的映照下他脸色红着,乌黑深邃的眼眸里蕴含无数细碎的星子。 月明风清,夜仿佛变得柔软起来,叫人心醉其中。 望着她的唇瓣离一点点的接近,快要吻了上来,他瞳孔收缩,心底的所有欢喜等着下一刻肆无忌惮的涌出来。 然而杜若忽然将头一偏,一口咬在了他左侧肩膀上,带着点狠劲儿与怒意。 「啊——」他痛的倒抽冷气,被她压着俩人一起滚倒在地上。 杜若趁机从他怀中爬起来,站在一旁望着倒在地上的宋居安,不屑地冷哼一声,也算是扳回一局了! 「好狠的心,想弑夫吗?」宋居安仰面躺着,一手捂住左肩,还未从忽如其来的疼痛中抽离。 「我正是伤在左肩上,伤口兴许还在流血,你竟然往上咬,嘴里可有血腥味儿?」宋居安满是无奈的问她道。 杜若看他疼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坐起来,又往他左肩上瞧去,声音缓和下来:「是你自找的,你方才又没说伤在哪边。」 她走到对面去坐下来,望着躺倒在地上的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落忍。 铺子到后院的入口处,火光阴影中,苏明扬与管双双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望着院子里的俩人。 明明是春季和暖的四月,可苏明扬觉得手是那样凉,连心也凉下去了。 管双双扯了扯他的衣裳,小声道:「还不走?人家是夫妻,这是情趣,看着是她欺负他,他欺负她,兴许恼在嘴上,甜在心里,你即便是再喜欢也无插足的余地。」 苏明扬依旧垂手站在那儿,像是化成了一蹲石像。 管双双只好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门外去。 夜晚的凉风毫不吝啬,从房顶屋檐大街上扫过去,月色那样清幽明亮,还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响,苏明扬头上垂下来的系发绸带被吹的飞舞起来,他身形略有些单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又似乎心灰意冷。 「杜姑娘口口声声说她与宋师爷和离了,可这天黑又叫人来家里,也难怪你会多想!这看着也不像是和离呀!」管双双又道。 苏明扬又转身看向那两面半开合的木门,目光冷清。 「兴许除了方才亲了一下他们也没干什么,要不你去春风阁坐坐?咱们看看宋师爷什么时候打里边出来,若是不在此留夜,兴许你还有机会。」她又提议,嘴角始终带着那么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苏明扬的心魂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缓缓点头,却又僵站在那儿。 管双双只好拉着他的袖子将他带去了春风阁里。 她住的房间窗户正好临街,斜对面便是杜若租住的那座院落,此时能看到她院子里的火光。街上静悄悄的,苏明扬站在窗前望着下面默然不语。 管双双提壶倒了满满一杯酒走过去递给他,「我知你心冷,先喝一杯吧,平日里你不喝酒,现在喝点兴许没那么难受了!」 「这样心神俱碎的时候我也有过,对你现在的样子感同身受啊!」 苏明扬接在手中,望着酒杯,里头的酒水碎着光晃晃悠悠,就像他的一颗心,他举起来一饮而尽,接着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管双双急忙从他手中接走酒杯,又站在他身后为他拍了拍背,疼惜的望着他道:「慢点喝!这酒烈的很,喝的快是要呛嗓子的,你平日又不怎么喝!」 她又倒了满满一杯递到他手里,捏着绢子为他擦拭唇角。 那座院子里的火光依旧明亮,相对银盘挂在天上,耀眼皎洁。 宋居安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用手拍打几下衣裳上沾的尘土,朝对面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道:「你方才咬那一下,真的很疼!我左肩肩头动不得的,伤的很深,得养些日子才好,现在和你说了,你听清了吧?」 第2章 「这不能怪我,你该走了,我也要收拾收拾睡觉了,请吧!」杜若望着他的神色也早就恢复如常。 他一会儿说那只是轻伤,一会儿又说很严重! 宋居安盘腿坐在那儿,笑望着她,拎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又从果盘上挑了一颗樱桃吃了。 他慢条斯理的从软垫子上站起身,又弯腰拍打几下衣袍,将墨发拢到后面去。 杜若看着他拾起方才坐的那块软垫子,又朝前走,弯腰捡起别人坐过的另一块,接着又直起身子,走到下一块处弯腰捡起来。 她不解的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你不必帮着我收拾了,可以走了!你走后我自己慢慢收拾。」她对他道。 「两个人快一些。」他笑着道。 杜若总觉得宋居安的举动十分不正常,却又猜不出他想要做什么,她小心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语气严肃了些:「你真的不必做这些了,赶紧走吧,不走我赶人了!」 他怀中抱着三块垫子,又弯腰捡起杜若旁边的那块,脸上的笑意几乎绷不住。 接着,杜若看到宋居安将抱着的那几块垫子全部扔到了她的身后,她迅速的往后面看了一眼,又讶异的回过头来,在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就被他推着仰面朝后躺去,他的身体随之压了上来。 她情急之下将手挡在胸前,却又被他抓住手压在了头顶,她抬腿又踢又扑,然而他的身体挪了一下,腿压在她的腿上,将她全完压在了身下。 「宋居安!」她生气的喊道,舌头都打了结,心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呼入的空气都带着他的气息。 「跟你说了我左肩疼,你再动就疼的厉害了,嘶——现在也疼的很!」他望着身下的她道。 「无耻!下作!不要脸!」她侧头看向另一边避免与他对视。 他将头埋在她颈窝处,低声笑起来。 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耳根上,杜若整个人紧张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不该大意,不该被他人畜无害的面容所骗,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打消戒意,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这个人真是心机的可怕! 她这点微末道行简直死不足惜! 「我会恨你的。」缓了半天,她才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他道,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唇瓣一下一下轻触她的脸,她的发丝,她的唇,她的眼眸…… 「你告诉别人我们和离了是对的,有人一直想要杀了我,我怕他们来找你,所以这几日也没怎么来见你,可你怎能对谁都好?」他道。 「若是有奇怪的人找你,你一定得告诉我。」 「乌大人就要走了,我这几日也不清闲,等人走了,我就辞了不当什么师爷了,专心咱们自家生意!」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杜若道。 「不无耻一点怎么能行,你又不来找我,我对你可有可无吗?」他反问。 「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得你,与其求神佛来渡我,不如我自己渡我自己。你向来嘴硬心软,心底是有我的对不对?」 「从未有过。」 「我不相信,哪怕一点点?」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杜若:「……」 他心跳的也很快,身体很热,将手从她嘴上拿开又紧紧地抱着她,两人脸贴着脸。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脸皮怎么变得这样厚?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以前……我对你做了许多错事,原谅我好不好?我会弥补你,不再让你受一点委屈。那时的我合该千刀万剐的。」 「那你先让我起来。」 他又笑起来,抱紧了她,两人身体紧紧贴着,「再躺一会儿吧。」 「我现在就觉得委屈,你还是不爱我。」杜若道。 宋居安只是对着她笑,并不回答她。 第3章 「你眼下说的话都不算话,我不会相信你了!」 他笑的声音更大了,将脸埋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 「骗子!」杜若又道。 她察觉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灼热,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抱着她的手也有些不安分,心里头愈发紧张起来。 「忘记告诉你了,屋里还有个人。」杜若又道。 这句话成功让宋居安抬起头来,带着点讶异,扭头朝门望了一眼,问她道:「屋里有谁?」 「你认识的,你的红颜知己是么?曾经金银花满楼的老板秦蕊。」杜若道。 宋居安有些吃惊,脸上浮现复杂的神色,又朝房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看杜若神情也不像是在说谎,他又在她唇上吻了几下,才松开她坐起身来,对她解释道:「她不是我什么红颜知己,我们统共没见过几面。」 「我分明在金银花满楼见你们搂抱过,听你所言却好似与她不熟,说你无耻没半点冤枉你!」杜若冷笑,迅速站起身走的离他远远的。 宋居安也想起了那时的情形,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点幽怨:「还不是因为你?她故意做给你看叫你吃醋,可你却没事人一样的离开了!」 杜若也不再接这茬,「她晕倒在大街上,我脑子糊涂了叫人将她抬了回来,她现在可是罪犯。」 宋居安朝屋内走去,杜若也跟了上去。 「伤的这样重?」宋居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秦蕊道。 「是啊,全身上下都是鞭痕。」 「她怎么逃出来的?」宋居安眸色变得深邃,神情充满了疑惑。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京城离这儿挺远的,她为何一路逃到这儿来了?」杜若道。 宋居安眼眸微微眯起,带着点精光,朝整个房间内扫视一眼,又漫不经心的对床上的人道:「嘴巴严实点,自然死不了,若是什么都乱说,难以保证能活过今晚!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 杜若觉得宋居安说的有道理,毕竟金银花满楼的事儿自己多少知道点。 「她醒过一次,求我救她,十分可怜。」 「等她醒了,你告诉她两个字:慎言,就说是我说的。尽早叫她走吧,这件事别大张旗鼓,让她少见人,捡回一条命不容易。」宋居安道。 杜若点了点头。 「她在这个房间睡,你睡在哪个屋?」宋居安又悠悠然将整个房间打量一遍,看向杜若。 「不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她先从房内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 宋居安也走了出来,仰头看了一眼月色,脸上重新带了笑意。 「已经不早了,你娘早该睡下了。」杜若态度冷淡的对他道,「我得关铺子的门,你快点出去!」她看他一眼,朝前头走去。 两人从后院走到前面铺子里,杜若站在门口等着他。 月华如水随处倾泻,门前氤氲荡漾着一片银光,四周静谧的很,一切沉浸在这美妙的夜色中。 他走到门口,却没有抬脚出去,反而停下来,后退一步,轻轻靠在了一边的门上。 杜若见他这样不由得慌神,只得先走出去站在另一边门框旁,他总不能追着她在街上跑吧!「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你。」他声音很是轻柔。 「我想要你。」他声音继而低沉下去。 杜若感觉自己腿有点发软,脸红心热,虽然他没碰到她一点衣角,但又仿佛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压在身下亲吻缠绵,耳边呢喃,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热腾腾的气息包裹着自己。 她悄摸朝后退了一小步。 这个人什么时候学的如此油嘴滑舌,情话一堆? 「可我又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草率,我既想弥补你,自然不能再叫你伤心了。」不等杜若说什么,他又接着道。 「以前倒没什么,现在真怕做了短命鬼,不能与你长命百岁。人生短短几十载,名利皆是天上浮云罢了,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契合的人相守一生,我既认定了,就不会辜负你。你若是看不上我,也没别的办法,凑合着过吧。」 第4章 他语气那样温柔,深情款款,随口几句,便能撩动人的心弦。 杜若望着他,忽然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之前种种美梦噩梦都不作数,心里头的怨恨恼意皆烟消云散。 从仙女河上醒来见到他,一直到现在,牵扯不断,躲不掉,逃不开,叫人着恼,让人生恨,也让人心里忽上忽下,不能平复。 他怎能这样呢?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她语气平平的回他。 宋居安低头笑起来,胸口微微颤动起伏,心快速跳动着,她有时耍赖或是玩起小聪明,让他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 「那我走过去说?」 「不!不用了……」 「我身上一些事有些杂乱,以后我会说给你听。因为帮着办了几件衙门的案子,得罪了人,一直有人暗中报复我,这期间若有奇怪的人找你,你一律告诉他们咱们和离了,你恨我恨的要死,倘若有人为难你,你就去找我。我会尽快解决好一切,安排妥当了将你接过去,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他暂时只能这样解释了。 既然他认真与她说,杜若也只好认真起来,对他道:「先不说我不会回头了,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其实……你根本不怎么了解我。」 「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的多的多。」宋居安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只不过是我走了以后你不甘心罢了,得不到就是好的。」男人一贯如此。 他温声道:「有些事说出来怕吓着你,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就先不说了,你早些睡吧,我先回去了。」 杜若看他踏出门外,朝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后退两步,才又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上,她心里五味杂陈,总之酸甜苦辣难以言明。 将门关了,她回屋坐在桌前,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泪意上来了又努力憋回去。 不得不承认她对他动心了。 幸好,她一直都很清醒,有些事情也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 春风阁里。 管双双看着宋居安从对面宅院出来以后,站在门口和杜若两人聊了一会儿才离去,他竟然没在这儿过夜?她又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明扬。 虽然人走了,但苏明扬还是一动不动的瞧着下面。 「苏公子,宋师爷走了,这回你心里该高兴了吧?来,将这杯也喝了!」她将酒杯递到他的手里。 苏明扬酒喝多了的缘故,脸色发红,双眼迷蒙,头也有些眩晕,他扶着窗户站在那儿想吹吹风让自己凉快下。 管双双将他拉到桌前坐下来。 他端正的坐在桌前,呆呆的望着酒杯,不言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看向管双双问她道:「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她喜欢我?」 管双双手中握着绢子,托腮带笑凝视着他,听他问话,她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的?我自己是女人,自然摸得透女人的心思!」 「女人爱听好话,尤其是那些甜言蜜语,再时不时的说几句不正经的,保管叫她的心七上八下的,而苏公子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 她又倒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不,我不喝了!」他觉得身子有些发烫,脑子也有些不好使了。 「这杯酒权当你谢我。」管双双又倒了一杯,与他的酒杯碰了碰。 苏明扬慢慢喝下去,放下杯子,胳膊趴在面前桌子上。 她起身走到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按理说,你也不比宋师爷差到哪儿去,还有大好前程,现在伤心还太早!不过嘛,苏公子,我想问你,杜姑娘,不,应该叫杜娘子,她都嫁了人了,也不是什么清白身子,你一点也不在意啊?」 「她以前太傻了,又受了许多欺负,其实心地是很善良的…………她和别人不一样,即便她自己伤心,也不会叫别人跟着着烦……她和先生和离那天,我亲眼所见,既为她高兴,又为她难过……我在意什么呢……我若是娶她,也是我高攀了她……」 第5章 她的世界逐渐繁花锦簇,引人注目,他将头低下去,趴在胳膊上蹭了蹭,不知为何眼眶有些热。 「她有这么好么?」管双双冷眼往窗外看去,继而低头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假笑,「即便你愿意娶人家,你家人也不同意啊!」 「我爹娘……都是很开明的……」他将头埋在胳膊上,声音很低,「兴许闹不过我,就同意了,自小他们都娇惯我……」 管双双了然的点了点头。 「……来年……我去京考试……后便可谈婚论嫁……大概等不到那时候了……」 「…………先生……为什么又来找她……」 「……他不该来的…………凭什么呢………………」 管双双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他。过了一会儿,苏明扬依旧在桌子上趴着,不再说话了,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她起身走到另一边拿了纸笔,朝他望了一眼,低头开始写。 写下了大半张纸,管双双走到他身旁,「苏公子?明扬?」叫了他几声,他也不应。 管双双将他小心扶起来,发现他双眸紧闭,脸上红彤彤的。她拉着他的手在印泥上摁了一下,又摁在了那张纸上。 「明扬?」她在他耳边喊了一声,「你醒一醒,杜姑娘来看你了!」 苏明扬缓缓睁开眼睛。 「来,你写下自己的名字!」管双双将笔递到他手里,「写完我叫她进来!」 苏明扬拿着毛笔望着那张纸,觉得那些黑字都在跳跃,看不成行,他努力睁眼,写字的手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扭,不过好在很快写完了。 管双双接走纸和笔,回过身来看他吃力的朝房门望。 「你醉成这个样子,今晚就在这儿睡下吧!」她搀扶着他朝床走去。 「……如兰姐呢……」他躺在床上,眼睛几乎睁不开,胸口轻轻起伏着。 管双双跪在他身旁,解开他的衣衫,第一次见他时,只看到了他站在春风阁门前的白衣背影,她一边和杜若说话,一边望着他好一阵儿,觉得那人甚是奇怪。 她望着他清逸的面容,拉着他的手,俯下身去。 这么久以来她在戴春松身上付出的心思全白费了,她更不敢去肖想那位宋师爷。 这少年痴心一片总归错付了人,心地又太纯良,即便有些可怜,但她也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将来筹谋打算,怪得了谁? 她只不过是想有个家,有人养她而已,凭什么别人的幸福唾手可得,而她从生下来就历经坎坷?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烛光燃尽了,陷入一片漆黑。 月光皎洁静静洒落进来,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能看的出个大概轮廓。 楼里还有女子的欢声笑语,与客人打闹嬉戏。琴声瑟瑟转幽咽,别处有人在哼曲唱歌。 情欲高涨之时,她却听他口中叫了声‘如兰’。 昨夜皓月千里,夜风和畅,却不知何时变了天,清早起来便见天上下着蒙蒙细雨。 街上出门的行人手中都拿着伞,小心提着衣摆生怕被泥污弄脏了。 杜若心里有事情压着,昨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何时才睡,今早又早早地起来了。 她吃了点东西,又喂秦蕊喝了清汤,去宝华裳的时候,小管已经将门打开了,待客的茶也烧好了。 她上楼巡视一番,又下楼将柜台上的布匹检查统计了一遍,缺的、少的都要补货,布庄新制布匹她这几日还要去看;还有各样丝线,也要每隔几日都要核查统计。这些事情小管做不来,毕竟需要记的东西太多,只能她来做。 做完那些,她将册子放在一旁,又看了一下账本。 「杜姐姐,要不要再请个人来帮你啊?近日咱们生意虽说稳稳当当吧,但时间久了,你身子吃不消的!」小管殷勤的为她倒了一杯茶。 「我正考虑这些,伙计也是要再找的。你和方清也注意别太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她抬头对他道。 第6章 「谢谢杜姐姐,那我去忙了!」小管对他行了礼转身跑走了。 另一个叫李方清的伙计这时也打着伞从外头跑了进来,笑哈哈的道:「下吧,下一天才好呢!杜姐姐你可是老板,起这么早干什么!」 「起来看你们干活儿仔不仔细!」杜若对他道。 「哪敢不仔细啊!我一个顶俩!杜姐姐放心好了!」李方清拍打拍打衣袍,拿起扫帚朝里面走去。 杜若微微一笑,将账本收起来,准备回去给秦蕊换药。 看着外头下的雨不大,她便举着手挡在额头上,从宝华裳出来跑去旁边租住的宅院。 进门以后,她将手上的水擦去,梳理一下头发,漫不经心的朝街上望了一眼,却瞥见一个白色身影低着头从对面春风阁里急匆匆走出来。 杜若登时吓了一跳,那穿白衣裳的不是苏明扬是谁?! 他怎么从春风阁里走出来的?还是在大清早! 「明扬!」她朝他喊了一声。 他扭头望过来,可神色是冷的,嘴唇紧紧抿着,眼底一片淤青,仿佛看她是陌生人一样,又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去。 杜若连忙拾起门后的伞去追他,「明扬!」 「苏明扬!」 「苏明扬!」 她连着叫了几声,虽然一前一后离得很近,但他却恍若未闻,应也不应,只是一个劲儿的朝前走。 因为步子太快,他走的有些不稳,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上,身上沾了泥水。不过他不管不顾,连低头看一眼都没看,又爬起来快步朝前走。 杜若又喊了他几声,见他愈走愈快,追也追不上,她站在雨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满是疑惑不解。 她撑开伞打在头上,回头望向春风阁的方向,昨日他是和管双双一起走的,可他怎么会去了春风阁? 她略站了站,便朝春风阁走去。 踏进春风阁的门,杜若左右看了看,便听到里头的两个姑娘站在窗前,摇着扇子望着外面的细雨闲谈。 「又有一个好命的!瞧她嘚瑟那样!」一个酸气冲天的说道。 「要是有人愿意赎我出去养着我,我也嘚瑟!」另一个道。 「一大早的恨不得全楼都知道了!不就是那小白脸答应赎她么?」 「她还说那公子要娶她呢!管双双那个贱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那人长得就是一副纯情好骗的脸,被管双双捡了个大便宜!」 「……」 「……」 杜若满是震惊的站在那儿,苏明扬向来厌恶管双双,还几次劝她离管双双远点,又怎么可能喜欢她娶她?! 她生气的仰头看去,发现管双双正扶着栏杆满面春风的站在上面望着自己。 杜若朝楼梯上走去,到了二楼来到她的面前,压着怒意质问她:「你昨日和明扬一起离开我家,今日他怎么从春风阁出去的?你怎么将他带到这儿来的?!」 「男人嘛,都有寂寞的时候,更何况他少年长成,血气方刚,找女人不是很正常?」管双双望着她反问道,一点也没了平日里见着她时的亲近,对杜若的态度似乎早已料到。 「是很正常,可他不会找你这种女人!你将他怎么了?」 「不会找我这种女人,难道会找你?他找你你会陪他睡么?」管双双一甩水袖,捂着嘴笑的得意又猖狂。 她身子无骨一般懒懒的倚靠着栏杆,红唇鲜艳欲滴,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娇媚。 杜若打量着她的神色,冷声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将他带到这儿来的?别跟我说他自己走进来的!就算寂寞无聊找你相陪一晚,他也不可能赎你出去,更不会娶你!」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他方才走时也答应了说会尽快筹钱赎我,你算什么东西?来这指手画脚?!」管双双敛去笑容嘴角凝着冷意,不屑的打量着杜若,「他喜欢谁用的着问过你么?兴许他心里早就有我了呢!」 她展开一张纸在杜若眼前晃了一下,又收进了袖口中。 第7章 啪的一声,清脆爽利,杜若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别妄想了!」 「你、你竟敢动手动打我?!」管双双指着她,瞪大了眼睛,接着扬手朝杜若打来,被杜若躲了过去。 「打你算是轻的!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叫我知道你引诱他或是骗他,你等着我跟你算账!」杜若胸口的怒火燃烧着,转身提着裙子快步走了下去。 余贞儿眉眼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摇着扇子从另一边走来,「别倒头来黄粱一梦,被人白睡了一夜!」 「贱人!」管双双抹了一下脸,扭头望向余贞儿,眼神阴狠又恶毒,「愿你一辈子老死在春风阁!」 「贱人你骂谁呢?我跟你说话了吗?!」 「我也没跟你说话啊,谁让你自己答腔的!」 「没跟我说话你看着我骂?!」 「……」 「……」 杜若离开春风阁后,沿着义街朝前走了一段,又返回了宝华裳。 她即便见到了苏明扬,但和他说些什么呢? 问他是不是被骗了?还是他自己寂寞难耐走了进去? 在这个世界上,男人走进青楼很是寻常,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花街柳巷。但苏明扬秉性纯直,对这种地方十分不齿,杜若觉得他不会有走进去的想法。 他在街上扭头看她的那一眼,冷冷的没什么感情,也让她觉得吃惊。 冯宁和宝蝶以及另外两个女工在二楼做活,见她楼上楼下几次,心不定神似的,冯宁开口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杜若望她一眼,迟疑了半天,才道:「没什么……你们……帮我打听一下还有没有擅长女工的人来这儿做工。」 冯宁笑起来,「好啊,肯定是有的!」 杜若回到租住的宅院里,给秦蕊换了药,又为她梳了梳头,弯腰站在床边叫了她几声。 秦蕊幽幽转醒,「我睡着呢,你叫我做什么?」 「怕你睡死过去,我还要拿银子找人埋你。」杜若拿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来。 以前她对秦蕊的钦佩仰望,如今也能平心对待了。 她哼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歪头朝房内看了一眼,「逃命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我全身都疼。」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杜若问。 「为了活命,不得不想尽办法,就趁乱往外逃呗!」秦蕊语气平静的说道。 「你现在醒了,就走吧!对了,宋居安让你我告诉你,慎言。」 「我怎么也没见着他?」 「他又不住这儿,你见他做什么?」 「你们不是夫妻么?」秦蕊吃惊。 「和离了。」 「啊?」她更是吃惊了,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龇牙咧嘴的疼了一会儿,才又小心道:「他不要你了?」 「我不要他了,没什么奇怪的。来我给你穿鞋,你走吧,我要保我一家老小的命,不能留你。」杜若又道。 「你竟敢不要他?他、他是……」她张张嘴,想起慎言两个字,又闭上了,顿了顿道:「你既是救了我,就好人做到底,我都这样了,能走到哪儿去?」她可怜兮兮的,眼睛波光潋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哭。 「那你再躺一天吧!」杜若站起身。 「我跟你说……我干爹以为是我坏了他的大事,从我逃出来以后,他的人就派人四处追杀我,他是坏人,你是好人,好人理所当然要救我。」 「我不是好人,你别栽赃陷害我了,你干爹不是魏国公么?他不是下狱了么?怎么派人杀你?」杜若问。 「他结党营私了这么些年,背后还有三皇子,即便他人在狱中,外头还有无数人为他卖命,取我的命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既然他手下有这么多人,那为何没能把他从天牢里救出去?」杜若又问。 她对此一窍不通,随口而问。 「天牢重地谁敢闯进去?等老皇帝熬死了,假若三皇子登基当了皇上,还不是说放就将他放出来了?」秦蕊冷哼。 第8章 「说放就放?怎么和天下人交代?」 「善恶黑白都是在位者的一句话,手握重权便能搅弄风云,什么交代不交代的。」 杜若摸了摸下巴,一边在房内走,一边砸吧嘴道:「魏国公女儿倒是多,一个是你,以前还听说皇上宠妃柔妃娘娘也认了魏国公做义父,啧啧,你们这些女子一个个本事还不小!」 「女人向来被当做男人争权夺利的工具,一点都不稀奇!」 「你见多识广,我天高皇帝远的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发问,好了,我不问了,也不想知道这些。」杜若又坐下来,「我方才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去做坏人,我虽救了你,也不能白养着你。」 「秦姑娘应当没忘记以前在我跟前多趾高气扬吧?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眼下你落我手里了,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做事吧!」杜若道。 秦蕊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们夫妻俩可真是像啊!奸诈狡猾,非要压榨个将死之人么?!」 那时谁让她在孟远舟面前晃的,还晃的那样扎眼! 「他是他,我是我,我整日忙的很,还要亲自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他昨日还让我等你醒来后赶走你呢!」杜若辩驳道,「你以前在金银花满楼没事总爱拿着个金算盘,我这儿也没金的,你凑合着用吧,等会儿我把账本拿来,帮我算账,谢谢!」 她若是觉得辛苦,自己就走了。 秦蕊依旧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好半天才嘟囔道:「怪不得宋居安看的上你,合着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灯点的亮,自然是不省油的。」 「据我所知,你也就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儿吧?」她发自内心的疑惑。 「嗯。」 「看着一点不像,挺有骨气的!」 「我是最没骨气的,左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罢了。」杜若不置可否的一笑。 不然她早就在被人欺负的时候,选择和人拼个你死我活了,比如蔡氏和宋金花,还有潘翠翠等人,而不是小心翼翼的捱着,瞻前顾后,左等右等。 可是拼又能如何呢?她只有一条命,拼完了就没了,或者受到更凄惨的对待,毕竟谁也不站杜如兰这边。 从头到尾愿意帮她,对她好的,也只有周宁婆婆,她弟弟杜二成,还有苏明扬。杜二成还是个犹豫不决的墙头草。 杜若从另一边拿来一个枕头,走到床边递过去,「你若是坐起来,可以靠着。听你嘴里说出的这些话……宋居安好像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他和你统共见过几次,你怎么对他怨气这样大?」 「我这心里苦,说话就毒嘛……」她叹一口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杜若又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秦蕊连忙叫住她,「别走啊,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杜若转身。 「去年孟家一场大火过后,你可曾还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或是谣传?」她忍着痛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神情变得严肃,看杜若的反应看的仔细。 杜若想了想,摇头,「只是听说那地方闹鬼。你终究是喜欢孟远舟的吧?为何当时绣庄被官府查封,将人困在里头,你也不管不问?」 去年当街她站在囚车上对自己说的几句话,言犹在耳。 「我以为干爹能将孟家护下来,更不曾想到金银花满楼也被查……谁知道,他会选择这种方式,他骗我!」 「他骗我!」 「他骗了我……」 提起孟远舟,她忽然变得激动悲愤,微微仰了头,满脸泪水恨意。 杜若也跟着沉默了,因为当时孟远舟根本没想着娶她,这件事她也恰好知道。 是是非非的,她也不想参与其中。 「我……去拿账本了……」她迟疑着走开了去。 杜若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县学,然而却没见到苏明扬,他的同班同学说他今日没来上课。 她本不想见苏明扬他娘,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苏家。 第9章 等到了苏家门外,杜若看到门从外面上着锁,向两边邻居打听了一下,他们说上午的时候他们好像回乡下了。 杜若心中愈发担心,也只好先回去,打算过两日再来找他。 先前宝华裳开业的那些天碰瓷了锦芳斋,虞少棠自然对她和宝华裳有极大的不满,口中也半点没留情,与同行或是生意人闲谈时,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不屑,就差卷起袖子骂人了。 「虽说这虞少棠讨人厌烦,笑话咱们在前,但咱们确实沾了锦芳斋的光,可他总说咱们坏话,长此以往会影响到咱们的生意的!」李方清靠在柜台外担心的道。 他刚从外面回来,在街上听到有人说宝华裳和锦芳斋做的衣裳比起来,做工差的太远,云泥之别,卖的又贵用料极差,伙计态度更是不好。 「随他去说,我还怕他不说了呢!宝华裳和锦芳斋能搁在一起被人议论挺好的!改日还要多谢虞少爷的提携!」杜若抬起头笑道,笑容里带着点阴险算计。 眼下宝华裳就是块粘糕,沾上了就拍不掉,还是他虞少棠自己先找上来的。 李方清靠在柜台外边,抖着一条腿朝街上看,想了想又道:「老板,这几日来的客人明显见少,大家的热情劲儿过了!」 他看了一眼在画东西的杜若,又憋不住问道:「听宝蝶姐姐说,您还要请人?会不会……」 没等他说完,杜若便道:「过几日我想请虞少棠吃个饭,这远近有什么好酒楼好馆子,你给我举荐举荐!」 李方清眨巴眨巴眼,紧张道:「他在背后骂几句就算了,您还要亲自走过去让人家骂?!老板,不是我说,他仗着财大气粗,说话向来不留情面,您又是个女人,恐怕没听几句就哭着跑出来了!」 杜若:「……」这人干活利索,脑子通快,就是嘴太碎,和东沟村的王婆子有一比。 「您画的这是什么呀?」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会员卡。」 「会员卡是什么?我瞧它样子像个簪子……」 「你没看错,它就是个簪子。」 她打算施行会员积累消费制度。制成金、银、铜三种会员标志,变通一下,按照真金真银的来做成簪子。 凡是拿到的人不止是宝华裳会员,也是身份的象征,自然要让拿到手的人向人炫耀展示攀比,戴在头上再合适不过了。这又不是捏的泥人儿,有钱人不会去仿制,穷人没钱仿制。 此时她就是在设计这簪子造型。 铜簪倒没什么,可这金簪银簪也要货真价实的,她得大出血了! 因为手头不宽裕,杜若暂时决定造十五支铜簪,五支银簪,一只金簪,即便这样也要拖一拖。等再过些时日,她或许可以设计制作几枚戒指。 低价的成衣制作她已经取消了,眼下只做精品,节省时间精力,让冯宁她们多出的时间做些别的。 来宝华裳的人更少了。铺子里几个做事的比她还着急,问为什么便宜的不做,杜若只说再等等。 一连两日,她去学堂以及城中苏宅找苏明扬,都没看见到他,住苏家前面的邻居说他们还没从乡下回来。 杜若隐隐觉得不对劲儿,难不成是苏家出了什么事儿?明扬喜欢读书,向来对学习抓的紧,怎么一下子空出几天来? 还是,因为春风阁那事? 那日管双双拿一张纸在她眼前一晃,她气极了也没看清,杜若决定再找时间去春风阁一趟问个清楚。 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薛娘子在上面叫她,说是蚕丝线出了点问题。 蚕丝线是月初刚买的,能有什么问题?杜若心中疑惑,连忙上楼。 沿着木梯上了几个台阶,她瞥眼看见娄息在一楼西侧坐着,见她望过去,他笑了笑。 杜若收回视线继续朝上走,到了二楼,果然看到宋居安在里面坐着,正和冯宁宝蝶薛娘子她们说话,手中还摆弄着一缕藤黄丝线。 「宋师爷!」她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了他心中总没淡定了,连场面的恭敬都难以维持在表面,只得借冷言冷语来维持自己的慌乱。 第10章 宋居安扭过头来笑着望向她:「你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要走了。」 杜若走过去,没什么好脸色,又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说太重的话,「您有心帮我们做事,我自是感激,只不过丝线不能碰水沾灰,不能碰油,手不能粗糙,您还是放一边歇着去吧。」 他将两只手伸出来,心平气和对她道:「你看,手很干净,也很干燥,至于粗不粗糙,你也摸过,现在再验一验也行。」 杜若心中暗骂一句不要脸,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身后的宝蝶为他解释道:「方才师爷一上来说要帮忙,我们就让他洗手擦干晾干了。」 「蚕丝线是怎么回事儿?」杜若问薛娘子。 薛娘子连忙走过去,道:「里头有虫子。」 杜若走到装蚕丝线的箱子旁,打开后翻着仔细看了看,又听薛娘子道:「从买来就放在这边,一直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虫。」 「是不是受潮了?前几日下雨没盖好盖子?」杜若问。 「这个得问小管,他有时候将屋里这些丝线搬出去晾晒,不知道是不是忘记搬回来了。」 听薛娘子提到小管,杜若就不得不想起他姐姐管双双,眉头蹙了蹙,吩咐她道:「这两箱蚕丝线要避光防潮,轻易不要拿出去见太阳,不过现下生了虫子,就先搬出去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吧,记住了,楼上所有的东西还要注意防火。」 「知道了。」薛娘子应了一声,下楼叫伙计去了。 杜若脚下有些乏力,慢悠悠踱步到桌前,见不知谁在桌上放了一堆东西。 宋居安走了过来,手中执扇往桌上随意一指,「也不知道你缺什么,喜欢吃什么,我和娘在街上随意买了些东西拿来给你。」 他从中取出几个小匣子摆在边上,「这是胭脂水粉,这儿还有一只玉镯子。」说着他将盒子打开,拿出一只黄玉镯子递到她面前,「你戴上试试。」 杜若好笑的接过那只镯子,举在眼前看了看,在他的注视下,又将镯子装进了匣子里,问他道:「你是不是还给你娘买了一堆东西,说是我买给她的?」 宋居安有些愕然,随即摇头笑着道:「太聪明了也不好。」 「你不必白费心思了,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神色放轻松了些。 「你今日穿的这身裙子甚是好看。」他转移了话题。 杜若低头看了一眼,问他:「不知我哪日穿的裙子是不好看的?」 宋居安颇有些无奈的道:「哪日都好看,今日是最好看的。」 杜若眸中带笑,举着杯子慢慢饮着,望着前面也不再吭声。 沉吟了一会儿,宋居安才又开口道:「乌大人升官上任临走前留给我几处宅子,位置都还不错,不知你想住哪一处,若今日有时间,就随我去看看,挑一个咱们俩单独搬进去。现在大姐一家来城里了,在家里头住着,我想了想,现在住的这处就留给她们,再给二姐家一处,余下的宅院卖掉吧。」 杜若手指摩挲着杯壁,心里头明明砰砰砰跳的厉害,又装作浑不在意。 「乌大人……给了你几处宅院啊?让你如此大方?」她问他。 「也不多,就四五处吧!」他摇着扇子道。 杜若:「!!!」 她辛辛苦苦开铺子赚钱,忙的晕头转向,才勉强能凑够银子买一处宽敞点的宅院,他倒好,天下哗哗哗掉馅饼,全都砸他头上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啊…… 「哦。」她故作淡定。 她觉得心里头建的高楼快要松动了,上面的钉子木板一个个往下掉,快要为钱而折腰了…… 做生意实在是太辛苦耗费心力了。 「这事我还没跟娘和大姐说,想必她们会同意咱们搬出去住的。」宋居安望着她道。 杜若内心深处叹气,宋家现在有钱了!来钱真是太容易了! 不过……若是没有宋居安,乌大疆也不会这么快升职,还一下子升了三级,据说成了新丰地方府尹,风光无限。 第11章 「我忽然感觉有点累了,得回去睡一会儿,宋师爷咱们改日再聊吧。」她扶额,心中满是悲愤。 她不会妥协的。 「别找借口了,看你现在也是闲着,走吧!」宋居安合上扇子。 杜若摇头。 「你不动我可要拉你了。」他道。 「好吧!」她站起身。 宋居安以为怎么也要说上半天,以至于到最后被她搅得没了心情,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面上随即带了笑,两人一前一后朝楼下走去。 「有一处离宝华裳近一些,只是处于闹市,还有一处清净雅致些,院子里种着竹子……」宋居安一边走一边与她说道。 杜若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儿。 下到一楼,望着他抬脚跨出门,她止住步子,站在里头抬高了声音道:「宋师爷慢走!我就不送您了!」 宋居安:「……」 正在这时一支利箭嗖的一声从两人之间穿过,下一刻钉在了大厅里的一个圆柱子上,箭身几乎没入一半。宋居安迅速进门拉着她往旁边躲去,又顺手关上了一边的门。 嗖!嗖!嗖!又有十几只箭从大街对面的瓦房顶上射了进来! 「啊!」李方清站在柜台后惊恐的大叫一声,「怎么了?怎么啦?!」接着爬上柜台,伸出一只手将他那半边的门也推上了。 娄息眨眼间已经跳上了西边的窗户上,手中持刀盯着外面,「外头人不少!小心了!」 杜若与宋居安相视一眼。 「来杀你的?」她问。 「嗯。」宋居安点头。 宝华裳的大门上叮叮当当都是利箭射来穿透的声音,很快,两扇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七八个脸上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鱼贯而入。 杜若此时站在正中间,仰头看着二楼,见他们进来,又紧张的仰头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收回望向二楼的视线,看向那些黑衣人,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他躲到楼上去了!」一个黑衣人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又将一楼东西两侧迅速扫视一眼,「快去找!」 说着他们快速朝楼上走去。 宋居安松开手中遮挡的帷帐,从一楼左边门后闪身出了宝华裳。 娄息从房顶上飞身而下,又一个纵跃,朝二楼而去。 杜若朝门外望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又对站在一楼的人道:「大家快先出去吧!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及无辜!」 方才那些人进来的时候,一楼的人都神色惊惶的望向二楼,目的就是叫黑衣人以为有人跑上了楼,他们要杀的人躲到楼上去了,给他们错误的指引。 虽然娄息上去了,但他只有一个人,怎能对付的了那么多人? 杜若心中很是担心冯宁她们几个,却也不得不先从宝华裳走出去。 宋居安只说有人要杀他,但杜若没想到想要杀他的人这么厉害,且人这么多,武功如此高,下手也是阴狠。 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谁,竟然遭人如此记恨,大白天的公然杀人! 那天晚上在巷子里遇见他,他说遭人追杀受了伤,应当和今日情形一样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脱的。 她站在街边用眼睛四处搜寻着他的身影,心中骤然涌进了无数担忧与心疼。 看来那几处宅院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不知道他经受了什么。 过了很大一会儿,杜若看到娄息提着刀从宝华裳走了出来,朝周围望了一眼,在门口站定,拿着一块布擦拭着刀上殷红的血迹。 她急忙走过去,担心的道:「请问楼上如何了?!」 「没事了,那些人也解决了!叫人进去继续做生意吧!」娄息笑道,脸上的寒意一点点的消失,又恢复了从前淡定轻松的样子。 杜若仔细的看他一眼,将信将疑,他一个人竟对付的了这么多人?! 她之前觉得此人甚是爱管闲事,总是出现在宋居安身旁,还当什么仆人,没想到他如此深藏不露。 第12章 本事这样大,怎么会待在这小小县衙里做事? 她道了声‘谢谢’,急忙进去了,上了楼,见冯宁宝蝶她们好好的,才算是放下心来。 一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回到住处,秦蕊见她心不在焉,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杜若将此事与她说了一遍,又心情沉重的道:「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只不过一次杀不死,两次,两次杀不死三次,非要将人杀死才善罢甘休么?!」 「这算是什么见识,他们必定要杀死他的。」秦蕊淡淡的道。 杜若看向她。 秦蕊将手上把玩的算盘扔到一边去,叹气道:「他早该离开这儿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身边有人护着又怎样!」 「我不太明白……」杜若道,不就是因为宋居安帮着办了几件难办的案子么?冤有头债有主,找伸张正义的人算怎么回事? 「他要叫你明白,你就明白,他不让你知道,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杜若还是不解的望着她。 「好啦,别担心了,你相公他不会有事的!有事儿早该叫你去哭棺了!」秦蕊安慰她道。 次日。 宝华裳营业依旧,仿佛昨日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杜若怕几个人担心,便为他们稍作了解释。 代表会员身份的簪子图画好了,她又修改了两次,简单又大气,只等着拿去叫人打造出来。 管双双带着个丫鬟满脸凶恶的走进来,伸手在柜台上一拍,怒声问她道:「是不是你叫苏明扬躲着我?!叫他暂回乡下避开我一阵子?!」 「你对他做什么了叫他躲着你?我也正准备找你呢管双双,你来的正好!」杜若收起画稿,小心放在一边去,抬起头来望向她。 「如果不是你,他怎么忽然找不见人了?!」 「这句话问的也很好,我也同样想问你这个问题。」杜若寒着脸站起身,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站在了她的面前,「为何明扬那日从春风阁出来后就找不见人了,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小管从另一边跑过来,紧张的看着两人,「姐,杜姐姐!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不过没人搭理他。 「他既然已经答应赎我出去娶我,就得对我负责!」管双双厉声道。 杜若嘴角掀起嘲弄的笑,扭头看了众人一眼,鄙夷的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脸上:「对你负责?要对你负责的人可多了去了,数都数不过来,为什么只单单抓住一个不放?」 苏明扬怎么可能会答应赎她娶她! 「他签了字按了手印儿的,我可没冤枉他!即便我是风尘女子,但也不能遭你如此侮辱!」管双双一脸正气,没有丝毫的羞耻,「我只来问你他去哪儿了,不是来找你理论的!」 「对你避而不见罢了,你没一点自知之明吗?」杜若反问。 「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他若是一直躲着我,我就闹得人尽皆知!看他如何做人!」管双双眼里带着恶毒,说的是咬牙切齿。 杜若冷笑一声,转身走到另一边坐下来,看着她道:「你少来威胁人了!」 「戴爷必然也跟你说过爱你娶你,你不还是在春风阁待着?上回你坐牢是怎么出来的难道忘记了?」 「有宋师爷为你撑腰,你就了不起么?自己也不过是个勾三搭四的破烂货,装模作样的教训别人?真是可笑!」管双双身子一拧,靠在了柜台上,摆好了吵架的架势。 没想到她忽然骂的这样难听,小管大惊失色,立刻去拉管双双的手,「姐,你是不是喝多了?怎能和杜姐姐这样说话?!她帮过你,也帮了我!」 「我这么说不对么?怎么?连你也喜欢上她了?!哈哈哈……」管双双将小管推开,两手扯着个绢子笑得前仰后合。 杜若厌恶的看着她。再说下去,会影响宝华裳做生意,也会叫人看笑话,遂站起身,「他签了什么字拿来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管双双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洋洋得意的递过去。 第13章 杜若接在手中迅速看了一眼,苏明扬的字迹她是认识的,这上面只有名字是他写的,还不怎么工整,手印也没摁在名字上。 纸上写的东西糊里糊涂的,什么承诺为她赎身,待来年娶她…… 「怎样?!」管双双道。 杜若一边抬头拿幽暗的眼神儿看她,手上一边用力撕掉那张纸。 「什么怎么样?你拿错了吧?回去重新找找吧!」杜若将碎片扔到她身上。 管双双迅速伸手抓住了杜若胸口的衣裳,一边撕扯一边大骂,「贱人你竟然撕了它!」 李方清等人立刻围上来将管双双拉开。 「杜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以为撕了就完了?别让我见到苏明扬,否则我天天缠着他!我也天天缠着你,你们别想好过!宋师爷可看不出你这女人的阴险狠毒,你个装腔作势的贱东西……」 管双双拍打着拉她的那些人,张牙舞爪,想扑过来却被拦住走不动。 杜若站在两米之外冷冷的看着她。 人心真是隔着一层肚皮,任平日笑颜如花言辞良善。 她向来不去揣测人心,毕竟无论什么人都有难为的地方,即便身处烟柳巷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况且管双双出身确实可怜。 可没想她有她的算计,算计到明扬的头上。 「我给你五十两银子,这事儿就这么了了。」杜若对她道。 「呸!别做梦了!五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当我没见过钱是不是?!」管双双怒目而视。 杜若声音平静下来,「你若是执意要闹,扰的人不得清净,不但一分钱拿不到,我也自有办法对付你。」 「你想将我送回大牢啊?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啊?既然放我出来了,我没犯事你们休想!」 「那你就试试吧,我可能看着性子好,但也不是好惹的。方清,叫她出去!」 李方清拽着口中大骂不止的管双双出去了,小管在边上可怜兮兮的劝架,挨了管双双好几个巴掌,不过他也跟着出去了。 杜若虽然看着平静,但心中很是生气。 宝蝶站一旁与她道:「这女人看着很不好招惹的样子。」 余贞儿从外面盈盈走了进来,笑着接道:「她当然不好招惹了!在春风阁里总和人吵架,前阵子还动刀子拼命,这样的女人谁敢招惹!」 虽然人拉出去了,但杜若还能听到对面传来的骂声。 管双双来这儿找麻烦,她能挡回去,若是去找明扬,他可应付不来。也不知道明扬和他娘回乡下是不是为了躲一阵子。 中午吃过饭,杜若放不下心,又去了一趟县学找苏明扬。 没想到他竟然在学堂里坐着。 她站在窗外叫了他几声,苏明扬一声不应,直到坐在他旁边的几个学生起了哄,他才站起身离开座位,朝外面走来。 「明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望着他神色清冷的走过来,杜若问他。 「今日。」 「我来找了你几回,都没看见你。」杜若打量着他,「那个……管双双那边,我已经将你承诺赎她的那张纸撕了,应当没事了。万一她找你,你就告诉我。」 「不必了……」他声音不咸不淡,身上散发着疏离又淡漠的气息,几日不见消沉了不少,「我娘这几日回乡下已经凑齐了为她赎身的钱,明日会送去春风阁的。」 杜若吃惊的望着她,「她是不是骗你进春风阁的?是不是将你灌醉了?那天晚上……你和她……她将你……」 这件事不太好直接说出口…… 「你不必如此认真,也不用听她威胁,这只是小事一桩。」杜若严肃的道。 「只是赎她出来……我不会娶她的。」他又道。 杜若劝阻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又听苏明扬望着她道:「姐,你以后不必来找我了,我功课很忙,没时间应付别的。」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教室。 杜若愣愣的站在那儿,看向教室里他坐着看书的侧影,心里头充满了疑惑。 第14章 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站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去。 杜若没回宝华裳,而是去了苏家。 门没锁,在她敲了几次门后,又人走近了将门打开了,是苏明扬的娘李氏。 「婶子。」杜若笑着喊了一声。 李氏脸上带着泪痕,见了她略有些吃惊,不过又连忙迎她进门,「如兰你怎么来了?以前听明扬说过你生意做的不错,我们住的离得远,也没去找过你。」 「我今日不忙,过来看看。」杜若跟着她往屋里走。 李氏望着她有些亲切,「明扬学业太忙,总往学堂跑,本想叫他去看看你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好歹咱也一个村的,也一直没去上!」 杜若被她让着坐下来,心道,苏明扬虽然去她那儿不是太频繁,但去的次数也不少,怎么听着李氏说的像是不知道他去过一样。 「多谢婶子惦记我,我也是忙的很,一直没顾得来看看你。」杜若笑着道。 她来是为了苏明扬的事儿,寒暄过后,自然挑明了话题。 「婶子,明扬是不是要赎春风阁一个姑娘出来啊?」她瞧着她的神色问。 李氏听了她的话,又忍不住落了泪,拿袖口擦拭过后,难过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住的离春风阁近,听说的。」 「没想到这件事都传出去了……」她讷讷的道,「明扬说那日他喝了点酒,脑子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说自己在同学家玩儿喝了几杯,走在路上就被人拉着进去了,稀里哗啦的,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哪儿,既然名字也签了,也摁了手印,我害怕人找上门,就赶紧带他回去借钱……」 李氏捂着脸,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十分害怕。 杜若心道,指不定管双双是怎么恐吓威胁的。 不过明扬似乎没将与她来往的事儿告诉李氏? 显然那天晚上明扬出门去哪儿、做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 「我找婶子来就是为了这事,明扬年轻,没经历过这些,您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着急也是应该的。不过今日那姑娘去了我那儿,我已经将明扬与她签下的契约撕掉了,你们也不必去春风阁给她送银子,这事就当过去了。」杜若笑着道。 李氏吃惊的望着她,继而拉过她的手,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真当这么过去了么?!」 杜若点头。 「如兰你不知道,我一听要二百两银子赎那女子,吓得魂儿都没了,这么多钱我们去哪儿拿!只得赶回去和他爹商量,借来借去,要不是有两家有钱亲戚,恐怕这银子要凑到猴年马月去了!真不用管它么?她们会不会找上门来?」 「不用,若是真找上门,你就去义街找我,我就在宝华裳。」杜若道。 李氏连忙点头。 说了会儿闲话,李氏千恩万谢的将她送出门,杜若心中也是满怀愧疚,若是她多个心眼,兴许没这事儿了。 回去后,管双双那边暂时消停了一日。不过杜若觉得,她那人不是轻易罢休的,好不容易抓到个冤大头,她怎么肯放手。 杜若趁着关门毕客的时间,对李方清和小管进行了一下培训。 主要还是让他们记一些更专业点的东西,比如布料薄厚织线几股与纹路,相搭的刺绣图样灵感从何而来,包含了什么意思,倾注了绣娘多少心血,即便一朵花,也要讲出清新脱俗的一番话来。一件袍子、一身裙子,哪怕一方手帕制作出来的‘艰辛历程’。 叫客人们知道,穿上这件衣裳多么与众不同,是衣裳抬高了他们的身价,而不是他们在驾驭衣裳。 刺绣这一丰富多彩翻陈出新的手工艺向来是图必有意,纹必吉祥,杜若在画图样的时候,遵循的也是这一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原则。不过这花样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些,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竹子,鸳鸯、石榴…… 为了能稍作改变,异于他人,她也花费了不少小心思,图样画稿厚厚的几沓子在桌上摞着,宝蝶和冯宁时而翻看照着裁剪,总觉很多弃之不用可惜了。 第15章 「怕你们记不住,就先讲这些吧!」杜若合上书道。 一旁坐着的李方清和小管俩人对视一眼,李方清摸着脑门道:「杜姐姐,你讲的这些倒是新鲜,虽然叫我们讲的吧,都是些废话,客人兴许听不懂,不过听上去很厉害!将他们绕进去了在咱这儿做件衣裳也行!」 杜若点头,又道:「像戴夫人、温小姐,许家少奶奶,她们穿衣裳只图好看,让她们美,衣裳本身好不好的不甚在意,毕竟穿在她们身上的大家都知道不是便宜东西。有空你们可以上楼和宝蝶她们说说话,多知道一些,等客人问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客人觉得可靠踏实,自然就买了!」 小管也连忙点头,「我记性是好的!」 「我听说锦芳斋这几日打折降价,平日舍不得做件衣裳,花钱就心疼好几天的人这下都去买了!咱们价格是不是和锦芳斋平起平坐了!甚至比他们还高!照我说咱们后起之秀,别太猛了,就算衣裳做的好,姐姐们的手艺也好,可客人都不来了,咱这地儿也偏,想一口吃个胖子,做不长久啊!」李方清对杜若道,看着发愁的不行。 「客人都是要慢慢积累的,别太着急,只把手头的事儿做好就行了。」杜若道。 等李方清走了以后,小管又上前歉疚的对她道:「杜姐姐,我姐做错了事,我代她道歉,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我也一声不吭的受着!没一点怨言!」 「我又不是是非不分,你不必替你姐姐说情,我是拿你当弟弟看待的,明扬更如同我亲弟弟一般,你姐姐不该将主意打到明扬头上,即便她就此住手不来找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若是看不得,可以离开宝华裳。」 小管很是担心的下了楼。 杜若写了个请帖,叫人送去了锦芳斋,又提前在十里香酒楼订下了一桌好酒好菜,就等着虞少棠赴宴了。 不知他答不答应。 照理说,虞少棠那样锱铢必较的人势必不会放过当面羞辱她的机会。 杜若叫人按照画稿拿去做的簪子也已经做好了,一共十六支。 其中那支金簪她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金光灿灿的着实惹人爱,只是不知会戴在谁的头上,单俏俏?许家大少奶奶?这两人来过三四回,各做了几件裙子,单俏俏几日前披在身上招摇过市的那件白鹤织锦披风,就是出自她的画手继而绣制成的。 单俏俏本身有些肥胖,那日她出门坐车梳的凌云髻,发髻高耸,珠宝金钗饰于头上,明丽华贵,披着大红色飞天白鹤的披风,以手撑头慵懒的歪着,神仙妃子般添了许多妩媚,虽然等她抬起头来东瞧西望时就叫人失了这样的想法。 那日许家大少奶奶从街上看到了,径直过来宝华裳叫她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杜若听了很是高兴,但婉拒了,说那披风仅一件,若是下回有什么只做一两件的,会提前通知她。 传说中的饥饿销售不外如是,还是在另一个世界上,杜若坐在电脑前守点儿抢购手机的给她的灵感…… 杜若也由此想到了名人效应,广告代言之类。 城里不乏风度翩翩的男子,不缺秀丽端庄的佳人,他们的平日里出门就被过多注目,一举一动有时会被人效仿。 比如:宋居安,乌县令的女儿乌月月等等。 杜若两手托腮坐在柜台后面,心里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账本拿到家里给秦蕊算去了,她擅长心算,算盘珠子在她手里头更是拨的哗哗响,账务之类的在她手底下一清二楚,虽然对于宝华裳的这点小账她看不在眼里。 不过这也让杜若清闲许多。 听说来丰陵县上任的新县令这两日就要到了,大家都在伸头展望,不知这位新来的大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官,不管他是勤政还是懒政,只求不是个剥削无度的贪官就好! 宋居安手中握着把洒金扇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楼扫视一眼,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杜若与他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李方清在另一边站着无事,小心朝杜若望了一眼,连忙迎过来请宋居安在另一边坐下。 第16章 「师爷两日没来了!」李方清边倒茶边道。 「处理些事情。」宋居安道。 「我叫我们老板过来跟师爷您说话啊!」李方清很有眼力见的道。 他快速走到杜若这边来,对杜若道:「老板,宋师爷叫您过去有话说!」 杜若疑惑的看了宋居安一眼,迟疑了一下,从里面走出来,朝门外小心望了几眼,才朝宋居安走去。 「那个总跟着你的娄息,怎么没来?」杜若问他。 有人想害他,他还这么大摇大摆明目张胆的出门。 宋居安指了指凳子,道:「来的时候,好像遇见了你住处后面的那个姓丁的老大爷,挑着粪担从街上过撞到人了,那人不依不饶,娄息在那儿管闲事呢,等会儿就来了!」 又在多管闲事! 杜若朝门口望了一眼,总觉得不放心。 「上回那些人来这儿杀你你还敢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担得起?」她道,哪能回回这么幸运? 「我出门前已经安排了。」宋居安面色沉重的朝门口望了一眼,继而侧头过来,声音愈发低下去:「这两日我……」 杜若见他忽然谨慎起来,以为有什么事不能被外人听了去,遂将头凑近了去听。 宋居安手中的扇子‘哗’的一下挥开了,遮挡在两人前面,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杜若迅速坐直了身子,拿眼瞪着他。 李方清正好从他们旁边走过去,脚底下还崴了一下,跑开的时候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一定被他看去了!杜若心中冷哼。 扭头观察了一遍,见其他人没注意到这边,杜若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望向将扇子遮挡住半张脸、眸中含笑的宋居安。 在她没开口说话之前,宋居安先说道:「是,我无耻又不要脸。」 杜若:「……」 他将扇子收起来,又道:「你不必担心我。」 「我没担心你,你是死是活跟我无关!」她站起身走开了去。 这时,单俏俏带着她们家的婢女从外面笑着走了进来,「杜老板!我又来了!」她张开双臂挥动着腕上的轻纱,十分热络的样子。 杜若笑道:「几日不见,戴夫人肌肤更白嫩几分,不知用什么滋养的,去哪儿休闲赏景了?」 「哎呀呀就你会说话!哟!宋师爷也在这儿啊?今日我来的真是巧!」单俏俏笑着朝宋居安走过去。 杜若只好走过去站在一旁接话搭话。 「听说新来的县令已经到了,宋师爷也没在衙门里待着?」单俏俏将宋居安从上至下打量一眼,面上笑意更浓了。 「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向衙门告了假。」宋居安笑着道。 杜若翻了个大白眼。 他哪点像是有病的样子?相信他才见了鬼! 「宋师爷为衙门办事,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才是!」单俏俏语气中突显出极大的关怀,「我家相公早就想请师爷您过家里一叙,师爷似乎总不得闲?不会是不给我们戴家面子吧?」 她丰腴的身子往前倾,靠的很近,宋居安不动声色的微微往后仰。 「改日一定去!」宋居安道,接着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杜若,「戴夫人真是有眼光,宝华裳制衣精美华贵,巧手天成,我也甚是喜欢这儿的老板,做的衣裳。」 「那是!师爷也很是有眼光!」单俏俏笑得花枝乱颤,急忙举手掩口以免失了身份。 「戴夫人先请去楼上吧,我叫小管给您泡杯上好的茶慢慢挑选!」杜若顺口道。 「好,那我先上去啦!等会儿再和宋师爷叙谈!」她站起身,又笑眼眯眯的看一眼宋居安,转身朝楼上走去。 杜若从旁边走到宋居安的正前面站定,认真打量着他。 宋居安抬头笑望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却见她后退了一步。 「我想起一件事,你先等一下。」杜若对他道。 第17章 说着她去拿了那支金簪过来,很快又站在了他的面前,「我叫人打造了一支金簪,你瞧瞧好看不好看?」她递到他面前。 宋居安接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好看。」 「你这会儿可急着要走?」杜若问他。 他虽然疑惑,却笑着摇头道:「不急。」她又忽然肯好好的和自己说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我帮你戴上。」杜若从他手中拿走那支簪子,走到他的身后,将他簪发的白玉簪换成金簪。 「你先坐这等一会儿吧,我先上去了。」杜若将换下来的那支白玉簪子拿在手里,叮嘱他一声,转身匆忙上楼去了。 望着她上楼的身影,宋居安手中来回颠倒着扇子,心底的甜蜜喜悦急不可耐的溢出来,又像是有羽毛在心上轻轻的划。 她终于肯软下来,想要对他好了。 过了很大一会儿,杜若才陪着单俏俏从楼上走下来。 「戴夫人是极会挑选花样的,绣娘们也都佩服您的眼光,不瞒您说,上回您从宝华裳买走的那件披风,许家大少奶奶也看上了,但仅此一件,有价无市了,大少奶奶对着我唏嘘好半天……」杜若边下楼边说道。 单俏俏喜的红光满面,「她那身板才穿不来!」 「方才给您说的宝华裳会员之事,我让方清算了算,还差三十七两,您就能升级金簪会员了,瞧瞧那边坐着的丰神俊朗的宋师爷头上戴的,他极孝顺,从宝华裳开业后,先后为家人在这儿买了许多,已经成金簪会员了!」杜若朝坐在另一边的宋居安一笑,又从方清手中接过银簪递给单俏俏,「这银簪您先拿着吧!」 单俏俏嫌弃的看了一眼,却没接,嘴角满是不屑,「这银簪哪配我?我想当那什么金簪会员有什么难的,方才那件丝绸罩衣也给我做上,够么?不够我再给我家老爷添两件衣裳!」 「够了够了!那戴夫人您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让人送东西到您的府上!」杜若叫方清放下盛簪子的托盘。 「好!」单俏俏欲抬脚朝宋居安走去。 杜若连忙上前两步道:「师爷貌似心中有火,方才发了很大脾气,您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哎!看宋师爷来来回回转着那把扇子,我也觉得他心里头不怎么舒坦,那我先走啦!」说着单俏俏带着婢女朝外面走去。 等单俏俏走了,杜若走到宋居安身旁。 「她走了?」宋居安抬起头笑着问她。 杜若‘嗯’了一声,又道:「我还是觉得玉簪配你。」说着将他头上束发簪子换了回去。 「你做什么呀?送人的东西为什么又收回去?」宋居安起身不解跟着她朝柜台走去。 「我没说要送你!」她走到柜台前,将簪子递给方清,「上楼找宝蝶拿五块真丝绢子,戴夫人喜欢颜色明艳点的,挑图案不同的,再挑一条素色绣牡丹的披肩轻纱包了这簪子送去戴府。明日再拿图样去叫人打造三只金簪。」 「是!」 「送我的东西又为什么拿去给别人?」宋居安皱眉问她。 「我方才哪儿有说过要送你?」杜若反问他,「你若是想要,这还有,你挑一根!」她将摆着簪子的托盘端上来,掀开绸布。 「怎么这么多?」宋居安有些吃惊,还都一模一样,他拿扇子指着那些簪子:「你还问我好不好看,真是好不讲理……」 他做的不讲理的事儿还少么?「难道你觉得好看就是你的了?」杜若不再理会他,掀开一张纸,拿笔登记东西。 宋居安站在一旁,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十分不悦,用扇子在她面前的纸上敲了敲:「你还从未送过我东西。」 杜若抬起头来,望着他想了一下,认真的纠正他:「我带小管去你家那天晚上,不是拎了不少礼品么?花了我不少钱。」 「那算什么?我若是想睹物思人难不成望着桌子上一堆吃的?」 「你可否小点声!」 「那你送我什么?」 第18章 「送你什么?」 「哪有我要你才送的?好没意思!」 「没意思你还要!」 「……」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站柜台里面,一个站在柜台外边,说来说去就那些话,李方清打他们跟前过了几回,觉得俩人甚是无聊。 一直到娄息站在门口请一位穿官服的进来,「师爷,新到任的陆大人来找你了!」 宋居安转身望去,拱手对来人行礼,对方受惊若宠更加急切的对着他行礼,开口道:「师爷,我可找着你了!」 杜若也连忙出来作揖。 「陆大人快请坐!」宋居安道。 这时候从陆县令的身后蹦出来个扎着两个牛角的小女孩儿,眼睛又大又水灵,粉妆玉彻,四五岁的样子,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口边,对着宋居安‘呀’了一声,接着朝他跑过来,来了个熊抱。 「这是小女!」陆培怜爱的笑道,「嫣儿,快下来,来爹爹这儿!」 宋居安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几个人到另一边坐下。 杜若吩咐人去倒茶,陆培看了杜若一眼,「这位是?」 「我是这儿的老板。」杜若恭敬的道。 宋居安看她一眼道:「是我夫人。」 陆培捋着胡子恭敬的打量杜若一眼,坐在宋居安腿上的那女孩仰头道:「爹爹说你夫人跑掉了!要不我当你夫人吧!」 杜若脑门儿涔汗:「我不是……」 陆培很是尴尬,连着掩唇咳嗽了几声,扭头东张西望,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宋居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好,等你长大了!」 「陆大人和师爷谈事吧,我就不打扰了。」杜若又平静的施了一礼转身告退。 陆培本想站起身行礼,脚上使了力又想起了什么坐下来了。等杜若走了,他凑到宋居安面前神秘兮兮的道:「相爷,我是五皇子的人。」 宋居安‘哦’了一声。 「上面说了,我要是想早点升官就来找您。今儿我刚到任,衙门里找不见您就赶紧跑来这儿了!」 宋居安笑了笑,「我正准备去衙门说,家里生意忙,衙门以后就不去了。」 「这怎么行呢?」陆培连忙道。 「若是衙门以后有事叫人找我即可。」宋居安又道。 陆培满脸失望之色,又道:「上面交代我找江家家主商议事情,我怕弄不明白,需要相爷陪同才是。」 「好,我也有阵子没见他了。」宋居安点头。 杜若站在不远处,时而往宋居安与陆培的方向看一眼,她觉得很是奇怪,一个衙门的师爷很有名望么?连新来的官员都知道他家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对宋居安的态度更是尊敬有加,显然是不合礼数。不过乌大疆那时候也对他很是优待。 这时候余贞儿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见了她连忙对道:「杜姑娘!管双双打算去找苏公子,这就出门了!我赶来通知你一声!」 杜若听了连忙朝外面走去。 等她跑到春风阁门口的时候,管双双正好从里头出来,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即怒视站在杜若后面的余贞儿。 「你去哪儿?」杜若冷脸问道。 「管你什么事儿?!」管双双欲错开她走,又被杜若一步挡在她面前。 「赎你要多少银子?」杜若又问。 余贞儿举手答道:「二百两!」 杜若随即对着春风阁里喊道:「姚妈妈,我出一百两,包双双姑娘今儿一下午便可!」 「好,快进来!快进来!」姚妈妈打里边喊道。 「妈妈我要出门一趟!没空陪客人!」管双双跺了跺脚,对里面人道。 「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现在办的?赶紧回来!」姚妈妈摇着扇子走出来,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笑盈盈的对杜若道:「哎唷杜姑娘今儿散财来啦?出手如此大方,你果然喜欢女子啊!」 第19章 杜若冷笑着走进去,「我也不叫她陪我。」 「那杜姑娘想让双双做什么呀?」姚妈妈跟上来问。 杜若回身在余贞儿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余贞儿笑得欢快,转身朝春风阁外面走去。 「贱人!你想让我干什么?!」管双双觉得她没安什么好心,心里有些发憷。 「不干什么,只不过喝喝茶,吃点点心,叫几个朋友过来听人说书罢了!」杜若走到桌前坐下来。 姚妈妈立刻叫人过来端茶倒水,又叫管双双走近一些。 一楼台子上有说书人正在说书,下面稀稀拉拉坐着七八个客人捧场,午后暖洋洋的叫人倦怠,想必惯常来的客人在家睡觉没来。 「这儿的姑娘谁清闲无事,也可以跟着在下面坐坐,我挺喜欢热闹的!」杜若又朝周围看了一眼道,她从来没觉得银子这么好使过。 姚妈妈又将管双双往前推了推,「喜欢热闹就多来!双双快给杜姑娘捏捏肩!」 「不用了。」杜若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余贞儿和李方清从外面走进来,李方清手朝前伸着拿着一样东西,走过来笑嘻嘻的递给杜若。 「有人喜欢衣裙华美,彩绣辉煌,打扮的耀眼妩媚的,我不喜欢,我喜欢清纯可怜又带着点无辜的,这儿露一块,那儿露一块,云山雾绕的才勾的慌,正因如此,每逢走到大街上见到女乞丐,我就会多看几眼,这衣裳叫双双姑娘穿给我看!」杜若将手中脏兮兮黑漆漆散发着臭味的破布衣裳扔到桌子上,嘴角衔笑看向管双双。 这是李方清从街上一个乞丐手里头买来的。 「贱人!你是不是发疯了?叫我穿这种东西?!」管双双捂着鼻子皱紧了眉头,退后几步,大喊大叫。 「姚妈妈,我只让她穿上这件衣裳坐到那边坐着,再请她吃顿饭就算完了!不干别的。」杜若对姚倾城道。 姚倾城拿扇子迟疑着看着两人,这样简单的事情一百两银子就到手了,何乐而不为呀! 她扭头厉声示意:「双双!还不快些!」 杜若又对李方清耳语了几句,末了又道:「问憋闷在家里那位秦姑娘想不想凑热闹!」 李方清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余贞儿听了杜若的话早就笑得肚子疼了,气儿都有些喘不上来,管双双成天猖狂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另外几个春风阁的姑娘也捂住嘴窃窃私语,前几日管双双总在她们面前炫耀自己快离开春风阁过好日子去了,她们烦她烦的紧。 「杜姑娘,您想要吃点什么?」姚倾城又问她。 「气饱了,不想吃东西!若有什么别的要求,我再说,不过应当没别的了。」 「好好好!有事儿您叫我,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不是今儿楼里人少,我真不能叫我们家姑娘丢人现眼,你怎么净喜欢些歪门邪道的呢?」 说罢姚妈妈走开了去。 几个春风阁的姑娘找了个好位子说说笑笑的坐了下来,余贞儿坐在杜若的一边扭头对她道:「一百两银子就叫她穿那件破衣裳太不划算了!应当叫外人多看看!」 杜若冷笑一声,「她这种人不怕外人看笑话,就怕在你们这些人面前丢脸,毕竟你们之间也攀比惯了,尤其是你,你是她死对头,等会儿你上去给她敬个酒吧!」 说话间,管双双穿着一件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的棉布裙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坐在下面的姑娘们口中发出哄笑声。 她走到最前面的桌子旁坐下来,朝杜若看了一眼,咬紧了牙关,眸子中发出恶毒的光,骂了几句什么,只不过周围声音太大,杜若没听见。 杜若望着她笑了笑。 台子上说书人这时将醒木敲了几下,合上桌上的书卷,对着下面道:「上一个故事讲完了,不知诸位接下来想听什么故事?」 众人你提一个我提一个,余贞儿转头问她道:「杜姑娘想听什么?」 「随便,我平日里也没听过。」杜若道,她也不是为了听故事来的。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