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俏夫人当道》 第一章 怀孕风波 第一章 怀孕风波 夏国皇城沐府之中,大厅内聚满了人,显得颇为热闹。 大厅中央跪着一名女子,不住的打颤,双手紧抓着裙摆,一张绝美的脸上布满泪水,带着哭腔道:“不是的爹,我没有,我没有!定是有人诬陷女儿的,我真的没有!” “给我把郎中找来,给这个逆子把脉!”沐锡满脸怒气的吼道。 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沐千寻低低的抽泣声。 不过片刻,郎中便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一口接着一口的喘这粗气,想必是走的太急了些。 沐锡皱着眉头道:“快给她把脉吧!” 生硬的口气让郎中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取出手帕搭在沐千寻的皓腕上,把起脉来?,把着把着,头上又冒出了一层薄汗,面露难色。 吞吞吐吐的道:“小姐,小姐这是...是有孕的现象,大约有一月左右...” 不待郎中说完,“啪”郎中便结结实实挨了沐千寻一巴掌。 随后声嘶力竭的道:“你胡说,本小姐还是清白之身,又怎么可能有孕!你胡......” 话未说罢,便被沐锡一脚踢飞,身一磨着地面飞出去好几丈,沐千寻感到喉咙一甜,一口献血便喷了出来,脸色顿时惨白。 沐锡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的道:“逆子,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我沐家怎会有你这样的孽障!孩子是谁的,不说今天我打死你!” 话罢,又是一巴掌,打的沐千寻一怔,连哭都忘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的道:“我......我明明是清白之身,不会有孩子的,不会的!他们都在胡说!我没有!” 沐锡压着怒气,道:“给我掌嘴,打到她说为止!” 金浅心眼睛里满是愉悦,紧接着换上一副担忧的面孔,道:“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别打她了,寻儿她...也许,也许...” 沐锡一蹙眉:“谁也不许替她求情!这个孽障东西就是被惯坏了。” 金浅心立即闭嘴,退到人群里,那得意的样子,如果没人恐怕都要笑出声儿了。 此时的沐千寻显的极其狼狈,头发披散着,嘴角有献血不时的滴落,两边的脸红肿的不成样子。 沐锡眼神闪过一丝复杂,轻声道:“停——还不准备说吗?” 沐千寻有气无力的答到:“女儿...无话可说。” “给我继续打!” 浅宁急了,连忙跪下来,扯着沐锡的衣襟道:“老爷,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求求您了老爷,小姐身子骨本来就弱,禁不住打呀!老爷!” 沐锡任由浅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却丝毫不为动容,面色清冷的站着,一言不发。 沐若云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脸色又很快恢复平静,慢慢地走向沐千寻,蹲下来扶着沐千寻。 温顺又略带悲伤的声音响起:“姐姐啊,你就说了吧,说了爹就不会打你了,妹妹瞧着好心疼啊。” 沐若云的做法,任谁都挑不出理来,不禁对这个丫头好感提升一截。 沐千寻却看到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是嘲讽与得意,顿时火冒三丈,手不过大脑的给了沐若云一个巴掌,边骂着:“少假惺惺的了,就是你个小贱人害我的对不对!” 举起手还欲打她,却未快过沐老太太的拐杖,一阵闷疼从背后传来,她不得不住手。 回头一看,沐老太太正举着拐杖怒气冲冲的对着她:“云儿好心劝你,你还敢打她?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沐家没有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女!哼!” 说完,颤巍巍的向门口走去。 沐千寻刚止住的泪水又奔涌而出,猛的冲沐老太太喊:“奶奶你也不相信我吗?” 沐千寻感到小腹一阵阵的剧痛传来,脸色白了又白,没有一丝血色,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强忍着。 慕如风走过来,半跪着替她理了理头发,满脸温柔,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千寻,你就说了吧,我...我不怪你。你说了,我也好向沐老爷求情啊,我真的不忍心看你这样受苦。” 沐千寻虚弱的吼道:“够了,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打死我呀,打死我呀!”那娇小的身躯不断颤抖着,眼睛通红。 赵梦茹眉头紧蹙,终是不忍心,道:“老爷,先让她下去休息吧,她真的撑不住了,您也不能真打死她吧。” 见沐锡不作声,赵梦茹连忙道:“浅宁,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扶下去。” 浅宁抹了一把眼泪,连滚带爬的去把沐千寻扶起来,正要走,却听到身后一声冷喝:“把她带到柴房去,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你来秉告我。” 浅宁身子一顿,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终未开口,扶着沐千寻跌跌撞撞的向柴房走去。 当下正是寒冬时节,外面的雪下的很大,小腹传来的疼痛再加上这刺骨的寒冷,沐千寻每走一步都难如登天。 主仆二人摇摇晃晃的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柴房。 一到柴房,沐千寻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头上冷汗直冒,面色惨白,痛苦的低低**。 浅宁慌了神,这才注意到沐千寻身下一片殷红,裙摆浸湿了大片。 浅宁愕然道:“小姐,你...你流了好多血!你...你这是,这是流产了!我去请郎中。”说完,便向外跑去。 沐千寻低喃道:“不准去,我没事。” 浅宁刚跑到门口就一步一步缓缓的退回来了,沐千寻抬头一看,眼睛瞪的大大的,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惊骇。 她看到沐若云用匕首指着浅宁的胸口,有几分用力,胸口有血溢出,浅宁不情愿的往后退着。 还不等沐千寻开口,沐若云便狠狠的将匕首刺进浅宁的胸膛,再利落的拔出,滚烫的献血顿时喷涌而出。 浅宁瞪着眼睛,急促的呼吸着,瘫倒在地,含糊不清的喊着:“小姐,小...姐救...救我...”话未说完,便没了动静。 第二章 真相 第二章 真相 沐千寻怔在那里,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浅宁的尸体,显然还无法接受这发生的一切。 许久,才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你杀人了,你为什么要杀浅宁,她做错什么了?” 沐若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望着她,就像豺狼望着它的猎物一般,一张俏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轻笑到:“我的好姐姐,别着急呀,下一个就是你了!咯咯...” 平时听着似银铃般的笑声,此时却变得格外的刺耳。 沐千寻惊恐的盯着沐若云手中那把带血的匕首,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慌乱。 突然看到慕如风迎门进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激动的道:“如风,她杀了浅宁,她还要杀我,你要救救我啊,如风。” 慕如风没有回应她,只是含着浅浅的笑容走到沐若云身旁,轻轻搂住沐若云,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里尽是宠溺。 魅惑的声音响起:“怎么不等我来,杀人这种事不适合女孩子来做。” 沐若云娇嗔的望向她,四目相对,诉不尽的情意。 沐千寻望着这一幕,如坠冰窟,那个曾今把她拥在怀里承诺今生今世只爱他一人的男人,对她百般呵护,任由她怎么胡闹都没有丝毫怒气的男人,正和别的女人情意绵绵。 而那个人还是她的庶妹,心疼的像针扎一般。 即使是刚才被打的半死,都没有此刻这么无助、痛心过。 她那么爱慕如风,更从未想过他会离开自己,可第一次付出真心便是被这般践踏着。 慕如风松开沐若云,看着哭成个泪人的沐千寻,眉头轻轻一蹙便恢复了那时常含笑却没有多少温度的表情。 沐千寻早已崩溃,更不知理智为何物,猛的扯住慕如风的衣襟,大声嚎啕道:“如风,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怀孕。呜呜...” 慕如风很认真的回答:“嗯,我知道...因为孩子是我的。”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沐千寻脑中炸开了,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耳边。 良久沐千寻才回过神来,艰涩的开口道:“你说什么?你说孩子是你的?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替我辩解?” 慕如风依旧不紧不慢的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爱的是云儿,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够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说完便转身道:“云儿,去府外找我的侍卫去,想怎么做让他们帮你,不要脏了自己的手。去吧,乖!” 沐若云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慕如风这才讲述起了当天的场景。 为了不让沐千寻顺利嫁给慕如风,他们便想出了毁她清白的主意。 听闻皇城最近来了个很有名的戏班子,不到两个月便传出了名声,红的一发不可收拾。 慕如风约沐千寻去听戏,她素来都不喜听戏,只因为是慕如风约的,便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次日一大早她便开始打扮,盒子里的首饰翻了个遍,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总也不满意,好好的闺房被弄的像遭了贼似的,自己都被逗乐了。 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再经过这么一番精心的打扮,更是美的晃眼。 不想让旁人打扰她和慕如风,就连丫鬟也没带,收拾好之后就独自一人去了之前约好的天涯酒楼找慕如风。 到了之后慕如风还没来,店里的小二看到沐千寻眼前一亮,那般美艳的女子恐怕全皇城都不过一手之数,脸色微红道:“您就是沐小姐吧?” 沐千寻疑惑的点点头。 小二笑盈盈的道:“慕公子有事出去了,让您在这儿等他一会儿。这是慕公子为您点的果酒,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沐千寻不在意的答道:“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二放下果酒,转身便出去了,走到门口还不舍的回头望望。 正是晌午时分,走了一路的沐千寻正觉得热的有些受不了,拿起桌上的果酒便饮了起来。 一杯下肚,就困的厉害,上下眼皮直打架,摇晃了两下,终是撑不住爬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慕如风从门外缓缓进来,抓着她的胳膊摇了两下,叫道:“千寻,千寻,醒醒吧!” 见她没反应,冷笑一声,便抱起她往楼上房间走去。 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安静的躺着显得比平时还要美上几分。 长长的睫毛盖在脸上,红红的唇瓣使那张俏脸儿多了些妩媚,一头秀发随意的散落着,紧身的长裙将那玲珑的身材勾勒的完美无瑕,随着她的呼吸,高耸的胸部有节奏的起伏着。 看的慕如风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火花,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将跟来的侍卫遣出去,急切的压在沐千寻身上,含住她的唇,边疯狂的吸吮着属于她的甘甜。 边褪下她的衣衫,迫不及待的进去她的身体,一双大手揉捏着那柔软高耸的胸部,一阵缠绵后,屋子中都充满欢好后的气息。 慕如风帮她洗了身体,穿好衣衫,便将她送回了沐府。 第二天去看她的时候,只说是因为他到的时候看她睡的正香,不忍心叫叫醒她,就将她送回府中了。 说她爬在桌子上睡的可能有些受寒了,让郎中开一些药来吃。 之后便没有再提去看戏的事儿,她心中虽有疑惑,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就没有多想; 第二日醒来浑身酸痛也只当是受了寒,她天生不喜吃药,便没有叫郎中来看看; 陷入情爱的女子果真是傻的可怜! 他们本来只是想毁她清白,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一个月后她患了咳嗽,郎中诊脉时意外发现她怀孕了。 郎中是金浅心的人,没有和沐千寻说她怀孕了,而是转头便告诉了金浅心。 金浅心和她的好女儿沐若云便更有了将沐千寻置于死地的机会,谋划一番后便有了后来沐府大厅的那一幕。 第三章 惨死 第三章 惨死 待慕如风说明这一切后,沐千寻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小到大对她最好的姨娘,温柔乖巧的庶妹,她最爱最信任的男人,竟然这般算计她,偏偏她像个傻子似的有套就钻。 被亲人、爱人算计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沐千寻感到心头说不出的苦涩,却再流不出泪来,反而自嘲的大笑起来。 慕如风开始并不知道沐千寻是真的有孕了,只当是沐若云在设计害她,现在发现自己的孩子也算是死在自己手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正好沐若云带着两个侍卫回来了,慕如风和沐若云调侃了句便走了。 慕如风一走,沐若云便原形毕露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立马变的冷冰冰的,双手环胸。 冷冰冰的道:“姐姐呀,这滋味不好受吧,咯咯...就因为你是嫡出,我是庶出,就该一辈子被你踩在脚下吗? 我沐若云哪点儿不如你,所有人眼中都只有你这个嫡小姐,那我呢? 从小到大,华美的首饰,漂亮的衣服什么都是你的,我只能挑你剩下的! 我告诉你沐千寻,从今以后这一切都是我的,你一切的宠爱都是我的!你知道吗? 没有人会在乎你了,你会杀了你!” 沐若云愤怒的咆哮着,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沐千寻早已心灰意冷了,对于沐若云的话毫不在意,只是苦笑着。 她的表现明显不能让沐若云满意,这让沐若云更生气了,走过去“啪”给了沐千寻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打的可真狠,顿时嘴角便流出了血。 沐千寻嘴角的笑意更盛了,沐若云气的跳脚,沐千寻的从容衬的沐若云像个泼妇似的。 沐若云终于没了耐心,吩咐道:“把她给我绑起来,嘴塞住!” 两个侍卫三下五初二就把沐千寻的手脚绑了个结实,用抹布塞住沐千寻的嘴。 沐若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抽下头上的簪子就往沐千寻漂亮的脸蛋儿划去,顿时沐千寻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疼的沐千寻冷汗直冒,却发不出声儿来。 沐若云还欲动手,却被急急忙忙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只见她的贴身侍女柳儿跑的上气不接下起的道:“小姐,老爷朝着柴房的方向来了!” 沐若云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平静下来,道:“你们两个把她带到屋顶去,别让她发出声音,快!” “是”,两个侍卫应了一声儿便跃上了屋顶。 “柳儿,你躲到柴后面去。”说罢便拿起匕首冲自己胳膊划了一刀,疼的惊呼呼一声。 待到沐锡进来便看到,地上躺着浅宁的尸体,眼睛睁的大大的;沐若云泪流满面的蜷缩在墙角,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赶忙过去扶起沐若云,急切的问到:“云儿,你这是怎么了?浅宁怎么死了?千寻呢?” 沐若云什么也不说,直紧紧的抓着沐锡的手哭,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道:“我来看姐姐...就看到一个...一个陌生的男子,要带她走,浅宁拦着她,她...她就把浅宁捅死了。 那男子想要杀我,我躲了一下只伤了胳膊,姐姐拦下了他,他就抱着姐姐走了。” 沐若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接着道:“我听到,姐姐叫那个人...叫...叫夫君。” 沐锡听完暴怒,厉声道:“这个畜生,浅宁服侍了她十几年,她竟能忍心杀了浅宁!刚才就应该打死她!” 沐若云楚楚可怜的道:“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姐姐她是有些过分了,我们把浅宁安葬了吧!” 看着懂事的沐若云,沐锡神色柔和了几分,口气也软了下来道:“是啊!我就当没生过这个畜生东西,她要是能抵上你一分乖巧就好了。 来人呢,把浅宁给好生安葬了。云儿,你也回去休息吧,把伤口处理一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两个侍卫这才带着沐千寻回到柴房,此时的沐千寻心里难受极了,听着自己的爹爹因为别人的几句话那么说自己。 可真心不好受啊,眼睛红红的,却流不出一滴泪来,这一天早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 沐若云怕夜长梦多,便吩咐到:“把她的手筋脚筋挑断了,扔到僻静一些的山头上,等到她什么时候活活冻死了,你们就回你们主子身边吧。” 纵使是见惯了杀戮的两个侍卫,都被沐若云这番看似平淡的话弄的心头一惊,诧异的对视一眼,还是照做了。 离皇城较近的墨风山上,两个黑衣男子架着一名身形单薄的女子,正是沐千寻和那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取出佩剑,利落的划过沐千寻的手腕和脚腕,殷红的鲜血洒落在雪地上,如朵朵盛开的彼岸花般妖艳。 一声声惨叫回荡在寂寥的山头上,很快便被风雪淹没了。 躺在那片雪原上,忍受着剧痛,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茫茫白色,刺骨的寒冷让人痛不欲生。 渐渐的没有了疼痛的感觉,或者说没有了任何感觉,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生命的消逝,渐渐的连那微弱的呼吸也停止了,雪白的脖颈上一条别致的项链微微闪着寒光。 白雪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直到把她的身躯埋在雪下,也没有停下来。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这一生她受尽磨难。 死之前她想了很多,回忆着这一世遇到的所有人。 她虽然骄横了些,可对每个人都是真心真意,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 可她这般的率性注定无法在那深宅中生存,她的结局从一开始便注定会是这样,好像一切都是她活该。 某个华美温馨的闺房之中,一个女孩猛的从床上弹起,满头的冷汗。 迷茫的打量着眼前的房间,急切的检查着自己的手脚,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两个侍女。 两个侍女被她这一番奇怪的举动弄的目瞪口呆,一时间愣了神儿。 第四章 重生之后 第四章 重生之后 床上的女孩不确定的叫到:“浅宁?浅言?” 浅言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小姐一定是烧坏脑子了!” 没错,那床上看着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正是沐千寻。 沐千寻无视浅言的话,继续问道:“我是没有死吗?” 浅宁忍不住开口道:“小姐说什么傻话,只不过受了风寒,烧的严重,昏睡了两天,怎么会死呢?” 原来这还是她十一岁的时候,那年跟着沐锡出去谈生意,回来便染了风寒,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 看着眼前的两个丫头,心里十分不好受,前世怕也只有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对自己了。 她却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只当她们为下人,觉得她们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她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待她们好。 沐千寻用这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许久,看的她们心里发毛。 浅宁道:“我还是去找郎中给小姐看看吧。”说罢,转身便要出去。 沐千寻这才回过神儿来,道:“不用了,浅言去给我弄点儿吃的来吧。我要吃...” 还不等她说出口,浅言、浅宁两个丫头便齐声道:“薏仁糯米糕!”房间里顿时笑声一片。 沐千寻突然想起来,前世的这场病也是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还是她的姐姐雅嫔正好回家来探亲,请了宫里的御医把她救了回来。 本来风寒也不算严重,郎中开了药,她却嫌苦不肯喝。 金浅心闻言便熬了鱼汤来看她,当时她还十分感激,和她这位姨娘愈发走的近了些,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现在想来,自从喝了那碗鱼汤后风寒便愈发严重了起来。 如果不是姐姐,恐怕她那时就死了。想到此处,眼神微微一寒,随后问到:“浅宁,我姐姐是不是回来了。” 浅宁惊讶到:“是啊,小姐你怎么知道?” 沐千寻一时语塞,顿了顿笑到:“我猜的,快去请姐姐来吧,我都好久没有见她了。” 浅宁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从她出生起,就没怎么见过她这个姐姐,也就没有多少感情,久而久之就愈发的生分了起来。 不在乎这个一母所生的姐姐,却和那个蛇蝎心肠的妹妹亲密的紧。 经历了前世的背叛,这一世更加想抓住这份亲情,不想再留下遗憾。 “雅嫔娘娘到...”尖细的声音响起。 沐千寻连忙下床,跪下行礼“雅嫔娘娘金安。” 沐千雅一蹙眉,连忙道:“快起来呀,鞋都没穿怎么就跑下来了,你这还生着病呢,太不懂照顾自己了!我是你姐姐,用不着行礼。” 边说边把她扶起来,摸这她的头发,问东问西。 沐千寻感动的都要哭了,一把抱住沐千雅,有些哽咽的叫了声:“姐!”。 沐千雅一怔,这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和她亲近过,这到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遣退了下人们,姐俩聊完这聊那,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感情也迅速升温,亲情可真是奇妙。 次日一大早,沐千雅便来找沐千寻辞行,毕竟是皇上的嫔妃,能出宫几日已是实属不易。 皇宫中的亲情更是淡泊,这让沐千雅愈发舍不得这个妹妹,竟然说要带上沐千寻回宫。 沐千寻自然是不同意的,这一世她不想活在谁的羽翼下成长;不想在危险下无力的挣扎。 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好自己,不让任何人有伤害到她的机会。 沐千雅也不愿勉强她,更何况皇宫中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她也怕这个妹妹受到伤害,便不再坚持。 待到晌午过后,沐锡携了赵梦茹来看她。 赵梦茹是个性子极好的人,深得沐锡宠爱,金浅心出于嫉妒,总在沐千寻面前说她的不是。 这导致前世沐千寻从未给过赵梦茹什么好脸色,只要有机会就对她百般刁难,她却毫不在意,在她最危难的时刻还愿意帮她一把。 赵梦茹对于沐千寻今天对她的态度十分诧异。 沐千寻接过浅宁手中的茶水,递到二人手中,笑盈盈的道:“爹爹,姨娘请喝茶。” 二人对于沐千寻难得的温顺感到疑惑,可看她真心的样子也没说什么。 见二人皆是沉默,沐千寻不得不挑起个题:“奶奶的生辰是不是快要到了?” 沐锡道:“是啊,不是寻儿提醒我都忘了,寻儿的确是长大了啊!”说罢欣慰一笑。 赵梦茹附和道:“嗯,我还没给老太太准备礼物呢,倒是疏忽了。” 沐千寻座到赵梦茹身旁,挽住她的胳膊道:“我也没想好给奶奶准备什么礼物呢,姨娘可要帮我出出主意。” 赵梦茹身子一僵,对于沐千寻的亲近举动很不适应。终是忍不住问道:“千寻今天是怎么了?” 沐千寻微微一顿道:“寻儿自小便没了母亲,前几日大病一场便愈发觉得孤独,如今姐姐也走了,连个陪寻儿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姨娘和爹爹是除了姐姐最先来看寻儿的人,便想多和姨娘亲近亲近,今日倒是寻儿唐突了。” 说罢,有些失落的松开挽着赵梦茹的手,赵梦茹忙拉住沐千寻的手,有些心疼的道:“寻儿说哪里的话,以后寻儿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姨娘说。” 沐千寻惊喜的道:“真的吗?我就知道姨娘最好了!” 说这又跑到梳妆台前,取出一支雕工极其精细的白玉簪子放到赵梦茹手中,道:“爹爹说姨娘最喜欢玉兰花了,那这支玉兰花簪子就送给姨娘吧。” 赵梦茹推辞道:“这怎么行呢,我这个做姨娘的来看你都没带什么东西,怎么好收你的东西呢!” 说着便把簪子往沐千寻手中递。 沐千寻有些委屈的道:“本来还有事情要求姨娘呢,姨娘不收下簪子,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她一副受了欺负的表情,弄的赵梦茹有些哭笑不得“好啦,好啦,姨娘收下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沐千寻这才又笑着说:“我听闻姨娘的书法写的极好,所以想让姨娘教教我,不知姨娘可否愿意。” 第五章 铲除家贼 第五章 铲除家贼 赵梦茹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自然是可以的,什么时候想学了过来找姨娘便是。” 沐锡宠溺的骂了声儿:“你这个死丫头,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 沐千寻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尽显少女的天真烂漫。 沐锡道:“好了,你大病初愈就好好休息吧,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和二人一一告别后,便和浅宁换了男装偷偷溜出府去。 浅宁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小姐啊,你这病刚好,怎么能满大街跑呢,如果让老爷知道可怎么办啊,我们回去吧...” 沐千寻忍无可忍的停下来道:“要回你自己回去,再吵你以后就不必跟着我了。还有,不要叫我小姐。” 浅宁着急道:“别呀,小...公子,你可不能不要我啊,我不说就是了。” 沐千寻慢悠悠的道:“儒子可教也!我就做两身儿衣服,一会儿就回去,不会被爹爹发现的。” 浅宁道:“公子您还缺衣服吗?再说做衣服也不用出府来呀,让裁缝到府里做不就好了。” 沐千寻莞尔一笑,没有回答。街道上到处都是买东西的小贩,各种熙熙攘攘的见喊声听的沐千寻心头一暖。 这些小贩赚钱虽然辛苦,却不用面对那些勾心斗角,不用面对死亡的威胁,如果可以,她更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走到一家极其普通的成衣店前,沐千寻停了下来。 浅宁不解的问道:“我们就在这儿做衣服啊?” 沐千寻道:“对啊,你进去帮我做两身儿衣服,素一些的材料不用太好。做完后到沐府后门等我。” 浅宁急了:“那公子你要哪儿啊?我和你一起去吧!” 沐千寻早就走远了,远远的说了句:“没事的,我很快就过去。” 沐府后门。 浅宁蹙着眉头,双手不知放在哪儿好,踱来踱去的一刻都不停。 沐千寻从后面拍了一把,吓的浅宁一哆嗦,捂着胸口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刚走到幽雨阁门口就听见屋里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往里走。 一进屋门,果不其然一屋子人,都齐刷刷的盯着她看。 沐锡扫了一眼沐千寻,皱眉道:“你跑去哪儿了?女孩家家的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沐千寻低着头,一声不吭。 金浅心向王素芝使了个眼色,王素芝不情愿的道:“千寻啊,你这个样子跑出府去,被人认出来不是给我们沐府丢脸吗!” 沐千寻低眉顺眼的道:“王姨娘说的对,都是千寻的错。” 王素芝还以为沐千寻会和她顶嘴呢,这样一来倒显的她像是在欺负沐千寻一样。 沐老太太瞥了王素芝一眼,满眼的不喜,慢吞吞的道:“寻儿啊,病刚好就跑出去疯,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啊,太任性了!” 沐千寻掰着手指头,低低的道:“是寻儿任性了,让大家担心了,不过奶奶看在我是去给奶奶买礼物的份儿上,就原谅我吧。” 沐芊芊忍不住道:“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买什么礼物啊,姐姐你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儿的!”满脸的不屑。 沐千寻诧异的说:“原来芊儿妹妹不记得了啊,过几天可就是奶奶的生辰了啊。” 沐芊芊顿时尴尬的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沐老太太不高兴的道:“王素芝,快带着你的好女儿回去吧,娘俩一个德行。哼!” 王素芝脸色不好的扯过沐芊芊,挤出一抹笑容道:“那素芝就先告辞了。”拉着沐芊芊急匆匆的往门外走去。 沐若云不甘心的跑过来挽住沐千寻,甜甜的道:“姐姐给奶奶买了什么礼物啊,快给云儿看看。” 沐千寻犹犹豫豫的在袖中摸索着,沐若云满脸的得意,以为这只是沐千寻的托词,她根本拿不出来。 过了好一阵儿才从袖中拿出一卷皱巴巴的经书。沐若云眼中带着嘲讽道:“就...就这个啊?” 她刚刚说完便看见沐老太太满眼冒着亮光,快速的走过来,拿过沐千寻手中的经书摸索着,像看见什么宝贝似的。 好半天才笑到:“寻儿从哪里找到这《造塔功德经》的啊?奶奶这次就不怪你了,可不能有下次了。” 沐千寻又恢复了活力,道:“从哪儿找到的嘛,这个保密!奶奶喜欢就好,肯定不会有下次啦!” 沐若云脸上阴云密布,跟着人群散去了,一个个心思不一。 浅宁终于松了口气,满眼的崇拜道:“小姐你太厉害了!我还以为这次会被老爷打个半死呢!” 沐千寻疲惫一笑道:“快去给我准备膳食吧,顺便把浅言叫进来。” 见浅言进来了,沐千寻便问道:“可有看到是谁把我出府的消息传出去的?” 浅言道:“夏荷、夏夜都出了幽雨阁,分别从金姨娘和王姨娘的屋子方向去了,不久老爷和老太太就都知道了,一伙人便浩浩荡荡的冲幽雨阁来了。” 沐千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低喃道:“夏荷,夏夜吗?” 随后吩咐浅言把首饰盒中那支她最喜欢的镂空金簪子扔到府里的池塘里。 浅言虽然感到疑惑,还是照做了。 等到晚膳端上来,便硬拉着浅宁和浅言一块儿和她用膳,两个丫头拗不过,只能坐下来吃了。 沐千寻自从病好以后性子好了太多,两个丫头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人一句的开着玩笑,一顿饭吃的倒是欢快至极。 次日一早,幽雨阁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丫鬟下人跪了一院子,沐千寻满脸怒气,冷声道:“幽雨阁竟然出了贼啊,当我性子软好欺负是吧!说吧,是谁拿了我的簪子?” 许久都没人搭话,沐千寻长吁一口气道:“不说是吧,浅宁去给我搜,仔细的搜。” 夏夜眼中满是慌乱道:“浅宁也有嫌疑,为什么让她去搜?” 沐千寻笑道:“让谁搜还需要你来决定吗?啊?”神色一冷,一脚把夏夜踢倒在地。 第六章 生辰 第六章 生辰 夏夜一脸惊骇,连忙爬起来,再不敢说一句话。 其他人都识趣的跪在那里。 不一会儿,浅宁便出来了,平静的道:“小姐,没有搜到簪子。不过搜到了这些,夏荷床枕头下的白玉镯子还有夏夜床底下的一包药粉。” 沐千寻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说说吧!这么好的白玉簪子怕不是你一个丫鬟该有的吧?那是什么药粉啊,可是想要毒死我啊?” 夏荷脸色苍白,怯生生的道:“这是奴婢娘亲留给奴婢的!小姐你要相信我啊。” 沐千寻道:“哦?这白玉镯子可值不少钱呢,你家这么有钱,为何还把你卖到这沐府当丫鬟呢?一派胡言,把她给我带到王管事那儿,逐出府去!” 沐千寻美目一转,捏起药包道:“夏夜,这是什么呀?不说,我可以去查!” 夏夜跪在那里脸色煞白,手指用力的抠着地面皮都磨破了。 沐千寻对着浅言道:“去把这个拿到药铺去,让郎中看看这是什么。” 听到这个夏夜更是吓的哆嗦起来,却什么都不敢说,就这么死撑着。 不久,浅言就回来了,面色有些不好的道:“这是...是合欢散。” 沐千寻怒道:“把她交到我爹那里,这事我管不了!” 闹腾了一早上,沐千寻便回房间休息了,浅宁去打听消息了,幽雨阁又恢复了安静。 沐千寻躺在床上,盯着床顶淡蓝色的床幔出神。 这条路还很长,这才只是小胜了一场,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发愁,但再难她也要坚持下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浅宁便回来了,报告了打听到的消息:夏夜被打了三十大板,终是撑不住招了,说是金浅心指使她买的药。 金浅心听到夏夜被带走的消息太迟了些,赶到清月轩的时候,夏夜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尽管金浅心死不承认,还是被沐锡罚了两个月禁闭和半年的月银。夏夜也被逐出府去了。 沐千寻舒心一笑,想着沐老太太的生辰就要到了,她自然还得安排一出好戏了。 当天下午,沐千寻吩咐浅言去拿了那天定做的衣服并且去皇城最好的制衣铺买一件材料极好的金丝红绸长裙。 时间一天天过的很快,府里渐渐忙碌了起来,沐千寻倒是过的十分悠闲,上午躺在院儿里的软塌上看看书,下午去赵梦茹那儿练练书法。 沐老太太生辰的前一晚,沐千寻让浅宁把那件金丝红绸长裙送到琉璃轩沐若云的小院门前,不能让人发现。 浅宁办事一向利落可靠,很快便回来了,只是苦着一张脸。 沐千寻面色紧张的问道:“可是被人发现了?” 浅宁慢吞吞的道:“那倒没有,就是有些舍不得那件衣服罢了。” 沐千寻这才松了一口气,轻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丫头,记得,这件事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切莫再嘀咕了。” 浅宁见沐千寻神色严肃起来,也不敢再闹腾,认真的点点头,便和浅言下去休息了。 第二天,沐千寻起了个大早,穿上早前取回的衣服,头上带了支并不惹眼的白玉簪子,便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厨房的仆人们看见这从未踏进过厨房的娇贵小姐站在门口,不由的怔了怔,赶忙齐声道:“千寻小姐好!” 沐千寻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笑道:“你们忙你们的,今天不是奶奶的生辰吗,我想亲手给她做个菜。” 说完不顾众人惊愕的神情,便朝厨房里面走去。 她其实是会做饭的,前世为了讨好慕如风学会了好多东西,倒真是难为她了。 不过做戏要做全套,她故意往鱼汤里放了一大把盐,又把手指头伸进锅里,一声惊呼,只见原本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变的又红又肿。 做饭的厨娘赶忙过来帮她用冷水冲洗,又简单的包扎一下,这才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 包扎好就一溜烟儿跑到暖音阁去了,刚跑到院子里就嘴里喊着:“奶奶,奶奶,寻儿来看你了。” 屋子里装扮的喜庆极了,入眼所有的东西都贴着大金的寿字。 沐千寻眼睛有些发红,右手藏在背后,脸上却满是笑意,清脆的声音响起:“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沐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沐千寻的异常,柔声道:“寻儿眼睛怎么红红的?把手藏在背后做什么?” 边说边拉过沐千寻藏在后面的手,看到沐千寻的手指肿的厉害,心疼的道:“呦!这是怎么弄的啊?” 沐千寻吞吞吐吐的道:“这不是奶奶的生辰嘛,我...我想着应该亲手给奶奶做一道菜。可是寻儿太笨了,伤到了手,害的奶奶担心了,我没事的。” 沐老太太满眼宠溺的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说着说着,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一个个笑盈盈的道着祝福。 沐若云刚一进门,沐老太太脸色刷的就变了,有些发白,眼睛里满是冷意,刚才的喜悦不见了踪影。 一屋子人都注意到了沐老太太的变化,顺着沐老太太的眼睛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沐若云。 被大家这么一盯,沐若云尴尬的红了脸,勉强一笑,正要开口,却被沐老太太的话生生堵了回去:“哼!小小年纪穿这么艳一身儿衣服,想勾搭谁啊!我沐家可是正经人家,万不可像那些风尘女子一般没了脸面。 瞧瞧这料子,怕是不便宜吧,这么不懂节俭!回去吧,我看着碍眼!”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这话也确实重了些,眼泪扑簌簌的流着,却死活挪不动脚步。 沐老太太转身看了一眼沐千寻,面色缓和了不少,又说道:“也不好好和寻儿学学,没听到我的话吗?怎么还不走!” 沐千寻出言劝阻道:“云儿先回去吧,我回头劝劝奶奶。” 沐若云恨恨的看了沐千寻一眼,转头就往出跑。 沐千寻佯装担忧道:“浅宁你去瞧瞧云儿,可别出什么事情。” 第七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七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浅宁闻声追了出去。别人不知道沐老太太为何这么大反应,沐千寻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前世也是沐老太太生辰,便是金浅心给她送了这么一件类似的衣服,被沐老太太骂的狗血喷头,后来沐老太太便愈发不喜欢她了。 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沐老爷子生前迷过一个风尘女子,那女子便喜欢穿一身这样的塑身长裙。 今天沐若云的穿扮碰到了沐老太太心里的伤疤,所以才导致沐老太太发这么大的脾气。 幸好金浅心还被关着禁闭,要不然也不会让沐若云闯下这么大的祸。 浅宁一会儿便回来了,说道:“若云小姐回屋就把衣服用剪刀剪了个粉碎。还...还骂小姐是...是贱人。” 沐千寻连忙到:“浅宁!” 沐老太太刚平息的怒火又窜了起来,道:“我沐家怎么会有这般的败家子,明明自己就是个贱人,还好意思骂别人,她娘是怎么管教她的!” 这好好的寿宴就这么搅和了,大家都散去了,只有沐千寻留下来劝陪着老太太。 有着沐千寻在旁边说说笑笑的,沐老太太心情渐渐好起来了,下人们便端上来一桌子菜,还有沐千寻的那道鱼汤。 沐千寻迫不及待的给沐老太太盛了一碗,满是期待的看着沐老太太。 沐老太太喝了一小口,一蹙眉,赶忙咽了下去,勉强的道:“嗯!这味道可真是不错,寻儿也来尝尝。” 沐千寻接过碗来喝了一大口,面色一苦,吐了一碗道:“哇,好咸啊,奶奶你骗我。” 沐老太太像个小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一顿饭吃的倒是有趣极了。 沐千寻回到幽雨阁已经是傍晚了,浅宁和浅言两个人恹恹的坐在椅子上,看到沐千寻回来了才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小姐。” 沐千寻怔了怔才有些明白这两个丫头是怎么了,这两个丫头本性善良,对她陷害沐若云的事很是介意。 沐千寻拉着两人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可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对沐若云?” 两个丫头低着头,算是默认了。 沐千寻接着道:“在这个府里,并没有表面的那么平静。 世事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你不去害别人,别人就不会害你。 你的与世无争在别人眼中就只是软弱而已。 你们可知道我此前的那场风寒差点病死是怎么回事儿吗?” 两个丫头这才抬起头来,不解的望向沐千寻。 浅宁细声道:“不是随老爷出去受了寒吗?” 沐千寻苦笑道:“我刚生病可没有后来严重啊!是自从金浅心给我送来一碗鱼汤后,我才病的愈发严重起来,烧的昏迷不醒,如果不是姐姐恰好回来,我可能已经没了。你们也该去伺候别人了。” 浅宁和浅言都红了眼,浅宁道:“所以是金姨娘要害小姐!小姐才这样做的?我们错怪小姐了。” 浅言有些哽咽的道:“小姐,是我不好。以后谁要是敢害小姐我一定和他拼命!” 一晚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三个人的心慢慢靠拢。 不像是小姐跟下人更像是几个亲蜜无间的姐妹,小屋里比平时都显得暖了几分。 夜深了,沐千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想着前世的种种,仿佛还能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疼痛,明知道自己要报仇,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自己势单力薄的只靠两个笨丫头真的报的了仇吗? 还有多少危险等着自己呢?前路真是一片迷茫啊,想到这些顿时烦闷的厉害。 一夜未睡,精神差到了极点。 第二日一早便听闻,沐若云从半夜就在暖心阁前跪着了,说是要求得沐老太太的原谅。 沐老太太看似强硬,却是个心软的人。 沐千寻可不能让沐若云得逞,只梳了个头就陪着沐若云跪到了暖心阁门前,瞧着比跪了大半夜的沐若云还要憔悴几分。 沐老太太一大清早的就听蔓彤说两个小姐都在门外跪着呢,赶忙出去瞧着,看到门外的两个丫头,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她是来认错的,我可以理解。那寻儿你呢,你跪着干吗啊,脸色怎么比她还差呢?” 沐千寻柔声道:“奶奶就原谅妹妹吧,她也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替妹妹求情的。昨晚因着担心妹妹,也担心奶奶还生不生气了,便一夜都没睡好。” 沐若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被沐老太太逮了个正着,冷哼一声道:“人家可丝毫不领情啊!快随奶奶进去吧,不要在这儿跪着了。” 说罢便去拉沐千寻,沐千寻不肯起,摇晃了两下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沐老太太慌了神儿,忙叫人把沐千寻扶到屋里,又遣人去叫了郎中。 不久郎中就来了,说是疲劳过度,有些伤神,休息一下便好。 沐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因为沐千寻晕了过去,暖心阁上上下下都忙碌着,沐若云跪在哪里倒是变的无人问津了,一时气愤便起身回了琉璃轩。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金浅心差点被沐若云给气死了,好不容易说动她去暖心阁门前跪着,因为一点小事就跑了回来,大半夜的功夫全白费了。 这下不但没有感动沐老太太,还落了个装模作样的名声,沐老太太怕是更加不喜欢这个孙女了。 沐千寻本就是装的,没一会儿就醒来了,一醒来就挣扎着要去看沐若云。 沐老太太忙说:“哎呀,她已经回去了,好好躺着。还没用早膳呢吧?和奶奶用了早膳再回去。” 沐千寻这才安静了下来,陪老太太吃了饭又抄了会儿佛经才回了幽雨阁。 下午,沐千寻正躺在院儿里的软塌上看书,迎门进来一名个子挺拔,外形俊朗的男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摸样,微微一笑把太阳比的都暗淡无光了。 感觉到眼前的光线被堵住了,沐千寻才抬起头来,微微一怔,便惊喜的扑了过去被那名陌生男子一把抱住。 沐千寻有些激动的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第八章 祈福 第八章 祈福 沐轻言把她放下来,揉揉她的头发道:“这不刚回来就来看你了吗?几个月没见还是那么顽皮。” 沐千寻吐了吐舌头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你可要多陪我玩儿几天,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 沐轻言无奈的笑笑:“明天就要走了,这次回来只是路过。再等几个月吧,忙完这阵子就回家住一些时日。” 沐千寻仰天长叹一声,就把沐轻言拉到屋里问长问短的。 沐轻言和沐千寻一样,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后就死了。 小小年纪就对生意上的事十分感兴趣,十来岁就跟着沐锡各地的跑,现在更是可以独挡一面了。 沐府别处的生意几乎全是他在打理,一年都见不到个人影。 沐千寻从小就和他十分要好,每次回来都特舍不得他走。 前世的时候,沐轻言十八岁就死了,说是被竞争的同行给害了。 沐千寻现在倒是不这么觉得了,金浅心还有个儿子,心思狠辣却没什么本事,自然看不惯这个才华横溢的弟弟了,说不定就是沐靖宇伙同他母亲害死了沐轻言。 沐千寻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如果可以,她自是不希望这个宠她爱她的哥哥死去。 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救沐轻言,她再也不希望在乎的人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沐轻言,想和他告个别,没想到他已经走了,估计是怕沐千寻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缠着他不让他走吧。 想到这些,沐千寻不由得笑出声儿来。 屋里的两个丫鬟都直愣愣的看着她,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不正常表现后,尴尬的笑了笑便一溜烟儿跑回了幽雨阁。 整个沐府又安静了下来,沐千寻便又开始了她的无聊生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金浅心被关的两月之限也已经到了。 可能是由于入了秋的原因,沐老太太的身子骨有些不大好,每日一碗一碗的喝那些汤药也不见好转。 沐千寻看着沐老太太一天比一天消瘦,心里也着急了起来。 某天晌午,一位身匹袈裟的和尚到府上化缘。 沐老太太本就信佛,便让下人带来了暖心阁,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沐老太太只有在和这个和尚探讨佛经的时候,似乎才会有些精气神儿,沐千寻也就没当回事儿。 几日以后便听说这个和尚擅于卜卦,沐千寻才察觉出了些不对的苗头。 果不其然,过了两日,那和尚便说要离开此处去别处游历了,临走前要为沐老太太补一卦。 和尚捏着卦签,解说道:“东北方主屋,一尊贵女子最近阴气极重,对老太太极为不利,如若继续接触恐会酿成大祸。” 长耳朵的都明白此人便是沐千寻,沐老太太一蹙眉,问道:“那可有什么破解的方法?” 和尚又道:“这道不难,只需找个阳气鼎盛之地压制这阴气便可,待到过了这段时日就可以回到府中了。这阳气鼎盛之地自然非佛寺之中最为妥当。 那便让这名女子到附近香火最旺的云露寺替老太太诵经祈福几日便好!” 沐千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硬着头皮赶往暖心阁去,一进门就跪倒在地。 泪眼婆娑的道:“寻儿愿意去为奶奶祈福,都是寻儿不好,这几日害的奶奶病的如此严重!莫说是去几日,为了奶奶能安安康康的,就是让寻儿去佛寺住一辈子寻儿都愿意。” 沐老太太对沐千寻的懂事甚是欣慰,又有些心疼的道:“寻儿真是个好孩子,这次就委屈你了。等奶奶的病好了,一定亲自接你回来。” 由于事态着实有些严重,出发的时间也仓促了些,准备第二日一早便准备出发。 浅宁和浅言两个丫头忙着收拾东西,沐千寻任由她们折腾,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 沐千寻可不信那和尚的鬼话,这次祈福可没有那么轻松,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套儿,沐千寻心里也没个底。 不过话已经捅出去了,自然是没办法反悔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准备出发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都来送她们,那声势也是相当浩大的。 和大家一一告了别,便上了马车。 浅宁和浅言倒是显得有些兴奋,好比被关在鸟笼里的鸟重新获得自由一般,她们从小便被卖进沐府当丫鬟,对外面的世界自是十分向往的。 沐千寻可没有她们那样的兴致,一路上都带着警惕,生怕出了什么事。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许久才到了云露寺,看着眼前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沐千寻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了。 不过沐千寻心里还是踏实不了,费尽心机的把她弄到这云露寺来,又不做些什么,也太不正常了,总不会只是为了让她平平静静的住几天吧? 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动机,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们被安排住在了佛寺后院的禅房里,毕竟是几个女子,和别的施主住的太近了不太方便。 住持给她们挑的地方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儿,后面是一片竹林,倒是清净幽雅的很。 第二日一早沐千寻便到大殿中做早课,颂了一早上的经,感觉昏昏沉沉的,回到禅房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沐千寻便曾的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原来她又梦到了前世的事情了,虽然她重生以来经常梦到前世的事情,不过这次却格外的真实,仿佛在预示着些什么。 再怎么样她现在也不能离开云露寺,否则好不容易在沐老太太心中树立起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在床上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眼睛里才有了些神采。 佛寺中倒真是个无聊的地方,除了佛经什么都没有,沐千寻爬在桌子前抄了一下午的经书,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浅宁和浅言性子本就活泼,可不是安静得下来的,被沐千寻强行留在屋里陪她抄佛经。 第九章 遇害 第九章 遇害 纵使是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在沐千寻的威逼利诱下还是乖乖的坐下抄起了经书。 不过没抄完一页两人就默契得倒头睡去,口水流了一桌子。 等沐千寻抄累了的时候一抬头,看到她们的样子,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沐千寻害怕的事倒是一直也没有发生,日子过的倒也悠闲,可这种平静却压的人心头闷闷的,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几日后,送她们来的车夫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过几天就回来。 沐千寻也没有多想,就放了行,反正她们离回府还有些日子呢。 可她却忘记了这个车夫是个功夫不错的,现在如果有人要害她,可就是易如反掌了。 当天下午,一个陌生的僧人给她们送来了开水。 沐千寻手里捧着一本经书,微微一抬眼道:“那几天送水的那个小师傅呢,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那个僧人低着头道:“他生病了,今天我替他。” 此人身材极为壮硕,衣服显得小了些,行动有些费力。 沐千寻眉头蹙了起来,手往被子底下摸去,一支簪子便紧紧攥在了沐千寻手里。 浅宁给沐千寻倒了杯茶,丝毫没有注意到沐千寻神色间的凝重,道:“小姐请喝茶。” 沐千寻顿了顿道:“我不渴,给这位小师傅喝吧,大老远的送水来也蛮辛苦的。” 那人眼色一凝,身影一闪,浅宁、浅言便被打晕在地。 右手微微一握,便朝沐千寻的脖子伸来。 沐千寻猛的站起,握紧簪子狠狠的朝那名“僧人”的手臂刺去。 那人吃痛的往旁边一闪,沐千寻嗖的就跑了出去。 没跑几步,就一个急转身又往回跑。 原来前方还有四名黑衣人,每人手持一把长剑,亮的晃眼。 前面没有路,沐千寻只得往屋后的竹林跑去,身后可是有五名功夫不错的男子在追她,她拼了命的跑也无法甩掉后面紧追不舍的黑衣人。 前面有一个竹子搭的晾衣架,沐千寻跑过去用力一扯便噼呖啪啦的倒了一地。 后面的黑衣人不得不往后退,很快又追了上来。 沐千寻急的抓狂,好不容易重生了,这还没开始便要结束了吗?老天可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了。 她怎么会甘心再死一次呢,这种无助的感觉让她恨极了。 竹林深处,一棵茂盛的竹树上隐着两个女子。 一个大约有四十来岁,气质绝佳,双唇抿着透出淡淡的压迫感; 另一名女子容貌称不上天下独绝,但也是个少见的美女,俏脸上带着冷意,只有在望向身旁的美妇时眼睛里才着浓浓的敬意。 那女子询问道:“可要救她?” 那美妇轻轻摇了摇头,道:“再看看吧,切莫多管闲事。” 沐千寻死活都跑不动了,停下来抄起地下的干竹子,胡乱向对面打去。 没两下手里的竹子就被夺了去,用力太大摔了个正着。 一伙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眼睛里满是嘲弄,之前被沐千寻扎伤的那个“僧人”缓缓走过来,手里的长剑就要劈下来了。 沐千寻下意识的举起手挡在脸上,脖子上的玉荡了一下,寒芒微微一闪。 树上的美妇脸色巨变,身影刷的一闪就站到了沐千寻身旁。 手里的剑一挥,那名假僧人便直直的倒下了。 其他四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便齐齐出了手,不过他们明显不是那名美妇的对手,几个呼吸间那四人便一一倒下。 那美妇死死的盯着沐千寻脖子上的玉,盯的沐千寻心里发毛,吞了下口水道:“前辈,多谢您出手相救。您...看什么呢?” 那美妇才回过神来,激动的问到:“姑娘脖子上的玉是哪儿来的?” 沐千寻认真的回答道:“是我娘留给我的,从小就挂在脖子上,不过我娘生下我就死了。这玉有什么问题吗?” 那美妇忽然单膝跪地,声音有力的道:“属下参见阁主!” 那树上的黑衣女子也落了下来,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过还是跪下行礼道:“参见阁主!” 沐千寻顿时蒙了,这是在叫她吗?附近也的确没有别人了呀! 许久沐千寻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们是在叫我吗?” 那美妇笑盈盈的道:“是啊,阁主你持有寒星玉令自然是我们星涯阁的阁主了。只是还是不想相信阁主已经去了,哦,我说的是你的母亲,我们的先阁主。” 沐千寻一点点消化着她话里的信息: 寒星玉令?应该就是她脖子上的玉。 星涯阁?应该是眼前二人所在的势力。 阁主?她居然是那美妇口中的阁主? 沐千寻虽然很需要这样的势力,这样就不会狼狈的别人追杀而无还手之力了。 可是她对这个这个“星涯阁”一无所知啊!那美妇是在骗她吗?可是也没道理啊,毕竟人家抬抬手就能秒杀她。 沐千寻胡乱想了一番,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开口道:“我不知道我脖子上的玉是什么寒星玉令,也不了解星涯阁是什么地方。我甚至都不了解我的母亲,更不知道我母亲和你们的关系。所以你们肯定我是你们的阁主吗?” 那美妇微微一笑道:“当然了,当年阁主消失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你肯定是她的孩子了。持有寒星玉令者自然是我们的主子。我叫柯言月,这些年来星涯阁一直是我在打理。她叫冷皓,是孤月卫的统领之一。” 沐千寻陷入了沉思:“如果想要复仇就少不了这样强大的靠山,凭着自己一个人报仇是有些痴人说梦了。这次如果不是柯言月我恐怕已经死了,她们应该不会害我,就且试这一回吧。” 沐千寻心情平复了许多,吐了口气道:“好吧。我跟你们走,你们可要帮我啊,我这个阁主可是什么都不懂啊。” 柯言月搂着沐千寻,三人鬼魅一般的速度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星涯阁的领地不在皇城内,在皇城西北方千里之外的灵光山附近,很是隐蔽,不是内部成员怕是死都闯不进去。 第十章 星涯阁 第十章 星涯阁 星涯阁内多为女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星涯阁便是她们的家,她们之间从来不会有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星涯阁也从未出现过叛徒。 她们靠接暗杀的生意维持生机,不过从来不会滥杀无辜。 柯言月是星涯阁唯一的长老。 星涯阁内分为三个支流:孤月卫由冷皓、萧洛、夜晨三大统领共同掌管,孤月卫内的成员都是杀手,个个武功高强,也是星涯阁人数最多的支流; 灵蛊卫由叶璃掌管,灵蛊卫众人武功偏弱,不过用蛊的本事可是非常了得的; 冰蛇卫由顾魅儿掌管,人人擅长养蛇,也擅长下毒,几乎是百毒不侵。 冷皓、萧洛、夜晨、叶璃、顾魅儿五人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各有各的看家本领,不分伯仲。 对星涯阁有了一定了解后,沐千寻心里说不出的惊讶,这个势力人数不少,且个个都是精英,如果她们有野心的话,天下都得任由她们横着走了。 沐千寻不禁又担忧起来,这么大的势力,阁主却是个一点武功都不懂的人,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沐 千寻不想永远靠着别人的保护,也不想做个空有其表的阁主。 她眼神突然坚毅起来道:“柯长老,我要学习武功,学习用蛊,学习养蛇...我不怕辛苦,我一定会全部学好的。” 柯言月欣慰的一笑道:“好啊,我亲自教阁主吧!” 沐千寻摇了摇头道:“不,我可以和大家一样,从最底层练起,底子不扎实恐怕什么都学不好吧。” 柯言月没有反驳的理由也就答应了下来。 五位统领面面相觑,这毕竟是她们的阁主,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呢,连柯言月都对沐千寻敬重有加,她们怎敢像下属那般对待沐千寻呢! 沐千寻似乎看出了她们的心思,不在意的道:“你们不用觉得为难,把我当普通下属看待就好。如果做不到的话,也就是违背我的命令了,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她们性子都不是那种矫情的,闻言便齐齐的答道:“是!” 傍晚,柯言月带沐千寻去了为她准备的房间,是座位于星涯阁中心的二层小阁楼。 第一层内有许许多多起奇怪怪的“小房间”,呈塔型大约到人体膝盖那么高,外壁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手指头大小的小孔; 靠墙壁的方向一些椭圆型的黑洞有规律的一字排开; 墙壁上一支翡翠色的笛子散发着淡淡的绿光,很是惹眼; 屋子中央放着一个圆形架台,大约有五六层高,下面几层放着一些书籍,上面几层一些颜色不一的透明瓶子有顺序的围成一个圈儿; 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沐千寻疑惑的望向柯言月,显然很多东西她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柯言月笑了笑,柔声解释道:“那架子上的瓶子内装的都是药,最上面一层都是剧毒的毒药; 它下面那一层是对应的解药; 再下面那层是各种伤药还有可以隐藏功力的,反正很多神奇的药都可以在这层找到。 那黑洞是养蛇用的,“塔房子”是装蛊虫用的。 墙上的传音笛可以控制自己养的蛇和蛊虫,也可以传递消息,或者求救。 架子上书的都是些普通的关于练功的书籍,阁主上面屋子里的书籍都是武功秘籍,有的甚至只有阁主才有。 这些东西阁主慢慢都会用上的,天色不早了,阁主早些上楼休息吧,明早我让夜晨来接您去练功。” 沐千寻含着笑轻轻点点头,柯言月便转身出去了。 楼上的屋子不算大也不算小,一张木制小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被褥都是新的,蓝色的床幔被轻轻固定在两边。 屋子中央是一张淡褐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靠右墙摆着一个书架,中间放着几个瓷器,其余的架子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 西墙边放着一个衣柜,沐千寻打开一看不禁笑了,里面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色。 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首饰盒里都是些简单的饰品。 屋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了些,不过沐千寻还是觉得心里很暖,仓促的为她收拾的房间这已经很不错了。 朴素舒适,很有家的感觉,这以后就是她要生活许久的地方了。 沐千寻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沐府,暖心阁中,立了一屋子的人,个个都低着头沉默不语,面露担忧,只是那担忧真假难辨。 浅宁和浅言立在一旁,抽泣声不绝于耳。 沐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撑着头,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两个下人闯进来,跪在地下请安:“老爷!老太太” 沐锡急切的问道:“可是有小姐的消息了?” 洛尘和夏烈皆是苦笑着摇头。 沐芊芊有些不快的道:“这都找了几天了,根本就找不到了嘛!谁知道她跑哪儿去了,闹的整个沐府鸡犬不宁的。” 浅宁和浅言恨恨的瞪着沐芊芊,却不敢反驳。 沐芊芊被两个丫鬟这般盯着,心里恼怒极了,扬起手就要去打。 “啪”,脆生生的一个巴掌落下,被打的不是浅宁也不是浅言而是沐芊芊。 沐老太太声音发颤的低吼道:“寻儿是为我祈福才被歹人所害,你才是那个让沐家鸡犬不宁的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吗?滚回去!” 沐芊芊一手捂着脸,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倔强的不肯离开。 沐锡也有些发怒了:“你是没听到奶奶的话吗?我们找不到寻儿你很乐意吗?” 沐芊芊眼泪终是忍不住,“啪哒”落了下来,一声不吭的扭头就走。 王素芝呕的快吐血了,这么生了这么蠢的个孩子啊! 金浅心怕事高兴的昏了头吧,怪声怪气的道:“浅宁、浅言,你们没有保护好千寻,就应该把你们两个死丫头卖到窑子里去。” 浅宁和浅言吓的花容失色,连忙跪下来道:“老爷,不要啊!我们也不想让小姐失踪啊。” 赵梦茹一蹙眉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她们不是也受伤了吗? 第十一章 杀人灭口 第十一章 杀人灭口 这样不中听的话,有失沐府的姨娘的身份吧!她们两个今后就留在我院子里了,寻儿什么时候回来,她们就什么时候回幽雨阁。” 金浅心被说的脸上火辣辣的,呛呛道:“呦!妹妹你这么护着这两个丫头,莫不是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暗害了千寻吧。” 沐锡头上青筋暴起:“够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沐老太太道:“金浅心,你比其他的姨娘早进府,应该起个表率作用。别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分不清楚。好了,这两个丫头就留在梦茹那儿吧!” 金浅心撇撇嘴,小声嘀咕着:“夏婉宁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本该是府里的夫人了,说句话都不行。” 沐锡耳朵向来便好,金浅心的话被沐锡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怒吼道:“你个贱人,你拿什么和宁儿比,你永远都不会成为府里的夫人,给我死了这个心!” 金浅新被沐锡的突然发怒吓的一哆嗦,低着头再不敢说一个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换着。 沐轻言急匆匆的赶到暖心阁,手里还提了个人,正是那天为沐老太太卜卦的和尚。 沐轻言言语有些激动的道:“奶奶可认得此人?他根本不是什么出来游历的高僧! 孙儿去他以前出家的寺院询问过了,此人行为不检点,总是偷窃寺里的财物;身为出家之人,还喜好女色,有一次偷看一位女施主在后院禅房洗澡被当场逮住,才被住持逐出了福音寺。 此次,他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才来府里胡说的,寻儿是被人害了的!” 沐老太太整个人都蒙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你说,是谁指使你的,不说我今天扒了你的皮!” 那和尚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似乎不太想说。 金浅心面色有些急切,不断悄悄询问身边丫鬟到了什么时辰了。 沐轻言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一脚踢在那和尚的肚子上,暴喝一声:“说!” 那和尚感到肚子翻江倒海的痛,连忙开口道:“是...是...” 一句话没说出来,就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眼睛瞪的大大的,脸色极其痛苦。 身子转向金浅心,手指用力的指着金浅心,随后一下栽倒在地没了呼吸。 沐老太太急忙的道:“他这是中毒了,快看看还有气儿吗?” 沐轻言蹲下身子,将两个手指伸到和尚的鼻前,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下,一言不发。 明眼人都明白那和尚怕是已经死了。 一屋子人都看到那和尚临死前指向了金浅心,不过没有谁肯出这个头,毕竟死无对证的,也没法子说就是金浅心勾结那和尚害了沐千寻。 浅宁和浅言眼睛通红,浅言想出来说些什么却被浅宁死死拉住。 现在,她们对于是谁害了沐千寻再清楚不过了,可她们站出来也报不了仇,只能为自己惹祸上身。 一场闹剧就此平息,沐千寻这个名字在沐府变成了禁忌,显少有人会提及,渐渐的被忽略被淡忘。 星涯阁内,沐千寻站在烈日下扎着马步,手里摞着几块粗糙的实心砖块儿。 两只纤细柔嫩的玉手皆是磨破了皮,头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下,牙齿紧紧咬着嘴唇都噙出了血珠,脸色略显苍白。 这本是晌午时分,大家都在休息,只有她还在苦苦练习。 人家都从小就在练习基本功,她比别人晚了不只一点点,差下人家一大截,只能拼命拼命的练习了。 刚开始几天,沐千寻没练一会儿就晕过去了,夜晨只能将她抬回去,等她休息过来再接着练。 现在倒是不会晕倒了,每日都没日没夜的练,进步倒真是堪称神速,看的她们五位统领都为之咂舌。 柯言月对于沐千寻的表现甚是欣喜,不过更多的还是疑惑。 看沐千寻的穿装打扮,行为举止皆是得体。 可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怎么吃得下这样的苦,小小的年纪眼睛里有着让人看不透的稳重。 再想到她遇见沐千寻时她正被人追杀,柯言月很想知道在沐千寻身上都发生过些什么,不过她很理智的什么都没问。 大半年过去了,沐千寻的基本功练的已经很是扎实了,这要换了别人恐怕两年左右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吧。 夜晨已经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剑法了。 沐千寻的时间有了空闲,便想着可以学些新的东西了。 次日一早,便风风火火的去找顾魅儿了。 顾魅儿怔了一下,随后调笑道:“这养蛇先要不怕蛇毒,可是要不断的被毒蛇嘶咬才行。阁主,你不怕吗?” 沐千寻淡淡一笑道:“来找你,自然知道养蛇是何等痛苦,我自是不怕的。我们今日便开始吧。” 顾魅儿是五人性子中最为活泼的,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便带沐千寻到了蛇的巢穴。 蛇穴内潮湿黑暗,一进去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便扑面而来,沐千寻不由的一哆嗦。 顾魅儿看到沐千寻这般动作,笑的花枝乱颤的,被沐千寻死死的瞪了几眼才停了下来。 顾魅儿首先选择的是毒性不算太烈的蛇,要不然没接触过蛇的人恐怕会即刻毙命,她可没胆子毒死这位阁主大人。 看着那湿湿滑滑的小黑蛇吐着性子看着自己,沐千寻将一截白嫩的手臂伸了出去,头扭到了一边,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心里紧张的直打颤。 那小蛇一口咬在沐钱寻的手臂上,沐千寻疼的轻颤了一下随后将手臂收回来,上面出现了两个圆圆的小黑点儿。 咬上一口不算什么,待到毒性慢慢发作才是真正的痛苦。 大约两刻钟左右,沐千寻就难受起来了,头晕的厉害,站也站不住;胃里翻滚着想吐又吐不出来;浑身不舒服,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顾魅儿连忙取出解药喂她服下,将她送回了阁楼中。 连续几天,都在尝试被这一种蛇咬,中毒的反应也越来越轻,大约十天左右,沐千寻再被咬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顾魅儿便准备换一种毒性更猛些的蛇了。 第十二章 学有所成 第十二章 学有所成 沐千寻每天都被这些小东西整的痛不欲生,不过在她的眼睛里从来没看到过一丝退缩。 冰蛇卫人数偏少,便是由于大部分人都受不了这种痛苦,练上一段时间就无奈放弃了。 日子过的着实的快,沐千寻来到星涯阁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夜晨、冷皓、萧洛轮流教沐千寻剑法,功力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在顾魅儿的魔鬼训练下,养蛇也算是步入正轨了,已经会自己炼制一些简单的毒药了。 蛊虫也是星涯阁的重要手段,沐千寻自然不会放过了。 叶璃不仅养蛊十分在行,医术也是十分了得的,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不只能救人也能杀人于无形。 叶璃性子温和,教起沐千寻来也不紧不慢的,和沐千寻的感情也比其他几人更要好些。 蛊虫是要先养在自己身体里的,用自己的献血喂养才能容易控制。 沐千寻养出来的蛊虫和别人的有些不同,带着毒性,攻击性也特别强。 大概是因为沐千寻体内有蛇毒的原因吧,一般养蛇的人就不学习养蛊了,她倒是星涯阁的第一人。 沐千寻对叶璃的医术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叶璃的医术从未教过任何人。 沐千寻缠人的功夫也是不可小觑的,几天下来,叶璃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答应教她了。 这几年下来,沐千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了,现在谁想动她也得好好想想了。 某天夜里,沐千寻猛的从梦中惊醒,眼角突突跳个不停,连夜起身去找萧洛。 萧洛大半夜被沐千寻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吓了个半死。 抓狂的叫道:“我的阁主大人,月亮都还在睡觉呢!你大半夜的干吗啊!” 待清醒过来看到沐千寻有些不好的脸色,才不闹腾了,小心翼翼的问:“阁主,你怎么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沐千寻叹了口气道:“萧洛,帮我去救个人。你即刻起身带上几个人,快马加鞭到皇城附近的仙幽谷等候,五日后会有一名男子被人暗杀,你要将他救下。他叫沐轻言,是我的哥哥。” 萧洛一脸的愕然道:“阁主,你不会是在诓我吧!皇城附近,五日后的事情您怎么会知道?” 沐千寻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和你们一起去,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去,我可自己去了!” 萧洛急忙拉住沐千寻道:“哎哎哎!别呀,我陪阁主去就是了。” 一行人连夜便启程了,只留下书信一封。 次日一早,柯言月知道这件事之后,气得跳脚,无奈人都走了一夜了,想追也追不回来了,只能焦急的等待了。 五日后,仙幽谷右侧的杂草丛中藏着一行人,领头的女子头上罩着一个斗篷,看不清面容。 正是沐千寻她们一行人。 不久,就有二十多名蒙面的黑衣人躲进了另一侧的草丛里。 萧洛不解的望向沐千寻,她真心不明白沐千寻为何会提前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沐千寻对萧洛的目光熟视无睹,因为她也无法解释。 萧洛低声询问:“阁主,可要现在动手!” 沐千寻摇了摇头道:“再等等!你能确定他们就是要杀害我哥哥的人吗?” 萧洛耸耸肩不再说话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从转弯处走来三名男子,皆是骑着马,为首的男子赫然就是沐轻言。 那伙黑衣蒙面人见到沐轻言出现,一股脑都冲了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沐千寻一声令下,萧洛便带人撕了个缺口出来,将沐轻言保护了起来。 那群黑衣人眼色一凝,看到萧洛他们人数不占优势又放松了下来。 那黑衣人头领抱拳道:“还请各位行个方便,不知是那条道上的?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各位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萧洛冷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位公子我看上了,要抓他当我的夫君。你们长的太丑,碍了本姑娘的眼,今日便全杀了吧!” 声音未落,长剑先行。 眨眼间,那首领身旁的黑衣人喉咙就被生生刺了个血洞,倒地不支。 那首领恼怒极了,暴喝一声:“杀!” 两拨人顷刻便动起手来。 别看萧洛她们人少又都是些女子,那些黑衣人却丝毫占不到便宜。 刀剑声乒乒乓乓响彻山谷,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那些黑衣人几乎死绝了,只有那个首领重伤逃了;反观萧洛这边,除了一名女子手臂被划伤之外,无一伤亡。 沐轻言一脸钦佩的道:“多谢相救!姑娘真是好身手,有用的到我沐轻言的地方姑娘尽管说!” 萧洛狭长的美目一转,调笑道:“我能有什么地方用到你啊?难不成你是要以身相许吗?咯咯...” 沐轻言一怔,又恢复了笑意道:“如果姑娘不嫌弃,我也是愿意的!” 萧洛本是想逗逗沐轻言,却没曾想他会这般说。 顿时脸色涨红,恨恨的瞪了眼沐轻言,领着麾下急匆匆的离开了。 沐千寻躲在草丛里眼睛闪着泪光,她是多么想出去见沐轻言啊,可是她不能。 待沐轻言走后,沐千寻才赶到前方的客栈和萧洛她们会合。 萧洛坐在那里噘着嘴,满脸的不快。 看到沐千寻过来才抱怨说:“阁主,你那个哥哥可真是个色狼,早知道就不救他了。哼!” 沐千寻被萧洛这个样子逗的不行,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眼睛里满是泪水。 萧洛的那些属下也憋不住了,一行人笑的东倒西歪的。 萧洛更生气了,脸红的涨到了耳根子。 过了好一会,沐千寻才止住了笑道:“不是你先调侃人家的吗,现在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行人闹过笑过后,便开始赶路,走走停停的,过了十来日了还没有回到星涯阁。 走到距灵光山十里外的一处拐弯路口,沐千寻发现了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倒在路边,他身后的方向还有着斑斑血迹。 沐千寻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为星涯阁带来麻烦,看了一眼就继续赶路了。 第十三章 慕宥宸 第十三章 慕宥宸 走出没几步就又返回来了,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沐千寻想到自己前世被扔在雪原上,临死前的那种无助,不由的想救救眼前这个男子。 沐千寻撕下衣襟上的一条布,蒙住了那名男子的眼睛,将他放在马背上,便向着星涯阁的方向全速前进。 一入星涯阁就看到柯言月板着脸等着她们。 沐千寻现在可没有时间向柯言月请罪,扶着一个没有一丝行动能力的男子,吃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冲柯言月苦笑一下,就连拖带拽的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 沐千寻一时没用上力,那男子整个朝她倒过来,压着沐千寻倒在床上,双唇紧贴在了一起。 唇边传来凉凉软软的感觉使得沐千寻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瞪的大大的,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 片刻,沐千寻才反应过来,急忙推开身上的人,脸色泛红。 小跑着出去找叶璃来为那男子治伤。 叶璃把手搭在那男子的手腕处。 道:“他受伤不轻,又逃了不近的路程,失血过多,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待会儿肯定会烧起来,只要挺过去就没事了,我先去给他熬药。阁主,你先给他处理下伤口。” 叶璃说罢就离开了。 沐千寻有些无语的望着那男子,低喃道:“处理伤口?那伤口可是在身上啊!唉,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沐千寻取出一把剪刀,把他身上和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服剪开。 伤口很深都露出骨头了,有些发脓,身上的肉和着血往外翻着,流在身上的血已经干住了。 那凄惨的摸样看的沐千寻心里一疼,更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赶忙帮他清洗伤口,又上了药。 拭去了脸上的血迹,那张轮廓分明的俊逸面庞才显露了出来,这男子好看的真是世间少有。 沐千寻一时间竟然看的呆住了,忽然间想起刚才的亲密接触,顿时又红了脸。 沐千寻清醒过来,打了自己一巴掌,心里狠狠的对自己说: 这一世,你还要犯同样的错误吗?这一世,再不许你相信任何男人!要不然,会比前世死的更惨! 沐千寻长舒了一口气,去给他取药。 果然不出叶璃所料,当天下午那名男子就烧了起来,盖了三床被子还嘟囔着冷。 沐千寻坐在床前,手撑这脑袋,思绪飘的老远。 忽然那男子猛的抓住沐千寻的手,有些哽咽的低喃着:“娘亲,娘亲你别走!他们都要害我!” 沐千寻被下了一跳,用力的抽手,可怎么也抽不出来。 沐千寻有些恼怒,底下头狠狠的咬在那男子的手背上,直到咬出了血那男子抓着她的手也未曾松动半分。 沐千寻没了办法,看他又实在可怜,就不挣扎了,任由他像抓着宝贝似的抓着。 第二天一早,沐千寻一醒来就看见那男子一手撑着头,一手还抓着她的手,眼带笑意的望着她看,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似乎都还挺好的。 沐千寻一脸黑线的道:“你都醒了还抓着我的手,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说着就把手抽了出来。 那男子声音沙哑的道:“这不是怕吵醒你吗。是姑娘救了我吗?我叫慕宥宸。” 沐千寻没好气的道:“不是我还会是谁啊!我管你叫什么啊。” 慕宥宸眼中笑意更浓了,言语中带着些欢愉:“姑娘的脾气可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啊!不过长的还是极美的。姑娘叫什么啊?” 沐千寻平复了下情绪,道:“多谢夸奖哈!我叫沐千寻。” 慕宥宸挺了挺身子,想要坐起来,又撕到了伤口,疼的闷哼一声,顿时脸色惨白。 沐千寻急忙上去扶他,脸上掩不住的担忧。 慕宥宸调笑道:“姑娘这么关心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沐千寻白了他一眼,转身摔门而出。 过了一会儿,沐千寻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把碗递给慕宥宸,冷冷的道:“吃!早好了早走。” 慕宥宸一声不吭地接过碗来,吃了个精光,低着头像是生气了。 沐千寻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生气了?我不骂你就是了。” 慕宥宸忍着笑道:“我哪敢生气啊,万一沐姑娘不管我这个残废人,可怎么办啊!唔,刚才可是你说的不会骂我了。” 那得意的神情活像个吃到了糖的孩子,沐千寻不禁笑笑,不再与他争辩。 慕宥宸倒真是个硬骨头,那么重的伤,不到十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这个摸样,再遇上他的仇家定然是抵挡不过的,沐千寻就准备帮他帮到底,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当天下午,沐千寻问:“你这好的也差不多了,不能老赖在这儿。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儿啊?” 慕宥宸叹了口气道:“唉!以后就见不到这么美若天仙的沐小姐了。我家在皇城,明日我们就出发吧。” 沐千寻难得没有和他较劲,神情恍惚的站在那里。 慕宥宸也察觉出了她不对劲,又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能逗她:“喂,你怎么了?难不成是舍不得我走?” 沐千寻这才回过神儿来,笑骂道:“脸皮可真厚啊,我巴不得你走呢!” 次日一早,沐千寻便来接慕宥宸离开。 还是像来时一样,用布条蒙住了慕宥宸的眼睛,慕宥宸倒是识趣的什么都没问,任由沐千寻折腾。 沐千寻准备的是一辆马车,她怕骑马的话慕宥宸的身子承受不住,马车里垫了两床被子,坐上去倒是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 慕宥宸不由的调侃道:“呦!沐大小姐可真是贤惠啊,还怕我坐着不舒服啊!” 沐千寻气的不轻,反驳道:“我只是怕我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再死了,白白可惜了那些药草。” 慕宥宸撇撇嘴道:“沐千寻啊,姑娘家家的嘴怎么就那么毒啊!” 沐千寻得意的都快飞上天了,嘴里哼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一路上吵吵闹闹,倒是不觉得无聊,几日的路程很快就过去了。 第十四章 归来 第十四章 归来 慕宥宸说去临风客栈就能联系到他的属下,沐千寻就陪着慕宥宸到临风客栈的客房里等他的属下来接他。 大约两个时辰左右,从门外进来两名身形挺拔的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一进门就抽出长剑横在沐千寻的脖子上。 慕宥宸冷声道:“陌弦,把剑放下。” 陌弦这才把剑收回剑鞘。 这也怪不得陌弦,他们进来的时候正瞧见沐千寻一只手横在慕宥宸的脖子上,把慕宥宸掐的脸色微红。 陌弦护主心切,没想太多就直接拔剑了。 慕宥宸介绍到:“这是陌弦,这是凌泽,是我最得力的暗卫。这是沐千寻,是她救了我。陌弦,还不快道歉。” 陌弦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道:“抱歉,沐小姐!多谢你救了我们主子。” 沐千寻笑笑道:“起来吧,我不怪你。你都是被你们主子带坏了,唉!” 慕宥宸揉揉脑袋道:“沐千寻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陌弦和凌泽愕然的对视一眼,他们可没见过哪个女子敢这么和慕宥宸说话,也没见过慕宥宸和哪个女子如此亲近的说过话。 疑惑归疑惑,这不是他们该过问的,也就什么都没说。 沐千寻出了客栈就踏上了回星涯阁的路,因为她生怕被什么人认出来,她还没做好准备回沐府呢。 回到星涯阁,沐千寻就去向柯言月负荆请罪了。 上次一声不吭的离开星涯阁去救人,让柯言月很是生气。 见沐千寻来了,柯言月依旧板着脸道:“属下参见阁主!” 沐千寻近乎谄媚的道:“柯长老,您就别生我的气了嘛!我这不也是着急吗,一定不会有下一次了。” 柯言月冷声道:“我哪敢生阁主的气啊!阁主多虑了。” 沐千寻从身后抽出一条软鞭递给柯言月道:“柯长老,你打我吧,什么时候解气了什么时候停。” 柯言月被她弄的没了脾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沐千寻依旧每天苦苦练习剑法和医术,因为养蛇、养蛊、炼毒她都已经学习的炉火纯青了。 一眨眼,沐千寻来到星涯阁已经四年了。 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初那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小丫头,已经超越了星涯阁的五位统领,变的像个真正的阁主了。 外形也褪去来时的青涩,出落的愈发美艳动人了。 沐千寻望着天上的皓月,心里坚定了一个念头:该是回皇城,回沐府的时候了。 这回,谁也没有办法动的了她沐千寻,她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次日,沐千寻去找柯言月,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开口。 柯言月手里擦拭着一把剑,笑笑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的阁主大人可是闯什么祸了?” 沐千寻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想回沐府,我有许多事情还未完成。应该需要很久,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柯言月许久都没有说话,沐千寻心虚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等着柯言月的回答。 柯言月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严肃得道:“我们也跟你去,星涯阁以后就在皇城安家了。” 沐千寻震惊的望着柯言月,声音有些发哑的道:“长老,你可别吓我。星涯阁那么多人,可不是想搬就搬的啊,你们不需要这么做。” 柯言月苦笑道:“到哪儿都一样。我们在皇城也有许多铺子,当初你母亲在皇城失踪,我们找了她十多年,也布下了不少人脉。 星涯阁名下的铺子地下都有暗道,墙上也都有暗阁,养蛇、养蛊倒也方便。 我们可以慢慢往过搬,再盘些铺子,也不算太麻烦,你做起事来也方便。 当初你娘的失踪我已经很难过了,如果你再出些什么事,我可承担不起啊。” 沐千寻站在那里红了眼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这个阁主什么都没为星涯阁做过,她们却要为她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这般牺牲让沐千寻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皇城天涯酒楼的客房里,一女子身穿黑色紧身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躯。 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一双狭长的美目显得沉稳深邃,平添了几分这个年龄女子少有的气质。 一手刚劲有力的小楷写的独具特色,没有深闺女子的柔弱,倒是多了些洒脱。 迎门进来一名同样身穿黑衣的女子,行礼道:“阁主!” 没错,那女子正是沐千寻,她回到皇城了。 叶璃先陪她先回来了,其余的人过段时间会慢慢迁来皇城。 沐千寻问道:“我要的衣服可都准备好了?” 叶璃有些疑惑的说:“准备好了。只是,阁主要这么破旧的衣服做什么?” 沐千寻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今日就要回沐府了,你先在这天涯酒楼住下,我暂时可能无法和你联络。有事解决不了,就用传音笛告诉我。” 当日下午,沐府门前躺着个身穿烂衣,头发蓬松的女子,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家丁过去扶起女子,震惊的喊道:“是千寻小姐,小姐回来了,块去秉报老爷!” 另一名家丁怔了怔,飞也似的往清月轩奔去,见到沐锡后顾不得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小姐...千寻小姐...回来了!” 沐锡手里得茶杯摔了个稀碎,赶忙朝府外走去。 沐千寻被人抬回了幽雨阁,沐锡请来了郎中,屋子里围满了人。 郎中说沐千寻是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吓,晕厥了过去,休息一阵子才会好。 沐锡遣散了一屋子的人,只留下浅宁和浅言照顾沐千寻。 待人一走,沐千寻便醒了过来。 浅宁激动的叫道:“小...” 沐千寻赶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嘘!别说话。” 浅宁疑惑的望着沐千寻,不过没有再出声儿沐千寻盯着她们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疏远她的现象,才开口向她们讲述自己这几年的情况。 第十五章 重回沐府 第十五章 重回沐府 待沐千寻大体说完了些几年她的经历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浅宁和浅言眼睛瞪的大大的,如果不是出于对沐千寻的信任,估计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这番离奇经历。 浅言咽了口唾沫道:“小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沐千寻没有回答,拿出传音笛吹了两声,只见一条浑身碧绿的小蛇从门缝钻了进来。 沐千寻眼睛望向门口,仰仰头示意她们往门口看。 两个丫头一转身,吓的尖叫一声,抱成一团,泪水横飞。 沐千寻见到她们的摸样,赶忙把小蛇驱赶出去。 她们这才不叫了,眼泪汪汪的看着沐千寻。 浅言可怜巴巴的说:“这下我都信了,我一定听小姐的话,你可别让蛇咬我啊。” 沐千寻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浅言的脑袋,笑着道:“说的好像我怎么欺负你了似的。明日晌午你们再去向我爹秉报,就说我才醒来。今日的事,你们可一个字都不能对别人讲,谁都不行。记住了?” 两个丫头认真的点点头,就下去休息了。 次日一早,浅宁给沐千寻端来了早膳。 沐千寻激动的两眼放光,失声道:“薏仁糯米糕!我都几年没尝到这个味道了,快去给我再做两份。” 浅宁被沐千寻夸张的样子逗乐了,边笑边答道:“小姐你不至于吧,弄的好像一辈子没吃过似的。” 沐千寻轻笑着扔过枕头,没好气的道:“你个死妮子,几年没见,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见长啊。” 浅宁把早膳放下,笑着走了出去。 刚过晌午,府里的人都听到了风声,一拨接着一拨的都来“探望”沐千寻。 沐老太太杵着拐杖,一步一颤的朝幽雨阁走来。 一看到沐千寻就老泪纵横的坐到沐千寻床头,抹着眼泪道:“寻儿啊,这几年你都跑哪儿去了?奶奶还以为...以为你已经没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沐千寻帮沐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才慢悠悠的道:“寻儿当初在云露寺遇到歹人追杀,被迫跑进了后院的竹林之中。 后来遇到了几个武功高强的老妇,大约有五十岁左右,是她们救了寻儿。 没想到,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那几个老妇给寻儿用了**。 等寻儿醒来,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那里有许多像寻儿一样的年轻女子,都是被抓去做苦力的。 每日都会有许多脏衣服和布料送来,脏衣服需要全部洗干净,布料需要按照尺寸和样式缝成成衣。 如果完成不了定量,不仅没有饭吃,还要挨打。 刚开始的时候寻儿什么都不会,可没少挨打,饿肚子更是经常的事儿。 这些年来,换了不少的地方,都是干一样的活儿。 这次送衣服的时候,我们又该转移地方了,没想到半路遇到了打劫的。 看守我们的老妇都死了,我们几个女子趁乱逃了,我饿着肚子跑了两天两夜才回到沐府。 刚看见沐府的大门,就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晕厥过去了。” 说罢,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祖孙俩抱在一起,哭的凄惨极了。 金浅心站在人群里,恨的咬牙切齿,心里不痛快的想:“这个小贱人可真是命大啊!这都几年了,居然还没死。” 沐若云假惺惺的坐到沐千寻床边,柔声安慰道:“姐姐不要哭了,没事了,这不都回家了吗?” 沐千寻哽咽的点点头,眼睛里闪过冷意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沐千寻实在不善于应酬这些,过了一会儿就捂着脑袋喊头晕。 沐老太太赶把人都遣散了,沐千寻就躺下休息了。 过了几天,沐千寻又恢复了以往的风采。 这天下午,沐千寻去了书房找沐锡。 一进门就甜甜的喊了声儿:“爹!”,喊罢就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 沐锡笑呵呵的享受着,一会儿才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求你老爹呀!” 沐千寻见目的被识破了,撒娇道:“还是爹爹明白我,我想再要个丫鬟,我屋里可只剩下浅宁和浅言两个丫头了。” 沐锡摸了摸下巴道:“嗯,你一会就去找王管家吧。让他给你找几个丫鬟,你自己挑吧。” 沐千寻在沐锡脸上嘬了一口,边说着:“谢谢爹!”边说出跑。 沐锡望着沐千寻的背影满是溺爱,眼神又似乎透过沐千寻在看别人。 两个时辰后,帐房里一排妙龄女子站成一排在等待着什么。 沐千寻左看右看挑的甚是仔细,目光在一个温婉恬静的女子脸上落下。 沐千寻指指那名女子道:“王叔,就她吧!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抬头道:“奴婢叫叶璃,是才来府上的,以后一定会用心伺候小姐的。” 沐千寻点点头领着叶璃回了幽雨阁。 一进门她们就相视一笑,满脸的轻松。 叶璃半跪着行礼道:“阁主!” 沐千寻扶起叶璃道:“以后可不能叫阁主了。你来府里陪我,灵蛊卫的事情可有人处理?” 叶璃柔柔一笑道:“梵音也可以处理一些事情了,不是还有柯长老吗?阁...小姐不用担心的。” 浅言和浅宁正好回来,看到屋里多了个人,在府里都未曾见过。 浅言望着叶璃道:“小姐,她是谁啊?” 沐千寻语气中带着些戏弄道:“这就是叶璃啊!” 浅宁激动的道:“你就是叶璃啊!今日终于见到活的了!” 一屋子的人被浅宁的一句话逗的笑出了泪水,幽雨阁又热闹了许多。 在府里闷了许久,沐千寻都快发霉了,对沐锡又是讨好又是撒娇的央求了一个上午,沐锡才勉强答应沐千寻出去逛逛。 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却被沐若云生生搅乱了,沐若云死皮赖脸的也要跟着去。 刚出府没几步沐千寻突然停住脚步,脸色微微发白,身子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 沐千寻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只是苦笑一下便继续前行。 沐若云明显没有发现沐千寻的反常,只是自顾的往前走着。 第十六章 再见慕如风 第十六章 再见慕如风 叶璃倒是看出了沐千寻的不对劲,伸出手搭在沐千寻的手腕处,透骨的冰冷顿时传来,脉象倒是没什么紊乱的现象。 叶璃知道现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只是担忧的望着沐千寻。 沐千寻冲她笑着摇摇头,便追上了前方的沐若云。 沐若云倒是玩儿疯了,逛了一个摊儿又一个摊儿,稀奇古怪的东西收拾了一大堆。 柳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小跑着紧跟上沐若云,嘴里嘟囔着:“小姐,别买了吧,回去姨娘该说你了!我提不动了。” 沐若云对于柳儿的话一丝反应都没有,只是继续两眼放光的挑着摊位上的各式木梳。 穿过一条小巷的时候,窜出一伙手拿大刀的中年男子,她们正要向后退,后面也被堵了个正着。 领头的一名脸带刀疤的男子,嘿嘿怪笑道:“呦!哪来这么漂亮的小妞啊?这要卖到迎春楼能卖不少钱呢!” 说着伸出手去摸沐若云的脸。 沐若云尖叫着躲开,语无伦次的道:“沐府,我是沐府的小姐,我给你钱...都给你。” 那男子大笑道:“钱?我是要定了。人吗?我也不会放过!” 说罢就去抓沐千寻的肩膀。 叶璃正要出手,却被沐千寻死死拉住。 叶璃虽然感到疑惑,不过还是停住了身子,她可不认为那丑陋的男子能伤到沐千寻半分。 那刀疤男子手还没碰到沐千寻的肩膀,就被突然从屋顶跳出来的男子扣紧手腕,用力向后一弯。 那刀疤男子疼的呲牙咧嘴,怒吼道:“哪来得野小子,给我上!”刀疤男子的属下一窝蜂向那名男子冲来。 那男子不慌不忙的取出一把折扇,三下五初二就将那帮劫匪打的落荒而逃。 男子面容极为俊朗,薄薄的嘴唇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男 子温润一笑道:“小姐没事吧,在下慕如风。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姑娘?” 沐千寻眼睛里掩不住的厌恶,头也不抬的道:“多谢公子相救!回去我会让家父将谢礼送到贵府,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领着叶璃朝巷子那头走去。 慕如风眼睛里闪动着怒意,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还没有那个女子会如此无视他呢! 沐若云盈盈一笑道:“姐姐不会说话,还望慕公子不要介意。我叫沐若云,我们是沐府的小姐。不知慕公子是哪家的少爷?” 慕如风平复了下心情道:“我是贤王府的世子。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沐若云赶忙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殿下!” 慕如风摆摆手道:“沐小姐不用多礼。只是沐小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沐若云脸色一红,尴尬的答道:“姐姐她叫沐千寻。” 慕如风点点头道:“好,今日天色不早了,沐小姐还是早些回府吧!告辞,改日定会去府上拜访。” 沐若云盯着慕如风远去的背影,眼睛里闪烁着爱慕的火花,心想道:“我如果能嫁给贤王世子,沐千寻还不任由我随意欺辱嘛!” 沐若云轻眯着眼,迈着“优雅”的步伐去追已经走了老远的沐千寻。 沐若云气喘吁吁的追上沐千寻,有些不高兴的道:“姐姐怎么不等等云儿啊,累死我了。” 沐千寻拍着脑袋道:“唉!你瞧我这,刚才受了惊吓,倒是忘了等妹妹了。妹妹不会怪罪姐姐吧?” 沐若云嘴角一抽,假意道:“自是不会的,妹妹也吓的不轻呢。我们快些回府吧!” 沐千寻一回到幽雨阁就躺在床上睡了,看沐千寻脸色不大好她们也没有打扰她,把晚膳放到桌子上就下去了。 沐千寻躺在床上心烦的厉害,对于慕如风她怎么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沐千寻对沐若云是恨之入骨,而对慕如风是打心底里觉得恶心,实在是连装装样子都做不到。 一夜未眠沐千寻脸色不是很好,不过精神瞧着还不错。 昨夜想了一夜,回府也有段时间了,也该是她沐千寻反击的时候了,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浅宁急急忙忙跑进来,脸色焦急的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赵姨娘怕是要小产了!” 沐千寻从衣架上取下件衣服,边穿边大步往出走,蹙着眉问道:“赵姨娘是什么时候有身孕的?怎么会小产呢?” 浅宁紧跟着沐千寻,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赵姨娘什么时候有的身孕。 昨天夜里赵姨娘肚子就隐隐有些不舒服,让梦琴去请了老爷。老爷昨晚在王姨娘那里休息,丫鬟不肯通报,又不敢去打扰老太太,一直拖到了今儿个一早。 听说现在疼的比夜里严重了,老爷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 沐千寻一进梦影轩就看到赵梦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上冷汗直冒。 郎中诊完脉,摇摇头道:“唉!太迟了些,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赵梦茹哭的更凶了,沐千寻心里难受极了,她也感受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自然不想让那个孩子白白死去。 沐千寻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会医术的事情,终是狠不下心朝叶璃使了个眼色。 叶璃福了福身道:“老爷,奴婢也懂一点医术,不知能否让奴婢为赵姨娘诊下脉。” 沐芊芊冷笑道:“一个破丫鬟,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啊?” 沐千寻也怒了:“这是我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管!一个姨娘生的庶女比她能高贵多少?” 沐芊芊被沐千寻气的不轻,不过也说不出个什么,只蹦出个“你!”便没了声儿。 沐锡紧紧皱着眉头道:“那你就试试吧!” 叶璃为赵梦茹把了脉,就取出银针为赵梦茹施针。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左右,赵梦茹脸色好了不少,冲叶璃感激一笑。 叶璃站起身来道:“孩子暂时是保住了。只是赵姨娘用的药太烈了些,不知道孩子心智是否会受到影响。要一直卧床静养,不然会造成小产。” 赵梦茹疑惑的道:“用药?我没有用药啊!” 第十七章 替死鬼 第十七章 替死鬼 叶璃皱眉道:“可赵姨娘的确是因为用了孕妇不能碰的东西才导致这次小产的。” 赵梦茹情绪激动道:“老爷,是有人要害梦茹,害您的孩子啊,老爷定要为我做主啊!” 王素芝撇撇嘴道:“你什么时候怀的孩子大家都不知道,谁会害你啊?怀孕了都不告诉老爷,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赵梦茹红了眼,费力的喊道:“我以前有过两个孩子,都不明不白的没了。 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好好活着才未告诉老爷,能有什么隐情,你不要血口喷人! 要不是你挡着梦琴不让她去秉报老爷,我的孩子也不至于这般半死不活的。就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沐锡揉揉额角道:“洛尘、夏烈,去给我搜,除了老太太屋里,其他地方都给我搜仔细了!叶璃,你去检查梦茹的饮食,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 沐千寻坐到床边握住赵梦茹的手,不动声色的将手慢慢滑向赵梦茹的手腕。 片刻,沐千寻眼中闪过痛色,她明白这个孩子终究是保不住的,就算硬让这个孩子生下来,恐怕也活不过一日。 沐千寻前世经受过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对孩子有了一份特殊的情感,自是不愿这个孩子白白死去。 大约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叶璃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放有食物残渣的浅纸盒子。 叶璃将盒子递给郎中道:“请先生看看,此物中是否有藏红花的成分。怕就是此物引的赵姨娘险些小产。” 那郎中仔细辨认后,重重的点头道:“嗯,的确有少量的藏红花。” 许久,洛尘和夏烈也回来了。 洛尘递出一个纸包,里面正是藏红花。 沐锡声音有些不好的问道:“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洛尘眼皮低垂着道:“是在...在千寻小姐枕头底下找到的。” 金浅心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躲在人群里这样的表情倒是并不显眼。 梦影轩的一个打杂丫鬟踏雪道:“那荷叶糕似乎也是千寻小姐昨日遣人送来的!” 一屋子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吵的人心烦意乱的。 沐锡扶着脑袋,目光望向沐千寻,似乎在等着沐千寻的解释。 沐千寻松开赵梦茹的手,轻笑着确迟迟不开口,那处变不惊的神情倒是撇清了不少嫌疑。 沐千寻看向赵梦茹,柔柔的开口道:“姨娘可相信寻儿?” 赵梦茹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沐千寻会这样问她,随后苦笑道:“姨娘自是相信你的,寻儿定要为姨娘找到凶手啊。” 沐千寻轻轻点头道:“一来我没有理由害姨娘,这对我可有什么好处? 二来我如果买了藏红花来害姨娘,又怎么会把它放在枕头底下等着人来搜呢? 如果我是凶手,定会藏到别人的屋里去撇清嫌疑。而这次我便是那个替罪羊。 再说,谁会把食物残渣留到现在还不扔啊!难道是故意放着等待发现的吗? 还有,你貌似不是赵姨娘的贴身丫鬟吧,怎么知道那糕点是我昨日送来的,还知道那是荷叶糕?” 说罢,沐千寻的手还指着那名叫踏雪的婢女。 踏雪慌乱的跪下,根本没想到沐千寻竟然留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婢女。 踏雪双手紧握,指甲都陷进肉里了也感觉不到疼痛,眼神快速的变幻着,有些心虚的道:“是小姐你的丫鬟送来的,自然是小姐送来的。荷叶糕...是我听见屋里说的。千寻小姐可不要为了推卸罪责冤枉了奴婢!” 沐千寻挑了挑眉道:“哦!是我的丫鬟啊?那是哪一个啊?” 踏雪头上渗出一层薄汗,慌乱的道:“是...就是这位姑娘!”,用手指了指叶璃。 沐千寻笑笑道:“不对,是浅言送来的。” 踏雪不死心的道:“对,就是浅言姑娘,奴婢一时着急说错了!” 赵梦茹不由的轻笑道:“昨日是浅宁送来的荷叶糕。” 踏雪身子猛的一哆嗦,抬起头望向金浅心。 片刻,眼泪直流,大声喊着:“对,都是我!是我害的赵姨娘,是我陷害的千寻小姐,都是我,都是我!” 说罢,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踏雪就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随后便没了呼吸。 谁都知道一个丫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都选择了沉默,这死无对证的事任谁都无法辩解。 沐锡叹了口气道:“踏雪害我沐府子嗣,畏罪自杀,此事到此为止!” 沐千寻传信给冷皓,命她调查踏雪的家人。 没几天冷皓就传来了消息,踏雪的家人很久前就失踪了,是被金浅心派人抓走的,早在踏雪死的时候她父母就已经死了,她还甘心为人家当了替死鬼。 当日下午,沐千寻带着叶璃去梦影轩探望赵梦茹。 赵梦茹看沐千寻似乎有话要说,便把屋里的丫鬟支出去了,现下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叶璃扑通一声跪下,眼睛微红着道:“奴婢本是雁城一位神医的女儿,家父因救了一位不该救的人,惹怒了那人的仇家,全家都被灭杀了。 只有奴婢一人恰好那日不在家,才得以逃生。奴婢自小便随家父学医,医术自是极好的,所以那日奴婢骗了姨娘。” 说到这儿竟哭出了声儿,平复了下情绪接着道:“姨娘的孩子根本便保不住,就算强行服药让孩子诞下也活不过一日,大人身体也会受到损害。 且那日的红花也不是关键,只怕姨娘平日就使用着一些对孕妇有害的东西,这才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赵梦茹一时间愣了神儿,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究竟是何物导致我此次小产?” 叶璃摇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能否让奴婢查看一下姨娘的东西。” 赵梦茹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叶璃仔细的翻看着赵梦茹的东西,从被褥到衣服都翻腾了个遍。 检查到脂粉的时候,叶璃微微皱眉道:“此物中有淡淡的麝香味,和其他香料混合在一起一般人根本闻不出来。每日用的量又极少,自是没有人能发现的,这招倒真是高明。” 第十八章 联手 第十八章 联手 赵梦茹苦笑道:“怪不得呢!前些时候我娘家的姐姐来探望我,给我带来了一盒胭脂。我见着好用才停了府里的胭脂,后来便有了身孕。 最近才又用起了府里的胭脂,只怕这些年来一直用的都是掺了麝香的胭脂吧,才导致许久都不曾有孕。” 沐千寻拉住赵梦茹的手道:“姨娘可知道是谁干的?” 赵梦茹冷笑道:“自然是金浅心干的了,脂粉也就只有她能做的了手脚了。我年轻时怀的两个孩子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和她都脱不了关系。” 沐千寻顿了顿道:“那姨娘可想报仇?” 赵梦茹苦笑一声道:“谁不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啊,可是我斗不过金浅心。” 沐千寻叹了口气道:“金浅心一直都巴不得我死,那次风寒是,云露寺被害也是,还不知道还会害我多少次呢!” 说到此处沐千寻话风急转道:“姨娘可愿和寻儿联手,一起对付金浅心?” 赵梦茹眼睛里闪动着喜悦道:“当然愿意了,不知道寻儿想怎么做?” 沐千寻底着头有些局促的道:“不知姨娘可舍得...舍得肚里这个孩子。” 赵梦茹身子一顿,随后点头道:“我明白寻儿的意思了,反正这个苦命的孩子也注定活不了了,那就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了。寻儿你想怎么做就说吧!” 一番策划后,二人都欣慰一笑,只等那么一个时机了。 走出梦影轩,沐千寻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路上拧着眉都没说话。 刚回到幽雨阁,屁股还没挨到床边儿,沐锡的婢女芸儿就迎门进来了。 芸儿福了福身子,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不平不淡的道:“小姐,府里来了贵客,老爷请小姐出去呢。” 沐千寻提起桌上的水壶,顿了顿道:“好,我刚从梦影轩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等我喝口水,芸儿你先过去吧,我稍后就到!” 说罢就坐下了,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 芸儿见状答了声儿:“是!”便出了门。 沐千寻自是知道芸儿口中的贵客是谁,所以才故意这般拖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沐千寻才慢悠悠的来到了大厅,声音没有多少感情的道:“千寻见过世子殿下,见过爹爹。” 慕如风眼带笑意道:“千寻小姐不必行礼,把慕某当成普通朋友就好。” 沐千寻低垂着眼皮道:“我可不敢高攀慕公子,慕公子是来府里?” 慕如风尴尬的笑笑道:“那日与沐小姐一见如故,今日特来探望沐小姐,难道是不欢迎吗?” 沐千寻抬起头来,娇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的道:“怎么会呢,令妹倒是十分挂念慕公子,常常跟我念叨你呢。想来还不知道慕公子在府里呢,我去请令妹过来,慕公子稍等片刻。” 沐锡看慕如风面色有些不好,连忙笑着道:“小女从小就给惯坏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慕如风摆摆手道:“没有的事,沐小姐的性子我很喜欢。” 不一会儿,沐若云就来了,似乎走的有些着急,头上出了层薄汗,娇喘嘘嘘的,身后却没有沐千寻的影子。 沐若云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若云见过慕公子!姐姐说她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让我陪着慕公子在府里逛逛。那日真是多谢慕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这般柔美的声音,任谁听了都很受用。 可慕如风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冷意,对于沐千寻对他的不屑态度,让他心里很是不快。 从小到大就没有那个女子会这般轻视他慕如风,这个带刺的女子却让他难得的感兴趣。 慕如风恢复了笑意道:“千寻小姐没事吧,要不若云小姐陪我去看看她?” 沐若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勉强的扯扯嘴角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女子的闺房慕公子怕是不方便去吧。” 慕如风一顿道:“也是,那慕某改日再来府上拜访,今日就先告辞了。” 沐若云急急忙忙的追出去,紧跟在慕如风后面道:“我送慕公子出去吧!” 慕如风回头冲她笑笑道:“好啊,若云小姐。” 这温柔一笑,沐若云的心都化了,脸颊绯红,低声道:“慕公子叫我若云就好了。” 慕如风轻轻的点点头,没有应声儿。 走到沐府门口的时候,慕如风停住身子转身道:“若云,回去吧。去看看你姐姐还好吧。” 沐若云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还是很有礼貌的与慕如风道了别。 沐若云对沐千寻的恨意更浓了几分,她发誓慕如风她一定要得到。 幽雨阁中,沐千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个果子,手里捧着本书,别提有多惬意了。 浅宁端着盘点心进来了,笑着道:“小姐,你这个样子可真不像个小姐啊!” 沐千寻白了一眼浅宁,顺手扔了个枕头过来。 浅宁被打了个正着,揉揉头道:“小姐扔东西是越来越准了。” 沐千寻随口一问道:“现下是什么日子了?” 浅宁想了想道:“嗯...已经八月初三了!” 沐千寻突然一怔,坐了起来,低喃道:“八月了,快到爹爹的生辰了。嗯,就生辰的时候吧!” 府里最近倒是没有事情再发生了,连金浅心都安分下来了。 沐千寻的日子过的也轻松多了,整日不是呆在幽雨阁不出门,就是去梦影轩陪赵梦茹说说话。 只有慕如风来找过沐千寻几次,都被沐千寻搪塞走了。 不知不觉,大半个月就过去了,沐锡的生辰就快到了,府里又热闹起来了,上上下下忙的不亦乐乎。 沐锡虽然只是个商贾,不过家底也很是厚实,女儿又是皇上的妃子,巴结他的人自然不会少。 沐千寻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写了几个字为沐锡贺寿。 到时候送什么的人都有,沐千寻送什么都不够贵重。 还不如送些别致的,她的书法现在练的倒是极好的,也是能够拿的出手的。 沐千寻对沐锡的生辰倒是有些期待,对那日的“精彩”很是盼望,想到这些就立马给沐千雅修书一封,这场戏可少不了沐千雅啊! 第十九章 沐锡生辰 第十九章 沐锡生辰 八月二十六就是沐锡的生辰了,府里一早就忙活起来了,吵吵闹闹的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沐千寻也是起了个大早,眼睛里透着一抹亮色,瞧这精神是极好的。 梳了个不算太繁琐的垂云髻,插了支镂空流苏银簪,一身水蓝色长裙露出漂亮的脖颈,化了个淡妆便领着浅言和浅宁出了门。 府里贴满了红纸大金寿字,王管家满脸喜色的指挥着:“再往上一点,太靠上了!哎哎哎,斜了,嗯,可以了,贴吧!” 沐千寻溜达了一圈儿就去找沐锡,沐若云倒是积极,已经在沐锡身边陪着了。 沐千寻背着手,踮着脚尖慢慢走到沐锡身后,猛的抱住沐锡,大声叫道:“爹!” 沐锡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笑骂道:“你个死丫头,想把你老爹吓死啊!” 沐千寻松开沐锡,咯咯的笑着。 沐若云双手紧握成拳,低下头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嫉妒,她从来不敢如此和沐锡开玩笑,也不会。 沐若云从来都是温顺的站在一边,怯生生的望着沐锡,弄的自己好像不是亲生的似的。 沐锡满脸笑容的道:“待会儿客人会很多,爹一个人忙活活过来,你们要帮忙张罗着些。千雅也会从宫里回来,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在外人面前该有的礼数都不能少,记住了吗?” 沐若云认真的点点头。 沐千寻挑着眉道:“寻儿知道。我姐就是有出息,因为她是我们沐家的女儿嘛!” 沐锡揉揉沐千寻的头,脸都笑出褶子了。 客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皆是送着祝福,沐锡客套的回应着。 一声高亢的男音响起:“贤王到—” 众人忙跪下行礼:“参见贤王殿下,贤王千岁千千岁!” 贤王笑笑道:“各位请起吧!我来为沐老爷贺寿,怎么好让大家行礼呢?” 沐锡拱拱手道:“哈哈~慕老兄,好久不见啊!” 贤王走过来拍拍沐锡的肩道:“是啊,有十多年没见了!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小,现在都长了,我们也老了!” 没过多久尖细的太监音通传道:“三皇子到,雅嫔娘娘到!” 众人又是一番行礼。 沐千寻刚抬起头,就被吓了一跳,眼睛瞪的大大的。 片刻后,才恢复了清明,赶忙猫这腰往人群后面躲。 人太多了,根本没有人注意沐千寻的怪异行为。 迎门进来的三皇子倒是两眼定定的望着沐千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大步向沐千寻走去。 三皇子一手搭在沐千寻的肩头上,声音带着几分愉悦的道:“沐千寻,好久不见啊!” 沐千寻转过头来:“嘿嘿,三皇子,您认错人了,我们根本不认识!” 三皇子邪恶的笑道:“是吗?需要我向沐老爷求证一下,你是一直在府中还是有离开过沐府呢?还有,叫我慕宥宸或者宥宸都行,不许再叫三皇子,否则你的事,有多少我就往出抖多少!” 沐千寻有些怒了,眼睛瞪着慕宥宸,咬牙切齿的道:“不是,慕宥宸,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啊!我再怎么说也救过你吧,您老需要这么赶净杀绝吗?” 慕宥宸捏捏沐千寻的鼻子道:“嗯,这才像我认识的沐千寻嘛!你只要不装作不认识我,我就不会说你的事。你现在可是有把柄在我手里,得对我好点!” 沐千寻笑嘻嘻的冲慕宥宸的右脚狠狠的踩了一脚,不客气的说道:“你最好给我闭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懂了吗?” 慕宥宸单脚跳了两下到:“是是是,我知道错了。姑奶奶啊,你就饶过小的吧!” 沐千寻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好了,我们是刚刚才认识的,对谁都只能这么说。” 慕宥宸也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的答应了沐千寻。 慕如风也向沐千寻这边走了过来,冲沐千寻点点头道:“三皇子你也认识千寻吗?” 慕宥宸冷着张脸道:“刚刚认识。千寻?这称呼太亲密了吧,人家沐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 慕如风尴尬的一笑,碍于慕宥宸的身份又不好发作,只能干受着。 沐若云早就盯着慕如风,屁颠儿屁颠儿的也跑过来了。 沐千寻嘲讽的扬起嘴角,声音冷清的道:“若云,好好招呼慕公子。我和三皇子去看看雅嫔娘娘。” 说罢,与慕宥宸有说有笑的往远处走去。 慕如风头上青筋隐隐显露,冷冷的盯着沐千寻远去的方向。 沐若云心里自是十分高兴的,黏着慕如风扯东扯西的,慕如风只是笑着应付。 沐若云却没有发现他的心不在焉,恨不得直接和人家表明心意了。 走了老远,沐千寻才问道:“慕宥宸,你和慕如风有仇吗,怎么感觉对他有敌意。” 慕宥宸嘴角一抽道:“哪有,我对谁不是这样啊?况且他那么亲密的喊你,就是看他不顺眼。” 沐千寻挑挑眉道:“对谁都这样?我看你挺好欺负的嘛!”说罢就得意的朝沐千雅走去。 慕宥宸会心的一笑,没有回应,紧跟着沐千寻过去。 沐千寻拉过沐千雅来,神秘的问:“姐,我拜托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沐千雅疑惑的点点头道:“记得是记得,不过寻儿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让姐姐带个御医来?” 沐千寻叹了口气道:“那倒没有,是赵姨娘,她前段时间差点小产。她平时特别地照顾我,我想让宫里的御医帮她看看,调养调养身体。” 沐千寻这才松了口气到:“寻儿长大了,懂事了!等宴席散了,姐陪你去看看赵姨娘。” 沐千寻高兴的点点头,不再说话。宴会开始了,她们小辈坐了一桌,沐千雅由于身份特殊,也坐在了主桌上,没有和沐千寻她们一起。 慕宥宸死皮赖脸的硬要挨着沐千寻坐下,慕如风坐在了她另一旁,沐若云紧挨着慕如风坐下。 今日沐轻言和沐靖宇也回来了,他们和沐芊芊坐在一块儿。 第二十章 小胜一场 第二十章 小胜一场 还有些其他府里的小姐公子,一桌子俊男少女倒是极其养眼的。 由于慕如风坐在沐千寻的身旁,弄的她心情欠佳,一顿饭都是冷着脸下来的。 吃饱喝足后,大家都显得有些无聊,沐若云突然道:“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大家觉得怎么样?” 慕如风轻笑道:“好啊,怎么个玩儿法?” 沐若云想了想道:“嗯...我们先分组吧,两个人一组怎么样。” 慕如风出声道:“千寻...小姐,你可愿与我一组?” 沐千寻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低着头没有应声儿。 慕宥宸冷冷的道:“千寻姑娘还是与我一组吧,我不认识别人了。” 沐千寻撇了慕宥宸一眼道:“那我就与三皇子一组吧,慕公子还是与令妹一组吧,她肯定十分乐意。” 沐若云正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到有个丫鬟喊道:“不好了,赵姨娘怕是要小产了,老爷你快去看看吧!” 管家赶忙帮着沐锡安抚客人,沐锡急匆匆的朝梦影轩走去。 府里的姨娘小姐的都起身去了梦影轩,沐轻言和沐靖宇不大方便去就留下照顾客人了。 沐千寻紧跟着沐千雅快步向梦影轩赶去,一进屋沐千寻就看到赵梦茹撕心裂肺的叫嚷着,汗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手紧紧抓着辈子,整个人看起来不好极了。 沐千寻脸上满是焦急,抓住御医的胳膊道:“御医求求你救救我姨娘吧!” 御医老了一眼沐千雅才走道床前为赵梦茹把脉。 片刻,那御医捋着胡子摇摇头道:“孩子已经没了,老夫也没有办法。脉象如此紊乱,是服了什么药吗?” 赵梦茹的贴身丫鬟梦琴道:“姨娘前些时候误食了红花,差点小产。 最近一直在服用的都是安胎药,没有服过别的药。” 那御医蹙眉道:“那不应该啊,这明显是药物所致。能否让老夫看看药渣子啊?” 梦琴赶忙跑出去去取药渣。 御医皱着眉,仔细翻看那些药渣,随后闷闷的道:“这药没有问题,想必问题不是出在药上。”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一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赵梦茹的胭脂盒子。 那丫鬟慌张的跪下道:“赵姨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赵梦茹早已没了力气回应她。 沐锡更是没有心情去责备她,疲惫的道:“起来吧,别毛毛躁躁的。”那丫鬟赶忙爬起来,不再做声。 那御医突然眼睛一亮道:“嗯!麝香!有麝香的味道,是那胭脂,胭脂里有麝香!” 金浅心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沐千寻可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故意装作关心的道:“金姨娘你怎么了?脸色瞧着怎么不太好。” 众人顿时都朝金浅心望去,她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干笑道:“没事的,就是有些担心妹妹。” 这回答显然太假了,这府里个个是人精,怎么会相信如此苍白的解释。 沐锡怒极了,一拳咂在身旁的桌子上,关节都渗出了血,暴喝道:“金浅心!胭脂的事情一直都是交由你来管理,你好好解释解释胭脂里为什么有麝香?” 金浅心身子不由自主的跪下,眼神有些慌乱,声音打着哆嗦的道:“贱妾不知道啊,我没有要害妹妹,肯定是有人陷害贱妾的。老爷不能冤枉贱妾啊!” 沐锡强行抑制住暴怒的情绪道:“好,洛尘,带着御医去各个院子检查胭脂!” 一屋子人都被沐锡的怒气吓到了,再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就这么眼观鼻鼻观心的等着。 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洛尘就领着御医回来了。 洛尘抱拳道:“启秉老爷!除了金姨娘院子里的胭脂没有麝香,其他姨娘屋子里的胭脂都被放了麝香。” 沐锡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怒火又窜了上来,狠狠朝金浅心的胸口踹了一脚。 金浅心身子一个不稳就爬在了地上,喉咙一甜,一口献血喷涌而出。 金浅心却顾不得胸口传来的疼痛,爬过去扯住沐锡的衣襟,哭喊道:“不是贱妾做的,真的不是啊!老爷你要相信贱妾啊!” 沐锡冷着脸没有应声儿,伸手一扯衣服,金浅心又被摔倒在地。 沐若云跪下来边哭边道:“爹爹,你要相信娘亲啊,一定不是娘亲做的。” 沐锡冷哼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你有什么证据,不准你替她求情,要不然连你一块儿罚!” 金浅心哭的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朝沐若云递了个眼神。 沐若云站起来退到人群里不做声了,只是低低的抽泣着。 沐锡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外面还有客人要照顾,先把这个贱人关起来,等明天再行处置,谁都不准去看她!” 说完瞟了沐若云一眼,带着几分警告,吓的沐若云一哆嗦,赶忙低下了头。 一屋子人安慰了赵梦茹几句就都出去了,只剩下沐千寻留下来照顾赵梦茹。 赵梦茹将被子里的汤婆子递了出来道:“叶璃的医术极好,我倒是没感到什么痛苦,就是这大热天儿的揣着个汤婆子可热死我了。” 沐千寻苦涩一笑,没有应声儿,她知道赵梦茹是故意这么说的,不想让她担心。 哪有从身上掉下块肉会不痛苦的,赵梦茹看上去很是虚弱,沐千寻心里也不好受。 沐千寻吩咐道:“梦琴,快去给姨娘顿一锅红枣猪脚汤去,这小产可是最伤身子的。” 看着沐千寻的样子,赵梦茹不由得落下泪来,叹口气道:“我如果也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啊,可惜,唉!” 沐千寻抓过赵梦茹略微显凉的手道:“姨娘,你要愿意,寻儿就是你的女儿。再说,姨娘还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这月子里不能伤心落泪的,会留下毛病的。” 赵梦茹拭去脸上的泪珠,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的点点头,便躺下休息了。 沐千寻看赵梦茹睡着了,替她掖了掖被子,吩咐梦琴好好照顾她就出去了。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花园附近有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在争吵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 性子冷 第二十一章 性子冷 那男子大约和沐锡差不多的年龄,那女子只有二十岁左右,应该是那男子的女儿。 沐千寻走近了些,躲在一棵杨树后偷听,她这才看清了那似乎是段府的老爷,那女子是段府的嫡长女段淼。 段淼不乐意的道:“女儿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我才二十二岁啊。爹,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段老爷笑着哄道:“淼淼啊,我们家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沐府的帮助,你要以大局为重!再说,沐府家财万贯的,你要是做了沐府的当家主母,那还不是过的比谁都好吗?” 段淼眼神变幻着道:“如果女儿能嫁的更好呢?那位三皇子又年轻又能为段府带来富贵,女儿如果能嫁给他,岂不是更好?” 段老爷沉思了一会儿道:“人家是皇子,不是我们能高攀的起的。你还是安心嫁给沐老爷吧!” 段淼知道她爹已经动摇了,接着道:“您就让女儿试试嘛!不行我就嫁给沐老爷就是了。” 段老爷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如果在晚宴之前,三皇子不答应娶你,你就安安心心嫁给沐老爷。”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人群里。 沐千寻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念叨了句:“这沐府又要热闹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沐千寻对这个段淼打心底不喜欢。 沐锡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他,站在人群中依旧谈笑风生,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悲痛。 看的沐千寻心头一凉,亲情在这深宅大院中,到底算什么? 心情欠佳的沐千寻低着个头在府里瞎晃悠,脑袋一疼,发现撞上了一男子。 那男子比她高,她的头顶在人家的胸膛上,看不见脸,正要抬头说声抱歉,就看见慕宥宸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沐千寻突然觉得开心了些,还是那么冲的开口道:“喂!没看见我在走路吗?干吗挡我路啊!” 慕宥宸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沐千寻啊,你还能不能讲点理了,明明是我好好的站在这里,你一头撞上来的,这倒是成了我的错了?” 沐千寻摸摸鼻子道:“是吗?本姑娘怎么会不讲理呢,一定是你的错。嗯,对,就是你的错。” 慕宥宸还正想着如何开口呢,沐千寻就背着手走开了。 慕宥宸正想追上去,就被一名女子挡住了路,他一蹙眉没有说话。段淼柔柔一笑道:“三皇子,民女叫段淼。三皇子怎么一个人在逛啊?” 慕宥宸冷着脸道:“习惯了。” 段淼顿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刚才他对沐千寻的和颜悦色,心里不舒坦极了。 段淼勉强一笑道:“那民女先走了。”说罢,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脚一扭就朝慕宥宸的方向倒下。 慕宥宸冷笑,身子往右一偏,段淼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段淼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气,本想着慕宥宸怎么也会扶他起来吧,没想到她抬头一看,慕宥宸早已走远。 段淼自己爬起来,气愤的跺了一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神不停的闪烁着。 慕宥宸追上了沐千寻,气息有些不稳的道:“死丫头,跑那么快干吗,想累死我啊?” 沐千寻撇了慕宥宸一眼,不客气的道:“我又没让你跟着我,是你自己要跑过来的。再说,有美人向你示好,你也不懂珍惜。跟着我干吗啊!对人家一个美人不理不采的,摔倒了也不扶人家一吧。” 慕宥宸把脸凑过来,笑眯眯的道:“你都看到了?你还是挺在意我的嘛!要不然老盯着我干吗?” 慕宥宸靠的太近了,一说话吹的沐千寻脖子痒痒的,那声音带这几分蛊惑,弄的沐千寻面色一红,下意识去推了慕宥宸一把。 双手被慕宥宸抓了个正着,慕宥宸好像受了什么欺负似的说:“哇!沐千寻,你怎么对人家动手动脚的,你要对我负责!” 沐千寻脸红的更厉害了,用力的往出抽手,慕宥宸力气很大,她根本抽不出来,低头就冲慕宥宸的手臂咬去,慕宥宸吃痛,不得不松了手。 沐千寻真的有些生气了,自顾自的往前走,噘着嘴一言不发的。 慕宥宸不知所措的跟着沐千寻,怎么哄她都不说话。 慕宥宸突然挡在沐千寻身前,伸出手来道:“你别生气了,你也抓我的手还不行吗?” 沐千寻低下头嗤嗤的笑着,又故意装着很凶的样子指着慕宥宸道:“你不准欺负我,听到没有?” 慕宥宸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伸手揉了揉沐千寻的脑袋,认真的点点头道:“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沐千寻被他突然的认真弄的有些尴尬,转身往人群里走去。 慕如风死死盯着慕宥宸,拳头紧紧的握着,显然他是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看着对自己从未有过好脸色的沐千寻,对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让一向高傲的慕如风怒火中烧。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有些客人已经回去了,不过大部分人都留下来参加晚宴。 府里到处都挂满了大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沐千寻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突然就想回星涯阁了,比起沐府那里更有家的感觉。 段淼突然跑过来道:“沐小姐是否能回避一下,我有事情和三皇子说。” 沐千寻可不是温顺的绵羊,手里摆弄着一绺头发,冷笑道:“这里是沐府,我才是沐府的主人。你见过客人让主人回避的吗?” 段淼没想到看着安安静静的沐千寻,竟然会如此说话,勉强道了个歉,清澈的眸子又望向慕宥宸。 慕宥宸看也不看她,冷声冷气的道:“我和段小姐不熟,没什么可说的。千寻,我们走。” 段淼愣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脸上显出一丝厉色。 没一会儿,便没有人走动了,坐到各自的位置上等待开席。 沐锡还准备了歌舞,客人边看边吃,倒是十分热闹。 酒过三巡后,段老爷站起来笑道:“沐老爷,我家淼淼的舞姿也是极好的,不知可否让她为大家助兴?” 沐锡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段淼换了舞衣,遮着面庞,玲珑曼妙的身姿被那身舞衣衬托的堪称完美。 柔软的蛮腰,轻快的步伐,媚惑的眼神倒真是让众人眼前一亮。 沐锡更是看直了眼,沐千寻还从未见过沐锡这般摸样呢,不过想到她娘的画像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沐千寻低着头无心欣赏这优美的舞姿,想到以后在沐府又要多一个对手了,就忍不住发愁。 慕宥宸靠近她,在耳边近乎低喃道:“千寻,你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沐千寻身子微微一僵,随后笑着摇摇头,没有做声。 除了星涯阁的众人,好像从来都没有谁这么注意过她的喜怒哀乐,突然被人关心的感觉让沐千寻心头一暖。 不过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男人。 宴席都散了后,人们三三两两的都走了,只剩下贤王父子俩,段淼父子俩,沐千雅还有慕宥宸。 段淼父子俩被管家带去了前厅,贤王带着慕如风随沐锡到了书房,沐千寻和沐若云留下陪着沐千雅和慕宥宸,沐靖宇带着弟弟妹妹去门口送客,府里倒是又安静了下来。 沐若云揉揉额角道:“姐姐,云儿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回去了。” 沐千寻蹙眉道:“云儿没事吧,要不要找郎中来看看?” 沐若云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云儿休息一下就好。” 沐若云并没有回屋,而是急匆匆的跑到书房外偷听。 沐千雅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拉着沐千寻坐下道:“看你和宥宸挺投缘的,他这个孩子倒是很少有朋友。” 沐千寻抬头望望慕宥宸,倒是有些疑惑,那么死皮赖脸的一个人居然会没有朋友。 沐千雅轻声道:“宥宸,你要不然先回宫吧,我改日再回去。” 慕宥宸声音不带几分感情的道:“我就先在沐府住下吧,改日和雅嫔娘娘一块儿回去。” 慕宥宸本该叫沐千雅一声母妃,可是沐千雅比他大不了几岁,他有些叫不出口。 沐千寻又些不高兴的道:“我姐又没惹你,你怎么说话呢?” 慕宥宸被问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满脸黑线不做声。 沐千雅疑惑的道:“宥宸一直都这样说话啊,他只是性子有些冷。千寻,别这么没礼貌。” 沐千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呆呆的想:“一直这样说话?性子冷?这是说慕宥宸的?” 沐千寻甩甩脑袋道:“姐,你先回幽雨阁吧,今晚你陪我一起睡。我先带慕...三皇子去客房。” 沐千雅笑笑道:“都多大了,还想和我一起睡。好吧,我先回幽雨阁,你早些回来,天色不早了。” 沐千雅走后,沐千寻才背着手绕着慕宥宸转了两圈道:“啧啧!你...真的对谁这么冷吗?对我怎么?” 慕宥宸被沐千寻弄的挺不好意思的,脸上染上一层绯色。 第二十二章 沐府主母 第二十二章 沐府主母 沐千寻突然大笑道:“慕宥宸,你脸皮不是比城墙还厚吗?怎么你也会脸红?” 慕宥宸突然一把拉过沐千寻,双手扣紧她的肩,低下头靠近她的脸,呼吸有些急促。 沐千寻被慕宥宸突然的动作吓的愣住了,眼睛瞪的大大的,居然连反抗都忘了。 慕宥宸平复了下心情,松开沐千寻,快步朝府外走去。 沐千寻还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半天,才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小跑着回了幽雨阁。 半个时辰前,沐府书房中沐锡与贤王谈论的不亦乐乎。 贤王抿了口茶道:“我们年轻时候就有意让两家结成亲家,不知沐兄还记得此事吗?” 沐锡爽朗的笑笑道:“自是记得的,只是我的几个女儿都尚未及笄,现在谈婚事还为时尚早啊!” 贤王沉思片刻后道:“的确是早了些,我们可以等孩子过了及笄礼再行商定。沐老头儿,记得啊,不许把女儿许配给别家了!哈哈哈...” 两人东扯西扯了大半个时辰,贤王才带着慕如风出了府。 一出沐府贤王就严肃起来道:“沐府虽然地位不如我贤王府,不过财力却是远远超越了我们。我们需要沐府作为后盾,你一定要拿下这个沐千寻,可记得了?” 慕如风点点头,眼睛里充满着欲望道:“这是自然,就算父王不说,我也必定会拿下她。” 沐若云现在倒是连自己的母亲被关着都顾不得了,满心想着该如何除去沐千寻,顺利的成为慕如风的世子妃。 第二日一早,便有两个消息传遍了沐府,甚至是半个皇城: 段淼成了沐府的主母,贤王世子与沐府定下了婚约。 府里要迎娶段淼过门儿,自然不好处罚金浅心太重,只罚了半年的禁闭就草草了事了。 府里接着寿宴继续忙碌了起来,沐府里迎娶夫人可不是件小事,从内到外什么都马虎不得。 沐千寻不懂这些,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想帮,整日不是缩在幽雨阁看书,就是跑到梦影轩照顾赵梦茹。 九月初九就是段淼过门儿的日子了,沐府所有人都聚在大厅里。 沐老太太安静的坐在主位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威仪自成。 沐锡携着段淼,脸上笑的都快开出花儿来了。 沐千寻挨着沐轻言坐下,小声嘀咕道:“二哥,你觉着新娘子漂亮吗?” 沐轻言挠了挠头道:“还过得去吧,没有你漂亮!” 说着冲沐千寻的小脸儿捏了一把。 沐千寻笑了笑,亲昵的挽住沐轻言的手臂,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沐轻言偏过头,推了推沐千寻的脑袋道:“你都多大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沐千寻嘴一挑眉道:“怕什么,谁敢笑话我,我是你亲妹!” 沐轻言轻笑着摇摇头,不再做声。 沐千寻眼神随便一瞟,就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一幕:沐靖宇眼神灼灼的盯着段淼,眼睛从上到下的在段淼身上一遍遍的游戈,喉咙时不时的上下滚动着。 沐千寻嘴角扯起一个弧度,眼神中透着几分玩味,心想:“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次日一大早,沐千寻就到清月轩去请安,沐府夫人进府头一天,这点礼节起码是要有的。 沐千寻去的时候,人基本都到了,除了被关禁闭的金浅心。 轮到沐千寻的时候,她端着茶水半跪着道:“大娘请喝茶。” 段淼嘴角不由的抽了抽,她比沐千寻大不了几岁,就当“娘”了,多多少少脸上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礼貌的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府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位新主母身上了,沐千寻就理所当然的偷偷溜出府去了。 沐千寻回到皇城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星涯阁迁移的也差不多了。 沐千寻此次出府便是为了了解一下星涯阁的近况,一出府便直奔天涯酒楼而去。 天涯酒楼二楼雅阁中,柯言月带着四位统领等候沐千寻。 沐千寻一进门,她们便齐刷刷的行礼到:“参见阁主!” 沐千寻连忙扶起她们,眼睛里泪光涌动,许久未见,倒是十分想念她们。 沐千寻坐下来问道:“迁移之事可都处理妥当了?” 柯言月温和的点点头道:“嗯,大部分人都已经迁来皇城了,只留下部分人看守星涯阁祖地。皇城内大大小小的铺子,我们盘下了很多,打听什么消息都比较方便。” 沐千寻叹了口气,自嘲道:“真是难为你们了,为了我一个人费这么大的事。我这个阁主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柯言月握住沐千寻的手,轻声安抚道:“阁主说哪里的话,我们理应跟着阁主的。” 沐千寻会心的一笑,她从来不担心突然闯入她生命的星涯阁众人会离开她,这帮女子已然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 沐千寻舒了口气道:“好啦!我欠你们的会用些辈子尽心做你们的阁主来报答。一会儿让萧洛陪我去看看咋们的铺子,叶璃就留下向你们汇报我的近况。是吧?长老。” 说罢冲柯言月眨巴眨巴眼睛,弄的柯言月哭笑不得的。 好巧不巧的,两人一出门就碰上了沐轻言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沐千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拉着萧洛就往里躲。 沐轻言一抬头就看到沐千寻鬼头鬼脑的往天涯酒楼里钻,一个箭步冲上去扣住沐千寻的肩,高声道:“沐千寻,见了你哥也不打个招呼,嗯?” 沐千寻一转身,傻笑道:“嘿嘿,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没看见嘛!” 沐轻言此时倒是没有在意沐千寻的话,双眸紧紧盯着萧洛,有些结巴的道:“你...你是救我的那位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唉,不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沐千寻耷拉着脑袋,都恨不得撞墙了,怎么就能这么巧呢?她偏偏带了萧洛出来,刚出门还遇见了沐轻言。 萧洛抽出剑横在沐轻言的脖子上道:“我和沐姑娘刚刚认识。我吃饭没带钱,沐姑娘帮我付了钱,她就是我朋友了。你是沐姑娘的哥哥,怎么不太像啊?” 沐千寻捂着脸,拉了拉萧洛的袖子,示意她将剑放下来。 沐轻言满脸黑线,闷声闷气的道:“我怎么就不像她哥了?” 叹了口气,接着道:“唉,算了。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逛吧!你们两个姑娘家也不安全。” 萧洛噗哧笑出了声儿,毫不客气的道:“不安全?你这是想保护我们?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沐轻言臭这一张脸,不做声。沐千寻悄悄冲萧洛竖了个拇指,对她强大的应变能力表示赞赏。 萧洛挑着眉得瑟了两下,拉起沐千寻就要走。 沐轻言死死抓住萧洛道:“不行,我还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你不能走,要不然我上哪儿找你啊!” 萧洛翻了个白眼道:“沐大少爷,您老想怎么报答我啊!” 沐轻言摸着下巴道:“嗯...这个还没有想好。不过姑娘如果还愿意让我‘以身相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萧洛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伸手掐住沐轻言的脖子,恶狠狠的道:“你要再敢提这件事,老娘我掐死你!我不需要你报答,离我远一点就好。我和阁...沐姑娘还有事,不许再跟着我们!” 说罢,不顾沐轻言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就拉起沐千寻迅速消失在沐轻言的视线内。 两人跑出了那条街,沐千寻才调笑道:“没看出来嘛,萧洛脾气这么大,倒是比我这个阁主厉害多了。” 萧洛红着脸道:“阁主,你又取笑我。还不是你那个哥哥又提...那啥的事儿嘛!” 沐千寻低下头,把脸凑到萧洛跟前道:“那啥啊?呦!我家丫头脸又红了,一定是看上我哥了。以后是不是该叫嫂子了?” 萧洛恨恨的躲了一脚,娇嗔一声:“阁主!” 便一溜烟儿往前快步走去。 沐千寻连笑带跑的追上萧洛,继续挑逗她,心情倒是难得如此的好。 两个人徒步转悠了大半天,还有几个铺子没有光顾到,沐千寻实在是没力气了便不准备再逛下去了。 回到天涯酒楼,叶璃缠着沐千寻一瘸一拐的回了沐府,刚走到后门就撞见了在墙角蹲了一下午的沐轻言。 沐轻言猛的站了起来,吓的沐千寻尖叫一声,看清是沐轻言后,她才抚着胸口道:“哥,这大晚上的,你想吓死我啊。” 沐轻言拉过她,冲她额头狠狠弹了一下道:“这么晚才回家,被爹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什么时候学的这么野了!今日与你相伴的那个姑娘呢?” 沐千寻揉了揉脑袋,笑嘻嘻的道:“哦!原来是想向我打听那位姑娘啊。唉,爹爹有了新欢,哥哥有了萧洛姑娘,都不会疼我了,男人果真都不可靠。” 沐轻言拍了拍沐千寻的脑袋,轻笑道:“从哪儿学来的呀,你这嘴啊是愈发的刁了。走吧,快回府吧,改日我再和你打听萧洛的事儿。” 一回到幽雨阁,浅宁就端上了晚膳。 第二十三章 骑马 第二十三章 骑马 沐千寻就像是几天没吃饭似的,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弄的浅言和浅宁大眼瞪小眼的,不由的发笑。 浅言惊讶的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饭量也太吓人了!” 沐千寻嘴里含着饭道:“你如果...也跟我跑了...一个下午的话,肯定...还不如我呢。咳咳...” 说着说着就噎着了。 浅宁赶忙倒了杯水递给了沐千寻,拍着沐千寻的背说:“哎呦,小姐你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吃完饭再说话!” 用过晚膳后,沐千寻倒头就睡,竟然还小声的打起了呼噜,看来是累的不轻。 第二日,更是睡到了晌午才起身,沐轻言在院子里等的都快发霉了。 沐千寻梳洗打扮好之后,已经又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沐千寻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道:“哥,早啊!” 沐轻言又想发脾气又有些不敢,深吸一口气,笑眯眯的道:“真早啊,太阳都快落山了。沐千寻,你故意的吧!” 沐千寻眨巴了两下眼,声音带着几分玩味的道:“呦,哥!你是有事求我才来得吧,怎么好像是来讨债的。” 沐轻言对这个妹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苦笑一声,便低声下气的道:“好,那就算哥求你了,萧洛住在哪儿啊?” 沐千寻双手环胸,沉思片刻后道:“这个嘛,萧洛不让我告诉你。哥啊,你要知道做人要讲信用!所以嘛...” 沐轻言早就等的没耐性了,伸手揪住沐千寻的耳朵道:“你个死丫头,欺负到你哥头上了,嗯?快说,小心耳朵不保。” 沐千寻疼的哭爹喊娘的,伸手去挠沐轻言的腋下,沐轻言天生怕痒,沐千寻还没碰到他,他就曾的一下松了手。 沐千寻揉着耳朵,警惕的望着沐轻言道:“谁欺负谁啊,我说就是了。耳朵差点儿揪下去,你也太狠心了!” 沐轻言赶忙赔上笑脸道:“早说嘛,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沐千寻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道:“萧洛她经常会去天涯酒楼,你可以去那儿找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认识她也就半天,你可别逼我了!” 沐轻言满意的揉揉沐千寻的脑袋,步伐轻快的朝外走去。 沐千寻躺在软塌上,眯着眼睛,嘴角上扬,显然她很想撮合沐轻言和萧洛在一起。 两个都是她最在意的人,她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不一会儿,沐千寻便睁开眼睛,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这样的幸福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敢渴望了吧。 浅言从门外走进来,望着沐千寻道:“小姐,慕公子来府里了。说是请小姐去游湖。” 沐千寻懒洋洋的问道:“哪个慕公子啊?” 浅言不明所以的道:“贤王府的慕公子啊!小姐还认识哪位慕公子吗?” 沐千寻脸色顿时冷下来了,吐了口气道:“不去,凡是他约我的,都不去。去告诉他,我身体不适,让他找别人去吧!” 浅言很少见沐千寻这么生气,没敢问什么,就照着沐千寻的话去回了慕如风。 沐千寻就这么躺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好了起来,冲屋里喊:“叶璃,收拾一下,和我出府去。” 叶璃应了一声儿,便开始换衣服。 浅宁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蹙眉道:“小姐,你昨日已经偷偷跑出去过一次了,今日不能再去了。要是老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沐千寻浑不在意的道:“没事的,呆在府里实在太闷了,今日我会早些回来。” 浅宁看沐千寻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摸样,也就没有再劝说。 沐千寻刚出府没一会儿就后悔了,苦着一张脸道:“叶璃,我没用午膳就出来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沐千寻没有去天涯酒楼,毕竟她离天涯酒楼还有些距离,就随便找了个小酒楼进去了。 沐千寻抬头望了望牌匾,嘴里念叨了一句:“临风酒楼!” 这临风酒楼门口停着一顶不算豪华但极其精致的轿子,沐千寻倒是没有注意到。 刚点完菜,对面就坐下一名男子。 沐千寻一抬头,看见是慕宥宸就冷着脸没说话,显然她对上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慕宥宸换了个座位,坐到她旁边,笑盈盈的道:“真巧啊,又见面了!” 沐千寻脑袋一偏,起身就要走人。 慕宥宸一把拉住她的皓腕,硬拖着她坐下来道:“还生气呢,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沐千寻脸色一变,一脚踢在慕宥宸的小腿上,气鼓鼓的道:“什么也没做,你还想做什么呀!你个登徒子,有多远滚多远!” 慕宥宸一脸苦涩的望着沐千寻,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就这么干坐着。 待沐千寻吃完东西后,慕宥宸才开口道:“我带你去骑马怎么样,就当给你赔不是了。” 一听骑马,沐千寻眼睛都亮了几分,就毫无原则的道:“好吧,就原谅你这次。我们现在就去!” 慕宥宸看着沐千寻崩着脸,眉眼间又透出几分期待的样子,不禁轻笑道:“行了,别装了!” 沐千寻被说的脸上火辣辣的,瞪了慕宥宸一眼道:“你怎么那么讨厌啊!去不去,不去拉倒!” 慕宥宸连忙出声儿道:“去去去,姑奶奶,我们走吧!” 沐千寻被慕宥宸逗乐了,欢天喜地的上了慕宥宸的轿子。 现在的她,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可惜,她只能偶尔释放天性。 马场在皇城的边界,马场外是一块儿望不着边际的平地,沐千寻光看着心情就舒坦多了。 只是在野地里,没有房屋的遮挡,沐千寻单薄的衣裳显然是抗不住的。 没过一会儿,沐千寻就冻的瑟瑟发抖,牙齿止不住的轻颤。 慕宥宸一蹙眉,二话不说,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沐千寻。 沐千寻微微一怔道:“我不需要,你穿着吧。” 慕宥宸拉过她,将披风套在沐千寻身上,细心的为她系好。 两人的距离不过半尺左右,沐千寻望着慕宥宸认真的样子,一时间竟愣了神儿。 慕宥宸一抬眼,看到沐千寻痴痴的盯着他,抬手拍了下沐千寻的脑袋道:“看什么呢,就算我长的好看,也不用这样吧!” 沐千寻清醒过来,脸色绯红,嘴硬道:“什么呀,我才没有在看你。少自作多情了,你长的难看极了!” 慕宥宸轻柔一笑,也不再逗她,为她牵过一匹红棕色的骏马,瞧着倒是蛮温顺的。 叶璃走过来,将嘴巴贴近沐千寻的耳朵,低声道:“灵蛊卫出了些事情,属下先回去处理一下。稍后再来接阁主!” 沐千寻一蹙眉,以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叶璃笑着摇摇头。 沐千寻拍拍叶璃的肩道:“那你去吧,不用来接我了。去沐府后门等我就好!” 叶璃没有再矫情些什么,去马场买了匹马,便向城中飞驰而去。 慕宥宸看着沐千寻脸色有些不好,担忧的问道:“没事吧,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沐千寻冲他笑笑道:“没事,是叶璃自己的事,她会处理好的。我骑术很厉害的,你可不要输给我了!” 说罢,跃上马背,用力一扯缰绳,冲慕宥宸吐了吐舌头道:“我们来比赛吧,我一定骑的比你快!” 轻轻抽动马鞭,马儿便向远方奔驰而去。 慕宥宸选了一匹毛色黝黑的马匹,顷刻间便追上了沐千寻。 慕宥宸一挑眉道:“夸口夸大了吧,骑的也没多快嘛!这骑术可没有你那张嘴厉害。” 沐千寻举起马鞭,冲那匹黑马的屁股狠狠抽了一鞭,那马长啸一声,被惊的狂奔不止。 沐千寻骑在马背上,笑的泪花都出来了,高喊道:“喂!这下是不是更快了,我甘拜下风!” 慕宥宸好不容易安抚住了那匹发狂的马,拉着它回到沐千寻这里,指着沐千寻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你个死丫头,你想摔死我啊?” 沐千寻得意的挥挥马鞭,做出又要去抽慕宥宸马的动作。 慕宥宸坏笑一声,一踏马背便跃上了沐千寻的马,双手箍紧沐千寻的腰,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倒是抽啊,要死我们一起死。” 沐千寻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去掰慕宥宸的手,刚碰到他的手,一股透心的凉意便袭来了。 沐千寻握着他的手,停止了动作,声音柔和了几分道:“你很冷吗?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慕宥宸顿时松开了手,跃回自己的马上,轻笑道:“没事,我不怕冷!看你玩儿的挺开心的,多玩儿会儿吧。” 沐千寻低下头,心不在焉的骑在马上,那匹马突然一个转身沐千寻便被甩到马下。 慕宥宸急匆匆跳下马去接沐千寻,沐千寻下意识的勾住慕宥宸的脖子,稳稳的落在了慕宥宸怀里。 毕竟摔下去的速度太快,尽管慕宥宸连眼都没眨就冲了下去,沐千寻还是伤到了脚。 慕宥宸放下沐千寻道:“起来走走,看伤到哪儿没有?” 第二十四章 偷情 第二十四章 偷情 沐千寻松开慕宥宸,脚刚落地就疼的沐千寻吸了一口冷气:“嘶!” 身体不稳的从前一仰,沐千寻眼睛一闭,心里嘀咕着:“完了,完了,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关键时刻,一只大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带了回来。 慕宥宸急切的问道:“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沐千寻紧紧握着慕宥宸的的手臂,苦笑道:“伤到右脚了,怕是走不了路。” 慕宥宸一把抱起沐千寻,向马场走去。 沐千寻面色一红,有些不自然的道:“慕宥宸,放我下来,扶着我走就可以了。” 慕宥宸手微微一松,沐千寻吓的搂住他的脖子,没好气的瞪着他。 慕宥宸嘴角微微上扬道:“你乖一点,小心我把你扔了。” 沐千寻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闻着慕宥宸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味,沐千寻面色渐渐柔和下来,身子也放松了许多,任由慕宥宸这么抱着她。 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他们就回到了马场。 慕宥宸把她放到马车上,取出药箱里的小药瓶,伸手就要去帮沐千寻脱鞋。 沐千寻赶忙缩回脚,摁住慕宥宸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慕宥宸没再强迫她,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沐千寻脱下袜子,白白嫩嫩的小脚肿的像馒头似的。 刚一碰到,沐千寻就不由的惊呼一声。 慕宥宸一蹙眉,抢过沐千寻手中的药瓶,不顾沐千寻的挣扎,硬是将沐千寻的脚托在自己的手心里。 慕宥宸警告的瞪了沐千寻一眼,她便不敢再乱动着往回缩脚,不得不说慕宥宸严肃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慕宥宸将药水倒在自己手心里,慢慢在沐千寻脚上揉着,不时的吹气为她止疼。 看着慕宥宸安静帅气的侧脸,沐千寻心中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眼睛微微发红。 慕宥宸抬起头来,看到沐千寻眼中泪光闪烁,担忧的问道:“很疼吗?我再轻一些。” 沐千寻笑着摇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沐千寻闭着眼睛假寐,再没有说一句话。 慕宥宸盯着沐千寻出神,本就美的不可方物的她,安静下来更是让人心醉。 下了马车,慕宥宸执意要送沐千寻回府,她没有回绝,任由慕宥宸扶着她走到了沐府后门。 叶璃一看沐千寻受了伤,自责道:“都是属下疏忽了,让主子受了伤。” 沐千寻拉着她的手宽慰道:“都是我大意了,这怎么能怪你呢!事情都处理好了?” 叶璃答道:“嗯,都是些小事,主子不用担心!” 沐千寻冲慕宥宸感激一笑道:“你回去吧,今天多谢你了。” 慕宥宸拍拍她的脑袋道:“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刚一开门儿,就看到沐锡带着段淼还有慕如风侯在门前,浅言和浅宁低着头立在一旁。 沐锡面色不好的瞪着沐千寻,冷声道:“你又跑哪儿去了,脚怎么了?” 沐千寻不知该如何应答,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想着该编个什么理由。 慕宥宸走上前来,歉意的道:“今日是宥宸不懂事,约沐小姐出去骑马,不小心让沐小姐受了伤。还请沐老爷不要怪罪沐小姐,都是宥宸的错。” 沐锡才看轻沐千寻身后站着的是慕宥宸,连忙笑道:“原来是三皇子,我也是担心这丫头出什么事。既然是和三皇子一起出去的,我自然是不担心的。三皇子请到府里一叙!” 说罢,做出个请的动作。 慕宥宸二话不说,挪动步子走进了沐府。 沐锡神色有些尴尬,他只是想客气一下,没想到慕宥宸会真的进来,毕竟他们没什么交情。 慕如风气恼极了,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沐千寻的背影。 他慕如风约他去游湖,沐千寻就身体不适,慕宥宸约她去骑马,她就屁颠儿屁颠儿跑出去一个下午? 这让慕宥宸心里不快的想去撞墙! 浅言和浅宁帮着叶璃扶过沐千寻,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有慕宥宸在,沐锡就不会为难沐千寻了。 段淼挽着沐锡款款走着,眼睛里满是冷意,满脸笑容却看的人心里发毛。 沐千寻由于受了伤,沐锡就先让她回去休息了。 其他人随着沐锡来到了沐府大厅。 沐锡吩咐下人上了茶,便坐在主位上笑意盈盈的品着茶,却不说话。 慕宥宸和慕如风都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段淼看着没有人发言,终是耐不住性子道:“三皇子今日约了寻儿出去,怕是不妥吧!寻儿还未过及笄礼,这样做有损寻儿的清誉。” 慕宥宸冷哼一声道:“那慕如风来府里找千寻又算是什么?如果我的做法对千寻的清誉有影响,我慕宥宸愿意负责!沐老爷觉着呢?” 段淼恨恨的住了嘴,轻轻推了推沐锡。 沐锡笑笑道:“是淼淼不懂事,三皇子说笑了。都还是孩子,一起玩儿玩儿而已,能成为朋友也是缘分!哈哈...” 慕宥宸声音缓和了几分道:“沐老爷说的是,宥宸与千寻姑娘甚是投缘,以后可能会经常来府上叨扰。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宥宸就先行告辞了!” 慕如风温和的道:“那我改日再来拜访沐老爷,告辞!” 沐锡放下茶杯,站起来道:“那二位慢走,我就不送你们了。” 待二人走后,沐锡面色一怒,拿起茶杯往地下一摔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他再不对也是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 他万一对沐府发难,是沐府能承担得起?还是你能承担得起! 明天就是跪着去求寻儿,也要让寻儿去劝劝慕宥宸,让他不要计较今日之事!要不然,就算是杀了你,我也在所不惜!” 说罢,气冲冲得往门外走去。 段淼愣在原地,泪水一大滴一大滴往下落,双手紧握,面色显得狰狞极了,恨恨的低吼道:“沐千寻!” 段淼走出大厅,向露林轩走去。 快到露林轩的时候,一位男子挡住段淼的去路,递过一条手帕为段淼拭去泪水。 段淼疑惑的望着眼前高大帅气的男子,显然对这位沐府的大少爷没什么映象。 沐靖宇对于段淼的疑惑眼神感到浓浓的挫败,随后叹了口气道:“我叫沐靖宇,是沐府的大少爷。段小姐这是怎么了?” 段淼蹙眉道:“你不该叫我段小姐,我已经是沐府的夫人了。” 沐靖宇笑笑道:“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段小姐,我不想你是沐府的夫人。你懂吗?” 说着,双手扣住段淼的肩膀,眼神火热的盯着段淼。 段淼刚被沐锡训斥了一顿,突然有个这般优秀的男子如此关心自己,有些把持不住。 沐靖宇看段淼态度不明,大着胆子拥过段淼,托着段淼的脑袋深情的吻了下来。 看段淼不反抗,沐靖宇便肆无忌惮的加深了这个吻,将舌头伸入段淼口中,疯狂的吸吮着。 段淼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舌尖缠绕着舌尖,疯狂的回应着。 段淼很快便被撩拨的呼吸有些紧促,如一滩春水瘫软在沐靖宇的怀中,神色迷离的望着沐靖宇。 沐靖宇早就耐不住了,将段淼抱入一处无人居住的客房中。 将段淼放在床上,急急的压在段淼身上,低下头继续吻上段淼的唇,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口水交战的声音。 片刻,沐靖宇吻上她的眼睛,继而俯下头埋在段淼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让二人双双失控。 段淼勾着沐靖宇的脖子,神色迷离。 片刻后,屋子里只剩下忽高忽低的喘息声,渐渐的归于平静。 屋子里荡漾着旖旎的气息,床上两条赤条条的身子紧紧相拥在一起,在月光的照耀下沉沉睡去。 次日天还没亮,沐靖宇就为段淼穿好了衣服,抱起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送回了露林轩。 段淼依依不舍的拉住沐靖宇的袖子,含情脉脉地道:“你还会来看我吗?我们真的能一直在一起吗?” 一张俏脸儿染上一抹红晕,平添了几分妩媚。 沐靖宇坐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吻住她的唇,舌在她的口内辗转,吸吮着那股使自己沉醉,欲罢不能的味道。 直到吻的段淼呼吸有些困难才停了下来,声音嘶哑的道:“我要了你,你就是我沐靖宇的女人,我每天都去昨日的地方等你,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说罢,吻了吻段淼光洁如玉的额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段淼换了件高领素色长裙,将脖子上的斑斑痕迹隐藏的严严实实的,摸摸自己柔软的唇瓣,眸子中闪动着狡黠,笑的像一只狐狸。 心里暗暗嘀咕:沐千寻?不过是仗着有三皇子撑腰罢了,我就不信,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天不成? 那样优秀的男人,凭什么围着你转!我会让你知道,我段淼...才是这沐府的女主人。 旁人,呵呵,甭想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段淼委屈嫁给沐锡这个能当我爹的老头子,难道还不能管管这个死丫头了吗? 第二十五章 反击 第二十五章 反击 天色还未全亮,府里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众人还缩在暖和的被窝儿里做着美梦。 说做就做,害人都不带隔时间的,悠悠的走出露林轩,直直的跪在了幽雨阁门外,脸上挂满泪珠,显得凄惨无比。 一大早,段淼跪在幽雨阁的事情便传开了,所以人竟然都觉着段淼是惹怒了这位沐府大小姐,被强行留在这里跪了一整夜。 沐千寻以前可是刁蛮任性出了名的,府里的下人姨娘在她手里吃过亏的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见了她都会饶道走的。 虽说自从从新回到沐府之后,脾气是收敛了不少,逐渐有些乖巧懂事的小姐模样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见得...沐千寻不会再次恢复她的脾性呀! 不过,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的,沐府主母本就是个糟人嫉妒的位置,看到段淼遭殃沐锡却未动声色,一个个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沐千寻刚起身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怒极了,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以为她好欺负吗? 别以为她沐千寻是只无害的小白兔,你会死的很惨! 要不是怕惹事,只要自己动动手指,就能将段淼灭的连骨头喳喳都不剩。 沐千寻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嘴角微微扬起,一张笑脸儿却看的人心底发寒。 披头散发的就跑出了幽雨阁门外,跪在了段淼对面。 沐千寻高声道:“大娘,寻儿可没有惹你吧?你这是做什么呀,要是被爹爹知道了,还以为是寻儿欺负你了呢!您是寻儿的长辈,我可受不起您在我门口跪着。有什么事您说就是了!” 段淼一口血堵在喉咙里,大娘!大娘!大娘!她这个年纪,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人家大娘了? 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一想到能整治到沐千寻,一切都可以抛在脑后。 哭的梨花带雨的,紧紧抓住沐千寻的胳膊道:“千寻啊,昨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怒三皇子,我知道你和他感情好,求求你和他说说好话,别让老爷打死我。呜呜...” 沐千寻嘴角一抽,这段淼还真是个恶毒的女人,这轻飘飘几句话就足以说明她和三皇子关系暧昧,甚至是在说她仗着慕宥宸的身份要害死段淼。 沐千寻有些不高兴,气鼓鼓的道:“ 大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和三皇子只是萍水相逢,连朋友都算不上。 什么叫做感情好?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是长辈,说话更不该如此口无遮拦! 寻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你这般诋毁寻儿,可是想让寻儿嫁不出去? 您如何得罪三皇子是您的事,您如何让爹爹原谅你,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您现在应该去求的不应该爹爹吗?跪在我院子前又算怎么回事,大娘莫非和寻儿有仇,故意来害寻儿的? 寻儿没记得哪里得罪过您吧!” 段淼脸色阴翳,这沐千寻看这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张嘴如此厉害。 到头来,本该是受害者的她,倒变得哪儿哪儿都是错,是个无理取闹的女子,是个尖酸刻薄的后娘了。 段淼也跪不下去了,抹抹脸上的泪水,可怜兮兮的望着沐千寻:“都是大娘的错,是大娘做事不够妥当,寻儿别见怪!” 摇摇晃晃的起身去找沐锡求情。 沐千寻可没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冷哼一声,起身去了露林轩,学着段淼的样子跪在了露林轩门外。 府里的众人一时间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看沐千寻这般强硬的态度,心里都暗暗倒向了沐千寻这边。 这才到府里多久啊,就演起了一出苦情戏,不禁对段淼这个后娘嗤之以鼻。 清月轩里,段淼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跪在地上,拉着沐锡的衣襟道:“ 妾身已经在幽雨阁外跪了一夜了,可是寻儿还是不肯原谅妾身。 她让妾身来求求老爷,老爷就饶过妾身这一回吧,妾身知道错了。” 经过一夜沐锡气早就消了,看着段淼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不忍心。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无理发怒,她居然当真了,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沐锡扶起段淼,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你还真去跪着了。千寻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跪着呢!走吧,我们去看看她!” 这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段淼心里算是出了一口气,但是沐千寻可不会任她摆布。 沐锡带着段淼来到了幽雨阁,冷声问道:“千寻去哪里了!” 叶璃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低着头应道:“夫人离开后,小姐就去露林轩跪着了。奴婢们劝不动她,小姐脚腕还受着伤,跪在哪里怕是...” 沐锡急匆匆的往露林轩赶去,回头撇了段淼一眼,眼神中是读不懂的复杂。 段淼气的快发疯了,咬的牙齿咯吱作响,紧紧跟在沐锡身后。 沐锡老远就看到沐千寻挺着单薄的身躯,勉强的跪在那里。 沐锡蹙眉道:“寻儿你这是做什么呀,脚还受着伤,怎么这么任性啊!” 瞬间沐千寻腰背挺的笔直,边抽泣边断断续续的道:“寻儿是来请罪的,不知道寻儿哪里得罪大娘了。 大娘吭都没吭一声儿就在幽雨阁外跪了一夜,弄的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是寻儿在欺负大娘,可是寻儿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一大早的,大娘又说我与三皇子殿下感情好,寻儿与三皇子也只见过两次,实在承受不起这样的诋毁。 寻儿就跪在这儿,大娘要打要骂都随便,只是不要再诋毁寻儿的名声了,寻儿还未出阁呢!” 沐锡转身瞪着段淼,冷喝道:“寻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段淼眸中一丝慌张,结结巴巴的道:“寻儿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沐锡扬起手重重的给了段淼一个耳光,低吼道:“你个贱货,死不悔改!自己犯了错,还来我这里告状!滚回露林轩里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沐锡扶起沐千寻来,正要走,只见沐千寻头上冷汗直冒,眼皮一合,软绵绵的倒在了沐锡怀里。 沐锡慌了神儿,大喊道:“快叫郎中来!快!” 院子里的丫鬟赶忙奔向府外,去请郎中。 沐锡抱起沐千寻,临走对段淼恶狠狠地道:“寻儿如果有什么差池,我定会让你陪葬!” 段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着,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吞吞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步伐僵硬。 幽雨阁主屋中,沐千寻好看的小脸儿皱成一团,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浸湿了脖颈处的衣衫。 郎中把完脉,慢吞吞的道:“小姐这是气极攻心了,脚伤未愈又跪那么长的时间,轻微伤到了筋骨,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才行。老夫去开些药来,会好的快些!” 沐锡叹了口气道:“那就有劳大夫了,浅言、浅宁你们好好照顾寻儿,我就先走了。” 沐锡抬脚出了幽雨阁,背影有些沉闷。 沐千寻掀开被子,稳稳的坐起来,从枕头下娶出一片金叶子,声音软绵绵的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记得,今日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要不然...” 郎中满脸堆笑的接过,连连保证:“是是是,这件事老夫绝对不会说出去,小姐请放心。”欢天喜地的出了沐府。 慕如风倒真是死性不改,刚昨日被沐千寻拒绝,今日又腆着个脸来找沐千寻。 今日都不用浅宁他们出面,直接被沐锡拦下,告诉他沐千寻脚伤的厉害不能见他,这倒替沐千寻省了打发他的时间。 慕如风正满脸阴郁,草草的跟沐锡道了别,就要离去。 沐若云听到慕如风来府里了,那速度简直是用飞的,急急的将慕如风拦下,额头上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道:“如风哥哥!” 慕如风现身,一道粉红的身影映入眼帘,甜甜的声音入耳,心情也好了不少。 声音依然那么好听:“若云?跑那么快干吗,瞧你累的。” “我不快些,你不就走了吗?”沐若云嘟着红艳艳的小嘴,语气间有些委屈。 反正慕如风也无事可干,正好留在府里和沐若云打听关于沐千寻的消息。 沐若云邀了慕如风在花园里用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沐若云眼睛里的爱慕丝毫不加掩饰,慕如风脸上的笑意愈发盛了,显然沐若云对他的追捧很受用。 沐若云向站在一旁的柳儿使了个眼色,柳儿眼睛一闭,不情愿的从袖中的小盒子中抖出一只老鼠。 柳儿尖叫一声道:“啊!有老鼠,救命啊!” 沐若云惊吓的站起来,慌张的往慕如风这边躲。 从慕如风的角度自然看不到老鼠是哪里冒出来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把拉过沐若云将她抱起,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花园,一点不避讳来往下人们奇异的目光。 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事起码会传到沐千寻耳朵里吧,她定会着急的。 第二十六章 入宫 第二十六章 入宫 他这个世子殿下,可是个耀眼的存在,他一直认为沐千寻只是在引起他的注意,来个欲擒故纵。 可惜啊,沐千寻真的是看见他就烦,如果可以的话,绝对会将他一刀捅死。 沐若云一只手勾着慕如风的脖子,脸色绯红的盯着慕如风看。 慕如风将沐若云放下,低声安慰道:“没事了,不用怕。” 沐若云故做娇羞的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紧抓着一方粉色的手帕,不断的来回搅着,尽显小家碧玉的温婉。 慕如风将手搭上她的肩,靠近沐若云的耳朵,轻声问道:“若云,怎么了,可是被吓着了?没事的,有我在呢!” 说着搂过沐若云,轻轻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慰她了。 沐若云眼睛中流动着欣喜的光芒,脸上都要乐开花儿了。 慕如风的脸上倒是瞧不出喜怒,似乎对沐若云的示好是带着某种目的。 次日晌午过后,赵梦茹来幽雨阁探望沐千寻。 一袭紫色长裙,配上一副白玉步摇,显得温婉贵气,面色也红润了不少,想必是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赵梦茹坐到沐千寻床边,神色间满是担忧,柔声道:“寻儿的脚伤无碍吧,以后可要小心一些!” 沐千寻细细打量了一番,笑笑道:“自是没事的,只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这段淼可不是好相处的,姨娘也要小心她了。金浅心关不了多久的,到时候我们怕是要腹背受敌了。” 赵梦茹叹了口气,询问到:“是啊,不知道寻儿有什么想法。” 沐千寻勾起嘴角,眼中精光闪烁道:“我们还是以静制动的好,让她们先出招吧!我们见招拆招便好。” 赵梦茹陪她闲聊了会儿,便回去了。 这几日,沐府倒是安静了不少,都呆在自己屋里各自忙碌。 只有慕如风偶尔进府来陪沐若云说说话,两人关系倒是好了不少,是个人都看出了端倪。 这正是沐千寻喜闻乐见的消息,只要能跟慕如风撇清关系,她就谢天谢地了。 某天晌午,一名太监来府里传旨,语气很是傲慢:“沐千寻接旨!” 沐府大厅顿时跪倒一片,一个个垂首相对,呼吸都减轻了几分,对圣旨这东西,他们不由得心生惧意。 沐千寻倒是没多大反应,不就是个太监吗?不就是个替皇帝跑腿儿的太监吗?神气什么?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 只听的那太监清了清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雅嫔今承蒙天恩,身怀龙子,是夏国之幸,天下之幸!今因雅嫔思家过度,特许其妹沐千寻进宫陪伴。钦此!” 沐千寻接过圣旨,不卑不亢的道:“民女接旨!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千寻即刻收拾了一些衣物,带着叶璃,赶往皇宫。 浅宁和浅言一人拽着一只袖子,就像被抛弃的孩子似的。 沐千寻一阵好笑,好不容易扒拉开她俩,好声劝阻:“皇宫不比沐府,规矩太多,你们俩个会惹祸的。且你们也帮不上忙,叶璃可以保护我啊!你们行吗?” 浅宁和浅言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叶璃,脸上写着不满。 叶璃缩缩脑袋,想她一个星涯阁统领,不仅做着丫鬟的活儿,还被这两个丫头给威胁了,真是命苦啊。 皇宫静雅轩内,沐千雅躺在床榻之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静雅轩不算太大,布置的倒是蛮温馨的,砖瓦门窗都是暖色,装饰一如它的名字宁静雅致。 院子里的丫鬟悠闲自在的摆弄着些花花草草,见沐千寻进来,一时愣了神儿。 世间居然有如此绝色的女子,就是宫里的那些自诩美貌无双的嫔妃也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 她身旁的那位女子虽不如她好看,但那安静如水的气质,怕是也无人能比吧。 一下子冒出两个仙女似的女子,有些适应不了,吞了口口水,声音拔高了几分:“你是?” 沐千寻不在意的回答:“我是你们雅嫔娘娘的妹妹,叫我沐小姐。” 那丫鬟连忙福身:“奴婢见过沐小姐。” 沐千寻挥挥手,踏进静雅轩内,边打量着屋子的模样,边福身道:“民女见过雅嫔娘娘!” 沐千雅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噌的坐起来,笑笑道:“寻儿快坐到姐姐这儿来。” 沐千寻笑盈盈的道:“寻儿好想姐姐啊!姐姐肚子里的宝宝有几个月大了?” 沐千雅摸着扁平的肚子,一脸幸福的道:“御医说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寻儿这次进宫可要多陪姐姐住些日子。” 沐千寻看着沐千雅的满足的样子,心中苦涩蔓延,顿了顿道:“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和肚子里的孩子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尖细的传唤声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跪下行礼:“皇上万福!” 慕云帆盯着沐千雅,声音愉悦的道:“平身吧!千雅你有了身孕,就不要行礼了。” 雅嫔柔声答道:“孩子还小呢,无妨的。陛下快坐吧!” 慕云帆扫了一眼沐千寻,眸子中闪过一丝景艳,问道:“你就是千雅的妹妹?” 沐千寻倒是不怕沐云帆,就是面对着这夏国王朝最尊贵之人,难免有些拘束,轻声道:“回皇上,民女是雅嫔娘娘的妹妹,民女叫沐千寻。” 慕云帆移开目光,点点头,没再说话。 慕云帆在静雅轩用了晚膳就走了,待他走远后,沐千寻不由的吐了一口气,调皮的小舌头伸的老长。 沐千雅摸摸沐千寻的脑袋,宠溺的道:“怎么了,被陛下吓到了?” 沐千寻摇摇头道:“没有,就是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的,有点拘束。我想出去散散步,姐姐先休息吧!” 沐千雅抓过沐千寻的手,眉头轻蹙道:“那不要闯到别的宫里去,宫里不比府中,到处都是规矩。” 沐千寻挽住沐千雅的胳膊,嗲声嗲气的撒娇道:“知道了,姐!我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嘛,姐姐!” 沐千雅无奈的笑笑道:“行了,去吧!早点回来。” 沐千寻刚出了静雅轩,没溜达几步,一名带着鬼面具的男子就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沐千寻吓的尖叫一声,下意识的一脚踢出。 慕宥宸扯下面具,单脚跳着,没好气的道:“你个死丫头,看来脚伤是好了,这么用力的踢我。你要把我踢瘸了,我下半辈子就让你养我!” 沐千寻看到是慕宥宸才松了口气,挑眉道:“谁让你半夜出来吓人的!养你?你不会是个女的吧,那个男子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 慕宥宸满脸黑线,咬牙切齿的道:“你居然怀疑我不是个男的,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啊!” 沐千寻顿时脸红到了耳跟子,白了慕宥宸一眼道:“慕宥宸你不要脸!” 慕宥宸邪恶的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沐千寻恨恨的瞪了慕宥宸一眼,转身就走。 慕宥宸连忙跑过去,抓住沐千寻的手腕道:“好了,我不逗你就是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走!” 说罢,不顾沐千寻的挣扎,一跃上了房顶,耳边是呼呼传来的风声。 不一会儿,皇宫中最华贵的太极殿屋顶上便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道挺拔,一道柔弱。 慕宥宸挽着沐千寻坐下来,望着天空道:“怎么样,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吧!” 繁星闪烁,天幕漆黑一片,青风拂面。 沐千寻张开手臂,很享受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嗯,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是哪儿啊?” 慕宥宸顿了顿道:“皇宫中最高的地方,或许也是夏国最高的地方,太极殿的上方!看吧,整个皇城一览无遗。” 沐千寻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太极殿!慕宥宸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慕宥宸笑的跟阁傻子似的,似乎沐千寻是在夸奖他:“还有你沐千寻怕的事?没事,有我这个皇子罩着你,不用怕,乖。” 说着,摸了摸沐千寻的脑袋,就好像逗宠物似的。 沐千寻恼怒的打开他的手,气冲冲的道:“你再怎么恶心我可走了,自己赏你的月吧!” 说着就要起身,慕宥宸连忙摁住她的肩,赔上笑脸道:“行,你厉害!您大人有大量,陪小的坐一会儿可好?” 沐千寻得意一笑,随便问道:“你在哪个宫殿住着啊?你母妃是谁啊?” 慕宥宸脸色忽然变得苦涩了几分,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有些低落的道:“ 我母妃就是前皇后,听说是这皇宫中最美的女子,生前深的皇上喜爱,在我三岁的时候母妃就去了。 在我的记忆中,母妃就是一道模糊温暖的倩影。 皇上觉得是我克死了母妃,对我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从小就没了母亲,父皇又不疼爱,碍于我是先皇后的孩子,众人对我都还算尊重,可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对我。 只有轻悠把我当成兄长,在宫里也只有她算是我的亲人。她是云贵妃的女儿,皇上最疼爱的小公主。 你算是我第一个朋友,对吗?” 第二十七章 滑胎 第二十七章 滑胎 看着慕宥宸受伤的眼神,沐千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发疼,柔声安抚道:“当然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你一样,母亲早逝,不过我比你幸运,我还有个疼我的爹爹,还有奶奶,姐姐。” 说罢,将头埋在膝间,她多想说,起码你还能活着,而我却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慕宥宸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没事,就算全天下人都离开我们,起码我们还有彼此!” 沐千寻身子一僵,彼此吗?她真的可以信赖身旁这个男子吗?是真的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还是会将她再次伤的体无完肤。 她再不敢相信任何人,她再也承受不起那份伤痛。 沐千寻抬起头来,勉强的笑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姐姐该担心我了!” 慕宥宸点点头道:“好吧,我送你回去。” 静雅轩门前,慕宥宸冲着沐千寻的背影喊道:“我住在寒月殿,有事来找我。” 沐千寻转过头,认真的点点头,笑着冲慕宥宸挥挥手,转身进了静雅轩。 沐千雅见沐千寻回来了,冲沐千寻光洁的额头弹了一下道:“跑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快休息吧,不早了!” 沐千寻顽皮的吐吐舌头,下去休息了。 沐千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死活睡不着,不知是因为突然换了环境还是怎么的。 脑子里满满都是慕宥宸今日说的话,都是和他认识以来的一幕幕。 沐千寻有些慌乱,她生怕自己再陷入慕宥宸的关怀中,可是又没有勇气避开慕宥宸。 她不想慕宥宸失去他唯一的朋友,也不想让自己失去唯一的快乐。 只有在面对慕宥宸的时候,那个她才是真是的她,做不到虚伪做作的与他相处。 次日一早,沐千寻早早的就起来了,一夜未睡精神不是很好。 沐千雅梳妆好之后,就要去景仁宫向皇后请安,沐千寻耍赖撒娇的硬是要跟着去。 她可不想独自待在这静雅轩里闷死,她还要去好好欣赏一下这佳丽三千聚集在一起到底有多养眼,母仪天下的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样的。 沐千雅受不住她这般闹腾,无奈答应了。 景仁宫大厅之中,嫔妃差不多都到齐了,半跪下行礼道:“臣妾(民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沐千寻躲在沐千雅身后,好奇的打量着传说中后宫中的女子们,一时间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杨皇后端庄的坐在凤塌上,笑容满面的挥手道:“都起来吧,赐坐!雅嫔你有孕在身就不要行礼了。” 沐千雅柔柔一笑,慢声道:“多谢娘娘恩典,只是孩子还小,不碍事的。” 众人都入了座,杨皇后和她们絮叨了些皇宫内的琐事,沐千寻一句都没听进去,站在那里怔怔出神。 寥寥扫了几眼,心里将在场的嫔妃鄙视了个遍,也没有几个长的好看的吗,这后宫也不过如此嘛。 皇后更是庸脂俗粉一个,装浓的都看不出本来面目了,一双含笑的眸子尽藏毒辣。 突然杨皇后清了清嗓道:“想必妹妹们都渴了,玲珑上茶!” 沐千寻被杨皇后的一嗓子给惊了一下,回过神儿来,温顺的站在沐千雅身后。 侍女端着茶水走进来,挨个儿摆放到桌子上。 沐千雅正觉着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吹了两下,就要往嘴里送。 沐千寻眉头紧蹙,动作快过脑子,想也不想就一把抢过沐千雅的茶杯,将茶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众人都注意到了沐千寻的举止,齐刷刷的投来疑惑的目光。 杨皇后有些不高兴,声音冷冷的带着几分威压道:“大胆!哪里来的丫头,怎么如此不懂规矩,雅嫔的茶水也是你能喝的!” 沐千寻连忙跪下,故作慌张的道:“皇后娘娘恕罪!民女是雅嫔娘娘的妹妹,方才实在口渴难耐,就喝了姐姐的茶水。请皇后娘娘恕罪!” 沐千雅不明白沐千寻究竟是闹哪样,不过此时最重要的还是求的皇后的谅解,开口道:“娘娘就别和她计较了,在家里任性惯了。都是妾身管教无方,冲撞了皇后娘娘!” 杨皇立刻收起怒气,笑的如盛开的花朵般灿烂:“没事,快起来吧!这孩子倒是蛮率真的。玲珑,给雅嫔娘娘再上一杯茶。” 这变脸的速度快的离谱,沐千寻刚站起来,心里咯噔一下,诅咒道:“该死的皇后,你还有完没完!我总不能抢第二次吧!” 嘴角一抽,退回到沐千雅身后。 雅嫔正要去端玲珑刚刚放下的茶杯,沐千寻伸出手来掐了沐千雅一把。 沐千雅吃痛,放下茶杯,疑惑的望向沐千寻。 沐千寻向沐千雅使了个眼色,出于对沐千寻的信任,沐千雅没有再去碰那个茶杯。 杨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恶寒,被沐千寻逮了个正着,讽刺的扬起嘴角,什么都没有说。 临近晌午,她们才回到了静雅轩。 沐千寻朝门外贼眉鼠眼的瞧瞧,见没有人才把门闭上,神秘兮兮的拉着沐千雅坐下。 沐千寻紧张的道:“姐!你可知道那茶水里有毒,你如果喝了孩子就没有了!” 沐千雅猛的抓住沐千寻的手,失声道:“那你怎么给喝了呀,姐姐去叫御医!”说着就要起身。 沐千寻按住沐千雅道:“其实也不算毒药,只是姐姐你不能喝。那茶里有薏米还有山楂,似乎还掺了益母草的粉末,孕妇喝了会滑胎的。” 沐千雅神色古怪的摸了摸沐千寻的脑袋,满脸的不信:“没发烧吧你,怎么胡话连篇的。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能滑胎,又怎么知道茶里有这些东西?” 沐千寻眼睛眨巴了两下,神色认真的道:“我身边不是站着叶璃呢嘛!她可是神医的后代,鼻子比狗还灵呢,自然能够分辨出来茶水里有什么。姐!我拿我的命发誓,我绝对没有骗姐姐。” 沐千雅伸手捂住沐千寻的嘴,嗔怪到:“姐姐相信你,以后这样的话莫再说了!” 嘴上说着信了,可心里还是半信半疑的,一个小丫鬟站在一边就能闻出茶水里有什么,确实是有些玄乎。 沐千寻倚在沐千雅的怀里,抬头望着屋顶,老天如果知道她如此不爱惜这条命,该不会收回去吧! 二人相互依偎着,暖暖的温度传来,蒙生困意,沉沉睡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外面吵闹成了一团,沐千雅遣了朦胧出去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朦胧就急急的跑回来了,神色焦急的道:“娘娘,是宫里新晋的曹美人小产了,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皇上已经去了美人殿,宫里不少嫔妃也都过去了,我们可要去看看?” 沐千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不由的一颤,转身望向沐千寻。 沐千寻苦笑道:“这曹美人怕是被我们连累了,下药的人倒真是狠心。所有人的茶都是一样的,查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了。我们也去看看吧,毕竟...唉!” 沐千雅摸着小腹,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被吓的心惊肉跳的。 进宫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要是因为一杯茶水掉了,真是要命啊。 沐千寻挽着沐千雅到了美人殿,屋里围满了人,主子丫鬟的倒是热闹。 里屋床幔下隐隐有一道倩影,撕心裂肺的低喊声让沐千寻揪心不已。 这就是深宫,比沐府可怕千万倍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得宠,每天亦有人死去,甚至是生不如死,可仍旧有数不清的女子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御医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前把脉,皆是神色凝重的摇头。 没一会儿,曹美人就安静下来了,脸色惨白,神情呆滞,像从断头台上走了遭似的,半条命都没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上前道:“美人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了滑胎,孩子已经没了,请陛下节哀!” 曹美人踉跄的坐起来,失声痛哭,抓着慕云帆的手臂,丝毫没有平时的温婉道:“陛下,臣妾的孩子没了。陛下要为那可怜的孩子做主啊!呜呜...” 曹美人越哭越无力,直到昏死了过去。 其中一名御医道:“美人只是身子虚弱又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只要休息调养一阵子就会好的。” 慕云帆眉头紧蹙,冷声道:“刘宇,排人去查,带上这儿的宫女,将曹美人今日所有接触过的食物都检查仔细了!我到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的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嗣!” “皇后娘娘驾到!”紧接着皇后就快步进来了,福身道:“陛下万安!” 慕云帆随意的挥挥手,没有做声。 众人齐齐的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杨皇后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曹妹妹怎么样了,龙子可保住了?” 慕云帆面色有些不好的道:“孩子没有保住,已经派人去查了!” 屋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等待着一出好戏。 第二十八章 打入冷宫 第二十八章 打入冷宫 一个时辰左右,刘宇就带人回来了,平静的道:“回皇上,曹美人的食物皆是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慕云帆揉着额角,指了指曹美人的贴身侍女道:“你来说!你家主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腹痛的,腹痛前都用过些什么?” 那名侍女急忙跪下,整理了下思绪道:“ 主子早上还好好的,自从从景仁宫请安回来身子就有些不舒服,脸色也不是很好,就上床休息了。 美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就没有传唤御医。美人打晌午前回来,就什么都没用过了,慢慢的就开始腹痛。 等奴婢叫了御医来,已经迟了。皇上处罚奴婢吧,都是奴婢没有伺候好主子!” 说着,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流出了献血。 慕云帆出声道:“起来吧,也不都是你的错。是从景仁宫回来就不舒服了?看来问题是出在景仁宫了,她在景仁宫可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皇后,你来解释一下吧!” 杨皇后声音拔高了几分道:“皇上明鉴啊!曹妹妹只在臣妾那儿用了杯茶,其他人也都用了,没有什么不妥呀。更何况,臣妾连妹妹有孕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害她?” 慕云帆眼神淡淡的朝众人望来,突然盯住沐千雅道:“ 千雅,你可有喝那茶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沐千雅微微一怔,垂首到:“臣妾似乎没有喝那茶水,倒是千寻将我的茶水喝了。臣妾有洁癖,素来不喜与其他人用同一容器。就算是千寻用过的杯子,我也没有再去碰!” 沐千寻别有深意看了沐千雅一眼,偷偷的竖起大拇指。 慕云帆瞪着杨皇后道:“看来是查不出什么端倪来了,不过...人是从你宫里出来才出的事。你觉得怎样处罚你比较好?嗯?” 突然加重的鼻音让杨皇后身子一颤,不确定的道:“臣妾任凭皇上处置!” 慕云帆眼中精光乍现,沉声道:“那就先在景仁宫闭门思过,凤印就先由云贵妃代掌吧!” 杨皇后身子不听使唤的跪下来,死死的盯着慕云帆却说不出一句话。 杨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杏儿突然跪下来,神色焦急的道:“ 皇上,奴婢知道是怎么回事,求您不要处罚娘娘了!奴婢亲眼看到的,玲儿将一贯用的果茶换成了别的。 奴婢当时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只说是想给各位娘娘换换口味,想讨些赏赐。 现在想来,只怕曹美人小产是那茶水的缘故。奴婢句句属实,请皇上明查啊!” 慕云帆诡异的笑笑到:“哦?那这个玲儿何在啊!” 杏儿松了口气道:“玲儿在景仁宫呢,没有跟着来!” 慕云帆点点头道:“刘宇,去将这名叫玲儿的宫女带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宇才押着一名面容清秀的宫女走了进来。 刘宇面色有些发冷,盯着那名宫女道:“回皇上,老奴去景仁宫的时候,这玲儿已经拿了惠贵人的令牌准备逃出宫去了。要不是老奴拦住的及时,她就跑了。” 慕云帆很快抓住了刘宇话中的重点,偏头撇了惠贵人一眼道:“惠贵人?你来解释解释,皇后宫中的宫女为何会有你的令牌啊?” 那惠贵人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平静下来道:“臣妾也正纳闷儿呢,该是这宫女偷了臣妾的令牌吧。皇上可要严惩!” 慕云帆眼睛一转,望向玲儿道:“说!是谁指使你往茶水里下药的?” 玲儿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的道:“没!奴婢没有下药,没有。” 慕云帆冷哼,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说道:“是吗?你害死了朕的皇子,还敢嘴硬!拖出去打!三十大板!即刻执行!”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走上前来,架起玲儿就往外走,玲儿的挣扎丝毫没有用处。 院子里一声声的惨叫声响起,沐千寻却没有一丝怜悯,就算她是被逼迫的,也是差点害了沐千雅的帮凶。 站错阵营的人,就是她沐千寻的敌人,这点痛苦还不够解恨的呢,最好是卸条胳膊卸条腿儿的才好。 屋里的众人神色各异,尽量在慕云帆面前表现的善良柔弱,这么一来,沐千寻的镇定就愈发明显了。 慕云帆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深宅里出来的女子,居然能有这样的性子,实属难得。 不一会儿玲儿就被拖进来了,爬在地上奄奄一息,丝毫没有刚才的劲头。 慕云帆居高临下的道:“现在还不准备说吗?那就送去当军妓好了,家人全部处死。” 玲儿虚弱的低吼道:“不,不要皇上。都是奴婢一人的过错,不要处死奴婢的家人。 奴婢说,奴婢都说! 是惠贵人指使奴婢做的,不过惠贵人要害的是雅嫔娘娘,曹美人是被连累的! 奴婢知道的都说了,求皇上放过奴婢的家人吧!” 玲儿哭的梨花带雨,却没有一人真心可怜她,这就是害人的下场吧。 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这样。 慕云帆冷声道:“惠贵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惠贵人跪下来,慌张的道:“臣妾没有,是这个宫女诬陷奴婢的,臣妾根本不认识她!” 玲儿反驳道:“惠贵人,当初是你说不会有事的,如今出了事你就要让奴婢当替罪羊吗?您可还记得这个?” 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支翡翠簪子。 慕云帆一皱眉,冷声道:“惠贵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这簪子是早前朕赏给你的,宫里也只有这么一支!” 惠贵人失声道:“不是的皇上,定是这小贱人偷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 玲儿突然脸色一变,献血顺着嘴角就出来,指着惠贵人道:“你...是你给我下毒...” 玲儿七窍流血而死,眼睛瞪的大大的,献血呈现不正常的黑色,一看就是让人给下了毒。 惠贵人惊恐的往后躲,尖叫道:“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害你的!” 众人都看到了玲儿临死前指着惠贵人,却没有意识到,惠贵人身后还站着皇后呢! 慕云帆冷哼一声道:“将惠贵人贬为庶人,即刻起打入冷宫,今生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面对威猛的侍卫,惠贵人的挣扎毫无作用,尖声哭喊道:“皇上你不能这么对臣妾!沐千雅!你个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叫骂声渐行渐远,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没了一个贵人,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补上来,皇宫里永远不会缺少女人。 静雅轩内,沐千雅脸色有些发白的坐在软塌上,单手撑着脑袋,尽显疲惫。 沐千寻坐在一边,担忧的望着沐千雅,不知如何安慰她。 片刻后沐千雅开口道:“我与那惠贵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干吗要害我。唉!今日如果不是你,没的就是姐姐的孩子了。” 沐千寻摇头苦笑道:“ 姐姐得宠就是整个后宫的仇人,不知还有多少人希望姐姐的孩子出事呢。 这惠贵人倒是个蠢货,皇后才是真正的赢家。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能收买的了皇后宫中的侍女。 如果皇后宫里如此松懈,那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去毒害皇后。 今日之事明显就是皇后暗暗点了头的,皇后正好能做到一箭双雕,既除了姐姐的孩子,还能除去惠贵人这个情敌,何乐而不为呢? 那玲儿也是被皇后下了毒的,皇后故意站在惠贵人身后,让众人以为玲儿最后指的是惠贵人,其实不然!” 沐千寻慢悠悠的开口,一点点分析给沐千雅听。 沐千雅身子猛的一颤,激动到:“我要去告诉陛下,是皇后要害我的孩子!” 沐千寻拉住沐千雅,高声阻止,让沐千雅清醒过来:“姐姐你听我说。 你就算告诉皇上也没用!皇上是何等聪明,连我都明白的事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就算有证据也不能把皇后怎样。 杨家权侵朝野,就算皇上也动不了它,只能小心提防。皇后无论做了什么事,皇上都不得不饶恕她,整个大夏王朝都还要倚仗杨家,所以这后位只能是她杨蕊的。 姐姐你只能忍着,才能保自己平安,保孩子无恙!” 沐千雅一屁股坐了下来,满脸的无奈,随后嘲讽道:“是啊,俗话说一孕傻三年,我这还没生呢,就犯起糊涂来。姐姐听你的,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寻儿可有什么办法,能让皇后不再打这个孩子的主意吗?” 沐千寻苦恼的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寻儿一定会想出个好办法来的!姐姐先休息吧,今日也累了。我出去转转!” 出了静雅轩,沐千寻脸色有些不好,对叶璃吩咐道:“你想办法传信给柯长老,让她今夜想办法进宫一趟。去...寒月殿找我,在宫门口塞一副宫里地图给她。” 叶璃浅浅一笑道:“是!阁主,属下立马去办!”辨别了下方向,沐千寻就冲着寒月殿的方向去了。 第二十九章 决裂 第二十九章 决裂 这寒月殿和冷宫貌似也差不多,坐落在皇宫的西南角落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宫殿应有的繁华。 沐千寻越往里走越纳闷儿,堂堂三皇子的寝宫,居然连一个宫女都没看到,清白色的屋顶蒙上一层灰尘,似乎许久都没有人打理过了。 这不禁让沐千寻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慕宥宸那斯不会是坑她的吧,这不会是皇宫里的什么禁区吧? 顺着门口的青石大道走到了主屋,一路上都很是忐忑,直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才安下心来道:“你是叫凌泽吧,你们主子在吗?” 凌泽诧异的望了沐千寻一眼,随后答道:“是,没想到沐小姐还记得我。主子就在里屋,请沐小姐随我来!” 说罢做出个请的动作。 沐千寻一双白皙的玉手托着书桌,笑盈盈的盯着看书入神了的慕宥宸,清脆的叫道:“慕宥宸!” 慕宥宸抬起头来,看见是沐千寻,冷峻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千寻,你怎么来了?” 凌泽像见了鬼似的盯着沐千寻,他从来没见过有谁敢直接喊慕宥宸名字的。 更吓人的是,一向冷漠的如万年冰川似的慕宥宸,还乐乐呵呵的,像个吃到了糖的孩子。 虽然上次已经被震撼过一次了,不过他只是认为这位沐小姐当时是不知道慕宥宸的身份才那般放肆的,如今却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慕宥宸冲凌泽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待凌泽走后,沐千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慕宥宸,你这寝宫里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啊?没有人照顾你吗?” 慕宥宸叹了口气,苦笑道:“在我十四岁那年,有个宫女爬上我的床榻,想要成为我的侍妾。我一怒之下,杀了这名宫女。 父皇震怒,撤走了我宫里所有得宫女,后来父皇气消了之后,准备再调几个宫女服侍我,被我拒绝了。 从那以后,这寒月殿就再没有女子出入了。我本来就不喜那些女子,也不需要人照顾,慢慢的父皇也不再提及此事。这寒月殿倒成了皇宫中的最特别之处,没有女子的宫殿。 甚至有传闻说,我有断袖之癖。” 沐千寻一挑眉,没心没肺的调笑道:“唔,断袖啊?那你是吗?” 慕宥宸瞬间拉下脸来,扯一扯嘴角,眼睛里突闪危险的光芒。 一手搂住沐千寻的腰肢,一手扣住沐千寻的双手,身子贴近她,嘴巴贴着她的耳朵道:“想知道吗?要不要我用行动证明给你看?” 沐千寻脸颊顿时变得红晕起来,挣扎着,见慕宥宸不肯放手,瞪着他低声道:“慕宥宸你混蛋,快放开我!我不嘲笑你就是了!” 慕宥宸轻笑一声,松开了沐千寻。 沐千寻恶狠狠的盯着慕宥宸,抬脚朝慕宥宸的小腿踢了一脚。 慕宥宸闷哼一声,无奈的道:“沐千寻,你个死丫头。打人就不能换个部位吗?再踢两脚就真的残了!” 沐千寻得意的笑道:“你活该,谁让你欺负我的?”说罢,朝慕宥宸吐了吐舌头。 慕宥宸不再跟她闹腾,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身后的书桌,一本正经的道:“说吧,有什么事来求我呀?” 沐千寻干笑两声儿,硬着头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才来的呀!你可真聪明哈。” “别贫了,快说吧!”大手盖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一揉。 沐千寻顿了顿道:“嗯...今夜可否借你的宫殿见个人?” “今夜?见人?你不会是想会见你的情郎吧?”慕宥宸狐疑的问道,明亮的眸子似乎想将沐千寻的内心看透似的。 沐千寻压住怒气,翻了个白眼道:“慕宥宸,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慕宥宸嘴角微微勾起,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讨价还价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答应将宫殿借你!” 沐千寻手指点着下巴,呐呐的问道:“什...什么条件啊?” 慕宥宸神色严肃了些道:“这个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怎么样?答应吗?” 沐千寻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终于妥协了:“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不能太过分了!” 慕宥宸莞尔一笑道:“好,等那人到了,我去静雅轩接你。” 沐千寻点点头,赞同的道:“嗯,那我先回去了,总要装着休息了,才能出得来。” 夜色浓浓,沐府众人早都安歇,露林轩附近一出偏僻的客房中。 段淼光着身子,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肚兜,挎坐在沐靖宇腿上,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两人紧紧倚靠在一起,尽显疲惫,一看就是刚刚激烈的战斗过。 沐靖宇怔怔的望着门口,叹了口气道:“我娘亲现在还在琉璃轩里关着,我真担心她会受不了。我也没办法说服爹爹放她出来。唉!我送你回露林轩吧!” 语气有些低沉。 段淼搂住沐靖宇的脖子,软绵绵的道:“今夜我就不回去了,好不好?” 说着,提起玉手在沐靖宇的胸膛上轻轻摩擦着。 沐靖宇气息渐渐变的不稳,眼睛里跳动着占有的**,一个翻身,又将段淼压在身下。 屋子里只剩下喘息与绵绵的低吟声,两人又是一夜缠绵。 乌云遮月,只留下一团淡淡的影子,平日明亮的繁星不见了踪影。 皇宫中,寒月殿主屋中。 柯言月恭敬的抱拳道:“阁主!此次唤属下来,可有什么事情?” 沐千寻神色间难得的凝重,沉声道:“夏国可有医术高超且特别有威望的大夫?” 柯言月想了想,回答道:“有!千术神医是夏国最有名的神医,只是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神秘的很。” 沐千寻蹙眉道:“我们星涯阁可能找到此人吗?又能否收买他?” 柯言月神秘的笑笑,一副当然可以的模样:“阁主,别人也许找不到他,我们星涯阁却是可以找到。而且,用不着贿赂,当年先阁主在千术神医小的时候曾今救过他一命,他其实也算是我们星涯阁的一分子。阁主可是有事要找他?” 沐千寻眉梢露出一丝喜色道:“好,真是太好了!稍后我会修书一封,请柯姨帮我转交给他。” 柯言月走后,慕宥宸慢步走了进来,神色微冷,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生疏冷漠:“ 你见的此人,功底深厚,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一个大小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你当初救我的地方又是什么地方? 你究竟隐瞒着些什么? 你救我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吧?” 一连串的质问让沐千寻心头一震,眼眶微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话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冷声到:“ 我借用你的宫殿,只是因为我信任你,从此刻开始,这份信任再也不会有! 我不是白白借用,而是答应了你一个条件,我不会反悔! 我只是好心救你,没有任何目的,至于你信与不信,都随你! 从此,我们便是陌生人,三皇子,告辞!” 沐千寻拖着步子,走出了寒月殿,眼泪莫名其妙流个不停。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索性就随便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浑身冷的发抖,那是打心里发冷。 自重生以来,沐千寻都没有如此落魄过,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心里不断的嘲讽:什么就算全天下人都离开我们,起码我们还有彼此,狗屁! 沐千寻你可真蠢,你不会还信了吧?别傻了,你们现在仅剩的干系就剩下那个条件了。 寒月殿中,慕宥宸紧握着拳头,脸上的肌肉紧崩着,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就这么直直的在原地站了一整夜。 整个宫殿都更清冷了几分。 皇宫里还依旧热闹非凡,不会因为两颗心的渐行渐远就停止。 没过几日皇城中就有了千术神医出没的消息,素来不问世事的千术神医,居然破天荒的居住在天涯酒楼,为皇城中重病的百姓诊治,且不收一两银子。 几日来,不知救活了多少垂危的百姓,顿时名声大燥,可比传说更令人信服。 慕云帆又恰巧生了场大病,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便遣人花重金请了千术神医进宫。 说来这千术神医倒真是神奇,仅仅用了两日的时间就将慕云帆的顽疾治好了。 慕云帆十分欣赏千术神医的医术,便招了后宫所有嫔妃都来诊脉。 御花园中,置放着长长的纱帐,嫔妃们按照品阶一字排开,等待千术神医诊脉。 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翩而来,衣衫随风舞动,眸子清澈的如山泉之水,好似九天之上的谪仙降落凡尘,俊美的让人窒息。 一众丫鬟下人都痴迷了,成为他忠实的信徒; 而嫔妃们都将脑袋埋的低低的,不是千术的容貌不够吸引她们,而是生怕多看千术一眼惹来慕云帆的不快,遭来杀身之祸。 第三十章 放出 第三十章 放出 千术的目光落在沐千寻身上,嘴角勾起个迷人的弧度,经过柯言月的描述,显然他一眼就认出这位阁主大人。 清澈宁静的眸子泛起一丝波动,心里嘀咕:果然是她的女儿,好美好有气质。 可惜,现在沐千寻是没有心情注意这位天上有,地下无的俊美无敌的神医。 千术淡淡将目光移开,微微有些失落,自己盯了人家那么久,人家连眼皮都不带抬的。 一一诊脉过去,大多数嫔妃身子都还算康健,也有一些妃子有些小病小灾的,千术神医都一一开了方子。 想他行医十多载,向来轻易不出手,这次差点被沐千寻玩儿坏了,几日都忙的要命,且人家还不大领情呢。 临到沐千雅的时候,千术神医凝重的皱起眉头,声音清澈的不染一丝杂质:“这位娘娘的脉象十分不寻常,腹中的胎儿...恐怕会心智不全,甚至活不到成年。娘娘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孕了,这个孩子已经是个奇迹了。唉!这样特殊的体质,草民也无能为力。请娘娘节哀啊!” 高低正好,语气适当,也不显得突兀,在场的嫔妃却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沐千雅虽然知道这千术神医是听了沐千寻的话才如此说的,不过这做戏要做全套了。 沐千雅神情呆滞,眼泪扑簌簌的流着,一时间接受不了,直挺挺的晕了过去,倒在叶璃怀里。 待到沐千雅醒过来时,更是将静雅轩闹了个天翻地覆,屋里的东西砸的没一件是完整的,好好的一处宫殿弄的鸡飞狗跳的。 万众瞩目的宠妃雅嫔一时间变成了皇宫中的笑谈,众人不是嘲讽便是怜悯,再没有人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慕云帆好几日都没有来探望雅嫔了,不过送来了许多补品首饰之类的东西。 介于慕云帆不明的态度,众人都只是观望,没有去打压也没有去讨好。 沐千雅躺在软塌上抚着尚且扁平的肚子,脸上的笑容显露了自己的心情,慵懒的道:“寻儿,这次可多亏了你了。你可真是姐姐的福星呢!” 沐千寻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脑袋,专心的在发呆,丝毫没有听到沐千雅的话。 沐千雅睁开眼睛,推推沐千寻,担忧的道:“寻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沐千寻回过神儿来,勉强的笑笑道:“没事,可能是昨日没休息好吧。” 沐千雅叹气道:“寻儿可是想家了?是姐姐太自私了,不该把你困在这深宫里。” 沐千寻连忙摇摇头,否认到:“不是的姐姐,这不关姐姐的事。是寻儿自己有些事情想不开,困惑的紧罢了。” 说罢,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沐千雅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试探的问:“寻儿不妨说出来,姐姐替你分析分析。” “不用了姐姐,寻儿不想说。”沐千寻苦笑,小手紧紧攥着衣襟。 皇城朱雀大街北面的一条小道上,段淼带着沐若云在闲逛。 沐若云与段淼算不得熟悉,但碍于她沐府夫人的身份,对于她的邀请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陪段淼出府。 走到一家上好的胭脂水粉店前,段淼走了进去,热情的给沐若云挑了几支簪子与一盒胭脂,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买。 沐若云对段淼的无端示好很是忐忑,她不明白段淼究竟有什么目的。 就这么带着疑问,漫无目的的跟在段淼身后。 回府的时候,经过一条偏僻的小径,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没有几分生气。 突然冒出个衣衫褴褛的彪形大汉,手持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神色狰狞的不断向着段淼二人逼近。 那大汉凶狠的道:“交出银子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们一命。否则我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沐若云恐惧的靠在墙上,哆嗦着将身上的银子全部取出。 段淼脸上瞧不出任何不安,似乎早就料到会出事一般。 那大汉收起银子,邪恶的大笑道:“银子到手了,这美人自然也不能放过啊!哈哈...” 说着,伸手冲沐若云的胸部狠狠揉搓了一把。 沐若云吓的尖叫一声,身子顺着墙壁滑下,蹲在墙边眼泪直流。 段淼挡在沐若云身前,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狠狠一脚朝那大汉的裆部踢出。 那大汉疼的嗷嗷大叫,闪到一边,顾不得再继续调戏沐若云。 段淼一把拉起沐若云,跌跌撞撞的,拼了命的跑着。 那大汉很快就追了上来,举起匕首就要冲落在后面的沐若云刺出。 段淼及时的转身拉过沐若云,匕首狠狠的刺进段淼的肩部,献血顿时将胸前的衣衫浸湿了一大片。 那大汉大概是有些害怕真的将段淼杀了,扔下匕首匆匆的逃走了。 沐若云扶着受伤的段淼,身子还止不住的在颤抖,眼泪汪汪的盯这段淼,嘴里嘟囔着:“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 好巧不巧的,沐靖宇正好从此地经过,将段淼一把抱进马车,将她送回了沐府。 露林轩中,沐锡眉头紧蹙的望着段淼道:“还不快请郎中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若云抽噎着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沐锡听后,望着段淼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从上次之后,沐锡就一直看段淼不顺眼,也再没有去过她房里看过她一次。 郎中很快就来了,诊完脉道:“伤口很深,不过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夫人是有孕之身,不好开药,吃些利于伤口的食物补补,慢慢就会好的!” 沐靖宇听的眼皮一跳,生怕这郎中的话会将他们二人害死。 沐锡也很快反应过来道:“她有身孕了?” 郎中回答道:“是啊,原来沐老爷还不知道啊?已经两月左右了。” 沐靖宇才算松了口气,这样算来正好是段淼刚进府不久后的事。 可是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这孩子是有多顽强,他们那般折腾都没掉,整夜蜷缩在自己身下的女人,却怀了他爹的孩子,让他说不出来的憋闷。 沐锡坐过去,轻轻搂住段淼道:“怎么怀孕都不告诉我,还去替人挡刀,以后可不能这么冒失了!” 段淼虚弱的笑笑,柔情的道:“妾身也不知道自己有孕了,看那人要伤害云儿就下意识的挡过去了,以后不会了。” 沐靖宇盯着段淼的目光都快喷出火了,气愤的离开了露林轩。 此时沐锡眼里心里只有段淼一人,倒是没有发现沐靖宇的异常。 沐锡因为生意上出了些事情,陪了段淼一会儿就离开了,并且最近几日都不会回府。 刚刚入夜,沐靖宇就闯进了露林轩,砰的一声儿将关上门,一句话不说的进来就跳上了段淼的床。 再没有往日的温柔,用力的扯烂段淼的衣服,没有任何的前奏就闯进了段淼的娇躯,疯狂的发泄着满腔的怒火。 脑袋埋在段淼的胸间,失控的吸吮啃咬着,双手游戈在段淼如雪的肌肤上,掐出发紫的印迹。 段淼真是经不起这般折腾,疼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双手用力的推攘着沐靖宇,不过毫无用处,只能让他的攻击更为猛烈。 疯狂的翻云覆雨过后,沐靖宇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依然不愿从段淼的身体里出来,就这么爬在她的身上养精蓄锐。 段淼喘过气来,断断续续的道:“沐靖宇...你个...疯子...我根本...没有怀孕...” 沐靖宇闷闷的道:“连郎中都说,这孩子有两月有余了,你没必要骗我!” 段淼笑笑道:“今日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你不是说想救出你的娘亲吗?只有让你爹重新信任我,我才能救她出来。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 沐靖宇身子一僵,从段淼的身子上下来,搂着她纤细的蛮腰,看着她身上凌乱的吻痕,抱着她的双手不由的紧了几分。 沙哑的道:“对不起,我真是个混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段淼柔声道:“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胆子可真大,直接就闯到露林轩来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俩都得死。” 他们的运气也算是好到爆了,这般放肆也没有人看出个端倪。 几日后,清月轩中,段淼坐在沐锡的旁边,舀了一碗汤羹递过去,柔声道:“妾身如今有孕在身,处理起府里的事物也是力不从心了,老爷可否找个人来帮帮妾身?” 沐锡望了她一眼道:“嗯,那淼淼想找谁来帮助你?” 段淼眼中精光乍现道:“妾身未进府前,府里的事都是金姨娘帮衬着,她如果能帮帮臣妾自然是最好的。” 沐锡沉思片刻后道:“那就依你吧,放她提前出来,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段淼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陪沐锡用了午膳就离开了。 第二日,沐锡果真将金浅心的禁闭提前解除了。 在屋子里关了两月左右,金浅心气色显得不怎么好,人也消瘦了一圈儿,不过眼中的恶毒倒是不减反增。 第三十一章 不忍 第三十一章 不忍 金浅心,沐若云,沐靖宇终于又坐在了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算是给金浅心去晦气了。 望着一桌子的饭菜,三人却是默契的都没有食欲,各有所思,寥寥吃了几口,就全部放下了筷子。 饭后沐靖宇支走了沐若云,对金浅心认真的道:“这次是段淼救了您,在这府里,你与谁为敌也不能与她为敌,你害谁都不能害她。您要记得!” 金浅心疑惑的望着沐靖宇,她从来没见她这个儿子为谁说过话,她也想不明白段淼为什么要救她出来,难道叫她出来与她争宠吗? 金浅心纳闷的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护她?她可是这府里的夫人,你不能与她走的近了,否则会招来些流言蜚语的。” 沐靖宇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复杂的变幻了一下,敷衍的道:“我知道了,总之段淼不会站在我们对面,你也别去和她作对。” 要是金浅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段淼就是因为与他儿子有染才救她出来的,还不得气的吐血啊。 沐千寻在宫里住的有些憋闷,每日除了用膳休息就无事可做,真是闲的发慌,却不敢和沐千雅抱怨,生怕她又自责。 又是一天过去了,繁星闪烁的夜晚。 叶璃凑近沐千寻,声音柔柔的:“魅儿传来消息,说段淼有了身孕,金浅心已经被放出来了。” 沐千寻神色瞬间变的凝重起来,在屋里一圈一圈的踱步走着,绕的叶璃头都晕了。 连忙出声道:“阁主你别转了,要不然我们尽快回去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沐千寻轻轻的点头,叹了口气道:“唉,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不放心姐姐,你就先留下来照顾姐姐吧!” 叶璃犹豫了一下道:“好!那阁主什么时候启程?” 沐千寻随口道:“明天吧,免得夜长梦多!” 次日一早,沐千寻就想着如何和沐千雅说这件事,站在沐千雅门口,手举起又放下,总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突然听到两个宫女在一边窃窃私语道:“你听说了吗?那个古怪的三皇子,生了十分严重的病,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估计皇宫里又要少一位皇子了。 他也真是倒霉,千术神医刚刚离开宫里,他就病倒了,不然可能还有救呢!” 另一个宫女低声提醒道:“行了,就你话多!议论皇子的事情也不怕受罚,快干活吧!” 沐千寻脑子一片空白,后面她们又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沐千寻没有去找沐千雅辞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发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这么直挺挺的坐着。 叶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沐千寻的样子让她心里发毛,试探道:“阁主?你...怎么了?” 沐千寻没有理会她,依然保持原状。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时辰,沐千寻突然站起来,声音有些发颤的道:“药!给我准备恢复功力的药。通知夜晨进宫,马上!你准备好银针。” 叶璃不知道沐千寻发那门子的神经,不过看着沐千寻近乎发疯的状态,还是一一照办了。 处理完沐千寻交代的事情,叶璃小心翼翼的提醒到:“阁...阁主,那药服用以后不能短时间内运功,否则会造成功力紊乱的。这大白天的,让夜晨进宫也很危险。你究竟要干什么呀?” 沐千寻冷着脸不说话,直到夜晨到了,才开口道:“随我去寒月殿!” 两人面面相觑,却都默契的没有做声,乖乖跟着沐千寻去了。 沐千寻很没礼貌的踢开寒月殿的大门,横冲直撞的闯了进去。 慕宥宸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眉头紧蹙,一副“死不冥目”的样子,凌泽与陌弦双双守在床边。 二人看到来人是沐千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不知为何,都觉得今日的沐千寻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就如同慕宥宸发怒时,散发出来王者威压一般。 陌弦顾不得这些,怒气冲冲喊道:“你来干什么?还显我们主子不够惨吗?” 凌泽出言阻止道:“陌弦,闭嘴!沐小姐,您请回吧,我们主子不想见您。” 语气要多生硬有多生硬,不过也没想陌弦那么无礼,慕宥宸是很重视沐千寻的,不然也不会因为跟她吵了一架,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模样。 在不确定二人以后是否还会有交集之前,还是别撕破脸皮为好。 凌泽处理事情向来比陌弦稳重的多,说话之前都会好生思量。陌弦跟他比起来,就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 沐千寻眼神一片冰冷,眸中带着淡淡的猩红,周身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低吼道:“让开!” 说着,手中的长剑已出鞘。 凌泽与陌弦诧异的对视一眼,重重的点头,齐齐拔出剑来。 凌泽劝说道:“沐小姐,您还是离开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沐千寻瞳孔一缩,压抑着内心的焦急,冷声到:“我再说一遍,让开!” 二人眼神一凛,做出随时战斗的样子。 沐千寻深吸一口气,修长的玉指指向凌泽道:“夜晨,你对付他!叶璃,你去给他施针!” 说罢,冲着陌弦所在的方向一剑刺出。 战火一触即发,凌泽和夜晨的功力倒是不相上下,不过夜晨要缠住凌泽也是足够了。 陌弦的功力本就偏弱,即便沐千寻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要对付陌弦还是绰绰有余的,在沐千寻凌烈的攻势下,陌弦节节败退。 沐千寻逮住陌弦剑法的破洞,将他的剑趁机打落,将手中的长剑横在陌弦的脖子上,威胁道:“凌泽,住手!要不然我杀了他!” 凌泽微微一顿,却没有停手,反而攻势更猛了些,似乎断定沐千寻不会杀了陌弦。 沐千寻眼睛一闭,心一横,在陌弦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痕,一滴献血顺着剑稍落下。 凌泽叹了口气,无奈扔掉手中的剑,看沐千寻不正常的状态,他生怕沐千寻真的将陌弦杀死。 凌泽气愤的出言道:“沐小姐,就算是你救过主子,他现在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沐千寻无语的揉揉额角,疲惫的道:“我有说过我是来害他的吗?” 凌泽顿时愣住了,反复消化沐千寻话里的意思。 沐千寻不再管他,转头望向叶璃道:“他怎么样了,死不了吧?” 叶璃笑着摇头道:“没事,气极攻心了,虽然严重了些,不过还能救过来。” 明明是在关心人,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叶璃不由得发笑。 凌泽闷闷的道:“原来沐千寻是来救主子的,那怎么一副上门寻仇的摸样。” 沐千寻脸色缓和了几分,轻声道:“今日我来过的事,不要告诉他了,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凌泽苦笑道:“这不可能,除非你杀了我们,不然任何事我们都必须向主子汇报!” 沐千寻脾气又上来了,气冲冲的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凌泽继续挑战沐千寻的限度:“你不会的,要不然你就不会来救主子了。” 沐千寻有些心虚的转过身,背对着凌泽道:“ 那你告诉他,今日救他就当是答应他的那个条件了。 从此,我们再无瓜葛,再没有什么目的,更不会利用他。 叶璃你待会儿直接回静雅轩就好,暂时你就留在宫里吧,帮我照顾姐姐,顺便...多给他施几次针。 告诉姐姐,府里有急事,我没有勇气和她辞行,让她照顾好自己。夜晨,我们走!” 沐千寻刚服了药就强行运功,现在全身都难受的厉害,急匆匆的走出主屋,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不是夜晨扶着,恐怕早就倒下了。 沐千寻出了寒月殿就直接晕了过去,夜晨送她回了沐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潜进了幽雨阁,将沐千寻放在床上,等待着药效过去。 沐千寻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双手紧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怎么都掰不开,看得出她极度痛苦。 浅宁和浅言看沐千寻晕过去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警惕的望着夜晨。 看夜晨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才放心下来,乖乖的守在沐千寻床前。 夜晨浑身杀气腾腾的,带着几分血腥的味道,她俩觉得不怎么舒服,往一边靠了靠,尽量拉开些距离。 浅言终于憋不住了,小声问道:“这位姐姐,小姐她怎么了?你是星涯阁的人吗?” 夜晨转过头来,她尽量友善的回答,但在浅言看来这声音依然没有什么感情:“阁主她刚刚服用了恢复功力的药,就强行运功,导致体内真气乱窜,受不住晕了过去,等药效过去就好。我叫夜晨。” 浅言呆呆的回味夜晨刚才的话,显然没怎么明白沐千寻究竟怎么了。 浅宁弱弱的问道:“小姐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就是...会难受一阵子,还不知道何时能醒来。”夜晨揉着发痛的眉心,好声好气的回答到。 第三十二章 和解 第三十二章 和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 慕宥宸眼皮微微动弹,没多久就清醒了过来。 陌弦与凌泽赶忙去传唤御医,经过了一番诊断后,确认慕宥宸身体没有大碍了,才将那御医送了出入。 待凌泽与陌弦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明后,他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 一股无名的怒气涌上心头,咬牙切齿的道:“划清界限吗?你想的美!我欠你的会还,你答应我的也不准反悔。” 摇摇晃晃的走出宫门,冲着沐府而去,凌泽和陌弦虽然担心,但也劝不住他,只能由他去了。 对于慕宥宸,他们从来不敢违逆,就算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说个不字。 慕宥宸费了好大劲儿才来到了沐府,毕竟昏迷了几天,现在走起路来都费劲。 脚下轻飘飘软绵绵的,好似腾云驾雾一般。 一到幽雨阁就用尽全力的一脚踢开主屋的大门,这动作倒是似曾相识。 看到沐千寻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慕宥宸不由的一愣,紧张的问道:“她怎么了?” 夜晨没有回答,手中长剑已然出鞘,警惕的望着慕宥宸。 慕宥宸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道:“你又是谁?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和沐千寻又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怎么了?” 夜晨冷笑,不屑的斜视到:“无可奉告!主子不愿意对你说,你就什么都问不出来。难道你认为你此时打的过我吗?” 慕宥宸撇撇嘴,声音软了下来道:“好,我不问。求你告诉我,她这是怎么了?” 夜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晕过去了!” 呵,这回答真是让慕宥宸怄到吐血,只要没瞎都能看到沐千寻是晕过去了,不过,显然夜晨什么都不想告诉他。 慕宥宸也不再纠缠这件事,径直走到沐千寻床边,稳稳的坐下,握住沐千寻的手。 夜晨用剑鞘指指他的手道:“松开!” 那摸样活像一只护着小鸡崽儿的老母鸡。 慕宥宸微微一笑,头也没抬,语气傲慢,像极了在模仿夜晨刚刚的样子:“我不松又怎么样?你和你主子倒是一个性子!” 夜晨冷哼一声,似乎想不到什么阻止他的办法,只能选择置之不理。 没过多久,沐千寻就醒来了,看见慕宥宸坐在床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利落的将手抽了出来。 慕宥宸声音关切的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沐千寻闭上眼,冷哼道:“滚!幽雨阁不欢迎你!” 慕宥宸不做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眶微微发红,喉结上下滚动着。 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千寻,我错了,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沐千寻冷笑道:“三皇子,您没错。是我瞎了眼,是我识人不清,才高攀您的!我沐千寻不配做您的朋友,还请您移步,小心甭让我利用了!” 浅言和浅宁对视一眼,很识趣的准备退出去,浅言看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夜晨。 赶忙上前拉她:“夜晨姐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们也要为小姐准备晚膳了。” 夜晨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倒是真有些饿了,却没有明白这是浅言在往出支她。 从小生活在星涯阁,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她所熟练的就只有杀人,她所服从的就只有沐千寻一人。 三人离开后,慕宥宸拉起沐千寻,一把抱住她,任凭沐千寻拼命的反抗,也不松手。 沐千寻刚刚醒来,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推不开慕宥宸她就放弃了,任由慕宥宸紧紧的抱着她,起伏不停的胸腔显露出她极度糟糕的心情。 过了许久,沐千寻感到后背衣衫湿湿的一大片,她身子一僵,心里有个念头告诉她:慕宥宸哭了! 哭了?是的,慕宥宸自上官翎死后,还从未落过一滴眼泪呢,沐千寻还真是好本事,居然让慕宥宸哭了。 慕宥宸环着沐千寻的手又紧一分,声音嘶哑的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质问你,不该说那些话。就算你真的会利用我,真的有什么目的,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再让你生气!原谅我,不要不理我!” 这话...真是太像女孩子在撒娇了,一个冷面皇子,现在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在道歉。 略显矫情的话语却让沐千寻心头一颤,眼睛微微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过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再和慕宥宸有任何交集,否则她又将沦陷,狠下心来道:“你够了,我说了,我们早就是陌生人了!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滚!” 慕宥宸松开沐千寻,死死的盯着她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那血红的眸子让沐千寻心头一紧。 慕宥宸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继而大笑不止,就这样疯癫了好一阵子。 随后挽起袖子,拔出自己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冲自己的胳膊砍了一剑,伤口深的露骨。 慕宥宸勉强的笑笑,犹如王者般耀眼:“这样够了吗?你究竟怎样才能解恨!不够吗?那我就砍到你原谅我为止。” 说罢,锋利的剑刃又要落下去。 沐千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过去一把夺过慕宥宸的剑,吼道:“你为何要逼我,我原谅你又怎样!没有必要在乎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说罢扔掉剑,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膝间低声抽泣着。 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无助的样子让慕宥宸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半跪下来,抚着沐千寻柔顺的秀发,安抚道:“起来,地上凉。有什么事,我都愿意陪你一起承担,不要自己撑着。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你答应做我...最好的朋友的,原谅我,好吗?” 沐千寻抬起头,犹豫的点点头,她真的好累,这份温暖让她有了飞蛾扑火的冲动。 沐千寻擦干了眼泪,踉跄的站起来,去柜子里找来棉布和金疮药为慕宥宸包扎伤口。 看着那条深深的口子,沐千寻眼泪不受控制的又流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慕宥宸的伤口上,疼的他手臂往后一缩。 慕宥宸怕沐千寻自责,笑笑到:“你这笨手笨脚的,包扎的好吗?” 沐千寻难得没有发脾气,低下头认真的为慕宥宸包扎伤口。 等到沐千寻睡着,慕宥宸就离开了,毕竟被人发现他在沐千寻屋里待了一夜,影响不好。 次日晌午,沐府众人才知道沐千寻已经回府了,至于昨日幽雨阁的闹剧却是无人知晓。 沐千寻去暖心阁看望了沐老太太,又去和沐锡打了个招呼,就去梦影轩陪赵梦茹了。 段淼可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虽然她极其不喜沐千寻,不过沐千寻明显是没将她这个沐府主母放在眼里,这让段淼更加厌恶沐千寻了。 好久没见赵梦茹,沐千寻倒是真有些想念这个姨娘呢,从小缺少母爱,赵梦茹对她来说也算是半个母亲了。 赵梦茹看沐千寻来探望她,也是十分高兴的,吩咐梦琴上了一桌子的小吃、糕点。 拉着沐千寻的手问东问西的,真的很像一个唠叨的母亲呢。 直到沐千寻问到金浅心的事情,赵梦茹才面露苦涩的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淼重新得到老爷的宠爱后,就提出将金浅心放出的要求。 这二人按说没有什么交集呀!段淼进府的时候,金浅心已经被关着了,难道是若云搞的鬼? 前段时间她们一起出府逛街,遇到了劫匪,还是段淼拼命救了若云呢。” 沐千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段淼可不是什么善良之人,怎么会舍命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光天化日的,又哪来那么多劫匪? 以沐千寻对沐若云的了解,沐若云也不会去讨好段淼。 直觉告诉沐千寻,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陪赵梦茹聊了会儿她就回去了,这金浅心放出来了,又多了个段淼,府里也安生不了几天了。 几日后,刚用过午膳,浅言就急急忙忙跑进来道:“不好了小姐!夫人流了好多血,怕是要小产了。听说是被赵姨娘推了一把,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沐千寻猛的站起来,急切的问道:“人在哪儿呢?” 浅言顿了顿道:“好像已经送回露林轩了!” 沐千寻蹙眉道:“好,你快去附近的药铺里找个信得过的郎中来,一定要快!” 说罢,带着浅宁快步朝露林轩走去。 这府里消息的人个个都消息灵通,沐千寻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刚走进门就听到段淼的**声。 沐锡坐在段淼床边,眉头紧蹙;赵梦茹满脸泪水的跪在地上,看沐千寻进来,才向她投出个求救的眼神。 沐千寻轻微的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随后开口道:“爹爹,大娘这是怎么了?” 沐锡尚未来得及开口,段淼就回答道:“刚才我在花园里散步,姐姐也在,我不小心提起了她逝去孩子的事情,她就狠狠推了我一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还怀着孩子呢,姐姐也不能推我啊!” 第三十三章 棋差一招 第三十三章 棋差一招 赵梦茹厉声反驳道:“你胡说!是你说有些事情不明白,约我出来商量府里事情的,还说不要带丫鬟了,否则不方便。一到花园你就故意摔倒,还诬陷是我推你的,我哪里招惹你了?” 段淼痛苦的**一声儿,费力的道:“姐姐...说话要讲良心啊!我会为了诬陷你,故意害死自己的孩子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赵梦茹一下被噎的哑口无言,是啊,谁会平白无故害死自己的孩子啊,任谁都不可能相信。 片刻,段淼的侍女就将郎中请来了。 那郎中和段淼对视一眼,诊完脉后摇着头,悠悠一叹道:“孩子已经掉了,稍后老夫给夫人开些调养身子的药吧!夫人还年轻,很快还可以怀上的。” 毕竟事情摆在这里,不由得沐锡不信,他冷声道:“自己的孩子没了,就要害掉淼淼的孩子吗?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罚你!” 赵梦茹错鄂的望着沐锡,心里难受极了,平时里笑颜相待的沐锡,从来不会对自己发一丝脾气的沐锡,如今因为段淼的一番说辞就将自己算盘否决。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我没有推他,是她胡说的,老爷你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啊!” 这苍白的解释,显然不能让沐锡相信她。 沐锡还没来得及继续训斥赵梦茹,浅言就带着一位郎中进来了。 沐锡望向沐千寻道:“寻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沐千寻挠挠头发,尴尬一笑道:“?我一听大娘摔倒了,就让浅言去请了郎中,却没想到大娘已经请了郎中来。不过这位郎中既然已经来了,不妨让他再看看,也许孩子还有救呢!” 段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动声色的道:“还是不用了吧,既然李大夫说孩子已经没了,我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只盼望能快些养好身子,为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 沐千寻满脸纯真道:“难道真的像赵姨娘说的那样,是大娘胡说的,要不然怎么不敢让郎中再看看啊?大娘不想让孩子活下来吗?” 沐锡皱眉,心里有些打鼓:“寻儿休的胡说,那就再让这位郎中看看吧!” 那郎中诊了许久的脉,才疑惑的道:“夫人压根儿就没有身孕,又怎么会小产呢?夫人这脉象倒像是来了...月信。” 段淼身子忍不住一颤,尖声道:“你胡说,我明明是刚刚小产,怎么会没有身孕呢! 老爷,寻儿一向和姐姐交好,恐怕是怕姐姐受罚,才故意收买了这个郎中来陷害妾身。老爷可万万不可相信此人的说辞啊!” 那郎中不高兴的反驳道:“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老朽行医数十载,难道连夫人是否有过身孕都分不清楚吗? 老朽为人一向坦荡,从来不会因为钱财,就胡乱栽赃别人。 沐老爷若是信不过老朽,大可以去请城中其他有名望的郎中来,看看夫人是否有过身孕!” 沐锡似乎已经相信了这个郎中的话,望向段淼道:“淼淼!你说呢,是再请几个郎中来,还是?” 段淼死不承认道:“李大夫都说是刚刚小产,那还能有假吗?妾身怀孕以来,可一直都是李大夫诊的脉,孩子一向是好好的,怎么会从未有孕呢?” 沐锡眼睛一眯,试探道:“那好!芸儿,去再找几个郎中来!顺便让夏烈好好‘问问’李大夫,这夫人的脉象可有什么不妥?” 问问,两个字故意加重了几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段淼彻底没了主意,知道事情隐瞒不住了,硬着头皮爬起来,哭喊道:“ 老爷,妾身的确没有身孕。我真的不能没有老爷,老爷许久不来看淼淼,妾身才想出这个主意。老爷,我再也不敢了,老爷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沐锡扬起手,却没有落下,可能看有外人在,不想让今日之事传的更加不堪吧。 冷声道:“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即日起,你不再是沐府的夫人!如果还愿意在沐府待着,那就以姨娘的身份待着,不愿意,就滚回你的段府去!” 段淼一咬牙,无奈的道:“妾身愿意,愿意!” 沐锡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露林轩。 沐千寻扶起赵梦茹,嘲笑似的看了段淼一眼,也走了。 一屋子人,断断续续的都出了露林轩,脸上皆是露着喜悦,这沐府没有了主母,本就是一件高兴的事儿,脸上的喜色自是藏都藏不住。 段淼狠狠一拳砸在床榻上,贝齿咬着嘴唇,渗出丝丝鲜血。 这下可真不划算,本来想借着流产的事情将赵梦茹这个对手给铲除了,剩下一个沐千寻就好对付的多了。 现在倒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害到赵梦茹,还失去了沐府夫人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头衔。 沐千寻没有直接回幽雨阁,而是陪着赵梦茹逛了一拳。 两人边走边聊,赵梦茹苦笑道:“今日要不是寻儿,这个罪名我可就担定了。这段淼看来是和金浅心联手了,要不然也不会拿我开刀。” 沐千寻安慰道:“姨娘不用担心,只要有寻儿在,谁也别想欺负姨娘。这段淼不会安分的,下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寻儿了。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侥幸逃过,看来这次必须先她一步出手了!” 赵梦茹望着沐千寻笑了笑,什么都没有问,在她眼里沐千寻是个有主意的,断不会吃了亏。 “老爷他...唉!是一点都不愿相信我,段淼才进府几天啊。我的孩子没了,也每见他怎样。寻儿以后,一定要找个能信任你的人。” 神情落寞,还要装着不在意。 这一切沐千寻都看在眼里,柔声安抚:“姨娘...谁不信你,寻儿都信你,谁不护你,寻儿也会护着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沐千寻挽这赵梦茹的胳膊,亲昵的噌噌她的肩膀。 有这个个娇俏古怪的丫头陪在一边,赵梦茹也难过不起来了。 沐千寻一进幽雨阁,就看到慕宥宸坐在院子里,悠闲的捧着一本闲书在看。 沐千寻坐到他对面调笑道:“你这又是从哪堵墙翻进来的?” 慕宥宸冲沐千寻的脑袋拍了一巴掌道:“胡说八道!我是走正门进来的好不?说的我好像经常翻墙进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沐千寻精准的一脚踢出,却落了个空。 慕宥宸无语的盯着沐千寻道:“臭丫头,这招还要用多久啊?”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似乎没有听见慕宥宸说的话。 浅宁端来一壶茶水道:“三皇子请用茶。小姐,慕公子又来府里找你了,是否还是回绝他?” 沐千寻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向慕宥宸道:“不用了,我今日就去会会他。哦,对了,顺便将若云也叫来吧!” 浅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笑着去请沐若云过去。 沐千寻轻快的笑到:“走吧,跟我去看看,他到底有何贵干!” 慕如风心里一阵狂喜,这沐千寻终于被他打动了吗? 心想着,也许等沐千寻过了及笄礼就可以迎娶她过门了,那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子终究是要被自己压到身下的。 那贪婪的满是欲望的眸子,下一刻就变的精彩起来,盯着前方的二人,怒火中烧。 沐千寻和慕宥宸并排走来,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刺激的慕如风快要发疯了。 沐千寻看到慕如风,脸色一霎间就冷了下来,眼皮都没有撩起,平静的问道:“慕公子找我有事吗?” 呵,这态度的瞬间转变,让慕如风极度不爽,但还是温声答道:“千寻,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吧。作为朋友,难道不能来看望你一下吗?” 沐千寻讽刺一笑道:“是吗?我与慕公子见面的次数怕是都不超过一手之数吧?说话也没有超过双手之数吧?何来朋友一说?” 慕如风气的快吐血了,尴尬一笑,厚着脸皮道:“叫我如风吧,三皇子也姓慕,这样就不会搞错了。” 慕宥宸冷着脸抢先道:“不用了,千寻和你没有那么熟。再说,不会分不清的,她叫我宥宸就好。是吧?千寻。” 沐千寻微笑着点点头,这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慕如风留啊。 三人僵持了没多久,沐若云就屁颠儿屁颠儿的来了。 亲昵的抓住慕如风的袖子,声音软软的道:“如风,怎么来府里也不告诉我一声儿。姐姐,你也在啊?” 沐千寻敷衍的嗯了一声,眼前的二人真的是就算被千刀万剐了都不能解她心头之恨,现在还要装模作样的好言相待,可真是讽刺。 慕如风提议道:“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一起出府逛逛吧!” 沐若云自是愿意的,沐千寻有慕宥宸陪着,自然也是要去的。 一行四人并排走在街上,倒是招来了不少目光,毕竟一个个容貌也算的上是绝色了。 一个下午,差不多都是一个情形: 沐千寻与慕宥宸旁若无人的,嘻嘻哈哈聊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存在,这冷面皇子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第三十四章 与人同乐 第三十四章 与人同乐 沐若云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刻不停的黏着慕如风问这问那的,慕如风都只是敷衍回答,眼神忍不住的瞟向沐千寻。 沐若云又不是傻子,慕如风眼神中对沐千寻的情意,她早就看明白了,还是装着一副纯真无邪的面孔来靠近慕如风。 将沐家姐妹送回府后,慕宥宸就先行离开了,慕如风本来也要走,无奈被沐若云给强行拦下了。 沐若云将慕如风拉到了沐府一处废弃的房屋后。 娇俏的小脸儿上浮动着莫名的委屈,仰着头死死盯住慕如风,眼泪不由的顺着脸颊落下,哽咽着道:“慕如风!你喜欢的是我姐姐,对不对?” 慕如风对沐若云算不上喜欢,但绝对不讨厌,望着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儿,邪恶的念头浮上心头。 一把搂过沐若云,蛊惑到:“怎么会呢?云儿!你难道看不出我喜欢的人是你吗?我接近你姐姐,只是因为父亲希望我能娶沐府嫡女为妻,实在是父命难为啊!云儿,你能理解我吗?” 这一声声的“云儿”叫的沐若云骨头都酥了,哪里懂得分辨话中的真假,不论一个女子有多聪明,只要陷进情爱中,便无药可救了。 慕如风松开沐若云,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继续哄骗道:“云儿,你能帮帮我吗?” 沐若云疑惑的望了眼慕如风,随后认真的点点头。 慕如风苦涩的笑笑道:“我必须要娶到沐千寻,你要帮我。待到父王将王位传于我之时,便是我休了沐千寻之日。我定会风风光光的娶你做我的王妃,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好吗?” 沐若云故作娇羞的倚在慕如风怀里,软声软气的道:“嗯,我会帮你的,如风。你一定要娶我!” 慕如风嘴角一勾,眼睛里满是嘲讽,笑意浓浓的脸上却是诉不尽的阴冷。 幽雨阁中,沐千寻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摆弄着桌上的荷花,心情好的不得了。 浅宁打了盆水走进来,笑盈盈的道:“小姐来洗把脸吧,天色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见沐千寻没做声继续道:“天气渐渐转凉了,也快到小姐的生辰了。这次可不同往年了,是小姐十六岁的生辰,要行及笄礼的。” 沐千寻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失去了踪影,动作也停了下来,愣在了那里。 及笄礼吗?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世及笄礼后,贤王就上门来提亲了。 她欢天喜地的求着沐锡早些答应,那焦急的样子,都恨不得立马嫁到贤王府去。 之后没多久,两家就正式订下了婚约,慕如风却迟迟不肯娶她过门,每次她问起的时候,都被慕如风搪塞过去,原来,人家从来都没打算过要娶她。 被欺骗,被背叛,被陷害,被杀害...一幕幕可怕的回忆涌入脑海,沐千寻的脑袋都快炸开了! 一个不小心,桌上的花瓶被沐千寻带到地上,碎片、花瓣、清水混在了一起,清脆的响声将沐千寻的思绪带回。 浅宁看沐千寻要动手收拾,连忙拦住沐千寻道:“小姐,别动!我来收拾就好,小姐去休息吧。” 沐千寻脸色煞白,浅宁顾着收拾打碎的东西,倒是没有发现。 次日,沐千寻脸色有些憔悴,似乎是没有休息好,深幽的眼瞳中透着莫名的坚毅。 用过早膳后,沐千寻来到沐府后门拿出传音笛给顾魅儿传信,没有等顾魅儿出现,就回幽雨阁补觉了。 晌午时分,芸儿来幽雨阁通知沐千寻去沐府大厅用膳。 沐府众人一般都是在自己屋里用膳的,否则人太多,他一言你一语的,连一顿饭都用不好,只有府里有什么大事才会去大厅用膳,主要是为了商量事宜。 沐千寻拖拖拉拉半天,到了大厅时人都已经到齐了。 沐老太太慈祥的笑笑道:“来寻儿,坐到奶奶身边来!” 沐千寻浅浅一笑,安静的坐到沐老太太身边。 沐锡望着沐千寻道:“今日召大家来,是为了商量寻儿生辰的事情。寻儿长大了,过了及笄礼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上门提亲的人肯定要踏破咋沐府的门槛不可!哈哈...” 沐千寻脸色微红,娇羞低下头,低声道:“爹爹不要取笑寻儿了,寻儿可不想怎么早就嫁人,寻儿还要留在府里照顾爹爹还有奶奶呢!对吧?奶奶!” 说着亲昵的搂住沐老太太的胳膊。 沐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片刻道:“寻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但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后不要忘了奶奶就好!” 沐千寻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听到沐芊芊在旁边冷哼一声,转头一看,人家脸上更是写满了不屑。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沐千寻倒是挺想没事找事的,故意问道:“芊芊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众人的目光顿时离开沐千寻,齐刷刷的聚在沐芊芊身上。 沐芊芊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依旧我行我素的道:“不就是个及笄礼吗?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的吗?” 这语气,简直是在挑衅嘛。 沐锡脸上阴云密布,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筷子用力一摔道:“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这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吗!你娘没教过你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吗!你的及笄礼,我定然不会如此重视。” “爹爹也太偏心了吧!她沐千寻是你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了吗?”沐芊芊丝毫不知收敛的叫嚣到。 “哼,寻儿自然和你不一样!不想做我的女儿也可以滚出沐府。” 蛮不讲理的话语听在沐千寻心里却十分舒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沐芊芊大有前世沐千寻的性子,可惜这样的性子真的不适合这样的深宅。 沐芊芊眼中泪光涌动,倔强着想要还嘴,被王素芝一个巴掌打的蒙在当场。 沐千寻心里竟是有些嫉妒起沐芊芊来,如果前世也能有人及时的打自己一巴掌,让自己醒悟过来,是不是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 这王素芝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起码懂得护着自己的孩子,便不失为一个好母亲。 可惜,沐千寻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母亲是什么感觉。 除了沐芊芊挨了一个耳光这个小插曲之外,一顿饭用的倒还算融洽。 几日后的一早,顾魅儿就来幽雨阁找沐千寻了。 浅宁和浅言正坐在院子里闲聊,就看见顾魅儿闯了进来。 顾魅儿身穿一袭深红紧身长裙,完美的身材让人眼前一亮;一双狭长的美目微微上翘,巴掌大的小脸儿上诉不尽的妩媚。 顾魅儿虽然是笑盈盈的望着二人,她们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种被洪水猛兽盯上的恐怖感觉。 顾魅儿咯咯一笑,便进了主屋,她们二人竟然连上前阻拦的勇气都没有,这气场可是真够强大的。 顾魅儿没个正型儿的行礼道:“属下参见阁主!阁主安排的任务倒是有意思,让我好好看了一出活春宫啊!真是羞死人家啦!”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道:“到底有什么收获,快说!整天胡说八道的,小心哪天让人撕了嘴吧!” 顾魅儿咯咯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道:“谁敢撕我的嘴啊。 阁主让我跟踪的那个段淼,前几天倒是安分,连房门都没有踏出过半步。我还以为她真的是个安分的呢,没想到只是来着月信无法胡作非为而已。 刚刚没了月信,半夜就跑到附近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去私会男人,那床上功夫倒是了得,勾的那个男子魂儿都快飞了!咯咯...” 沐千寻倒是没有心情听她调侃段淼,一心想着那男人是谁,该如何揭发她。 顿了顿道:“魅儿,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果确定她每晚都会去的话...” 话只说了半句,顾魅儿也已经明了沐千寻话里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 暮色降临,天渐渐暗了下来,等到府里众人都已进入梦乡之时,沐千寻与顾魅儿跃上一处普通的屋顶。 一看屋里闪着微弱的灯光,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人,沐千寻伸手去揭房上的瓦片,被顾魅儿一把拉住。 沐千寻疑惑的望望顾魅儿,她玩味一笑道:“阁主当真要看,那场景可是...啧啧!” 沐千寻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脸颊顿时滚烫起来,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我是在干正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罢,掀开了屋顶上的一处瓦片,隐隐约约的声音瞬间传出。 十月多的天气已经不算暖和了,二人却丝毫没有感觉,一丝不挂的纠缠在一起,打的一片火热,一声声缠绵的娇吟声听的沐千寻面红耳赤的。 待看清床上的男子后,沐千寻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却是渐渐蔓延开来。 府里的夫人...哦不姨娘,和府里的长子在偷情,这倒是极为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事情就要与人同乐,所以沐千寻准备将此事“告诉”府里的每一个人! 床上的二人依旧享受着彼此身体带来的快感,却不知致命的危险已然来临! 第三十五章 揭发 第三十五章 揭发 回到幽雨阁,顾魅儿好奇的问道:“阁主,明日我们要如何行动?” 沐千寻神秘的笑笑道:“嗯...我准备...不告诉你!” 顾魅儿扶着额头,表示深深的无语。 第二日上午,金浅心带着两个丫鬟来幽雨阁看望沐千寻。 沐千寻心里纳闷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金浅心居然会主动来看她? 与其说是看望,不如说是来刺探些什么,这样才好背地下黑手啊。 沐千寻很有礼逊的将金浅心请进来,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倒是看不出两人其实是有深仇大恨的。 金浅心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浅笑道:“千寻,姨娘今日来看你,主要是为了你的及笄礼来的。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姨娘也好早替你准备。” 沐千寻温顺的答道:“姨娘费心了,只要是姨娘送的,我都喜欢。” 一个我字,无意中倒是将二人的距离拉远了不少。 金浅心眼皮低垂,眼睛里的恶毒倒是完全遮了下去,笑笑道:“千寻长大了,懂事了不少。过了及笄礼,可就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不知道寻儿可有中意的人选?姨娘可以帮你打探打探。” 沐千寻转过身,眼睛里止不住的厌恶,依然不温不火的答道:“怎么会呢,千寻还小呢,如果有了自然会和大家说的。云儿和我的生辰只差了一月左右,也快要到及笄礼了。不知云儿妹妹可有心仪的人了?” 简简单单就把这个话题抛还给了金浅心,金浅心讪讪一笑道:“没有!云儿都没有接触过男子,整日都呆在府里,怎么会呢!” 沐千寻一挑眉道:“姨娘没有听说,云儿和贤王府的慕如风来往十分密切吗?姨娘可要留心,要不然...被人故意垢病就不好了!” 金浅心压住心里的怒气道:“姨娘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沐千寻冷冷一笑,这金浅心还当她沐千寻是以前那个蠢货吗? 会任由她随意陷害摆布吗? 她错了,这一次沐千寻不仅不会受她欺凌,还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加倍奉还给她,还有她的好女儿。 望着金浅心的背影,沐千寻心中的恨意更深了几分。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露林轩附近的露天苑屋顶上,沐千寻神情严肃的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顾魅儿盈盈一笑道:“属下办事,阁主放心!火已经放了,院子很快就会烧起来的!” 没过一会,露林轩里就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弥漫了整个沐府上空。 一名丫鬟尖声喊道:“走水了!快救火啊!” 府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朝露林轩赶来。 露天苑是沐府极为僻静的一处院子,几乎不会有人到那里去,正因为这样,段淼与沐靖宇才敢这般肆无忌惮,不过,有个坏处就是太过僻静了,府里就算闹翻了天都不会听到动静。 这把火放的倒是恰到好处,主要的地方都没有烧起来,在众多家丁的合力下,很快火就被扑灭了。 府里的人都被惊醒了,除了沐老太太,皆是聚在了露林轩外。 王素芝假意担忧道:“淼淼妹妹没事吧?咦?怎么这么半天都不见她,不会是还在屋里吧?” 沐锡平静的道:“半月,去找找你主子去哪儿了?” 半月声色慌张的道:“老爷,段姨娘她不在露林轩,刚起火的时候奴婢就找了,没有找到。” 沐锡声音冷了下来:“这大半夜的,她不在露林轩能在哪儿!” 半月吞吞吐吐的道:“前几日奴婢半夜起来出恭,看到...看到段姨娘朝那个方向去了。第二日,奴婢去段姨娘房里收拾晚膳后忘了收拾的盘子,发现段姨娘又不在屋里。姨娘可能又出去了吧!” “又?”沐锡眼神一凝,不再过问,朝着露天苑的方向走去,半月指的那个方向就只有露天苑一处院子而已。 待沐锡走后,半月嘴角微微上扬,取出一支雕功材料皆是上品的金镯子把玩起来。 一行人都默默跟着沐锡的脚步,向露天苑赶去,心里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 一入露天苑的院子就看到主屋里闪着微弱的光芒,众人都肯定了里面有人,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沐千寻早就趁机混入了人群中,却没有人发现她的突然出现,毕竟今晚她不是主角。 沐锡站在门前,脸上青筋暴起,里面隐隐传来的娇吟声说明了一切。 沐锡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开虚掩着的大门,顿时春光乍泻,床上的场景美不胜收。 沐靖宇正浑身**的爬在段淼娇柔玲珑的身躯上,段淼神色迷离的勾着沐靖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娇吟声。 两人倒是真有意思,连被子都省了,这缠绵的场景顿时在众人眼前展现了出来。 听到门被打开,段淼身子一缩,下意识扯过被子,将自己身体的私秘部分遮挡起来。 沐靖宇急忙翻过身披上一件衣服,看到来人是沐锡后,脸色吓的惨白。 沐锡本来只是以为段淼是在和府里的下人偷情,万万没想到与段淼偷情的竟然是他的儿子,突然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幸亏洛尘及时的扶住了沐锡。 金浅心本来是打算来看热闹的,现在可彻底热闹了,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段淼披着被子连滚带爬的跪到地上,浑身哆嗦,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沐靖宇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跪到地上,也是一声不吭。 沐锡缓过神来,怒气冲天的盯着二人。 金浅心有些失控的上前殴打段淼,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你个小骚货,狐狸精!你勾引谁不好,非要勾引我儿子!” 段淼不敢还手,只是不停的躲闪着,身上的被子被扯落下来,雪白的肌肤顿时裸露在众人面前,洛尘与夏烈急忙转过头去。 金浅心下手倒真狠,将段淼的如玉的肌肤抓出一道道血痕还不肯停手。 沐靖宇真心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金浅心的手,将段淼拉到身后护起来。 沐锡彻底怒了,走到沐靖宇面前,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胸腔上,连带身后的段淼也被撞倒,两人好巧不巧的倒在了一起。 沐锡看到沐靖宇躺在段淼身上,火气止不住的往上蹿,拔出洛尘身上的佩剑就朝着沐靖宇刺去。 金浅心尖叫一声,拼命的挡了过去,沐锡及时收剑倒是没有伤到她。 金浅心哭喊道:“老爷啊,你看在妾身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就饶了靖儿这一回吧!定是那个狐媚子勾引他的,他也是一时糊涂。老爷,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沐锡扔掉手中的剑,脸色发青的盯着二人。 见沐靖宇不做声儿,金浅心推了他一把道:“快说啊,是这个贱人勾引你的,你爹定会网开一面的。” 沐靖宇面露纠结,眼神不停的变幻着,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段淼死死的盯着沐靖宇,大有如果他说些什么就一口咬死他的意思。 沐锡冷笑道:“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府里姨娘偷人你们知道该如何处置吧?” 段淼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一下,府里姨娘偷人可是要处死的,与之欢好的男子也要打断双腿逐出府去。 沐千寻讽刺一笑,随后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爹爹就饶过大哥和段姨娘吧,快到寻儿的及笄礼了,闹出人命来也不吉利。” 沐千寻倒不是想为他们求情,只是无论如何此事都会不了了之: 沐靖宇是沐锡的亲生儿子,再怎么样沐锡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打残沐靖宇; 段淼虽然不受待见,不过也是段府长女,沐锡不会为了一时之快,得罪死了段府; 再说,此事传扬出去也不好听,沐府的生意怕是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嘛,沐千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沐锡有个理由放了二人,还能顺便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沐锡面色缓和了不少,沉思片刻道:“ 唉!今日我就看在寻儿的面子上饶了你们两个孽畜。 你们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之事! 段淼!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沐府的姨娘,因为不能为沐家传承香火而被扫地出门,至于段府还允不允许你回去,那就是你段家的事情了。 还有你沐靖宇,即日起搬出府去,我不想在府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再看见你! 将来沐府的家产,你一分都别想得到! 给我滚!立刻!” 金浅心面色焦急,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被沐锡的怒意吓的生生憋了回去。 待众人都散了之后,段淼瞬间瘫软在地,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过了许久,沐靖宇才闷闷的撇了段淼一眼,将她抱上床去,为她妥帖的穿上了衣衫。 次日一早,段淼被休的消息就传便了半个皇城,段府知道的原因也只是段淼在府里偷人被发现,才被逐出府的,除了沐府众人,没有人知道沐靖宇与段淼有染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中蛊 第三十六章 中蛊 段淼想回段府,无奈刚刚走进段府大门,就被家丁赶了出来,这自然是段老爷的意思。 段老爷明白沐锡没有杀了段淼就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他断断不能为了一个段淼就得罪沐锡,如果沐锡刻意打压段府,那段府上上下下怕是都要喝西北风了。 他不缺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本来就是他用来与沐锡交好的棋子,如今棋子无用了,他也没必要保全她。 段淼在她爹眼里,除了美貌、身姿能为段府带来利益之外,就一无是处了,在他眼里亲情并不值钱。 段淼擦干泪水,面无表情的朝着沐府附近的一所小宅子走去。 一进门,段淼就看到沐靖宇眉头不展的坐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淼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哭的梨花带雨的跑过去抱住沐靖宇,抽泣着道:“我爹不要我了,段府我再也回不去了。你如果也不管我的话,我可就没有活路了!呜呜...” 沐靖宇轻轻抚着她的背,一双漆黑的眸子不停的转动着,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不管你呢,以后你就陪我住在这里吧,好吗?淼淼。” 段淼眼中的冰冷渐渐散去,袖中探出的锋利匕首又重新缩回袖中,慢慢松开紧抱着沐靖宇的双手。 沐靖宇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在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段淼手中。 段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把她逼急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从尊贵的段府嫡长女变成受尽冷落的沐府主母,不过好在还有个尊贵的头衔,阴差阳错的又降级成姨娘,现在居然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也怪不得她想要杀了沐靖宇一了百了。 幽雨阁中,沐千寻悠闲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好不快活。 悠扬的笑声由远即近,顾魅儿出现在院子里,坐在沐千寻旁边道:“阁主呀,这次的任务完成的还不错吧?可有什么奖励呀?” 沐千寻慵懒的答道:“奖励啊?这个我还没想好,那就再赏你做一个任务吧!” 顾魅儿脸顿时垮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沐千寻道:“阁主啊,你也学坏了。唉!谁让你是我的阁主呢,什么任务阁主尽管吩咐,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沐千寻睁开眼睛,神秘的冲顾魅儿招招手,顾魅儿连忙将耳朵贴近沐千寻的嘴唇。 片刻顾魅儿神色严肃了许多,认真的点点头。 沐千寻脸上笑意浓浓的道:“梵音是个不错的人选,正好可以借此事考验一下她,那丫头是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顾魅儿陪沐千寻瞎扯了一气就回了天涯酒楼,着手完成沐千寻交代的任务。 皇宫静雅轩中,沐千雅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眉梢染上一丝愁绪,幽幽的道:“就快到寻儿的生辰了,我定然是回不了府了。叶璃,你觉得我送些什么礼物给寻儿比较好?” 叶璃扶着沐千雅,柔柔一笑道:“小姐最想要的礼物就是娘娘能够安好,腹中的胎儿也能够平安出生。娘娘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是给小姐最好的礼物了。” 沐千雅笑盈盈的撇了叶璃一眼道:“你这丫头啊,和寻儿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相似呢!等寻儿生辰就将我屋里那把焦尾墨染琴赠与她吧。” 叶璃扶着沐千雅的手微微一顿,疑惑的望着沐千雅道:“娘娘你是认真的吗?那把琴可是皇上御赐的,也是娘娘最喜欢的东西,娘娘真的舍得吗?” 沐千雅笑笑道:“当然舍得,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自然要送我最在乎的人啦!东西再好也比不上寻儿啊,及笄礼可是一生中的大事,我这个姐姐理应送她些像样的东西。” 叶璃苦涩的笑笑,她如果也有一个这般疼爱自己的姐姐该多好。 可惜长这么大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未曾见过,更不要说是姐姐了,要不是星涯阁收留她,现在恐怕早已饿死街头了。 慕宥宸在宫里闲的发慌,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沐府。 沐千寻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头也不抬的道:“慕宥宸,你这是把幽雨阁当成你家了!三天两头的往过跑,小心我下点儿药毒死你!” 说罢推推眼前的茶杯。 慕宥宸拿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毒死我又如何,我做鬼也会缠着你的,到时候再上演个人鬼情未了什么的,岂不是更有意思。” 沐千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整日都没个正型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啊!你不会皇上捡来的吧!” 慕宥宸一巴掌盖在沐千寻的脑袋上,佯装生气的道:“胡说八道!我倒是希望我是捡来的呢,不过一看皇上那张脸就知道我肯定是他亲生的。议论皇家血脉可是死罪,可别得罪我哈,小心我揭发你!” 不等沐千寻还嘴,慕宥宸继续嬉皮笑脸的道:“对了,倒是你,看着和你爹长的一点儿都不想,你才更像是抱来的!” 说罢不等沐千寻发彪,就一个闪身跑到八尺之外的地方“避难”。 沐千寻爬在桌子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道:“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小了,要不就别说...要不就别跑...堂堂三皇子,跟个胆小鬼似的!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慕宥宸一脸黑线的走了回来,“咳咳”清了清嗓子,眼睛四处乱瞟,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沐千寻的嘲笑,也根本不记得刚才的狼狈。 沐千寻不再嘲笑他,一本正经的道:“我姐姐最近还好吗?” 慕宥宸想了想答道:“还算不错吧,皇上有些冷落她,不过用度上也没有克扣,偶尔也会送些补品首饰之类的。宫里的嫔妃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也没有刻意刁难她,只是有些疏远。” 沐千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道:“那就真的还不错,姐姐过的好我也就不担心了。慕宥宸,你觉得你爹...不,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宥宸眼神玩味的道:“问这个干什么?这么想了解我的家事,是想做我的王妃不成?” 沐千寻脸色微红,气鼓鼓的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爱说不说,滚!” 慕宥宸耸了耸肩道:“脾气这么差,肯定嫁不出去了!皇上啊,他薄情寡义、道貌岸然,不顾及亲情...” 沐千寻无语的盯着他,叫道:“停!有你这么说的吗?你这是对皇上有偏见吧,他这么一无是处,还怎么管理这诺大的夏国啊!抛开偏见说道说道呗。” 慕宥宸揉了揉额角道:“ 这样啊,好像是挺有偏见的。 在朝堂上,他还算是个贤明的君主吧,听的进忠言,认的清佞臣,关心百姓苦乐,凡有干旱洪水之类的灾情定会派人去救济。 性子狡猾多疑,做事深谋远虑。 对后宫众人也是雨露均沾,没有偏宠的也不会刻意冷落哪一个,对犯了错的妃子定会重罚,当然皇后除外。 总之,是个既聪明又危险的人,和他打交道只会吃亏不会有好处,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沐千寻倒是有些诧异,她也就是随便一问,没想到慕宥宸就把慕云帆的“老底”给全盘托出了。 几日后用过午膳,沐千寻就去找沐若云陪她出去逛街,沐若云欣然答应了,对于府外的精彩,她一向没有抗拒的能力。 二人闲逛了一下午就回去了,回来的时候沐若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千寻撇了眼沐若云,眼皮低垂,脸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容,一副鱼儿已上钩的样子。 没过几天沐千寻就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幽雨阁中,沐锡与赵梦茹眉头不展的守在沐千寻床边,沐千寻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表情痛苦,似乎正受着什么折磨。 赵梦茹叹气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三天了,一点起色都没有。老爷可能找到好一些的郎中给寻儿瞧瞧?” 沐锡摇头道:“我也没有办法啊,能找的郎中都找过了,皆看不出是什么毛病。” 浅言面露担忧的道:“小姐突然就这样了,也不知何时能好起来。如果叶璃姐姐在就好了,她的医术可不比那些郎中差。” 赵梦茹迟疑了一下道:“要不然让叶璃回来瞧瞧,或许真的可以治好呢!” 沐锡沉思了一下道:“那就试试吧,立马给叶璃修书一封,将寻儿的病情告诉她,让她速速回府。” 当日傍晚叶璃就传回了书信,说她近日无法回府,毕竟皇宫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们也都能理解。 叶璃还说沐千寻的症状有些奇特,她就算回来也治不了,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这病似乎不像是病,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璃这么一说,沐锡立刻紧张起来,他生怕沐千寻就这般没了,四处寻找法师道士之类的能人异士。 第三十七章 五日之期 第三十七章 五日之期 沐府虽不是这皇城中顶级的势力,不过还是很出众的,沐锡发出消息后,次日一早就来了许多自称在去鬼辟邪这方面十分在行的人士。 一拨人各自施展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后,还是没有减轻沐千寻的病情,沐锡燃起的希望被生生浇灭了。 一连几日,沐府都十分热闹,各种江湖骗子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人能够治好沐千寻。 四五日后,上门骗钱的人渐渐少了下来,偶尔还会有人上门来,沐锡也不会热情的招待了,四五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期望了。 沐千寻已经整整昏睡了十日了,沐锡实在找不到医治她的方法,心里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日下午,一名衣着朴素的道士来到府里,一进门就朝着幽雨阁走去。 沐锡对于道士能直接来到幽雨阁,而没有询问他人倒是没有感到惊讶,每个来府里的骗子都有些特殊的本领,所以沐锡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道士看沐锡对他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失笑的摇摇头,也没有询问什么,径直走到沐千寻床边,仔细观望着。 片刻后拱手道:“贫道名为素然,小姐这是被人下了蛊,贫道只能暂时将蛊虫催眠,却无法驱除。只能找到施蛊之人才能彻底治好小姐的病,否则,小姐活不过五日。” 沐锡眼神微微发亮,稍后又暗淡下来,冷声道:“希望道长是真的能将小女救醒,而不是在此危言耸听!” 素然没有应答,从怀中取出一支香烛,点燃后放在沐千寻的鼻前绕了两圈。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沐千寻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动了两下,紧逼的双眼微微睁开。 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声音微弱的道:“爹爹,姨娘!你们都在啊,我这是怎么了?” 说罢,身子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施展不出一丝力气。 沐锡脸上的表情由悲转喜,失声道:“寻儿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说了两句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眼眶微微发红。 赵梦茹连忙拉住沐千寻冰凉的小手道:“你可把姨娘吓坏了,姨娘还以为...以为你...嗨!不说了,醒了就好。” 素然看他们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且不记得了他刚刚说的话,提醒道:“沐老爷,小姐还没有好,只是暂时苏醒而已,那蛊虫十分强大,贫道也无能为力!” 沐锡脸上的喜色被素然的一句话说的顿时消散,愁色染上眉头道:“刚才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轻视素然先生,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这孩子吧! 您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我沐某能做到的定当全力而为。” 素然摆摆手,苦笑道:“ 贫道所学甚是斑驳,学艺多而不精。 闯荡四方只为造福百姓,功名利禄都不会放在心上。贫道此来并不是为了沐府的财力,而是真心想救沐小姐。 可惜下蛊之人比贫道道行高深,贫道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希望沐老爷能尽快找到下蛊之人,否则...沐小姐命不久矣。” 赵梦茹握着沐千寻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那其间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 沐千寻回握住赵梦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可此时的赵梦茹根本注意不到沐千寻的暗示,越来越伤心,竟然哭出声儿来。 沐锡被赵梦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却没有去安慰她,因为相比之下他更需要人安慰,茫茫人海让他如何能在五日之内找到下蛊之人呢! 不找吧,他最心爱的女儿就要在五日后香消玉陨了。 素然看出了沐锡的无助,出言道:“ 这蛊师不会随随便便给人施蛊,除非沐小姐得罪过蛊师,或者沐小姐得罪了其他什么人,才有人请了蛊师来害沐小姐。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五日内找出蛊师也并非不可能。” 沐锡眼中露出一丝期待,目光灼灼的看向沐千寻。 沐千寻沉思了好一会儿,疑惑的道:“我没记得得罪过什么人,我最近都没有接触过陌生人,怎么会得罪什么蛊师呢?最近我一直都待在府里的呀。谁会害我啊?” 沐锡不确定的继续望着沐千寻,沐千寻苦笑一声道:“ 爹爹,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寻儿不会隐瞒的。 就算爹爹找不到下蛊之人,寻儿也不会怪罪爹爹的,毕竟寻儿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着沐千寻死寂的眼神,沐锡心里某个地方被揪了一下,钻心的疼,脑海里闪过一道倩影。 疼惜的望着沐千寻道:“不会的,寻儿不会有事的。就算爹爹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帮你找到下蛊之人!” 沐千寻指甲抠进肉里,微微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假寐。 前世果真是自己太任性了,她这个爹爹还是真心疼爱她的。 如果不是她蠢的识人不清,最后也不至于所有人都不肯相信她。 沐锡站了好一会儿,眼中精光乍现道:“没有接触过府外的人,那自然只有府内的人了。寻儿好好休息,放心吧,爹爹定会救你的!” 沐锡与赵梦茹刚走,沐轻言就疯了似的冲了进来,双眼通红,似乎好久都没有休息过了。 沐千寻惊讶的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沐轻言喉结上下浮动着,好一会儿才道:“你醒了,没事就好!我在安城谈生意,听到你昏迷不醒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沐千寻眉头不自觉的紧蹙,安城离此地足足三千多里的距离,沐轻言只是收到沐锡的一封家书就这般拼命的赶回来了。 这份温暖来的猝不及防,看着沐轻言狼狈不堪的样子,沐千寻感到前所未有的心酸。 怎么都不忍心告诉他,她可能只剩下五天寿命的消息,她真怕他会撑不住。 沐轻言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沐千寻床边,没一会儿就爬在床边睡着了,低低的鼾声在屋子里回荡。 清月轩中,夏烈和洛尘立在一边,沐锡神色严肃的道:“调动皇城所有的暗庄,调查府里众人最近两月出府都接触过什么人。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一定要快,寻儿的身体等不及啊!” 洛尘与夏烈应了声儿,就赶忙去调动暗庄的众人了。 沐轻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沐千寻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又昏迷了。 沐轻言宠溺的摸摸沐千寻的柔发,出了幽雨阁,去找沐锡。 “你说什么!这究竟是谁干的!我定要扒了他的皮为寻儿报仇!” 沐轻言狂躁的喊道。 沐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定会查出是谁害寻儿的,你先不要声张,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这几天多去陪陪寻儿吧,她打小就跟你最要好,有你陪着她心情会好些。 我怕她会撑不住,她还未及十六岁呀,就要遭受这般的苦难,下蛊之人倒真是狠心。 唉!不说了,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也够辛苦的了。” 沐轻言倒是有些诧异,沐锡很少这样表达自己的感情,没想到对沐千寻会如此不同。 皇宫寒月殿中,慕宥宸盯着桌上的画像怔怔出神。 画上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特别是那双深幽的眸子,美的惊心动魄,画上的女子正是沐千寻。 慕宥宸低喃道:“怎么画都画不出她的一分美。好久都没见她了,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她,唉!” 凌泽与陌弦都是习武之人,听力自是极好的,慕宥宸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二人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陌弦憋着笑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从来都没见过他这样。” 凌泽意味深长的朝门望了一眼道:“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主子就会有王妃了。” 陌弦诧异的看了一眼凌泽,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距离沐千寻的大限已经只剩两日了,沐锡愁的要命,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无无济于事。 看到素然进来,沐锡急忙问道:“寻儿怎么样了,可找到医治的法子了?” 素然苦笑着摇摇头道:“贫道想不到法子,那蛊已经深入骨髓了,贫道控制不了它,就快侵蚀到内脏了。如果等那蛊触碰到了内脏...沐小姐就会香消玉殒了。还请沐老爷快些找到那下蛊之人。” 沐锡无奈的叹气,他也想快些找到那蛊师啊,可是天不随人愿啊。 第五日一早,洛尘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启秉老爷!经过几日的查访,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沐锡手中的茶杯滑落,摔的稀烂,声音颤抖的道:“快说!” 洛尘继续道:“京城的确最近来了位十分高明的蛊师,却没有人中蛊。 这蛊师神出鬼没的,我们没有找到她,只是查到了她几日前的行踪。 府里的丫鬟柳儿曾多次与她接触...若云小姐...也见过她几次。” 沐锡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面色有些不好,站起身来快步朝琉璃轩走去。 第三十八章 梵音 第三十八章 梵音 沐若云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满是图画的薄书聚精会神的看。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沐若云吓的一哆嗦,下意识将手里的书背到身后。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沐锡尽收眼底,走过去抽出她手里的书。 下一刻,沐锡暴怒,一个脆生生的巴掌打在沐若云的脸上。 这个耳光倒真是用力,打的沐若云耳朵嗡嗡作响,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指头印。 沐若云被打的怔住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往外流,不明所以的望着沐锡。 沐锡暴喝道:“小小年纪,心思怎么如此恶毒!寻儿是怎么招惹你了,你个混账东西!她还那么小,你居然想要了她的性命!” 沐若云错鄂的看着沐锡,摇头道:“我没有害姐姐,她怎么了?” 沐锡将手里的书摔到她脸上道:“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起啊!这是什么?寻儿怎么了你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沐若云眼神变幻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好,明白过来怕是和那蛊师有关。 沐锡继续道:“我告诉你,我有证据才来找你的,不要妄图狡辩。快说!那蛊师现在何处,再迟了寻儿就没命了!她如果有什么差池,我定让你陪葬!” 迫于沐锡的威压,沐若云脱口而出道:“她住在玄武酒楼旁边的小宅子里。” 说完就后悔了,心里忙呼不好。 沐锡没有管她,赶忙吩咐洛尘去找那蛊师。 一个时辰后,幽雨阁中,府里众人都聚齐了。 又过了许久,进来一名年轻的女子,没有多漂亮,不过还是挺耐看的,浑身散发着冷傲的气息,平添了几分气质。 洛尘跟在身后,眼神里露出一丝胆怯。 那女子瞟了沐若云一眼,冷哼一声道:“呆会儿再和你算账!” 随后取出一支笛子,和沐千寻的那只传信笛倒是十分相似。 没错,那就是传信笛,星涯阁的专用物品,这年轻女子就是梵音。 梵音不顾沐锡的阻拦,来到沐千寻床前,轻轻吹动笛子。 随着笛声从沐千寻的脖颈钻出一只小拇指大的奇特虫子,一出来就以最快的速度爬到梵音手上,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点儿大的小东西就是这么多天将沐千寻折磨的死去活来的蛊虫,众人看的都头皮发麻,这要是钻进自己的体内该多可怕啊。 蛊虫钻出后,沐千寻就醒来了,只是脸色难看的厉害,可怜的样子似乎随时可能没命。 梵音面色不起一丝波澜的道:“这次不小心害了你,抱歉!我从来不给无辜之人下蛊,这次是被这丫头骗了。我要将她带走!” 沐若云有些恼怒,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让你给姐姐下蛊了,你胡说!” 梵音身形一动,速度形同鬼魅,一只修长的玉手用了三分力道掐在沐若云的脖子上。 冷声道:“我从来不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我与这位小姐素昧平生,我为什么要害人家,你说说看啊?” 沐若云被掐的脸色涨红,双手用力的掰着梵音的手,无奈力气不如梵音大,用尽全力也撼动不了人家分毫。 金浅心抄起桌上的茶壶,想背后袭击梵音。 梵音嘴角上扬露出讽刺的表情,袖子微微一动。 金浅心身子顿时停了下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众人明白金浅心是被下了蛊了,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 沐轻言站在人群里,脸上浮现出几分快意。 梵音没有理会金浅心,继续说道:“ 半月前,你找到我,耍乖装可怜的要和我学蛊术。 后来又哭的十分凄惨的说什么从小就受尽后母欺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我才动了测隐之心,答应帮你下一次蛊,没想到你是用来害人的。 现在倒想不承认了?我定不会放过你的!那蛊就下在你身上吧!” 说罢,猛的松开掐着沐若云的手,先前那只蛊虫又出现在了手上。 金浅心救女心切,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道:“是我...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别...别伤害她,给我下蛊就好了!” 沐锡双手握成拳,失声道:“你个毒妇!我这些年可有亏待过你?为什么要害寻儿?还请这位姑娘帮沐某除了这个毒妇,好给宁儿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沐千寻压住自己的怒气,她可不想让金浅心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虚弱的道:“不要爹爹!姨娘平日对我十分照顾,此次定是寻儿做了什么错事才惹的姨娘如此生气的。 爹爹就饶过姨娘这一次吧!寻儿及笄礼在即,不想府里闹出人命来!” 沐锡迟疑了一下,分辨沐千寻话里的真假,他不想让沐千寻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再受到打击,只得同意道:“那就按寻儿说的办吧,寻儿高兴就好。” 梵音蹙眉道:“我可没打算放过她,你们别自说自话了,我今天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沐千寻笑笑道:“我的身体变成这样,就算不都是姑娘的错,起码也有你的原因吧?” 梵音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沐千寻恳求道:“那姑娘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当为我赔不是了,好吗?” 梵音眼神里有些愧疚的道:“那好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沐千寻面上露出几分喜色道:“那好,那就请姑娘放过姨娘和云儿吧,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梵音楞楞的看着沐千寻,无奈的道:“天底下还有你这么傻的人,她们可是要置你于死地啊!你难道忘记那蛊毒的厉害了?你差一点就没命了啊!” 沐千寻不在意的摇摇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我眼睁睁看着姨娘也受那样的痛苦,死在我面前,我真的做不到。姑娘可是答应了我的,不许反悔哦!” 说罢甜甜一笑,尽显天真。 梵音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都不介意,我岂会抓着不放。那我就告辞了,沐小姐好好休息几天,身子就会大好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沐府。 沐锡眼神冰冷的望着金浅心道:“既然寻儿替你求情,我就暂且饶过你这一次。” 金浅心喜出望外的抬起头,好似看到了希望,连忙道:“贱妾再也不敢了,多谢老爷开恩!” 沐锡顿了顿道:“但是此次你犯的错太严重了,我必须有所惩戒。 即日起搬出琉璃轩,住到下人房里,不再有丫鬟伺候,和丫鬟干一样的活! 空闲下来就去抄写经书,好好为寻儿祈福!如果不乐意的话,我可以休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金浅心一咬牙答应了下来,在她看来,只要还留在府里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被休的话她可就没活路可走了。 沐若云呆滞的跪在那里,对金浅心被罚无能为力,她现在是都自身难保了。 怕什么来什么,沐锡盯住沐若云道:“你和你娘一起搬出琉璃轩,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沐千寻刚刚醒来,众人便没有多行打扰,安抚了几句就都散去了。 梵音假意出了沐府大门就又折回来了,一直等到众人离开才进了幽雨阁。 梵音恭敬的道:“阁主!” 沐千寻坐起来,眼里含着笑意道:“你做的很好,是个好苗子,叶璃眼光果然不错。多和柯长老讨教讨教,叶璃顾不得回去,灵蛊卫的事还要你多费心了。” 梵音眼睛放光,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像个吃到了糖的孩子一般。 得到阁主的赞赏让她十分自豪,欢快的道:“谢阁主夸奖,这都是属下份内的事情,理应做好。阁主休息吧,属下回天涯酒楼了!” 沐千寻的及笄礼在即,府里上上下下又忙活了起来。 四更天的时候,天空还是黑漆漆的颜色,繁星悬挂在银河之上闪着微光,平静的夜色让人莫名的安心。 沐千寻这么早就被浅宁唤醒了,沐锡请来了两个老嬷嬷来教她及笄的礼仪。 沐千寻上眼皮与下眼皮难舍难分的,用力的睁开很快又合上了,一只玉手轻捂在嘴上,哈欠连天的。 两个老嬷嬷一本正经的教沐千寻及笄礼上的规矩,丝毫没有在意到沐千寻半梦半醒的状态,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比念经还烦人。 天微微亮的时候,沐千寻总算是清醒了,赶忙止住两位嬷嬷叨叨个不停的嘴,再说道下去她恐怕又要睡着了。 片刻,一个嬷嬷开始为沐千寻穿戴及笄礼上的服装,另一个嬷嬷则负责为沐千寻梳头。 最外层的白色素衣选用了上好的丝绸布料,衣袖边与裙摆皆是用银线密密的绣上了几朵白莲,领口衣缝的地方都用金线镶好,显得极其华贵精致。 发髻挽的相当繁琐,留下一部分披在后背上,头上倒没有插太多饰品,只插了一只水蓝色的暖玉簪子,与她脖子上的项链倒是十分匹配。 低低的衣领露出雪白的脖颈,涂了些许胭脂的小脸儿比平时多了几分韵味,长长的束腰衣裙勾勒出均匀的身材, 沐千寻站在铜镜前细细的打量着自己。 第三十九章 及笄礼 第三十九章 及笄礼 眼睛中浮现出一抹亮色,她十分惊讶,原来自己生的这般美。 今日府里的宾客中,大多是年轻的男子,他们都想一睹这位沐大小姐的芳容,也好为自己选得一位貌美的妻子。 慕宥宸与慕如风赫然也在其中,眼中透着几分期待。 许久,沐千寻便出场了,仰着脑袋平视前方,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向众人款款走来。 众人眼中都写满了惊艳,这般绝色的女子,此生都难得一见啊,也算不枉此行了。 慕宥宸面色依然冷峻,望着沐千寻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心跳的速度愈发的变快了,这样的变化让他自己都很无语,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如此在乎。 慕如风盯着沐千寻,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欲望,喉结上下滚动着,深深吸了口气,嘴角阴险一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沐千寻走到青石路板的中央,慢慢俯下身来跪在准备好的蒲团上。 两位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走上前来,将手中白玉瓷瓶中的柳枝取出来,在沐千寻的脑袋上轻轻挥动着,柳枝上的水珠落在她的秀发上消失不见。 随后沐千寻抄了经书,诵了经文,奉了茶水...及笄礼上的规矩多的让人头疼,整整折腾了一天才得以歇息。 回到幽雨阁,沐千寻衣服都没有脱就扑在了床了,呈大字形爬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天累的她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架了,还要装作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做到事事都妥帖,沐千寻对天发誓,她真心恨这个及笄礼啊,前世今生都不会给她带来一丝好处。 沐千寻还没休息过来,就听到门被打开了,警惕的坐起身来,看到来人是慕宥宸后,又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抱怨道:“你又来烦我了,今日可累死我了!还让不让人活了,你就不能不打扰我吗?” 慕宥宸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沐大小姐,我这好心来看你也不对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沐千寻轻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慕宥宸见沐千寻不做声,挖苦道:“哎呀!这沐小姐美若天仙的,今日得以一见必定是终生难忘,明日上门提亲的人必然会踏破沐府的门槛啦!” 沐千寻眼睛一斜,咬牙切齿的道:“混蛋!你就幸灾乐祸吧!我这么美,怎么就没迷死你呢!” 慕宥宸依然吊儿郎当的道:“这怎么是幸灾乐祸了,本来就是嘛! 你看上哪家的公子了,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和你爹说呀! 再说了,我早就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了,如果你不嫌弃,我现在就可以以身相许呀!” 不知道为什么,沐千寻没有在意他后来的那句调侃,倒是对他的那句“你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我可以和你爹去说”耿耿于怀,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不舒服。 慕宥宸以为沐千寻会狠狠骂他一顿,没想到沐千寻依然一声不吭的躺在那里,声音严肃了一些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沐千寻心里总觉得憋着一团火,硬压住自己的情绪,冷声道:“没什么,既然都知道我该许配人家了,你留在我闺房里也不太合适。我要休息了,浅宁!送客!” 慕宥宸有些不知所措,沐千寻脾气虽然差了些,却很少真的这样生气。 慕宥宸声音软了下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近乎恳求的语气让沐千寻鼻子一酸,一大滴眼泪落到床上,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怎么了,普普通通的一句道歉,为什么自己会不由的落泪呢? 沐千寻搪塞道:“我没有生气,是真的累了,你先回去吧。” 慕宥宸听她语气缓和了许多,没有再行纠缠,柔声道:“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不要生气了,是我胡说八道,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沐千寻轻轻的点点头,没有做声,慕宥宸会心一笑,出了幽雨阁。 次日一早,不出所料的来了许多提亲的人,都生怕晚一步沐千寻就被别人抢走了。 随后一人的到来,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希望。 贤王满脸笑容的走进沐府,身后跟着一串仆人,抬了十几个系着红花的大箱子。 贤王笑呵呵的道:“沐老弟啊!终于等到千寻的及笄礼过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我这聘礼都带来了。哈哈...” 沐锡顿了顿道:“自然是算话的。 只是我想征得寻儿的同意,这孩子从小就没了母亲,我不希望她嫁个不喜欢的人,还望慕兄可以理解我。 这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但是...” 贤王面色有些不悦,但还是假意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如风也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想必千寻会喜欢如风的。我们去瞧瞧千寻吧!” 沐锡不好继续拒绝,毕竟人家也是个王爷,不能扫了人家的面子。 沐锡之所以不答应这门亲事,是沐千寻昨日夜里来求她,不要这么快把她许配出去,她还想多在府里待些日子。 念在她从小没有母亲,对家更是依恋的份儿上,沐锡勉强答应了,今日才婉拒贤王的。 没想到贤王如此势在必得,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幽雨阁中,沐千寻正坐在屋里看书,见贤王与沐锡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赶忙行礼道:“见过贤王殿下,见过爹爹!” 贤王摆摆手道:“不用多礼,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沐千寻拉过两把椅子,让贤王与沐锡坐下,自己则安静的立在沐锡身后。 贤王抿了口茶,开门见山的道:“不瞒你说,今日本王来府上,是来提亲的。你爹爹说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这本王都出来了,语气也不想征求而像是命令,看来贤王是想用他的身份逼迫沐千寻答应了。 不过沐千寻显然不吃这一套,心里冷冷一笑,别说是个单枪匹马的王爷了,就算带上贤王府所有的护卫,只要她愿意,还不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其灭杀嘛! 沐千寻面露难色,眼睛里却不见一丝俱意的道:“贤王殿下来上门提亲,是民女前世修来的福气,民女自当感激不尽。” 贤王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以为沐千寻这是答应了,悬着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 可沐千寻的话明显还没有说完,察觉到贤王的表情后,继续道:“只是,民女现在还不想嫁人,请王爷为世子另择良缘吧!” 贤王额上的青筋隐隐凸出,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呢,况且现在与他呛声的还是个黄毛小丫头,让他憋屈的很。 沐锡也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沐千寻敢这般利落的拒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生怕贤王怪罪下来。 贤王还是想让沐千寻嫁到府里来,所以忍气吞声的劝说道:“ 你不想嫁可以先不嫁嘛,我们可以先将婚事定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再说如风一表人才的,办事又妥帖,是多少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啊,你难道就不动心?” 沐千寻骂街的心都有了,一表人才?如意郎君?这是说慕如风呢?她可不这样认为,她如果今日答应了,才是要后悔终身的。 沐千寻突然扑通跪下来,眼中泛着泪光道:“其实并非千寻不想嫁到贤王府去,做世子妃是多么幸运的事情,我又怎会不乐意呢,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 这可真是昧着良心胡说啊,不知道会不会有闪电经过。 贤王挑着眉,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如实讲来!” 沐千寻有些哽咽的答道:“ 想必贤王殿下也听爹爹说起过,前段时间千寻被人下了蛊,险些丧命。 后来虽然救了过来,不过身子也彻底垮了,落下的毛病也无法去除了。 不瞒王爷说,其实千寻不能...不能怀孕了!这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孩子。 我这般样子,又怎么能做世子的王妃,堂堂世子妃却是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千寻实在不能答应这门婚事,给贤王府蒙羞,给大夏王朝蒙羞,还请贤王殿下三思啊! 千寻还有两个妹妹,容貌品行皆是不输民女,贤王殿下可以考虑考虑。” 贤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沐千寻的话有理有据的,不由的他不信。 再说了,就算这事是沐千寻无中生有的,他也不能强行让沐千寻嫁到贤王府呀。 人家都说不能为慕如风传宗接代了,他有什么理由让人家嫁过去: 是说,与沐府嫡女结亲本来就是为了利用沐府,让贤王府有强大的财力支撑? 还是说,不能生育也没有关系,还可以为慕如风纳很多妾? 貌似这些话都不能说,只得闷闷的开口道:“这事情就先放放吧,改日我会找到名医为你诊治的。等身体调养好了,再谈亲事的事吧!今日本王就先告辞了!” 第四十章 除夕夜 第四十章 除夕夜 沐千寻冷冷一笑,心想:诊治吗? 心眼真那么好吗,不过想试探她话里的真假罢了。 不过,这简单的试探,却是奈何不了她分毫。 沐千寻低垂这脑袋道:“那就多谢王爷了。民女恭送王爷!” 沐锡没有去送贤王,而是继续待在幽雨阁,想询问沐千寻话里的真假。 他并不觉得沐千寻有欺骗一位王爷的胆子,又希望她是信口胡说的,毕竟一个女子不能生育可是件大事,他自然不想他的女儿如此。 贤王走后不久,沐锡就开口问道:“寻儿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沐千寻叹了口气道:“半真半假吧! 素然道长临走前告诉寻儿,寻儿的身体受的损伤的确不小,怀孕会是很困难的事情,不过,经过调理也不一定会终生不孕。 且说寻儿十八岁之前不宜许配人家,否则会招来灾祸,落个性命不保的下场。 我之前求爹爹不要答应人家的求亲也就是为了此事。” 对于素然的话,沐锡是深信不疑的,沐千寻也就理所当然的搬出素然来胡扯了,反正沐锡也找不到素然,即使找到了,他也会向着沐千寻说的。 沐锡眉头轻蹙,脸色透着几分柔和的道:“怎么不早和爹爹说,憋在心里多难受啊。你不用担心了,贤王那里我会摆平的!好好养好身体吧。” 转身去了书房。 沐千寻耸耸肩,心满意足的回屋里睡觉。 没想到贤王也耍起了赖皮,将聘礼留在府里不肯带走。 众人觉得自己争不过贤王,一个个的都垂头丧气的带着聘礼离开了,沐府又归于平静。 沐千寻睡的很轻,听到屋子里有声音,就醒了过来,不过没有立刻睁开眼睛,手慢慢握住褥子底下的匕首。 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叹声,随后淡淡的梅花香气传入鼻孔,沐千寻防备的状态立马松懈下来。 虽然知道来人是慕宥宸,不过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躺在那里假寐。 慕宥宸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低喃道:“傻丫头!” 沐千寻身子一僵,这称呼温柔的都能掐出水了,真的是从慕宥宸嘴里说出来的吗? 沐千寻微微睁开眼睛,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一副真的刚刚醒来的样子。 慕宥宸微笑着问道:“醒了?” 沐千寻轻轻点点头,闷声闷气的道:“嗯,你怎么来了?” 慕宥宸望着桌子道:“你瞧那是什么?” 沐千寻眼睛一转,就看到桌上放着一把精美的琴。 疑惑的问道:“那琴好熟悉的样子,这是送我的吗?” 慕宥宸冲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无奈的笑笑道:“笨蛋,什么叫好熟悉的样子,那不是你姐姐的琴吗?” 沐千寻揉揉额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哦!我说呢,姐姐不是很喜欢那把琴吗?怎么会送给我?” 慕宥宸答道:“是啊,此琴名为焦尾墨染琴,是难得的上等好琴。这是你姐姐送你的及笄礼物,你可要好好保管。” 沐千寻严肃的点点头道:“嗯,我会好好保管这把琴的。姐姐最近还好吗?她怎么会让你把琴带给我?” 慕宥宸想了想道:“过的不错,只是不能出宫来看你。没有托付的人,叶璃就自告奋勇的来找我了,然后我就把琴带来了!” 沐千寻很难得的道:“那多谢你了。” 慕宥宸一挑眉,嘲弄道:“呦!沐大小姐也会向人道谢?真是在下的荣幸啊!” 沐千寻温顺的小脸顿时黑了下来,气鼓鼓的扔过枕头去砸慕宥宸。 慕宥宸身子一偏,枕头没有砸中,落到了地上。 慕宥宸继戏弄沐千寻:“哎呀!不错嘛!懂得用枕头了,不用脚踢了?” 沐千寻抓狂的揪住慕宥宸的袖子,低头狠狠咬在慕宥宸的手臂上,直到嘴里感到一丝甜味才肯松嘴。 慕宥宸拉起袖子,看着噙着血珠的手臂,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沐千寻你个毒女!咬残了,你赔我!” 沐千寻得意洋洋的问道:“赔?怎么赔?有本事你也咬我啊!” 说着还把手臂放到慕宥宸脸前晃悠了两下。 慕宥宸顺势抓住沐千寻的手臂,用力一扯,沐千寻失去重心的朝慕宥宸怀里倒去。 慕宥宸及时扶住她的身子,俯下头靠近沐千寻的脸庞。 沐千寻顿时身子一僵,眼睛瞪的大大的。 慕宥宸嘴角微微扬起,脸往一边一撤,在沐千寻光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随后不顾沐千寻的惊讶表情,朗声道:“好了,就当对你的惩罚了!” 沐千寻依然呆在那里,心怦怦乱跳个不停,大脑一片空白。 等稍稍回过神来,心想:沐千寻你脑子上长洞了吗?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避开?还有,为什么他吻你你不生气? 慕宥宸望着沐千寻不断变化的表情,一双明显没有聚焦的眸子望着他,讪讪的摸了下鼻子,举起手掌在沐千寻面前晃悠了两下。 沐千寻回过神来,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心里憋着一团火,又不知如何是好。 慕宥宸看着沐千寻怒目圆睁得看着自己,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温暖的大手盖在沐千寻毛茸茸的脑袋上。 柔声道:“好啦!你还咬我一口呢,你看都出血了,我不过吻你一下,又不疼对不对?还是我比较吃亏。” 听到这句话,沐千寻火气顿时蹭蹭的蹿了上来,有一种想掐死慕宥宸的冲动,他这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嘛! 沐千寻死死瞪着慕宥宸,咬牙切齿的道:“滚!就没见过比你不要脸的人!” 沐千寻红扑扑的脸蛋儿显的比平时可爱了几分,慕宥宸继续调笑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啊,莫不是?” 沐千寻满脸的黑线,等着慕宥宸的后话。 慕宥宸看沐千寻实在是情绪欠佳,万一把自己痛扁一顿就不好了,就没有把“莫不是看上我了”这句话捅出去。 两个人吵吵闹闹一个下午,活像是小两口在吵架,幽雨阁内好不热闹。 时间飞逝,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外面的雪下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将整个夏国淹没在白色中也不肯罢休。 沐千寻望着窗外的雪景,眉头不由的拧在一起,思绪飘的老远老远。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沐千寻却任然忘不了那刺骨的冰寒,那钻心的痛苦。 望着雪花落到地上,沐千寻身子不由得打颤,仿佛那茫茫白雪会透过屋顶落到她身上一般。 浅宁边收拾屋子边说:“这雪都下了几天了,怎么还不停,天气冷的连门儿都不敢出。对了小姐,再过几日就是小年了,该准备过年用的东西了,除了春联儿、年货这些东西,小姐可需要我们准备些别的物品?” 沐千寻依然怔怔的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将浅宁的话收入耳朵。 浅宁见沐千寻半天不搭理她,一抬头就看见沐千寻坐在那里发呆,赶忙叫道:“小姐?小姐!小...” 连叫了好几声儿,沐千寻才听见浅宁在叫她,一脸迷茫的问道:“啊?怎么了?” 浅宁很无语的将方才的话又原分不动的说了一遍。 沐千寻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你和浅言两人看着办就行了,我需要什么再和你们说吧。” 浅宁看沐千寻状态有些不对,担忧的问道:“小姐你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这几日经常发呆。” 沐千寻冲她柔柔一笑,安抚道:“没有,只是天气有些发凉,总是打不起精神来而已。没事的,你忙你的,别忘了我的医术可是不弱的。” 浅宁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忙碌起来。 近日金浅心但是安分了不少,做起事情来也尽职尽责的,生怕沐锡一个不高兴就将她扫地出门。 沐若云呢?自从上次慕如风吻了她,对慕如风更是百般讨好,都快将心掏出来给人家了,熟不知人家是在利用她。 新年将近,府里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府门外、走廊挂满了一串串大红灯笼,窗户上帖着精美的窗花,苍劲有力的黑字有规矩的落在春联上被贴在柱子上。 除夕早上,一名内侍来府里传旨,命沐锡携家室初一晌午去宫里参加年宴。 这是历年来的规矩,初一嫔妃的家眷都要进宫去参加宫宴,此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除夕晚上,一家人简单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就散了。 沐千寻刚踏进幽雨阁的院子,就看到慕宥宸站在门口在等她。 沐千寻走近慕宥宸,笑笑道:“大过年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慕宥宸叹了口气道:“正因为是大过年的,宫里才更显的冷冰冰的。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那个囚笼里,你不会赶我走吧?” 看着慕宥宸可怜巴巴的眼神,沐千寻怎么好意思赶他呢,就让他留下来陪她一起守岁了。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闪烁的繁星,有说有笑的,这个除夕夜过的倒是十分惬意。 如果生活能一直如此平静,从青丝到白发该有多好。 第四十一章 下药 第四十一章 下药 两个人一直坐在院子里聊天,直到沐千寻困的沉沉睡去。 沐千寻脑袋靠在慕宥宸肩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白皙的脸蛋儿上挂着一抹醉人的微笑。 慕宥宸温柔的望着沐千寻,摸摸她顺滑的柔发,一个悬空,沐千寻整个人已经被她抱在了怀里,步伐缓慢,生怕将她吵醒。 弓下身,轻轻将她放置到床榻之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连掖被角这样细微的动作都放过。 动作轻柔的令人乍舌,很难想象一个冷面皇子会这般小心翼翼的照顾一个女子。 次日醒来,慕宥宸早已不见了踪影,钻在暖和的被窝里翻腾来翻腾去,总是舍不得起床。 刚刚梳洗完毕,就被沐锡叫到了大厅。 沐锡见沐千寻来了,笑盈盈的道:“今日就寻儿陪爹爹去宫里参加年宴吧!宫里不比府中,规矩多,寻儿可不要到处乱跑。记住了吗?” 听沐锡这话,沐千寻是必须和他去了,并没有询问沐千寻的意思。 沐千寻温顺的答道:“寻儿记住了。那寻儿回去换件衣服,就随爹爹进宫。” 不知从何时起,沐千寻已经能从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分辨出对方的意思,从而决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乖巧、活泼...各种形象都可以自由拿捏。 这样的她是比前世聪明了不少,不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两个时辰后,马车驶到了宫门口,拉开帘子,露出一张绝色的面庞,带着几分兴奋与好奇。 离开宴时间还有很久,沐千寻以为他们来的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没有最早,只有更早,数不清的奢华无比的马车摆放在宫门口,密密麻麻的。 皇宫一处内殿中,人多的像菜市场一样,嘈杂的聊天声让人心烦意乱。 沐千寻低着头,乖乖跟在沐锡身后,一只手揉着发痛的额角,她真的不习惯这种场合啊。 内殿大的夸张,坐在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前面的场景。 两边精美的桌子有规律的一字排开,上面的餐具酒壶摆放的也煞是整齐。 等众人差不多都入席以后,慕云帆才携着杨蕊向殿中走来,淡淡的压迫感布满内殿的每个角落。 众人连忙跪下行礼道:“微臣(臣妾、儿臣、民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云帆面露微笑,眼睛里却是冷冰冰的墨色,有气势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平身吧!” 很快宫女们就端上了酒菜,乐声也不紧不慢的响起,众人却显得比先前拘束了几分。 只有一名大约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倚在一位面容恬静的女子怀里有说有笑的,与众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沐千寻目光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姑娘。 不一会那姑娘就坐不住了,小跑着扑到慕云帆怀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声色间满是喜悦。 慕云帆冷漠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柔色,手臂搂着那姑娘,嘴唇蠕动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沐千寻隐隐猜出那应该是一位公主,但想不通这皇宫中为何会有这般活泼的公主。 沐千寻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询问到:“爹爹,在皇上身边的那位公主是谁啊?” 沐锡朝皇上身边望了望道:“那是宫里最小的公主,叫轻悠。皇上最宠爱的就是她了!” 沐千寻对慕轻悠的好感顿时上升了不少,她经常听慕宥宸提起慕轻悠,说皇宫里只有她对他最好。 云贵妃是慕轻悠的生母,模样不逊色于宫里的任何妃子,只是大过年的也依然是一身素衣,坐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 沐千寻不由的看了云贵妃一眼又一眼,越看就越是惊讶,精致的脸蛋上挑不出任何瑕疵,最重要的是那宁静的气质,在这宫中是绝无仅有的。 那样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是如何爬到贵妃这个位置的,又如何能不被拉下去?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可也不像啊,起码那双眸子骗不了人。 着对特殊的母女这,在沐千寻的心里留下重重疑问。 一位普通的宫女给沐千寻倒了一杯果酒,声色有些不自然,贼眉鼠眼的望了沐千寻一眼。 沐千寻还没从云贵妃带给她的疑惑中走出来,丝毫没有发现那名宫女的不对劲,端起桌上的果酒一饮而尽。 慕如风坐在不远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里跳动着异样的色彩。 慕宥宸今日难得出席年宴,却没什么人注意他,偶尔会有些大臣的女儿向他眉目传情,他都像没看到似的不闻不问。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沐千寻突然感觉浑身不舒服,将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眉头轻蹙。 沐千寻心里暗呼不好,明白自己这是让人给下了药了,悄悄溜出内殿。 慕如风紧跟着沐千寻一起出去了,对于沐千寻坚持了这么久药才发作很是不解,不过现在他可无心想这些。 沐千寻呼吸不稳的走到一处偏僻地方,心里咒骂道:真是个混蛋,为什么不下毒,非给她下这合欢散!不知道她解不了这药吗? 慕如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眉头紧蹙,他明明还下了少许**的,沐千寻为什么看起来还是蛮清醒的。 心里一横,难道他还办不了一个被下药的小丫头吗?下定决心,两步并作一步朝沐千寻走来。 沐千寻感觉身后有人,轻巧的一闪,慕如风的双臂便落了个空。 沐千寻冷笑一声,她就知道是慕如风干的,除了他谁会这么无耻的给她下药。 她心里是愤怒的,前世给她下药,这世还给她下药,重点是两次她都毫无防备的中招了。 沐千寻虽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武功的事情,不过眼下估计是藏不下去了,两指微微并拢,准备点慕如风的穴道。 手还没来得及抬起,就看到慕如风朝后直直的倒下了,那声音真是清脆极了,要不是地上有杂草垫在脑袋了,大概就撞死了。 沐千寻一怔就看到慕宥宸在她对面站着。 慕宥宸神色难得的凝重,轻轻搂过沐千寻道:“怎么那么不小心。我该如何帮你?” 沐千寻浑身无力,慕宥宸的靠近让她更难受了,用尽全力的推了一把慕宥宸,吃力的道:“唔!你别动我,宫里附近有湖吗?” 慕宥宸看沐千寻大冷天的还满脸潮红的样子,似乎在强忍着些什么,顿时明白了过来,脸色有些尴尬的道:“有!我带你去!” 沐千寻跌跌撞撞的跑到附近的暖歆湖,没有前奏的一头扎进湖里。 慕宥宸焦急的喊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也跳了下去。 冬日的湖水,冰冷的彻骨啊! 一触碰到湖水,沐千寻就后悔了,药效虽然是解了,不过这刺骨的寒冷与记忆中的刺痛重叠,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及时的浮上水面,呛了两口水,似乎要晕厥过去了。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沐千寻身体下意识的靠近慕宥宸。 慕宥宸吃力的将她带出湖面,脱下湿的还在滴水的披风将沐千寻裹了起来,箭步如飞的朝寒月殿跑去。 今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年宴上,慕宥宸抱着沐千寻绕小道儿走,倒是没有人发现他俩,要不然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 慕宥宸自己都冻的牙磕牙,却没有先为自己换衣服。 将沐千寻放在床上,犹豫了一下,只是帮沐千寻脱了外衣,用厚厚的棉被盖上。 又是风风火火的出去随便抓了个宫女进来为沐千寻换衣服。 那宫女被慕宥宸嗜血般的冰冷眸子给吓着了,手哆哆嗦嗦的替沐千寻换上干净的衣服。 慕宥宸好生跟她解释了一番沐千寻只是掉水里了,无奈那宫女一副听不进入的模样。 慕宥宸只能恶狠狠的威胁,你要是敢将此事说出去了,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果然这要比解释什么的强的多,那宫女立即诺诺连声,狂跑着出了寒月殿,看来是被吓的不轻。 不过这衣服从里到外可都是男装,慕宥宸屋里可是连一根女人头发都找不到。 慕宥宸看着沐千寻苍白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呢。 换了衣服后,慕宥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大概是受寒了吧,浑身还是一阵一阵的发冷。 慕宥宸一动不动的守在沐千寻床边,等着她醒来。 沐锡此时焦急的都要发狂了,这沐千寻出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发现。 这宴会还没有结束,他又不能出去找沐千寻,否则父母俩齐齐失踪可是会惹怒皇上的,宫宴上是不允许外臣随意出入的。 沐锡就只能干坐在那里担忧了,后悔为什么不让沐千寻带丫鬟来呢?要不然也有个人替他去寻寻沐千寻啊! 寒月殿中,沐千寻终于醒了过来,瞧着慕宥宸白的有些不正常的脸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慕宥宸安抚道:“担心你啊!一会儿就好了。” 沐千寻望着身上松松垮垮的男装,脸色微红的问道:“这衣服...是谁给我换的?” 第四十二章 诡异死亡 第四十二章 诡异死亡 看她的神情,慕宥宸就知道她又想偏了,扯起嘴角笑笑道:“你这脑瓜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出去找了个宫女替你换的。” 沐千寻脸红的更厉害了,扯住被子将脑袋蒙住,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慕宥宸派凌泽去通知沐锡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宴会结束后直接回府。 要不然到时候让人瞧见沐千寻从寒月殿出来,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又要无端惹人猜疑了。 沐千寻已经好多了,在屋里瞎溜达,怎么也要等宾客都离开了,她才好回去。 慕宥宸今日难得没有烦她,躺在床上睡的很沉,一脸的疲惫。 沐千寻百无聊赖的盯着慕宥宸有些发白的脸庞,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这一戳不要紧,滚烫的温度顿时传入沐千寻的指尖,她眉头轻蹙,伸出玉手放在慕宥宸的额头上。 额头像着了火似的,再摸下手,冰凉冰凉的,怪不得他睡的那么沉,原来是发烧了。 慕宥宸是为了救她才如此的,她也不能一走了之对不对,就让凌泽去沐府一趟,帮她送一封书信。 凌泽对于此事很无语,他怎么也是暗卫的统领来着,沐千寻居然让他去干信差的事情。 凌泽苦笑一下,不平衡归不平衡,心想这可是他们未来的女主子,他应当惟命是从的。 沐千寻看他神情古怪,也没有多想些什么,如果她知道凌泽想的是这些,那他肯定会被痛扁一顿了。 沐千寻给慕宥宸又加了双被子,打来了热水,在那俊美的脸旁上轻轻擦拭着,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为他施针。 慕宥宸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经过沐千寻的悉心照料,慕宥宸的烧半夜就退了下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慕宥宸脸上时,他微微睁开那双如星辰般发亮的眸子,看到沐千寻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他床边上,一只小手还在他被子上搭着。 这场景似曾相识,慕宥宸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仿佛这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慕宥宸手指不由的落在沐千寻光滑的脸蛋上,拇指轻轻摩擦。 这动作惊动到了熟睡的沐千寻,她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稍后才呐呐的问道:“你睡醒了?不难受了?” 慕宥宸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道:“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吗?” 沐千寻没有搭话,她有些没明白慕宥宸说的这话,指的是自己刚睡醒,还是自己跳到湖里昏迷的事情。 慕宥宸看她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改口道:“谢谢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沐千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讪一笑道:“谢什么呀,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生病啊。是我该谢你才对呀!” 门口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带着几分欢快:“你们就不要谢来谢去的了,还是谢谢我吧!我给你们带好吃的来了!” 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俨然就是昨日宴会上的小公主。 沐千寻诧异的望了她一眼,赶忙行礼道:“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慕轻悠咯咯笑了两声儿道:“这么客气干吗,你是三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用不着行礼。以后或许还是我的王嫂呢!对不对啊?三哥?” 沐千寻脸色不自然起来,这小丫头说起话来可真是口无遮拦啊,碍于她是公主,沐千寻又不好发作,只能向慕宥宸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慕宥宸敷衍的答道:“死丫头,几日没见你这张嘴又厉害了!什么王嫂,我和千寻只是朋友而已。” 慕轻悠意味深长的看了沐千寻一眼,继续调笑道:“朋友啊?我从来没见过三哥有朋友啊!千寻姐姐,我可以先这样称呼你吧?” “先?”沐千寻笑笑,有些难为情的道:“可你是公主啊,怎么能叫我姐姐呢?” 慕轻悠抓住沐千寻话里的破绽道:“公主怎么了?三哥还是皇子呢,你们还不是叫对方名字吗?对吧?” 说完得意的挑挑眉。 沐千寻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妥协道:“好吧,私下公主可以这样称呼我。” 慕轻悠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嘴道:“我都叫你姐姐了,你不许喊我公主,我叫轻悠,你叫我名字就好。” 沐千寻脑袋出了一层薄汗,第一次对一个小丫头感到深深的无力,扯了扯嘴角道:“好啊。轻悠。” 慕宥宸昨日宴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的肚子里直打鼓,挡住她们聊天的架势。 苦着一张脸道:“你们两个差不多了,我这个病人还饿着呢!说好的好吃的呢?” 这微微有些孩子气的表情把二人都逗乐了,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着。 沐千寻用过早膳就回沐府了,一进门就看到慕如风很煞风景的站在那里和沐锡聊天。 看见沐千寻进来,慕如风眼睛里的怒火蹭的就蹿起来了,死死的盯着沐千寻。 要不是有沐锡在,沐千寻恐怕都要笑出声儿来了,是他慕如风给她下的药,现在倒弄的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似的。 沐锡有些不高兴,声音冷淡的道:“寻儿,昨日宴会上,你为何偷偷跑出去?还一夜未归,成何体统!” 沐千寻真是感到头疼啊,这还是他亲爹吗?大庭广众之下就揭她的底,更何况还是在慕如风面前。 沐千寻低声下气的道:“寻儿昨日在宴会上是被人骗出去的,根本来不及告诉爹爹一声儿。 那宫女将寻儿引到一片湖前,伸手就将寻儿推了进去。要不是三皇子恰巧救了寻儿,恐怕爹爹就再也见不到寻儿了。” 沐锡面色缓和了下来,急切的问道:“她是怎么将你骗出去的?可知是什么人干的?” 沐千寻叹了口气道:“那宫女说姐姐出事了,大概要小产了,让我去看看。我一时心急,就跑出去了。” 慕如风听的眼睛发直,心里咆哮着: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什么也不敢说,他总不能说是他给沐千寻下了药,还是**。 他被沐千寻勾结的人偷袭了,他今日是来讨个说法。 那沐锡肯定不会记得他是贤王世子的身份,将他打个半死。 慕如风看到这偷袭之仇今日是报不了了,悻悻的回府了。 他还报仇,沐千寻的仇还没报呢!盯着慕如风离去的背影,沐千寻眼中一片冰冷,小小的身躯释放出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沐千寻刚进幽雨阁主屋的门,就被身后的破风声惊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用胳膊挡了一下,一阵刺痛感传上心头。 一把尖尖的剪刀狠狠刺进沐千寻的右臂,血顺着剪尖不停的滴落下来。 沐千寻看着沐芊芊凶狠的样子,蹙起眉头,压抑着疼痛道:“芊儿这是做什么?我可有哪里得罪你了,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沐芊芊将沐千寻死死抵在门板上,不肯将剪刀拔出。 顿了顿,眼里的猩红退却了几分,突然狂笑不止,眼泪都出来了,恶狠狠的道:“想知道吗?哈哈...我不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说罢,猛的朝后一仰,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沐千寻脸色变得刷白,顾不上手臂的疼痛,俯下身抱起沐芊芊,嘴里喊道:“芊芊!芊芊!” 她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沐千寻不确定的将手指放到沐芊芊鼻前,猛的将手缩了回来,沐芊芊断气了! 沐千寻摊坐在地上,死死盯住沐芊芊的尸体,一脸的茫然。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措手不及,重生以来第一次这般感到无力。 过了好一会儿,沐千寻才坐起来,将沐芊芊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也没弄明白沐芊芊究竟是怎么死的。 沐千寻声音有些嘶哑的喊道:“浅宁!浅言!” 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沐千寻感觉背后发凉,急忙起身去找浅宁和浅言。 还好,她俩倒是没出什么事,在幽雨阁厨房里被绑在一起,“睡”的正香。 沐千寻叫醒她们,试图从她们嘴里问出些什么。 二人一脸的迷茫,浅言看着自己身上的绳子道:“小姐,你绑着我们干什么?” 沐千寻捂着额头,一阵无语,气愤的道:“连自己是被谁绑的都不知道,你们也真是够可以的!看来你们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浅宁还是比浅言聪明的,明白大概是出了什么事,认真的道:“今日我们正在聊天,就感觉困的厉害,后来就睡着了,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沐千寻面色有些不好,冷冷的回答:“沐芊芊死了。她故意死在我屋里的。” 浅宁和浅言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浅言怔在那里半天,才注意到沐千寻的胳膊在流血,失声道:“小姐!你胳膊流血了。” 沐千寻不在意的看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叹气道:“无妨的,被芊芊刺了一剪刀而已。她的尸体还在我屋里呢,我得尽快去通知爹爹。如果被旁人先发现了,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罢,朝清月轩走去。 第四十三章 报复 第四十三章 报复 浅宁和浅言一脸苦涩的望着沐千寻的背影,她们的绳子还没有解开呢。 沐千寻连滚带爬的来到清月轩,身形不稳的扑倒在地,满脸的惊恐,泪水鼻涕糊了一脸。 不得不说,沐千寻的演技真心没的说。 沐锡看到沐千寻这副狼狈的模样,连忙扶起她,问道:“寻儿这是怎么了?” 沐千寻扑在沐锡怀里,哭的无比凄惨,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断断续续的道:“爹爹...我...我好怕...芊芊...芊芊死了...” 沐锡身子一僵,不确定的问道:“寻儿说什么?芊芊怎么了?” 沐千寻哽咽着回答:“芊芊死了,她死了!寻儿刚回幽雨阁就被她刺了一剪刀,寻儿真的什么也没做,她就死了。” 沐锡松开沐千寻,步子不稳的朝幽雨阁的方向赶去。 沐千寻摇摇晃晃跑去清月轩的事情被不少人都看见了,纷纷来到清月轩打探消息。 刚刚赶来又看到沐锡和沐千寻着急忙慌的出去了,又折返到幽雨阁。 一进幽雨阁,沐锡就看到沐芊芊的尸体,脸色惨白惨白的,身子踉跄朝后一倾,抵住身后的门板,没有倒下。 王素芝也正好赶到了,看到脸色青紫的沐芊芊躺在地上,扑到沐芊芊身边抱起她。 发现她没有呼吸后,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芊芊!芊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啊!芊芊!” 许是悲伤过度了,哭了好一阵子,昏厥了过去。 沐锡叫来了好些个郎中,也没有人能查看出沐芊芊的死因。 沐千寻已经不哭了,两眼肿的像核桃一样,倚在赵梦茹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沐锡沉声道:“浅宁,浅言呢?她们一直在幽雨阁里,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说罢,用眼神向沐千寻询问到。 沐千寻思索了片刻道:“寻儿没有看见她俩。芊芊...死后,我就直接去找爹爹了。” 沐锡眉头皱的更紧了,吩咐道:“夏烈!去找找她俩。” 很快夏烈就将浅宁和浅言带来了,二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沐锡倒是没有注意到,开口就问:“你俩去哪儿了?” 浅言回答:“我们被人下了**,绑在了厨房。还是夏烈大哥刚刚救了我们。” 浅宁一脸惊讶的问道:“芊芊小姐这是怎么了?” 沐锡望向夏烈,看到夏烈点头才沉声道:“芊芊她死了,现在还未找到死因。” 浅宁和浅言露出惊恐的表情,没有让沐锡看出破绽。 沐千寻苦笑一声道:“我就是个灾星啊!先是被人下蛊,又是无缘无故被推下水去,这刚回来芊芊又莫名其妙死在我跟前。” 沐锡身子一顿,沐千寻胡乱说的话倒让他起了疑心,莫非是沐千寻惹了什么人,还是他惹了什么人,才招来了人家的疯狂报复。 沐锡让人将沐芊芊的尸首抬走了,又遣散了众人,自己则继续调查沐芊芊的死因。 沐千寻终于松了口气,倒是没有人将沐芊芊的死怪罪到她头上,毕竟一个柔柔弱弱的大小姐,怎么也不可能杀人于无形。 不过沐千寻此刻却不能安心,一层浓浓的恐惧感笼罩着她: 沐芊芊为什么要来杀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死了?又为什么找不到死因? 一想到这些,沐千寻就坐立不安的。 王素芝醒了后,难以接受沐芊芊离世的事实,心里将一切都怪罪到沐千寻身上,疯了似的跑到幽雨阁寻仇。 王素芝头发散乱,面容显得憔悴了许多,眼睛透着着嗜血的光芒。 一冲进幽雨阁,王素芝就掴了沐千寻一巴掌,紧接着就扭打起来。 沐千寻不敢用力气,怕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尽力的躲闪着。 浅言和浅宁拼命的拉开王素芝,沐千寻的脸上还是被抓出几道血痕,此时却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一溜烟儿跑出了幽雨阁躲了起来。 沐锡正好来幽雨阁看望沐千寻,就看到王素芝与浅言、浅宁揪扯成了一团,本就差到极点的心情又被点燃了。 冷喝一声:“住手!” 这威严的声音甚是管用,顿时都停了下来。 王素芝止住的泪水又喷涌而出,哭喊到:“老爷啊!你要为芊芊做主啊,她是被沐千寻害死的。呜呜...” 沐锡冷冷的回答:“哼!谁告诉你是寻儿害死她的,你以后要是再找寻儿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王素芝怔怔的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背影显得格外忧伤。 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今后的日子怕是更要不好过了吧。 沐千寻回来后,浅言神气的讲述了王素芝被训的场面,沐千寻却感不到一丝高兴。 她有些同情王素芝,毕竟任谁失去孩子都不会好过,王素芝的疯狂行为她是可以理解的。 半夜时分,沐千寻突然听到一道尖锐的笑声,那笑声显得无比阴森恐怖,比哭还凄惨,愣是把沐千寻从睡梦中惊醒了。 醒来又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不禁让沐千寻觉得刚才只是做噩梦了,便没有在意,沉沉睡去了。 次日用早膳的时候,沐千寻随口提了一句道:“你俩昨晚可有听到奇怪的笑声?” 浅言和浅宁面面相觑,皆是茫然的摇摇头。 浅言好奇的问道:“小姐听到什么了吗?” 沐千寻笑笑道:“可能是我做噩梦了,不碍事的,快吃吧。” 其实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愈发害怕起来,种种迹象都得不到合理的解释。 沐千寻每日都过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发生什么事,派了顾魅儿她们去查沐芊芊的死因,也是一无所获。 天气渐渐转暖了,倒是没有再出什么事情,沐千寻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松弛下来了。 最近有一个戏班子突然蹿红,但是却没有几分特色。 这日刚过晌午,贤王府中。 一名穿着家丁服饰的男子给慕如风递上一封书信,恭敬的道:“世子,有一名自称沐府丫鬟的女子,让我给您递封信。” 慕如风眼里闪过一丝厌烦,敷衍道:“知道了,你去吧!” 那家丁刚走,慕如风就将信封摔在了地上,嘴里低喃一句:“沐若云,你还有完没完!” 平复了下心情后,还是不情愿的捡起了信。 读完信后,慕如风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似欣喜似得意,总之很难形容。 幽雨阁中,沐若云有些局促的望着沐千寻,这胆怯的模样让沐千寻打心底厌恶,前世不就是被这样一副无害的面孔害死的吗? 沐千寻掩住眼里的冰冷,温和的问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和姐姐说?” 沐若云低着头,弱弱的道:“云儿想和姐姐借身儿衣服。爹爹将我和娘亲所有的月银都停了,云儿连身儿衣服都做不了。” 沐千寻轻笑道:“当然可以了。不过云儿借衣服干什么呢?” 沐若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光彩,带着几分神气道:“是如风约我出去看戏。” 沐千寻眼神变得玩味起来,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几日后,天涯酒楼二楼之上。 慕如风在一名陌生女子的引领下,进了一间客房。 慕如风呼吸急促的厉害,面色潮红,不住的甩着脑袋,刻意的保持着清醒。 不过当他看到床上躺着的浑身**的女子,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娇小的身躯一丝不挂,白白嫩嫩的像剥了皮的鸡蛋般诱人。 慕如风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将床上的女子紧紧抱入怀中,一个深深的吻落在她的脖颈。 慕如风嘴里低喃着:“千寻,千寻!我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沐千寻在屋顶目睹了这一切,当慕如风叫到自己名字时,不由得一阵恶寒。 有种想下去割了他舌头的冲动,在理智的阻拦下将愤怒压制了下来。 慕如风疯狂的要了沐若云,纵使沐若云还在昏迷中,也发出一阵绵绵的**。 慕如风发泄完身体里的怒火,搂着沐若云纤细的腰肢,疲倦的睡去。 慕宥宸望着沐千寻,嘲弄道:“你真是什么都敢看啊!我都被你带坏了,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是的,慕宥宸,沐千寻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他,他就死缠烂打的跟来了,陪沐千寻看了一出活春宫。 沐千寻本来愤恨的脸色添上了一丝绯红,幽深的眸子瞪着慕宥宸道:“滚!本小姐是在报仇好吗?是他先给我下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这是正事,收起你的龌龊心思!” 经过沐千寻这一本正经的说教,慕宥宸更有些哭笑不得了,正事?他龌龊?沐千寻真是有颠倒黑白的本事啊! 没过多久,贤王和沐锡就双双来到了此处,在门外见面后笑着打了招呼。 这是约好的吗?是的,他们是约好的,只不过是对方约的自己。 一开门,屋里的场景让他们目瞪口呆。 男子女子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床上一双被子松松垮垮的搭在两天**的身躯上。 贤王和沐锡都觉得地上的衣服十分眼熟,脸色猛的一变,默契的朝床边走去。 第四十四章 沦为侍妾 第四十四章 沦为侍妾 沐若云可能是被惊动到了,脑袋往慕如风怀里钻了钻。 贤王看清慕如风的一瞬间,脸都绿了,伸手将慕如风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慕如风迷茫的睁开眼睛,看到他爹和沐锡后,脸色不自然起来,但眼睛还透着几分欣喜,大概是觉得终于可以娶到沐千寻了。 沐若云终于被吵醒了,咛嘤了一声,看清眼前的场景后,惊慌失措的拉过被子缩到墙角,低低的抽泣起来。 慕如风正转过头准备安慰她,看到床上的女子是沐若云后,满脸的惊恐,死死盯着沐若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沐锡蹙眉望着沐若云,冷声道:“穿好衣服,和我回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沐千寻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报仇之路也算是跨出第一步了,不知为何却开心不起来。 今日这一次都是沐千寻策划好的: 那蹿红的戏班子是星涯阁众人花了不少心思捧红的; 那封信是她假意给慕如风的,说是请他陪自己去看戏; 沐若云那儿就更容易了,只要是慕如风约的,肯定会去,就像前世的沐千寻一般死心塌地; 贤王那里是借谈婚事的由头约去的; 沐锡呢?王爷约他,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自然也没有人去关心是谁约的谁这无聊的事情了。 至于下药嘛!天涯酒楼可是她们自己的地盘,沐千寻吩咐一声儿就能做到。 沐锡对此事倒是没有太在意,毕竟他对沐若云早就没什么感情了。 只是觉得她给沐府丢人了,不过能嫁到贤王府也不算太吃亏。 一个庶女本就嫁不得太好,当世子的妾也好过当一个普通人家不受宠的正室。 是的,只是一个妾,沐若云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碎了,悲惨的一生就此拉开帷幕。 金浅心被她这个女儿气的七窍生烟,她还指望沐若云能嫁给慕如风当正妃,就算是侧妃也好啊,她在这沐府也能过的好些; 现在倒好,辛辛苦苦培养大的女儿就做了人家的妾,让她如何能甘心啊! 沐若云直接无视金浅心的唠叨,坐在那里像个人形木偶似的,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慕如风的话:“ 待到父王将王位传于我之时,我定会风风光光的娶你做我的王妃,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好吗?” 当初的话可还做数?誓言成伤,空欢喜一场罢了。 幽雨阁中,沐千寻泡在木桶里,身子隐在水中,只露出美丽的锁骨,脑袋靠在边上,面色平静如水。 前世,她也是这般被坑害,失了清白,丢了性命。 她这只是将他们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苦难还给他们一部分而已,为何感觉心里在受着煎熬,似乎好不容易结成的伤疤又被生生揭开,撕扯出了血肉。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前世的场景: 沐若云打小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喊着,她面上表现的高傲、冰冷、不在乎,其实内心还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家伙的。 每次沐锡给她们带回的礼物,沐千寻都会选择最好的,有的并不是那么喜欢,但还是会选最好的,总觉得那些就是她应该得到的。 看到沐若云羡慕的小眼神,便更感觉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殊不知人家早已经深深的记恨上她了。 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异性,慕如风的靠近,仿佛给她冰封的世界带来了春天,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注定会灰飞烟灭。 每次依偎在慕如风温暖的怀抱中时,都感觉自己幸福的像拥有了全世界。 一个温柔的眼神,就甘愿为他放弃一切,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会让慕如风变成她的夫君,可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当所有人都不愿相信她时,当浅宁死在她眼前时,当慕如风和沐若云情深意切的相拥在一起时,当自己被扔在雪原上时...谁能体会她有多么的痛苦无助。 好不容易将这一切淡忘,今日又回想起来,真是太折磨人了。 次日清早,浅宁看到沐千寻脸色不怎么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昨日可是没有休息好?” 沐千寻冲她柔柔一笑道:“没事的,芊芊的死还没有个结论,我总是不能安心。” 浅宁劝说到:“芊芊小姐的死又不是小姐造成的,小姐无需自责。老爷和魅儿姐姐不是都在调查吗?会有结果的。” 沐千寻点点头,没有做声。 五日后,正是沐若云嫁到贤王府的日子。 沐锡送来了许多衣服首饰,亲自送沐若云上了花轿,面子也算是足了。 花轿是四人抬的小轿子,颜色暗红暗红的,显得十分沉闷。 连一个简单的仪式都没有,直接从贤王府的侧门抬了进去。 沐若云心里觉得十分憋屈,正想和慕如风发发小脾气,没想到人家直接派了个下人来,告诉她今晚有应酬,让她自己早些休息。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沐若云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独守空房了。 之前那个对自己温柔体贴的男子,似乎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如今梦醒了,就接受现实的残酷吧! 幽雨阁中,灯还亮着,悠扬的琴声阵阵传出。 “砰砰”的敲门声阻断了琴声,冷皓一袭黑衣走了进来,半跪着行礼道:“阁主!” “沐若云现在独自一人待在新房,慕如风就在府里却没有去看她。” 沐千寻微微一怔,笑着挥挥手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回去吧!” 很快冷皓就离开了,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沐千寻摇着头苦涩一笑,这就是你拼命想嫁的人吗?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姐姐,到头来只为这么个结果吗?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别人。 现下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沐老奶奶在屋里闷了一个冬天,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日沐千寻搀扶着沐老太太在花园里散步。 沐千寻的玉手挽在沐老太太的胳膊上,不由的蹙眉,那胳膊瘦的都不成样子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似的。 沐老太太叹息到:“唉!自从婉宁死后,这沐府就家不像家了,一个个的都太刁钻了。梦茹倒是个好孩子,就是太老实了,震不住那些姨娘们。奶奶实在不敢让她做主母,她做不来的。” 沐千寻身子一怔,沐老太太从不管府里的事情,但心里什么都清楚,她从来都没有和沐千寻谈起过夏婉宁的事情。 沐千寻好奇的询问道:“娘亲她很厉害吗?” 沐老太太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大概是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婉宁啊,不能说是厉害。她性子温婉恬静,可处理起事情来总是威仪自成。那些姨娘们,就算心里不服气,面上也是恭恭敬敬的。” 沐千寻还是有些疑惑,据柯言月所说,她娘亲是个霸气桀骜的女子,整日刀光剑影的,怎么能和温婉恬静这样的词儿挂上勾,又怎么能处理的好深宅内务。 沐千寻撅着小嘴问道:“娘亲这么好,爹爹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姨娘?” 沐老太太面露尴尬:“你没有出生之前,沐府还没有现在这般阔绰,生意上处处遭人刁难。 你爹爹迫不得已,才攀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娶就是好几个。后来沐府的生意渐渐兴隆了起来,千雅也成了宫里的嫔妃,这才好过了起来。” 沐千寻更纳闷儿了,她娘亲可是星涯阁阁主,怎么肯嫁给个普普通通的商贾,还愿意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沐千寻继续问道:“寻儿从来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娘亲的父母呢?” 沐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丝悲痛道:“你娘亲的父母在一场大火里被烧死了,那时你娘亲还怀着你呢。大概就是因为那件事,伤了心神,在生下你不久后就去了。” 说罢,抹了抹眼泪儿,看起来沐老奶奶是真心喜爱她这个儿媳的。 沐千寻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娘亲有父母?这不应该啊! 如果娘亲的父母是假的,那娘亲又是怎么死的呢?沐千寻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跑出府去找柯言月了。 天涯酒楼中,沐千寻有些局促的望着柯言月,小心翼翼的道:“我是不是...不是娘亲的孩子...你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柯言月有些好笑的回答:“怎么可能呢,寒星玉令是不可能随便交与他人的。你肯定是阁主的孩子,模样也很相似呢!” 沐千寻懊恼的抓抓脑袋道:“可是奶奶说娘亲性子温婉恬静,且还有父母,根本对不上号啊!” 柯言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只是安慰到:“许是有什么误会,不过你肯定是我们的阁主,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阁主快回去吧,不要胡思乱 想了!” 沐千寻整日都在寻思这件事,从沐老太太和沐锡那里也旁敲侧击出不少夏婉宁生前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身世 第四十五章 身世 可是了解的越多越是觉得这分明就像是两个人嘛!两个人? 这个想法让沐千寻心头一惊,不敢再想下去了,任凭这件事在心里淡化。 某日半夜,一名女子来到沐府,吵着要见沐千寻。 家丁劝阻她,让她改日再来,这大半夜的众人都已经休息了。 那女子扑通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说是如果今夜见不到沐千寻,她就死在这里。 那家丁实在招架不住,无奈将她带到了幽雨阁。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浅言睡眼朦胧的打开门。 还未看清眼前的人,那女子就嗖一下窜进了屋子里,吓的浅言顿时睡意全无。 沐千寻被莫名其妙的晃醒了,有几分不快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眼泪喷涌而出:“沐小姐,你快跟我走。我娘亲快不行了,她想要见你!快呀!” 沐千寻披上一件衣服,有些好笑的问道:“你娘亲是谁啊?她为什么想见我?” 那女子焦急的答道:“娘亲是府上的谨嬷嬷,离开府里多年了,以前服侍过小姐的娘亲!” 沐千寻微微一怔,突然想起记忆中的确有过一道模糊的身影,待自己极好,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便离开了沐府。 沐千寻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随那名女子出了府。 两人七拐八拐绕过许多条小巷子,才来到了谨嬷嬷家。 那屋子在皇城东南方向极其偏僻的一处地方,显得破破烂烂的,夜里更是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那女子扑到谨嬷嬷床边,哭诉到:“娘亲,我把沐小姐带来了!你可不能有事啊,留下草儿一个人可怎么活啊!呜呜...” 沐千寻望着床上的人影,不自觉的眼睛发酸,谨嬷嬷脸上只剩一层干巴巴的皮包着高高隆起的颧骨,眼睛灰蒙蒙的凹在眼眶里面,比死人也好不了多少。 谨嬷嬷在看见沐千寻的一瞬间,脸上似乎浮现出一抹喜色,声音嘶哑的叫道:“千寻,快过来,嬷嬷有话和你说。” 沐千寻走近她,握住她那比树枝还干瘪的手,柔声道:“您说吧,我听着呢!” 谨嬷嬷喘了几口气,费力的说道:“这些话本不应该对你说的,不过我再不说,就每人能告诉你了...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阻断了谨嬷嬷的话语。 沐千寻心里咯噔一下,手心不由得湿了,谨嬷嬷说的会是她娘亲的事吗? 一直以来的疑惑可能就此被解开了。 沐千寻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给谨嬷嬷服下。 谨嬷嬷止住咳嗽继续道:“ 当年,夫人怀着孩子的时候,老爷和老夫人意外被烧死了。 从那以后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有一日沐老爷出去谈生意了,沐老太太也出府烧香去了,大晚上的都不在,偏偏夫人在这个时候早产,郎中明明说夫人可以安全生下孩子的。 可接生的稳婆接生到半道就说孩子生不下来,必须用催产的药物,后来孩子是生下来了,可没哭两声就死了...” 说道这里谨嬷嬷停了下来,她实在没力气了。 沐千寻脸色白了几分,手脚冰凉冰凉的,孩子死了?那她是哪来的? 谨嬷嬷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 死的是个男婴,稳婆看孩子出了事情,可能是怕担责任,慌慌张张的就跑了。 夫人当时都快死了,也没有阻拦她,没想到那稳婆刚出了院子就一声惨叫。 紧接着一名杀气腾腾的女子就闯了进来,嘴角挂着血珠,胸口的献血不断滴落这,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我们都被吓坏了,我护在夫人面前,生怕她伤害夫人。 没想到那女子突然跪倒在地,说她命不久矣,求夫人抚养她的孩子。 夫人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不忍心那孩子死去,就答应了下来。 那女子将脖子上的玉挂到女婴身上,抱起夫人的死婴就匆匆离开了,连同那个稳婆也一起不见了。” 沐千寻一脸的惊愕,谨嬷嬷的意思她全都明白了,她根本不是夏婉宁的女儿,而是那神秘女子的女儿,夏婉宁的孩子早在一生下来就夭折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夏婉宁和前星涯阁主性格像是两个人,原来本就是两个人而已。 谨嬷嬷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沐千寻医术了得,也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谨嬷嬷在天还没亮就去了,草儿是她抚养的孤儿,临死前将草儿托付给了沐千寻。 沐千寻留下了一笔银子,好让草儿为谨嬷嬷处理后事,自己就先行回府了。 走在回沐府的路上,沐千寻一直在回想谨嬷嬷的话,怎么都不愿意接受自己不是沐锡女儿的事实。 “倒是你,看着和你爹长的一点儿都不像,你才更像是抱来的!” 慕宥宸嬉皮笑脸的模样浮现在沐千寻的脑海,她不禁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从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 沐锡、沐老太太、沐轻言、赵梦茹一个一个的身影在沐千寻脑海里徘徊,头痛欲裂。 站在沐府门口,望着头顶沐府两个大字,沐千寻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只是红肿着眼睛死死盯着沐府的牌子。 一只温暖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阵阵暖意传上心头,回头茫然的望着那挺拔的身影。 慕宥宸微微一笑,站在阳光下,温暖的笑容让人莫名的心安。 沐千寻的泪水瞬间决堤,扑在慕宥宸怀里,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慕宥宸从来没有看见沐千寻这样过,即使是上次被他惹哭也没有这次这般撕心裂肺,听着她的哭声,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慕宥宸不知道如何劝说,只是紧紧抱住她给她无声的安慰。 沐千寻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低低的哽咽声,反观慕宥宸背后的衣衫湿了大片。 慕宥宸松开沐千寻,小心翼翼的询问到:“我送你回幽雨阁吧?” 沐千寻摇摇头道:“我不想回去。” 慕宥宸彻底无语了,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待在大街上吧,顿了顿道:“那你想去哪儿?”沐 千寻呐呐的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慕宥宸捂着脑门,轻笑到:“那和我回寒月殿吧!” “好啊!”沐千寻仰起脑袋认真的回答。 这本来是慕宥宸的一句戏言,没想到沐千寻居然说好,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不确定的盯着沐千寻。 沐千寻冷笑到:“不愿意吗?那我走了!” 慕宥宸连忙拦住她“别呀!走吧,回寒月殿。” 沐千寻一夜未归,沐锡已经够担心了,哪知道左等右等也不见沐千寻回来。 沐锡吩咐到:“洛尘!去查查谨嬷嬷的住址,看看寻儿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寒月殿中,沐千寻很不客气的霸占了慕宥宸的床,整个人很没形象的爬在那里,倒头就睡。 慕宥宸好笑的摇摇头,给她拉过一双被子,轻轻搭上。 沐府书房,洛尘沉声道:“千寻小姐没有在谨嬷嬷那里,谨嬷嬷半夜就辞世了,千寻小姐早就离开了!” 沐锡眉头紧蹙,冷喝到:“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洛尘你去找找她!” 不管洛尘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沐千寻,人家此时可是在皇宫里睡的正香呢! “嘿嘿……”一阵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沐千寻猛的被惊醒,抓着被子冷汗直冒。 慕宥宸神色变得凛冽起来,看着惊魂未定的沐千寻,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 慕宥宸坐到床边,蹙眉问道:“千寻,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沐千寻用力抓住慕宥宸的胳膊,面露焦急的道:“笑声,是笑声!你也听到了对不对,不是我做梦对不对?” 慕宥宸默默的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居然也能听到?我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恐怖的笑声了,可是其他人都听不到。” 沐千寻苦笑一声道:“我是第二次听到了。” 慕宥宸整个人都呆住了,本以为沐千寻只是比较特殊,才听到了那笑声,没想到在这之前沐千寻就听到过这笑声。 凌泽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递上一张普通的手帕,上面印着个血红的大字:孽! 虽然不知道这个字想表达什么,沐千寻还是觉得后背发凉,觉得肯定和刚才的笑声有关。 慕宥宸冷笑到:“要是这人对我们出手,还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凌泽愧疚的说道:“都怪属下太没用了,才不能护主子周全!” 慕宥宸摇摇头到:“只怪对方太强大了!” 沐千寻柔柔一笑到:“那人应该不会害我们的,不然早就动手了。” 凌泽顿了顿道:“城里的探子来报,沐老爷在到处找沐小姐呢!” 沐千寻身子一僵,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先回去吧,终将要面对的!” 沐府清月轩中,沐千寻两只手绕在一起,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沐锡敲敲她的脑袋,无奈的道:“好了!下次出去也和家里人说一声儿,不然我们会担心的。” 沐千寻泪水在眼眶里转动,“家里人,担心”多么美妙的词儿啊,听的沐千寻心里暖烘烘的。 第四十六章 利用 第四十六章 利用 沐千寻搂住沐锡的脖子,撒娇似的:“爹爹,你永远都是我的爹爹对不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您也不会不要我这个女儿对不对?” 沐锡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哈哈...这是自然了,你永远是我的女儿。就算你以后嫁人了,沐府也是你永远的家!” 沐千寻轻轻的点点头,没有做声。 夜里,沐千寻悄悄离开沐府,去了天涯酒楼。 柯言月疑惑的盯着沐千寻道:“这么晚了,阁主怎么来了?” 沐千寻一脸疲惫的拉过把椅子坐下:“原来我不是沐府的孩子,柯姨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 柯言月尴尬的点点头。 沐千寻接着道:“是...凌星娘亲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婉宁娘亲,凌星娘亲当时受了很重的伤,后来估计也没有活下来。柯姨可知道是谁将凌星娘亲伤成那样的?” 柯言月沉默了一阵,陷入了回忆:“ 不知道,凌星阁主她从怀上你不久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她的事情我们向来都不敢多过问,直到后来,她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和我们联络,我这才慌了神儿。 发动星涯阁众人到处找她,才发现不仅是她不见了,她身边的随从也都不见了。 那都是星涯阁的佼佼者啊,和现在的魅儿冷皓她们差不多,甚至更强。 星涯阁失去了这样强者,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撑着,一边寻找凌星阁主的下落,一边为星涯阁招揽新人。 十几年过去了,我其实早就认为凌星阁主她们已经出事了,就是还不愿放弃罢了。 直到找到你,才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凌星阁主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皇城了,我们找了这么多年却连尸骨都未曾寻得。” 沐千寻叹息到:“这些年辛苦柯姨了。我想为凌星娘亲报仇,毕竟她是我的母亲,我不能让她白死!” 柯言月眼睛里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当然好了,不过我们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头绪。阁主当真有信心吗?” 沐千寻坚定的道:“嗯!我想进宫去试试,皇宫是整个夏国消息最流通的地方了,也许可以查出个蛛丝马迹呢!” 柯言月认同的点点头道:“皇宫比江湖更加险恶,阁主一切小心。” 沐千寻没有提起那诡异的笑声,她不想柯言月为她担心。 七日后,草儿来沐府投奔沐千寻。 沐千寻暂且将她留在了幽雨阁,不过她已经准备好进宫了,自然就不能一直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这日沐千寻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草儿今年也不小了,我给你许配个人家可好?” 草儿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小姐别赶草儿走!小姐为草儿葬了娘亲,草儿要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小姐。” 沐千寻揉了揉额角,柔声道:“草儿快起来,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好好过日子。” 草儿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死活都不愿意嫁人,着实让沐千寻感到头痛,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该何去何从啊! 看着草儿坚毅的模样,沐千寻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嘴角微微上扬,却没再说什么。 这日傍晚,浅宁去给沐老太太送药,浅言去帐房领月银了,幽雨阁就剩下草儿和沐千寻还在。 “砰”的一声,主屋的门被人踢开,进来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手执长剑,深黑的眸子里止不住的杀意。 那女子,二话不说,握紧长剑冲沐千寻的胸口刺去。 沐千寻满脸的惊恐,连躲闪都忘了。 草儿一把推开沐千寻,眼睛一闭,一副从容就死的模样。 剑尖抵住草儿的脖颈,那女子却没有刺进去,而是收起长剑,转身出了幽雨阁。 草儿睁开眼睛,双手摸着自己的脖颈,身子一软坐在了床上,失声到:“我还没死,还活着!吓死我了!” 沐千寻有些好笑的望着她:“既然这么害怕,干吗替我挡剑啊?” 草儿声音还有些颤抖:“要不是娘亲,我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我没有本事给娘亲挣到药钱...娘亲才死的...小姐为草儿葬了娘亲...且娘亲说要我好好照顾小姐,我自然不能只顾自己这条小命,不顾小姐的安危啊。” 沐千寻心里一股暖流经过,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草儿居然会舍命相报。 沐千寻微微一笑道:“草儿啊,我准备离开沐府一段时间,我明天送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草儿疑惑的望着沐千寻道:“小姐去哪儿不能带着我吗?” 沐千寻摇了摇头头道:“不行,我要你去做的事情,比留在我身边照顾我重要的多,我愿意帮我吗?” 草儿这才露出几分喜色,欢快的答应了。 次日,沐千寻带着草儿来到了天涯酒楼。 柯言月经常都是一脸的笑意,不过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草儿撇了柯言月一眼,赶忙低下头,眼神有些怕怕的躲在沐千寻身后。 沐千寻冲柯言月柔柔一笑:“她叫草儿,是个孤儿,以后就是星涯阁的一分子了。劳烦柯姨多带带她了,她就留在天涯酒楼吧!” 柯言月点点头道:“是,阁主!属下会好好培养她的。” 草儿惊愕的扬起头望着沐千寻,阁主?星涯阁?什么呀!听的她云里雾里的。 沐千寻神情严肃:“星涯阁的事情柯长老会和你说,关于星涯阁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能向外透露。以后你要改口叫我阁主,记住了?” 轻飘飘的语气透出不容置疑的强硬,草儿迷茫的答应下来。 贤王府,境心苑中。 不过一月左右的时间,沐若云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小脸儿上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光泽,眼神里透着几分落寞。 慕如风迎门进来,双手背在后面,脸上仍然挂着温润的笑意。 沐若云眼角浮现出一丝喜色,随后又黯淡下来,福身道:“世子!” 这称呼被慕如风训斥过两次后,就改了过来。 慕如风一把搂过沐若云,吓的沐若云身子一颤。 一个普通的亲密动作,沐若云居然如此不适应。 慕如风将嘴唇抵在她的耳边,声音十分好听又带着几分疏冷:“你是在害怕我吗?那干吗费尽心机的嫁给我?” 沐若云眼里泪光涌动:“没有。” “是没有害怕我?还是没有费尽心机嫁给我?” “都没有。” 沐若云的回答显然没有让慕如风满意。 他认定了是沐若云为了嫁给他,才设下的那个局,他再也无法娶到沐千寻了,就把一切不满都发泄到了沐若云身上。 慕如风嘴角微微一斜,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用力的板过沐若云的身子,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插入她的柔发中,俯身覆上她的唇。 舌尖滑进她的口中,缠上她柔软的舌头,甜美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让他有些失控,舌头用力的吸吮着,牙齿啃咬上沐若云的唇瓣。 酥麻的疼痛感阵阵传来,沐若云小手紧紧攥住慕如风的衣襟,不敢反抗。 直到吻的她呼吸不上来,慕如风才松开她,望着她红肿的唇瓣,怯生生的低着头,才心情大好的露出一抹笑容。 慕如风温润的声音响起:“过几日我就要纳妃了,是丞相家的小女儿,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云儿定会为我高兴的,对不对?” 沐若云猛的抬起头,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重重刺了一下,强颜欢笑到:“嗯,会的。这样就有人陪云儿说说话了,姐姐一定很漂亮吧!” 慕如风轻哼一声,朝外走去。 沐若云身子一斜,坐到院子里的藤椅上,眼泪朴簌簌的落下来,心里五味杂陈。 寒月殿中,两个女子手里皆抓着精美的点心,很没形象的边吃边聊天。 慕宥宸坐在一边,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盯着二人。 二人正是沐千寻与慕轻悠,两个人可谓是一见如故,对于损慕宥宸这件事更是志同道合,就这样愉快的成了好朋友,可对于慕宥宸来说,简直就是他的噩梦嘛! 沐千寻嘴里嚼着一块凤梨酥,嘟囔道:“轻悠啊,我要是能一直留在宫里就好了,就可以每天都找你玩儿了。” 慕轻悠听到这话,顿时两眼发光:“好啊,我去和父皇说,你以后就留在宫里吧!” 沐千寻微微一怔:“轻悠你说真的吗?” 慕轻悠甜甜一笑道:“当然了!” 慕宥宸眉头微微皱起,瞟了沐千寻一眼,明白过来,沐千寻最近经常偷偷进宫,打的就是这个注意吧。 慕轻悠欢天喜地的跑去找皇上,这雷厉风行的性子让沐千寻替她捏了一把汗。 沐千寻突然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一偏头就看到慕宥宸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眼神里写满了警告。 沐千寻被他盯的很不自然,讪讪问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慕宥宸很少对她这个态度,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我不许你利用轻悠,她还是个孩子,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第四十七章 如愿入宫 第四十七章 如愿入宫 沐千寻瞬间低下了脑袋,带着几分愧疚道:“我知道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这样的。我也是真心喜欢轻悠的,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你相信我吗?” 一双幽深的眸子写满了期待,让慕宥宸莫名的心软,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你,不准有下次了。” 沐千寻心里某个地方被微微触动了一下,“我相信你”,被人相信的感觉原来如此奇妙。 沐千寻却不敢承诺他她这一世都不会骗他,多想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之人。 慕宥宸看着沐千寻恍惚的神情,不由的担忧起来,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温暖的感觉让沐千寻回过神儿来,望着慕宥宸好看的过分的眉眼,面色微红,推开他的手道:“没...没事!” 大约半个时辰,慕轻悠就跑回来了,脑袋上冒着一层薄汗,眉毛笑的弯弯的,十分可爱。 身后还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公公,声音尖细的喊道:“哎呦!小公主啊,你等等老奴!” 接着那公公便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雅嫔临盆在即,特许其妹沐千寻入宫陪伴。钦此!” 沐千寻接过圣旨,与慕轻悠默契的笑了笑。 沐千寻简单回沐府收拾了下东西就进宫了,没有和家人一一道别,只是给每个人留下了一封书信。 看着浅言和浅宁可怜巴巴的神情,沐千寻实在不忍心再扔下她们,这一走不知还会不会回来,沐千寻就将她俩一块儿带进宫了。 沐千寻当日下午就住进了静雅轩,沐千雅自是一千一万个乐意,俏脸儿上写满了欢愉。 看着沐千雅肚子鼓鼓的,一手扶着腰身,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模样,沐千寻打心底里感到开心。 沐千寻将耳朵放到沐千雅的肚子上,过了一会儿激动的道:“他踢我了,他踢我了!” 沐千雅宠溺的摸摸沐千寻的头发,柔声道:“都快九个月了,当然会踢了。” 沐千寻将手轻轻放在沐千雅的肚子上,脸上写满了憧憬:“哎呀!再过几天,我就有小外甥了,我也是要做姨母的人啦!” 不等沐千雅做声,沐千寻继续道:“姐姐你希望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公主还是个皇子?” 沐千雅想了想回答:“都好,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公主、皇子都一样。” 沐千寻拉住沐千雅的手,认真道:“一定会平安长大的,有寻儿在,不会让姐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的。” 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让沐千雅十分安心,仿佛真的只要有沐千寻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次日沐千寻正在和沐千雅用早膳,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千寻!千寻!” 慕轻悠直直的就闯了进来,福身道:“轻悠见过雅嫔娘娘!” 沐千雅愣了一下,随后后笑笑道:“小公主还没用膳呢吧?朦胧,再添副碗筷!” 慕轻悠自来熟的坐到沐千寻旁边,露出她那招牌式的笑容:“千寻!过几天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沐千寻抬起头看她:“我去做什么呀,云贵妃陪着你不就好了?” 慕轻悠嘟起小嘴,扯着沐千寻的袖子道:“那不一样。每次宴席都要好长好长时间,母妃又不会陪我玩儿,我自己会很无聊的。” “不是还有慕宥宸呢吗?他可以陪你玩儿啊!” 慕轻悠可怜兮兮的:“三哥每次都不会出席宴会,怎么陪我啊?” 沐千寻眼睛忽闪了两下,从来不出席吗?上次难道是她见鬼了? 沐千雅一脸惊愕的盯着沐千寻,你?慕宥宸?这称呼不大妥当吧,不过看上去慕轻悠一点都不介意。 慕轻悠伸出软若无骨的小手,在沐千雅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笑的暖暖的道:“轻悠很快就又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啦!” 笑容在沐千雅的脸上绽放开来,慕轻悠真是让人打心眼儿里喜欢,没有哪个公主、皇子像她这般可爱了。 沐府暖心阁中。 沐轻言坐在沐老太太床头,端着碗在给沐老太太喂药。 沐老太太半坐半躺的叹了口气道:“ 现在沐府也就剩你这一个孩子了。 千雅怀着孩子不能回来,寻儿又去陪她了;你那个大哥,更是不成器,做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情;若云嫁了人,芊芊又莫名其妙的去了。 唉,这沐府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些个姨娘都斗不起来了。” 沐轻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看着沐老太太眼神里的黯然,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轻声安慰道:“不管怎么样,他们也都是我沐府的子孙,走到哪里也姓沐。他们肯定都很记挂奶奶的,只是各有各的苦衷而已。” 沐老太太拍拍沐轻言的手:“轻言说的对。奶奶累了,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沐轻言出了暖心阁,就往天涯酒楼去了。 直接进了萧洛的房间,冷着一张脸道:“萧洛,我知道你肯定能联系到沐千寻。告诉她,奶奶很想她,再不回来,她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我这个哥哥她也别认了。” 说罢,摔门离去。要不是他走的快,就他这态度,肯定会被萧洛吊起来打。萧洛盯着沐轻言远去的身影,俏脸儿上满是愤怒,不过还是将他的话告诉了沐千寻。沐千寻坐在静雅轩的屋顶,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怔怔出神,满脸的愧疚。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罩住了她的眼睛,她反手抓住他的袖子,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扑鼻而来。沐千寻笑了笑,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惆怅:“慕宥宸,你怎么来了?”慕宥宸松开手,坐到她旁边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啊?”沐千寻没有搭理她,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慕宥宸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沐千寻叹了口气,将脑袋埋在膝间,闷闷的声音传出:“二哥说奶奶病的很严重。我出来其实是想逃避那件事情,但现在心里很难过,奶奶待我那么好,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慕宥宸揉揉她的头发:“是挺没良心的。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等到有一天奶奶不在了,你会后悔的。” 沐千寻抬起头,深幽的眸子望着他,认真的道:“我现在就回去。” 慕宥宸拉住她起身的架势:“等天亮再回去,大半夜的再把你奶奶吓出个好歹来,还以为沐府进贼了!” 沐千寻终于开怀的笑了,轻轻推了慕宥宸一把:“你才是贼呢!” 慕宥宸试探的问了一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躲进宫里来?” 见沐千寻不说话,他又补了一句:“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沐千寻声音低沉的道:“如果你发现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会如何?” 慕宥宸顿了顿道:“嗯...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我就可以离开皇宫,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沐千寻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你是有多没心没肺啊?皇子唉!多少人羡慕的地位,你居然这般嫌弃。” 慕宥宸冷笑:“羡慕?那让给你吧!” “唉,你不是说我不像我爹亲生的吗?你猜对了。” 平静的话语却让慕宥宸心头一震,看向沐千寻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沐千寻苦笑着摇摇头:“你问不问事实也摆在那里。爹爹说了,沐府永远都是我的家,不管我是不是沐府的孩子,我都不会离开他们的。” 慕宥宸拍拍她的肩:“你还有我,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沐千寻心头一震,这话是不是太暧昧了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赶忙胡扯道:“皇后的寿辰你会去参加吗?轻悠说你从来不出席任何宴会,上次...” 慕宥宸偏着头问道:“你要去吗?你去我就去。” 沐千寻讪讪一笑:“轻悠让我去陪她,应该会去吧。” 两个人东扯西扯了一整夜,临亮沐千寻就跑回了沐府,走的是房顶而不是宫门,宫里的侍卫果然都是吃干饭的。 沐千寻轻轻推开房门,“嘘”示意屋里的丫鬟不要做声。 走到沐老太太床边,看着沐老太太面色灰白,睡梦中还眉头紧蹙,心里隐隐一痛。 本该是儿孙承欢膝下的年纪,却只能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呆在这屋里,想不生病也难啊。 沐千寻坐下,握住沐老奶奶手,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如果她不揭发沐靖宇与段淼的丑事,沐靖宇是不是就不会被逐出府去? 如果不是她执意报仇,沐若云是不是也不会这么早嫁人? 沐芊芊的莫名死亡,是不是也和她有关? 大家如果都还在,沐府也不会如此冷清,沐老太太也不会这样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是她把沐府搅和成如今着副样子的吗?心里蒙上浓浓的自责。 沐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睛,有些不确定的望着眼前的人儿。 第四十八章 太子 第四十八章 太子 要不是手指间传来的温暖,可能都会认为是自己在做梦呢! 沐老太太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寻儿,你怎么回来了?千雅生了吗?” 沐千寻勉强自己露出个笑容:“还没呢奶奶,快了。寻儿实在太想念奶奶了,就偷偷跑回来了。” 沐老太太顿时笑的像个孩子:“你呀,就会哄我这个老太婆开心。” 沐千寻俯下身,将自己光滑的脸蛋儿在沐老太太的脸上亲昵的蹭了蹭:“都是寻儿不好,不能经常陪在奶奶身边。以后寻儿有空就会回来看奶奶,好不好?” 沐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气色瞧着都比刚才好了许多。 沐千寻陪沐老太太用了早膳,又扶她出去散了步,等到沐老太太睡午觉时才悄悄离开了。 沐千寻没有着急进宫,而是去了梦影轩。 赵梦茹正坐在床边看书,看见沐千寻进来,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会心一笑:“寻儿回来了?” “今日一早就回来了,去看了看奶奶,待会儿又要走了,姨娘能否帮我多去看看奶奶?” 沐千寻满眼期待的望着沐千寻。 赵梦茹拉着沐千寻坐下:“自是可以的,是姨娘太懒了,整日都不出门,以后一定常去看老太太。” 沐千寻陪赵梦茹闲扯了一气就走了,留下一副药方给沐老太太。 回到静雅轩,就看到沐千雅挺着个肚子在屋里到处转悠,脸上止不住的焦急。 看见沐千寻回来,一脸怒色的训斥道:“沐千寻!你跑那里去了!从早上就不见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了!” 沐千寻缩缩脑袋,不敢反驳,她居然忘了告诉她姐姐一声儿了,这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 小心翼翼的望了沐千雅一眼:“二哥传信给我,说奶奶病的厉害,我一时着急就跑回去看奶奶了。都是我太笨了,忘记告诉姐姐了。” 沐千雅神色缓和了几分:“宫门口没有你出宫的记录,你是如何出去的?” 沐千寻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都想把自己凌迟了。 让你翻墙出去!让你瞎得瑟!让你嘲笑宫里守卫差! 总不能说自己武功盖世,躲过了宫中的守卫,从屋顶直接蹦出去的吧,眼珠子一翻。 瞎扯道:“三皇子正好要出宫,我就顺便和他从宫里的西门出去了,那里不留记录的。” 沐千雅不再追究她是如何出宫的,担忧的问道:“奶奶她没事吧?” 沐千寻摇摇头:“没事,奶奶她还和我念叨你呢,说等你诞下龙子,就让你回府看她呢!” 好不容易安抚好沐千雅,沐千寻就跑去找慕轻悠玩儿了,看见那丫头的笑容,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怕沐千寻对宫里的路不熟悉,沐千雅特意让幽叶跟着沐千寻。 走到御花园附近的时候,迎面来了一名男子。 淡黑色的眸子透出几分阴冷,鼻子是尖尖的鹰勾鼻,面容俊朗又有些邪魅,整个人不正常的实质让沐千寻没有一丝好感。 那男子感觉到有目光在打量自己,眼睛转向沐千寻,眼神从警告变成了惊艳。纵使宫里美女如云,这般姿色的女子也是见所未见的。 慕鸿宇薄薄的唇瓣微微扬起,朝沐千寻的方向走来。 幽叶赶忙福身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沐千寻微微一怔,眼前这个男子居然是太子?学着幽叶的样子行礼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慕鸿宇摆了摆手,盯着沐千寻扬声道:“起来吧,你是哪个宫里的?” 幽叶回答道:“奴婢是静雅轩的,千寻小姐是雅嫔娘娘的妹妹。” 慕鸿宇撇了幽叶一眼,冷声道:“我问你了吗?” 幽叶被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色慌张的道:“奴婢该死,奴婢错了,求太子殿下饶了奴婢这回吧!” “千寻小姐觉得呢?” 沐千寻不解的望向慕鸿宇,她还正在想这太子怎么这么叼啊,就听到他在和自己说话。 顿了顿道:“幽叶不是故意冒犯太子殿下的,还请太子殿下饶了幽叶吧!” 慕鸿宇声音带着几分愉悦道:“好啊,那就饶了她吧。姑娘长的如此美貌,不如做我的侧妃吧!等本宫登基之后,你就是尊贵的贵妃娘娘了!” 沐千寻差点儿被自己吞下去的口水给呛死,眼前的男子真的是太子殿下吗?怎么好像是大街上随便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呢? “咳咳咳咳...” “姑娘这是太激动了吗?” 沐千寻的内心独白:激动?姑奶奶只是不小心被惊着了而已! 什么侧妃,贵妃的,我通通不稀罕,爱谁想做谁做去! 沐千寻神色尴尬的回答道:“太子殿下这是和民女开玩笑呢吧,我们才刚刚认识。” “难道姑娘没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什么?一见钟情?可是...可是我看见你就想吐啊,沐千寻在心里呐喊。 不动声色的回答道:“民女多谢太子殿下抬爱了,可是民女已经有心仪的人了。作为一个女子总不能朝三暮四,太子殿下你说对吧?” 慕鸿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本太子这么优秀,变心也是情理之中呢事情啊!”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沐千寻嘴角一抽:“ 太子殿下是很优秀,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果此时我因为太子殿下的优秀就变心,太子殿下就不怕我以后变心喜欢上他人吗?这样的女子太子殿下也敢要?” 很少有人敢和他这么说话,这个女子是越来越有趣了,慕鸿宇笑笑道:“口才不错,本太子还会再去找你的。本太子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哈哈……” 说罢,大笑着朝远处走去。 幽叶担忧的望着沐千寻:“千寻小姐,怎么办啊?” 沐千寻无奈的耸耸肩膀:“管他呢,咱们去找轻...小公主吧!” 幽叶看着沐千寻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不免有些佩服,这得心胸多开阔,或者说多缺心眼儿的人,才能不把这件事当事啊。 云烟殿,慕轻悠的闺房中。 慕轻悠听沐千寻讲述了御花园的事情,顿时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过了许久才艰难的开口:“ 千寻啊,太子的脾气可不大好,死在他手里的宫女内侍可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我比较怕他,跟他没有什么交情,可能帮不到你了! 如果你真的有心仪的人,我倒是可以去求皇上替你赐婚,这样太子也没办法了,他不敢侮逆父皇的。” 沐千寻苦笑道:“哪有什么心仪的人,不过是信口胡诌的罢了。不用担心的,只要我不愿意,就算是皇上逼迫我,我也不会就范。” 幽深的眸子中满是坚毅,慕轻悠重重的点点头,她居然瞬间就相信沐千寻真的可以摆平这件事。 朦胧急急忙忙跑到云烟殿中,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拉起沐千寻:“娘娘要生了!我们快回去!” 沐千寻都没来得及和慕轻悠说一声儿,就一溜烟儿跑回了静雅轩。 沐千寻赶回去的时候,几个接生嬷嬷和御医已经在为沐千雅接生了。 沐千寻被挡在外面,听着沐千雅一声声的喊叫,心里一揪一揪的,祈祷着孩子可以平安出生。 突然门被砰的打开了,御医被人搀着出来的,看样子已经昏过去了。 听宫女说是突然就倒地不起了,他们只能重新去太医院找一名御医了。 太医院离静雅轩路程不算太近,派去的宫女迟迟没有回来,沐千寻心都揪成一团了。 一名满手是血的嬷嬷冲出来,惊呼道:“不好了,娘娘难产...” 话还没说完,沐千寻就拎住那嬷嬷的衣领,杀气腾腾的望着她,命叶璃赶紧进去看看。 门口的宫女拦着不让进,说是除了稳婆和御医谁都不能打扰,沐千寻一个冰冷的眼神射过去,吓的两个宫女一哆嗦,再没了阻拦的勇气。 沐千寻紧随着叶璃冲了进去,屋里的另一个嬷嬷正端着碗准备将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喂给沐千雅。 幸亏叶璃眼疾手快,右脚一抬就将那嬷嬷手中的药碗打翻了。 身影一闪,一只玉手横在那嬷嬷的脖子上,厉声质问道:“你是何居心?雅嫔娘娘已经这般虚弱了,你居然还给她服用催产的药物!” 那嬷嬷看眼前是一个小姑娘,冷笑一声就准备出手。 叶璃眉头一皱,从袖子里蹿出个小虫子,迅速爬到那嬷嬷的脖子上消失不见。 那嬷嬷已经伸到叶璃脑袋上的手顿时停了下来,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倒地不支,浑身抽搐。 门外的嬷嬷也进来了,目睹了一切后,准备在背后偷袭叶璃。 沐千寻露愈发不耐烦了,伸手在那嬷嬷的背后重重拍了一下,那嬷嬷朝后望了一眼,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沐千雅已经跟虚弱了,脑袋上的汗珠子一大滴一大滴往下落,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睛紧闭,发出无力的**。 叶璃迅速将桌子上的香炉灭掉,取出身上的银针给沐千雅慢慢扎下,又给她含了些许参片。 第四十九章 诞下龙子 第四十九章 诞下龙子 没过多久,沐千雅就缓了过来,在叶璃的帮助下将孩子生了下来。 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沐千寻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沐千雅实在是劳累过度了,在生下孩子不久,就昏死了过去,好在有叶璃在,身子调理调理就会好的。 叶璃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还在啼哭的小婴儿,望着地上的两个嬷嬷。 沉声道:“这两个嬷嬷皆是有些武功,要不是对我们没有防备,也不会这般轻易中招。她们该如何处理?” 沐千寻揉揉生疼的额角:“先拖到椅子上吧,给另一个嬷嬷也下了蛊。就说她们太累了,睡着了。” 这理由真是太不可信了,好在屋外都是静雅轩的宫女内侍。 只有两个皇后派来的宫女,也不会注意接生的嬷嬷出了什么意外,她们就是来走了过场。 既然孩子已经顺利生下,她们就该回去秉报她们的皇后娘娘了。 宫中某个宫殿中,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眸子中闪着几分狠厉。 冷声道:“怎么能让她生下孩子,她们两个是干什么吃的!她们怎么还不见人影?” 底下跪着一名带着一半面具的男子,回答道:“她们似乎还在静雅轩,听说是昏过去了。可要属下将她们救回?” 那女子摇摇头:“不用!看来是有人在帮她了,反正也是两个废物,活不了多久了,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小声问道:“那...那个孩子,还需要处理吗?” “再说吧,暂且不要动手了,以免打草惊蛇!” 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慕云帆来静雅轩探望沐千雅,对叶璃怀中的孩子只是撇了一眼,淡淡的问了句:“是公主还是皇子啊?” 叶璃恭敬的回答道:“是个小皇子。” 慕云帆顿了顿道:“就叫健朗吧!” 沐千寻撇了那两个嬷嬷一眼,故意嘟囔道:“这两个嬷嬷怎么还不醒啊?接生接的好好的也能睡着!” 慕云帆眉头蹙了起来:“刘宇!去把她们两个叫起来!” 刘宇手指刚刚碰到其中一个嬷嬷,就看到两个人的皮肤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啃咬声,肉身急剧干枯,很快便变成两具干瘪的尸体,黄褐色的死皮包裹着几根骨头,样子令人作呕。 从两个人的口鼻中钻出一些奇怪的甲虫,皆是长着锯齿一样锋利的牙齿。 一见面便互相嘶咬起来,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弱小的甲虫死了一地,其中一只胜利的甲虫身子比刚才大了一圈,嗖的一下蹿出了屋子。 沐千寻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捂着胸口干呕了半天,脸色有些发白。 叶璃也是捂着嘴巴,一副被吓的不轻的样子,只是脸色比沐千寻还苍白了几分。 刘宇无奈的望着慕云帆,不知如何是好。 慕云帆声音不起一丝波澜:“找人先把这两具尸体带走吧!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 临走对沐千寻嘱咐道:“好好照顾你姐姐,刚才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说罢朝叶璃看了一眼,目光中透出几分杀意,似乎是想封口。 沐千寻赶忙挡在叶璃身前:“这次姐姐能平安诞下龙子,叶璃功不可没,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慕云帆意味不明的撇了沐千寻一眼,边朝外走边说:“嗯!不要太聪明了。” 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过没有人看到。 慕云帆刚走,叶璃就身子一倾,倒在了屋里的软塌上,脸色十分不好。 沐千寻将右手搭在她冰凉的手腕处,给她服下一颗枚红色的药丸,担忧的问道:“放出去的两只蛊虫都死了?看来你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了。” 叶璃艰难的开口道:“她们体内的蛊虫太过霸道,我根本没发现,顷刻间我下的蛊虫就被杀死了。那蛊虫好生奇特,属下连见都没有见过。” 星涯阁的蛊虫都是以自身精血喂养的,只要驯服后,没有任务就会待在主人的身体里休眠,就算下在别人身体里,也不会真的害人性命; 而刚才从那两个嬷嬷身体里钻出来的蛊虫,却是以杀死中蛊者和吞噬同类来强大自己。 比叶璃下的蛊凶狠了不止一分一毫啊! 沐千寻满脸的严肃,眉头皱的都快打成结了。 宫里居然有这般的养蛊高手,沐千雅从未惹过任何人,为何会招来祸端? 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她们的处境了是愈发的危险了,毕竟她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啊! 这一次是她们及时,那下次呢?再加上之前出现的恐怖笑声,让沐千寻无法镇定。 沐千雅睫毛微微颤动,眼睛慢慢睁开,声音虚弱的问道:“千寻?孩子呢?” 沐千寻赶忙把那个皱巴巴的已经睡着的小家伙抱到沐千雅身旁,柔声道:“皇上刚刚来过了,给孩子赐名健朗,康健开朗,是个很好的名字呢!” 沐千雅看着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小婴儿,嘴里念叨着:“健朗,健朗!” 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沐千寻没有将两个嬷嬷的事情告诉沐千雅,就算她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不过图曾烦恼罢了。 这毕竟是皇宫,沐千寻也不好动作太大,要不然将自己暴露了,就更得不偿失了。 沐千寻随便从星涯阁内找了两个相貌平凡的女子,混入宫中,做了普通打杂的宫女,来悄悄打探消息。 不敢放开手脚,效率自然就慢了,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明日就是皇后寿辰了,沐千寻答应了慕轻悠陪她去的,也不好食言。 又生怕沐千雅出了什么事情,对叶璃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时刻警惕着,一定要护沐千雅周全。 可是...如果那人真的出手的话,叶璃根本就抵挡不住,那两只蛊虫的死亡,让她受创不轻啊! 次日琉璃殿中,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沐千寻和慕轻悠坐在一起,慕宥宸也坐在她旁边,他居然真的来了。 慕轻悠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她认为很有趣的事情,不过沐千寻一句都没听进去,袖子里紧握传音笛,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慕宥宸伸出手在沐千寻的鼻子上捏了一把,有些好笑的道:“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我已经将凌泽和陌弦派去静雅轩保护你姐姐了。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沐千寻微微一怔,向他投去个感激的目光,随口问了句:“你干吗帮我啊?” 慕宥宸将嘴巴抵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在沐千寻耳边传开:“帮了你,才好让你报答我啊!” 二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沐千寻不由得面色一红:“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不等慕宥宸说什么,沐千寻就感到一道锋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周身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顺着这道目光望去,就看到慕鸿宇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尴尬的笑笑,不再看他。 慕鸿宇看到自己又被无视了,咬牙切齿的低喃道:“哼!你等着吧,我慕鸿宇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再看看慕宥宸一脸温柔的望着沐千寻,慕鸿宇简直觉得是见了鬼了,从他认识慕宥宸以来,似乎就没见过他对谁笑过。 沐千寻目不斜视的问了一句:“慕宥宸,太子有什么弱点吗?” 慕宥宸摸摸鼻子,不解的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认识他?” 沐千寻摇了摇头:“就昨日见过他一面,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他居然说要我做他的侧妃。所以了解一下弱点,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慕宥宸含笑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怒气道:“你就这么想做太子的侧妃?连人家的喜好都开始打听了?” 沐千寻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小手紧紧握成拳,在慕宥宸的后背用力捶下去。 愤怒道:“慕宥宸!你耳朵有毛病吗?我是说弱点,不是喜好!看那个太子长的一副小人嘴角,我沐千寻才看不上呢!” 慕宥宸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绯红:“是我不对,我理解错了...我...” 慕轻悠正好将脸转了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慕宥宸,惊奇的道:“三哥你是脸红了吗?千寻姐姐...对你...做什么了吗?” “什么叫我对他做什么了?”沐千寻被气的跳脚,急忙出来反驳慕轻悠,她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唉! 慕宥宸无语的扶着额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他这个妹妹真的有长脑子吗? 慕轻悠讪讪一笑:“没...没事!我就随便一说,你们继续哈。” 沐千寻满脸黑线,继续?他们做什么了吗?慕宥宸抽风啦?为什么要脸红呢? 沐千寻不再纠结这件事,眼睛一转,就看到对面坐着的慕如风,正盯着一位女子怔怔出神。 那女子容貌算不上上品,眉眼间透着几分冷傲,一副对什么事情都很不屑的模样。 沐千寻推推身旁的慕轻悠,好奇的问道:“那位小姐是谁家的啊?” 第五十章 皇后寿辰 第五十章 皇后寿辰 慕轻悠顺着沐千寻手指的方向看去,想了想道:“是丞相家的,叫杨雨曦。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呢,最受杨丞相的宠爱了,性子刁蛮的很,只有皇后娘娘的话才听的进几分。” 大概是感受到沐千寻太过明显的注视了,一道清冷的目光向沐千寻射来,带这几分打探。 沐千寻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慕轻悠闲扯起来。 杨雨曦意外撇见了沐千寻身旁的慕宥宸,冷冰冰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波动,嘴角绽放出好看的笑容。 慕宥宸眉头微微皱起,恢复了平常那副闲人勿扰的冷漠神情。 沐千寻顿时觉得周身的温度降到了冰点,这炎热的流汗的季节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呢。 脑袋微微一转,就看到慕宥宸那张僵硬的像死尸的脸,嘲笑道:“喂,慕宥宸!谁欠你银子了吗?表情怎么那么臭!” 慕宥宸憋着笑道:“你呀!哪里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大殿中央,一名身穿舞衣的女子随着乐师敲击的钟鼓声翩翩起舞。 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柔软的腰身软若无骨。 一支《绿腰》舞停,慕如风缓缓站起,手执玉笛,与琴师合了一曲《凤求凰》,望着杨雨曦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了。 曲声悠扬婉转,如一缕清风吹拂过每个人的脸颊,浓浓的爱意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一曲终罢,众人都难得的安静下来,杨皇后与慕如风交换了个眼神,笑盈盈的出声儿道:“如风真是吹的一手好笛啊!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本宫都答应你。” 慕如风跪在殿中,声音温润又不失气势:“如风恭祝皇后娘娘容颜永驻,与陛下携手到老!其实...如风对皇后娘娘的妹妹,雨曦小姐爱慕已久。能娶雨曦小姐为妻,是如风最大的心愿,求皇后娘娘成全!” 杨蕊眼神玩味的望了杨雨曦一眼:“是啊,雨曦已经长这么大了,是时候嫁人了。如风是个好孩子,不知雨曦意下如何呢?” 杨雨曦淡淡的撇了慕如风一眼,跪下道:“雨曦也正想请姐姐为我赐婚呢!” 杨蕊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既然你们两个都中意对方,我今日就...” 话未说罢,就听见杨雨曦脆生生的道:“不是的姐姐,雨曦心仪的人是他!” 修长的玉指直直的指向慕宥宸。 慕宥宸脸色顿时更冷了几分,眼神随意的看向一边,对于杨雨曦的话充耳不闻。 杨蕊神情尴尬,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真是没想到杨雨曦会这般任性。 慕如风一副受伤的表情,深情款款的望着杨雨曦,手掌紧紧握成拳缩在袖中。 杨蕊叹息道:“宥宸...你...对雨曦...” 面对慕宥宸那张千年寒冰似的脸庞,杨蕊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开口。 慕宥宸冷冷的回答:“不,我不喜欢她!” 杨雨曦面色涨红,不服气的盯着慕宥宸,她居然会被拒绝?她哪点配不上他了?愤怒的都想把房顶掀了。 众人心里都在落泪,这几个孩子都太有性格了,皇后的面子都不给啊,只是让他们奔溃的还在后边呢! 皇后神情越来越挂不住了,本来是准备将杨雨曦嫁给慕如风的,也好巩固和贤王府的关系; 相比之下,嫁给个不受宠的皇子,太不明智了。 慕鸿宇倒是个不嫌乱的,和二人跪在一起,阴冷的眸子中露出几分笑意:“ 母后!既然今日都表明自己的心意了,也不多鸿儿一个。 儿臣早就对雅嫔娘娘的妹妹,千寻小姐心仪已久,不知母后能否将千寻小姐赐予我做侧妃?” 众人瞬间窃窃私语起来,太子侧妃,倒真是个令人羡慕的位置,只是不知这千寻小姐是哪一位,都迷茫的左顾右盼。 沐千寻惊恐的望着慕鸿宇,大哥,你...你认真的!我还没想到对策呢,你不能这样吧! 还赐予,本小姐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你说赐就赐啊?那什么...皇后娘娘你可不要答应啊! 要不然我可活不下去了!沐千寻心里已经泪奔了。 杨蕊有几分恼怒的瞪了慕鸿宇一眼,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慕宥宸握住沐千寻的手站起来,任凭沐千寻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冷声道:“ 我与千寻早就相识,心里装着的满满的都是对方。 太子殿下我虽尊敬你,也不会允许我心爱之人被你夺走。 还只是委屈做个侧妃!” 霸气的声音回荡在宫殿的每个角落,让众人心头一震。 沐千寻不解的望着慕宥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这是闹哪样啊?还嫌我不够引人注目吗?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们不能私下解决吗?” 慕宥宸温柔的笑笑,蛊惑似的答道:“你难道想嫁给太子吗?我这是帮你,配合一点。” 沐千寻顿时成了众人的焦点,太子和皇子同时争夺一个女子,真是史无前例啊! 不过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也纯属正常。 皇后已经凌乱了,捂着额头不知如何是好,今日真的是她的寿辰吗? 怎么就觉得天要亡她呢! 杨蕊无奈的挥挥手:“行了,这些事情改日再说。今日是本宫的寿辰,还是继续...观赏乐曲吧!” 乐声继续响起,依然那般美好动听,可是众人却心思各异,实在无心欣赏。 好好的一场宫宴就这样搅和了。 慕轻悠一脸暧昧的表情看着沐千寻与慕宥宸,贼兮兮的戳了沐千寻一下道:“我是不是可以改口了啊?” 沐千寻压制住满腔的怒火,装出一副纯真无辜的样子问道:“改口?改什么口?” 慕轻悠弯弯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将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讪讪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宴席散场,琉璃殿外。 杨雨曦挡住沐千寻他们三人的去路,恶狠狠的指着沐千寻的鼻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喜欢的人你也敢抢,鸿宇怎么会看上你。还侧妃,你就连做个下等的婢女都不配!” 说罢,啪一个耳光甩在沐千寻脸上,将她瞬间打蒙了。 慕宥宸将沐千寻拉到身后,冰冷的眼神死死盯住杨雨曦,吓的她身子一颤,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啪”又一个清脆耳光声,杨雨曦愤怒的盯住慕轻悠。 慕轻悠此时完全不是平时那副可爱的孩子模样,高傲的看着杨雨曦,公主的气势显露出来。 指着沐千寻道:“她,是我慕轻悠的朋友!本公主不允许你欺负她!在本公主面前如此放肆,你爹没有教你规矩吗?” 面对慕宥宸的冰冷态度和慕轻悠的无端恐吓,杨雨曦终于慌了,这可不是她的丞相府,可以任她横着走。 慕轻悠可不打算放过她,她可不是好欺负的,整个宫里的人都对她礼让三分,凭什么一个丞相府的小姐可以当着她的面打沐千寻。 没好气的出声道:“给千寻道歉!自己打自己一巴掌!要不然闹到父皇那里,你也好过不了!” 杨雨曦满脸的不甘,又不敢反驳慕轻悠,只得勉强从牙缝儿里抛出几个字儿:“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说罢,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慕轻悠也没有继续刁难她,万一把她惹怒,她那个老爹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慕宥宸心疼的望着沐千寻脸上的那个红红的巴掌印,不由的伸出手掌放在沐千寻的脸上轻轻揉着。 沐千寻脸色微红,想躲开,又依恋脸颊传来的温暖,缓解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就这样任由慕宥宸揉着。 慕轻悠嘴角微微勾起,俏皮的笑笑道:“我先回去啦!” 远处一双阴暗的眸子死死盯着几乎靠在一起的身影,愤怒的几乎要喷火。 慕如风从琉璃殿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轻咳一声道:“千寻...最近还好吗?” 沐千寻脸上的红晕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冰冷:“很好,劳烦慕公子记挂了。云儿还好吧?” 慕如风眼神中闪动着不明的感情,苦笑一声:“云儿很好,有空来看她。” 沐千寻嘲笑的扬起嘴角:“夫君都移情别恋了,她还能过的好啊?可怜我那个傻妹妹了!” 慕如风顿时局促起来,没想到沐千寻会如此直接的嘲讽他,不甘心的道:“其实...我是...想...让你做我的世子妃的。” 不待沐千寻反驳,慕宥宸就一道冰冷的眼神射了过去:“慕如风请你自重,我想刚才在殿中,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不要随便惦记我的女人!” 沐千寻嘴角一抽,你的女人?慕宥宸你玩儿上瘾了吧! 沐千寻幽幽的来了句:“慕公子,如果让雨曦小姐听到这话,恐怕你娶她就无望了吧!” 慕如风尴尬一笑,迅速逃离现场,再待下去,就要出内伤了。 沐千寻咬牙切齿的道:“慕宥宸!你今日便宜也占够了吧?什么叫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对方?什么叫你的女人?可以聊聊清楚了吧?” 第五十一章 不愿 第五十一章 不愿 慕宥宸摸摸鼻子,不怕死的道:“我也是帮你解围嘛!再说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吃亏吧,我长的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是个皇子,怎么说也是你占便宜嘛!” 说罢,笑盈盈的将脸凑到沐千寻眼前。 沐千寻真是无语啊,为什么慕宥宸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偏偏对她就是这副无赖的样子呢! 丞相府中,杨淳板着张脸道:“雨曦!平常都可以任由你胡闹,这件事绝对不行!婚姻大事,本就该父母做主。再说那慕宥宸又不喜欢你,嫁给他是要受苦的!” 杨雨曦撅着嘴不说话,心里总是觉得不甘心。 杨淳继续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去贤王府和我赔礼去。顺便把你和如风的婚事定了!” 杨雨曦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驳,闷闷的独自回了房间。 皇宫上书房中,慕云帆正在批改奏折。 刘宇候在一旁,讲述着今日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包括宴席之后琉璃殿外的一幕。 慕云帆手中的笔微微用力,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眼睛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采。 声音依然威严平静:“今日去静雅轩用膳,你去通传一声儿。” 天涯酒楼,阁楼之上萧洛房间中。 沐轻言坐在萧洛对面,手指轻叩着桌子,声音沉稳:“ 从寻儿回到沐府,这天涯酒楼的人就里里外外都换了个便。你和寻儿认识,又恰巧救了我。寻儿和你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和这天涯酒楼是什么关系?” 萧洛冲他温顺的笑笑,眼睛里透着几分狡黠,手摸向身后,一根火红色的长鞭便出现在萧洛的手中。 萧洛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一挑眉问道:“你刚才想问什么来着?” 沐轻言扯扯嘴角,很没骨气的笑笑道:“什么问什么啊?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而已。嘿嘿...” 萧洛满意的笑笑,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嗯,很好。看完了,可以走了!请!” 沐轻言微微叹了口气,还是乖乖离开了,他也就是随便问问,无论如何,沐千寻也不会害他的。 皇宫,静雅轩中。 慕云帆坐在主位上,安静的用膳,偶尔抬起头撇一眼沐千寻。 沐千雅怀里抱着慕健朗,轻声安抚着,啼哭声断断续续的传出。 对于沐千寻来说,这哪是用膳啊,简直就是煎熬啊。 慕云帆有意无意的看她,让她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心里默默祈祷慕云帆快些离开。 用过晚膳,沐千寻正想逃开慕云帆的视线:“姐姐,我先回屋了!”说罢,不待沐千雅回答,就往屋外跑去。 只听见身后道:“站住!别着急走,朕有话问你。” 沐千寻身子一僵,一副天要亡我的表情,慢慢转过身来,笑的一脸纯真:“是,皇上有什么事问民女吗?” 慕云帆轻轻点点头,冲沐千雅微微一笑:“千雅,你先带着健朗回屋歇着吧!我和千寻有些话说。” 沐千雅担忧的望了沐千寻一眼,慢吞吞的离开了。 慕云帆缓缓坐下:“今日宫宴上的事情朕都听说了!说说看,你喜欢朕的哪个儿子啊?” 沐千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回答:“民女哪个都不喜欢!” 慕云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哦?既然如此,朕封你个贵人如何?你也好留在宫里陪你姐姐。” 沐千寻愕然的望了眼慕云帆,赶忙跪下道:“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民女不想入宫为妃。” 慕云帆声音染上几分冷意:“这是为何啊?做朕的妃子不好吗?” 沐千寻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不愿做皇上的妃子的,可是民女不愿。 名利富贵都是些表象而已,民女只要一世一双人,不愿与其他女子共同分享所爱之人。 这是皇上不能给民女的,就算皇上赐民女一死,民女也甘愿受死。” 慕云帆眼睛里闪过一丝苦涩,曾今也有一名女子如她这般骄傲,却生生毁在了这皇宫之中。 深深叹了口气,声音略显沧桑:“罢了,朕不过随口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一世一双人未免难了些,没有几个男子会真正做到。你还年轻,把世事想的太过简单了。” 顿了顿接着道:“听说你和宥宸走的挺近的?他可不好相处啊!” 沐千寻眉眼低垂,应了声儿:“民女和小公主性子很合得来,慢慢和三皇子也就熟悉了。今日三皇子只是为了帮民女解围,我们之间不是皇上想的那样。” 慕云帆眼神玩味的盯着沐千寻:“解围啊?这也很难得了!宥宸和旁人连句话都不愿多说,居然能为你...” 慕云帆欲言又止,更显的他俩之间不清不楚了。 沐千寻心里早就把慕宥宸骂死了,要不是他莫名其妙蹦出来,现在慕云帆也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啊。 慕云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起来吧!你很聪明,不过有时还是活的糊涂些好。 这皇宫中有许多事情都不能遵从自己的本心,朕也有无法顾及到的人和事。 轻悠和宥宸都是好孩子,想必你也不会差。 生在这皇宫中,拘束了他们的性子。” 沐千寻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不明白慕云帆和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慕云帆笑呵呵的道:“既然你这么有个性,一日之内拒绝了朕,太子,皇子。那朕就答应你,你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等有了心仪之人,朕亲自为你赐婚!” 说罢,便离开了静雅轩。 沐千寻摊开湿漉漉的手心,望着慕云帆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这慕云帆果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不过,他今日来到底是干吗的呢?打听一下她和慕宥宸有什么牵连?想纳她做贵人?为她赐婚? 沐千寻实在搞不懂这位皇上在想什么,不过也为她解决了太子这个隐患,君无戏言嘛,这样太子就不能逼迫她做他的侧妃了。 夜色渐浓,宫里除了巡视的侍卫和打更的宫人外,都已安然入睡。 静雅轩一处屋顶上,一名女子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幽深的眸子平静如水,浓密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身后。 娇小的身躯定格在画面中,衬的这夜色都失去了颜色。 一名男子翩翩而来,轻柔的坐在她身旁,眼睛里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徒然生出一种,天地间只他二人,坐看世事变迁的感觉。 这样的画面美的惊心动魄,让人不敢惊扰。 沐千寻声音淡淡的:“皇上今日来静雅轩了。他说这皇宫中有许多事情都不能遵从自己的本心,他也有无法顾及到的人和事。也许他是在意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和我说这些。” 慕宥宸会心一笑:“或许吧,在不在意,我都不在意。我有你...还有轻悠就行了。” 沐千寻偏过头看他,好笑的答道:“什么在不在意,你以为绕口令呢?” 慕宥宸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我们会一直坐在这里谈心吗?会不会有一天,你就离开这皇宫了?” 沐千寻理所当然的道:“我自然是要离开这皇宫的,我可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每日抬头对着四角的天空。” 慕宥宸苦笑到:“是啊!终究还是我一个人。” 沐千寻脱口而出:“还有轻悠啊,她可以陪着你。” 慕宥宸摇摇头,柔情似水的望着沐千寻:“轻悠是要嫁人的,等她有了心爱之人,就不会惦记着我这个哥哥了。” 沐千寻继续没心没肺的回答:“嗯,这倒是。我也会嫁人的啊!” 慕宥宸顿时感觉有数支剑穿过他的胸膛,心里默默的落泪,沐千寻是真的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还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他的位置。 沐千寻见慕宥宸半天不说话,一转头就看到慕宥宸一脸无奈的望着她,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模样。 沐千寻睫毛忽闪忽闪的动了两下,蹦出一句:“你...哑巴了?” 慕宥宸伸出手,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理到耳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如果今日宴会上我是认真的呢?就是...我真的想让你做我的...王妃呢?” 沐千寻顿时脑海一片空白,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怔怔的望着慕宥宸,一时间没有了反应。 片刻,沐千寻才艰难的开口:“你...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嘴上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慕宥宸依然温柔的望着她,眼神中满是坚定:“不,我是认真的。你...愿意吗?” 沐千寻双手紧紧握成拳,冷声道:“不愿意!” 说罢,慌张的逃离。 回到自己的屋子,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接着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到手上却是一片冰凉。 身子顺着门板滑落,直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渗骨的冷意袭遍全身。 沐千寻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伤心,心里某个地方撕裂一样的痛。 第五十二章 动心 第五十二章 动心 她不敢再错一次了,她怕自己再度被伤的体无完肤,只能任凭心里的苦涩蔓延,任凭自己的心变得麻木。 也许,从此刻起,他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慕宥宸怔怔的坐在屋顶,依然保持刚才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神情已经换上了无尽的苦涩。 直到天隐隐染上了一丝亮色,才起身回了寒月殿。 他突然后悔了,在表明自己的心意后,他该如何面对她。 后来的几日,慕宥宸明白自己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沐千寻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在他的眼前。 贤王和杨丞相已经如愿结成了亲家,要不了多久,杨雨曦就会嫁到贤王府,成为世子妃。 贤王府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喜气,除了红色还是红色,显得格外热闹。 沐若云看着偌大的贤王府几日时间被装点成这般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这就是妾室和正室之间的差距吗? 她当日嫁进贤王府的时候,就像迎进一个婢女般随便;再看看如今,整个贤王府都在为杨雨曦一个人忙碌。 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用力的陷进手心,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眼神染上几分狠厉,她不甘,她沐若云绝不会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终有一日,她要风风光光的站在人前,成为这贤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北苑书房中,慕如风正聚精会神的研究一本兵书。 沐若云缓缓进来,转到慕如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如风!” 慕如风眉头轻蹙,声音平静:“出去!还有...” 话未罢,沐若云柔软的唇便贴上了他的唇,又软又滑的香舌描绘着他唇瓣的形状,好奇的伸入他的口中触碰到他的舌。 慕如风将她抱入怀中,手掌抵住她身后的柔发,瞬间转守为攻,霸道的吸吮她的甜美。 手指滑向她的衣领,衣衫褪尽,细碎的吻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处,留下满室旖旎。 床幔下,沐若云枕在慕如风的胳膊上假寐,睫毛覆在雪白的脸颊上轻轻颤抖,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滴在慕如风的手臂之上。 慕如风吻住她的睫毛,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是难得的温柔:“云儿?怎么了?” 沐若云微微睁开眼睛,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云儿怕雨曦姐姐过门后,云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云儿怕从此以后,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境心苑孤独终老了。” 慕如风笑笑道:“你不是说很高兴我纳妃吗?” 沐若云眼中的神采都暗了几分,扯出一抹笑容:“ 难道云儿不高兴,你就不会纳妃了吗? 云儿只求,在姐姐过门后,偶尔还能见到你,还能看见你对我笑。 如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说,真的不是云儿设计嫁给你的。 云儿不敢奢求你兑现当日的承诺,只求能伴你左右。” 慕如风轻轻点头,他未必喜欢沐若云,但绝对不讨厌,那件事产生的隔阂今日也烟消云散了。 比起那个刁蛮任性,还当着众人面带给他羞辱的杨雨曦,沐若云要可爱温顺的多。 当然,这只是他认为,沐若云的性子他终究还是没有看透。 某日深夜,沐千寻安静的躺在床上,美目瞪的大大的,直勾勾的盯着床顶的细纹雕花,幽深的眸子中布满了血丝,小脸儿显的有几分苍白。 叶璃轻轻坐到沐千寻床边,劝说道:“阁主,你们这又是何必呢!你已经好几夜没有休息好了,三皇子又每日都在屋顶等你。你们...” 沐千寻冷冷的声音将叶璃的话打断:“够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我没事,不用管我!” 叶璃叹了口气,无奈的离开了。 凌泽立于静雅轩门外,眉头紧锁,见叶璃出来,急切的问道:“叶璃姑娘。怎么样了,沐小姐愿意见我家主子了吗?” 叶璃苦笑着摇摇头:“我劝不动她。我家小姐这几日也不比三皇子好多少,每日都不怎么休息,连话都不怎么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凌泽望着屋顶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眼神中尽是担忧,他还从未见过慕宥宸如此呢。 慕如风一袭红衣,立于白马之上,柔和的面容配上一双深邃的眼眸,随便一个眼神都足以迷死万千无知少女。 今日是慕如风娶杨雨曦过门的日子,从贤王府到丞相府皆是铺满红绸,每隔一段路程都有垮着花篮的花童在等待新人。 迎亲的队伍走在最前方,热闹的乐鼓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皇城。 慕如风紧随其后,满脸的笑意,眼睛中却看出去几分喜悦。 杨雨曦坐在八人抬的大轿中,嘴角微微扬起,今日的场面很合她的心意。 花雨漫天飞扬,飘飘洒洒的落在红绸之上,这场景美不胜收,大概十里红妆也莫过于此了。 洞房之中,慕如风轻轻掀开杨雨曦的盖头,手指滑过她柔嫩的脸颊,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雨曦,你真美!” 杨雨曦微微一笑,玉指触到慕如风的领口,开始解他的衣衫。 慕如风眉头轻蹙,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倒,欺身而上。 粗重的喘息声,连连的娇吟声,荡漾在屋子里,声音渐弱,只留下一室旖旎的气息。 慕如风穿好衣衫,望着床上熟睡的女子,一脸的阴郁。 两指捏住被角,不确定的掀开被子,果真没有预想到的一抹殷红。 忆及她一脸享受的被自己压在身下,风情万种的模样,不禁让自己觉得烦闷。 一想到他慕如风的正妻,居然被别人糟蹋过,就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宣泄。 这么丢人的事情,他可说不出口,只能默默认了。 次日一早,杨雨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慕如风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杨雨曦盈盈一笑,挑眉道:“夫君不是对雨曦心仪已久吗?想必不会介意雨曦不是清白之身这件事的,对吧?” 这看似平淡的话语,彻底激怒了慕如风,额头上青筋暴起,右手不由分说的掐上杨雨曦的脖子,微微用力。 杨雨曦脸色涨红,却还带着几分笑意,艰难的开口道:“夫君这是想掐死我吗?世子新婚第二日,世子妃就莫名死了,我爹会放过你?还是夫君想让世人知道你的妻子偷人,被你打死了?” 慕如风被迫松了手,紧紧握成拳,关节被捏的咯吱作响。 杨雨曦摸着自己的脖颈,冷笑道:“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丞相的女儿,皇后的妹妹而已!别的,你就不要那么在乎了,替我也替自己留一些面子。” 慕如风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连死的心都有了! 折腾了大半月娶进门的妻子,怕是送也送不出去了,从此贤王府就要彻底热闹了。 某日晌午,慕轻悠站在静雅轩院子中,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沐千寻的屋子。 浅言局促的望着慕轻悠:“小公主,你回去吧。小姐说...说她身子不适,改日再陪你玩儿。” 慕轻悠顿时怒了,朝着浅言喊道:“这都第几次了!本公主忍无可忍了,一日不适两日不适,她天天身子都不适吗?不就是为了躲着三哥嘛,我又没招惹她!” 说罢,不顾浅言的阻拦,直冲冲的跑进了沐千寻的屋子。 她几乎每日都来找沐千寻,都被沐千寻以同样的理由回绝,这次心里的不快终于爆发了。 慕轻悠满脸怒气的冲进去,在看见沐千寻的下一刻,脸上的神情一瞬间从愤怒变成了惊讶。 望着沐千寻的样子,心里一震,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比兔子的眼睛还要红上几分; 本就瘦小的脸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好像真的大病了一场似的; 直挺挺的坐在桌边,活像一个人形木偶。 慕轻悠担忧的握住沐千寻冰凉的玉手,轻声道:“千寻?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御医。” 沐千寻露出个比哭稍微好看一丝的笑容:“我没事,就是累的,过几日再陪你玩儿。” 勉强扯出来的笑容,在下一刻彻底僵住,望着门口的一抹身影没有了反应。 不得不说,他们特别地像孪生兄妹啊,眼睛都是一个颜色。 只不过,慕如风的脸色看起来比她好一些,没有她那么惨白,因为人家比她身体好多了。 慕如风怔怔的望着沐千寻,喉咙滚动了两下,声音嘶哑的开口道:“你还打算躲我多久?再这么下去,世上就要多两座新坟了。不答应就不答应,有必要将自己搞成这般样子吗?” 慕轻悠担忧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穿梭,移步离开了屋子。 沐千寻以为自己可以忘掉慕宥宸,却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心里筑成的防线瞬间崩塌。 多日以来,压抑的泪水直淌淌的往下流,心中的悸动让她无法忽略。 慕宥宸一步一步走到她身旁,将她拥入怀中。 淡淡的梅花香气传入鼻中,莫名的让她安心,似乎只要被他拥着,就拥有了全部。 沐千寻淡淡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第五十三章 狩猎会 第五十三章 狩猎会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我好不容易决定不再见你。” 慕宥宸近乎宠溺的回答:“我再不来,你就把自己折磨死了。你如果不在乎我,这又是怎么了?” 沐千寻叹息到:“我不应该这样的,我不该对你动心。我害怕背叛,害怕再一次...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 慕宥宸身子一僵,愉悦的笑笑道:“动心?你终于肯承认了。不会有背叛的,一生一世只你一人,好吗?” 沐千寻苦笑一声:“你是皇子啊,怎么可能只我一人。 我不会与其他女子共同分享我所爱之人,不想忍受我的夫君和别的女子亲密,我们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慕宥宸环着她的手臂不由的紧了几分,无奈的问道:“你如何才能相信?我们离开这皇宫吧,我带你走,找一个只有我们二人的地方隐居一世可好?” 她多想答应他啊,从此快活的浪迹天涯,再不问世事,可是她不能。 这一世她不想活的那么自私,她要保护她的家人,找出母亲的死因,看着她的仇人是何下场! 沐千寻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不,我们还做朋友好不好,我...”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就是不准再躲着我。” 沐千寻心里暖暖的,心里的伤痛被冲淡了几分,眼前这个男子真的愿意迁就她一辈子吗? 慕宥宸松开她,揉揉她有些凌乱的秀发:“过几日就是狩猎会了,你会陪我去的吧?” 沐千寻抬起头,迷茫的望着他:“狩猎会?所有人都要去吗?” 慕宥宸轻轻的点点头:“嗯,宫里的皇子,公主,嫔妃,还有位高的大臣和家眷都会参加。你乖乖养好身体,狩猎会很有趣的。” 沐府书房之中。 沐锡双手背在身后,慈爱的望着沐轻言:“ 七日后,就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狩猎会了!爹爹老了,不想凑这个热闹了,你就替爹爹去参加吧。 寻儿大概也会去,你好好照顾她,让她有空回府里来看看!唉!” 提起沐千寻,沐锡眼神不禁黯淡了几分。 明知道沐千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沐府,可就是愈发的想念她。 可能是因为她是夏婉宁生的吧,就把对夏婉宁的愧疚,全部倾注到了沐千寻身上。 沐轻言温和一笑:“嗯,寻儿那丫头的确是好久没回来过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我先去看看奶奶,今日还未哄她喝药呢。自从奶奶服用了赵姨娘给的方子,身子硬朗多了!” 沐锡欣慰的点点头:“是啊,梦茹有心了,每日都去陪娘用膳,比我这个儿子强多了!哈哈...你去吧!” 皇宫某个宫殿中,依然是那日的神秘女子。 面容清秀却不失霸气,对着床上的男子柔柔一笑:“这次的狩猎会,你还是不能参加。再等等吧,等一切就绪,就是你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床上的男子俊朗的脸颊上呈现不正常的苍白,显出几分病态,拳头堵在嘴边轻咳两声儿:“是,我知道。药都快用光了,娘亲再替我准备些吧!” 那女子满意的望着床上的男子,那眼神就想是盯着什么作品似的,眼睛里闪动着熊熊燃烧的欲望。 那男子似乎早已习惯,一双好看的桃花眸不甘示弱的回执。 经过几日的休整,沐千寻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神气,才敢去看望沐千雅。 沐千雅因为刚刚诞下孩子,不能出屋,所以沐千寻的情况才没有被沐千雅知晓。 叶璃只是告诉沐千雅,说沐千寻起了疹子,不能吹风,沐千雅也就信了。 沐千寻亲热的搂住沐千雅的脖子,问东问西的,几日未见却有说不完的话。 健朗生下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长大了不少,脸颊上的皮肤白白嫩嫩的,不像刚生下时那么皱巴巴的了。 将健朗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团,看着他冲自己笑,沐千寻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如果她的孩子能平安的生下来,是不是也会这般可爱,想到那个死在她腹中的孩子,心中不免多了些苦涩。 狩猎的场地还是和往年一样,在离皇城不远的御猎场。 那是皇家狩猎的专用场地,鲜少有人敢出现在那里,因此平日都是寂静一片;只有在狩猎会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 今日便是狩猎启程的日子,沐千寻匆匆和沐千雅道了别,就去和慕轻悠会合了。 狩猎的阵仗十分浩大,从前到后的人马拉开了七八里的距离。 皇上的圣驾行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是一众皇子、大臣骑马前行,还有随队狩猎的侍卫,再往后就是皇后和众妃子、公主的銮轿。 沐千寻带着浅言和慕轻悠坐在一顶轿子中,慕宥宸居然也死皮赖脸的上了轿子。 他大概是除了皇上,唯一是男子又不骑马的人了。 沐千寻调笑道:“慕宥宸!你是...不是男子呢?还是...不会骑马呢?” 不等慕宥宸回答:“哦,不对!你是会骑马的!那你...” 慕宥宸顿时满脸黑线,咬牙切齿的道:“要不要我证明一下啊?” 沐千寻脸色刷的一下红了,这简直是没事找事嘛,又被慕宥宸的厚脸皮打败了。 这时,便听见慕轻悠脆生生的问道:“三哥,这个怎么证明啊?” 慕宥宸脸色一僵,捂着额头不说话,她这个妹妹就不能不做声吗? 沐千寻乐的泪花都出来了,捂着肚子笑的好没形象。 慕轻悠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二人,实在没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问错了吗? 御猎场的外围是一片平地,早已搭满了密密麻麻的帐篷,沐千寻自然是和慕轻悠住在一起了。 沐千寻斜了一眼依然紧跟着她们的慕宥宸,疑惑的问道:“你...不会要和我们住一个帐篷吧?” 下一刻沐千寻的脑袋就结结实实被慕宥宸弹了一下,慕宥宸没好气的答道:“你没看到,皇子和公主住的帐篷,都在这一块儿吗?” 沐千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慕宥宸的肩膀,憋出一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慕宥宸还嫌她不够窘,幽幽的在他耳边补了句:“寻儿希望我和你住一个帐篷?是想我证明我是男子吗?” 温热的鼻息喷到沐千寻耳边,暧昧的语气让沐千寻面色一红。 沐千寻实在待不下去了,一股脑跑回了帐篷。 慕轻悠好奇的凑到慕宥宸身旁:“三哥,你和千寻姐姐说什么了?” 慕宥宸笑的像个白痴似的:“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些。” 慕轻悠白了他一眼,愤怒到:“你才是小孩子呢!我也就比千寻姐姐小两岁而已!你们这些坏人。” 说罢,气鼓鼓的回了帐篷。 次日用过早膳,就是该出发狩猎的时候了。 纷纷走出帐篷,在狩猎场的一块儿空地等候。 慕云帆看似悠闲的朝众人走来,却让人心头一沉,淡淡的压迫感笼罩了所有人。 众人齐齐行礼,跪倒一片。 慕云帆淡淡的开口:“平身吧!今日狩猎二人为一组,男女搭配开来。日落之前,狩到猎物最多的一组为胜,朕会给予奖励。” 慕云帆声音一停,嗡嗡的议论声便响了起来,开始结组。 慕轻悠可怜巴巴的望着沐千寻与慕宥宸,示意他们不能抛弃自己。 慕鸿宇直冲冲朝着沐千寻走来,嘴角斜斜一笑:“千寻,跟我一组吧!” 慕宥宸面色一片冰冷,紧紧抓住沐千寻的胳膊:“寻儿和我一组,请太子另寻佳人吧!” 慕鸿宇脸色渐渐阴郁起来,寻儿?叫的好生亲切!他堂堂太子,连一个小丫头都搞不定吗? 一只修长的玉手搭在慕鸿宇的肩上,轻笑道:“哥哥难道不准备和妹妹一组吗?” 慕鸿宇一回头就看到一张雍容华贵的面容,回答道:“浅音?你的驸马呢?” 慕浅音不在意的笑笑:“今日没来,哥哥不介意和我一组吧?” 说罢,斜了沐千寻一眼:“这小丫头,好生不懂规矩,见了本公主连行礼都不会吗?” 长长的鼻音,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 慕轻悠连忙打劝道:“她是刚进宫的,想必还不认识皇姐。千寻,还不快行礼,这是泰安公主!” 沐千寻轻轻福身:“民女见过泰安公主!” 慕浅音饶有趣味的望着她,淡淡的来了句:“民女?你难道不是宫女吗?应该称声儿奴婢才对。” 慕宥宸冷哼一声:“寻儿不是什么宫女,是雅嫔娘娘的妹妹,我未来的王妃!泰安还请你说话客气些!” 慕浅音咯咯一笑:“三弟居然还会替人辩护,我还以为皇姐这辈子都听不到你和我说话呢!咯咯...” 说罢,拉着慕鸿宇去选择猎马了。 慕轻悠苦恼的望着他俩:“你们在一个组了,轻悠怎么办啊!” 一道清澈高亢的男音响起:“轻悠和五哥一组吧!怎么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少年,眼睛中却是透着一丝沉稳,一时间让人捉摸不透,那双好看的眸子如漩涡般吸引人。 第五十四章 失踪 第五十四章 失踪 慕轻悠愣了一下,笑的一脸灿烂:“五皇兄?那轻悠就跟你一起吧,你要保护轻悠哦!” 慕以霖抓过她的袖子,拍着胸脯笑嘻嘻的道:“我一定会保护好轻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轻悠被他逗乐了,眉毛笑的弯弯的,蹦蹦跳跳的和慕以霖走开了。 沐轻言好不容易找到沐千寻,扯过她的耳朵道:“死丫头!多久没回府了,这是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 望了慕宥宸一眼,撇撇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本来哥哥还想和你一组呢,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沐千寻脸颊添上一抹红晕,揉着自己的耳朵道:“就知道欺负我,耳朵差点揪下去。奶奶和爹爹都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挺想你的,有空回府来看看!” 沐千寻无意间看见了不远处的沐若云,沐轻言顺着她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慕如风居然将杨雨曦和沐若云都带来了,此刻因分组产生了分歧。 慕如风不耐烦的道:“雨曦你就不能找你哥哥去,你那些哥哥不是都还没有伴吗?云儿她没有人陪...” 杨雨曦摆弄着手上的玉镯,漫不经心的道:“她有没有人陪,干我何事。你是我的夫君,她只是个卑贱的侍妾而已。有本事你可以休了我呀!” 沐若云低着头,局促的站在那里,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如...世子,你和姐姐去吧,云儿在这儿等着你们就好。” “啪”杨雨曦反手一个耳光甩在沐若云脸上:“姐姐这个称呼,你不配!叫我世子妃!” 沐若云捂着发烫的脸颊,眼泪汪汪的道:“是,云儿错了。世子妃!” 沐轻言实在有些看不过去,过去挽住沐若云的胳膊,蹙眉道:“走吧,和二哥一组。” 沐若云轻轻的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望了慕如风一眼,无奈的离开了。 沐若云眼神中闪动着狠厉,这一巴掌,她迟早会加倍奉还。 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找好伴了,只有一些年迈的大臣和胆小的女子压根就没有准备参加。 慕云帆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既然都已结组完成,那狩猎就开始吧!皇后身子不适,这次就云儿陪朕吧!” 慕容云柔柔一笑:“是,臣妾谢过陛下。” 王清儿不满的跳出来:“皇上偏心!为何是云贵妃不是臣妾啊?” 慕云帆冷冷的道:“淑妃休得胡闹!朕带谁去狩猎还要向你报备吗?” 王清儿悻悻的闭了嘴,一脸的不甘,盯着慕容云的眼神都要喷出火了。 慕以霖眉头紧蹙,他这个母妃啊,能不能什么情绪都表现的那么明显啊! 御猎场很大,人马散开后,就很难再遇到了。 慕宥宸与沐千寻一没入山林,二人就默契的慢了下来,毕竟风头这个东西出不得,还是座山观虎斗比较有趣。 二人悠闲的走走停停,手中连只野兔都没有射着。 沐千寻紧紧抓着缰绳,生怕自己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被甩到马下。 沐千寻望着慕宥宸,疑惑的问道:“云贵妃那样的性子,是怎么坐上贵妃的位置的?不会有人害她吗?” 慕宥宸耐心的给她讲述云贵妃的故事,安心的声音萦绕耳畔:“ 听闻云贵妃是因为与我母妃交好,才入的宫,容貌不俗却甘愿做母妃的侍女。 后来,在母妃逝去一年后,被父皇封了贵人,很快便有了轻悠。 在轻悠两岁那年,陪父皇出宫游玩,碰上了刺客,为了救父皇,小腹挨了一刀。 险些丧命,后来御医诊断说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父皇为了补偿她,就让她连升三极,做了贵妃,这是宫里从未有过的事情。 之后也有人想在她头上动土,都被父皇给杀了,从那以后,也就没有人敢碰她和轻悠了。” 沐千寻勉强的点点头,这其间有好多事情都说不通,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这和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她也只是好奇而已。 御猎场的某一处,一名女子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惊呼道:“不要!好可爱啊!” 身旁的男子手中的箭一偏,射在了那只野兔旁边的树上,无语的盯着那女子:“轻悠,我们是出来打猎的。我箭筒中的箭都用了大半了,我们还一无所获啊!” 慕轻悠讪讪一笑:“刚才那中野兔真的好可爱嘛!五皇兄怎么忍心杀死它呢,我们徒手把它抓住吧!” 慕以霖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来狩猎的,背上背着箭然后徒手抓兔子? 看慕轻悠一副期待的样子,无奈答应了。 兔子有四条腿又是在山林之中,想抓住它谈何容易啊! 慕以霖傻乎乎的追着兔子左拐右拐,弄的衣服上不是泥土就是树叶的,好生狼狈。 慕轻悠坐在马上,看的不亦乐乎,嘴里不断嘟囔着:“左边,它跑右边去了!唉唉唉!那里...” 费了看大的力气,慕以霖终于将那只灰色的小野兔抓住了,气喘吁吁的将那只小野兔交到慕轻悠手里。 慕轻悠抱着那只兔子,摸来摸去的,爱不释手。 片刻,慕轻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句:“五皇兄,我们把它放了吧!” 慕以霖心中瞬间泪奔,艰难的开口道:“你说什么?” 慕轻悠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重复了一遍:“把它放了吧,它好像很害怕,浑身都在颤抖呢!” 慕以霖心中呐喊:我也在浑身颤抖啊,小姑奶奶,你可放过我吧! 扯出一抹笑容:“轻悠啊,它...可能是累了,万一它再被别人抓走就不好了,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慕轻悠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天色渐晚,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收获,纷纷回了营地。 清点人数时,发现就少了慕宥宸与沐千寻,都以为他们是忘了时间,也没有在意。 今日狩猎数太子狩到的猎物最多,其次就是慕如风,再就是丞相家的二公子杨旭耀。 只评判出了前三便没有再清点其他人的猎物了。 慕云帆撇了一眼慕以霖的箭筒:“你这是什么都没有猎到吗?” 慕以霖干笑道:“有啊,轻悠抱的那只兔子就是我们的收获。”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的,让慕以霖好生尴尬。 慕轻悠倒是毫不在乎,和那只小兔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打到这么多猎物,当然要好好享受了,侍卫将猎来的猎物放到支好的架子上烤了起来。 好巧不巧的,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众人只得放弃眼前的美味,躲回帐篷里去躲雨了。 天色越来越晚,雨又越下越大,慕宥宸与沐千寻却迟迟不见踪影。 慕轻悠终于急了,扯着慕云帆的袖子道:“父皇,三哥和千寻怎么还不回来?他们会不会迷路了,现在又下起了雨,山里的路一定很滑的,他们不会出事吧?” 慕云帆点点头,吩咐道:“刘宇,召集一半的侍卫去找找他俩!” 正巧慕如风带着杨雨曦来讨要赏赐。 杨雨曦讽刺的笑笑道:“这孤男寡女的,大晚上的待在山林之中,能干出什么事情来!皇上还是不找他们的好。” 慕如风拽拽她的袖子:“雨曦!” 慕轻悠满脸的不快:“父皇的话也是你能侮逆的!你是觉得自己这个世子妃很了不起吗?比我这个公主架子大,还是比父皇还要威风?” 杨雨曦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她撒泼的地方,语气软了下来:“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还请皇上...和公主赎罪!” 慕云帆声音依然很平静,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里平静不下来:“ 杨丞相就是这般教育你的? 这样的话,一个女子说出来,实在不怎么妥当。 女子要懂得三从四德,堂堂的世子妃说出的话,却好似那些个风尘女子。 如风你好好管教管教她,太不像话了!下去吧,奖赏就免了。” 杨雨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却不敢反驳。 慕如风跟慕云帆赔了罪,将杨雨曦给硬拖走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山林里泥泞的寸步难行。侍卫们提着灯笼一遍遍呼喊着慕宥宸与沐千寻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 皇城内某处破烂的寺庙中,一男一女被绑在一起,皆是蒙着眼睛、堵着嘴巴。 有两个蒙面男子在一旁看守,手中的弯刀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芒。 一名男子眼神突然警惕起来:“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声音?” 那名被称电的男子满不在乎的道:“哪有什么声音,别大惊小怪的了。等天亮,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啊!”一声惨叫响起,电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另一名男子冷喝道:“蛇!哪里这么多蛇,小心!” “不对,他们没有被攻击!是他们搞的鬼!雷,快通知风!” “晚了!”一道冰冷的女音传来,二人瞳孔一缩,倒在了蛇堆里。 沐千寻取出传音笛,轻轻吹动,地上的蛇乖乖的转身,缓缓向门外蹿去。 今日在御猎场,突然蹿出二十多个手持弯刀的蒙面男子。 第五十五章 负责 第五十五章 负责 在这之前,他们喝的水中便被下了毒,沐千寻虽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但慕宥宸已经昏过去了。 她功力又受到药物的压制,实在没有把握在这么多人眼前带着慕宥宸离开,就顺势假装昏了过去。 直到他们被绑到这里,只剩下两个人看守,沐千寻才得以召唤来附近的蛇群,助他们脱身。 沐千寻正准备替慕宥宸解毒,就听见慕宥宸有些迷糊的声音传来:“笨丫头,你上当了。他们留下两个人就是为了试探我们,唉!你太心急了!” 沐千寻身子一震,苦恼的道:“那怎么办?你...什么时候醒的,还是压根儿就没有中毒?” 慕宥宸扯掉身上缠绕的绳子:“醒来不久,毒性太烈,要不然我早就醒了。对了,你怎么醒的比我还早?” 毒性的确是挺烈的,不过对与沐千寻来说也不算什么,和那些剧毒的蛇毒来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嘛! 沐千寻讪讪一笑:“我不怕这些东西。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慕宥宸揉揉她的头发:“天亮之前,让父皇找到我们。陌弦马上就到,凌泽已经去通知父皇了。” 沐千寻叹气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唉!” 慕宥宸将地上的二人绑起来,安慰到:“我只是从小见惯了这些事情罢了。 如果他们想要对我们动手,有你在,我们还能保命啊! 皇宫中的事情太过阴暗肮脏,你要慢慢适应。 任何事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遇到事情多想想,就能存活下来了!” 于是乎,慕云帆以为是陌弦救了慕宥宸二人,绑他们的人则以为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让慕云帆找到了他们。 雷、电二人,什么都没有审问出来,天亮之后,和之前那两个嬷嬷死的一样惨。 慕云帆的人没有找到丝毫线索,星涯阁的人也调查不出原因,此事的阴霾笼罩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 出了这样的事,慕云帆实在也无心狩猎了,此次狩猎就提前结束了。 比来之前,他们的马车中还多了一位成员,那只灰色的小野兔,慕轻悠给它取名叫霖霖。 慕以霖首次听到这件事,只能用哭笑不得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后来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回宫的路上,沐千寻望着窗外的风景,思绪飘的老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慕以霖望着慕轻悠的眼神有些奇特。 不是关怀,也不是冷漠,而是充满了浓浓的宠溺,就像...慕宥宸望着她的那般眼神。 沐千寻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出一身的冷汗,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快入城之前,经过一片树林,众人的车驾猛的停了下来。 前方盘踞了许多乌鸦,黑压压的一片,在天空打着圈不肯离开。 慕云帆眉头轻蹙:“乌鸦出没不是什么好兆头!刘宇,派人去前方看看,是有什么异物吗?” 没一会儿,派去的两名侍卫就回来了,手中扶着一名女子,一身的白衣,乌黑的秀发垂至脚底,浓密的睫毛覆在雪白的脸颊上,双眸紧闭,说不出的怪异。 慕云帆身躯一震,声音有些打颤:“将她扶到朕身边来!立即封为贤妃,赐檀冰殿!” 这个消息从队伍的最前方传到了队伍的最后方,使得整个队伍都沸腾起来了。 慕云帆虽后宫佳丽三千,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今日这等做法,让众人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贤妃虽是四妃之末,但也是无比尊贵的,很少有人被直接封妃,檀冰殿更是仅次于皇后的景仁宫的宫殿,奢华无比,从未有人居住过。 回宫之后,沐千寻才算见到了这位贤妃娘娘的庐山真面目,容貌精致的挑不出一丝瑕疵,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莫名的沉醉,只是...哪里感觉有些不对劲。 慕宥宸望着慕云帆怀中的女子,觉得有些熟悉,又不熟悉,转身不去看她。 慕以霖只淡淡撇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慕轻悠身上,眼神中闪动着看不懂的神情,又带着几分痛楚。 收回目光,心中满是苦涩,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不知从何时起那抹小小的身影就经常徘徊在自己的脑海,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每当看到她和慕宥宸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嫉妒发狂,明知道他们是兄妹却还是在计较。 明知道自己和她不可能有结果,一直在说服自己远离她,此次狩猎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靠近。 任凭她在自己的心里扎根,却无能为力,就让他默默守护她吧! 檀冰殿中,慕云帆静静的坐在那女子的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只要他一松手,那女子就会凭空消失似的。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迷茫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慕云帆眼角泛着泪光,激动的道:“翎儿!你醒了!” 那女子呐呐的开口:“我不叫翎儿。我叫瑜霜,你是谁?” 慕云帆眼神黯淡了几分,叹气道:“瑜...霜,你晕倒在了城外的树林中,是朕救了你。朕已封你为贤妃,你家住何处,朕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 瑜霜眉头紧蹙,摇头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瑜霜。贤妃?那是什么?” 这名叫瑜霜的女子似乎什么都不明白,慕云帆花了许多时间,耐心的告诉了她关于这皇宫中的一切,包括她已经是他的妃子这个事实。 次日,慕云帆亲自带她去给皇后请安。 景仁宫中,当皇后看见瑜霜的一刹那,脸色顿时变的不好起来。 狩猎回来,皇后和众妃嫔的銮轿是直接从东门进的皇宫,因此她们都没有见过瑜霜。 云贵妃神色微微动容了一下,在望了一眼瑜霜的眼睛后,立刻恢复了平常那副平静的模样,眉头轻轻蹙起,面色有些发白。 其余的嫔妃神色各异,有惊讶,有嫉妒,有平静...一时间,景仁宫内好不热闹。 静雅轩内,沐千寻只穿了一件里衣,靠在床头怔怔出神。 那神秘的蛊虫两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都无能为力。 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在走出沐府后,才明白原来这还远远不够,想要找到娘亲的死因,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突然,慕宥宸推门而入,便看见沐千寻只穿着里衣坐在那里,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胸前的风景若隐若现。 沐千寻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了一下,眼睛望向神情尴尬的慕宥宸。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急忙拉过被子遮在自己的身上,脸色涨红。 慕宥宸一扫刚才的不自在,坐到沐千寻床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寻儿,我会对你负责的!” 沐千寻脸色更红了几分,愤愤的道:“滚!谁要你负责了!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滚!” 说罢,将脑袋一齐蒙在被子里,没有了声音。 慕宥宸轻轻扳过沐千寻的身子,低喃道:“寻儿!” 沐千寻露出颗毛茸茸的脑袋,一脸怒色的望着他。 慕宥宸怔怔的盯着她,单手搂过沐千寻的腰肢,唇贴上她的唇。 沐千寻狭长的美目猛的睁大,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唇瓣传来的酥麻感如电流般袭便全身,让她一时间没了反应。 浅宁端着早膳推开门,嘴里嘟囔着:“小姐,我...” 一句话没说出口,就看到眼前的场景,急急忙忙退身出去。 浅浅的一吻被浅宁的声音打断,沐千寻低着头,眼神有些茫然,再没有了刚才的冲劲。 慕宥宸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蛊惑似的:“寻儿,你迟早都是我的王妃!” 晌午时分,浅宁来为沐千寻收拾房间,神情有些不自然,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 沐千寻眉头轻蹙,声音带着几分威压:“浅宁,抬头看着我!” 浅宁勉强的抬起头,却不敢直视沐千寻的眼睛。 沐千寻有几分恼怒:“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我哪里亏待你了?” 浅宁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小姐...我...我不是有意撞见...撞见你和三皇子...” 沐千寻脸颊染上几分红晕,嗔怪到:“死丫头,我们...你不准将此事说出去,你什么都没看见,记得了?” 浅宁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日的活泼:“是,小姐!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嗯?不准称奴婢!” “是,奴婢...呸...我记得了!” 顿时,屋子内一片欢乐。 晌午过后,沐千寻正在午睡,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叫住院子里的幽叶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般吵闹。” 幽叶福身道:“是六皇子,又病的厉害了。梦嫔娘娘去请御医了,估计要忙好一阵子了。” 沐千寻不解的道:“又?这六皇子经常生病吗?” “是啊,六皇子出生不久就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好不容易救了过来,身子也垮了。每日都要用药吊着,才活到了现在,一到季节交替,就会病的愈发严重起来。这不,又不行了。” 第五十六章 深夜女鬼 第五十六章 深夜女鬼 沐千寻就是随口一问,倒是没有丝毫同情,这宫里的水太深,你可怜别人,指不定哪天人家就会反咬你一口。 贤王府,境心苑中。 慕如风搂着沐若云站在一棵繁茂的柳树下,双目微闭,神色平静。 小院,绿树,二人深情相依,画面醉人。 慕如风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云儿,她如果有你一分乖巧,该有多好!” 沐若云抬起头,迷茫的望着慕如风好看的面容:“姐姐她...就是被宠坏了...会好的。” “嗯,不聊她了!今晚,我留下陪云儿可好?” 话罢,在沐若云额上轻啄一口。 沐若云脸颊浮现绯红的色彩,轻轻点头。 慕如风眼神含着笑意,细碎的吻落在沐若云的眼睛、脸颊、唇瓣之上,撩拨的沐若云瘫软在他怀中。 境心苑主屋,衣物凌乱一地。 皇宫,静雅轩内。 三更时分,沐千寻睡的正香,被一道阴冷的目光给生生惊醒。 沐千寻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床前的一抹诡异身影: 长长的白裙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瘆人;乌黑的长发垂至脚踝,站在那里静悄悄的仿佛连呼吸都没有;就像...一个女鬼! 沐千寻满是警惕的盯着那名女子,手中紧握匕首,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冲沐千寻阴森一笑。 沐千寻顿时有种被噩梦吞噬的恐惧感,压抑着自己的害怕:“你是...贤妃娘娘?” 那女子轻轻点头,声音如漩涡般吸引人:“对,我叫瑜霜。你别害怕,我是无意走到这里的,你让我很熟悉,你身上有诱惑我的东西!” 说罢,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沐千寻的面前,伸手去揪她胸前的玉。 冰冷的手指触到沐千寻的肌肤,透心的冷意让她止不住一颤。 瑜霜把玩了一下她的玉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就是这个,我带不走它。你认得我吗?” 瑜霜猛的将脸凑到沐千寻眼前,眸子中的光彩,有种摄人心魂的美。 不禁让沐千寻生出心智都要被剥夺的恐惧,急忙避开她的眸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瑜霜站直身子,笑出声儿来,笑声缠绕在沐千寻耳畔。 这声音与之前神秘的笑声有几分相似,又有极大的不同,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瑜霜又凭空消失了。 沐千寻往墙角缩了缩,揪着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被吓傻的模样。 奇怪的笑声、凶狠的蛊虫,再加上这忽然出现的神秘的贤妃娘娘,让沐千寻心力交瘁,迷茫的看不到前方的路。 次日一早,沐千寻便唤来了叶璃,神情严肃:“叶璃!昨晚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有发现什么陌生人闯入或者离开?” 叶璃被问的一头雾水,不解的道:“属下没发现昨晚有何异常啊!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沐千寻摇摇头,神色有些疲惫:“调动星涯阁在皇城的一半人数,全力调查贤妃入宫之前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叶璃虽然不明白沐千寻为何要大动干戈的调查一个妃子,不过看沐千寻神情凝重,很识趣的什么都没有问。 沐千寻深深的吐了口气,起身出找沐千雅。 沐千寻接过沐千雅怀里熟睡的孩子,边望着那个有些瘦弱的小家伙,边漫不经心的道:“姐姐,寻儿想回府去看看。” 沐千雅柔柔一笑:“好啊,你是许久都未回家看看了。爹爹和奶奶一定都想你了,待会儿拿着姐姐的令牌去吧。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要不然等到宫门关了,你就进不来了。” 沐千寻神色有些尴尬:“寻儿想回去住段时间。” 沐千雅脸上的笑容一僵,从何时起,她竟对这个丫头依恋了起来,连让她回府住段时间都不舍得了。 要记得,她本来就不属于这皇宫啊! 沐千雅故作轻松的道:“快回去吧,没有你在身边缠我,我还能落个平静呢!” 沐千雅的不舍,沐千寻自是了然于心的,让她徒生出一丝愧疚感。 寒月殿中,沐千寻坐在慕宥宸对面,试探性的问道:“你...昨晚有没有听到...那种笑声啊?” 慕宥宸耸耸肩,答道:“没有啊,你又听到了?” 沐千寻浅浅一笑:“没有,可能是猫叫吧,反正是被吵醒了,我还以为又是被那笑声惊醒的呢!你觉得...贤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慕宥宸沉声道:“看不出来,挺神秘的。她的出现很诡异,像是预谋好的,似乎认定父皇会带她回宫。应该是有什么目的吧!” 沐千寻微微一怔,预谋好的?目的?那会不会这位贤妃娘娘就是为她而来的呢?她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寒星玉令吗?那她为何不直接抢走? 各种疑问缠绕在沐千寻心头,像一团烂麻理不清头绪。 沐千寻甩甩脑袋,呐呐的道:“我要回沐府一段时间,你帮我转告轻悠一声儿。我怕我直接去和她告别,她会缠着不让我走的。” 慕宥宸苦涩一笑:“你就不怕我不让你走吗?” 沐千寻白了他一眼:“你不让我走也没用!”话罢,起身就要离开。 忽然一双大手从后箍住她的腰身,温热的鼻息喷在脖子上,一阵轻痒:“我舍不得你走!” 沐千寻身子一僵,心神微微荡漾,心中坚固的寒冰似乎在渐渐融化,拨开他的手,飞也似的跑出了寒月殿。 慕宥宸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望着沐千寻的背影,眼神温柔如水。 沐千寻出了皇宫,没有回沐府,而是径直去了天涯酒楼。 天涯酒楼内,沐千寻面色凝重的望着柯言月:“柯姨,寒星玉令的事情...除了我们内部的成员知道,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柯言月顿了顿,陷入了回忆:“属下不知,星涯阁已经传了好几代了,而凌星阁主是从上上任阁主手中接过的。 阁主受了重伤,不知从哪里带回的凌星阁主,就将寒星玉令传给了凌星阁主。 当时凌星阁主还年幼,我也刚来到星涯阁,对当时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似乎以前星涯阁只出杀手,是在凌星阁主来到星涯阁以后,才养起了蛊虫,在凌星阁主大了之后又有了冰蛇卫。 凌星阁主很少过问阁中之事,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却将星涯阁打理的愈发兴旺。 凌星阁主身边的几位长老都不是从星涯阁下层选拔出来的,而是从小就跟着阁主的。 我对凌星阁主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偶尔会执行她的命令,直到阁主彻底失踪之后,我才将星涯阁撑了起来。 凌星阁主有没有让旁人知道寒星玉令的事情,属下就不知了!” 沐千寻眉头轻蹙,消化着柯言月话中的信息: 凌星原先便精通养蛊,就是说凌星的背景一定不寻常; 从小身边便跟随着的下属,可能属于她身后的势力; 凌星应该不只是星涯阁阁主这么简单,她的死可能牵连甚广。 沐千寻叹了口气,眼前的问题她貌似一个都解决不了,她从心底讨厌这种深深的无力感。 柯言月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了,星涯阁也没有比柯言月更清楚当年事情的人了,无奈,沐千寻先回了沐府。 望着沐府金色的牌匾,顿时觉得心中一阵轻松,比起外面的世界,这个小小的沐府要简单的多。 刚刚踏进暖心阁,就听见沐老太太会心的笑声,嘴角不自觉也微微扬起。 沐老太太见沐千寻站在门口,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佯装生气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呀!玩儿疯了,早就忘了我这个老太婆了吧!” 沐千寻跟个孩子似的,跑过去挽住沐老太太的胳膊,将脑袋埋在沐老太太怀中轻轻一蹭,声音甜腻腻的道:“寻儿怎么会忘了奶奶呢,寻儿每日惦记着奶奶呢!这次回府会多陪奶奶住一阵子。” 沐老太太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抓着沐千寻的手不肯松开,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赵梦茹一脸欣慰的望着沐千寻,轻声问道:“寻儿在宫中过的可好?” 沐千寻冲赵梦茹俏皮的眨眨眼睛:“挺好的,就是特别特别想念你们。” 赵梦茹笑着摇摇头:“你这张嘴啊,真是哄死人不偿命!千雅的孩子也有两个来月了吧?” “是啊,健朗笑起来愈发可爱了,寻儿可喜欢他了呢!” 沐老太太语重心长的道:“嗯,寻儿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就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沐千寻神情顿时尴尬起来,不知怎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就闪过慕宥宸的身影:“奶奶!寻儿还小呢,还要在家多陪奶奶几年呢!” “还小?你都十七了,奶奶向你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若云还比你小几个月呢,人家都已经嫁人了,你也要尽快了,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沐千寻夹起桌上的糕点,递到沐老太太嘴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沐老太太的话:“奶奶,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 第五十七章 只你一人 第五十七章 只你一人 赵梦茹无奈的笑笑,这丫头要什么样的人才能降住她啊! 沐锡出门谈生意去了,探望过沐老太太后,沐千寻就打算去找沐轻言去。 路过梦影轩附近的柴房,就听见里面有吵闹的声音,其中一道尖锐的女音赫然就是金浅心。 沐千寻蹑手蹑脚的躲在一边,在窗户上捅出个小洞,正好可以看清里面的场景。 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子,对着金浅心威胁道:“姐!你如果不管我,我就将当年的事情捅出去,咋们谁都别想好过!” 金浅心气愤的甩了他一巴掌:“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么多年不是我管你你早就死了!现在翅膀硬了,敢威胁起我来了!去说呀,大不了咋们一起死!” 那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声音软了下来:“我这不是着急嘛!我再还不上钱,他们就要将我的手剁掉了,姐你也不忍心我变成残废吧?” 金浅心叹气道:“不是姐不帮你,姐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就不错了,哪来的钱替你还债啊!” 那男子急了,低吼道:“我不管!三日之内,你凑不到钱,我们就同归于己!” 话罢,摔门而出。 沐千寻急忙翻上了屋顶,没有被发现,心里纳闷,是什么事情能让金浅心如此害怕呢?当年?和她有关吗? 沐千寻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情,那男子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估计一吓唬就全都招了,想知道些什么,随时都可以知道。 无名轩中,沐轻言盯着桌上的画像怔怔出神。 沐千寻踮着脚尖绕到沐轻言身后,双手搭在沐轻言肩上:“啧啧啧啧!二哥呀,与其在这里睹物思人,还不如早日将人家娶进门来,直接盯着人看呢!” 沐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冲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死丫头,一回来就调笑你哥,太不像话了!” 沐千寻笑嘻嘻的道:“快娶嘛!我想要个嫂子了!” 沐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萧洛...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面对沐轻言炙热的目光,沐千寻不敢正视他的眼睛,面对这个从小到大都真心疼爱她的哥哥,她实在没办法一本正经的骗他。 沐千寻转过身,声音带着几分苦涩:“我不想说,可以不说吗?她是什么身份,和你娶她有关系吗?” 沐轻言眉头紧蹙,没有应沐千寻。 沐千寻双手紧握,鼓起勇气,反身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是不是,如果她双手沾满了鲜血,你就不会要她了?是不是,我...我也是,你就不会认我这个妹妹了?” 沐轻言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些,片刻单手搂过沐千寻,低喃到:“就算你们是魔鬼,我也甘愿为你们沉沦!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了她;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不认你呢!放心,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沐千寻心中隐隐发痛,亲妹妹吗?如果你发现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还会待我这般好吗? 这话终究她还是不敢问出口,她害怕失去这份关怀。 沐千寻将脑袋靠在沐轻言的胸口,低声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们的,相信我,我会保护沐家的!” 入夜繁星满天,幽雨阁的屋顶上,一阵阵清风吹动着沐千寻的长发,衬的画面有几分灵动。 玉手在腰间一摸,一支翠绿色的笛子便出现在她手中,放到唇边轻轻吹动,伤感低沉的笛音幽幽传出。 不过片刻,萧洛就坐在了沐千寻身旁,望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问道:“阁主可是有事吩咐属下?” 沐千寻声音淡淡的:“你...喜欢我二哥吗?” 萧洛面色微红:“阁主不要取笑属下了!没有的事。” 沐千寻一挑眉,调笑道:“是吗?我二哥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你如果不愿意,爹爹可就替他找那些名门闺秀了。” 萧洛眼睛闪过一丝失落,呐呐的道:“他...本就应该寻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共度一生,不该和...我这样的女子搅和到一起。” “可惜呀!他心里再也装不什么温婉贤淑的女子了。他说就算你是恶魔,他也甘愿为你沉沦。” 萧洛整个人僵在那里,一遍遍回味沐千寻的话语,心被撕开个缺口,一种特殊的感觉弥漫了整个心海。 过了许久,才声音有些干涩的道:“我...配不上他的,杀手天生就该与孤独相伴,动了情有了牵挂,就杀不了人了!” “我们从不杀无辜之人,便没有下不了手这一说。就算你无法再当一个杀手,我也希望你们能快乐,没必要为了这些赔上一辈子的幸福。萧洛,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成过下属,你明白吗?” 萧洛眼眶微红,重重的点头:“我明白!我会尝试着...接受他的。” 话罢露出个美美的笑容,似乎天上的繁星都更明亮了几分。 沐千寻柔声道:“回去休息吧,帮我告诉魅儿,让她调查一下金浅心的弟弟,改日来向我秉报。” 怔怔的望着天空中的点点微光,沐千寻眉眼染上一丝惆怅,煞费苦心的促成别人,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是否该再任性的遵从自己的内心爱一次。 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容貌,他的笑颜,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不知不觉,他缓缓流淌的柔情已填满她的心房,再也没有人能将他驱逐。 幽雨阁中空荡荡的,让她好不适应,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沐千寻均匀的呼吸声。 忽然门被轻轻的推开,沐千寻眼神警惕的盯着门口的那道模糊的身影,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沐千寻不由得一笑。 尽管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她还是只凭借脚步声便认定来人是慕宥宸,不知从何时起,对他的熟悉竟比对自己还熟悉。 慕宥宸缓缓走到她的床前,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笑意,手指向她光滑的脸颊伸去。 不待他的指触碰到沐千寻一分,沐千寻就华丽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声音带着丝丝慵懒:“三皇子真是好兴致,大半夜偷偷摸进我的闺房,怕是有些不妥吧?” 慕宥宸微微一怔,醉人的笑容在俊秀的脸庞上洋溢开来:“原来你还没有睡啊?我来探望我未来的王妃,有什么不妥的。” “哼!” 慕宥宸讪讪的摸摸鼻子,调笑到:“寻儿这大半夜的都还未休息,可是想我想的睡不着了?我心中有所感应,就来看看你啊!” 沐千寻转过身,一手枕在脑后,好笑的道:“王妃?我可承认过会做你的王妃?” 慕宥宸一张俊逸的凑到她眼前,幽幽的道:“总会承认的,我不会放开你的!你只能是我慕宥宸的妻子。” 这霸道的话语,直击沐千寻的心房,心猛的加速跳动起来,心中的防线止不住的塌陷。 慕宥宸伸出手掌抚过沐千寻的眼睛,俯身含住她的唇,不似上次那般浅浅一吻。 湿滑的舌头翘开沐千寻柔软的唇瓣,霸道而不失温柔,一寸寸的攻略她的城池,舌尖缠绕上舌尖,淡淡的清香味道,让沐千寻瞬间迷失,青涩的回应着。 片刻,二人的唇依依不舍的分开,沐千寻乖巧的依偎在慕宥宸怀中,眼神里透着几分柔情。 慕宥宸双眼紧紧盯着怀中的可人儿,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你如果背叛我,我定会取你性命!” 沐千寻双眸中尽显坚毅,丝毫不见刚才的温顺。 慕宥宸搂着她的双臂更紧了几分,认真的道:“不会的,不会有背叛。如果我负了你,不用你动手,我也会自行了断!相信我,今生只你一人!” 沐千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微笑着点点头:“好…我可不会手软的!” 二人安静的相依在一起,眼睛中映着的只剩下彼此。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诡异阴森的笑声再度响起,反反复复的回荡在屋子里,比以往更加瘆人。 二人面色突变,心中莫名的害怕,浓浓的恐惧蔓延上心头。 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找不到源头,笑的沐千寻与慕宥宸浑身发冷,就像被恶魔缠上一般,感觉下一刻就要窒息似的。 笑声终罢,二人面色一片灰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沐千寻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几分不可察觉的颤抖:“慕宥宸,我们该怎么办?那声音...” 慕宥宸叹了口气,将沐千寻的脑袋压到自己胸前,轻声安慰到:“不用怕,你还有我。该来得总会来,我们一起面对。” 胸膛传来的温热感让沐千寻悬着的心缓缓落下,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依偎在慕宥宸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沐千寻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身边躺着的俊美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陪着自己该有多好,纤细的玉指轻轻抚上他浓密的眉,一路向下,绘着他精致的五官。 忽然慕宥宸薄薄的唇瓣微动:“寻儿,对为夫的容貌可还满意?” 第五十八章 出手 第五十八章 出手 沐千寻尴尬的缩回手指:“你...何时醒来的?” “在寻儿醒来之前。” “那你...不对!什么为夫?我可什么都没答应过你。” 慕宥宸眨动惺忪的睡眼,一脸的受伤:“寻儿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是忘了昨晚...” 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后续,笑容玩味的盯着沐千寻。 沐千寻面色浮现一丝绯红,嘴唇蠕动却不知作何反应。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片刻放声大笑,欢乐中带着一丝甜蜜。 顾魅儿轻轻叩门,不待沐千寻应声儿,就直直的推门而入。 看清床上的二人后,微微一怔,随后妩媚一笑,不似浅宁上次那般局促,扬声到:“呦!主子,这都日上三竿了,你们...这是?” 沐千寻坐起身来,理理有些凌乱的秀发,干咳一声儿:“你这丫头,是越来越叼了!我让你打听的事,可都打听清楚了?” 顾魅儿不由得扫了慕宥宸一眼,冲沐千寻微微点头。 慕宥宸很识趣的,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待慕宥宸走后,顾魅儿盈盈一笑:“阁主这是要嫁人了吗?咯咯...” 沐千寻不自然的瞪了她一眼:“胡说!快说说都打听到什么了?” 顾魅儿神色严肃了几分道:“金浅心的弟弟名叫金铁生,与金浅心是一母所生,打小感情最为要好。 金铁生从小便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后来金府家道中落,惹了事全靠金浅心为他兜着。 近日又欠下了一笔赌债,无力偿还。” 沐千寻眉头微蹙,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思索,沉声道:“走,我们去会会他!” 二人风风火火的来到永安街的一处小巷中,找到了正漫无目的游走的金铁生。 顾魅儿嘴角一勾,眼神冰冷的像吐着性子的毒蛇一般危险。 身影一闪,便落在了金铁生身后,假意摔倒:“啊!” 金铁生下意识的回头,眼神里写满了惊艳,死死的盯着顾魅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走过去,色迷迷的在顾魅儿身上乱瞟:“姑娘,在下扶你起来吧!” 顾魅儿右手一伸,拍在他的后颈处,他手还未碰到顾魅儿的手臂,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天涯酒楼密室之中,金铁生被绑在一根坚固的铁柱之上,四肢拴着拇指粗的铁链,插翅也难飞了。 金铁生迷茫的睁来眼睛,感觉后颈酸痛,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环境: 身上的铁链、漆黑的石壁、奇形怪状的刑具...还有...两个绝色美人。 瞳孔一缩,头上冷汗直冒,纵使美人摆在眼前,也无心欣赏。 沐千寻面色一片平静,摆弄着垂下的一缕柔发,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与金浅心是什么关系?” 单薄的身躯散发出浓浓的威压,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可反驳的霸气。 金铁生胆怯的道:“是...是我姐姐,我和她感情不好的,有什么事你们找她去。求两位女侠放过小的吧!” “哦?是吗?感情不好?那你当初做的那些事,都是你自己的意思?” 金铁生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闪过几分慌乱,硬着头皮到:“不知女侠说的是何事?小人...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沐千寻满脸的嘲弄,眼神顿时冰冷了几分,伸手掐住金铁生的脖子,恶狠狠的道:“说!要不然今日就将命留在这里吧!” 金铁生被掐的满脸通红,神色间写满了恐惧:“我说,我说!” 沐千寻满意的勾勾嘴,移开横在他脖颈上的玉手。 金铁生干咳了几声,颤抖的道:“都是我姐让我做的,不管我的事啊!” “说!” “当年,我姐让我将夏家给烧了。 我买通了夏家的丫鬟,给水井中投了**。 当晚我就带着几个弟兄,一把火将夏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之后,在夏婉宁生产之前,又塞了二百两银票给接生的稳婆。 再后来...不知怎的,那孩子还是平安产下了,稳婆也不知去向。 我姐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夏婉宁给毒死了,众人都以为她是...是因为夏老爷和夏夫人的死造成的。” 一通话下来,沐千寻眼睛里掩不住的冰冷,死死的盯着金铁生,似乎想用眼神将金铁生杀死。 金铁生浑身不自在,惊恐的望着沐千寻,央求到:“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啊!”一声惨叫响起,长剑利落的穿过金铁生的胸膛,瞬间死亡。 黑色的长裙染上了点点殷红,煞是好看,配上一张绝美的冰冷面庞,好似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霸气! 沐千寻撇了一眼金铁生的遗体,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道:“把他的尸体处理了!” 沐府柴房内。 金浅心整个人贴在墙壁之上,惊愕的望着沐千寻。 沐千寻双手环胸,面带笑意,却透出一股狠厉:“姨娘啊!你当年是如何害死我娘亲的,我们今日就好好说道说道!” 金浅心眼神浮现一抹慌乱,随即镇定下来:“寻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姐姐呢!是谁在寻儿耳边嚼舌根子了。” 沐千寻冷笑到:“自然是你那个好弟弟了,我送你去阴曹地府和他团聚可好?” 金浅心脸上的笑容实在挂不住了,嘴角一抽一抽的,面色一片灰白:“你...你说什么?铁生...他...他死了?” “是!” “寻儿,你听我说,这...这一定是...是铁生陷害我的!你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沐千寻挑眉到:“我信!我要告诉爹爹去,不知他信不信?” 金浅心面目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好啊,你娘死在我手里,你也要死在我手里!你害死我弟弟,我又岂会放过你!等你死了,看你如何告诉老爷!” 说着,一双有些粗糙的手就伸向沐千寻白皙的脖颈。 沐千寻依然镇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的嘲弄。 金浅心的手刚伸到沐千寻身前,就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头上的冷汗如清晨的露珠一般,一大滴一大滴往下落。 沐千寻俯身蹲在那里,偏着头道:“这蛊虫的滋味如何?哦!忘了告诉你,你沦落为如今这般地步,都是我造成的。那蛊虫是我自己下的,我本身就是蛊师。现在,你可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话罢,将背后的白绫一扬挂在了屋顶的横梁之上,紧紧的挽了个疙瘩。 沐千寻揪住金浅心的衣领,如同抓一只小鸡似的,将金浅心吊在了白绫上。 任凭她如何挣扎,神色也不为之动容一分。 屋外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沐千寻心头一惊,急忙出去查看,却什么都没有。 一丝不好的感觉在沐千寻心中浮现,眉头紧蹙,微微叹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这般着急的除了金浅心,怕是有要出事了。 回到幽雨阁,便看到那道安心的身影直直的站在窗前,在观望着些什么。 沐千寻忽然感觉这一日的坚强,在此刻变得脆弱不堪。 踱步走到慕宥宸身后,紧紧抱住他,眼泪顺着脸颊浸湿了他的衣衫。 慕宥宸身躯一震,掰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转身望着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疼。 捧住沐千寻有些发白的小脸儿,温声到:“寻儿,怎么了?” 沐千寻扯出一抹笑容,轻轻的摇头,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感受他有节奏的心跳。 慕宥宸不再问什么,紧紧拥住她,轻声到:“有我在呢!” 沐千寻睫毛微颤,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心里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直到第二日,金浅心的尸体才被发现。 沐锡怔怔的盯着金浅心的遗体,深深的叹了口气,就算再怎么样,也为他生了一双儿女,终归还是有些感情的。 单手抚着额头道:“夏烈,好好将她安葬了吧!一切物品都按照姨娘的来置办,告诉若云和...靖宇一声儿,让他们回来一趟。” 天涯酒楼之中。 “瑜霜的事情了都调查清楚了?” 柯言月苦笑道:“没有,什么都查不到,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人存在一般,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沐千寻眉头紧锁,撑着脑袋道:“继续查!她一定不寻常,也许她知道凌星娘亲的死因。” 柯言月身躯一震,重重的点头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沐府琉璃轩中,里里外外都被装饰成白色,院子中央横放着一具棺木,气氛异常压抑。 沐若云跪在棺木旁边哭的梨花带雨,撕心裂肺的声音惹的人心疼。 沐靖宇比起之前消瘦了几分,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写满了悲伤,唇瓣周围布着密密的胡渣,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废。 忽然沐若云以前的侍女飞絮急急忙忙跑到沐若云身旁,附在沐若云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沐若云的面容变得有几分狰狞,眼睛里浮动着恨意。 沉重悲凉的唢呐声一声连着一声,四个大汉稳稳的扛着棺木缓缓向前行走; 身后跟着一群身穿白衣的男女,皆是哭哭啼啼; 白色的纸花纷纷扬扬,显得无比凄凉。 第五十九章 在一起了 第五十九章 在一起了 只有沐若云,跟着队伍木纳的走着,却从始至终都未落一滴眼泪,眼神坚毅。 看着金浅心的棺木被黄土一截一截埋没,沐若云的手紧紧攥着,骨节泛白。 将金浅心安葬后,沐若云兄妹二人都该离开了。 沐锡撇了沐靖宇一眼,淡淡的道:“搬回府里来住吧!” 沐靖宇微微一怔,喜悦在脸上蔓延开来:“是!” 只蹦出一个字便激动的不知再说些什么为好,匆匆出了府,想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段淼。 皇城中一处有些破旧却装饰的不失温馨的小宅院中。 段淼仰头望着院中早已开败的梨树,眼神中是浓浓的落寞:“你何时回去?” 沐靖宇搂着她的肩,声音带着几分愉悦道:“明日,明日我就回去,淼淼,你为我高兴吗?” “你觉得我该为你高兴吗?从此,一个人独自居住在着破宅子中?”段淼笑着道。 沐靖宇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染上几分不快:“我能重新回到沐府这是多好的机会?难道你就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 段淼冷着脸不做声,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当初何必呢,要不然也不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她甘愿过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可人家不愿意放弃做沐府的长子,人家不会为了她放弃丰衣足食的生活,本就是自己太天真罢了。 不管段淼是何态度,他都不会在乎,这样吃糠咽菜的日子他过够了。 怒气冲冲的离开这所小宅子,心底不由得一阵雀跃,丝毫不记得身后被他所累的女子。 段淼眼角泛着泪光,嘴唇紧闭,单手握成拳捶在眼前老旧的木桌上,用了全力,木桌咯吱作响。 眼中带着几分决绝,既然他这般绝情,也就不要怪她狠心啦! 皇宫云烟殿中,慕轻悠百无聊赖的坐着,单手托着香腮,一脸的烦闷,眼睛没有聚焦,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儿敲门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公主。五皇子在殿外等您,说是有事找您。” 慕轻悠疑惑的看了眼燕儿,还是移步出了云烟殿。 慕以霖笑的如三月的阳光般灿烂,望着慕轻悠小小的身影眼底止不住的宠溺。 慕轻悠盈盈一笑,声音脆生生的,不由得让人身心愉悦:“五皇兄!找轻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轻悠玩儿了吗?” “自然可以啊!正好还没有人陪轻悠玩儿呢!” 慕以霖声音闷闷的:“三皇兄没有来找你玩儿吗?” 慕轻悠不快的撅起小嘴,抱怨到:“哼!他们两个没良心的,都好几日没来找轻悠了。自从千寻离开皇宫以后,三哥也失踪了。” 慕以霖心里泛起丝丝的甜意,但愿慕宥宸再也不会来找她才好,拉住慕轻悠的袖子,面带笑意:“轻悠,不要叫我皇兄好不好,叫我...五哥。” 慕轻悠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不在意的道:“好啊,五哥!”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慕以霖开心到了极点:“以后五哥经常来陪轻悠玩,好不好?” “好呀,说话算话。”两道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拉的很长,微风夹带着爽朗的笑声飘远,透出浓浓的暖意。 沐府书房之中,沐靖宇垂首立于书桌前,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 沐锡气早已消尽,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哪能说赶走就赶走的。 声音和缓的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切莫做出那般的事情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成家的时候了!张府的大小姐和你年龄相当,还尚未婚配,改日和我去张府提亲!” 沐靖宇眉头微蹙,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没有反驳,生怕惹恼了沐锡,再将他赶出府去。 入夜,沐靖宇又偷偷从后门出了沐府去看段淼。 望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沐靖宇心里有些难受。 走过去合衣躺在她身旁,伸手拥住她。 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她说,他要娶妻的事情?,就听见段淼幽幽的声音传出:“我有身孕了,已有一月有余了。” 沐靖宇身子一僵,搂着她的手臂一顿,段淼的话语在他脑海中炸开。 过了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确定的道:“淼淼,你和我闹着玩儿的吧?” “不是,你大可以随便找个郎中来。靖宇,我怀了你的孩子,你难道不高兴吗?” 这话语似曾相识,高兴吗?他怎么高兴的起来,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他该告诉眼前这个怀了他亲生骨血的女人,说他要娶妻了? 还是该告诉他爹,他不能娶张府的小姐,因为段淼怀了他的孩子,他沐府的后代? 段淼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你走吧,这个孩子我会打掉他。从此我们再无瓜葛,你好好过你的安生日子吧!” 看似平淡的话语,却显得格外残忍。 沐靖宇盯着她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再次来看段淼时,已经人去楼空,屋内一切的物品都摆放如初,蒙上一层灰尘。 连一件衣衫都没有带走,连一封书信也没有留下,走的爽快利落。 沐靖宇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滋味。 贤王府,境心苑中。 自从沐若云此次从沐府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经常坐在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神情木纳,好似被抽去了神志一般。 忽然一道尖利的女音响起:“沐若云!你个小贱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不出来迎接我!” 用力的一脚将门踢开,根本不知礼貌为何物。 沐若云眼中闪动着怒意,福身到:“世子妃!” “哼!几日都未来给我奉茶了?身子不舒服?还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你好大的架子呢!可是在等本妃来伺候你?” 说着坐到了正位上,指指眼前的茶杯,示意她渴了。 沐若云眉眼低垂,逆来顺受的提起桌上的绘着鲜红梅花图样的茶壶,将热茶奉上。 杨雨曦手指刚触到茶杯,就用力一推,滚烫的茶水洒了沐若云一手,疼的她惊呼一声。 杨雨曦声音中不带丝毫愧疚,厉声到:“小贱人,这么烫的水,你想烫死本妃嘛!” 沐若云顾不上手背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赶忙又倒了一杯茶水,吹凉了又递过去。杨雨曦心满意足的接过茶水,拿在手里晃了两下,冲着沐若云的脸上泼过去。 沐若云举起袖子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依然低着头不做声,真是好大的忍性啊! 杨雨曦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朝门外走去,冷冷的丢下句:“记得明早来奉茶,要不然...哼!” 沐若云望着杨雨曦远去的背影,狼狈的脸颊上浮现出浓浓的嘲笑。 这杨雨曦还真是蠢呢,一步步将自己往深渊里推,她沐若云可不真是温顺的小绵羊啊。 天涯酒楼中,沐轻言和萧洛坐在彼此对面,沐千寻坐在二人之间,来回的观望,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我...有事,先走了!”沐千寻笑的一脸无奈。 “站住!”两道声音再次异口同声的响起,沐千寻讪讪一笑,不得不继续坐下来,陪他们“坐着”。 沐千寻把他俩约出来,是想让他们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没想到二人不仅不愿放她离开,从头到尾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弄的沐千寻好生尴尬,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沐千寻撇了萧洛一眼,用眼神传递到:“说话啊!我可是你阁主,你居然不听我的命令!” 萧洛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沐千寻的眼神,任凭沐千寻挤眉弄眼的都快脸抽筋儿了,依然镇定的坐在那里。 沐千寻脑袋一偏,堵着半边脸,冲沐轻言笑的一脸谄媚:“好哥哥,说话啊!人家是姑娘,你应该主动些。” 沐轻言迷茫的看着她,淡淡的来了句:“寻儿,你怎么了?脸不舒服吗?” 沐千寻面色一僵,直愣愣的爬在桌子上,装死,这两个人,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心里瞬间泪奔,什么叫脸不舒服吗?她这个哥哥是和她有仇吗? 萧洛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儿,拍拍沐千寻的背安慰到:“千寻,我们逗你的,起来吧!”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沐轻言漫不经心的道。 沐千寻顿时怒火中烧,气血翻涌,什么叫做我们? 什么叫做已经在一起了? 什么叫做没有告诉你? 那她这是在做什么,逗闷子吗? 沐千寻抬起头,眼睛里都要喷出火了,死死的盯着沐轻言,咬牙切齿的道:“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些!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忐忑,我一心撮合你俩,你们却合伙耍我。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我呢!” 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那些牵拌没能阻隔他们,打心底为他俩开心。 三人心照不宣的笑笑,屋子里洋溢着温馨的气息。 深夜,天空一片漆黑,如蒙上了一层黑纱,不见一丝光亮。 第六十章 风雨 第六十章 风雨 幽雨阁中,沐千寻合衣而眠,睫毛微微颤动,睡的很浅,这几日总是不踏实,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忽然,屋顶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虽然极轻极轻,还是吵醒了沐千寻。 紧闭的双眼刷的睁开,幽深的眸子浮现出深深的警惕,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 这刺激的感觉似乎还不赖,沐千寻嘴角勾起,准备迎敌。 一道人影猫着腰鬼鬼祟祟的来到窗外,伸手在窗户纸上捅出个窟窿,一缕灰白色的清烟飘至屋内。 沐千寻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缓缓向门口移去。 身子靠在门板上,安静的看不出屋内有人存在。 屋外的人影挥挥手,屋顶的人迅速翻身而下,向门口聚拢。 领头的黑衣人推门而入,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亮光,死死盯着床幔的方向。 那人眼睛一眯,感觉身后有危险的气息,可惜已经太迟了。 沐千寻身形一闪,锋利的匕首划过那人的喉咙,带起一道血光,银色的光辉染上几分血腥。 沐千寻环胸挡在门前,眼中的笑不达眼底,就算是在夜晚也美的晃眼,与生俱来的气势让屋外的众人心中一凛。 刚才杀掉的只是一名小喽罗而已,真正的首领还未现身。 沐千寻声音不咸不淡的道:“还不准备现身吗?可要等我杀光他们?” 话罢,手指轻轻一挥,离沐千寻最近的黑衣人瞬间死去,面上掩不住的惊恐,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众人面露惊骇,不由得身子往后退却。 “哼!”两道冷喝齐齐响起,如从天而降的死神一般,带着肃杀的味道。 沐千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凝重。 眼前这二人功力不算太弱,自己的功力被药物压制。 如果单单对付一人是稳胜,可两个人就没有把握了,再加上这十几个黑衣人...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和他们正面交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沐千寻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中闪过一丝思量,沉声到:“不知几位有何贵干啊?” 其中一名个子偏矮的男子冷笑到:“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害死了我们两位兄弟...哦不,是四位,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沐千寻揉揉发痛的额角:“我都未曾见过你们,何来害你兄弟一说?如果你说的是眼前的二人,也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不是吗?” 另一名领头男子含笑到:“ 容我先介绍一下。我们四兄弟名为风雨雷电,虽是结拜兄弟,却比亲兄弟感情还深。 只因为接了一桩绑架的任务,雷和电就被莫名其妙的杀死了。 我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如何能看着他们二人白白死去。姑娘,你说...是吧?” 原来是他们,沐千寻面色冷了下来,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如果我说,他们的死不干我的事呢?他们是中了蛊毒才死的。” 风满脸的不屑:“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反正他们是因你而死,眼前的二人你更是抵赖不得!再说,你不就是蛊师吗?” 雨补充到:“我们之所以动手,就是将你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蛊术、毒蛇今晚都对我们无用!” 说罢,手一挥,沐千寻就被团团围住。 风、雨二人不给沐千寻留一丝逃脱的机会,长剑挥舞着,杀伐果断,剑剑都往致命处打。 看着杀气冲天的二人,沐千寻讨不到一丝好处,招招都被死死压制,再加上旁的黑衣人时不时的偷袭,好生危险。 风、雨的攻势越来越迅猛,沐千寻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怒喝到:“你们这些鼠辈,一伙人打我一个姑娘家,不觉得丢人吗!” 很显然,他们两个都不是蠢货,她的话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剑法更凌厉起来,想快些解决掉沐千寻,免得徒生变故。 银光乍现,沐千寻瞳孔微缩,下意识用胳膊一挡。 剑重重砍在沐千寻纤细的手臂上,殷红的鲜血瞬间将袖子染红,如彼岸花般妖艳。 沐千寻疼的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只见亮晃晃的剑又劈头盖脸的落下,沐千寻用尽全力抵挡,脸色惨白。 难道她就这么玩儿完了?她不甘心,她还没有报仇,没有找到母亲的死因,还没...成了他的王妃。 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有心思想这些,心里不由得感到羞赧。 后背一阵凉意,沐千寻双手还在死死抵御风的紧逼,没有办法还手,眼睛一闭,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没有想象中的致命疼痛,而是落入一个舒适的怀抱,梅花的香气逸入鼻腔,沐千寻顿时松了一口气,似乎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慕宥宸此刻完全没有平时的柔情,一双好看的眸子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王者的霸气,让人忍不住生出臣服的恐惧。 一身深黑色的锦段长袍,在冷风的吹拂下闪动着动人的光彩,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上浮现出盛怒。 声音寒冷彻骨:“敢伤我的寻儿,死!” “还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这个女子,今日死定了!” 慕宥宸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天大笑,却让人产生仿佛末日在即的不安。 下一刻,慕宥宸单手挥舞着长剑,狠厉的出击,剑法稳、狠、准,饶是见惯了杀戮的风、雨,也在心中暗暗惊叹。 不出半个时辰,十几个黑衣人便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全都是一击致命,胸口被生生穿出个血洞,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幽雨阁上空。 风、雨身上都被刺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或深或浅,衣衫破烂不堪,一片一片的被鲜血染红,眼神中是深深的惧意。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的点头,头也不回的逃掉了。 慕宥宸望着怀中的人儿,没有再追,眼中的冷意渐渐没去。 慕宥宸搂着沐千寻,眼眶有些发红,喉结上下滚动着,心里微微发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寻儿。” 只轻声呼唤了一声,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如果他再晚来一刻,那...沐千寻是不是就...一想到这里,就一阵后怕,心里阵阵刺痛。 搂着沐千寻的手臂用力,再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虽然胳膊疼的要死,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居然还会有人这般在乎自己,就算今日死了,也此生无憾了。 如果前世,她没有遇见慕如风,第一眼见到的是他,那该多好。 沐千寻苦涩一笑,挣扎了两下,虚弱的道:“痛!” 慕宥宸身子一僵,慌张的松手,怔怔的望着沐千寻微微发白的小脸,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沐千寻忽然感觉身子悬空,整个人被慕宥宸抱在怀里,慕宥宸身上的梅花清香让她十分安心,毛茸茸的脑袋温顺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抱着。 慕宥宸柔柔一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幽雨阁的地面上,与往日一般温暖,昨夜的杀戮、血腥丝毫没有留下痕迹,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罢了,根本没有发生过。 主屋中,沐千寻安静的躺在床上,灰白的小脸儿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一睁开眼,便看见慕宥宸那张出尘的面庞,心情大好,笑的媚惑众生:“那些尸体可都处理了?” 慕宥宸攥着她的小手,温柔的道:“处理了,已经派人去追那逃掉的二人了,他们活不了几天了!” 沐千寻无语的笑笑:“啧啧!没想到这看起来纯真无害的三皇子,心居然这么黑,非要把人家逼上死路。” 慕轻悠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伤我慕宥宸的王妃,就不要活了!” 看似一句玩笑话,沐千寻却听出了他的认真,看来以后谁要欺负她,还要看惹不惹得起这位小气的皇子了! 不得不说,慕宥宸的功力也是一顶一的,自己就算恢复了全部功力,也不敢说能够打胜他。 沐千寻一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还是说说,这一身的好功夫是那里来的吧?” 慕宥宸高深莫测的笑笑:“天机不可泄露!等寻儿做了我的王妃,我就都告诉你。” 这样的循循善诱对沐千寻显然没什么用处:“切,爱说不说,本姑娘还懒得听呢!” 这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子,要如何才能骗到手呢,慕宥宸心里默默泪了。 沐千寻还是止不住她的好奇心,继续到:“凌泽和陌弦功力都十分不错,你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不应该有这么厉害的护卫吧?” 慕宥宸孩子气的鼓着脸,对沐千寻的话充耳不闻。 沐千寻眼睛眨巴了两下,眉头紧蹙,倒吸一口凉气:“嘶!” 慕宥宸面色微变,蹲在她床前,紧张兮兮的盯着她。 沐千寻可怜巴巴的一撇嘴:“你告诉我好不好?” 慕宥宸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沐千寻诱人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 第六十一章 斩草除根 第六十一章 斩草除根 “死丫头,不准吓我。凌泽和陌弦是母妃留下的,他们连父皇的话都不会听,他们只有我一个主子...哦,不对,不久就会有两个主子了。对吧?” 话罢,冲沐千寻抛了个媚眼。 沐千寻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好奇心都没有了。 想起昨夜的事情,沐千寻就一阵羞愧,还是她太自负了,觉得无论什么样的对手,她都可以轻松解决。 自负是致命的缺陷啊,如果她率先通知了顾魅儿她们,也不用被压制的那么惨,以至于后来连传音笛都没有办法吹响。 慕宥宸一个翻身,躺在了沐千寻身旁,半眯着眼望着沐千寻。 沐千寻撇了他一眼,伸手推推他,没好气的道:“喂!下去,你想干吗?” 慕宥宸侧过身来,露出好笑的神色:“睡觉啊,杀了那么多人,累了。寻儿以为...我是要干吗?” 沐千寻白皙的小脸儿上泛起层层红晕,背过身去不再做声,耳边传来的是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慕宥宸伸出手臂搂住沐千寻的腰肢,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她的小腹上,眼睛不受控制的缓缓闭合。 沐千寻身子一顿,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实在不忍心掰开他的手,任由他以很亲密的姿势抱着自己。 沐千寻很快便也睡了过去,感受到的只有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 屋外阳光普照,二人却理所应当的在睡大觉,真是好生惬意。 幽雨阁安静极了,却不知风、雨二人被追杀的有多悲惨。 皇城附近的一处悬崖边上,两个身受重伤的男子互相倚靠着,无奈的望着眼前的十几名男子。 此二人正是风、雨,腹部、背部都是伤痕,浑身是血,衣衫凌乱,好生狼狈。 陌弦冷冷一笑:“是自己跳下去,还是交到我主子面前,你们自己选吧!” 风长叹一口气:“雨,我们跳下去吧,还能死的痛快些。来生,我们还是兄弟!” 雨恶狠狠的盯着陌弦,声嘶力竭的吼到:“不要以为杀了我们就一了百了了,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奈何桥边,我等着你!” 说罢,二人一头栽下了悬崖。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身子一截一截的往下落。 陌弦沉声到:“下去搜,看见尸体为止!” 风、雨二人死状很惨,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陌弦总算松了口气,慕宥宸交代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这两个人倒真是顽强,一伙人追杀了半夜再加上大半天,才将两个本就受伤的人给绞灭了。 “砰砰砰!”一阵平缓有力的敲门声响起。 沐千寻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垮着脸,分明写着“我没睡醒”几个大字。 再看看腰间有力的手臂,有些慌神儿,他居然还没走,不知门外是何人,这要是被发现了,她爹还不得宰了她。 沐千寻低声唤了几声儿,也不见慕宥宸有动静,心一横,冲慕宥宸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 慕宥宸吃痛,一下子醒了过来,闷哼一声,缩回手道:“喂喂喂!你属狗的吗?” 沐千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门外有人,钻到床下去!” 慕宥宸一挑眉,乖乖的钻到了床下。 沐千寻缓缓打开门,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玉手捂在嘴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光。 沐轻言站在门口晃悠,看见沐千寻开门,眉头一蹙:“这大白天的,你...这是刚睡醒?我怎么刚才听到屋里有男子的声音?” 沐千寻心里咯噔一下,将慕宥宸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哥啊,我是刚睡醒,你也刚睡醒吗?青天白日的怎么说起胡话来了,男子的声音?今日我也只看见过你这一个男子。” 慕宥宸的听力是极好的,饶是在床底钻着,沐千寻的话也都被收入耳中了。 今日只见过沐轻言一个男子吗? 那他呢? 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这个丫头,几次挑战他的极限,待会儿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沐轻言疑惑的看着她,闷闷的道:“大概是我听错了,不请你哥进去坐坐。” 嘴上这样说,脚却已经踏了进去。 沐千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恨恨的来了句:“请不请,你不是都进来了吗?” 沐轻言一双眼睛乱瞟,相比之下,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耳朵。 沐千寻又不能阻止他,否则就更显得她心里有鬼了。 沐千寻笑眯眯的盯着沐轻言,沐轻言轻咳一声儿:“我后面有鬼吗?别这样盯着我,瘆的慌!” 沐千寻讪讪一笑,移开了眼睛。 慕宥宸在心里诽谤到:后边没鬼,心里有鬼,朝床底看啊! “邦!”慕宥宸一时走神,脑袋磕到了床板上。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饶过我吧,心里默念。 沐轻言像发现什么奇宝似的,两眼发光,快步朝床边走去。 沐千寻心里的弦瞬间绷断,飞也似的挡在沐轻言身前:“不准过去!” 沐轻言更乐了,心里的好奇如烈火般熊熊燃起来,一脸坏笑。 手掌快速的往沐千寻的腋下伸,沐千寻从小就怕痒,这简直是她的死穴啊! 沐千寻下意识的弹开,再想阻止已经太晚了。 沐轻言伸手撩起垂落的床单,慕宥宸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瞬间映入眼帘。 慕宥宸尴尬一笑,缓缓从床下钻出。 沐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撇了沐千寻一眼:“寻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沐千寻很没骨气的给沐轻言倒了杯水,笑的跟个白痴似的:“哥!喝水。” 介于沐千寻的良好表现,沐浅言面色缓和了不少,继续问道:“好好说说吧!” 沐千寻仰着头,一脸的纠结:“这个...那个...他走错了地方,凑巧来到了幽雨阁,你信吗?” 沐轻言以看白痴的眼神望了她一眼,不痛不痒的道:“你自己信吗?” 慕宥宸实在看不下去了,接下话茬儿:“我和寻儿是朋友,我就是来看看她。” 唉,这无疑是雪上加爽啊,寻儿?太亲密了吧! 来看看她?床铺那么凌乱怎么解释: 是他看着她睡觉,或者是他们在一起睡觉?这...这这...不太好解释吧! 还有,既然只是来看看她,怎么一听见门外有人,就钻到了床底,跟显然,这一切都是不合理滴,慕宥宸的话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沐千寻盯着慕宥宸的眼睛都要喷出火了,心里呐喊:我和你有仇嘛! 毕竟人家是皇子嘛,沐轻言忍住心中的怒气,冷冷的盯着床铺的方向:“刚才令妹是在睡觉吧!你们...嗯?” 慕宥宸面色一片平静:“嗯,昨晚没睡好,就一起睡了会儿。” 沐轻言彻底火了,揪着慕宥宸的领口,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怒吼到:“你是皇子就了不起了吗?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不等慕宥宸回应,沐千寻就跳出来,指着沐轻言道:“你是我亲哥吗?我们能做什么呀!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沐轻言冷哼:“男女独处一室,还是在床上,能做什么!” 这话也太露骨了吧,听到自己的哥哥这般说自己,沐千寻感觉委屈极了,眼泪跟豆子似的劈里啪啦往下落。 慕宥宸眉头一蹙,用力推开沐轻言,伸出袖子帮沐千寻擦拭泪水。 沐轻言心中暗暗惊叹,没想到慕宥宸的力气这么大。 慕宥宸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这么放肆,自己居然被无视了,心里不舒服极了。 沐千寻拍掉慕宥宸的手,嘟嘴到:“别动我,都怪你!” 慕宥宸叹了口气,郑重的道:“我和寻儿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是喜欢寻儿,我会娶她做我王妃的!” 沐轻言心中泛起一丝欣赏,这还像句人话,撇了一眼沐千寻道:“寻儿!你是什么意思?” 沐千寻气鼓鼓的道:“什么什么意思,我不同意,不愿意!你们两个混蛋,滚!” 慕宥宸与沐轻言相视一笑,眼中是浓浓的无奈,这个丫头,唉! 沐千寻死死盯着沐轻言威胁到:“今日的事情,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否则...我就把你和萧洛的事情告诉爹爹,再好好在萧洛面前说说你的‘优点’。” 优点这两个字故意加重了些,其中的意思,沐轻言自是了然于心的,呐呐的道:“好,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沐千寻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好生得意。 慕宥宸揉揉她的脑袋:“我先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在她光滑的脸颊上轻啄一口。 沐轻言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那玩味的眼神,让沐千寻不自觉的红了脸。 沐轻言心里还是蛮高兴的,这个傻妹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了,以后就多一个疼她、爱她、宠她的人了。 慕宥宸对她的爱,是他这个哥哥永远都不能给她的,心里有点心酸。 从小围着他转的妹妹,以后就是别人的妻子了,自己就是个外人了,怎么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呢,唉! 我呸呸呸,小爷我还未满二十,真是的! 第六十二章 吃醋 第六十二章 吃醋 要尽快将萧洛拐到手了,可不能让沐千寻这个死丫头抢在前面啊,那太丢人了。 看着沐轻言一脸的沧桑,沐千寻不禁觉得好笑,一扫刚才的羞涩。 八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冷了下来,整个皇城染上了一层秋色,宁静中带着几分凄凉。 一日下午,顾魅儿来府上找沐千寻。 一身嫣红衣裙,衬的那张小脸更显妩媚,狭长的美目稍稍上扬,白皙的玉手配上尖锐的染的鲜红的指甲,活脱脱一个妖精,摄人心魂。 这二人要是并排走在大街上,那该惹得多少男子倾心啊,即使安静得坐在那里,都好似人间仙境,实在是美的妖孽。 “瑜霜的事情还没有线索吗?” “没有,不仅是皇城没有,临近的几个城池都找不到这么个人。似乎这人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沐千寻微微晗首,不在意的问道:“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顾魅儿一脸的笑意,红唇微启:“是千术神医托我来找阁主的!” 沐千寻不解的问道:“千术神医?他找我有何事?” “大概是听说瑜霜的事情了吧,想为凌星阁主找到杀害她之人。” “他倒是有心了,只是找我有什么用呢?我都还没有头绪呢。” 顾魅儿面露难色:“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话是带到了。明日晌午,天涯酒楼,他等着阁主。” 沐千寻单手抚着眉心,幽幽的道:“那好吧,你告诉他,我会准时到的。” 皇宫,静雅轩中。 沐千雅怀中抱着个可爱的孩子,面容带着淡淡的忧愁,低喃到:“唉,寻儿都走了许久了,怕是不会回来陪我了。健朗啊,你姨母不要我们了。” 健朗两只手紧紧攥着沐千雅的衣襟,玩儿的不亦乐乎,丝毫听不懂沐千雅说了些什么,盯着沐千雅的眼睛,咯咯笑了起来。 沐千雅叹了口气,眉眼浮现几分喜色,又带着化不开的苦涩。 叶璃安静的站在门口,沐千雅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取出传音笛,一脸的犹豫,还是吹响了它。 次日晌午,天涯酒楼二楼。 入眼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一身白衣,面容恬静,看一眼便能让人心如止水,越看越是觉得俊美不凡,如九天之上的谪仙。 沐千寻坐在对面,柔柔一笑:“千术神医,好久不见。” 千术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如清泉般清澈:“是啊,阁主。我这无处可去了,就来投奔你了。” 他那双含笑的清澈的眸子,如昙花绽放般美好,随便一个女子都不得不动心。 沐千寻却丝毫不受蛊惑,依然镇定的坐在那里:“千术神医说笑了,你无论去哪儿,人家不是把你当成佛似的供着,又怎么可能无处可去呢?” 千术笑的一脸苦涩:“那阁主是不愿收留我了?” 这语气,这神情,是个人都拒绝不得啊!沐千寻耸耸肩道:“你愿意留就留下来吧!” “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沐千寻眼睛顿时睁大,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吞了口口水道:“这个...貌似有些不妥吧?” 千术淡淡一笑:“你应该还回回宫吧,我希望进宫助你一臂之力。” 沐千寻松了口气,犹豫到:“可...宫里的都是内侍,你...” 这话沐千寻倒真说的出口,千术面色微红,单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宫里的御医就不是...内侍啊!我可以混在御医中间。” 沐千寻尴尬极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千术最厉害的便是医术啊。 讪讪一笑,捂着额头,真的是没脸见人了啊:“那...那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沐千寻那可爱的模样看的千术心中一暖,好有趣的姑娘,不知谁能有幸走进她的心里呢? 慕宥宸站在门口,便看见这刺眼的一幕,沐千寻与一位翩翩公子有说有笑的,连他堵在门口都没有发现。 心里一股无名怒火升腾,快步走到沐千寻身旁坐下,长长的手臂一搂就将沐千寻带入怀中,冷眼盯着千术,坚毅的眼神,好似在警告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慕宥宸是不是也太放肆了,沐千寻丝毫没有发现慕宥宸的不寻常,双手用力一推。 大声到:“放手!” 慕宥宸更生气了,搂着她的手臂愈发缩紧:“怎么?不向这位公子介绍一下我们的关系吗?” 沐千寻吃痛,眉头紧锁,厉声到:“我们有什么关系,松手,好痛!” 原来她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扣在她胳膊上的手缓缓滑落,头也不回的离开,背影诉不尽的落寞。 沐千寻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起身劝阻,任由他离开。 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伤心。 千术一双清澈的眸子染上几分笑意:“他是...你的心上人?似乎是生气了。” 沐千寻脸撇到一边,嘴硬到:“才不是,他生不生气于我何干!” 还未走远的慕宥宸此刻更是暴怒,一拳砸到一旁的柱子上,骨节泛起血丝。 是啊,他是她的谁,她根本不在乎。 “去看看他吧,你就不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了?” “爱回来不回来!” “我是说,也许他永远的离开了呢?” 平静的话语听的沐千寻心惊肉跳的,永远的离开?心里莫名的害怕,这样的结果,她不愿看到,她承受不起。 疑惑的望了千术一眼,弱弱的问道:“会有这么严重吗?可我...也没有得罪他吧?” 千术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原来阁主没有看出来?他是吃醋了。” 沐千寻心里不禁一阵好笑,吃醋吗?他居然会吃醋。 千术缓缓起身,阳光打在脸上,形成一圈圈光晕,煞是迷人:“走了,阁主!我去宫里等你,顺便帮你打探一下贤妃的事情。” 沐千寻敷衍的道了声别,匆匆离开了。 沐府,清月轩中。 沐锡与沐靖宇二人坐的很近,脑袋凑在一起,在商量着些什么,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几沓大红喜帖。 沐锡面露喜色:“下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就初九吧!” 沐靖宇嘴角上扬,却显得有几分苦涩,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好,那就初九吧!天色不早了,爹爹早些休息吧!” “嗯,把这些喜帖让夏烈给送出去。好好准备准备,娶妻可不是件小事。” 沐靖宇的脚步一顿,袖子中的手有些颤抖,抱起桌上的喜帖离开。 屋外寒风习习,冷的沐靖宇一哆嗦,天上的繁星依然闪烁着动人的的光,照耀在沐靖宇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凄清。 张府小姐生的很美,知书达理,是个做妻子的好人选,沐靖宇却打心底对她喜欢不起来。 每次看见她冲自己笑,就会不可抑制的想起段淼,心里止不住的烦闷。 段淼算是彻底的失踪了,慢慢的沐靖宇也不指望她出现了,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夜愈发深了,天黑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 幽雨阁中,沐千寻再度失眠了。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翻来覆去的一个劲儿折腾,好似那张柔软的床跟她有仇似的。 离开天涯酒楼后,她偷偷潜进宫找过慕宥宸,可惜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心里恼极了,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需要直接消失吗? 次日,沐千寻带着一副疲惫的面容去找沐锡。 “爹爹,女儿...想进宫去看看姐姐,和小外甥!昨晚我梦到姐姐了。” “嗯,可皇宫有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啊!” 沐千寻从身后抽出一个精美的令牌,贼兮兮的道:“看!这不是有姐姐的令牌嘛!进宫出宫,都是可以来去自如的!” 沐锡宠溺的笑笑:“你个死丫头,是不想要这个家了?成天到晚想着往出跑!” 沐千寻像狗皮膏药似的贴在沐锡身上,声音软软糯糯的:“怎么会呢,寻儿很快就回来。寻儿才不舍得不要这个家呢!” 沐锡嫌弃的推推沐千寻,眼睛里却是浓浓的笑意:“去吧去吧,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整日缠着我,早就想让你嫁人了。” 沐千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就往门外冲。 沐锡高声喊到:“下月初九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记得回来!” 沐千寻脚步微顿,对她这个大哥,她是一丝好感都没有。 从沐靖宇派人暗害沐轻言的那刻起,她就没准备认这个大哥。 她杀了金浅心,更不会放过沐若云,和沐靖宇本就该是水火不容。 就是在心里替段淼有些不值,虽然段淼没少和自己作对,还是觉得她太可怜了些。 可能因为慕如风的缘故吧,总觉得被欺骗的女子就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了。 沐千寻停下来,转身随意的问了句:“大哥娶的是谁啊?”“张府的嫡小姐,张妤。” 皇宫,静雅轩中。 沐千寻冲叶璃眨眨眼,蹑手蹑脚的走到沐千雅身后,搂住她的脖颈,脆生生的叫到:“姐!” 第六十三章 能者居之 第六十三章 能者居之 沐千雅抚着胸口,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握住沐千寻细滑的小手,失声到:“寻儿!你回来了!” 看着沐千雅一脸的兴奋,沐千寻不禁湿了眼眶,抱住沐千雅:“是啊,姐姐。寻儿回来了,都是寻儿不好,走了这么久才回来。” 沐千雅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沐千寻说,可惜人家的心早就飘到别处了。 陪沐千雅用了午膳,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直奔寒月殿而去。 看见来人是沐千寻,凌泽一脸笑意:“是千寻小姐,主子就在里面呢!” 沐千寻勉强的回了个笑容,推门而进。 慕宥宸撇了沐千寻一眼,面容不带一丝感情,冷冷的道:“沐小姐,不知有何贵干?这儿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沐小姐?他还从未这般生疏的叫过自己呢,沐千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抹了抹手心的汗。 声音带着几分讨好:“昨日...我...和千术只是...有些事情要谈而已,你不要生气了。”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我们不是没关系吗?你们干什么,又干我何事!” 这话似曾相识,慕宥宸心眼儿真的很小,沐千寻心里嘀咕着,不过仔细想想,这些话的确是挺伤人的。 沐千寻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到:“我...我...就是一时口误。” “哼!” 沐千寻彻底囧了,双手攥着衣衫,嘴唇都要咬破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慕宥宸心里稍稍舒服了些,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冷了:“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嗯?是...是朋...朋友。” 慕宥宸双手紧紧扣住沐千寻的双肩,那眼神可怕极了,似乎想把她生吞活剥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吐:“你...认为...我们...就...只是...朋友?” 肩头传来的疼痛很难忍受,沐千寻眉头蹙起,咬着牙死撑,她明白慕宥宸是真的生气了。 心一横,抱住慕宥宸的腰身,在他耳边低喃:“我喜欢你!” 软绵绵的声音如电流般流经全身,酥麻的感觉让心跳都慢了一拍,松开她的肩膀,声音干涩:“你...说什么?” 沐千寻脸上泛起红晕,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我喜欢你。” 慕宥宸的笑容染上几分邪魅,目光深情,俊逸的面庞有种无法抗拒的诱人。 二人的距离很近很近,沐千寻一时间竟然看的晃了神儿。 她的模样真的好可爱,慕宥宸轻轻托住沐千寻的脑袋,俯身贴上她温热柔软的唇。 沐千寻瞬间回神,却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 温热的吻铺天盖地,唇瓣间传来的酥麻感撩拨着沐千寻的心弦,带着几分凉意的小手顺其自然的勾上他的脖颈。 二人的舌缠绵在一起,吸吮着属于对方的独特的气味。 过了许久,二人的唇才缓缓分开,唇齿间还残留着馨香。 沐千寻脸色绯红,微微肿胀的唇瓣上还有口水的痕迹,微微发亮,比平时增添了几分妩媚。 慕宥宸笑的像一只狐狸,沙哑的声音蛊惑似的沐千寻的耳边响起:“寻儿,做我的王妃!” 那样迷人的笑容,那样深邃的眼神,沐千寻渐渐迷失,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慕宥宸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似乎有生以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之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两颗心渐渐靠拢,融合,再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沐千寻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云端,生怕这是一场梦,下一刻眼前的男子就会消失似的。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再一次沉沦。 眼角流出一滴泪,缓缓滑落,但愿慕宥宸真的会一直这般对她。 如果他也会背叛她的话,她绝对不会手软,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这一世,她要做自己的王,不会为了谁而委屈自己。 慕宥宸看着她不断变幻的神色,心中升起不安的情绪,紧张的问道:“你后悔了吗?” 他真的如此在乎自己吗?沐千寻心头一软,扯出一抹笑容,摇头:“没有。记得,一生一世,只我一人。” “好。”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普通的秋日,却成了二人最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一世,他们再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皇城一处酒馆,二楼客房中。 房间装饰的精美华贵,桌椅、衣柜皆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雕工细腻; 床幔、帘子是难得的锦段,阳光打进来,隐隐发亮; 屋子内打扫的一尘不染,比女子的闺房还要讲究。 一名青袍男子立于窗前,容貌绝佳,带着几分孩子气,眸中却是难得的稳重,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危险气息。 一名大约三十左右的男子半跪在他身后,一脸的恭敬。 青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紧不慢的开口:“都准备好了吧,该是时候动手了!不要留下马脚。” “是。不知主子要将此事引到谁身上。” 青袍男子浮现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露出一只白皙的大手,三根修长的手指伸的笔直。 中年男子立即会意,沉声到:“是,属下明白!” 青袍男子舒心的吐了口气,清秀的脸庞染上几分狰狞,手中的茶杯砰然捏碎,弄的一手细碎伤口。 神情慢慢变得平静,毫不在意的甩甩手,好似伤的不是自己的手似的,声音低沉有力:“不过是个废物而已,还有他,也只能是我的垫脚石,那尊贵之位,本就该能者居之!” 有慕宥宸与慕轻悠的庇佑,在宫里的日子倒也安稳、平静,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招惹她。 千术真的混进了太医署,不过换了一副面孔,要不然又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了,名声太大,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柯言月还有一门绝技,便是易容,做一张人皮面具,还不是信手拈来嘛。 千术进宫以来,经常去静雅轩给沐千雅诊脉,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沐千寻。 慕宥宸对他是视如仇敌,恨不得把沐千寻藏起来才好。 自从上次瑜霜半夜来找过沐千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躲在檀冰殿不出门,只有慕云帆能见的到。 这位贤妃娘娘算是惹了众怒了,夺去了慕云帆的所有宠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每日的请安都省了。 无奈,人家有慕云帆护着,谁都不能把她怎样,就像一根刺堵在心上,恨的牙痒痒。 千术化名安霆,医术极好,治好了许多嫔妃的旧疾,很快就得到了慕云帆的赏识,成了太医署的署长。 千术进宫这些时日,也只有六皇子和那位贤妃娘娘没有见过了。 这日,寒月殿中,四人在屋里铺了条毯子,席地而坐。 沐千寻与慕轻悠聊的十分欢腾,偶尔慕宥宸也会插几句话进来,只有叶璃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像个隐形人似的。 陌弦叩门:“主子,安霆御医求见。” 慕宥宸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冷声到:“不见!” 门咯吱被推开,千术缓缓走入,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三皇子可真小气,我都进来了,怎么好再赶我走!” 慕宥宸伸手往沐千寻肩上一搭,神气的道:“太医署不忙吗?成天在我眼前晃。” 千术温润一笑:“不忙,我来找...叶璃姑娘,向她讨教银针之术。” 叶璃一怔,随后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安霆御医严重了,叶璃才疏学浅,还望安霆御医不吝赐教。” 千术坐到叶璃身边,低声与她探讨起医术来,淡淡的药香飘进叶璃鼻中,神色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和了几分。 “明日就是初九了,是我大哥的大喜之日,我得回去一趟。” 慕宥宸身子一斜,脑袋倚在沐千寻身上,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寻儿,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慕轻悠好似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慕宥宸,快二十的男子撒娇真的是件很惊悚的事情啊! 沐千寻早就习惯他这副无赖模样,出声儿到:“你去算怎么回事?” 慕宥宸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我们都快成亲了,你都不带我去拜访一下我的岳父大人,寻儿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饶是镇定如千术这样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沐千寻深吸一口气,笑盈盈的望着慕轻悠:“轻悠?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慕轻悠其实是很想答应的,无奈刚才还可爱的像个宠物似的慕宥宸,此刻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迫于无奈,弱弱的回答:“还是不要了吧,轻悠明日有事,让三哥陪你去吧!呵呵...” “千寻,我陪你。”千术丝毫不在意慕宥宸威胁的眼神,依然笑的一脸纯真。 这般迷人的笑,在叶璃看来却刺眼的很,嘴角的笑隐隐没去,心里泛起层层苦涩。 顿时没有人再说话了,场面尴尬至极。 沐千寻轻咳一声:“都一起吧,你们都去的话,爹爹一定会很开心的。轻悠?” 第六十四章 段淼之死 第六十四章 段淼之死 慕轻悠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慕宥宸死死瞪了眼千术,抓过沐千寻的小手把玩起来。 千术倒是一点不把慕宥宸放在眼里,不只是这次,在后来的日子里也依旧我行我素,当然,这是后话。 千术的一句话彻底冷了场,再也活跃不起来了,沐千寻就带着叶璃先行离开了。 一路上,叶璃都没有说一句话,神色有几分落寞。 沐千寻一偏头,调笑到:“丫头,有心事啊?” 叶璃勉强的笑笑,声音柔柔的:“没有啊!明日我也一起回沐府吗?” “嗯,姐姐那里有凌泽和陌弦,你都好长时间没出宫了,出去溜达溜达。” 走到离静雅轩不远的一处宫殿前,一位面生的宫女将沐千寻拦下:“这位也是叶璃姑娘吧,安霆御医有事找您,随奴婢来吧!” “等一下!”沐千寻笑不达眼底,那宫女不解的望着沐千寻。 “你是哪个宫的?安霆御医找叶璃做什么?” 那宫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奴婢是浣衣局的,就是来传个话儿,不知安霆御医找叶璃姑娘何事。” “哦!你从哪里见到的安霆御医?” “是...自然是从太医署附近看见的。” 沐千寻声音拔高了几分:“是吗?安霆御医明明在静雅轩的,你又怎么可能在太医署见到他?” “怎么可能,奴婢明明去静雅轩看过的,安霆御医不...” 沐千寻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却处处透着危险:“原来如此啊!谁派你来的?” 那宫女冷哼一声儿,拔腿就跑。 叶璃正要追,被沐千寻一把拉住:“由她去吧!以后小心点,不要被骗了。” 叶璃疑惑的道:“主子是怎么知道的?” “她过来的方向不会遇见千术,话中处处是破绽。 浣衣局和太医署相隔甚远,千术此时也不可能在太医署附近。 叶璃,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的话,这宫中到处都是危机!” 叶璃叹了口气:“嗯,属下太天真了,以后会注意的。” 虽然拆穿了那宫女的谎言,沐千寻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那宫女是谁派来的? 为何要把叶璃支走?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调动混进宫中的所有杀手,找出那名宫女,一定要弄明白她有什么企图,不要留下活口!” “是!”回到静雅轩,叶璃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吹响传音笛。 素来冷静的叶璃,最近不知哪跟筋搭错了,常常走神,有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沐府内一片喜气,笼罩在欢快的氛围当中,大红的喜字,为这秋日增添了一份独特的色彩。 新人还未出现,宾客就已经先到了,来的人不少,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沐千寻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门口的方向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五位年轻男女,皆是相貌不凡,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最亮丽的风景,没有理由不为之侧目。 慕宥宸直接无视眼前的众人,宽大的手掌牵上沐千寻白皙的小手,脸上的冷漠散去,眼神中满是柔情。 千术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恢复平静。 叶璃跟着苦涩一笑,倒是没有人发现,瞬间,一大群少男少女心碎了一地,唉,原来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自己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这对璧人分明是那么般配,什么好词用在他们身上都不为过,此刻看来却是那么扎眼。 沐锡走上前来,笑呵呵的:“寻儿啊,这几位是?” 沐千寻挽住沐锡的胳膊,声音甜美:“这位是小公主,这位是安霆御医,三皇子您是见过的。” 席间一片吸气声,没想到这几个少年年纪不大,来头倒真不小啊! 不仅容貌遭人妒忌,地位也让人妒忌啊,老天何其不公啊,怎么人家就能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沐锡脸都笑出褶子了,恭敬的道:“老臣见过三皇子,见过公主殿下!快里边请。” 慕轻悠依然保持她的亲和,水灵灵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我和千寻是朋友,叫我轻悠就好。” “哈哈...小公主客气了,老臣不敢!”几人客套了一番,在沐千寻的带领下入了席。 大概是他们身份太过惊人,除了沐轻言跟他们坐到了一桌,没有人敢过来叨扰。 慕如风与沐若云也来了,毕竟这是她亲哥哥的大喜之日,她没有理由不来。 离沐千寻他们相隔不远,二人倒是十分默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沐千寻。 看着沐千寻与慕宥宸亲密的样子,慕如风掐死沐千寻的心都有了,眸子里闪动着不甘。 沐千寻就像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偶尔就会跑出来挑衅他一下,做梦都希望沐千寻能够对他态度好些,哪怕是一抹真心的笑容也好。 果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他前世能够发现沐千寻的好,她也不至于死的那般悲惨! 沐若云对沐千寻是发自内心的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什么温婉乖巧都装不下去了,一副巴不得沐千寻死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亲手杀了沐千寻,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那么明显的目光,沐千寻自然早就察觉了,却没有回应,他们恨她吗? 应该恨的是自己吧!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 前世他们带给她的痛苦,今生她必定加倍奉还! 脸上挂着浓浓笑意,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冰冷,说起恨,谁能比过她呢! 沐靖宇坐于一匹黑马之上,深红的衣袍随风飘动,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缓缓向张府行去。 两旁围观的路人不少,打量着这位俊朗不凡的新郎官,迎亲的队伍吹罗打鼓的好不热闹。 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隐于人群之中,赫然一副新娘装扮,一脸的冷漠,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色,推开人群,一步步向路中间移去。 沐靖宇心头一惊,拉住缰绳,怔怔的盯住大路中间的女子,心里莫名的酸楚。 她终于出现了,她是不希望自己成亲吗?心里居然有一丝兴奋。 段淼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扬声到:“靖宇,你要和别人成亲了吗?那我呢,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顿时,议论声不绝于耳,看起来英俊潇洒的沐府少爷,居然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沐靖宇一脸尴尬的坐于马上,她的质问他无力回答。 人群中有个上了年纪的婆婆,认出了段淼,脱口而出:“这不是沐府被休了的夫人吗?以前是段府的嫡小姐,怎么会...” “啧啧啧,真是乱了套了!” “是啊,这是**啊!” “这才是沐府夫人被休的真相吧,沐老爷真是家门不幸啊!” 一句句话落到沐靖宇耳中,都像是在煽他的耳光,脸颊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这才是段淼出现的目的吧,他以为她只是舍不得她,却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他沐靖宇负了她,她也不会让自己好过,天堂地狱都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一个翻身立于马下,蹙眉盯着段淼:“段淼,别胡闹!” 段淼眼神中浮现一抹愉悦,大笑起来,眼角挂着泪水:“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那张妤哪里比我好?比我清白吗?你爬在我身上的时候,可曾嫌弃过我?嫌弃我不是清白身子?嫌弃我是你爹的女人?” 沐靖宇怒火中烧,伸手一个耳光打的段淼天旋地转,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段淼笑的更欢了,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瞪着沐靖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话罢,双手握紧匕首,冲沐靖宇胸口刺去。 沐靖宇神色慌张,下意识牢牢抓住段淼的手,总算是止住了匕首的势头。 段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扯住沐靖宇的手,将匕首一反,狠狠扎在自己的小腹上。 鲜血顺着匕首往外流,染红了衣襟,红色的衣衫更鲜艳了几分,如盛开的花朵般妖艳。 沐靖宇神情呆滞,急忙缩回握在匕首上的手掌,手心还残留着段淼手背的余温。 段淼忍住小腹传来的疼痛,指着血流的地方:“沐靖宇...这里,是你的亲生骨肉,我会带着他,在奈何桥边等你!我段淼...就算化作厉鬼...也会缠着你!” 沐靖宇早已不复刚才的神采,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哭的极其悲惨。 段淼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身子一斜,重重的倒地,身下一滩鲜血,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冥目。 沐靖宇吓的浑身发抖,身子擦这地面一截一截往后退,哪里还有个沐府少爷的样子。 好好的一桩亲事算是毁了,张府怎么也不同意吧张妤嫁给沐靖宇,沐锡也没这个脸再去说合。 这么丢脸的事情弄的世人皆知,气的没了半条老命,对沐靖宇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段淼的死对沐靖宇打击很大,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女人,实在让他承受不了。 自从段淼死后,沐靖宇就像疯了似的,不是一句话不说,就是大喊大叫的。 第六十五章 让她欺负一辈子 第六十五章 让她欺负一辈子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段淼死前的场景,一起在府外生活的场景,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沐锡也不管他,大概也没几天好活了。 来得宾客越多,就越是丢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倒好,这事恐怕都能传到宫里了。 前一刻沐锡还洋洋得意的,他沐府的喜事居然能请来皇子公主这样的宾客,简直是要羡煞世人了,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这一切罪过自然要归功到沐靖宇身上了,风光的沐府长子,是再也不会得到器重了。 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这件事成了整个皇城的笑谈,酒馆茶楼里最新的说书都换成了沐靖宇与段淼的这点儿破事,自然这是后话。 沐府出了这样的事,沐千寻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忧愁,似乎她就是来看热闹的。 再看看沐轻言那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他们一致怀疑,沐靖宇和他们不是亲兄妹? 慕宥宸与叶璃倒没有多大反应,他们知道些沐千寻与金浅心母女的恩怨; 千术和慕轻悠就没有那么镇定了,那神情比见了鬼还有意思。 对于这样的结果,沐千寻也没有同情心泛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 在沐千寻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谁让他们一天到晚闲的慌,搞什么**,谁又没逼他们这么做,做了就要替自己的行为负责。 千术干咳了几声儿:“千寻,我们不会乱说的,你不要强撑着了。” 沐千寻扑哧笑出了声儿,好笑的看着千术:“世间哪来那么多真感情,他沐靖宇怎么样,管我何事?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在乎我的人,就算他是我的哥哥,我照样不关心他的死活。” 沐轻言赞同的点点头,千术与慕轻悠再次凌乱了。 慕宥宸轻轻搂过沐千寻,蛊惑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寻儿,我在乎你,你在乎我吗?” 沐千寻面色微红,用力推攘,无奈腰肢被钳制的太紧,不得不敷衍到:“在乎,在乎行了吧!松手,一会儿让我爹看见了!” 慕宥宸很委屈的道:“不能让岳父大人看见吗?” 呵,这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叫的好生亲热,沐千寻对此感到深深的无力啊! 白了慕宥宸一眼,威胁到:“不许乱叫!” “哦,那寻儿说应该叫什么?” 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似乎是...太放肆了些,千术好心提醒:“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回宫吧!” “你们先回去,我和寻儿还要去看奶奶呢!”千术算是败给慕宥宸了,拉起叶璃和慕轻悠真的走了。 手指扣在手腕上微微用力,隔着袖子传来的温暖气息,让叶璃晃了神儿,脸颊不由得泛起一丝红晕; 反观慕轻悠,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头转到身后,朝沐千寻挤眉弄眼的,好生可爱。 沐千寻有几分恼怒的瞪着慕宥宸,只见他一脸孩子气的嘟囔到:“看见那个千术就来气,寻儿要离他远一点。” 明明适合冷漠,却偏要耍赖扮可爱的,让沐千寻一阵无语,赶忙扯开话题:“你...真的要陪我去看奶奶?” “嗯!”声音坚定有力。 一想到沐老太太催着她嫁人的场景,再看看慕宥宸,沐千寻就愈发忧心了起来,今日让他们一起来参加沐靖宇的婚宴,简直就是个错误到家的决定。 硬着头皮往暖心阁走去,手心湿漉漉的,出了满满一手心冷汗。 沐老太太正忧心忡忡的坐在那里,双手微微颤抖,想必是听说沐靖宇的事情了,气的不轻。 沐千寻愁容满面的走到沐老太太身前,柔声安慰:“都是大哥不好,奶奶不要生气了。” 沐老太太伸手摸摸沐千寻的脸颊,叹气到:“这沐府的孩子,就数寻儿懂事了,靖宇要是跟你一样听话,也不至于落的这般下场。唉!” “奶奶!”一道高亢的男音响起,吸引了沐老太太的目光。 “咦!这位是?” “这位是三皇子。” 慕宥宸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深情的望着沐千寻。 沐老太太刚才的忧心瞬间去了大半,笑逐颜开的盯着慕宥宸:“皇子啊,好啊!” “奶奶叫我宥宸就好,寻儿,你说呢?” 沐千寻瞬间石化,这下才知道慕宥宸这样称呼她有多不好,讪讪一笑:“是啊。” 沐老太太表情玩味:“宥宸啊,你和寻儿?” “唔,我会尽快和父皇说的,下次登门一定带着聘礼来!” 这一老一小不停的唱合着,沐千寻心里早已泪奔,这是她亲奶奶吗,怎么帮着慕宥宸这个无赖欺负她呀,这是怕她嫁不出去吗? 聘礼?聘礼你个头,本姑娘才不要嫁给你这个无赖! 慕宥宸看见沐千寻这副表情,挑眉到:“寻儿这是害羞了,不是答应做我的王妃了吗?” 沐老太太脸上挂满了笑容,似乎早就不记得沐靖宇的事情了:“寻儿真是好福气。宥宸,寻儿可是我这个老太婆心尖尖儿上的宝,你要是敢欺负她,老太婆可要和你拼了这条老命!” 慕宥宸搂过沐千寻,难得的郑重:“我怎么舍得欺负她呢,我甘愿让她欺负一辈子。” 沐千寻心头一颤,一股温暖的感觉蔓延开来,“我甘愿让她欺负一辈子”好听的话语在她耳边一遍遍响起,真是妖孽啊,随便一句话,都能将她的心融化。 沐老太太眼角泛起泪花,感伤起来:“好孩子啊,寻儿长大了,婉宁的在天之灵也会为你们高兴的!” 两个人陪沐老太太待了好长时间才离开的,回到宫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火红的晚霞垂挂在天际,仿佛要倾泻下来一般,柔柔的光线打在地板上荡漾起圈圈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一对悠闲漫步的璧人。 刚回到静雅轩,叶璃就拦下沐千寻:“那宫女是新进宫的,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其他的也没问出什么,已经处理了!” 沐千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又是太子,以为她沐千寻这么好拿捏吗,她的主意不是好打的。 主屋内,沐千寻绘声绘色的与沐千雅讲述了今日婚宴发生的种种。 在沐千雅面前,她完全不用装模作样的,不关心就是不关心,对于沐千雅,她是信得过的。 沐千雅对沐靖宇也没什么感情,沐千寻的坦诚让沐千雅心里一暖。 姐妹俩的感情愈发深了,皇宫中的亲情显得弥足珍贵。 用过晚膳,慕宥宸来找沐千寻。 静雅轩外,沐千寻老远就看见慕宥宸脸上带着几分怒色。 “这是怎么了,凌泽给你喂毒药了?” 慕宥宸没有心思听沐千寻的打趣,沉声到:“慕鸿宇昨日是不是又打你的主意了?” 沐千寻有些好笑,就因为这点小事他就这么生气了:“嗯,被我识破了。你消息倒是灵通啊!” “哼!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十个太子也不能把我怎样。” “就你能耐,上次的教训又忘了?” 沐千寻缩缩脖子,俏皮的笑笑:“慕大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慕宥宸面色好了不少,呐呐的道:“继续啊,下半句不应该是以身相许什么的吗?” “切,再怎么说本姑娘也是救过你的,要以身相许也是你对不对?” 慕宥宸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嗯,我愿意。不知姑娘什么时候需要在下...伺候啊?” 沐千寻脸颊染上两片绯红,和慕宥宸比无耻,她又失算了。 恨恨的瞪了几眼,没了下篇。 慕宥宸收起那副无赖样子,认真的道:“寻儿,我们去求父皇赐婚吧!这样太子就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沐千寻犹豫了:“可是...我告诉爹爹,要等十八岁以后,我才能嫁人的呀!” “如果是父皇赐婚,你也无法拒绝呀!沐老爷...哦不,岳父大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那...好吧,我和姐姐商量商量去。” 慕宥宸舒心的笑笑,猛的抱起沐千寻,在原地打圈。 沐千寻惊呼一声,抱紧慕宥宸的脖颈,生怕一个不注意被摔死了。 四目相对,诉不尽的情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沐千寻笑盈盈的试探到:“姐姐,你觉得慕宥宸这个人...怎么样啊?” 沐千雅冲沐千寻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眉头轻蹙:“他是皇子,怎么能直接喊名字呢!这要是被旁人听到了,可不妥。” 沐千寻揉揉发痛的脑袋,嘟嘴到:“姐姐你快说嘛!” “嗯,太过冷漠了,对任何人都是爱理不理的,不怎么好相处。不过,好像对你态度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在沐千寻面前,冷漠什么的跟他挂边儿吗? 沐千寻有些局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个...姐姐,唉,就是...” 沐千寻白皙的小脸儿憋的通红,饶是沐千雅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了些端倪:“寻儿,莫不是...” 沐千寻眼睛一闭,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姐,我想嫁给慕宥宸,你觉得可好?” 第六十六章 太子逝去 第六十六章 太子逝去 沐千雅彻底雷着了,一瞬不瞬的盯着沐千寻,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寻儿,你不是和姐姐闹着玩儿的吧?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沐千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声音小的都快听不见了:“这不是告诉姐姐了吗?” “姐姐对这孩子了解甚少,他愿意娶你吗?” 这话说的,好像是沐千寻倒赶着要嫁给慕宥宸似的。 沐千寻有些恼了,气鼓鼓的道:“姐!你妹又不是没人要了,什么叫他愿不愿意娶我,我还不想嫁他呢,还不是他死皮赖脸的要我做他的王妃嘛!” 沐千雅讪讪一笑,死皮赖脸这样的词儿怎么也按不到慕宥宸身上啊,柔声讨饶:“好好,姐姐错了!我妹妹生的这般美,怎么会没人要呢!宥宸能娶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是,他要是对我不好,我就休了他!” “胡说!哪有女子扬言说休了夫君的,你这丫头啊,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姐妹俩吵吵闹闹一晚上,要不是健朗哭的厉害,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陌弦潜在屋顶,将她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嘴角一抽一抽的,他们未来的女主子可不好对付啊,以后可要多讨好讨好,要不然到慕宥宸那里告黑状,可没活头了! 慕宥宸要是听到这话,该多无语啊! 沐千寻回了自己屋子,关门的当下,就感觉身后一阵发冷。 无奈对方速度太快,下手太狠,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点了穴道。 身子一软,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手指向铁块一样生硬,扣在胳膊上抓的生疼。眼睛被蒙上了一块儿黑布,再看不清任何东西,眼前一片黑暗。 整个人被悬空抱起,感受到的只剩耳边呼呼的风声。 夜晚,果真静的可怕,一个大活人被掳走,竟然没有一人发现,沐千寻再次质疑宫中的守卫,是真心差啊。 经过一半个多时辰的颠簸,被随意一抛,身下一片柔软,似乎是床或者软塌之类的东西,门被缓缓关上。 功力被药物死死压制,挣扎着想要冲开穴道,却怎么都做不到。 过了许久,又听见些声响,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个似曾相识的男音响起:“沐千寻!你这是主动投怀送抱啊!” 黑布被扯下来,强烈的光线刺的眼睛一眯,一张阴冷邪异的面庞浮现在眼前。 此刻正一脸笑意的打量着她,深灰色的衣袍衬的他那张脸更阴郁了几分。 沐千寻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果真是太子,他想怎么样,暗的不行,就直接来明的吗? 可惜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否则管他什么太子,一定要先狠狠骂他一顿,现在只能尝试用眼神威胁他。 慕鸿宇眼中闪动着野性的光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沐千寻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这般轻佻的动作,傻子都都能猜到他想干吗,沐千寻全身发冷,说不害怕是假的,拼命的想冲破穴道,无奈天不随人愿啊! 慕鸿宇缓缓坐在沐千寻身旁,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细长的脖颈上,吓的沐千寻身子一僵。 慕鸿宇嘴角的笑意更盛了几分,愈发放肆起来,手不安分的滑到她领口,一道扣子被轻易的解开。 沐千寻催动体内的真气,一遍遍冲击被封的穴道,气血逆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慕鸿宇心头一惊,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门被一脚踢开,慕宥宸一脸的愤怒,眼神中是化不开的冰冷,散发出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 饶是慕鸿宇,在慕宥宸的注视下,也失去了太子的威严,佯装镇定:“大胆!慕宥宸,你这是...想干什么!” “杀了你!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把你的头颅仍到荒郊野岭去,让野兽啃噬!” “你...”一句话没说出口,就生生堵在了喉咙里,还未看清,慕宥宸就出现在了眼前,一阵痛楚传来,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眼神中满是恐惧。 沐千寻刚才已经强行冲破了穴道,声音极度虚弱:“宥宸!不要。” 软绵绵的声音刺的慕宥宸心头一痛,一拳打在慕鸿宇的腹部,横在慕鸿宇脖子上的手一松。 扶起沐千寻,细心的将她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好看的两道剑眉蹙起,满眼心疼的望着她。 在慕宥宸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沐千寻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外涌,一头扎进慕宥宸的怀里,哭的稀哩哗啦的。 似乎每次在他面前,自己就变得无比脆弱,好像他的怀里是这世上最舒适的地方。 慕宥宸取下身上的披风,将沐千寻裹了个严严实实,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出了太子的寝殿。 临走狠狠的瞪了慕鸿宇一眼:“你这太子之位,我慕宥宸要定了!” 还未出了安凌殿,就碰上了来探望慕鸿宇的杨皇后。 慕宥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连基本的问候都没有行,就径直抱着沐千寻走了。 杨皇后心里憋屈极了,这慕宥宸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随后就一阵纳闷,慕宥宸怎么会来安陵殿,怀里还抱着沐千寻? 一丝不好的念头在脑海蹦出来,莫不是慕鸿宇又惹祸了? 心里想着,脚步更快了些。 推开慕鸿宇寝殿的门,杨蕊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满脸惊愕的望着屋内的场景。 床上一片殷红的血迹,还有男女欢好后遗留下的独特液体,衣衫凌乱一地。 慕鸿宇浑身**的倒在地上,脑袋无力的垂在一旁,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恐惧,眼睛瞪的大大的。 杨蕊双腿如绑上了千斤巨石,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手指哆嗦着伸到慕鸿宇鼻前。 手猛的往回一缩,下一刻尖锐的哭声响彻安陵殿。 慕鸿宇死了,她唯一的儿子死了,让她如何活下去啊! 眸子一片猩红:“来人,给我立即抓捕慕宥宸,压入死牢!” 寒月殿中,慕宥宸取出一颗黑色药丸给沐千寻服下,紧紧抱着沐千寻。 生怕下一刻她又会出事,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她总是这么不省心,真想随时随地守在她身边。 沐千寻面色煞白,艰难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被太子带走的?” “有个内侍交给凌泽一封信,送完信就失踪了,现在还没有找到。” 沐千寻心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忽然屋外传来凌泽的声音:“你们要干什么?站住!” 几名侍卫装扮的男子推门而入:“三皇子,皇后娘娘有请!” “没空,不去!” “哼,这可由不得你!” “是吗?那就试试!” 不等那侍卫头领靠近慕宥宸,就被凌泽给狠狠钳制住,胳膊一扯,两条手臂瞬间脱落。 那侍卫疼的呲牙咧嘴的,头上冷汗直冒,不服气的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的懿旨都敢不从!” “凭什么!皇后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杀了太子殿下!” 短短的几个字,却透露出惊天的消息,他是伤了太子,可那点儿伤,绝对不足以让他丧命。 声音如寒冰般寒冷彻骨:“你再说一遍!太子死了?” 那侍卫被盯的心底发毛,声音软了下来,唯唯诺诺的:“是...是啊,皇后娘娘命我等来抓捕您,还请三皇子不要为难属下!” 沐千寻本就惨白的小脸此刻更是白的瘆人,深幽的眸子冷意乍现,让人望而生畏。 “凌泽!照顾好寻儿,不准离开她半步!”声音霸道的不可反驳。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沐千寻拼命的喊到:“慕宥宸,等着!我会为你找到凶手!” 慕宥宸拳头瞬间紧握,嘴角是柔柔的满足的笑意,俊朗的面庞上满是坚毅:只要你无恙,就算死又有何惧。 太子这个头衔是何其尊贵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死顿时轰动了整个皇城。 天还未亮,这个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传遍了宫里的每个角落。 景仁宫中,慕宥宸负手而立,脸上的冷漠丝毫不减,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里像刚杀过人的。 杨蕊坐在主位之上,脸上的泪痕十分明显,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布满血丝,头上的凤冠歪歪斜斜的顶在头上,盯着慕宥宸的眼神都快喷出火了,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慕宥宸!你可知罪!” 慕宥宸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回应,冷笑一声儿:“不知,我何罪之有啊?” 不等杨蕊回应,就听见刘宇沙哑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慕云帆步伐稳健的走进景仁宫,神色间看不出悲喜,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凤椅前,双手一抚龙袍缓缓坐下。 众人行礼过后,杨蕊跪到大殿中央,哭的梨花带雨:“陛下,鸿儿被这个混账东西给杀了,陛下可要为鸿儿做主啊!” 纤细的玉指直直的指着慕宥宸的方向。 “儿臣也要请父皇做主呢,母后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了太子殿下,不知有何凭据?” 杨蕊气极了,怒吼:“你住口,不就是为了那个贱人吗,你居然丧心病狂的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第六十七章 包庇 第六十七章 包庇 皇后此时哪里还有母仪天下的稳重,活活像个市井泼妇一般,什么样的话也说的出口。 慕宥宸脑门突突跳个不停,眉头紧蹙,果真又要把沐千寻牵扯进来了吗? 慕云帆深吸一口气,声音依然不带一丝情感:“都住口!刘宇,宣大理寺御卿,撤查此案!派人盯紧了,任何人不得破坏现场,不得接近太子寝宫!” 杨蕊算是彻底疯癫了,死死认定慕宥宸便是凶手,继续央求:“陛下!这还有什么好查的,明明就是慕宥宸下的毒手,还请陛下速速将他处决啊!” 慕云帆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杨蕊顿时噤声,冷冷的道:“朕怎么做事,不需要你来教!要不然这皇位让给你来做好了!” 这话确实是重了些,这罪名杨蕊可承担不起,立即叩头如捣蒜的认错:“臣妾不敢,是臣妾失言了!” 慕云帆的性子没人能拿的准,就连皇后也不敢跟他呛声。 明明是该陪在他身边的正妻,却从来不敢靠近一分,这样的女子让慕云帆愈发不喜起来。 他的皇后又怎么会是这般模样,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刺的心头生疼。 服用了丹药,此时沐千寻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巴掌大的小脸恢复了几分红润,眼底却涌动着浓浓的冷意:“凌泽,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 凌泽苦笑:“不知道,主子一向无意皇位,也从未招惹任何人,实在...不知是何人要害他。” “送信的小厮可寻到了!” “寻到了,可惜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是司膳局的一名小太监,只是一时贪财,就算活着也问不出什么。” 对手很狡猾啊,难道就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吗? 这不太合理啊!难道就这么认栽了?她沐千寻可做不到。 将太子之死嫁祸到慕宥宸身上,这招祸水东引用的好生精妙。 既除了太子又害了慕宥宸,一箭双雕的生意真是赚翻了呢! 除了宫里的皇子们,沐千寻实在想不到旁的人。 宫外,依然是上次的房间,依然是那名青袍男子,眉眼间尽显快意:“看你这次怎么逃脱,从此你再也不能在她眼前晃了,想想都开心啊!” “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做?” “没有你们的事了,藏好了!我要去看戏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我?” 嘴里两颗可爱的虎牙露出,笑容不达眼底,邪魅迷人,让人移不开眼。 安陵殿中,大理寺御卿李中天带了两名下属仔细查看着,连一根头发都不放过,黝黑的脸庞崩的很紧,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慕云帆怔怔的站在门口,从头到脚都没有看过慕鸿宇一眼,仿佛死的人跟他一丝关系都没有。 自古帝王家多薄情啊,亲情什么的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是...慕云帆就不能...敷衍一下,表示表示自己对慕鸿宇的在意吗? 身旁的杨蕊该做何感想啊! 沐千雅都快急疯了,双手扣在一起,脚步急促的在屋里晃悠,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 前一刻沐千寻还满脸娇羞的说要嫁给慕宥宸,然后都还没看见第二日的太阳,就发生的这样的事情。 沐千寻又不知所踪,要不是有健朗在,估计她早就满皇宫的找沐千寻去了吧! 沐千寻带着凌泽回了静雅轩,起码她要先找到叶璃再说。 沐千雅看见沐千寻的那一瞬,两眼放光,连凌泽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站在沐千寻身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寻儿!你这是去哪儿了?宥宸杀了太子啊,你可不要去淌这趟浑水了!” 沐千寻本就烦闷的心情,此刻更是被沐千雅的一句话点燃了,声音难得的生硬:“要不是宥宸,估计死在安陵殿的就是我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他被陷害致死!” 沐千雅的话让凌泽很不舒服,好在沐千寻是个有情有义的,这个女主子他凌泽认定了。 沐千雅整个人都蒙了,沐千寻从来都没有这么跟她说过话呢。 自己明明担心了她一夜,她这一回来就这个态度,心情顿时糟透了,盯着气势汹汹的沐千寻,不知该做何反应。 沐千寻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声音温顺了许多:“姐姐我太着急了,你照顾好自己,我最近可能顾不上你了!” 沐千寻带了叶璃立即走人,多余的废话一句都没有,可见她此时心里有多么的煎熬。 浅宁和浅言自知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乖乖的留在静雅轩了,陪沐千雅大眼瞪小眼的等着。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没有,宫里都翻遍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有...贤妃、云贵妃和梦嫔的寝宫护卫实力很强,进不去,五皇子昨夜不在宫内。” 贤妃本就是个迷,云贵妃受宠,护卫实力强都可以解释,倒是这个梦嫔没有什么映象,沐千寻疑惑的问道:“梦嫔?她是谁?” “是六皇子的生母,可能是六皇子身子太弱,皇上才会特意派人保护的吧!” 沐千寻不再纠结这件事,转头问凌泽:“陌弦呢?怎么一直没见他?” “在...调集暗卫,如果主子有什么不测,我们就只能强行劫人了!” 沐千寻嘴角扬起个大大的弧度,声音轻松了不少:“看来你们很有把握了!有我在,就更没有问题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硬来。这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罪名吗?恰好顺了凶手的意了!” 声音不紧不慢,很让人信服。 安陵殿中,李中天围着慕鸿宇的尸体摆弄了半天,身子微微弯曲,声音铿锵有力:“ 秉报陛下!太子的致命伤在脖颈,喉咙被生生掐断,喉骨粉碎,下手果断狠厉。腹部有淤青,应该是受过重物撞击。” 慕云帆撇了李中天一眼,淡淡的道:“嗯,宣安霆御医,继续查!所有贵人以上妃嫔,公主、皇子一律到景仁宫候着!摆架景仁宫。” 没有人知道慕云帆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能照办。 慕轻悠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云贵妃死活拉着她不让出烟云殿,早就跑没影儿了。 慕云帆圣旨一下,慕轻悠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以最快的速度向景仁宫飞奔而去。 景仁宫中,聚集了满满一屋子人,按照位分的高低,一一站好,在大殿中央让出一条道儿。 慕云帆坐在主位上也不言语,细细品味着手中的茶,旁若无人。 杨蕊实在是忍不住了,慕鸿宇的死就像一个魔咒似的缠绕在心头,隐隐发痛,巴不得慕宥宸快些死:“陛下!你倒是说句话啊,鸿儿他...” “你认定是宥宸杀了鸿宇吗?” “自然是他了,臣妾亲眼所见啊!” 慕宥宸冷哼一声:“亲眼所见?皇后娘娘这是见鬼了吧?” 平时闷不做声的一个人,怎么说话那么毒,噎的皇后气愤极了:“你抱着那小贱人从鸿儿的寝宫出来,不是你还会有旁人吗?” “请皇后娘娘说话客气些,寻儿是我未来的王妃!” “你的王妃怎会出现在鸿儿的床上,明明是她勾引鸿儿,你恼羞成怒才杀了鸿儿的!”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猜测出了些头头道道。 慕云帆将手中的茶杯一掷,冷喝:“你们眼中还有朕吗?” 顿时殿内鸦雀无声,慕轻悠嘟着小嘴到:“父皇,三哥不会杀太子哥哥的,你要相信三哥啊!” 杨蕊朝慕轻悠射去一个极其不友好的眼神,慕轻悠顿时有种被毒蛇缠上的错觉。 慕云帆神色柔和了几分,声音难得的亲切:“轻悠,坐到朕身边来!” 众人冷汗直冒,慕云帆这是闹哪样啊,这不是在说慕鸿宇被杀的事情吗,怎么...好像...慕云帆叫他们来是品茶的。 慕轻悠露出她那招牌式的笑容,快活的倚在慕云帆怀里,这宫里估计也就她有这殊荣了。 慕云帆将手掌放在慕轻悠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沉声到:“宣沐千寻,安霆,李中天!” 安霆与李中天接连走进景仁宫,眸子中带着浓浓的不满,看着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善。 行过礼后,安霆出声儿到:“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是中毒而死的,脖子上的伤是在死后才造成的!” 慕云帆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模样:“哦?鸿儿中的是何毒啊?” 安霆嘴角的笑蔓延开来,撇了慕宥宸一眼,有些得意:“是混在香料中的幽冥花粉,无色无味却能致人死亡。我夏国没有这种毒,中者头皮会有褐色斑点,请皇上明查!” 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射向安霆。 杨蕊冷冷的到:“那又如何?” 安霆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清澈的眸子迎上皇后的目光:“此毒短时间不会发作,太子中毒大约有三日左右了,所以不可能是三皇子下的毒手。” 杨蕊毫不客气的拆台:“哼,谁不知道你和沐千寻交情非浅,没准儿你这是在包庇他俩呢!” 第六十八章 完璧之身 第六十八章 完璧之身 “李大人还是杨丞相的得意门生呢,岂不是他的话也不足为信了?” 杨蕊被呛的无话可说,死死瞪着安霆,似乎想在他身上盯出了窟窿来。 沐千寻姗姗到场,身后跟着凌泽和叶璃。 就算是面对慕云帆,那女王般的气势也丝毫不减,再配上绝美的容颜,更是让人挪不开眼,在场的皇子无一不对她垂涎三尺。 安霆的话尽数收入耳中,朝他投去个感激的眼神,妥帖的向众人行礼,这里随便一个人都比她地位尊贵啊! 杨蕊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在看见沐千寻的那一刻又爆发了:“说罢,你是怎么勾引鸿儿的?” 沐千寻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满眼的嘲弄:“草民怎么会勾引太子呢,当初太子可是硬要纳我为侧妃的,我当场就拒绝了,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啊!” 自称草民,言语间却听不出一丝卑微,在皇后面前还能如此镇定,不禁让众人高看了一眼。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出来的呢?你如果没有勾引鸿儿,安陵殿...的一切又怎么解释?” 沐千寻露出个十分迷茫的表情:“安陵殿发生什么了?” 杨蕊身子一僵:“这样的话,你也问的出口!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沐千寻笑盈盈的道:“草民还真不知道呢,望皇后娘娘不吝赐教。”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杨蕊和沐千寻身上,倒是没有看见慕云帆脸上的那抹笑容,慕云帆可是十几年都未曾这般笑过了,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杨蕊恨恨的瞪着沐千寻:“床上的血迹你如何解释?” 沐千寻一摊手:“什么血迹啊? 昨日千寻不过与宥宸不过是受到太子殿下的邀请,去安陵殿做客而已,后来千寻不小心扭着了脚,宥宸才抱着我出了安陵殿,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了皇后娘娘。 不知为何娘娘非要诬陷是宥宸害死了太子殿下呢?” “一派胡言!你敢让人检查你的身子吗?” 沐千寻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眼底却没有一丝惧色,脑袋埋的很低:“皇后娘娘,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杨蕊只当她是害怕了,继续逼迫到:“心虚了?这可由不得你!” 沐千寻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楚楚可怜:“宥宸,你介意...皇后娘娘检查...寻儿的身子吗?” 慕宥宸嘴角微微一抽,沐千寻这样说话真是吓死人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啊:“哼,皇后娘娘既然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如果寻儿还是完璧呢?” 皇后认定了沐千寻已经与慕鸿宇已经发生了什么,脱口而出:“如果她还是完璧,我当众给她下跪道歉!” 此话一出,大殿中一片吸气声儿,再看向沐千寻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轻视。 沐千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声音软绵绵的:“我不相信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 众人瞬间都傻了,这...这是要反天啊,一个小小的沐府小姐,谁借她的胆子质疑皇后的? 杨蕊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慕云帆幽幽的出声:“刘宇,叫青儿、蓝儿带着千寻去偏殿!” 慕云帆这是在...纵容了沐千寻? 青儿和蓝儿可是慕云帆的贴身宫女啊,身份不比一些下等嫔妃差啊,一屋子的皇子嫔妃凌乱了。 杨蕊一瞬不瞬的盯这慕云帆,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慕宥宸眉头轻蹙,望着慕云帆的神色带着几分探究。 过了好一阵子,沐千寻再次出现在大厅之上,脸色绯红,脑袋抬也抬不起来。 慕宥宸目光柔和,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她这副模样真是让他爱极了。 青儿柔柔的声音响起:“千寻姑娘还是完璧之身。” 一股冰凉的感觉袭遍全身,杨蕊彻底蒙了,那表情分明写着:这怎么可能! 慕宥宸继续补刀:“皇后娘娘不要忘了刚才的许诺!” 杨蕊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脸皮不由得抖动了几下,让她给这个臭丫头下跪道歉,还不如将她凌迟了呢! 佯装镇定:“哼,你害死鸿儿,不要以为可以躲过!” “那么请问,我为何要害死太子呢?是因为我不想活了?” 沐千寻还是清白身子,杨蕊之前的猜测自然就不成立了,声音弱了几分:“许是你想抢他的太子之位呢?” 沐千寻微微一笑,足以倾倒众生,柔柔的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聪明如皇后娘娘,居然也会如此糊涂!都到了这般时候,还看不出,是有人在设计我们吗?害死太子殿下,嫁祸三皇子,其心可诛啊!” 慕宥宸赞同的点点头:“太子殿下可并没有邀请我与寻儿去安陵殿做客,我们也是被别人骗去的,皇后娘娘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些吗?” 杨蕊有些摇摆不定,毕竟惦记太子之位的人并不少,不过在她看来这些人都该死,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那你也不能证明鸿儿不是你掐死的,当时就只有你们三人而已,鸿儿是不能为自己辩解了,还不任由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安霆默默的插了句:“太子殿下真的是中毒而死的!” 不断的被这些小辈压制,杨蕊也实在是端不住了:“大胆!一个小小的御,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你说鸿儿是中毒而死就是中毒而死的吗?谁知道你是不是与凶手勾结了!” 安霆身子微弓:“请皇后娘娘恕罪,是微臣失言了!” 呵,这是明摆了说慕宥宸是凶手嘛,沐千寻岂能顺了她的意了:“这还不简单吗,再找个有名望的医术高明的神医来一看,不就明了了?” “嗯,朕以为这个提议甚好!” 众人再看向沐千寻的神色十分精彩,有羡慕,有好奇,有嫉妒...能得到慕云帆如此庇护,她是第一人。 慕云帆漫不经心的道:“皇后觉得千术神医如何?你可信得过?” 杨蕊面容有些扭曲,生生压住心中的怒气:“千术神医名扬四海,臣妾自然是信得过了。可千术神医行踪不定,怕是难以寻到吧。” “无妨,朕可以在夏国各地张贴告示,想必很快他便能回到皇城。”“可是...那慕宥宸如何处置?” 慕云帆一挑眉,声音冷冷清清的:“什么怎么处置?回寒月殿待着。” 杨蕊想反驳些什么,又不敢开口,眼中闪动着不甘。 和皇后的这个梁子是结定了,宫里的安生日子算是过到头了,皇后可是个劲敌啊。 一道沉闷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论凶手是谁,你沐千寻都理应为哥哥陪葬!”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孔,容貌一般,眼神狠厉,一身的华贵装扮,金银首饰插在头上一堆,显得有些俗气。 沐千寻神色微冷,迎上慕浅音的眸子,霸气侧漏:“凭什么?” 慕浅音眼神一凝,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胆子可真不小,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呢。 比起慕鸿宇的残暴行为,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丫鬟下人只要她看着不顺眼,就往死里整。 泰安公主府上的仆人们都视她为洪水猛兽,驸马也是怕了这位刁蛮的公主殿下啦,堂堂七尺男儿,却被自己的妻子压的抬不起头。 慕云帆面上看不出喜怒:“泰安!越来越无理了,见了父皇为何不行礼?谁允许你未经传召,就入宫的?” 慕浅音丝毫不介意慕云帆的厉声质问,脸上染上几分笑意:“儿臣这不是太着急了吗?听到哥哥无辜丧命,就忍不住入宫了。再说,父皇不是宣了所有的皇子公主吗?” “朕是宣了宫内的所有公主皇子!” 这位圣明的君主...这是...唬人的节奏啊,旨意中可没有“宫内”这两个字啊,不过谁还会记得,就算记得,谁又敢辩驳。 慕浅音避开这个话题,继续逼迫沐千寻:“哥哥中意你,是你莫大的荣幸,你必须陪葬!” 沐千寻饶有趣味的望着慕浅音,声音带着几分挑衅:“是吗?太子中意我,我就要陪葬吗?想必他更惦记你这个妹妹,甚至是他的父皇、母后呢,那岂不是?” 慕浅音顿时恼羞成怒了:“你个贱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活腻歪了吗?” 沐千寻一摊手,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这不是顺着泰安公主的意思来吗?是不是...有些不妥?公主这是想当着皇上的面杀了我吗?” 不妥吗?那慕浅音这罪名就背定了;妥当吗?那沐千寻和陪葬什么的,就挂不上勾了。 横行数十载的泰安公主,今天算是栽了。 “我不管,太子的所有侍窃、通房丫鬟一律都要陪葬,你也不能例外!” 慕宥宸冷哼一声,望着慕浅音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皇姐这话倒真是有趣,寻儿是我的王妃,和太子没有一丝半点的瓜葛,爱谁陪葬谁陪葬去,干我的寻儿何事?” 慕浅音嘲讽到:“王妃?父皇可同意了?你们可已经成亲了?” “皇上当初说千寻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不知此话还做数吗?” 第六十九章 赐婚 第六十九章 赐婚 声音干脆利落,扣人心弦。 慕云帆看着沐千寻眼神写满了赞赏,这般时候她居然还能想起这件事,真是好聪明好镇定好有趣的丫头:“君无戏言,自然是做数的!” 沐千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意的瞟了慕浅音一眼:“千寻请皇上赐婚,我与三皇子情投意合,求皇上成全!” 慕宥宸眸子中尽是喜悦,嘴角的笑夹杂着浓浓的甜蜜。 真没想到,赐婚这种事,居然能从沐千寻的嘴里崩出来,以后可以好好嘲笑她一番了,一想到这些,慕宥宸心里就更加期待了。 慕轻悠抱着慕云帆的胳膊撒娇:“父皇快些同意嘛!轻悠很喜欢这个嫂子呢!” 这嫂子倒是叫的顺口,慕以霖眼中的阴霾顿时散去,感觉大殿中的种种不愉快,都不那么烦心了。 “好啊!沐府嫡女沐千寻、夏国皇子慕宥宸,郎才女貌,即日完婚,结为夫妻!” “儿臣(草民)谢父皇(陛下)赐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蕊气的身子都有些哆嗦,双手透骨的冰凉。 慕鸿宇尸骨未寒,身为他的亲生父亲,不仅不为他申冤,却在和颜悦色的为旁人赐婚。 对慕宥宸的恨更增添了几分,心中暗暗起誓: 南宫翎!生前你夺走我所有的宠爱,让我受尽杨府的冷眼嘲笑。 如今都已埋在黄土中十几年了,你的儿子又让我不痛快! 既然我的儿子没了,你的儿子也别想苟活于世! 很快,我便让你们母子团聚。 慕浅音还是年轻了些,性子过于急躁,心头不过意便不死不罢休:“那哥哥便白死了吗?必须要有人为他的死付出代价!外祖父也不会允许他的外孙白白丧命的!” 慕云帆本就忌惮杨府的实力,这样一来,更加重了他铲除杨府的决心,望着慕浅音的眼神,就好似在望一具尸体似的。 欺负她沐千寻,她自然要欺负回去:“皇后娘娘之前侮我清白,可是说会向我道歉的呢!” 反正也得罪死了,今日的一切她都铭记于心,迟早要报复回去,既然如此,不如先讨些利息为好。 慕浅音还想说些什么,被杨蕊一个眼神强行止住,她倒不是怕沐千寻,而是慕云帆今日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 假意服软:“之前是本宫不对,不该一时情急...侮你清白。” 沐千寻原本也没打算杨蕊会真的给她下跪,见好就收她还是把握的很到位的:“皇后娘娘严重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至于之后如何,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今日是不用担心脑袋搬家了。 慕宥宸这个隐藏的极好的皇子,以后怕是不能安生了,金光闪闪的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是各位想争夺太子的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慕云帆今日的偏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对这位不受宠的三皇子,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出了景仁宫,慕轻悠就被云贵妃给生拉硬拽回了云烟殿,临走时委屈的小表情让沐千寻他们哭笑不得。 安霆眉头蹙起,看着沐千寻的眼神有些不舍,清澈的声音染上几分担忧:“皇上下召寻千术,而我却在他眼前,这该如何是好?” 沐千寻轻笑:“这你完全不用担心,柯姨可以将你变为安霆,自然能够将旁人变为你了。” 慕宥宸有些惊讶,他一直都对安霆有敌意,自然没有好好了解安霆的身份。 其实一早沐千寻就称呼过安霆千术,只是他都没听进去。 今日才知道他的“情敌”是夏国鼎鼎有名的千术神医,加上之前在大殿上安霆对他的维护,看起来倒没那么不顺眼了。 声音带着几分别扭:“今日多谢你了!” 安霆望着慕宥宸的神色有些复杂,幽幽的回答:“不必!我不过是看在千寻的面子上而已。” 叶璃跟在沐千寻身后,一瞬不瞬的盯这安霆白色的身影,神情恍惚,嘴角的苦涩愈发明显。 只有与她并排的凌泽看到了她的异常,拉着她和沐千寻他们落开些距离,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安慰到:“主子和千寻姑娘的感情很好,旁人无法干涉的,你还有机会。” 叶璃抬头,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愕然的望着凌泽,随后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声音有些落寞:“他是万人敬仰的神医,只有阁主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吧!他怎么会看上我,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凌泽轻笑:“ 叶璃姑娘的医术不见得比千术神医差,他只是出了名头而已。 在我心中,人无三六九等,更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 如果我有喜欢的姑娘,不管她如何尊贵,只要她的心里没有别人,我都会义无反顾的付出,直到她也爱上我为止。” 凌泽的话很受用,叶璃黑白分明的眸子坚定了几分,小脸儿神采飞扬:“我会的,还请凌泽大哥替我保密。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姑娘。” 凌泽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这个丫头真的很亲切呢,让他徒然萌生一种保护的欲望。 闹腾了大半天,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小窝。 静雅轩内,沐千雅望着沐千寻疲惫的面容有些心疼,强忍着,别过脸不理会她,此时的雅嫔娘娘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沐千寻苦恼的挠挠头发,笑的一脸谄媚:“姐姐?我的好姐姐!都怪我太心急了,我那不是冲你的,你就原谅寻儿这一次吧!” 沐千雅依然崩着个脸,心里却甜滋滋,有人哄的滋味还不错:“ 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过门呢,就向着人家数落起我这个姐姐来! 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个妹妹啊,算是白养了!” 沐千寻嘴角一抽,这话不应该是她娘说出来的吗?说的好像...唉! 谁让自己理亏呢:“怎么会呢,我最爱姐姐了,我不过是给你拐个妹夫来,一起孝顺姐姐啊!” 沐千雅捏捏沐千寻的鼻子,嗔怪到:“你呀!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还孝顺,你姐我还没七老八十呢,用不着你孝顺,管好你自己的脑袋,我就心满意足啦!” 沐千寻心里又开始嘀咕:这倒是真的,被皇后盯上,这脑袋可要随时护好了,老天可不会再作弊让她重活一次了。 说到妹夫这件事,这关系有些乱套啊,自己和沐千雅是姐妹,慕云帆和慕宥宸却是父子,这称呼上的事情又尴尬了起来,可如何是好啊? 慕宥宸这屁股还没坐稳呢,一道圣旨就跟着来了:“ 奉天成运,皇帝诏曰:今吾子宥宸成婚在即,封为陵王,赐陵王府,远迁鸣翼郡。 陵王府现正在建造当中,特许暂住宫中。待太子大丧过后,立即与沐氏嫡女沐千寻完婚!钦此!” “儿臣谢父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鸣翼郡离皇城极远,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王府如果建在那里,也不错,远离尘世喧嚣,可保一世安稳。 就不知沐千寻愿不愿意过那样平静的生活,那双深幽的眸子总也看不透,不知那绝美的面容下藏着怎么的苦痛。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护她一生一世,一个深秋,一个专情男子,在心里许下无声的诺言。 太子逝世,举国同丧,所有嫁娶喜事,一律不准操办,如有发现,斩首陪葬,一时间夏国上下一片悲凉。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各家各户都多多少少挂上了白色。 很快“千术神医”便得到了慕云帆传召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回皇城,替太子验尸,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安陵殿中,一位俊秀少年负手而立,风尘仆仆,眸子中少了些神采,没有传说中的那般飘然若仙。 不过,瞧这容貌倒是看不出什么,赫然就是众人见过的千术神医。 杨蕊眼中一片死寂,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千术”耳中:“请千术神医为鸿儿查看吧,尸体停放在此已经好几日了,就等你前来了。” “皇后娘娘严重了,草民这就查看。” “千术”围着慕鸿宇的尸体悠悠转了两圈,蹲下身检查他的鼻孔,露出个原来如此的笑容,掰开头发一看,起身答道:“ 回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中了幽冥花之毒,中毒已有七日之长。此毒极为玄妙,再过些时日,等头皮上的褐斑消失,任凭任何人都查不出原因啦!” 这说法与安霆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得杨蕊不信,悻悻的问道:“那幽冥花出自何方?” “千术”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幽冥花产于常年不见光的黑暗地带,生长条件苛刻,极难存活。得见一株十分不易,草民也不知此物出自何处,反正我们夏国是没有这种植物。” 对于这幽冥花一无所知,又去哪里能寻到线索,难道她的儿子就这样白死了吗? 她杨蕊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眼中狠厉乍现,拳头紧握,手指泛白。 次日上朝之时,十之八九的大臣跪于太极殿之外,为太子申冤,而剩下的大臣则一律称病,未来上朝。 第七十章 申冤 第七十章 申冤 这无非是受了杨淳杨丞相的威逼利诱,他的一句话就足以使朝野动荡。 生为帝王,朝臣却不能受自己控制,让慕云帆越来越忌惮起杨淳来。 以前杨淳认定慕鸿宇能登基为帝,而现在,免不了会动篡位的念头。 还是早些除掉为好,慕云帆心里的这个想法愈发坚定了起来,杨家的辉煌恐怕要就此翻过篇章了。 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似永远都不会累似的:“求陛下为太子找出凶手!求陛下为太子找出凶手...” 一直到晌午过后,慕云帆才带着刘宇缓缓走出太极殿,望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眼里止不住的冰冷:“ 众位爱卿辛苦了!既然你们如此在意太子之死,今日朕就向你们许诺,七日之内必定找出杀害鸿儿的凶手。”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淳扬声到:“鸿儿之死,让老臣万分悲痛,再加上老臣已经年迈。如果找不到杀害鸿儿的元凶,恐怕老臣也无法替皇上效力了!” 这是**裸的威胁啊,他说的不能效力可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到时候夏国必定大乱,这皇位也铁定保不住了。 慕云帆忍住心中的怒意:“丞相放心,鸿儿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朕怎么会让他白死呢?七日之后,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老臣就回府等着陛下的消息啦!”声音中带着些许得意与猖狂。 慕云帆一声平身,跪着的大臣纷纷起身,一个个摇摇晃晃的朝宫门口走去。 宫中的某座宫殿,算不得华美,却布置的十分温馨大方,天知道这安静的表面下藏着怎么的阴谋。 依然是那位神秘女子,赫然就是几日前景仁宫中众多嫔妃中的一位。 无论在什么样的场景下,她都习惯掩盖自己的光芒,做最卑微的那一个。 只有在自己的小窝里,才会显露自己的本性,冷血恶毒的她才是真的她,只是从未有人见过罢了。 床上有几分病态的男子,一双桃花眸如繁星一般迷人,微微一笑,邪魅、好看的不像话:“娘亲,太子已死,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吧?” “再等等,慢慢来,都等了十八年了,不在这一朝一夕。” 声音轻如鸿羽,却让人打心底发寒。 “杨家根基太深,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动摇,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帮手呢?替我们冲锋陷阵,我们也能少损失些人力啊!” 那女子狡黠一笑,望着那男子的眼神十分自豪:“还是你懂得娘亲的心啊!我早就有此打算了。” 嘴巴微微一动,发出奇特的叫声,似百灵鸟的鸣声。 很快一名带着半面奇兽面具的男子凭空出现,眸子中没有一丝感情。 “云舒!去贤王府替我拜访一下慕如风,记得,不能为我所用,便为我所杀!” 语气霸道,强硬。 云舒重重点头,一句废话都没有,她的话便是圣旨,很快便消失在了宫中。 “慕如风可是娶了杨雨曦啊,贤王府靠的住吗?” 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疑惑。 “靠得住,贤王府和丞相府的关系长久不了,一山容不得二虎,那个杨雨曦不过是个蠢货罢了!且让他们斗着,我们看着就好。” 那女子很耐心的解释着,声音愉悦之极。 日升日落,七日之限只剩下最后的两日,慕宥宸与沐千寻的婚事正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太子之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倒是撇清了不少嫌疑。 第七日一早,羽林卫统领萧寒带着二十羽林卫浩浩荡荡的闯进乾瑞阁将慕宣骁给压走。 慕宣骁是慕云帆的第四个儿子,生母是个贫贱的常在,早在他九岁之时便离开了人世。 慕宣骁才华横溢,慕云帆之前极其喜爱这个儿子,后来宫人不小心撞破了他与一位男子...欢好,断袖之名就此传开。 慕云帆更是将他视为皇室的侮点,从那以后就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起来,很多人都不记得宫里还有位四皇子存在。 太极殿上,慕宣骁被带到大殿,大殿之上还有一名被打的半死的男子,就算受伤如此严重,也阻挡不住浑身的煞气。 慕云帆冷冷的问道:“慕宣骁!你可认得此人?” 这连名带姓的称呼让慕宣骁身子一震,心里的苦涩蔓延:“认得,既然父皇已经查出,那儿臣也不狡辩了。太子殿下就是儿臣所杀,儿臣觊觎太子之位已久。” 众位大臣哗然,望向慕宣骁的眼神有些奇特,他居然还想为太子,登基之后难道后宫三千美男吗?真是荒唐至极。 慕宣骁也不在意,这样的眼光,他见的太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慕云帆向刘宇使了个眼色,缓缓开口:“这是从你院子中的桃树下挖出的幽冥花粉,既然你已经认罪,就自己吞了吧!” “慢着!” 一道有力的声音响起,杨淳崩着脸阻拦。 慕云帆有些不悦:“丞相这是何意啊?”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哪里的银子雇这么高强的杀手,又哪来的幽冥花粉?还是让他说说清楚为好。” 这位老奸巨滑的丞相大人可不好糊弄,打死他也不信慕宣骁是害死慕鸿宇的凶手。 慕宣骁侃侃而谈,这位当年的神童小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似在故意寻死似的:“ 朔风是母妃当年所救,所以没有银子他也甘心为我卖命,幽冥花粉是他从一个异域客商手中夺来的。 我们筹划许久,终于想到了害死太子殿下,又能脱身的好注意。 可惜父皇眼睛太毒,识破了我的计谋,我无话可说。来生,我定要坐上那尊贵之位!” 话罢,抽出最近羽林卫身上的佩剑,一刀抹在脖子上,鲜血喷涌,没了呼吸。 那名被称作朔风的男子,挣扎着爬到他身边,嘴里低喃:“来世,我还奉殿下为主,为殿下杀出一片血路!” 随后一掌拍向胸口,五脏六腑被内力震碎,主仆俩双双死在大殿之上。 慕云帆眼睛里不见任何波动:“丞相可还满意?” 慕云帆这算是给杨淳最大的面子了,他再不收敛,可真是离死不远了,他也不想彻底惹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主。 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这足以告慰鸿儿的在天之灵了,皇上圣明!” 慕云帆深深叹了口气,沉声到:“萧寒!将尸体处理了!退朝!” 慕宣骁是真的凶手也好,假的凶手也罢,这件事总算是有个了结,成为历史。 宫里死了两个皇子,众人反倒更加沸腾了,明争暗斗上演的愈发激烈起来。 慕宣骁害死太子,且在他院子中搜出幽冥花粉的消息,没几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宫中。 安霆听到后,不禁觉得好笑,他是一千一万个不信。 这幽冥花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说慕鸿宇中了幽冥花的毒根本就是他信口胡说的,为了给慕宥宸解围而已。 当日他只是给慕鸿宇头皮上悄悄抹了药粉,才使得他头皮上长出了褐色斑点的。 没想到,这阴差阳错的居然抓出了“凶手”,不知是慕云帆在刻意包庇谁,还是实在找不到凶手了,才拉出这个不受宠的儿子做了替罪羊。 慕云帆倒真是好手段,居然能让慕宣骁没罪认罪,从容就死。 这几日寒月殿与静雅轩是红火热闹极了,都在张罗着慕宥宸和沐千寻的婚事。 沐府一早便接到了圣旨,虽然只是嫁女儿,却是从未有过的隆重。 一来这次是皇上赐婚,是何等的荣耀啊,沐千寻能嫁给皇子做正妃,马虎不得; 二来沐千寻可是沐府众人心尖尖儿上的宝,自然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恨不得将从沐府到皇宫的路上都铺上金镶玉,沐府的财大气粗就此事体现的淋漓尽致。 沐锡虽然还记得沐千寻说过的,不到十八岁不能成婚的话,但碍于这是皇上赐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要是沐千寻知道她成婚之日真的会出事,估计打死她当初都不会乱说了,真是好的不应坏的灵啊,当然这是后话。 沐若云真是将沐千寻恨到骨子里了: 凭什么沐千寻从小就受尽宠爱,长大了还能嫁的如此之好; 她的夫君心里对沐千寻念念不忘,沐千寻还又碰上了慕宥宸待她如此之好的男子; 自己却从小被父亲不喜,还要沦为一个卑贱的侍妾,每日被杨雨曦折磨的不成人样; 老天何其不公啊! 总有一天,她要凌驾与沐千寻之上,狠狠的践踏她在乎的东西,让她生不如死。 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了,沐千寻待在暖心阁内,听沐老太太的唠叨。 婚礼的习俗讲了一遍又一遍,还是生怕漏掉些什么,不厌其烦的拉着沐千寻的手,唠叨个不停。 望着沐老太太一脸的兴奋,沐千寻心底暖暖的,有人疼爱的滋味真的不错,要不是前世自己太傻,太任性,那该多好。 夜晚繁星满天,似乎呼吸都是甜蜜的,冷风刮在身上都是暖的,面容是难得的柔和。 回到幽雨阁,摸着那袭红衣,指尖顺着花纹流转,心里被那道熟悉身影填的满满的,一种特殊的牵挂萦绕心头。 第七十一章 成婚 第七十一章 成婚 不过两日未见,就愈发思念的紧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活了两世的人还这么没出息,想想都觉得好笑。 皇城一处僻静的小宅子中,一棵繁茂的枫树立在墙角,秋风袭来,吹的一地落叶。 小院中央是一座石砖砌成的坟墓,银白的石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石碑前坐着一名红衣男子,憔悴的面容没有一丝光泽,狭长的眸子透着几分阴柔,比女子还要柔媚。 眼神中的痛楚让人心生怜悯,手腕处是深深的勒痕,泛着丝丝血光。 淡淡的嘶哑的声音,平添了几分魅惑:“ 骁,你为何这般残忍,留我一人在这世上? 来生,愿我们化作一对普通夫妻,定要厮守一生。 你放心,等我替你除了那些害你之人,就去陪你。 奈何桥,忘川河我们再相聚!” 话罢,身子歪歪斜斜的朝门外走去,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恨意。 石碑上几个楷体大字依然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慕宣骁之墓”。 弘羲是慕宣骁在一次上元节的灯会上认识的,当时慕宣骁正被一个八字灯谜给难住: 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一道悠闲的声音响起,如甘霖般降落:“情投意合地久天长!” 入眼是一个深红衣衫的俊俏小生,邪魅一笑,惹的慕宣骁一时移不开眼。 从十二岁那年,他就发现自己对美貌的女子没有一丝兴趣,反倒对那些俊朗的公子萌生情愫。 断袖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从不敢对旁人提起,对自己愈发厌恶起来,折磨的他一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弘羲的出现如寒冬的一缕暖阳,照耀的他的整个世界都明媚了起来。 回到宫中之后,他们一起吟诗作赋,弹琴赏乐,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以至于到后来,被人发现他有断袖之癖,他也没有多大反应。 只要有弘羲在,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慕云帆的宠爱,那尊贵之位,他通通都失去了兴趣。 可是好景不长,慕云帆抓走了弘羲,以弘羲的命要挟他,让他承认害死慕鸿宇的罪名。 母妃位分卑微,被人践踏至死,他也没有一丝办法。 他不会再让弘羲为他丢掉性命,他再也承受不起,看着在乎之人死去的痛苦。 来世,他再也不要生在帝王家,不要看到兄弟相残,他宁愿自己的父母只是一对普通的百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愿自己投胎为女子,找一个待自己好的男子,共度一生,不用再忍受那些奇异目光。 沐府门前,慕宥宸抱着沐千寻,大摇大摆的跨门而出,脸上的冷漠不复存在,俊朗的一塌糊涂。 沐千寻没有遮盖头,绝色的小脸儿再配上淡淡的妆容,更是美的惊心动魄,看痴了一街男子,嫉妒疯了一街女子。 身后是八人抬的鲜红大轿再加上明黄色的轿顶,木头用的都是上好的紫檀木,这是皇家的御用轿子呢,别提多威风了。 可人家却偏偏瞧不上,与慕宥宸共乘一骑,沐千寻牵着缰绳,慕宥宸紧紧搂住她的腰肢,恩爱的羡煞旁人。 身为女子本不该抛头露面,更何况是在嫁人的时候,可人家的夫君都不在意,外人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婚宴倒是没有大操大办,就在寒月殿草草摆了几桌宴席而已。 沐府倒是来了不少宾客,沐锡还要照顾客人,便没有入宫。 沐老太太年迈,舟车劳顿的太过辛苦,便也没有入宫。 沐府只有沐轻言和赵梦茹来参加婚宴,对了,沐轻言还将萧洛给带上了。 沐千寻自是十分高兴的,如果可以,她希望星涯阁的众人都能来参加呢,可惜,这会惹来祸患的。 慕云帆派人送来了一对南海珍珠,尤为珍贵,人却没有到场。 慕宥宸显得有些失落,之前的事情将慕云帆和他的距离拉近了些,今日心里的幻想又被彻底粉碎了。 对于别人,这是再好不过的,有皇上在场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些拘束。 安霆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今日却喝了个酩鼎大醉,一杯接着一杯的闷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难受极了,心里却舒服多了。 叶璃坐在一旁,眼睛里满是担忧,嘴唇微启,眉眼低垂,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就好似陌生人一般,平常连句问候都没有,连朋友都算不上,叶璃实在不知该如何劝慰。 慕宥宸紧紧攥着沐千寻的手,旁若无人的盯着她看,似乎想把她刻进眼睛里似的。 沐千寻也不反抗,因为根本没用,笑盈盈调笑到:“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和萧洛的喜酒啊?” 杀人如家常便饭的萧洛,此时居然害羞了,脑袋低垂,粉嫩的脸颊染上几分红晕。 沐轻言心里感叹,沐千寻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他知道他们的事情才多久啊,人家就成婚了,自己都老大不小的了,还是...唉! 满脸的沧桑:“快了,快了!改日就带萧洛去见爹爹。” 萧洛容貌虽然算不得倾城,但也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越看越耐看,清秀灵动,十分养眼。 沐千雅好奇的问道:“萧洛是哪家的姑娘啊?” 萧洛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有些慌张的向沐轻言投去个求救的目光。 沐轻言轻咳一声儿,幽幽的开口:“萧洛自小父母双亡,现在是天涯酒楼的东家之一。” 沐千雅对此事还是有些介意的,从深宅中出来的小姐,总觉得无父无母的孩子教养上会有问题,不过,看人家郎情妾意的,也不好说什么。 声音显得有些疏远:“说到你的伤心处了,萧洛姑娘还真是年轻有为呢!轻言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萧洛勉强一笑,温顺的道:“雅嫔娘娘快别这么说,能遇到轻言才是我的福气呢。” 和沐千雅相处,让萧洛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杀人都没有这么累呢。 想到以后要嫁进沐府,不禁心生退意,那样的生活怕是过不习惯吧。 慕轻悠兴奋极了,好像自己才是主角似的,这里蹦到那里的,好不活泼。 赵梦茹安静的坐在一旁,望着沐千寻的目光尽是复杂,自己如果也有这么个女儿该有多好,可惜造化弄人啊。 笑过闹过,已经是夕阳出没的时候了,众人都准备散去。 沐轻言靠近沐千寻,在耳边低低来了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哥就不打扰你了。” 沐千寻瞬间小脸儿通红,跟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瞪着沐轻言。 沐轻言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轻笑着,携萧洛出了寒月殿。 安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望着沐千寻的眼神尽是不舍,他多想冲过去告诉沐千寻:我喜欢你,跟我走吧! 可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怎么做,任凭自己受尽煎熬,也不愿去扰乱她的心。 爱她便是她幸福就好,自己能够留在她身边守护她一辈子就好。 叶璃扶着醉意浓浓的安霆,心里思绪万千。 安霆越走越觉得心里烦闷,酒劲愈发明显了些,清澈的声音低喃出口:“ 千寻,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你。 喜欢到骨子里,可惜你的心里,已经装不下我了! 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慕宥宸那个混蛋会对你好的吧?” 叶璃扶着安霆的手一僵,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她一直都知道,安霆是喜欢沐千寻的,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视线逐渐变的模糊,黑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脱口而出:“三皇子会对阁主好的,那你呢?” 安霆自嘲到:“我?守护她...嗝...一辈子?” “那我呢?” 安霆怔怔的盯着叶璃,神色有些迷茫:“你?” 叶璃柔柔一笑,认真的道:“那我也守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安霆顿时酒醒了一大半,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这个丫头,也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这个丫头。 水灵灵的大眼睛有着让人沉醉的魔力,长睫毛弯弯卷起,两片薄薄的唇瓣红润诱人,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很让人心疼。 安霆深吸一口气,摸向耳边的头发,撕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这才是真的我,现在,你还喜欢我吗?” 叶璃是见过千术的这副面孔的,俊美非凡,温润如玉,那双灵动的眸子勾人魂魄。 最令叶璃着迷的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和自己一样安静骄傲的气质,出神入化的医术,还有那道白色的宛如谪仙的背影。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千术的眸子,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 有几个女子会不在乎心爱之人的容貌,这丫头真是好生奇怪。 这个丫头让他心硬不起来,心里微微悸动:“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我会试着忘记千寻的,叶璃,还是忘了我吧!也许,以后...” 第七十二章 被掳走 第七十二章 被掳走 叶璃苦涩一笑,打断千术的话:“等你忘记阁主后,再让我尝试忘记你吧!” 他们本就是一类人,安静、骄傲,执著,他又怎么能劝动她,心中幽幽叹息。 晚霞散去,天空渐渐被黑暗吞噬,黑漆漆的静的吓人。 寒月殿中,慕宥宸轻轻推开房门,便看见正倚在床头打瞌睡的沐千寻。 桌上是龙凤彩饰的花烛,窗户上贴着漂亮的双喜字,屋里一片温暖,安心的氛围。 为了不让旁人打扰他们的...洞房,免不了要做些安排,跟凌泽、陌弦他们谋划了许久,将一部分功力还不错的暗卫都安排在了寒月殿附近,才回了主屋。 慕宥宸蹑手蹑脚的走到沐千寻身旁,伸出手指抚上她白皙的脸颊。 沐千寻眼睛微睁,睡眼朦胧的望着一脸笑意的慕宥宸。 此时的慕宥宸邪魅异常,好听的声音染上几分愉悦:“寻儿,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再等等。” 说罢,拿起床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沐千寻出言提醒:“唉!那是交杯酒,要两个人一起喝的。” 慕宥宸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哦,是吗?” 拿起另一杯酒继续倒入自己口中,却没有咽下。 缓缓凑近沐千寻,伸手按住沐千寻的后脑勺,柔软的唇瓣贴上沐千寻的唇,一股浓郁芬芳的酒香袭来。 指腹轻轻摩擦着沐千寻娇艳的唇瓣,蛊惑般的道:“这算不算两个人一起喝?” 唇齿间还残留着酒香和他特有的淡淡的梅花香气,睫毛忽闪了两下,说话都有些结巴:“睡...睡吧,我困了!” 说罢,急匆匆的往被窝里钻,沐轻言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心怦怦乱跳个不停。 慕宥宸手臂一捞,就将沐千寻抱了个满怀,嘴唇抵在沐千寻耳边低喃:“寻儿,我们还有正事没做呢!”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上,酥**痒的感觉袭遍全身。 慕宥宸掰过沐千寻泛着红晕的小脸儿,吻住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唇瓣。 两人忘情的激吻,舌头久久的缠绵在一起,惹的呼吸有些急促。 慕宥宸伸手去解她领口的扣子,被沐千寻的玉手抓住,随后沐千寻又缓缓松手,算是默许了。 衣衫褪尽,望着身下神色迷离的女子,心中万分紧张。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慕宥宸的注意力被分散,有些不悦的望着门口,冷冷的问道:“谁!” 敲门声戛然而直,屋内的花烛忽然被吹灭,慕宥宸感到身下一股冷风,一回头,沐千寻已经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嘿嘿嘿...”笑声阴惨恐怖,圈圈荡漾在慕宥宸耳边,震的慕头晕眩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寒月殿门口,凌泽、陌弦极其警惕的巡视着,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却不知主屋内新娘失踪,新郎晕死。 天际浮现一抹亮色,红彤彤的太阳缓缓出现,露出半边脸。 慕宥宸迷迷糊糊的醒来,昨日的事情在脑海中炸开,心里一绞一绞的痛,痛的滴血。 过去了一整夜,谁知道沐千寻此时怎么样了,疯狂的想找到她,却不知从何找起。 挣扎着坐起来,脑袋嗡嗡的生疼,一摇一晃的快步出了寒月殿。 揪住凌泽的衣领,眸子通红,暴喝:“你是怎么看守的!寻儿不见了,不见了!” 凌泽从来没见过慕宥宸如此失控,一时间被吓的不知做何反应。 陌弦急忙上前劝阻,慕宥宸此时的样子可怕极了,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将凌泽给打残了:“ 主子!我们一刻都不敢懈怠啊,没见什么人进了寒月殿啊!想必此人功力了得,我们实在没有发现啊!” 慕宥宸松开手,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到:“是啊,都怪我自己功力不济,保护不了寻儿,干你们何事!哈哈...” 笑着笑着,眼角涌出了泪珠。 他的功力如果算不济的话,那宫里的那些侍卫干脆都回家种田得了。 凌泽倒是没有心情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发自内心的担忧,看这样子,要是找不到沐千寻,慕宥宸就会非死即疯了。 可是,要找到沐千寻谈何容易啊,人家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沐千寻带着的啊,他们又凭什么找到沐千寻。 慕宥宸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之前的冷漠和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大步流星的朝静雅轩走去。 看见叶璃之后,不做任何解释,冷冷开口:“寻儿不见了,快找她!” 叶璃一怔,再想问些什么,慕宥宸已经走远。 想到慕宥宸差到极点的脾气,叶璃意识到这次沐千寻的失踪恐怕很棘手,迅速的通知了柯言月。 慕宥宸离开了静雅轩后,又去御书房找慕云帆。 没有行礼,语气间也丝毫没有恭敬可言,生硬霸道:“寻儿不见了,派人去找她!” 慕云帆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后板着脸训斥到:“你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朕凭什么听你命令?” “就凭这个!”慕宥宸手里拿着一道圣旨,上面的字迹娟秀灵动,一看就是女子所写,落款却是慕云帆的名字,还用玉玺盖了章。 慕云帆神色有些复杂,袖中的手微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常:“你确定要用这个找沐千寻?而不是让朕赦免你刚才的大不敬?” “确定,只要你能找到寻儿,要杀要剐系听尊便!” 慕宥宸此时的心情糟透了,对慕云帆这个皇上都脾气冲冲的。 那道旨意是上官翎生前写下的,凭借那道旨意可以随意和慕云帆提一个要求,并且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也就是说,就算是让他死,他也必须服从,一代君王,居然敢应允这样的旨意,可见他对上官翎得有多信任啊! 这圣旨只能用一次,之前慕宥宸被人陷害谋杀太子,他都没舍得拿出这道圣旨,现在居然想都没有便将它拿来寻找沐千寻,更何况还不一定能找得到。 上官翎留下这道圣旨是给他保命用的,他却用来找人,可见他是有多在乎沐千寻啊! 慕云帆望着慕宥宸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有些感伤,吩咐到:“刘宇,传朕口喻,命萧寒率一半以上羽林卫,要精英的,全力寻找沐千寻!宫里的那些侍卫统领也通通去找!” 刘宇眉头微蹙,这可是宫里最强的防卫,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可是要出大乱子了,这些人本就是用来保护慕云帆的,小心翼翼的问:“皇上,这不妥吧,万一有人闯入宫中,剩下的军力可抵挡不住啊!” 慕云帆不在意的道:“无妨,就算有人闯入宫中,朕也能全身而退。” 刘宇知道劝说无用,乖乖去找萧寒。 沐千寻与慕宥宸成了婚,浅宁和浅言自然要继续跟着她,一起搬到了寒月殿。 听说沐千寻失踪后,浅宁和浅言被吓的花容失色,急匆匆的跑到主屋去找慕宥宸。 浅宁哭的两个眼睛都又红又肿的,带着哭腔问道:“陵王殿下,小姐她...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浅言眼巴巴的望着慕宥宸,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只顾的哭。 慕宥宸知道沐千寻素来疼爱这两个丫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被人劫走的,我会把她救回来的,你们放心。” 凌泽推门而入,好说歹说将浅宁和浅言二人给劝出去了。 有些不敢看慕宥宸的眼睛:“都是属下的失职,才让王妃失踪了!” 慕宥宸扶着额头,疲惫的道:“出去吧,这不能怪你,刚才是我太心急了!” 凌泽知道自己也劝不了慕宥宸,现在除了找到沐千寻,什么都不能让慕宥宸放下心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而沐千寻还是没有一丝消息,慕宥宸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沐千寻大喜之日失踪的事情迅速传开,千术气势汹汹的闯到寒月殿。 刚入了寒月殿,千术的一肚子怒火被生生憋了回去,看慕宥宸的模样,再责怪上他一顿,不是他死就是别人死了。 慕宥宸好似没看见千术这个大活人似的,依然死死盯着那张床,眸子里布满血丝,脸上的肌肉极度紧崩。 千术深深叹了口气,清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你受伤了?千寻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不知道!”千术递给慕宥宸一颗丹药:“服下吧,要不然会留下旧疾的。”“ 不需要!” 千术本来就很窝火,慕宥宸一直这个态度,饶是脾气再好的他也有些压不住了,狠狠一拳打在慕宥宸脸上,怒气冲冲的: “千寻现在还不知所踪呢!还等着你去找她呢,你这个样子算什么?她真是瞎了眼了!” 慕宥宸眼睛中恢复了些许神采,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下了丹药:“你能找到寻儿?” 千术冷着个脸:“那么多人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的到,起码提供些线索吧!” 线索?一方手帕在慕宥宸脑子里闪过,翻腾了大半天找到了一方有些老旧的手帕。 他不知道千术值不值得信任,不过现在只能赌一把,只要能找到沐千寻,让他死都心甘情愿。 第七十三章 孽缘 第七十三章 孽缘 “在寒月殿内一共响起过五次奇特的笑声,只有我一人能够听见。 凌泽他们的反应,一度让我怀疑是自己的听觉出了原因。 直到上次寻儿在这儿的那次,她居然也可以听到那声音,还说她之前在沐府也听到过。 也是在那次,留下了这方手帕。 昨日寻儿失踪后,那笑声又出现了。 之前那笑声都找不到方向,这次居然直接朝我的方向袭击,之后,我就晕过去的。” 笑声还能攻击人?千术觉得有些玄乎,不过还是信了,接过手帕仔细端详:“孽?孽缘?不会...是因为你和千寻成婚,她才会被劫走的吧?” 慕宥宸身躯一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手帕就是在他们一起待在寒月殿的时候留下的,沐千寻又是在他们洞房的时候失踪的,沐千寻还是除了他唯一能听见笑声的人。 要说都是巧合,自己都不信。 那也就是说,那人不希望他们在一起,至于里面有什么隐情,就不是他们可以想的通的了。 千术半开玩笑的来了句:“你们不会是兄妹吧?” 慕宥宸感觉一股冷意袭遍全身,嘴角一抽一抽的,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巴不得呢吧?我可是皇子,没听说父皇有什么遗落民间的女儿!” 千术不怕死的继续扯:“也许是同母异父呢!” 慕宥宸有种刀插进胸口一样的错觉,千术是不是也太毒舌了些,这样打击一个病人好吗:“闭嘴!到底有办法找到寻儿吗?” 千术神色严肃了几分,摊手: “没有,估计也只有你自己能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毕竟这事太诡异了。 不过照你这么说,千寻应该是没有危险,不然那人就会直接当着你的面杀了千寻了,掳走太费事了。 这字迹歪歪扭扭的,此人的手可能受过严重的伤。” 千术的话很在理,可没起到什么作用,慕宥宸还是担心沐千寻会出事。 谁知道那人将沐千寻劫走要干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让他着急而已吧? 皇后现在心里是五味杂陈的,按说沐千寻失踪了,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可听到慕云帆如此大动干戈的寻找沐千寻,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他的亲生儿子死了,都没看见他皱一下眉,现在居然为了那个死丫头,违背祖训,调动禁军。 自己这个皇后做的可真是失败,有朝一日定要吧沐千寻给五马分尸,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沐锡听到这个消息都快急疯了,昨日还高高兴兴的嫁女儿呢,就过了一夜而已,活生生的丫头就不见了人影儿,任谁都转不过这个弯啊! 不过他也不能去质问慕宥宸,慕云帆调集了一半之多的羽林卫,可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啊! 沐老太太上了年纪,没人敢告诉她沐千寻失踪的事情,虽然她很奇怪沐千寻为什么没有回门,但还是被沐锡给以沐千寻受了风寒给糊弄过去了。 沐锡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发动所有店铺中的伙计,漫无目的的去找沐千寻。 沐千雅和慕轻悠她们也是十分担心沐千寻,可惜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沐若云听到沐千寻失踪的消息,端着一杯水抿了一口,顿时感觉水都是甜的,心里暗想: 我都还没能折磨你,你就要死了吗?可真是遗憾啊! 换了一身白色衣裙,去找慕如风,她倒是很想知道,她的夫君,对于此事是什么心情。 嘴角扯出个好看的弧度,眼神耐人寻味。 贤王府,书房之中。 一个带着兽形面具的男子,正立于门前,声音冷冰冰的:“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都在此好多天了!你如果再不答应,我就只能采取些手段了。” 慕如风脸色有些不好,这个人已经纠缠了他好些天了,他的那些手下没有一人能够打败他,让他有些心里发毛。 声音充满了怒气:“不答应又怎么样?” 云舒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主子说了,不能为她所用,就为她所杀!所以...我只好杀了你了!” 话罢,不由分说的长剑出鞘,直逼慕如风的喉咙。 那狠厉的气势,慕如风丝毫不怀疑他会真的下手,连忙求饶:“慢着!我答应就是!” 云舒嘲讽似的笑笑,哪有人真的会不要命的。 慕如风头上青筋跳动,无奈的问到:“说吧,和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我又需要做些什么?总不能一丝好处都不给,让我白白出力吧?” 云舒不紧不慢的开口:“慕云帆是主子的仇人,主子的一家都是死在慕云帆手中的。我们只要慕云帆死,他死之后...那皇位,就是你的了。这算不算好处?” 慕如风身子一僵,眼睛里掩盖不住的欲望,皇位啊,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慕如风自然也不例外。 声音有些干涩:“此话当真?” 慕如风毫不遮掩的显露出他的贪婪,倒是让云舒很惊讶,看来他早有此意:“当真!现在恐怕也只有你这贤王府才能和杨丞相分庭抗争了,你只需要听我们的命令行事便好。” 慕如风有些不悦,既然是合作,为何自己就要任人摆布:“凭什么?为何我不能做主?” “就凭这个!”云舒身子一闪,将一粒指腹大小的深红药丸塞进慕如风嘴里。 慕如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惊骇的望着云舒,失声到:“你给我吃了什么?” 云舒邪恶的笑笑:“自然是对你不利的东西,吃了这个,你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了。放心,不会要命的,只要每月按时服下解药,就会没事的!” “快把解药给我!” “唔,离一月之期还早呢,解药只能保你一月无恙。否则,就要忍受万虫噬骨的痛苦,最后...五脏六腑全部溃烂,化为干尸!那滋味...啧啧啧...真是生不如死啊!” 慕如风吓的脸色惨白:“我不是都答应帮你们了吗?为何还要害我?” “只要你听话,等事成之后,自然主子会给你根除的解药!” 云舒眼睛一眯,冷冷的看向窗外:“都听清楚了?那就准备受死吧!” 脚底生风,手指微曲,直直的打开门,冲沐若云的后脑袭去。 沐若云死命的往前逃,却是快不过云舒的手臂。 眼看沐若云就要一命呜呼了,慕如风焦急的喊到:“住手!” 云舒忽然停手,不耐烦的道:“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必须死!” “你如果不想让她听,她不就听不到了吗?你早就发现她了,不是吗?” “是,她知道了我的存在,就必须死!不过是刚才和现在的区别而已,刚才是怕她影响你的决定,现在就是她死的时候了!” 慕如风揉揉发痛的额角,劝阻到:“她是我的侍妾,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云舒冷哼一声儿:“我不相信,死人的嘴才最牢!等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此人不能留。” 慕如风不再言语,算是同意了,为了皇位,牺牲一个小小的沐若云算什么。 沐若云抓住云舒的胳膊,恳求到:“我不会说的,不会的!你可以给我服药,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云舒摸着下巴,细细打量沐若云,这丫头长的还不赖,也许能派上些用场, 迟疑了一下:“那好吧,就暂时放过你一马。跟我回去见主子,她同意你活着,你才能活着。” 沐若云松了口气,伸手接过云舒递来的药丸,玉手微微抖动,一口吞下。 一处好似山洞似的地方,宽敞却不齐整,四面八方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越往上越窄小,黑漆漆的,高耸的看不见顶,有一道厚厚的石门,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明明是深秋时分,地面却结着坚固的冰层,白莹莹的冒着寒气。 一个妙龄女子缩在墙角,娇小的身躯冻的瑟瑟发抖。 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领口微微张开,一片雪白的皮肤裸露在外,衣衫内的粉色圆点若隐若现。 脸色一片惨白,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 这女子是沐千寻无疑了,她被带走的时候失去了知觉,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被带到此处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洞里的光太过微弱,分不清白天黑夜,只知道,自己是被冻醒的。 这里虽然寒冷,体内的内力却躁动不安,浑身的筋脉都舒展开来,似乎很享受这里的寒气,压制内力的药物已经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冻着冻着整个人都僵硬了,就又昏了过去。 看这样子,沐千寻迟早会冻死,嘴唇都有些发紫了。 体内的蛊虫破皮而出,似乎是受不了体内的寒气了,围着沐千寻的身体打圈,不停的寻找温暖的地方。 一道黑影拂过,地上的人影和蛊虫都不见了踪影,此地又归于平静。 皇宫内,某处宫殿中。 沐若云紧张的跪在地上,隔着帘子坐着那位神秘女子。 那女子瞪了云舒一眼,淡淡的问道:“说罢,你能为我们做什么?” 第七十四章 莫雪 第七十四章 莫雪 沐若云声音有些发颤,那女子散发出来的威压让她忍不住害怕:“我...我可以替你们监视慕如风,你们再厉害也没有我这个枕边人来得趁手。” 只要能活命,让她亲手杀了慕如风都行。 这夫妻俩倒真是相像呢,利益比什么都重要,感情在他们眼中,根本分文不值。 那女子饶有兴趣的望了沐若云一眼,嘴角挂着笑意:“他不是你的夫君吗?这么快就背叛他,我可不喜欢叛徒呢!” “是他先背叛我的,刚才他都已经放弃让我活命了,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那女子缓缓的拍手:“好,眦睚必报,我喜欢!你就权且活着吧!” 眼神一冷,盯着云舒,话锋直转:“至于你!未经我的允许,竟敢私自带人前来,好大的胆子!必须受到处罚!” 话罢,袖子一甩,飞出数十只小虫,猛的扑向云卷的手臂。 云舒面露惊骇,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那些飞虫落在云卷的手臂上,啃咬着,发出嚼食物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片刻,那些飞虫吃饱喝足,通通飞回那女子的袖中。 云舒此时的手臂惨不忍睹,血淋淋的,肉都翻腾出来了,看不出形状,露出一截截莹白的骨头。 云舒疼的汗珠子一大滴一大滴往下流,牙齿咬着嘴唇溢出了颗颗血珠子,也不敢吭一声儿。 沐若云目睹了这一切,双手撑着地板,不住的颤抖,眼神里止不住的恐惧,生怕自己也被咬成那副样子。 这本就是做给她看的,让她明白不听话的后果,这女子真是好手腕儿。 那女子又和颜悦色的望着沐若云,柔柔的道:“不听话就应该教训一下,没有吓到你吧?”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似的,与刚才惩罚云舒的时候判若两人,这样的她才更让人心底发寒。 沐若云声音都有些变了,还是大着胆子到:“没有,那是蛊虫吧?我想学蛊术,求主子教我!” 那女子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她还以为她这一手能把这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吓个半死呢,没曾想她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对她提起了几分兴趣。 “好啊,以后有空,就让云舒带你进宫吧,我慢慢教你。” 沐若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如果自己能学会蛊术,就可以给贤王府的众人都下蛊,到时候慕如风还不是只能独宠她一人嘛。 什么沐千寻、杨雨曦,都只能被她踩在脚底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沐千寻已经失踪五日了,还是了无音讯。 星涯阁全力出动,慕宥宸所有的暗卫,再加上慕云帆派出的禁军,把整个皇城都翻遍了,也没能寻到沐千寻的一个影子。 不过五日时间,慕宥宸就瘦的不成形了,感觉走路都在晃悠,几日来,他连一个整觉都没有睡过,眼睛红的瘆人。 凌泽他们看着心疼不已,却什么都做不了。 以前他们一直都希望,能快些有个人出现照顾他,现在他们多希望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要出现。 他们宁愿每天面对他的冷漠,也不愿他这样半死不活的。 沐若云离开之后,那女子给云舒赐了伤药,不消片刻,胳膊上的伤便全部都结了疤,这愈合的效果比啃咬的那一幕还来的震撼。 云舒面色还有些许发白,望着那女子的眼神却愈发恭敬,不敢有丝毫不满:“慕如风已经拿下了,以后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哦?你又怎么忽悠他了?” 云舒阴险的笑笑:“我说事成之后,我们只要慕云帆的命,皇位给他,他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乐意了。” 那女子笑的死去活来的,玉手轻轻抚着眉心:“他还真相信,谁会将皇位拱手让人啊!” 其实慕如风也没有这么蠢,不过是皇位太过吸引人,就算是再假,他都宁愿相信罢了。 一个温暖的小房间之中,蜡烛的火焰微微摇曳,照映在墙壁上发出柔柔的橘黄色的光芒。 沐千寻微微睁来眼睛,感觉好累好累,醒来十分不容易。 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一道灰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她,盘腿而坐。 沐千寻伸手揉揉眼睛,警惕的望着那道身影,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那身影突然翻过脑袋,吓的沐千寻直直的反弹到墙角,因为...实在是那人长的太瘆人了,比起鬼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发披肩,黑白两种颜色夹杂着;整张脸都像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大概是让火烧火;只剩下一只耳朵,脖颈上的皮肤也是像尸体一样干瘪。 只有那双眸子乌黑发亮,如星辰般深邃,令人着迷。 双手布满狰狞的疤痕,向下垂落,好似没有了骨头似的;身体佝偻,似乎根本站不起来。 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难听出是女音,冲沐千寻微微一笑:“你是凌星的丫头?” 沐千寻双手撑着墙壁,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你认识我娘亲?” “哼,死丫头!认识?她是我徒儿,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沐千寻苦着一张脸:“那个...前辈啊,你能不能让我回去啊!” “哼,叫师祖!我把你劫走怎么可能再送你回去!” 沐千寻心里瞬间泪奔了,这个自称她师祖的老妖婆,武功高强,自己应该是逃不掉了。 她又不肯送自己回去,难道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要在这里陪这个长的丑极了的老妖婆吗? 硬这头皮道:“可是...可是...慕宥宸会很担心我的,我还有奶奶和爹爹要照顾呢!” “我叫莫雪!说不送你就不送你,那小子担不担心你干我何事,沐府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用不着你照顾。” 沐千寻石化了,感情人家还调查了她全套! 腹诽到:还莫雪呢!咋不叫莫碳! 沐千寻有些怒了:“你凭什么抓我!我要回家!” 莫雪轻笑,有些孩子气的道:“就凭你打不过我!” 沐千寻气势顿时就弱了,人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掳走,自然可以动动手指就弄死她,她还是乖些吧。 “我可不可以先回去一趟,再来陪你啊?” “三日之后,我去接你,不准见慕宥宸!” “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莫雪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整个人剧烈的颤抖:“ 你们都是这样,都不愿听我的话!凌星如此莫翎如此,她们都如此,你也如此!可后果呢,不都含恨而终了吗!” 莫雪疯癫了似的,沐千寻缩在墙角,不敢言语。 莫雪眼神有些痴愣,自言自语到:“跟你们说世间男儿皆薄情,帝王家更是红颜冢,你们偏偏不听!” 过了好一会儿,莫雪才平静下来,那落寞的样子让人心痛。 沐千寻大着胆子,弱弱的问道:“莫翎是谁啊?你的女儿?徒弟?” 莫雪心不在焉的回答:“是徒弟,和你母亲最要好。就是南宫翎,这回知道了吧?” 沐千寻身躯一震,南宫翎?夏国的前皇后南宫翎?慕宥宸的生母南宫翎? 真的有些不可思议:“那...慕宥宸不是也是您的徒孙吗?为什么您只抓我?” 莫雪冷哼:“他是个男娃!我无情宫不招男弟子!” 无情宫?那个遥远的传说,不仅是夏国人听之闻风丧胆,哪个国都视之为最可怕的存在。 只不过,近几十年来,都没有无情宫的人出没了,便都以为无情宫是世人编造出来的神话。 沐千寻还是听说过无情宫的,不过也就听说它很厉害很厉害,其他的,一无所知。 不招收男弟子,那莫雪是想让她成为无情宫的弟子了? “慕宥宸他不一样,您不了解他。” “现在是没见他怎么样,那以后呢?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对你变心,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不会的,他要是负了我,我就杀了他!” 莫雪嘲笑到:“她们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到了最后,还不是狠不下心。” 随后甩甩手:“罢了罢了,不让你受点苦,你是不会明白的。我送你回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你必须回来! 莫翎的孩子我还是有些兴趣的,最好带着他一起回来,我要好好看看他,不顺眼的话,就趁早除了!” 沐千寻心里一紧,这什么人啊,不顺眼就杀了人家,不过好在这老妖婆已经答应送自己回去了。 沐千寻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我的蛊虫呢?” “我替你养着,太弱了,起不到什么用处!” 沐千寻眼睛瞪的大大的,蛊虫还能替养?不是不能离开主人的吗? 不过那些虫子的确还活着,她可以感应的到。 莫雪不再废话,用袍子卷起沐千寻,几个呼吸间,就出了山洞。 山洞隐藏在高耸的山峰之间,从上往下看,就像无底洞似的深不见底。 要是普通人掉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沐千寻真是纳闷儿,莫雪看上去手脚皆是不利索,是怎么出没于山洞之间的,还能带上她一起。 就是手脚灵活的她,也爬不上来啊! 皇宫,寒月殿中。 第七十五章 兄妹 第七十五章 兄妹 一道黑影闪过,沐千寻被狠狠抛到地上,骨头都快摔碎了。 慕宥宸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木纳的回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脚步怎么也挪不懂,像定在了那里一般。 声音嘶哑异常:“寻儿。” 沐千寻抬头望他,不禁一阵心酸,红了眼眶,几日不见,他就成了这般摸样,心里针扎似的疼。 勉强扯出个笑容,挣扎着站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慕宥宸,你又不听话了!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猛的跑过去抱住他,用力,再用力,呼吸间满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慕宥宸将脑袋埋在沐千寻脖颈,疲惫的问道:“这几日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沐千寻摇摇头:“没有,慢慢跟你说,我肚子饿了!” 慕宥宸欣慰的笑笑,喊道:“凌泽!” 半天没有回应,慕宥宸无奈的摊手:“他们都去找你了,现在寒月殿只有我们俩个人。” 沐千寻抚着额头:“浅宁和浅言也不在了?她们能干什么呀?” “她们太吵了,被我赶回静雅轩了。” 沐千寻叹气:“那我自己做吧,你先休息一下。” 转身要走,被慕宥宸紧紧拉住,那委屈的神情好似受了什么欺负似的。 沐千寻好笑的望着他,伸手去掰他的手:“我去做饭,你想饿死吗?” “不,我和你一起去。” 沐千寻无语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败下阵来:“好好好,一起去。你先通知凌泽他们回来吧。” 寒月殿厨房内,沐千寻彻底崩溃了,这是厨房吗? 除了一袋面粉和几根蔫儿了的青菜,一无所有。 看着沐千寻忙碌的样子,慕宥宸满眼的宠溺,这几日的烦闷通通都烟消云散。 眼前的幸福,更让自己害怕失去,要是她再在自己眼前消失一次,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一抽一抽的发痛。 好在沐千寻厨艺真的还不错,就这两样简单的食材,也做的有滋有味的。 不消片刻,两大碗热腾腾的面条就做好了。 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将面条消灭,好没形象。 慕宥宸伸手为沐千寻擦拭嘴角的汤点,二人相视一笑。 话说回来,几天没吃饭的人,这已经算不错的了。 凌泽他们见到沐千寻的那一刻,都快激动哭了。 倒不是真的那么担心沐千寻,而是为了慕宥宸,沐千寻回来了,慕宥宸就能继续活着了,这可是救命的灵丹妙药啊! 星涯阁的众人也都将心放到了肚子里,这可是她们的阁主啊,她们的主心骨,星涯阁可再也不能没有阁主了。 慕云帆也撤回了所有的禁军,其实这几日他一直都怕会出事,不像表面的那般平静,要是有人趁机谋反,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寒月殿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堆了一屋子的人,他一言你一语的,吵的沐千寻都快神志不清了。 沐锡和沐轻言是干着急,也没法进宫,只能托出宫采办的宫人给捎了封家信。 沐千寻心里暖暖的,没想到,这一世她能结识这么多人,能得到如此之多的关心,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对她来说,这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为了守护他们,她可以倾尽一切。 看着千术脸上过度的欣喜,叶璃不禁一阵失落,要是自己失踪了,他会不会在意呢? 也许,自己根本没有被他放在心里,哪怕是一点点的位置。 只要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她就满足了。 或许是叶璃的目光太过炙烈,千术脑袋一转,二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微微有些尴尬。 慕宥宸紧紧攥着沐千寻的手,纵使屋内人声鼎沸,也阻止不了他睡觉。 均匀的呼吸,轻轻的鼾声,落入沐千寻耳中,她眼里是浓浓的心疼。 俊俏的面容写满了疲惫,鬓角几根青丝泛白,这几日他该有多煎熬啊! 人家新婚燕尔的,这目光流转间的情意,是个瞎子都看得到,他们也不好打扰,都纷纷回了各自的宫殿。 叶璃故意没有和沐千雅同行,一个人落在后边。 虽然沐千寻回来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她心里的苦涩还是淹没了欣喜。 只要看见千术,她的心就平静不下来,看着千术看沐千寻的眼神,心如刀割。 满心的苦闷无处排解,就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千术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远远的就看见叶璃一个人,娇小孤独的背影让人怜惜。 傍晚的夕阳将影子拉的长长的,显得格外落寞。 心里泛起丝丝愧疚,那日的场景浮现在脑海,搅的他心烦意乱。 寒月殿中,沐千寻试图抽出慕宥宸手中攥着的微微有些发麻的手,却发现他越抓越用力,便不再挣扎。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身边,欣赏那醉人的容颜。 脑海中忽然闪现当初救他时的场景,他也是这样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愿松开,醒来后嬉皮笑脸的与她调笑。 后来,经常气的她跳脚,留意她的一颦一笑,越来越赖皮的缠着她...记忆,一幕幕的上演,添满她的心房。 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梦里依然有他相伴,甜蜜的感觉久久萦绕在心头。 天涯酒楼之内,萧洛的房间。 沐轻言露出个轻松的表情:“寻儿了算是找到了。” 萧洛会心一笑:“是啊,这几日我们没日没夜的找,她总算是回来了。” 沐轻言痴痴的望着萧洛:“随我去见我爹,我们成亲吧,好不好?” 萧洛双手紧握,低下头不去看沐轻言的眼睛,脸上的神情紧崩。 自从和沐千雅见了一面后,她就说服不了自己了,十分排斥嫁到沐府这件事。 杀手的世界和步步为营的沐府少夫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算你刻意去忽略,它也还是存在。 以前是自己太天真了,她根本过不惯那样的生活,让她和那些姨娘们斗智斗勇,她做不到。 天空中苍鹰,不适合关在笼子中,没法像金丝雀一样养着。 待她折翼的那天,变得满腹算计,想必沐轻言也不会喜欢,到时候她该如何是好。 深宅就是个染缸,要不然被害死,要不然害死别人,没有第三种选择,那样的生活,她萧洛但愿今生无缘。 沐轻言看出萧洛的异常,紧张的问道:“你不愿意?” 萧洛微微点头:“我不想住进沐府,我怕。” 沐轻言根本不能理解萧洛的心情,劝说到:“有我呢,怕什么,爹爹不会介意你是孤儿的。” 萧洛突然觉得很受伤,孤儿怎么了?她从不认为孤儿就低人一等了,原来沐轻言一直都觉得孤儿是另类人吗? 语气带着些许嘲讽:“不是怕你爹介意,而是我看不上沐府,行了吧!” 沐轻言有些恼怒,他明明是好好在和她谈成亲的事情,她这又发的哪门子火,是在为她不想成婚找茬吧: “那找你能看得上的人去吧!” 丢下这句话,转身要走。 萧洛冷冷的喝道:“这话是你说的,踏出这个门就别再来找我!” 沐轻言脚步微顿,只当是萧洛在耍小性子,不能总这么由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天涯酒楼。 萧洛在窗户望着沐轻言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落泪,第一次为爹娘的辞世,次二次为沐轻言的“抛弃”。 这个看上去很活泼的丫头,对什么事情都没心没肺的,但只要她认定的东西,便很难再动摇。 沐轻言一时的轻狂,恐怕要后悔了。 寒月殿中,慕宥宸缓缓睁开眼睛,眸子中的血丝褪去了不少,望着怀中的女子,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掰过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轻轻敲开她柔软的唇瓣,温柔的摄取属于她的甘甜。 沐千寻被吻醒,唇齿间被熟悉的味道弥漫,滑腻的舌热烈的回应。 慕宥宸身躯微微颤栗,吻的愈发忘情,狂热霸道的在她的口内攻城掠地。 一只大手伸入她的衣衫,抚上她细腻嫩滑的肌肤。 沐千寻清醒过来,推开慕宥宸,莫雪可是再三叮嘱,不准她和慕宥宸圆房,否则有她好看,慕宥宸也不要活着了。 沐千寻有些后怕的望着慕宥宸,不禁让慕宥宸有些好笑:“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早该完成的事情...夫人这是害羞了?” 沐千寻脸色微红,一本正经的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失踪的了吗?你如果...我可能会再失踪一次。” 那什么,她真的说不出口啊,和慕宥宸比起来,她还是脸皮太薄了。 看沐千寻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慕宥宸突然就想起千术的话来,心里咯噔咯噔的。 神经兮兮的问道:“我们不会真是兄妹吧?” 沐千寻迟疑了两下,笑的泪水直冒,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估计再笑下去就没气儿了。 慕宥宸一脸的黑线,有那么好笑吗?自己快被吓死了,她居然乐成这样,正想好好收拾她一顿。 沐千寻好不容易止住笑,看着慕宥宸的模样,不由得又笑出了声儿,断断续续的道: 第七十六章 此生足矣 第七十六章 此生足矣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真是...笑死我了。” 慕宥宸拉住沐千寻,在她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恶狠狠的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千寻噌的坐起来,捂着屁股,面露绯色,嗔怪到:“慕宥宸!你...” 慕宥宸笑的一脸邪魅,哄骗到:“快说,我的好寻儿。” 沐千寻手指点着下巴,沉声到:“我要说我娘亲和你娘亲是好姐妹,她们师出同门,你信吗?” 沐千寻的话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了,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母亲并不简单,给他留下的那支暗卫,个个都不比那些宫里的侍卫统领差。 正色到:“信,我的功力都是从娘亲留下的功法秘籍中学到的。想必娘亲生前功力肯定不弱。” 沐千寻苦笑:“我此次就是被她们的师父抓走的,说起来,咋俩还要叫她一声儿师祖呢!” 慕宥宸呐呐的道:“她为何要抓你?” “你知道无情宫吗?” “知道,还有人不知道无情宫吗?” “她说她是无情宫的人,想...想收我做无情宫的弟子,所以...所以她就...不让我俩在一起。” 慕宥宸脸色顿时变得要多臭有多臭,可怜巴巴的道:“那你不要我了?” 啧啧,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家被抛弃的小媳妇呢。 沐千寻好笑的安慰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顿了顿接着道:“她只是暂时允许我回来,过几日,她还会把我带走。她说最好把你也带去,不过...要是看你不顺眼的话...就...就杀了你。” 慕宥宸嘴角一抽一抽的:“我们跑吧!” 沐千寻摇头:“说不定现在她就在哪儿守着咋俩呢!我们跑不过她的。” 慕宥宸将沐千寻拥入怀中,环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些,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 我陪你,就算她要杀了我,我也不许你再离开我了! 什么狗屁无情宫,我倒是要闯一闯。” 沐千寻的心都要化了,世上能有几个慕宥宸这样的,能为心爱之人甘愿丢掉性命的。 她沐千寻发誓,只要他不负她,她就绝对不会撒开他的手,这一世她要倾尽生命对他好。 沐千寻窝在慕宥宸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们离开皇宫吧,要不然我们再失踪一次,宫里又要乱套了。” “好,明早我们去和父皇说,就算我们要去江南一带游山玩水。” 沐千寻幽幽的叹了口气:“要真的能出去走走该多好。唉,想起那个老妖婆就愁的慌!” 慕宥宸好奇的问道:“她很老吗?” 沐千寻哧哧一笑:“看不出来,反正比鬼还丑呢!” 慕宥宸心情好了很多,望着沐千寻的眼神不由得满是笑意,温柔如水:“有那么夸张吗?不是说无情宫的弟子都美的跟仙女下凡似的吗?” 沐千寻嘟囔到:“还仙女下凡呢,简直是恶鬼投胎。”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一夜未眠。 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嘛!他们这既是小别又是新婚的,腻歪的让人看不下去。 次日一早,御书房中。 慕宥宸携沐千寻跪在书房中央,朗声到:“儿臣想带寻儿出宫游玩,望父皇恩准!” 慕云帆专心的批改着奏折,漫不经心的开口:“既然千寻找到了,那我们还是算算你当初的冒犯之罪吧!” 慕宥宸腹诽:“老奸巨滑,要不要记得那么清楚!” 不动声色的道:“儿臣当时气急攻心了,还望父皇大人有大量,饶了儿臣这次。” “不可能,朕不能徇私枉法!” 慕宥宸眼睛一转,闪过一丝狡黠:“那圣旨可还做数?” 慕云帆冷哼:“那圣旨已经用过了!” “嗯,可寻儿不是父皇找到的,就不做数了吧?” 慕云帆手中的笔微顿,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慕宥宸如此牙尖嘴利的,倒是让他钻了空子,轻咳一声儿:“ 那这次就饶过你吧!不过,我要是不让你出宫,你还是出不去。” 话音未落,就听见慕宥宸脆生生的道:“那儿臣就用那道圣旨换我们这次出宫游玩吧!” 慕云帆挑眉:“你这是何意啊?我不是都饶了你的冒犯之罪了吗?” 慕宥宸有些欠扁的道:“可儿臣并没有说要用那道旨意换父皇的饶恕啊,君无戏言啊!” 慕云帆被噎了个半死,又不好发作,不过意的道:“哼!去吧,去吧!以后再拿那道圣旨说事,朕打断你的腿!” 慕宥宸心里暗喜,能把慕云帆气成这样的,他也算是头一个了:“儿臣谢父皇隆恩!” 望着慕宥宸与沐千寻离去的背影,慕云帆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笑意,轻骂一声儿:“臭小子!” 那宠溺的神色把刘宇吓了一大跳,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自上官翎死后这十多年以来,慕云帆笑都没有真心笑过一次,更别提别的什么了。 以往对慕宥宸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们便真的相信慕云帆十分反感慕宥宸这个儿子,如今看来,也许并不是那么回事。 慕宥宸他们对任何人都说是要出宫游玩,就连凌泽叶璃他们都瞒的死死的,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担忧,起不到任何作用。 浅宁和浅言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去,被慕宥宸两个眼神就给吓回去了。 慕宥宸发起脾气来,没人会不害怕的,而沐千寻则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沐千雅虽然极其舍不得沐千寻走,但慕云帆都已经发话了,她又能说些什么。 好在她有健朗和叶璃陪着,倒不至于太孤单。 沐千寻是不用担心沐千雅的安危了,有叶璃在身边守着,凌泽、陌弦暗中保护着,慕轻悠这个霸道的小公主照拂着,应该是没有人能伤害到沐千雅母子了。 夜色蒙蒙,贤王府境心苑中。 沐若云静静的坐在屋内,不过几日时间,整个的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她,眼神总是缺乏自信,怯生生的模样难以在人群中被注意,天生的卑微感让人不屑。 如今,浑身散发出一种嗜血的气息,充斥着冷傲,眼神中的狠厉,不,残忍,让人心底发毛。 一名新的婢女立于身旁,说的好听些,是那神秘女子派来照顾她的,说的不好听些,就是那女子派来监视她的。 沐若云淡淡的开口,显得沉稳大气:“叶儿,去帮我守着杨雨曦,有什么动静传信给我。” 叶儿神色微动,迟疑了一下:“是!” 沐若云长长的叹气,这几日的生活就如同一场噩梦,不过她却乐在其中。 那女子交给她的蛊虫,全部都是由剧毒浸泡出来的,异常凶狠,攻击起来人来,吃的连骨头喳喳都不剩,一个不慎,主人也难逃魔爪。 那血腥的一幕幕,足以把沐若云锻炼出来了。 蛊虫的玄妙之处,不仅在于能够攻击人; 中了蛊术的人,更是会丧失心智,自相残杀,直到一方死去,另一方才会停手。 沐若云心心念念的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就算受再多苦,她也愿意。 却没曾想,她也只不过是一枚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罢了。 今日慕如风未在府内,她倒是想看看杨雨曦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那个可恶的女人,她要狠狠将她踩在脚底,让她生不如死! 谁跟她沐若云过不去,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寒月殿中,沐千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满脸的愁苦。 慕宥宸端着一盆水推门进来,放到床边。 好笑的望着沐千寻极为不雅的姿势,冲沐千寻高挺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寻儿这是怎么了?为夫伺候寻儿洗脚可好?” 沐千寻一个翻身坐起来,怔怔的望着慕宥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慕宥宸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寻儿怎么了?” 沐千寻摇头:“不是这句,你还说什么了?” 她真心觉得自己听错了。 慕宥宸嘴角的笑愈发灿烂了些:“为夫伺候你洗脚?” 沐千寻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慕宥宸不由分说的去解沐千寻脚上的足带,白白嫩嫩的脚丫被托在手中。 沐千寻脸颊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缩缩脚,声音小的都快听不见了:“我自己来吧!” 沐千寻这羞涩的小表情,落在慕宥宸眼里,惹的他心头一痒。 紧紧拥住沐千寻,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沐千寻耳边,声音带着几分好听的沙哑:“寻儿听话,好想...” 话到嘴边变成了柔柔的笑声,沐千寻却是明白了些什么,不敢再挣扎,任凭他抓过自己的脚。 双脚触到温温的水,舒服极了,感觉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细细的摩擦着脚上的每一寸肌肤,认真的模样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完美的侧颜一时间让沐千寻移不开眼,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他这么爱自己。 老天真是待她不薄,许她重活一次,遇到这样一个他,此生足矣! 慕宥宸抬头,对上她痴痴深情的眸子。 第七十七章 过客 第七十七章 过客 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人也爱着自己,更来的让人欢喜呢? 就算死在莫雪手里,又何妨,刀山火海他也要陪她闯。 深秋入夜,天气愈发寒冷,他们却无声的温暖着彼此的心。 相爱不在于说多少个爱,而在于如何用行动表达自己的爱。 真正相爱的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够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慕宥宸与沐千寻早早的出了宫,准备去沐府拜访一下。 本来他们成婚第二日就该回门的,无奈沐千寻失踪,这礼节自然就作废了。 沐锡对慕宥宸不冷不热的,要不起看在他是皇子的份儿上,早就臭骂他一顿了。 幸好沐千寻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要是她有个什么闪失,沐锡肯定会把慕宥宸活剥一层皮。 沐千寻看出沐锡的眼神有些不善,亲昵的扑在沐锡怀里,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爹爹,我想死你了。爹爹想寻儿吗?” 沐锡顿时笑逐颜开,嫌弃的扒拉开沐千寻:“你这丫头,都是嫁了人的人了,怎么还是长不大?” 沐千寻笑嘻嘻的吐吐舌头:“寻儿还是小孩子嘛,还要好久好久才能长大呢!” 沐锡神色严肃了几分:“究竟是什么人把你抓走的啊?” 这个问题已经被无数人问了无数遍了,沐千寻露出个迷茫的神情:“ 寻儿也不知道。他们应该有好多人,我被绑的紧紧的,还蒙上了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就又被放回去了。” 沐千寻现在撒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沐锡其实很不相信沐千寻的说法,哪有人绑了人再送回去的。 无奈沐千寻眼神太过真诚,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也就相信了,只是还是想不通,这帮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沐千寻打断沐锡的沉思:“二哥呢?怎么不见他?” “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几日经常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是越来越不成气侯了!” 沐千寻神秘的笑笑:“也许二哥很快就会给爹爹带着儿媳妇回来了呢!” 沐锡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寻儿知道些什么?不妨跟爹爹说说?” “这可不行,爹爹还是亲自问哥哥吧!” 沐轻言这几日都快气疯了,整天在天涯酒楼附近转悠,却连萧洛的影子都没看见一次;又拉不下脸去认错,就这么僵持着。 这不,又潜在天涯酒楼对面的一个小酒馆儿里面喝闷酒呢,眼睛透过窗户直愣愣的盯着萧洛的房间。 终于是忍不住了,付了酒钱,大步流星的朝萧洛的房间走去。 刚登上二楼的楼梯,就看见萧洛房间门口守着一名面色冰冷的黑衣少女。 见沐轻言要进萧洛的房间,手臂挡在沐轻言身前,冷喝一声儿:“站住!” 沐轻言眉头轻蹙:“我是来找萧洛的。” “萧统领不在!” “不在你挡什么呀?让开!” 伸手去拽那女子横在门前的手臂。 那女子反手抓住沐轻言的胳膊,用力一推,沐轻言顿时摔倒在地,骨头都快散架了。 费力的爬起来,气冲冲的朝里喊道:“萧洛,你狠!” 拍拍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走到半道儿,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和萧洛也经常会吵架,可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关在门外,还找人把门守起来。 “踏出这个门就别再来找我!”,现在才想起来,她当时的语气有多么的决绝。 心里蒙上一层恐惧,身子折回来,凭命的往回跑。再回到天涯酒楼,门口的黑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沐轻言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是自己想多了吧! 推开门,屋子里根本没有萧洛的人影,桌上的信封吸引了沐轻言的注意,“沐轻言亲启”。 “我走了,就当作我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吧!你的爱,我无福消受。 找个大家闺秀,那样的女子更适合你。 我是个杀手,杀人不眨眼的狂魔,没办法为了你放下屠刀,你亦是不需要为我沉沦。 萧洛,绝笔!” 寥寥几行字,沐轻言却盯着看了几个时辰。 眼眶微微泛红,神情有些恍惚,捧着信纸的手不停的颤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萧洛会如此潇洒的一走了之。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萧洛为何会生气,为何他们之间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这又是为哪般? 心头如堵这一块巨石,记忆在脑海翻涌。 短短的柔发利索的束起,英姿飒爽的挥剑救下自己的模样; 她举着鞭子吓唬自己自己的模样; 她笑着陪自己聊天的模样... 一点一点汇率在心头,心顿顿的发痛。 他以为他们可以携手一生,现在却独剩他一人。 他后悔了,后悔那天的离去,后悔这么多天不来看她。 总以为无论他们怎么闹,她都会在原地等着自己。 其实不然,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又凭什么娶她,凭什么说爱她。 是他太自私了,只活在自己编造的梦中,根本没有发现,一向开朗不羁的她,最近常常面带愁容,眼神中的果断被忧伤替换。 说什么都晚了,萧洛已经走了,他连个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天大地大,他该去哪儿找她。 不过,他怎么会甘心让她成为生命中的过客。 已经是晌午十分,沐府暖心阁中。 沐千寻与慕宥宸坐在沐老太太两旁,偶尔触碰到彼此的目光,场面好不温馨。 沐千寻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细心的为沐老太太盛了碗粥,递到沐老太太手中,迟疑了一下,笑盈盈的道:“ 奶奶,我们要去江南游玩一阵子,要好久见不到奶奶了!奶奶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沐老太太神情微顿,叹息一声儿:“好,在外边要注意些身体,你这孩子身子骨弱。前段时间还染了风寒,现在又要出去乱跑了!” 沐千寻望着沐老太太的眼神有些复杂,本来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儿子忙的做生意,孙子孙女又没一个人能陪在她身边的。 膳后,沐千寻叫过沐老太太身边的蔓彤,嘱咐到:“ 蔓彤姑姑,奶奶年纪大了,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可要及时找郎中来。奶奶要是不肯吃药,你也要逼着让她吃,就说是我说的。” 蔓彤笑着应下:“是,就数千寻小姐最孝顺了,老太太每日都会念叨起你呢!” 沐千寻心里愈发觉得愧疚了,她这一走,还不知道莫雪什么时候才能放她回来呢。 奶奶是一天比一天老了,说的不好听些,她都不知道还能再见奶奶几面。 慕宥宸就像是沐千寻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搂过她的肩膀, 安慰到:“不是还有赵姨娘呢吗?奶奶有人照顾。” 是啊,还有赵姨娘,自从自己离开沐府,就很少在意她的日子好不好过了,无儿无女的,只能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对上慕宥宸柔情的眸子,心里安心了许多。 心中苦涩蔓延,说是要保护这个家,却永远都是一句空话,连多陪陪他们的时间都没有。 沐轻言刚刚回府,就被沐锡叫到了书房。 沐锡很纳闷沐轻言为什么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不过,还是觉得沐千寻今日说的话比较重要,便开口问道:“ 轻言啊,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了?怎么也不告诉爹爹?” 不提还好,一提沐轻言就像是被揭开了伤疤一样心痛,语气间有些烦闷:“没有,这又是谁胡说的!” 沐锡眼含笑意:“寻儿啊,她一向和你最要好,怎么可能是胡说的呢?” 沐轻言眼睛一亮,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寻儿?寻儿回来了?她在哪儿?” 沐轻言这是在表演变脸吗?这一阵儿一阵儿的,让沐锡有些不知所以。 沐锡轻咳一声儿,奇怪的盯着沐轻言:“就在幽雨阁中呢,今晚要在府上留一夜。” 话音未罢,沐轻言就一溜烟儿跑出去了,留下沐锡云里雾里的,十分怀疑沐轻言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砰”的一声,沐千寻闺房的大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门板被磕在墙上又反弹回来的,反复几次,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沐千寻心中一凛,还以为是莫雪来抓她了呢,惊恐的望向门口,便看见沐轻言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沐千寻一脑门子的冷汗,诧异的问道:“二哥?你...这是?” 沐轻言三不并作两步走到沐千寻面前,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萧洛她走了,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她的,帮帮哥!” 沐轻言估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抓沐千寻,手腕处像捏碎似的疼,看来是真的很着急。 沐千寻忍着疼痛,声音有些艰难:“出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啊!” 慕宥宸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双手搭在沐轻言的手臂上,利落的掰开一条手臂,声音有些发冷:“你弄疼她了!” 沐轻言不好意思的松手,声音还是有些急躁:“我和萧洛吵架了。 第七十八章 说漏嘴了 第七十八章 说漏嘴了 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留了封书信就走了。你得帮我找找她啊!” 沐轻言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沐千寻的手腕处,顿时神色有些难看。 此时,慕宥宸正满脸心疼的帮沐千寻揉搓着他刚才抓痛的手腕,而沐千寻却一点不在意,专心的听沐轻言讲话。 他要是也对萧洛这么好,想必她也不会离开自己吧,还是他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觉得她武功那么厉害,就不会受伤,可那不代表她就不需要呵护了,她也是个女子,也渴望被心爱之人关心爱护啊! 自己真是比猪还蠢呢,从来就只知道和她斗嘴,从来没有在意过她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沐千寻看沐轻言一直在发呆,担忧极了:“我这就去找萧洛,你放心,她不会真的离开你的。” 沐轻言重重叹了口气,神色是从来没见过的落寞:“好,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以后,我再也不惹她生气了,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沐千寻拍拍沐轻言的肩膀,准备去天涯酒楼一趟。 慕宥宸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声音带着让人心安的魔力:“我和你一起!” 沐千寻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不阻拦他,仰头望着他如画卷般美好的容颜,柔柔一笑:“好啊,走吧!” 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沐轻言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真是好生让人羡慕啊。 本来自己也有这样的机会,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只可惜,那娇俏的人儿已被自己弄丢。 天涯酒楼,沐千寻老远就看到柯言月的身影,带着慕宥宸快步走过去。 柯言月眼睛瞟了一眼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大概猜出了慕宥宸的身份。 有些诧异,她之前在灵光山是见过慕宥宸的,没想到他们最终会走在一起。 不过没有贸然开口,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沐千寻。 沐千寻看出了柯言月的顾虑,拽拽慕宥宸:“这是我们星涯阁的长老,叫柯姨。” 慕宥宸一扫脸上的冷漠,露出个算是温和的笑容:“柯姨!” 柯言月微笑着点头:“阁主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沐千寻正色到:“萧洛是不是离开天涯酒楼了?” “是,她回了灵光山,说是那里没个人照拂也不行,反正她留在皇城也没事可做,就让她回去了。” 顿了顿,掏出一封信:“这是她让我交给阁主的!” 沐千寻神色有些复杂的接过信,拆开蜡封: 阁主,我走了。 原谅我没有说一声儿就离开了,我怕你知道了,我就走不了了。 我不能嫁到沐府,过不惯那样尔虞我诈的生活,我还是喜欢灵光山,那里才是我的家。 别告诉沐轻言我的去向,要不,你以后,就只是我的阁主了。 只要你一道命令,我嫁给他都行,不过,我相信你不会的。 萧洛!” 沐千寻幽幽叹气,一面是她哥哥,一面是如此相信她的萧洛,她该如何抉择。 慕宥宸就站在她身边,信上的内容自然是一字不拉的收入眼底。 望着沐千寻苦恼的样子,唇瓣凑近她的耳边:“ 跟着心走。萧洛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会怪你的。你就帮你哥一次,他们能不能和好,也不在你告诉不告诉他。” 沐千寻舒心一笑,慕宥宸永远都能猜出她心里的想法,让她明白什么决定才最好,自己真的是很笨啊。 见沐千寻半天不说话,不知道情况的柯言月有些心里没底:“阁主可是找萧洛有什么事情,要不我叫她回来。” 沐千寻苦笑:“让她去吧。我和宥宸要去江南玩一阵子,这段时间有劳柯姨了。” 柯言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派几个人跟着阁主吧!” “不用了,我可以照顾自己。” “可是...” “总活在你们的庇护下,还怎么做你们的阁主啊。放心,没人能伤到我的,再说,宥宸的功力和我相当,没人能把我们怎样。” 沐千寻都这样说了,柯言月也不好继续拦着,无奈一笑:“那你们小心些。” 沐千寻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随口问道:“草儿最近怎么样?” 说起草儿,柯言月脸上的笑都盛了几分:“那孩子很有天分,什么都学的很快,特别是连易容都被她学去了!阁主真是给咋们星涯阁带来个好苗子啊!” 他们现在时间有限,没有在天涯酒楼停留太久,就又匆匆赶回了沐府。 沐府大门口,沐轻言刚刚看见沐千寻二人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飞奔了过去。 “怎么样了,萧洛究竟在哪儿?” 看着沐轻言万分焦急的模样,沐千寻又玩性大发,露出一副难为的表情:“哥啊,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萧洛她留下书信...说要是我告诉你她的行踪...她就跟我断绝朋友关系。” 沐轻言顿时就泄气了,蔫儿了吧唧的,眼神都没有光彩了。 沐千寻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道:“所以我绝对不能告诉你,萧洛她去了灵光山一带。” 沐轻言突然感觉心头一震,失声到:“灵光山?她去了灵光山?” 沐千寻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我说漏嘴了?” 慕宥宸揉揉沐千寻的头发,满眼的宠溺,这丫头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 沐轻言感激的抱住沐千寻,嘞的她气儿都上不来了,声音艰难:“哇,恩将仇报啊!死人了!” 沐轻言连忙松开沐千寻,傻乎乎的挠挠头,眼神中带着几分雀跃:“那我去找萧洛了!” 沐千寻伸手拉住他:“灵光山离皇城甚是遥远,你准备走着去吗?回府里收拾些盘缠路费的,萧洛一时半会儿又不会跑。” 沐轻言彻底窘了,怎么感觉最近脑子十分不够用呢,佯装镇定:“哥知道,你把哥想的也太傻了吧。” 慕宥宸嘴角一抽,说的跟真的似的,谁信啊。 沐千寻望着沐轻言朝府里跑去的背影,高声提醒:“记得!见到萧洛不要再提让她嫁进沐府的事情!” 沐轻言身形微顿,身子一斜,差点儿摔倒,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沐千寻低下脑袋,眼睛中浮现几分愧疚。 还是替萧洛想的太少了,萧洛那样的性子,比前世的自己还要直率,又怎么能适应沐府的生活呢。 要不是萧洛自己说起,恐怕自己一辈子都顾忌不到这点。 沐府书房,沐轻言火急火燎的冲到书桌前,吓的沐锡一哆嗦。 沐轻言干笑:“老爹,让王叔给我支几个银子呗!” 沐锡抚着胸口,不在意的道:“要多少?” “不多,就一千两吧!” 沐轻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答道。 沐锡一口唾沫呛了个半死,纵然沐府家底儿厚,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呀,那白花花的银子,可都是他累死累活挣来的呀,这个败家儿子居然说不多? 眉头紧蹙,皱成一个疙瘩:“说吧,你是不是惹什么祸了?” 这孩子可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小就是个十足的“奸商”,惜金如命,怎么可能忽然支这么多银子呢? 沐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惹祸了。 沐轻言撇撇嘴,不乐意的道:“爹可真看得起我,只可惜什么事都没惹出来。不给银子,你可就别想有儿媳妇了,以后也别想抱孙子了!” 沐锡眉心的疙瘩舒展开来,儿媳妇?孙子!跟这比起来,一千两算个啥啊,愉快的给沐轻言支了银子。 夜色临近,万物都隐隐约约的看不大清楚,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 沐府,幽雨阁中,沐千寻与慕宥宸早早的便休息了。 沐千寻侧身躺着,背对慕宥宸,深幽的眸子黑的发亮,夜色的漆黑不能影响它半分,嘴唇微微嘟起,显得格外不开心,轻轻叹了口气。 慕宥宸伸手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声音淡淡的,蛊惑人心:“睡不着?” 沐千寻翻过身来,单手撑着脑袋,语气低沉:“估计莫雪就快到了,你说她要是真的...对你下手,我们该怎么办?” 慕宥宸歪嘴一笑,带着几分欢愉:“寻儿这是担心为夫呢?” 沐千寻推推他结实的胸膛,没好气的道:“跟你说正经的呢!别嬉皮笑脸的。” 笑意蔓延了慕宥宸的整张脸,夜色都明媚了几分:“ 她不是说看我不顺眼才会杀我吗?我长的如此好看,把寻儿这样的绝色美人儿都降服了,还怕她个老妖婆不成?到时候,大不了一招美男计把她搞定就是了。” 银铃似的笑声荡漾在慕宥宸耳边,沐千寻乐的不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全部露在外面,抱着肚子笑的好不尽兴。 明明知道慕宥宸是在逗她开心,还是忍也忍不住的发笑,毕竟想象一下,那场景真的太吓人了。 慕宥宸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望着沐千寻开怀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 一把搂过沐千寻,手按在她背部凸起的骨头上,声音摄人心魄:“怎么这么瘦?这以后怎么生孩子啊!” 沐千寻心头一震,抬头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眼神。 第七十九章 入幕之宾 第七十九章 入幕之宾 不由得红了脸,娇嗔到:“你胡说什么!” 慕宥宸脑袋一低,二人的距离顿时就只剩下两指之宽:“哪有胡说?难道寻儿想不要我吗?” 口中的香气逸入鼻腔,沐千寻脸颊更红晕了几分,身子往后一缩,被慕宥宸搭在背上的手一勾,动弹不得。 慕宥宸邪邪一笑,唇瓣紧紧贴过来,沐千寻乖乖的闭上眼睛。 唇瓣间酥酥麻麻的触感传上心头,轻轻的敲开贝齿,柔软的带着清香的舌滑入。 脑海荡起层层眩晕,湿湿滑滑的香舌顺势回应,久久缠绵,微妙的感觉袭遍全身。 他的吻温柔又不失霸道,像控人心智的毒药一般,让人欲罢不能,慢慢的沉溺其中。 沐千寻安静的窝在慕宥宸怀里,像只温顺的狸猫,唇瓣闪动着诱人的光泽,睫毛轻颤。 慕宥宸磁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好听的一塌糊涂:“你亲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就要给人家生孩子!”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明明是他亲的自己好吗?还负责!要生自己生去! 沐千寻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白长那么好听的一副嗓子了,这幼稚的话语让她想打人。 声音慵懒悠扬:“做梦去吧!慕宥宸啊,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 慕宥宸活像个吃到了糖的孩子,笑的傻极了:“这么不要脸,你还是收留好吧,免得出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爱祸害谁祸害谁去,我可受不了你!”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慕宥宸露出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这样,这辈子就祸害你,祸害定了!” 沐千寻彻底无语了,要不要总是一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模样,不过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调笑到:“说不定我们真的还能逃过莫雪的魔爪呢,你可以负责恶心死她,哈?” 慕宥宸宠溺的捏捏沐千寻的鼻翼,脸上是无奈的笑意:“你呀!快睡吧。” 皇宫中,那坐神秘的宫殿。 塌上的女子犹如女王般耀眼霸气,底下跪着四名衣着一样的男子,其中一名赫然就是当日的云舒。 那女子声音淡淡的:“去吧,等慕宥宸离开皇城,就送他们上路!” 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美丽妖冶,却无一人敢观赏。 “是!”四道雄浑有力的男音响起,整齐的没有一丝误差。 那女子轻轻挥手,王者的气息浑然天成:“去吧!” 床幔之内的男子有些疑惑:“慕宥宸?他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不是过段时间就要远迁鸣翼郡了吗?” 那女子身影一闪,一个耳光脆生生的甩在那男子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波澜:“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他才是你最大的对手。 他是慕云帆最重视的儿子,让他远迁鸣翼郡不过是为了保护他,这些年来的忽视也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连我都被骗过去了,要不是太子的事情,我还被蒙在鼓里呢,现在必须除掉他!” 那男子擦掉脸上的血渍,笑的邪魅异常,对刚才的那巴掌一点都不在意:“是,儿子受教了,还是娘亲想的周到!” 那女子挑起他的下巴,满意的观望着,声音染上几分愉悦:“一步错,步步错!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栽培,要不然我就亲手毁了你!” 那男子身子一僵,反手握住那女子骨节分明的玉手,微微一紧:“娘亲放心,定不辱使命!” “过几日,你的病就要慢慢好起来了。出了这宫殿,不要迷了心神,记得你身体中的毒。” “不会,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物都入不了我的眼,我要的就只有那皇位!” 声音坚定,哪里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出的话。 这对母子啊,是这皇宫的灾祸,整个夏国的灾祸! 夜黑漆漆的,风呼呼吹过,四道人影如鬼魅般穿行。 二人沉沉入睡,全然不知性命已经被惦记上了,危险潜伏在四周。 繁星消失,夜色渐渐褪去,闪现一片灰蒙蒙的亮色。 贤王府,境心苑中。 沐若云坐在梳妆台前,玉手轻轻搭在嘴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泛着点点泪光。 柳儿站在身后,盯着沐若云的眼神带着几分惧意,唯唯诺诺的:“小姐,今日梳个什么头式为好?” 其实沐若云从来没有说过她半句不是,训斥更是没有过的,只是自从沐若云去过皇宫之后,她就打心底害怕沐若云。 以前的沐若云虽然表里不一,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主仆俩倒是很合套。 如今沐若云一整天都不怎么说话,高不高兴的也不表现出来,那种感觉让她心里打鼓。 “就随便扎起来就好。”声音柔柔弱弱的。 柳儿握着梳子的手微微抖动,牙关紧闭,神色很不自然。 柳儿的模样清晰的映照在铜镜之上,沐若云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柳儿?你怎么了,害怕我?” 柳儿身子一僵,心惊肉跳的,露出个十分僵硬的笑容:“没有啊小姐。” 沐若云伸出手指在脸上轻轻滑动,自顾自的说道:“我长的也不可怕呀!” 柳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见叶儿的声音传至屋内:“夫人,叶儿回来了!” 沐若云眼底闪过一丝不喜,接过柳儿手中的桃花木梳:“柳儿,你先下去吧,让叶儿服侍我便好。” 柳儿如释重负的溜出去,双手叠放在一起,抚着胸口,面露苦色。 沐若云在脸上涂抹上些许胭脂,漫不经心的问道:“杨雨曦可有什么异动?” 叶儿笑盈盈的,尽显天真烂漫,不过戏演过了,就有些假了:“没有,她一直都待在幻雨苑中,没有出门。不过...经常痴痴的盯着一副画像看。” 沐若云被勾起一丝兴趣:“哦?是什么画像?” 叶儿一脸的神秘莫测:“是一副男子的画像,此人正好叶儿认识,是...玉荆楼的头牌!” 玉荆楼是皇城最大的青楼楚馆,最大的特色便在于...楼中既有妖媚艳丽的女妓也有俊美勾人的面首。 这最红的面首莫过于念宣,是最近才来到这玉荆楼的,长的比女子还美上几分。 常常穿一袭红衣,一个回眸都能惹的无数女子为之倾倒,连男子都会被他勾去了心魂。 刚刚出现在这皇城不久,却是已经被无数人熟知。 沐若云娇笑连连,眼底却是浓浓的杀意:“叶儿,替我好好拜访一下这位玉荆楼的头牌。问问他可否赏脸,成为我们世子妃的入幕之宾啊?” 叶儿心领神会的笑笑,乖乖退下。 沐府,幽雨阁中。 沐千寻睁开惺忪的睡眼,手耷拉在一边,触手是一片冰凉。 顿时清醒过来,直愣愣的盯着旁边的空白,心里有些发慌。 一抬头,便看见窗边的那道背影,负手而立,在晨光的照耀下,带着几分朦胧感,如仙人一般。 那么一个大活人,她却半天才看见,要是慕宥宸看见自己这副窘样,又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呢。 刚刚睡醒,声音听起来奶声奶气的:“慕宥宸,你怎么不叫我,都什么时辰了?” 慕宥宸脑袋一偏,就看到沐千寻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跪坐在床上,红扑扑的小脸儿好似在等待自己一亲芳泽。 笑的一脸温柔:“都日上三竿了,小懒虫!” 沐千寻迅速的穿好衣服,随便扎了个舒服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十分养眼。 慕宥宸拉过她柔嫩的只有他手心大小的小手,微微用力,声音有些无可奈何:“我们去和岳父大人道别吧,准备出城了!” 沐千寻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乖巧的点点头,眼睛一扫,忽然看到衣柜旁边的一把蒙上灰尘的古琴,雀跃的道:“我们把焦尾墨染琴带上好不好?” “好啊,带上吧!” 这丫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还真当他们这是出去游玩啊。 和沐锡匆匆道了别,他们就随便雇了个马车赶往城外。 马车质量很差,行走在平坦的路途上,依然颠簸不停。 慕宥宸眉头微蹙,一把抱过身旁的沐千寻,放到自己腿上。 沐千寻惊呼一声儿,搂住慕宥宸的脖子,声音软软的,毫无威胁力:“喂!放我下来!” 慕宥宸单手搂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托住她的小脸儿,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轻轻一吻,舌头调皮的舔了一下,愉悦的道:“抱紧了!” 沐千寻脸色微红,仰头道:“凭什么?我要自己坐!” 慕宥宸再次凑近她,冲她吐出一口热气:“再不听话,我就好好吻你一番!” 甭说,这话还真管用,沐千寻别过头不再理他,装模作样的观赏窗外的风景。 慕宥宸只是笑意吟吟的盯着她的眼睛,也不点破。 皇城外,不远处的一片荒地,慕宥宸一收脸上的柔情,声音有些发冷:“停车,我们到了!” 那车夫戴着一顶竹条编制而成的草帽,好似没听见慕宥宸的话似的,直冲冲的往前赶,比刚才还快了几分。 第八十章 舍命护我 第八十章 舍命护我 沐千寻明白了些什么,指头微曲,快速的伸手去抓那车夫的脖子。 那车夫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脑袋一偏,轻轻巧巧的躲开了。 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那马顿时疼的发了狂,前蹄猛的扬起。 沐千寻身形不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甩回车里,撞在慕宥宸结实的胸膛上,后脑勺生疼。 不过现在她可没有心情计较这些,抓过慕宥宸的手,二人默契对视,下一刻,破窗而出。 那马已经发狂,速度快的没边儿,二人滚落马下的那一瞬,慕宥宸抱紧沐千寻。 自己狠狠的摔在了沙地上,背后的衣衫磨烂,身上擦出几道血痕,混合上沙土,疼的要命。 沐千寻扶起慕宥宸,眼眶有些发热,他永远都只知道护着她,自己却伤的那么重。 那马夫倒是够狠辣的,伸出袖中的匕首,稳稳插在那马的脖子上,一刀毙命。 自己一个翻身,落于马下,盯着慕宥宸他们,满眼的杀意。 沐千寻倒是没有多害怕,此人功力应该比自己还要弱一些,再加上慕宥宸,这人实在是不够看的。 幸好自己的功力上次在那洞穴中完全解开了,要不然还真有些费力呢! 可惜,沐千寻想的太美好了,忽然从旁边低矮的山丘上又冒出三个人,衣着是清一色的灰色,带着半面面具,煞气冲天的将他俩围在了中间。 慕宥宸苦笑:“我们可真是命苦啊,没等来莫雪,怕是就要死在他们手中了。” 四人功力不相上下,对付他俩绰绰有余了。 短时间内,他俩还能抵御一二,可时间一长,他俩就只有被抹杀的份儿了。 沐千寻拿出传信笛,用力的吹响,没有任何回应,无奈的摊手:“完了,附近没有星涯阁的人,我们等死吧!” 给他们驾马的那名马夫便是云舒,右手一挥:“上!不留活口!” 沐千寻急忙喊道:“唉唉唉!别急着动手嘛!就算要我们死,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啊,你们是谁派来的?” 这四人分别叫做云起,云落,云卷,云舒,他们所有的任务几乎都是一起完成的,从未失手过,默契度十足。 云起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少废话,有什么话,留着去问阎王吧!” 四人齐齐出手,攻势狠厉,一点不给他们留下喘息的时间。 长长的弯刀上淬有剧毒,沾者必死无疑。 慕宥宸与沐千寻靠在一起,勉勉强强的死死抵御。 慕宥宸身后的伤虽然不重,但每动弹一下,都火辣辣的疼,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他。 云起、云落毕竟是男子,弯刀又比长剑要结实的多,二人刀法熟练,招招用尽全力。 沐千寻每抵挡一下,手腕都震的发麻,现在都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更是连剑都快抓不稳了。 慕宥宸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凌乱的刀影一刻也不停歇,刀刀都直逼胸口、脖颈这些致命的部位,被逼迫的狼狈不堪。 云起愈发不耐烦起来,向云落递去个眼神,自己稍稍退后。 云落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全力缠住沐千寻,虽然有些不敌,但也不会被伤着半分。 云起身影一闪,双手紧紧握住弯刀,从侧面狠狠一刀攻向沐千寻的腰部。 银光一闪,沐千寻瞳孔微缩,手中的剑还在抵挡着云落劈头盖脸落下来的刀。 眼看云起的刀就要落下了,身子一转,云起的刀稳稳劈在背上。 “嘣”的一身,身后的古琴被斩成两段,琴弦齐齐切断,余音圈圈萦绕耳畔。 望着落地的断琴,沐千寻浑身冷汗直冒,这要是劈在身上,还能活吗? 反观慕宥宸就没她那么幸运了,发觉沐千寻有危险,一时分神,脑袋一偏。 云卷冷笑一声,弯刀迅速的划过胸口,带起一刀血光。 衣衫破碎,鲜血点点落下,呈现不正常的黑紫色。 慕宥宸眉头紧锁,闷哼一声:“你们居然下毒!” 沐千寻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颤,被云落趁机打落,一股危险的感觉临近,沐千寻不由得脑袋一缩。 慕宥宸反手搂住沐千寻的腰肢,一个转身,将沐千寻护在身后。 眼看弯刀要划过喉咙之时,一道黑影闪过。 瞬息间,慕宥宸和沐千寻都双双失去了踪影。 云舒眼神一凛:“分头追!” 四人没有一丝迟疑,身形如鬼魅一般,向四个方向奔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还在原来的地方上站定,地上还遗留着慕宥宸留下的斑斑血迹。 云舒咬牙切齿的道:“跑了?我们要如何交代!” 云卷叹气:“他中了毒,活不了几时了。不过,我们也免不了受罚了。” “走吧,真是晦气,四个人连两个小鬼头都没杀了!”云起声音中带着些许不甘。 青峰山顶峰,一名黑袍老人盘腿而坐。 一名妙龄女子面露担忧,费力的扶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嘴唇发紫,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睛困难的睁开。 这三人正是慕宥宸、沐千寻和...莫雪,其实云舒四人出现的时候,莫雪就已经赶到了,只是迟迟没有出手罢了。 要不是慕宥宸救了沐千寻,性命垂危,她还准备继续看戏呢。 本来莫雪是想让沐千寻知道,性命危急的关头,慕宥宸肯定会顾全自己,让她看清慕宥宸的真面目,让他俩快些分开,可惜...莫雪失算了。 沐千寻有几分恼怒的瞪着莫雪,声音却是听不出任何不满:“师祖,你快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莫雪慢悠悠的转身,似笑非笑的盯着慕宥宸:“好说,只要你答应我离开这丫头,我就替你解毒!” 慕宥宸艰难的睁来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莫雪,冷声到:“要杀要剐随你便!要我离开寻儿,不可能!我...不稀罕你替我解毒。” 沐千寻急了,声音带着几分哭腔:“你好好说话,什么不稀罕,你看你都快死了还嘴硬!” 慕宥宸扯出一抹笑容,伸手替沐千寻擦拭脸颊上滚动的泪水,宠溺的道:“傻丫头,我如果答应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莫雪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冷哼一声儿:“丫头,把他扶过来,我给他解毒!” 沐千寻有些狐疑的望着莫雪,迟迟不敢动弹。“真是的,不治算了,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沐千寻一咬牙,反正再坏的结果也是个死,还不如相信她一次。 莫雪撇了一眼慕宥宸的伤口,袍子一挥,一个枚红色的小盒子便出现在她面前的岩石上,沉声到:“吃吧!” 慕宥宸骄傲的仰头:“不吃,我不会离开寻儿的!” 莫雪不耐烦的道:“吃,我不逼你离开她就是了!” 沐千寻伸手去拿药盒,被慕宥宸一把拉住,冲她微微一笑:“我来。” 莫雪瞪了慕宥宸一眼,厉声呵斥:“不知好歹的小子,我还会害你们不成!” 慕宥宸将盒中的药丸一口吞掉,欠扁的道:“那可未必!” 莫雪袍子一卷,将二人带入当日的洞穴之中。 山洞的岩壁之上有好多小房间,不宽敞,却极其温暖,点着白色的蜡烛,照耀的十分亮堂。 莫雪将二人带到其中一间屋子,望着慕宥宸到:“你就呆在这里吧,寻丫头跟我走!” 慕宥宸抓住沐千寻的手臂,神色有些得意:“寻儿还要留下来照顾我呢!” 莫雪鬓角突突跳个不停,恶狠狠的瞪了慕宥宸一眼:“寻丫头?走!” 沐千寻挽住慕宥宸的手臂,干笑了两声儿:“师祖,我还是留下来吧,改日去看您啊!” “哼,死丫头,有你好看!”说罢,朝外走去。 沐千寻讪讪一笑,不怕死的问道:“所以...师祖不会杀宥宸了吧?” 莫雪的声音在外面传开,在石壁上一遍遍荡漾着回声:“再说!你们俩最好安分些,要不然!哼!” 沐千寻自然知道莫雪说的安分是什么意思,不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看样子,她暂时是不会对慕宥宸下手了。 沐千寻扶着慕宥宸坐下,有些心疼的望着他,轻声质问:“你今日为何要舍命护我,要是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慕宥宸眼带笑意,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声音间夹杂着丝丝魅惑:“ 我们这不是都好好活着呢吗?我要是不舍命护你,那老妖婆会救我吗?我是为了自己活命,别臭美了你!” 沐千寻美目一斜,在他额头上重重一点,嘴角的笑掩饰都掩饰不住:“笨蛋!” 慕宥宸面色微顿,怔怔的坐在那里不动弹。 沐千寻立刻紧张起来,摸摸他有些发凉的脸庞,担忧的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慕宥宸轻轻摇头:“不舒服倒是没有,只是那老妖婆说...要我们安分些,是什么意思?那我们岂不是都不能...” 沐千寻直接傻掉,脸颊噌噌的越来越红,这样的话...他要不要说的那么一本正经。 背转身,不去看他那张妖孽的脸,胸腔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第八十一章 念宣 第八十一章 念宣 慕宥宸紧紧揽住沐千寻的腰肢,下巴放到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那老妖婆可真可恶呢,寻儿说是不是?” 沐千寻噘着小嘴,手肘微微用力往后一戳,好巧不巧的碰到了他的伤口。 疼的慕宥宸闷哼一声儿,腰间的手滑落,忍着痛轻笑:“寻儿这是要谋杀亲夫呀!” 沐千寻以为他又在逗她,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见慕宥宸半天不做声,好奇的翻头,便看见他本已结疤的伤口又溢出点点血渍,脸色微微发白。 一时间慌了神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我...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手指轻轻抚上伤口,满脸悔意的望着慕宥宸。 慕宥宸摇头,抓住她染上鲜血的玉手,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擦:“不疼,寻儿,你别哭。” 沐千寻两道好看的柳叶眉皱的变了形:“你怎么那么傻,迟早被我害死。” 慕宥宸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眉心:“不许皱眉,都变丑了。变丑了就不要你了!” 神色间满是温柔,似乎胸口的伤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这样的慕宥宸,让她如何能不爱,心里暖暖的痛痛的,甜蜜中夹杂着苦涩,压在心底,变为最美好的记忆。 沐千寻破涕为笑:“你不要我呀,我也得赖着你!” 慕宥宸神色微顿,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沐千寻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呢,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常年黑暗如斯的山洞,多了一分温情,多了一丝光亮。 皇宫中,那神秘女子单手撑着额头,双眸紧闭,声音平静,一如既往的瘆人:“越来越能耐了,半个多时辰都没能解决掉啊!” 四人低头跪在那里,不敢言语,面上的表情如同等待死神降临一般。 “去秋嬷嬷那里领罚吧,云舒这次就免了。” 四人身躯一震:“是!” 并不敢对那女子发出的处罚不公平而有丝毫质疑,反倒对云舒投去个万分担忧的眼神,以他们的认知,云舒免去了此次罪责,还不一定会被怎么样呢。 云舒依然跪在那里,头上渗出层层冷汗,拳头紧紧握住。 那女子眼带笑意:“放心,上次不是已经处罚过了吗。 去慕如风身边侯着吧,以后你就是他的贴身侍卫了。 对了,多留心一下沐若云,那丫头倒是够狠毒的,我...很喜欢。” 云舒如释重负的起身,双手抱拳,声音铿锵有力:“主子放心,属下定当全力监督他们二人。” 红日缓缓落下,一弯上弦月高高悬挂,洒下一片淡淡的银白色的光辉,在漫天繁星的衬托下,更显明亮。 皇城,玉荆楼中,正是人声鼎沸之际。 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衣着暴露,倚靠在那些嫖客怀里娇笑连连,眉眼如斯。 楼内尽是香粉胭脂的味道,让人沉醉不已;彩灯高高悬挂,四面齐齐整整的挨过来,亮如白昼。 部分没有拉到客人的女子,衣衫半敞半遮,趴在阁楼楼台之上,招揽路旁的男子。 一个个如吃了媚药似的,声音甜美动人,惹的楼外的男子心猿意马。 乐声,笑声,吵闹声连成一片,几里之内都深受其害。 玉荆楼后院,布置的要比前厅雅观不少,一个个独立的小院儿如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似的,错落有致,得体大方。 房间墙壁的隔音效果甚是不错,屋内的男子一个个美艳动人,比起女子的柔情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偶尔会有遮着斗篷、面具的男女进出,皆是穿着锦衣华服,神情紧张,十分害怕会碰到认识的人,跟做贼似的。 这些来客无非是那些行为不检点的小姐夫人还有...不喜女子的断袖,被发现了,那可就是丢人丢到家了,说不定会一朝变得落魄起来呢,也不怪他们如此小心谨慎。 这玉荆楼是三人合开的,而明面上的老鸨就只有两个而已。 除了楼内的女妓、面首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玉荆楼的头牌念宣,也是这里的掌事人之一。 一道绿色身影落在老鸨院内,带着灰黑色的斗篷,面容若隐若现。 这玉荆楼每日的收入,没有人不眼红,打它主意的人也不少,所以这老鸨的院落,雇佣的打手也不在少数。 可惜...这些打手跟叶儿比起来,都太弱了,还没来得及发现,叶儿就已经闯入内室了。 那老鸨姓杨,后院的面首都归她管,所以叶儿直接就找到了她。 那老鸨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见叶儿闯进来,脸上倒是看不出一丝惊慌,满脸堆笑的迎上去:“哎哟!这位小姐不知看上我们的哪位美人了?” 叶儿轻轻出声儿:“念宣!” “那可真不巧,今日念宣身子不适,不接客。小姐还是点别人吧,改日让他好好侍奉小姐。”说罢,掩着嘴笑的十分...恶心。 叶儿面色微冷,手搭在那老鸨的肩头:“我就要他,带我去,要不然...” 说着说着,手一移,横在那老鸨的脖子上,来回摩擦着,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老鸨面色一变:“姑娘还是不要动手的好,要不然就怕你今夜走不出去!” 掐着那老鸨的手微微用力,眼中寒光乍现:“那就看我们谁先死了!” 说到底那老鸨还是惜命的,率先妥服,她断断不敢用命来赌叶儿是否敢杀她:“松手,姑娘!我带你去!” 叶儿将手移开,笑容满面,仿佛刚才的事根本不是她干的。 念宣门前,那老鸨用力的叩门:“念宣?睡了吗?” “没有。杨姐,不是说了我今日不接客吗?”声音美妙的好似都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光是一道声音都能让人倾倒。 那老鸨有些难为的道:“开门再说吧,实在是事出有因啊,要不然姐也不会叨扰你。” 门咯吱一声儿被推开,入眼是一个妖艳至极的男子。 肤白胜雪,一双漂亮的桃花的眸带着淡淡的忧伤,鼻梁高挺显得眼眸更加深邃,唇瓣闪动着莹莹的光泽。 整个人美的不可方物,实在是让人不动心都难啊,怪不得,来到玉荆楼不过一月左右,就一举被捧成了头牌。 叶儿居然一时看痴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脸上不自觉的浮现一抹红晕,轻咳一声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老鸨冲念宣尴尬一笑,走起路来身形一扭一扭的,尽显妖媚。 念宣冲叶儿邪邪一笑:“进来吧!” 念宣将屋门紧紧关住,从背后抱住叶儿,轻轻咬上她的耳垂,带着几分桃花的幽香传入叶儿鼻中,惹的她身子轻颤,却舍不得推开身后的人儿。 念宣手指滑过她白皙的脖子,一路向下,解开她系在腰间的衣带。 外面的衣衫褪尽,只剩一件黑色的抹胸长裙,雪白的酥胸有一半裸露在空气中。 念宣将叶儿打横抱起,柔柔的放在床上,俯身在她红润小巧的唇上轻轻一啄。 如一缕清泉流经心田,那奇妙的感觉,惹的叶儿眼神愈发迷离起来,却没有看到念宣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念宣单手撑着脑袋躺在叶儿身侧,声音勾人心魄:“姑娘喜欢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叶儿脸颊通红,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扑腾一下坐起来,面露惊骇:“我...我找公子来,是有事相求的!”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满足姑娘的。”念宣已经听出了叶儿话里的意思,还是继续瞎扯。 叶儿面色愈发红了,好似能滴出血来似的,声音不自然极了:“那个…不是,我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找你的。” “哦?你主子想让我服侍她?” “是!” “那她怎么让你来?” “我家主子是贤王府的世子妃,身份多有不便,希望公子能入府一聚。” 念宣轻笑:“此话当真?念宣何德何能,能得到世子妃得青睐。” “当真,公子不必担心,世子出皇城有要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念宣幽幽叹气:“那好吧,看在姑娘的面上,念宣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啊,这酬劳?” 叶儿笑的甜甜的,伸出三根玉指:“三千两!如何?” 念宣慢悠悠的点头,伸手握住叶儿的玉手,眼中闪动着媚惑的光芒:“姑娘可还要继续,念宣可以不收银子,白白服侍姑娘一回。” 那般柔情的眼神,叶儿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念宣慢慢靠近她,单手穿过她的腋下,比女子还保养的好的大手,放在她的背部,在那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来回抚摸。 嘴角一斜,眸子变得尤为邪魅,手用力一勾,温热的唇贴在她的唇瓣之上,轻柔的啃咬。 柔软的舌滑入她的口内,细细品尝属于她的甜美。 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眼睛突然睁开,望着叶儿的眼神寒冷的让人害怕,唇舌却依然缠绵,不显露半分情绪。 吻愈发霸道起来,强势的占有着她的城池,吻的叶儿呼吸局促。 第八十二章 取舍 第八十二章 取舍 感觉天昏地暗的,分不清今昔是何年。 手快速的除掉身上的衣物,露出白皙健壮的胸膛,如温润的羊脂玉般吸引眼球。 伸手捂住叶儿到处乱瞟的眸子,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落至胸口。 剥掉叶儿的长裙,手指在她身上不断挑逗,这儿摸一下,那儿掐一下的。 惹的叶儿娇躯轻颤,高耸的胸部不断起伏。 俯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两天赤条条的身子交织在一起,床板微晃。 夜色渐浓,明月害羞的躲进云层,绵绵的喘息一声儿接着一声儿,屋内只剩下一室旖旎。 叶儿沉沉入睡,脸上带着柔和的甜蜜的笑意,毫无防备。 念宣缓缓起身,看着身上的斑斑痕迹,掩饰不住的厌恶,嘲讽似的撇了一眼叶儿。 门外,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念宣长长吐了口气,嘴角的苦涩蔓延,眸子中闪烁着痛苦。 青峰山洞外,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火红的光芒笼罩万物。 洞内,蜡烛幽幽的光芒依然晃动着,却是分不清白昼。 沐千寻正单手枕在脑袋下,慵懒的躺在那张有些拥挤的小床上,呆呆的盯着慕宥宸看。 可能是沐千寻的目光太过专注了,一动不动的,慕宥宸睁开一只眼睛看她,好笑的问道:“为夫长的再好看,夫人也不用这样吧,我可是会害羞的。” 沐千寻柳眉一挑,声音懒懒的:“你还会害羞?这不是实在没的看吗,你总不能让我盯着石壁看吧?跟石壁比起来,你还是好看那么一丢丢的。” 说着还伸出小拇指,用大拇指掐出个指甲盖儿大的印子。 慕宥宸嘴角抽动,着丫头怎么也变得这么毒舌了,唉完了,一定是跟他学的。 一拍脑门儿,扯开话题:“寻儿,你说我们何时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呢?” 不等沐千寻回答,就听见一道冷哼声响起:“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谁也没请你来!” 慕宥宸撇撇嘴:“好啊,那你立刻送我们回去!” “你可以走,她不可以!” 慕宥宸紧紧抱住沐千寻的胳膊,一脸敌意的望着莫雪:“不走,寻儿去哪儿我去哪儿!” 莫雪真是十分无语啊,其实她一老早就发现慕宥宸的存在了。 因为他是上官翎的孩子,还有意无意帮了他几次。 从小就沉默寡言,对什么人都冷冰冰的,最主要的是他不近女色,那时她还有些心疼他,也恶作剧的吓唬过他两次。 后来,直到沐千寻出现,慕宥宸整个人就变了,只要能讨沐千寻欢心,耍赖装可怜自残的,没有一样儿不用的,活活一个破皮无赖嘛,哪里还有个皇子的威严。 和沐千寻相处一个样儿,和其他人相处又一个样儿。 让她一度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做出如此改变,几经调查,才发现上天又跟它开了个玩笑,沐千寻居然是凌星的孩子。 从那以后,再看到慕宥宸,就怎么都不顺眼了,看见他俩在一起,就忍不住动起拆散的心思。 杀又杀不得,送又送不走,莫雪简直要被慕宥宸气死了:“寻丫头,走吧,下去好好练习练习。” 慕宥宸挡在沐千寻身前,继续较真儿:“我也要下去,寻儿去哪儿我去哪儿!” 那神气的模样就好像哪家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护食似的,沐千寻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莫雪可是挥挥衣服就能灭杀他的强大存在啊,他脾气这么冲不太好吧。 拉拉慕宥宸的袖子,轻声劝慰:“你乖乖待着养伤,下面很冷的。” 慕宥宸转身,委屈的道:“万一那老...师祖把你带走了,就不回来了,我饿死怎么办?” 沐千寻讪讪一笑:“师祖...你看?” 莫雪白了沐千寻一眼,挥动袍子将二人双双带到了布满冰层的洞底。 沐千寻倒是稳稳的落到了地底,慕宥宸嘛...就惨了,距离地面大约有两尺的距离的时候,就被丢开了。 一时不察,摔在坚硬的冰块上,那感觉可想而知啊! 慕宥宸浑身发痛,恨恨的瞪了莫雪一眼,嘟囔到:“老妖婆,疼死小爷了!” 这话要是寻常有功力的人,自然听不到,可莫雪就不一样了,慕宥宸抱怨的话语一字不拉的清晰的传入耳中:“老妖婆?你敢骂我?” 慕宥宸牙齿紧紧咬住舌尖,悔的肠子都青了,嘴硬到:“我没有,师祖听错了!” 莫雪袍子一挥,一道赤红色的物体准确无误的落入慕宥宸口中。 慕宥宸干咳了半天,发现根本吐不出来了,弱弱的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不会要命的。小子,学乖点,你斗不过我!” 转念间,又朝沐千寻和颜悦色的吩咐到:“好好在这里修炼着,不断运用体内的内力便好。等过段时间,教你些有趣的东西!” 说罢,又消失在二人的视线内。 沐千寻担忧的盯着慕宥宸:“你没事吧?” 慕宥宸摇摇头,神色间满是迷茫:“好像是没事,管她呢!你练你的。” 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刻,贤王府,境心苑中。 叶儿推门而入,面色染上几分妩媚,脸颊红扑扑的娇艳动人,碧色的外衣满是折痕,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在刻意遮掩些什么。 沐若云正滋润的在屋里小甛,听见声音微微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出了叶儿的异常,眼睛向下瞟,一扫就扫见了叶儿脖子上的暗红印记。 轻笑一声儿:“怪不得现在才回来么,昨夜够快活的吧?” 叶儿顿时羞红了脸,脑袋低垂,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夫人,都办妥了,今夜就可以行动了。” 沐若云眼中崩现一丝杀意,继续打趣:“做的好,只是叶儿舍得念宣被连累吗?” 叶儿嘴角抽动,声音有几分不稳:“我可以救他吗?” “可以...如果主子不怪罪的话!”声音拉的很长,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叶儿身躯忍不住的颤抖,眼神中浮现几分惧意,不敢再言语。 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那个妖孽的男子,也没什么重要的。 受过那么多折磨,那么多苦难,自然知道怎么样的舍取对自己更加有利。 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柔柔一笑:“夫人哪里的话,一个念宣而已。” 沐若云抚着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皱褶,声音慢悠悠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会保他,留着,也许还有用呢!你可不要露出马脚了。” 叶儿眼中闪动着恨意,只是被眼前的发帘遮住,软绵绵的回应:“是,夫人!” 主仆俩各怀心事,一室无声。 宽敞的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地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平滑整洁,可以清晰的倒映出人影,如一面漂亮的镜子一般。 寒气从地面不断升腾,化作一缕缕淡淡的水雾。 刚刚站定一会儿就冷的有些受不了了,身子有些打颤,手脚都僵硬了,二人赶忙盘膝而坐,运用内力抵御寒气。 这不运功还感觉不出什么,一运功才感觉腹中像火烧似的难受,浓浓的灼热一阵阵传开,难受的慕宥宸冷汗直冒。 急忙停止运用内力,可是...这感觉还是停不下来,身子一下一下的轻颤,燥热的厉害。 沐千寻睁开眼睛,就看见慕宥宸极其痛苦的模样,强忍着一声不吭。 连忙起身守在他身边,冰凉的玉手抚上他的额头,又猛的弹开,语气焦急:“怎么这么烫?” 慕宥宸无奈一笑:“还不是那个老妖婆的杰作吗,心眼儿也太小了。” 沐千寻眉头蹙起,轻骂到:“就你能耐,谁让你骂她的?现在好了。” “好寻儿,抱抱我,好难受啊!” 声音带着几分压抑。 沐千寻心疼极了,慕宥宸从来不会让她担心,可见能让他说出个难受,是有多难受啊。 双膝跪在冰面上,紧紧拥住他,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心一揪一揪的难受。 过了好一阵子,慕宥宸腹中的灼热感越来越严重,干脆自己爬到了冰面上。 沐千寻那里还有心情修炼啊,他这伤还没好,就又是火又是冰的折磨着,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愈发觉得莫雪可恶起来了。 冲洞顶高声呼喊,声音撞击在石壁上,一遍遍回荡着:“师祖,你不给他解药,我就不炼了!” 声音消散,等了又等,也没有看见莫雪的身影。 沐千寻实在是冷的够呛,便只能再次运用内力抵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慕宥宸,尽是担忧。 不过半日时间,结实的冰面就被慕宥宸给消融出个人形印记,俊俏非凡的面庞惨白一片,却依旧散发着灼灼的热气,说不出的诡异。 沐千寻饶是有内力抵御,也确实有些受不住了,红润的唇瓣微微发白,不过比起慕宥宸,还是好了太多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慕宥宸体内的药力去了大半,却发现整个人镶嵌在了冰层里,全身冻的僵硬,没有一丝力气从冰上爬起来。 不得不求助沐千寻,舌头冻的都有些打卷儿:“寻儿,拉我一把!” 沐千寻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艰难的起身。 第八十三章 激吻忘情 第八十三章 激吻忘情 却挪不动步伐,手指也僵硬的不能弯曲:“我...我拉不了你!” 脚下一个趔趄,直直的摔了下去,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落到了一个舒适的物体上,还带着微微暖意。 原来...沐千寻砸在了慕宥宸身上,沐千寻整个人都冻硬了,像冰块似的,疼的慕宥宸热泪直冒。 还是贴心的问道:“寻儿?摔着哪儿了?” 沐千寻声音闷闷的:“没有,就是...好像起不来了!” 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纵横交错的叠放在一起的奇怪姿势,显得有些滑稽。 渐渐的,二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眼睛睁也睁不起来,沉睡过去,或者说...晕厥过去。 入夜,贤王府后门,一阵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叶儿鬼鬼祟祟的打开大门。 门口站着一道挺拔消瘦的身影,一袭鲜红的衣袍随风摇曳,荡起一股浓浓的桃花味道。 轻柔一笑,如盛放的彼岸花般妖艳,真是美的祸国殃民啊! 叶儿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望着念宣的眼神尽是陶醉。 念宣伸手抚过她的面颊,柔情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幻想:“带我去见世子妃吧!” 这般好听的声音,在叶儿听来却满是残忍,身子轻晃,扯出一抹笑容:“走吧。” 幻雨苑门前,主屋中还闪烁着幽幽的灯光,门口院中无一人守着,有些刻意。 念宣回眸朝叶儿轻轻点头,步伐轻快的朝主屋走去。 叶儿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匆匆回了境心苑,面色平静不显露任何情绪。 青峰山,洞内,慕宥宸与沐千寻早就被莫雪丟回了屋内。 室内很暖和,石壁仿佛都能放出热量似的,身体渐渐回温。 没过多长时间,沐千寻就醒过来了,眼睛上还挂着水珠,睫毛被水气打湿,面色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单手撑着小床,准备起身,才发现,浑身都像散架似的酸痛。 手指触摸到旁边,软软的皮肤渗骨的冰凉,不由得心中一惊。 瞬间清醒过来,深幽的眸子猛的睁大。 便看到慕宥宸身子缩成一团,两片长长的睫毛覆盖上一层白白的霜雪,俊朗的面庞白的毫无血色,嘴唇发青,躺在那里犹如...一具死尸! 沐千寻心跳都慢了半拍,手颤抖着摸上他的面庞,缓缓移至他的鼻前。 温热且微弱的呼吸吹在她的玉指上,痒痒的,不由得吞了口口水,面容僵硬。 将自己腰间的棉被通通裹在慕宥宸身上,只露出一颗脑袋,样子可爱极了。 身子往慕宥宸身边凑了凑,伸出纤细的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光滑的脸颊贴上他的面庞,用尽全力去带给他温暖。 许久都不见他有丝毫反应,全身还是像冰块似的发凉,让沐千寻心里忍不住发慌。 干脆将身上的衣物褪去,只留一件素色中衣,掀开慕宥宸的被窝,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缠绕上去,冷的娇躯一阵颤栗。 慕宥宸手臂微动,下意识的将手臂搭在沐千寻的腰间,不断用力,好似想把那缕温暖揉进身体里似的。 沐千寻也不反抗,任由他用力抱着,声音闷闷的呼唤:“慕宥宸?宥宸?你醒醒啊,想吓死我啊。” 回应她的依然是无声,只得继续气馁的叹息。 脑袋随意的垂落在枕头上,半边脸压的变了形,平添了几分可爱。 目光呆滞的盯着慕宥宸,伸出玉指轻轻擦拭他眼睛上的融化的霜雪,温暖的小手停在他脸上不再动弹。 嘴巴不自觉的嘟起,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的眨动,心里萦绕着一团莫名的甜蜜,要是能这样相守一辈子该多好。 慢慢的,慕宥宸身体变得暖和起来,呼吸均匀绵长,完美的容颜,就算是睡着了也依然充满诱惑。 沐千寻嘴角勾起个迷人的弧度,玉指一遍遍绘着他唇瓣的形状,心里萌生个不良的念头,将它付诸于行动。 鲜红的小舌头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笑容中闪过一丝狡黠,脑袋往前蹭了蹭,距离近到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深幽的眸子缓缓闭上,准确无误的贴上他的唇瓣,调皮的舌头好奇的滑入他的领地,浅浅品尝那熟悉的诱人的清香。 正想离开,后脑勺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邪魅的声音传来,惊的她心头一震:“寻儿...这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呢!” 再想逃离,已经晚了,柔软的唇瓣继续压过来,温热的吻铺天盖地,滑腻的舌交织在一起,久久缠绵。 沐千寻惊讶的发觉,她是越来越贪恋起他的吻来,竟生不出一丝抗拒的力气。 沐千寻此时只穿了一件中衣,二人的身体只隔了两层薄薄的布料,比以往显得更加亲密。 慕宥宸的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游戈,透过滑滑的布料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与温度。 干脆探进衣襟,手掌贴上她如玉般柔滑细腻的肌肤,一寸寸细细的抚摸。 慕宥宸愈发失控起来,舌霸道的在她口内攻城掠地,呼吸粗重而急促。 沐千寻更是早已沉醉的不能自拔,身体燥热,直到感觉小腹上有一团炙热坚硬的物体在顶着自己,才瞬间清醒过来。 眼睛猛的睁开,用力推开慕宥宸,背过身去,声音中带着几分慌张:“不可以!师祖会杀了你的!” 慕宥宸眼神中也恢复了一丝清明,手落在她的肩头,沙哑的声音染上几分愧疚:“寻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沐千寻粉嫩的面颊红的滴血,语气还是不能平缓,忽高忽低的:“不怪你,我们还是...等...等师祖松口了...再...再...” 说道这里,沐千寻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沐千寻的话里听不出一丝责怪的意思,慕宥宸也就放心了。 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声音十分欠揍:“ 唉,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能怪我,可是寻儿自己趁我熟睡,脱的...嗯...那啥...钻进我的被窝的,还偷亲我。 我也是一时没能控制住,被你个小妖精给诱惑了嘛!” 这话说的,简直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脱的那啥啊?人家不是为了救他吗? 沐千寻心里都快恼怒死了,一想到自己偷亲他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就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去。 低若蚊声:“你...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呀?” “很早就醒了呢,只是这温香软玉在怀,实在不忍心醒来罢了!没想到...夫人居然偷亲人家,真是让人家很害羞呢!” 沐千寻都快窘死了,顾不得慕宥宸恶心的调侃,脸颊上两朵红霞飞舞,装模作样的澄清到:“我那只是怕你死了,帮你暖暖身子而已,你不要瞎想!” 慕宥宸语气中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哦!是这样啊,那寻儿偷亲我又是为了什么?我记得当时,我已经没事了呀!” “闭嘴,你究竟想怎么样嘛!”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慕宥宸不由得心情大好。 掰过沐千寻滚烫的小脸儿,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柔柔一啄,磁性的声音低沉魅惑:“不想怎么样。夫人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为夫都从了。” 沐千寻轻笑出声儿,将脑袋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贤王府,幻雨苑中,念宣轻轻叩门。 屋内一道有些烦躁的女音传出:“谁啊!这么晚了还打扰本妃休息!” 嘴上这么说,终究还是开了门。 一瞬间脸上的戾气消失的一干二净,一副温婉大方的贤淑小姐摸样。 “世子妃可否请在下进去坐坐?”随便一句话,都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杨雨曦做出个请的动作,将门缓缓关上,身子贴在门上,饶有兴致的望着念宣:“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呢?” 念宣邪邪一笑,如妖孽般动人:“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够成为姑娘的入幕之宾呢?” 杨雨曦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几分:“你好大的胆子啊,我可是堂堂世子妃啊!” “姑娘如若不愿,那在下就告辞了。”说着,就去拉杨雨曦身后的门。 杨雨曦神色妩媚,玉手拉住念宣的手掌,微微用力,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片刻,继续牵引着一路向下,死死按在了自己丰腴的胸部,娇笑到:“ 公子长的如此动人,雨曦怎么能拒绝呢。你摸摸,人家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呢!” 念宣一只手抵在她的胸部,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轻轻一扯,就将她带入怀中。 双臂环在她的腰肢上,渐渐缩紧,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轻轻一舔。 唇瓣抵在她的耳边,轻声到:“雨曦,想要我吗?” 杨雨曦娇笑连连,反手抚摸他的脸颊:“想啊,夜夜都盼着呢!” 念宣眼中一闪而过的嘲笑,将杨雨曦打横抱起。 床幔之下,念宣伸手去解杨雨曦的衣带,被轻轻按住:“我自己来。” 杨雨曦一件一件剥掉自己的衣服,边脱边调戏念宣,一点都瞧不见身为女子的羞涩,比玉荆楼里的那些女妓还要放荡几分。 第八十四章 理直气壮 第八十四章 理直气壮 白白嫩嫩的身躯展现在念宣眼前,他却只是含笑相对罢了,眼神中丝毫不见一丝欲望。 念宣抱过杨雨曦的裸体,放至身下,俯身含住她的唇瓣,却被她的舌堵了个正着,将战场转移至他的口内,处处被动。 一个翻身,杨雨曦骑在念宣身上,玉指摩擦着他健美的胸膛,笑的一脸媚色:“念宣,好好伺候我哦!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念宣双手掐在她的腰部,媚眼如丝:“雨曦放心,奴家一定把你伺候舒服了!” 屋中娇吟声不绝于耳,沉重的喘息时有时无,一室欢愉,空气中飘荡着欢好后独特的旖旎气息。 门忽然被推开,进来一屋子人,个个手提灯笼,将屋内照耀的如同白日。 饶是如杨雨曦这样脸皮厚的人,也有些挂不住了,披上衣服厉声呵斥到: “给本世子妃滚出去!好大的胆子,敢夜闯我的房间,一个个的活腻歪了吗?” 匆忙之间,她根本没有看清来人究竟是谁,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气。 一道沉稳有力的男音响起:“哼,你居然公然在府中偷人,本王难道还管不得了?胆子大的人是你才对吧!” 杨雨曦身躯一震,面露惊慌,故作镇定:“我乃当朝丞相之女!身份何等尊贵,养个面首怎么了?” 贤王被气的都快吐血了,两眼一黑,差点摔倒,第一次见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还真是不容易呢。 指着杨雨曦到:“你...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这般伤风败俗的女子,怎么配做我王府的世子妃!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兴师动众的娶了你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女子。” 反观念宣,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平静的望着一屋子的人,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那神情简直就是来看戏的,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有事。 悠闲自在的穿上衣服,整理的没有一丝皱褶,好似在表演什么很厉害的绝技似的。 要是放在普通人家,凭杨雨曦的身份,就算养再多的面首,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她如今的身份是世子的正妃,这样的事情有关贤王府和丞相府两尊大佛的面子问题,自然不能就此揭过。 要不然传出去了,可不好听,说不定沐靖宇与段淼的戏码还会另类上演一遍呢。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何曾受过这等气,一时又不知该拿杨雨曦怎么办,那念宣自然就是他的泄愤工具了。 “哼,给本王把那男子扔出去乱棍打死!” 不等家丁动手,念宣就伸手拉开了床幔,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面庞,冲贤王淡淡一笑:“王爷,别来无恙啊!” 贤王身躯一震,望着念宣的眼神有些嫌弃:“怎么是你?” “我如今是玉荆楼的头牌了,咯咯...皇上可是答应了我不死的,王爷如今要处死在下,是不是有违皇命呢? 不如让念宣好好服侍王爷一番,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说着,手指柔情万种的攀上贤王胸前的衣襟上,来回摩擦。 屋内的下人倒吸一口冷气,随后脑袋低垂,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定,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 贤王怒极了,他可是来捉奸的,一个两个的都治不了,现在这是...还被调戏了! 一口淤血堵在喉咙,吐不得咽不下。 手攥在念宣的手腕,用力的都块捏碎骨头了:“你的事,我自会秉明皇上,让皇上定夺!在此之前,你必须留在府上!” “可以...这算不算王爷让奴家留下的借口?” 贤王一把甩开他的手,怒目圆睁,眼睛里的怒火如果能喷出来的话,现在念宣肯定已经是一措灰烬了。 念宣不在意的揉揉发痛的手腕,含笑相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贤王真是觉得今夜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日子,先是儿媳妇偷人偷的理直气壮,后是被一个低贱的面首调戏的无地自容,上辈子他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啊! 转身盯着杨雨曦,便看见她衣衫还未穿戴齐整,迅速的移开眼,显得更加狼狈:“至于你...就先滚回丞相府吧!我们府上容不下你这样的世子妃!” 衣袖一甩,带着一众丫鬟家丁的,匆匆离去。 杨雨曦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清秀的容貌染上几分狰狞。 杨雨曦也就是嘴上硬气,其实心里害怕的要死。 杨淳固然宠爱她,但也有个限度,出了这样的事,铁定是不会护着她,让她败坏相府的名声。 好在她还有个母亲能罩着她,只是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如从前一样,嚣张跋扈了。 那个相府不可一世的嫡小姐就得受尽欺凌也不能说一句不字,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俗话说“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也就是这个理儿。 杨雨曦此时是又急又气,嫁人之前去玉荆楼的事都没有被抖出来,这婚后第一次快活就被逮了个正着。 说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就算她再蠢,也能想到是有人在陷害她了。 美男当前,一时猪油蒙了心,现在想起来,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现在是说什么都晚了,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色渐亮,屋门依然敞开,冷风阵阵袭来,吹的屋内一室冰凉。 一阵悠闲的脚步声响起,声音柔柔的:“姐姐,你这就要离开了,妹妹来看看你,免得...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眼带嘲笑,笑容张狂,哪里还有平时的那般柔弱。 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禁让杨雨曦心烦意乱,厉声呵斥:“小贱人,不过是个卑贱的妾室,我又岂是你能奚落的!” “我这个卑贱的妾室,好歹算是这贤王府的一分子,而你...现在只是个被休了的世子妃。在这里我是主,你是客,还请你能看清这点。咯咯...” 话罢,笑的花枝乱颤。 在杨雨曦的眼中,愈发显得扎眼,身子一跃,从床上跳到沐若云身前,手掌伸的笔直,一道劲风朝沐若云袭来。 只见沐若云嘴角扬起个小小的弧度,玉手凭空一抓,杨雨曦的手便停在她脸庞前半寸,再不能动弹分毫。 沐若云甩开杨雨曦的手,不等杨雨曦反应过来,一个脆生生的耳光就打在了脸上。 耳朵嗡嗡作响,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传开,单手捂住被打痛的地方,惊愕的望着沐若云。 沐若云伸出两根玉指,用力掰过杨雨曦的下巴,眼神微眯犹如毒蛇般瘆人,声音中满是怨恨:“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踩在脚底的沐若云吗? 告诉你,不可能了,从今日起,我要你身败名裂,活的猪狗不如! 过去你对我的种种照拂,我沐若云都记在心里,日后,定会慢慢十倍百倍奉还给你!” 这样的沐若云,让杨雨曦止不住的害怕,堵在嗓子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隐隐觉得,沐若云的报复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心里一颤一颤的不安。 沐若云带着叶儿转身离去,杨雨曦眸子有些发红,声音带着几分不可察觉的颤抖:“今日之事,是你害我的对不对?” 沐若云轻嗤,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杨雨曦:“是我又怎样?我又没找人**你,还不是你自己贱吗?见个男人就往上扑,怨得了谁?” 杨雨曦脸皮抖动,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一天,让沐若云这般羞辱。 要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把沐若云当成人来看待,现在心里才更觉得不甘。 光着脚趾在冰凉的地板上杵着,彻骨的寒意,渐渐传开。 相府还不知有多少羞辱等着她呢,这就叫做现世报吧,从前得罪的那些人...唉!想想就头皮发麻。 幻雨苑前,不远处的凉亭之上,一道鲜红的身影负手而立,就算是一道模糊的背影,都足以让人侧目。 叶儿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低声下气的询问到:“夫人,我能过去看看他吗?” “蠢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呢!你现在巴巴的凑过去,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此事跟我们有关吗?” 叶儿不再做声儿,眼底是化不开的落寞,恋恋不舍的盯着那道身影。 念宣却正好转过头来,没有一丝迟疑,快步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墙堵在叶儿面前,光线打在他周围,荡起圈圈光晕,犹如九天之上的谪仙,可望而不可及。 叶儿不敢对上他的眸子,低着头,准备逃走。 念宣紧紧抓住她的袖子,将她的玉手放在掌间细细把玩,轻柔一笑,声音听不出喜怒:“叶儿姑娘这么骗我?就想一走了之吗?” 虽然话是对叶儿说的,邪异的眸子却是直直的落在沐若云脸上。 “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话音显得底气不足。 “一句不是有意的,就算了吗?我可是差点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呢!” 叶儿身躯一震,愈发觉得愧疚了,不知该作何解释。 念宣不再纠缠叶儿,冲沐若云抛出一个媚眼:“这位姑娘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如果当时我把叶儿供出来...你们怕是也好过不了吧? 第八十五章 终生禁闭 第八十五章 终生禁闭 到时候你就只能落一个谋害世子妃的罪名了,而杨雨曦还是她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呢,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吧? 你说...贤王会放着丞相府的面子不管,包庇你这个小小的沐府庶女? 这么说起来,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大的忙呢!难道姑娘就不准备感谢我一下吗?” 念宣慢悠悠的开口,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沐若云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庶女一直是她心中的痛,自然不愿让人动不动拿出来调笑,正色到:“你以为王爷会信你的?” “姑娘说笑了,如果王爷不信我,我此时早已是一俱尸体了,又如何能自由的站在这里同姑娘说话呢?” 不等沐若云接话,继续到:“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善良的人呢,人家害我,我却在帮人家,真是,唉!” 沐若云皱眉,声音带着几分打探:“好吧,就算你说的都对。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念宣色迷迷的打量了沐若云半天,突然神色一正:“听说叶儿姑娘功夫不错,想必你们的背景没有这么简单吧?帮我引荐引荐就好。” 沐若云脸上的笑意顿时被冰冷覆盖,上次云舒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敢冒死引荐念宣去见那女子。 看来沐若云这里是没什么希望了,念宣转身望着叶儿,神色间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 “叶儿,你可是差点害了我的性命呢!是不是该补偿我呢?” 语气显得有几分宠溺,想起那日的事情,叶儿不由得红了脸,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念宣一副得逞的模样,邪邪一笑:“告诉你的主子,和我合作,整个玉荆楼都能为她所用,这生意不亏!” 叶儿眉头微蹙,眼神中满是复杂,那女子的狠厉她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沐若云出言阻止:“我就是她的主子,还望公子不要再纠缠!” 叶儿虽然是那女子派来的人,但心机不是很重,对她来说,还是蛮不错的。 万一叶儿因为此事被处死了,再派来的人,就不一定这般好相处了,她自然不希望看着叶儿寻死。 面对念宣炙热柔情的目光,叶儿实在是没有抗拒的能力,心一横:“我可以帮你和主子说,至于成不成我就不敢保证了。” 念宣旁若无人的挑起叶儿的下巴,在她的红唇上印下一个吻:“叶儿乖,我等你的好消息。” 沐若云恨铁不成钢的撇了叶儿一眼,迈动步伐朝境心苑的方向去了。 叶儿虽说是她的婢女,但她也管不着叶儿,再不满也不能教训,免得叶儿向那女子抖些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就有她好受的了。 望着沐若云与叶儿离去的背影,念宣露出一抹嘲讽似的笑容,有种睥睨天下的王者味道。 丞相府前厅,杨淳脸色发青的盯着桌上的信封,浓浓的两个黑字“休书”。 旁边是一张被揉的发皱的白色信纸,显然是看过了。 声音压抑着愤怒:“雨曦可是已经回府了?” 刘管家躬着身子,诺诺连声:“是,小姐一大早就回来了。” “那怎么不来见我?” “老奴不知,要不...” “让她来见我!把大夫人也给我请来!” 刘管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杨淳很少这样大发脾气,吓的大气儿都不敢出,慌张的去请杨雨曦和大夫人。 杨淳发脾气的事,很快各个院子的人便都知晓了,再联想到贤王府一早传出的消息,三三两两的结伴来到了前厅。 半个时辰后,前厅就聚满了人,不仅是府里的夫人到齐了,连各位小姐、少爷也都默契的站在了屋中,一个不落。 杨淳与李玉林双双坐在主位之上,一个愤怒,一个忧心。 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交头接耳的,低低的说话声充斥在整个大厅中。 诺大一个丞相府上上下下,只有杨雨曦迟迟不到,杨淳愈发烦闷起来:“雨曦怎么还没到,再去请她!” 一个请字特别加重,意思不言而喻。 这些夫人一个个人精似的,大概猜出了些头头道道,看来之前从贤王府传出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大多人都幸灾乐祸的望着李玉林。 杨雨曦其实就在门外,局促不安的躲在门板后不敢入内,杨淳的话震的她心里一颤一颤的,心一横,三两步就跨进了大厅。 声音难得的乖巧:“雨曦见过爹爹,娘亲!” 杨淳冷哼:“跪下!” 扑通一声儿,杨雨曦直直的跪在了大厅中央,眉眼低垂,一副知错了的模样。 “你从小就被惯坏了,嫁到了贤王府,居然还...养起了面首!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我今天容你不得!” 脑袋一偏,询问到:“夫人觉得,该如何处置她为好啊?” 双眼微眯,期待的望着李玉林。 杨雨曦做出这样的事情,身为她的娘亲,也不好太过偏袒,脱口而出:“还是老爷决定为好!” 杨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好,将杨雨曦划出我杨氏族谱之上,逐出相府,从今往后,与我杨淳再无半点瓜葛!” 杨雨曦吓的花容失色,两行清泪直留,声音含糊不清:“爹爹不要啊,爹爹!雨曦就是一时糊涂,您就饶过女儿这次吧!呜呜...”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惹人怜惜,落在杨淳眼里却只能是更加厌恶。 “一时糊涂,从小到大,你做的糊涂事还少吗?都是我太纵容你了,什么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让你酿成大货!今日,绝不能再饶过你!” 许是太过激动,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停了下来。 李玉林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双手紧扣在一起,掩不住的担忧。 她可不舍得杨雨曦被逐出相府,就杨雨曦的性子,出了相府,生存下去怕是都很难吧。 不由得轻声劝慰到:“老爷,这处罚太重了些吧!蕊儿一向疼爱雨曦,要是她知道了雨曦被逐出相府,会不高兴的。” 众位夫人本来十分开心,就算不能动摇李玉林这大夫人的地位,也能让她不好过一阵子,希望的火苗才刚刚燃起,就被李玉林寥寥几句话给生生浇灭。 她一搬出皇后这尊大佛,就都蔫儿了,谁让人家生了个好女儿呢。 心中抱怨,怎么那皇后之位就落不到自家女儿头上呢? 二夫人平时最爱与李玉林较真儿,二人也算是劲敌了,二夫人凭着杨淳的宠爱,是这府里唯一能与李玉林抗衡的人。 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抓住李玉林的话狠狠数落:“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怎么会这般偏袒自己的妹妹呢,那还如何治理后宫呢,姐姐这是在说笑吧!” 杨淳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没人能看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二夫人撇撇嘴,回到了人群中。 二公子杨旭耀出口求情:“爹,雨曦可是您的亲女儿啊,犯再大的错也还是我们杨家的后代啊!你不能不认她啊!” 杨旭耀是相府的二公子,和杨雨曦是一母所生,两个人也算是臭味相投了,最爱在府里作威作福的。 府里的丫鬟、家丁对这兄妹俩都是敬而远之,生怕他们一个不高兴,祸及自己。 有皇后这坐大山罩着,李玉林这个心长的偏到了极点的夫人护着,杨淳也不能真把杨雨曦怎么样。 杨舒敏是个聪明的,瞅准了这一点,轻轻的跪在杨雨曦身边,漂亮的眸子中布满泪水,显得楚楚可怜: “爹爹不要赶雨曦妹妹走,她已经知错了。敏儿去替妹妹去贤王府求情,求到他们原谅妹妹为止,好不好?” 杨雨曦满是感激的望了杨舒敏一眼,早前她就对自己不错,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过目中无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心里暗暗决定,只要今日能够逃过这一劫,这个姐姐她杨雨曦认定了。 要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杨雨曦才更加对杨舒敏多了几分好感。 冲杨舒敏俏皮一笑,低声到:“舒敏姐,多谢你了!” 杨舒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傻傻的挠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嘲笑。 现在当要之急就是撇清杨雨曦与相府的关系,杨淳才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不行!她此次犯的错太大了!” 众人大跌眼境,杨淳难道真的要下定决心处罚杨雨曦吗? 李玉林正想继续求情,被杨淳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满眼焦急的盯着杨雨曦。 “杨雨曦...划出族谱!囚禁在相府认真改过,终生不得踏出相府一步!” 李玉林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能把杨雨曦留下,她就能保证她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杨雨曦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终生禁足吗?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众人心中各有各的想法,神色各异。 脑子不好使一些人,都认为杨淳这做法绝对大公无私。 聪明的人呢,都看得出杨淳这是**裸的维护:划出族谱,是为了保全相府的面子;终生禁足呢,是为了让她继续无忧无虑的存活下去。 这惩罚未免也太轻了些,相府与贤王府的关系怕是再也修补不好了,正好顺了某人的意。 第八十六章 不得安宁 第八十六章 不得安宁 直到众人都已散去,杨雨曦还呆呆的跪坐在大厅中,如被抽去了心神一般。 杨淳经过杨雨曦身边的时候,那眼神毫不掩饰的嫌弃,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杨雨曦那么笨呢。 要是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让她嫁进贤王府,要不然两家的关系也不会搞成这样。 等大厅中的人都走的一干二净的时候,李玉林才扶起杨雨曦,怒气冲冲的道: “生了三个孩子,就数你最不争气,也不好好瞧瞧你姐姐!好好的世子妃不做,非的搞出这样的事来你才高兴!” 杨雨曦本来心里就窝火,不过一夜时间,怎么她就落的这般田地了呢,从小娘亲就只知道拿她和姐姐比,都快烦死了: “姐姐那么好,你还管我做什么呀!反正我现在也不是相府的千金了,你们就任由我自生自灭好了!” 李玉林伸手就是一个巴掌,她还从来没动过杨雨曦一根指头呢,今日实在是气极了。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变成了这样,还是不知悔改,竟然这样跟她说话。 杨雨曦捂着微微发疼的脸蛋儿,眼睛哭的红红的: “你打我?就因为我说了姐姐你就打我?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还不如姐姐的一根手指头重要?既然如此,你当初生我干吗?” 杨雨曦越是闹,杨淳对她就越是不喜,这也注定了她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出半日,城内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无非是两件事: 一,贤王府世子妃趁着世子不在,公然在府内养面首,被休; 二,杨丞相一怒之下,与杨雨曦断绝父女关系。 一部分人觉得杨雨曦活该,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杨雨曦可怜,一时间众说风云。 舆论就是舆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的事情盖过去,从古到今这都是不变的真理,所以杨淳一点都不担心。 反倒是贤王府糗大了,堂堂世子被人戴了绿帽子,更糟心的是...他还必须不了了之,贤王府还是惹不起丞相府的。 慕如风接到贤王的传信,匆匆赶回皇城,脸色那叫一个差,黑的都能和碳媲美了。 坐在马车上,听写路旁的谈笑声,有种吐血的冲动。 “唉,你听说了吗?世子妃在贤王府养了面首,好像是世子不能人事。” “不是,不是,是世子在外面有女人了,都好长时间没有回府了,世子妃一时气急,才养了面首,正好让人家找到休了的机会!” 慕宥宸恨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明明他才是那个受害的,怎么传着传着,杨雨曦却变成了无辜之人。 这其间的头头道道,自然的有人引导了。 和他成亲之前的事情,他也就忍了,没想到这成亲才不久,他第一次离开府中,杨雨曦就又偷腥。 还弄的人尽皆知,让他这个世子情何以堪啊! 对杨雨曦可谓是恨之入骨,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亲手掐死她。 皇宫中,东南方向的一座宫殿。 一张铺着雪白狐皮的软塌之上,那名神秘女子单手撑着脑袋,假寐,面前的拉着薄薄的一层沙,面庞若隐若现。 叶儿跪在地板上,双手背在身后,挽成个疙瘩,脑袋低垂。 “嗯,这次你算是立功了。一来拆了贤王府与丞相府的联姻关系,二来收了玉荆楼这么一处好地方。” 平静的声音让叶儿松了口气,往衣衫上抹了抹手心里的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念宣能不能来见主子?” “可以,等入夜再带他来。” 顿了顿,接着道:“你这次做的很好,不用跟在沐若云身边了,改日嫁进贤王府,做慕如风的侧妃。” 叶儿身躯微震,勉强扯出个喜悦的表情:“是,叶儿谢过主子!” 出了皇宫,叶儿幽幽叹了口气,也许现在对她来说,世子侧妃是个好位置。 但是那女子明显只是把慕如风当成一颗棋子罢了,等到那女子胜利之后,她还能够逃得一死吗? 不过她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如果她不答应,眼前就得死。 入夜,天幕漆黑漆黑的,只剩几颗悬挂的残星,皇宫中死寂一片。 黑布被叶儿的一双玉手扯掉,念宣一双勾人的桃花眸裸露出来,望着眼前的女子,摇头苦笑:“梦嫔娘娘?好久不见啊!” 被称作梦嫔的神秘女子神色一怔,笑容绽放开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愉悦: “念宣念宣,原来如此啊!这玉荆楼你真的能掌管的了,莫不是匡我呢吧?你离开宫里也没有多长时间吧!” “娘娘这是不信我?娘娘在这宫中不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吗,我掌管一坐小小的青楼,又有何不可?” 是的,这神秘女子就是梦嫔,是六皇子慕寰枫的生母。 她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就是奔着那皇位去的,苦心经营十八年,也真是不容易。 一直默默无闻的,做宫中最卑贱的那一个。 母亲懦弱,孩子病弱,这么多年不失为各宫嫔妃茶余饭后的笑谈。 一个人能苦苦忍耐十八年,那得有多可怕啊,她一朝得势,必定是整个夏国落入水深火热之时! 念便是思念之意,宣自然指得就是慕宣骁了,这名妖孽到极致的男子正是当日慕宣骁墓前的弘羲,立志为慕宣骁复仇的那位。 一个欲望冲天的段梦,一个怨恨入心的弘羲,这皇宫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皇城中倒是再没有出什么事情。 千里之外的灵光山,几日不停的赶路,沐轻言终是到了。 疲惫的面容掩不住的喜色,不过,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灵光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是附近的城池就有五六座,小镇村庄之类的更是有数百个之多,他该去哪里去找萧洛啊! 站在灵光山脚下,沐轻言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与恐惧,等他找到萧洛的时候,她的身边会不会已经有人陪了呢? 青峰山洞中,慕宥宸与沐千寻一早就又被莫雪丟在了洞底。 自从上次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慕宥宸是再也不敢顶撞莫雪了。 二人私下也都恭恭敬敬的称她为师祖,“老妖婆”这样不敬的词儿,再也没有人敢提起。 看来,莫雪还是很有手腕儿的,也只有这样的特殊手段,才治的了他俩。 这冰地倒是真的对习武之人有莫大得好处,二人不过在这洞底呆了七八日的时间,体内的内力就凝实了不少。 内力看不见摸不着的,本就比学习剑术兵器的要难的多,要不是莫雪带他们来到这么一处奇妙的地方,估计这一生内力都不会再精进一分一毫了。 沐千寻心里窃喜,以前在星涯阁拼命修炼几个月,都比不少在这里修炼几天来的快。 现在让他们再碰上云起他们四人,绝对不会那么被动了,起码能从他们手中逃命了。 现在他俩在这里整整待上一天,也不会被冻的昏死过去了,顶多就是冷的够呛而已。 沐千寻悠闲的在冰地上踱来踱去,笑嘻嘻的问道:“你说师祖要是现在让我俩离开,我们还走吗?” “不走了,打我都不走了,这么好的地方我们走了,不就亏大发了嘛!怎么也得我们修炼成绝世高手再离开吧!到时候,就没人能动的了我们了。我们一起去行侠仗义好不好?” 好听的声音中染上几分兴奋。 沐千寻耸耸肩:“才不呢,本姑娘俗人一个,没那么大的抱负。 行侠仗义什么的,还是你自己去吧。 我之所以好好修炼呢,其一是怕冻死,其二呢是为了保护爹爹,奶奶,姐姐! 星涯阁的阁主只杀人,不救人,懂了吗?” 活脱脱一个被宠坏的孩子,霸气十足。 慕宥宸吞了口口水,笑的一脸谄媚: “是阁主,小宸子懂了!阁主威武,留小的一条命吧,小的一定尽心尽力的侍奉阁主。阁主觉得...可好?” 沐千寻嘴角一抽,扑哧笑出了声儿,这洞里暗无天日的,也只有慕宥宸会偶尔逗逗她,要不然非闷出病来不可。 满脸笑意:“小宸子?嗯,是个好称谓,哈?” 小宸子,怎么越听越像个太监呢,慕宥宸满脸黑线,一个箭步冲到沐千寻身后。 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掐,嘴唇抵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夫人真是不乖呢!” 沐千寻手不由的去按被捏痛的部位,正好覆到慕宥宸冰凉的大手上,伸手去掰他停在腰间的手却死活掰不动。 脑袋往后一转,嘴唇蹭到了他的面庞,移开些距离,眼睛微眯:“松开!” 慕宥宸一脸无辜的样子,手腕微微用力,揉搓着刚刚掐过的地方:“我帮你揉揉嘛!你又亲人家!” 沐千寻瞬间石化,不过几日时间,慕宥宸已经把那件事拿出来说了无数遍。 无论他们在讨论什么,他都能把那件事引出来,现在沐千寻听来,连脸红的冲动都没有了。 一道黑影闪过,慕宥宸感觉后脑勺一阵劲风袭来,有种致命的危险气息,连忙抱着沐千寻往旁边一闪。 第八十七章 找到萧洛 第八十七章 找到萧洛 沐千寻身躯一个不稳,二人华丽丽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慕宥宸光顾着护着沐千寻了,自己脑袋磕在了坚硬的冰面上,闷哼一声儿。 慕宥宸抬头便看见莫雪那张惨绝人寰的脸,抱怨到:“师祖!您干什么呀?摔死我了。” 沐千寻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慕宥宸身上爬起来,幽深的眸子不解的望着莫雪。 “哼,晴天白日的,你们不好好练功,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那您怎么不打寻儿,净欺负我!” “你不会躲吗?” “我躲了!”慕宥宸无辜的望着莫雪,这眼神落在旁人眼里,怕是心都要化了,对莫雪却没有一丝作用。 莫雪白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躲吗?是完全可以躲开的!” “那万一出手的不是您呢,寻儿不就受伤了吗?” 慕宥宸理所应当回答,却惹的一室无声。 沐千寻心头一颤,满满的感动涌起,他总是这样,就算自己生命受到威胁,也不愿让她受一丝伤害。 一次次,他对她的好,已经在她心里刻下不可抹灭的痕迹。 就算被慕如风伤的再深,此刻,她也依然相信不是世间男儿皆薄幸,起码慕宥宸不会,他许她的一生一世只她一人,她信! 莫雪眼中闪过一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和,慕宥宸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放弃了拆散他们的念头。 不禁觉得是不是这五十多载的认识都是错的,难道世间真的有真爱? 心里暗暗决定,只要慕宥宸一直待沐千寻这般好,倒是可以考虑让他们在一起。 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好好练功,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身影一闪,又不见了。 留下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大眼瞪小眼,根本没明白莫雪说的是谁。 沐千寻清了清嗓,一本正经的道:“喂,快起来!说你呢,不好好练功就打断你的腿!” “说你的,她怎么会管我好不好好练功,我就是你的陪衬。” 沐千寻心中隐隐一痛,陪衬?堂堂的凌王殿下就这么甘愿做一个小丫头的陪衬? 语气温柔的染上几分宠溺:“胡说,什么陪衬。快起来啦,地上凉!” 慕宥宸慢腾腾的起身,脸上的笑容无声的绽放,心中滑过一丝甜蜜:“寻儿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过一句普通的话语,都能让他这么开心,沐千寻一阵心酸,果真还是对他的关心太少了吗,甜甜一笑: “是啊,听不出来吗?” 慕宥宸顿时怔住了,完美的面庞竟然泛起了丝丝红晕,他真的没有想过沐千寻会这么说,向来只有他逗弄她的,如今这是...身份反转了? 沐千寻背着手,小脸儿凑的很近,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落在慕宥宸脸上,好闻的香气喷洒在他脸上: “啧啧啧...凌王殿下这是害羞了?小女子我真是...太开心了!” 话罢,没心没肺的笑了好一阵子。 世人皆是贪恋红尘中的繁华,这对小夫妻却是每日面对着单一的石壁都甘之如饴,只因为...有他在。 红尘滚滚,没了他照样乏味;暗无天日的山洞,有了他,照样活的潇洒。 灵光山脚下,一个俊朗少年,每日不厌其烦的寻找,身旁却依然不见那一抹俏丽身影。 沐轻言有些颓废的站定,望着高耸入云的灵光山,眸子中多了些伤感。 突然灵机一动,脚底生风,朝附近的一处客栈疯跑而去。 青云客栈内,掌柜的正在埋头算账,沐轻言一拍桌子,声音铿锵有力:“掌柜的!借我一沓纸,还有毛笔!” 掌柜吓的整个人一哆嗦,手中的账本染上了一团墨迹。 正要发火,就看见沐轻言往桌上掷了一锭银子,瞬间就转怒为喜。 恭恭敬敬的取出一沓上好的白纸,递上手中的毛笔,吩咐到:“小何,给这位公子磨墨!” “诶,来了!” 那掌柜一脸的肥肉,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讨好到:“公子不是本地人吧?需不需要一间上好的客房?我让小二去打理。” 沐轻言手中的笔一停,冷冷的盯着掌柜:“闭嘴!耽误了我的事儿,我饶不了你!” 那掌柜讪讪一笑,不在做声儿。 沐轻言手中的笔一刻也不停的挥舞着,手上沾染上了斑斑墨水,却丝毫不在意,眉梢浮现浓浓的喜色。 两个时辰后,沐轻言抱着一沓写好的寻人告示,步伐轻快的朝前走去。 临近黄昏,紧挨灵光山附近的几处小镇,街道上都贴满了告示,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男女过来看看。 沐轻言两条腿都快跑断了,坐在路旁,啃着一个发凉的包子,别提多可怜了。 望着夜空的一弯弦月,好似都能看见萧洛的影子,要知道她在他心里这么重要,当初一定好好对她。 坐着坐着,上眼皮儿和下眼皮儿就亲密的分不开了,眼睛一忽闪一忽闪的睡了过去。 秋日将尽,没几日就是冬天了,露宿街头,那感觉可想而知。 他实在是太累了,累的连走几步找个客栈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缩成一团,就这么靠着已经打烊的药铺门口的柱子上休息。 夜渐渐深了,一名黑衣女子凭空出现,怔怔的盯着沐轻言,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高高扎起的头发随风舞动,清澈的眸子中闪动着不忍,双唇紧闭,雪白的脸蛋儿显得十分清瘦。 一阵冷风袭来,沐轻言身子不住的颤抖,睁开眼睛迷茫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轻叹一声儿:“唉,又做梦了!” 踉跄的起身,腿还有些发软,一把将萧洛搂在怀里,低喃到: “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呢?真的好想你,都快发疯了!真希望这个梦能一直做下去。” 萧洛脸上的冷漠消融了几分,推开他,转身准备离去。 手指触摸到胸口,还残留着几分余温,沐轻言冲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哇!好痛!这不是梦!” 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紧紧搂住萧洛的腰肢,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抑制的颤抖:“萧洛,萧洛!你别走,我终于找到你了!” 今日星涯阁接到一宗暗杀的任务,萧洛随便派了个属下去执行。 那女子看到街头的告示,有关萧洛,就顺手撕了一份带了回去。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萧洛心里尘封的记忆被唤起,不由得想见他一面。 当她看见他缩在街头睡觉的时候,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一个曾经那般骄傲的人,如今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都是因为她吗? 心里不好受极了。 直到他醒来,才想着要离开,可惜...已经太晚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萧洛,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他如果再任由萧洛这么离开,那就真的没救了。 萧洛稳定了一下情绪,确保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破绽:“松手,我是出来杀人的,只是偶尔碰到你而已。” “我不管!不管是你是刻意还是偶然,我都不允许你离开!” “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再苦苦纠缠也没意思!” “你说没有瓜葛就没有瓜葛吗?我不同意!你救过我,我就是你的人了,要不要,今生都跟定你了!” 学什么不好,非学耍赖啊,不过,显然这一招十分奏效。 萧洛的眼神在动摇,心里一股特殊的感觉流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来忘记沐轻言,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就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她下了好大决心,才忍住不去想他,不去找他,现在似乎一切都白费了。 从再见到他的那刻起,萧洛就明白,她逃不开了,她的心已经替她决定了一切。 可是要她嫁进沐府,她这辈子都别想快乐了,特别是在灵光山待的这几天,让她更感受到了自己与沐府的格格不入。 她天生属于这里,过不惯那样拘束的生活。 萧洛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嫁给你的!” “那我嫁给你!” “我还赶着去杀人呢!” “我陪你一起去!” 萧洛一阵无语:“...不杀了,我要回家!松手!” “带我一起回去!” 萧洛彻底怒了:“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沐轻言将脑袋枕在萧洛背上,温热的感觉很踏实,声音闷闷的:“杀吧杀吧!生我沐轻言是你的人,死我沐轻言是你的鬼!” “沐轻言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萧洛的怒气一瞬间消散,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语气柔和下来: “我说过我不想见你了,我说过我们要断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不,我就是要缠着你,一辈子都缠着你。” “你不是说让我去找别人吗?” “谁说的?哪个混蛋,绝对不是我,你记错了!” 语气弱弱的,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萧洛淡淡一笑,神色间掩不住的喜悦。 青云客栈,沐轻言紧紧挽着萧洛的手走进来,眉眼间有些神气。 那肥胖的掌柜正坐在那里打盹儿,又是猛的被沐轻言惊醒,抚着胸口苦笑:“这位公子啊,老夫和你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值得您一天吓唬我两次。” 第八十八章 投靠 第八十八章 投靠 沐轻言从腰间掏出十两银子,笑嘻嘻的道:“一间上好的客房!” “两间!”萧洛撇了沐轻言一眼,目光冷冷的盯着那掌柜。 大半夜的居然被吓出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这叫什么事儿啊,那掌柜擦擦额头,笑笑到: “抱歉啊,姑娘!客房只剩一间了,就连下等的都没有了,您就将就将就吧!” 沐轻言朝他投去个感激的眼神,找了个萧洛视线的盲角,左手拇指微微竖起。 脸朝萧洛这边一偏,哄骗到:“走吧,没听说就剩一间了!想必别的客栈也满了,就凑活一晚吧!” 手搂在萧洛腰间,不等她回答,就半推半拉的上了二楼。 房间布置的清爽利落,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让沐轻言愈发困了。 拉着萧洛径直走到床前,身子往后一倾,直直的落在了床上,舒适软和的感觉袭遍全身,顿时觉得四肢乏力,再也不想起来了。 望着床边站定的萧洛,轻笑到:“洛洛,睡吧!” 这还是沐轻言第一次这般亲密的称呼萧洛呢,不禁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睫毛低垂:“你睡吧,我不困。” 沐轻言单手拉过萧洛的玉手,她一时没有注意,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扑在了沐轻言身上。 沐轻言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娇瘦的身躯抱了个满怀,胸前抵上一片柔软,淡淡的体香逸入鼻中,胸腔中怦怦乱跳。 萧洛抬头,对上沐轻言近在咫尺的脸,眸子中闪动着柔情。 脸上霞光更浓,避开他的目光,双手撑着床铺想要起身。 沐轻言扣在她背上的手稍稍用力,一个翻身将萧洛压在身下,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俯身吻上她的红唇。 清凉柔软的唇瓣覆上她的唇,萧洛眼睛睁的大大的,玉手去推沐轻言,却被紧紧箍在了床上。 不再反抗,任由他这么压着她,在她娇艳的唇瓣上胡作非为。 舌滑入口中,触碰到她的舌尖,心中荡起层层波澜,香气弥漫开来。 他青涩的吸吮,她青涩的回应,十指相扣,一室旖旎。 一吻终罢,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有几分不自然,谁也没有动弹,就这样躺在床上,合衣而眠。 晨光微露,皇城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橘黄,柔和安详。 丞相府,前厅。 杨淳正襟危坐,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细细品味,淡淡撇了一眼下方的少年:“五皇子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啊?” 慕以霖眼睛扫一了一圈周围的下人,意思不言而喻。 杨淳冷笑,挥挥手遣退下人。 慕以霖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脸上笑意纷飞,却显得十分沉稳,丝毫不见平时的纯真懵懂: “太子殿下已死,丞相大人就不准备再培养个皇子?难道丞相大人希望皇位落入他人之手?” 杨淳脸色微变,义正言词的训斥到: “五皇子此话是何意啊?鸿儿是皇上相中的,难道你认为老夫能左右皇上的意思?五皇子这话可是大不敬啊!” 慕以霖轻笑:“丞相大人,咋们明人不说暗话。以霖今日来找您,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您不必试探我!” 杨淳悻悻的摸摸鼻子:“哼,皇子那么多,我凭什么扶持你?” 慕以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侃侃道来: “太子已死,二哥也已归西,三哥远迁鸣翼且有杀害太子之嫌,四哥庸碌,六弟病弱,其他皇子皆是年幼难当大任。所以...还是以霖最为合适!” “你如此聪明,如何证明鸿儿不是死于你之手呢?” 语气间带着几分试探。 慕以霖笑眯眯的:“我站在这里不就已经可以证明了吗?如果是我害死了太子殿下,还敢寻求您的庇佑吗?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也许...这正是你的狡猾之处呢?” “丞相非要这么认为,以霖也没有办法,那以霖告辞了!” 话罢,大步朝门口走去。 杨淳脱口而出:“慢!” 慕以霖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第一局的较量,他赢了。 缓缓转身,面上一片阴霾:“还有事吗?” 杨淳露出笑颜,有安抚的意思:“我信你了,坐下慢慢说!” 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我扶持你,待你登上皇位之时...淑妃不就是皇太后了?那还有蕊儿什么事啊?” “丞相不用担心,等我登上皇位,那皇太后之位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母妃...我会让她远离皇城,保她一生锦衣玉食就够了。” 杨淳其实一点都不担心慕以霖食言,到时候将淑妃除掉就是了。 “嗯,如此甚好。既然要扶持你,也得有个理由,联姻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慕以霖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的听着。 “敏儿虽说是庶出,还比你大几岁,但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我可以将她过继到玉林名下,以嫡女的身份嫁于你做正妃!” 以前他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女儿的存在,直到杨雨曦出事,他才关注起杨舒敏来。 是几个姐妹间最乖巧,虽然年纪不大,却从来不惹事生非,与每个人相处的都十分融洽。 以他多年的为朝经验,自然不认为杨舒敏有多善良,而他正需要这样一个有心机的女子来死死盯着慕以霖的一举一动。 “好啊,多谢丞相抬爱了,以霖定会待敏儿好的,未来的皇后之位,就是她的了!” 倒是识趣,这样就对了,杨淳不住的点头,显然是对慕以霖十分看好。 出了丞相府,慕以霖眼神中写满了无奈,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大步流星的朝宫中走去,嘴角的苦涩愈发明显。 这样也好,这样就没人会发现其实他喜欢的人是他的皇妹,她也能一直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永远笑的像个孩子似的。 终究他还是要娶别的女子,甚至是一个都没有见过的女子,对她处处提防,言不由衷的对说着甜言蜜语,想想都是一种折磨。 慕轻悠注定只能被他放在心里,那就让他默默的将她深藏,默默的保护着她,看她嫁人生子,幸福快乐一辈子。 阳光打的满屋,落在了二人脸上,沐轻言率先醒来,一时间眼睛被刺的睁不起来。 伸手挡在眼前,睡眼朦胧的打量着周身的环境,目光落在身旁的女子脸上,昨日的一吻回荡在脑海,心里甜滋滋的。 修长的手指滑过她柔嫩的脸颊,不待他收回,就被萧洛伸手抓住了手腕,那力道似乎想废掉他的这只手似的。 连忙出声儿阻止:“啊!洛洛,松手啊!手要残废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瞬间清醒,赶忙松手,腾的坐起来,不好意思的盯着沐轻言:“我太敏感了,睡觉的时候一有人靠近,就不由得出手。” 望着她一脸愧疚的样子,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到:“不要紧,这样最好,就没有人敢碰我的小洛洛了。” 萧洛娇嗔的别了他一眼,冷声到:“什么小洛洛?好好说话,舌头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沐轻言凑近她,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你舍得吗?” “我要回去了,你是继续住客栈,还是一起?” “当然是跟着你了,我可没钱住客栈了。再说...你万一再跑了呢?”后面那句,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什么?”萧洛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沐轻言拉起萧洛的手,不由分说的朝屋外走去。 萧洛带着沐轻言,七拐八拐的回到了星涯阁驻地。 一路上都是萧洛施展轻功带着沐轻言,可以说那种感觉很不爽。 就是那种明显感觉自己矮了一截的感觉,堂堂七尺男儿还需要女人来保护,说起来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还有,这路是不是也太难走了,就算是萧洛带着他再走十次,他都不一定认得。 弱弱的问道:“洛洛,这是哪里啊?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萧洛没好气的答道:“卖你?那也得有人买呀,能卖要就卖了!正好本姑娘还缺银子呢!” 沐轻言继续很狗腿的笑笑:“洛洛,你教我功夫好不好?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笑话,我堂堂孤月位统领,还用得着你保护,萧洛心里嘀咕。 一副看白痴的表情望了沐轻言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资质太差,学不会的!还是本姑娘保护你吧!” 沐轻言顿时一脸黑线,难道他这辈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心中呐喊:“上天赐予我绝世神功吧!我要成为绝世高手啊!” 这话要是被萧洛听见,一定能耻笑他好几天的。 一回神儿,就发现萧洛已经走出去好大一截了,赶忙疾步如飞的追过去。 星涯阁内,三三两两的女子有的在切磋,有的在练功,一股冰冷的味道蔓延。 见萧洛进来,一致行礼:“属下见过萧统领!” 然后目光齐刷刷的停留在沐轻言身上,这还是继慕宥宸以来,第二个进入星涯阁的男子呢。 而且他又没有受伤,就这么站在萧洛身边,都不禁有些好奇。 被这么一伙冷冰冰的女子盯着,沐轻言心里发毛,扯出个笑容:“我是萧洛的...” 第八十九章 爬悬崖 第八十九章 爬悬崖 不等沐轻言说完,萧洛就插了进来:“朋友!” 沐轻言觉得多说无益,就直接伸手抓住了萧洛的玉手。 萧洛身子一僵,脸颊绯红,不知该作何反应。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淡淡的撇向别处,显然她们很怕萧洛。 沐轻言十分惊讶,这要是搁在皇城,那些女子肯定会是惊呼一片,没找到这些女子年纪不大,倒是足够稳重。 他哪里知道,她们都是从小被父母抛弃,在没有亲情呵护下长大的孩子。 星涯阁只教她们功夫,十多岁就过着每日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一个不慎,就会丢掉性命,她们自然和皇城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娇贵小姐不一样。 萧洛轻咳一声,斜了沐轻言一眼,步伐稳健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沐轻言粗粗打量了一下,问道:“这就是我们的房间啊?” “是我的房间!你...住到别处去!” “不,我又不会对你怎样,就让我留下吧!” 不会对我怎样?你还想怎样啊?萧洛翻了个白眼:“那你让她们怎么想?” “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要时时刻刻跟着你。” 萧洛彻底无语了,沐轻言好像真的变了好多,她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偶尔接到比较棘手的任务,萧洛才会出去,其他的时间他俩就一直待在星涯阁,日子倒也过的安稳平静。 转眼间,慕宥宸与沐千寻来到青峰山已经一月有余了,每日最多的时间便是待在洞底修炼,近日更是连睡觉都能待在洞底了。 二人背靠着背,贴在石壁上沉沉睡去,睫毛被霜雪覆盖,呼吸也十分微弱,这要是在旁人看来,估计会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莫雪凭空出现,满意的望着二人,阴森一笑。 二人被笑声惊醒,一脸不解的望着莫雪。 “明日,我送你们出去,体内的内力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吧?再这么炼下去,会出岔子的!出去磨练磨练,过段时间,我再去接你们!” 莫雪的笑声,忽然让沐千寻想起了些什么。 那日她被莫雪抓走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并未听见那阵笑声,而慕宥宸以为她早就知道了莫雪就是当初的那人,也就没有跟她提起,现在她才知道。 望着莫雪的眸子有些发冷:“师祖,芊芊可是你杀的?” 虽然她对沐芊芊没有多少感情,但也不希望旁人平白无故的伤害她的家人。 “芊芊?沐府的那个小丫头?” “是!” “算是,也不算是!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了你,给那丫头下了东西,想要害你,被我及时发现,最后我动了些手脚,她才自杀的。” “为什么?您不能救救她?她...” “你以为她就只是遭到了别人的毒害,才对你下手的?她早有害你之心,和那人也不过是合作罢了!丫头,我不准许你怀疑我,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眼神有些生气的意味。 沐千寻不再做声,既然沐芊芊有杀她之心,她就不必计较了,“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话沐千寻一直都遵从。 自己莫名的相信莫雪,正如她说的,她永远不会害自己。 甜甜一笑:“不怀疑,我相信师祖!” 莫雪神色好了许多,淡淡开口: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等你继承了我的衣钵之后,我自会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 出去之后,一切小心,我不可能随时守在你身边。 关键时刻,你脖子上的玉佩可以救你一命!” 沐千寻脑海中忽然闪现一道身影,好奇的问道:“瑜霜是不是跟您有关?” 莫雪笑的一脸神秘:“嗯,你这丫头倒是聪明。不过她不是个活人,不过是个人形傀儡罢了。” 沐千寻后背一阵发凉,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不是活人? 怪不得那次,她都感觉不到瑜霜的呼吸,怪不得瑜霜的手指那么冰,原来她根本不是人。 皇宫中却无一人发现,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后,你还是要回宫的,她以后就由你掌控了,能帮你不少的忙!好了,时辰不早了,以后慢慢告诉你,走吧!” 衣袍一挥,没多长时间,就出了洞,站在了高耸的青峰山顶。 一个多月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没有接受到阳光的沐浴,感觉都快发霉了。 二人很享受的望着远处的风景,一脸的惬意,眼神都显得更有光彩了。 “好了,接下来随便你们去哪儿,只要不回皇城就行!” 说着,就要回洞。 沐千寻急忙拉住她的衣襟,苦笑到:“您怎么也得送我们下去吧!” “自己下去,一座小小的悬崖都爬不下去,这一个月不就白费了?” 衣袍一挥,跑的影儿都摸不着了。 沐千寻蹲在悬崖边儿上,望着深不见底的崖底,只能看见下方一片绿色,崖壁上光秃秃的连根藤条都没有。 一脸黑线的盯着慕宥宸:“怎么下去?还不如一直待在崖顶呢!起码不会摔死。” 慕宥宸一摊手:“这山上的风这么烈,我们不快些下去,会被风干的!” 沐千寻仰天长叹,冲洞口大喊:“师祖!我们跳了啊!死了您就没徒孙了!很亏的!” 传出来的就只有自己的回音,莫雪认定的事情,哪怕她吼破喉咙也没有用。 慕宥宸双手环胸,一脸笑意的看着沐千寻。 沐千寻单手抚着额头,在山顶转来转去的,模样可爱极了。 一转眼就看见慕宥宸满不在乎的样子,气鼓鼓的站在慕宥宸身前,伸出一根玉指戳戳他的胸膛。 仰头瞪着他:“看什么看,想想办法啊!等着风干呢!” 慕宥宸手臂一捞,将沐千寻带入怀中,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只能爬下去了,有我在呢,不会摔死的!” 沐千寻将脑袋窝在他怀中,不愿意动弹,声音闷闷的:“好吧,我们试试,摔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先下,你踩着我的肩膀,这样就不会摔死了,笨丫头!” 说着,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神色间满是宠溺。 沐千寻俏皮的吐吐舌头,擦擦手心的汗水,一个跃身,就攀到了岩壁上,冲慕宥宸笑笑: “我们一起爬,师祖可是让我们好好锻炼呢,我也不能偷懒是不是!” 明明前一刻还怕的要死,后一刻就直接冲了下去,慕宥宸好笑的摇摇头,紧随其后。 二人双手紧紧扣着岩壁,运转内力,脚踩着岩石的夹缝,步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踩空了。 开始还是感觉蛮好的,二人信心十足的往下爬,越来越快。 爬到中途就感到吃力了,沐千寻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磨破了皮,鲜血沾在石壁上,留下一个个血指印; 慕宥宸也不比她好多少,只顾盯着沐千寻了,手臂被凸出来的尖锐石头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现在还不是最惨的,起码二人还能坚持,待到都能看见崖底的时候,他们的内力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四肢无力,每往下爬一寸,都十分费力。 俗话说“百里之行,九十过半”就是这样的,最后的“十里”路程才是最苦最难的。 沐千寻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咋们估计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下方绿茵茵的,倒是个存放尸骨的好地方,就盼望没有野兽吧,要不然就死无全尸了!” “傻丫头,我们还没洞房...呃...还没留下后代,不能死呀!” 慕宥宸一只手悬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正经些!快把手放上去,不想活了你!” 艰难的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落地了!”慕宥宸自欺欺人的安慰到。 沐千寻脚下一滑,双手早已没了力气,整个人瞬间脱离了岩壁,身体直直往下落,耳边的风声呼呼袭来。 慕宥宸暴喝一声:“寻儿!” 吓的心跳都停止了,双脚狠狠蹬住石壁,催动最后一丝内力,身子猛的蹿向沐千寻。 长臂一捞,将沐千寻紧紧箍在怀中,大手护住她的脑袋,自己身子向后,止不住的往下掉。 慕宥宸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被风刮的听不大清楚:“寻儿...好好...活着...” 沐千寻鼻子一酸,心里暗暗决定,如果他摔死了,她就跟着去死,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巧的是他们正好被一株歪斜的大树接住,不巧的是他们撞到的是一截小小的枝干,刚碰到就咔嚓一下断了个彻底,身子被阻挡了一下下,继续往下掉。 “扑通”,稳稳的落在了下方的小溪中,水流的不是很急,沐千寻挣扎着从慕宥宸怀里起来。 “咳咳咳咳咳…”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吐出来,赶忙将慕宥宸扶起。 沐千寻除了手臂擦破点儿皮,衣服被水浸湿,显得有些狼狈之外,倒没什么事情。 慕宥宸就没那么幸运了,中途砸在树枝上,背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刚才又被溪水中的石头磕了一下,还被溪水冲刷了片刻。 第九十章 失控 第九十章 失控 露骨的伤口泡的有些发白,都浮肿起来了,显得极其狰狞。 沐千寻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到了岸边,望着他背后的伤口,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往下落,玉手有些颤抖的撕掉黏在伤口上的衣衫。 哽咽到:“你怎么这么傻?你明明不用受伤的。” 慕宥宸强扯出一抹笑容,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溪水,直淌淌的顺着脖颈往下流,磨破皮带着血丝的手掌轻轻抚摸上沐千寻的脸颊。 “我不受伤难道让你受伤啊?那我还不得心疼死,还是自己受伤比较划算。” “可现在我心疼你啊,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慕宥宸脑袋用力的往后瞟,叹息到:“又得留疤了,寻儿可不许嫌弃我!” 就算伤口疼的要命,也不愿看她伤心难过,只要有一口气儿在,就要逗她开心。 沐千寻幽幽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袖子从肩头扯下,笨拙的帮他包扎伤口,双手抖的连个疙瘩都系不好。 娇小的身躯搀扶着慕宥宸,吃力的道:“走吧,找个小镇处理一下伤口,好好调养一番!” “好,都听寻儿的!”慕宥宸脸色白的瘆人,神情却不显露一丝痛苦。 这样的他,反倒让沐千寻更心疼,他怎么就不能稍微对她不好一点呢,他的好让她心慌,要是离开了他,自己是不是都活不下去了? 五里之外,有个叫青峰镇的小镇,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这里不比皇城繁华,小镇上下也只有一处医馆。 医馆内的郎中是位胡子花白的老头,平时来看病的人也很少,大多时候都十分悠闲。 沐千寻与慕宥宸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正在后院摆弄他的药草。 沐千寻将慕宥宸安置在屋内的椅子上,火急火了的将那郎中从后院抓过来,神色焦急:“你快给他看看吧!” 那老郎中捋捋胡子,不在意的道:“年纪轻轻的火气倒是不小,对身体无益啊!且待老夫慢慢看看!” 沐千寻狠狠瞪了那老郎中一眼,气的要命,他要是知道这受伤的是堂堂凌王殿下,看他还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呀!怎么这般严重?这是怎么搞的?”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他不是够镇定吗?没好气的答道:“从悬崖上掉下来摔的!” “悬崖?哪里的悬崖?” “青峰山!” “姑娘莫和老夫说笑了,要真是从青峰山上摔下来的,肯定连骨头喳喳都没有了,怎么可能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半道摔下来的不行呀!让你治你就治!你管我们从哪儿摔下来的!” 那老郎中讪讪一笑,专心处理起伤口来。 不过片刻,慕宥宸背后的伤口就用白布紧紧的裹了起来,用了药,也不再往出渗血。 沐千寻总算是松了口气,刚替慕宥宸倒了杯水就听那郎中说:“半夜估计会发烧,姑娘可要好好照顾他,老夫去熬药了!” 沐千寻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慕宥宸有些发凉的手。 慕宥宸嘴唇发白,侧身躺着,冲沐千寻柔柔一笑:“寻儿抓这么紧做甚,还怕为夫跑了不成。” 沐千寻还是开心不起来,整个人蔫儿了吧唧的,声音听起来也无精打采的: “我怎么就好像个灾星似的,谁碰到我谁倒霉,迟早有一天你得被我害死。” 慕宥宸反手握住沐千寻的手,一个劲儿的缩紧,直到疼的沐千寻泪水在眼里转圈儿才肯松手,神色难得的严肃,声音有些不快: “以后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不护着你就没人护着你了,我受多少伤都是应该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够了。我是你的夫君,你不用感到愧疚,懂吗?” 他很少对她发脾气,更不舍得伤害她一分一毫,而现在手腕传来的疼痛,清楚的告诉她,他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来惩罚她的失言。 浑身散发出王者的气息,霸道强势,眸子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沐千寻明白他生气了,很生气。 眉眼低垂,乖乖的点头:“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你别生气了。” 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糯糯的:“我就是心疼你,要为我受这么多苦,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她的讨好,他的心都快化了,哪里还舍得再生气,带着细碎伤口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她的柔发,眼底是醉人的温柔。 皇宫中,云烟殿前。 慕轻悠与叶璃、千术还有几个小宫女玩儿的不亦乐乎,不远处慕以霖一脸冷漠的看着。 慕轻悠一双漂亮的眼睛用粉色的手帕蒙住,猫着腰到处乱抓,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慕轻悠的侍女燕儿蹑手蹑脚的靠近,冲慕轻悠背上一拍,转身就溜。 慕轻悠猛的回头,笑嘻嘻的:“看我不抓到你!” 脚下踩到一颗圆滚滚的小石头,身子朝后一倾,“啊!”不由得惊呼出声。 慕以霖眉头紧蹙,不由分说的就要冲上去,还未开脚,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此时慕轻言正稳稳的落在千术怀里,千术一只白皙的右手揽着慕轻悠的腰肢,显得十分亲密。 慕以霖好看的面庞上乌云密布,指节握的咯吱作响。 没有了慕宥宸,又来了个千术,为何她身边的人永远都不是自己。 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只有他才能靠近她。 转念,可他是她的兄长,他要娶杨舒敏的消息早已传的满城风雨,他又凭什么不许别的男子靠近她。 可是他一看见有旁的男子靠近她,就恨的要死,嫉妒的发狂,抑制也抑制不住。 千术将慕轻悠扶起,不自觉的瞟向叶璃,对上她水汪汪的满是忧伤的眸子,心顿时一紧,说不出的不自在。 叶璃低下头,袖中的手轻颤,心中莫名的酸楚。 明知道他心里装的是别人,明知道一味的追寻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靠近。 慕轻悠扯开眼睛上的手帕,捂着胸口,满脸的惊骇:“吓死我了,哪来的破石头!” 倒是丝毫不在意是谁救了她,叨叨的抱怨个不停,好生可爱。 燕儿心虚的站在慕轻悠身旁,小心翼翼的:“公主没事吧?都是奴婢不好。” “无事无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嘛!”笑的甜甜的,惹人喜爱。 叶璃勉强一笑:“公主,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找你玩儿。” 话罢,不等慕轻悠说个不字,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千术顿了一顿,幽幽叹息,紧紧的跟了上去。 慕轻悠幽怨的盯着离去的两道身影,嘀咕到:“什么人哪!人家差点摔倒,都不安慰一下下,怎么就直接走人了!” 红润的小嘴嘟起,显得有些不开心。 慕以霖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快步走出去,笑的一脸纯真无害:“轻悠?陪五哥走走可好?” 慕轻悠立刻恢复了活力,水灵灵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好呀!你们先回去吧。” 说着冲燕儿她们挥挥圆润的小手。 玉茎湖旁,慕轻悠爬在栏杆上,兴致盎然的盯着湖中的游鱼。 慕以霖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轻笑到:“轻悠...” 只轻轻呼唤了一声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为好。 慕轻悠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慕以霖,见他迟迟不做声,随口说道:“听说五哥要纳正妃了,是丞相家的嫡女,很漂亮吧?” 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声音有几分干涩的问道:“你高兴吗?” “高兴啊!”脱口而出,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慕以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力的掰过慕轻悠的双肩,语气难过极了:“你说什么?轻悠,轻悠!” 肩头传来的痛感让慕轻悠忍不住蹙眉,慕以霖的眼神可怕极了,好像想吃掉她一般,痛也不敢吭声。 贝齿轻咬住嘴唇,就这么可怜兮兮的望着慕以霖。 唇瓣沾染上丝丝口水,显得愈发娇艳动人,神志有些不受控制,禁不住诱惑的俯身吻上她的唇。 慕轻悠身子一僵,心怦怦乱跳,吓的一时没了反应。 唇瓣上传来的馨香吸引着他深入品尝,舌不由得敲开她柔软的唇,她坚硬的贝齿。 接触到她湿滑的舌的那一刻,带着几分婴儿奶香的味道缠绕在舌尖。 肩头的手落在她的背上,来回移动,狂热的吻铺天盖地,舌堵在她的口内吸吮她的甜美,狂暴非常。 直到慕轻悠被吓的嘤嘤哭起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急忙松开她,盯着她簌簌落泪的模样,手足无措。 慕轻悠双手抓住身后的栏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恐惧的望着慕以霖,娇小的身躯不停的颤抖。 慕以霖心疼的伸手去帮她擦拭泪水,被她拼命的躲开。 鼓足勇气推开他,跌跌撞撞的往远跑去。 慕以霖没有追上去,想起轻悠望着自己时眼中的恐惧,眸中浮现一抹痛色,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嘴角挂上丝丝血迹。 第九十一章 等我 第九十一章 等我 心里斥责:说好的要保护她呢? 这行为简直禽兽不如,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你以后还怎么面对她?你怎么能这么伤害她? 现在慕以霖恨不得掐死自己,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叶璃离开之后,千术就一直默默跟在后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自从沐千寻与慕宥宸成婚那日晚上开始,他就总是会特别留心叶璃的一举一动,看到她伤心难过,就会莫名的不忍。 就像这次,他扶慕轻悠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看到她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总想跟她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着她。 叶璃心里不舒坦,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跟着她,这要是有人要害她,可是轻而易举的。 走到静雅轩不远处,脚步停了下来。 宫墙旁的小路用青石板铺成,被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 叶璃靠在宫墙边,缓缓坐下,双手环在膝上,下巴抵在手臂上,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的前方,怔怔出神,身子缩成一团。 片刻,视线被一道白色的身影阻挡,心跳不禁快了几分,缓缓抬起头。 入眼,他一双清澈的眸子染上几分疼惜,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她看不懂,他是为了什么,其实他亦是不懂。 “叶璃,我...”清澈动人的声音入耳,更入心,心底深处荡起层层波澜。 声音显得极其生疏:“安霆御医,有事吗?”脸上的笑容显得那么勉强。 千术苦笑:“叶璃,我们非得这样说话吗?”问罢,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为什么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意,他们之间难道不该这样说话吗? 他们算是什么?朋友?或者连朋友都算不上,那她该怎么问? 痴痴的望着他,嘴唇蠕动,却不知说些什么。 千术走到她身旁,紧挨着叶璃蹲下身来,学着她的模样坐到地上,一股凉意袭遍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蹙眉,手不由分说的挽在叶璃的胳膊上:“太凉了,快起来,对身子不好,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叶璃身子一僵,搁着衣衫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一暖,奇妙的感觉流经全身。 脑袋一偏:“无妨的,习惯了!”没有一丝要动弹的意思。 “姑娘家受不得凉,听话!”站起身来,直接拖住她的手臂将她拽起来。 叶璃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低声到:“你这算是关心我吗?” 温润白皙的俊美脸庞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急忙收回手来:“医者父母心,见不得别人生病罢了。” 叶璃自嘲的笑笑,语气愈发的生疏冷漠:“好一个医者父母心,我也是医者,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劳安霆御医费心了!” 心头闷闷的,说不出的不舒服:“叶璃,那日的话...” “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吧,安霆御医切莫放在心上。” “好。”一阵失落。 客套的告别,两个方向,步伐沉重,距离越拉越远,黑白两道身影,仿佛会走进两个世界,再不复相见。 静雅轩门前,叶璃忍不住的回头,与千术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二人停在那里,谁都没有再动一步。 千术清澈的声音响起:“那日的话...我当真了!我说我会尝试忘了千寻,守护一辈子太难了。以后,也许...你会等我吗?” 本来叶璃对千术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甚至已经在刻意回避他,远离他了。 她累了,不愿每日看着自己心里的人惦念的是他人。 可现在他的话又让她的心重新跳动起来,那丝悸动死灰般复燃,夹杂着苦涩的点点甜蜜萦绕心头。 好想问问他:为何不爱我,又偏偏要来招惹我? 见叶璃半天不做声,一步步的靠近,直到站在她眼前。 灵动的眸子的盯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指着心口的位置:“千寻好像已经被你挤出去了,里面经常有你的影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愿意等我吗?” 他的眸子真的很美,美的醉人,美的无可挑剔,美的她一次次沦陷。 他的语气很认真,她信了。 只要他的心里有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位置,她也愿意等下去; 只要他在乎她,哪怕他这辈子心里装的都是...沐千寻,她都真的愿意守护他一辈子。 “愿意...你别骗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喜欢的吧!”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就为了你的也许,我也愿意等,等你真的喜欢上我的那天。” 这份执著让千术心疼,这个安安静静的女子,好的让他心慌,要是他终究会离开呢? 留下她怎么办,他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个她用尽韶光只换来一个梦。 可是话已出口,便再也收不回了,但愿自己真的会爱上她吧! 起码他没有骗她,他的心里是真的经常有她的影子,安静骄傲,萧瑟落寞... 叶璃抬头望着他,声音淡淡的:“你能抱抱我吗?” 千术身躯一震,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柔软的身躯让他十分安心,不由得微微用力,没有发觉心跳快了几分。 脸庞触到他温热的胸膛,药草的幽香逸入鼻中,不由得鼻子一酸,委屈的落泪。 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衫,慢慢松开叶璃,看着她还挂着泪珠的脸庞,眉头轻蹙:“怎么了?我...” 叶璃柔柔一笑:“没事,这也算是喜极而泣了吧!” 四目想对,却看不穿彼此的心,眸子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徒然生出一种我的眼中只有你的错觉。 晚风轻轻吹拂,凉意瘆人,却吹不散他们心中的微微暖意。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他,画面美好的不忍打扰。 入夜,青峰镇上,医馆之中。 屋中灯火通明,只有沐千寻一个人在忙活。 果然不出那老郎中所料,慕宥宸身体滚烫,迷迷糊糊的一个劲儿喊冷。 老郎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开了药,就早早回屋歇着了,让沐千寻恨的牙痒痒。 真不知道这个医术不精又爱唠叨,还不尽责的老郎中是哪里冒出来的,亏的这里的百姓还把他夸的跟神仙似的。 要知道,沐千寻的医术可是一点不逊色于那老头的,真想一根一根把那老头的胡子拔光,看他还得瑟。 沐千寻将两双棉被紧紧盖在了慕宥宸身上,热水打了一盆又一盆,玉手抓着温热的手帕,细细擦拭他的额头。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多想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呀!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却让他因为自己受了无数次的伤,懊恼极了。 “寻儿!寻儿!抓住我,要摔下去了!”慕宥宸激动的低喃,手紧紧拽着棉被,骨节泛白。 沐千寻的小手覆在他冰凉的手上,轻声安慰:“抓着呢,没事了,我们没事了,好好休息。” 柔柔的声音传入耳中,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均匀绵长的呼吸让沐千寻安心了不少。 渐渐的,慕宥宸恢复正常,摸着他与自己差不多的热度,沐千寻会心一笑。 天色已经不早了,蒙蒙发亮。 将盆中的水处理干净,褪去外衣,掀开被窝钻了进去,玉手搂在他的腰间,身体亲密的贴在一起。 这样的姿势她早已习惯,不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估计都会睡不踏实的吧!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完全融入了彼此的心,夫妻之间理所应当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却显得格外美好。 次日,已经是晌午时分,老郎中实在看不下去了,“砰砰砰砰...”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急促有力。 意犹未尽的喊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醒!药都熬好了!” 门吱呀一声儿被打开,露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庞,声音带着几分怒意,让人不寒而栗:“吵什么!寻儿还没醒呢!” 那老郎中脖子一缩,声音弱了下来:“她是你娘子?当心宠坏了,这丫头脾气可不太好。” “哼,我的夫人,当然要宠!” “唉,自古红颜多祸水啊,年轻人可要当心了!老夫当年...” 不等他说完,门又被砰的一声合上,传出慕宥宸烦躁的声音:“滚远点,别影响寻儿睡觉!” 门关上的太急,那郎中没注意到,鼻子被门拍了一下。 以慕宥宸的力道,他注定不会太好过。 鼻翼红肿的不成样子,鼻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嘀嗒嘀嗒流个不停。 那老郎中被气的跳脚,捂着鼻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兔崽子!老夫好心劝你,不识抬举!哎呦!疼死老夫了!” 见慕宥宸不搭理他,接着到:“信不信我把你们赶出去!” 慕宥宸推开门,一脸的冷漠,双手握拳捏的咯吱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自己离开,还是我送你离开!” 那郎中对上慕宥宸的眸子,有种窒息的恐惧,撇撇嘴,乖乖的离开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明明是自己的医馆,帮他治伤不说,还收留他们住下。 第九十二章 失身 第九十二章 失身 好心叫他们起床,还被弄的一鼻子伤。 真是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 沐千寻翻了个身,双手一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欺负人家做甚,人家一大早给你熬药,你都不领情!” “领什么情,又不是不给他银子。熬药本来就是他的职责所在,都快晌午了,他才熬起药来!他才红颜祸水呢!” 有几分孩子气的嘀咕到。 沐千寻坐起来,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玲珑有致的身躯一览无遗。 笑盈盈的道:“他这么说我来着,那活该他!” 那郎中要是还在,估计鼻血又会被气的流出来,夫唱妇随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沐千寻边往身上套衣服,边问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慕宥宸笑的一脸明媚,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沐千寻:“全好了,寻儿昨日又照顾了我一夜吧?” “才没有,本姑娘睡了一夜的觉,哪有空照顾你呀!”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慕宥宸摸摸鼻子,若有所思的喃喃到:“这样啊,寻儿不会又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占我便宜了吧?” 沐千寻捂着额头,一脸的阴霾,恶狠狠的道:“慕宥宸!你再胡说,我就...把你嘴缝上!我能占你什么便宜啊!” 慕宥宸随手一摆衣袍,稳稳的坐到沐千寻身边。 掰过她的下巴,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口,眼神中闪动着狡猾:“缝上了,就亲不到寻儿了,岂不是很吃亏?” 高兴的像个偷到了糖的孩子,俊美非凡的面庞更显妖孽。 沐千寻拍开他的手,气鼓鼓的:“关我何事?” “寻儿难道不喜欢为夫亲你?那上次干吗偷亲人家啊?”语气显得委屈至极。 上次!上次!又是上次!你还有完没完了,本姑娘忍无可忍了,不给你点儿教训,你还指不定要说到什么时候呢!沐千寻心里怒吼。 眼睛微眯,转身掐住他的脖子,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慕宥宸!你给我闭嘴!早知道昨晚就应该把你打残了,让人整天胡说八!” 慕宥宸被掐的脸色涨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没有去掰沐千寻横在他脖子上的手,而是双手伸到沐千寻的腋下,轻轻一点。 沐千寻两只玉手瞬间缩回,眼睛微微一斜,一脸笑意的望着慕宥宸,可爱极了。 慕宥宸嘴角勾起个大大的弧度,邪邪一笑,双手微曲,不断向沐千寻逼近。 沐千寻退到床角,夹紧腋下,脸上崩着笑呵斥到:“你...离我远点!” 慕宥宸摇摇头,整个人翻身上了床:“夫人刚才可是想掐死为夫呢!此仇不报非君子!” 说着,一双大手猛的放在她腰间,十指轻巧的挥舞。 沐千寻继续后退,脑袋撞到了床壁上,退无可退。 咯咯的笑出声来,急忙去挡住她的蛮腰,腋下便又空了出来。 慕宥宸眼中光芒乍现,双手往上一移,在她腋下挠个不停。 沐千寻身子来回扭动,却是死活都甩不开慕宥宸的手,就像粘在了身上似的。 反正沐千寻只长了两只手,顾得了这儿就顾不得那儿的,被挠的都快岔过气儿了。 沐千寻眼角布满泪花,笑声充斥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待到沐千寻笑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时,慕宥宸终于停手,双手撑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盯着沐千寻。 沐千寻止住笑,急促的喘息着,忽然意识到慕宥宸有些不对劲,警惕的对上慕宥宸的眸子,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讪讪一笑:“闹够了吧,你还想干吗?” “夫人,你说呢?孤男寡女的,干柴烈火的,能干吗呢?”语气轻浮。 沐千寻额角突突跳个不停,嘴角一抽一抽的,威胁到:“慕宥宸你不要太过分了,小心我告诉师祖去!” 一个身躯娇小的女子身子紧紧缩成一团,躲在床角; 一个挺拔健壮的男子一脸玩味的盯着他,笑的邪魅动人。 有种小白兔被大灰狼盯上的感觉,是会被吃掉呢,还是...会被吃掉呢? “寻儿,反正师祖现在又不在,不如我们...”嘴角的笑意愈发盛了几分,眼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他的模样可不像是在开玩笑,沐千寻感觉有些不妙,干笑到:“那个,肚子好饿啊,我们该用午膳了...” 说着,猛的推开慕宥宸挡在身前的手臂,比兔子蹿的还快,就要开溜。 长长的手臂勾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往回一搂,沐千寻就跌入了他的怀抱,鼻息间尽是他好闻的味道。 “寻儿乖,不是说饿了吗?为夫会把你喂饱的!” 蛊惑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说的喂饱,当然不是带她去吃东西的意思,沐千寻顿时心领神会。 脸颊红晕的不成样子,仿佛心都要蹦出来了,用力的去掰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 “慕宥宸!你不是来真的吧,师祖非扒了你的皮!” 身体不安分的挣扎,如一条顽皮的游鱼一般。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扒皮削骨的,都是以后的事了,对不对?” 被他抱在怀中,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越来越滚烫,沐千寻彻底崩溃了,恐惧的感觉在心头冉冉升起,挣扎的越来越厉害。 “傻丫头,你这不是适得其反吗?”亲昵的噌噌她的脸颊,痒痒的,好听的声音染上几分沙哑。 沐千寻身子一僵,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敢再动弹一下,他却仍然不愿松手。 忽然,他身影一闪,双手按着她的肩头,跪坐在她身前。 俊朗的面庞徒然在眼前放大,一片柔软抵上她的唇瓣,双手移至她的背上。 随着他身子压下来,整个人慢慢往下倾斜,软软的倒在床铺之上。 滑腻的舌触到她的唇,轻柔的敲开她的贝齿,缠绕上她的舌,异常缠绵,清香甜美的味道混做一团。 温柔的如一片鸿羽,让她沉醉,小手攀上他的脖颈,羞涩的回应。 完全不记得方才的奋力反抗,连身上还依然压着的重重的他都已经不介意。 慕宥宸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她的脸颊,一下一下的去解她胸前的衣带。 沐千寻身子一僵,在他动情的亲吻下,又渐渐柔软下来,睫毛轻颤,掩不住的紧张。 衣衫凌乱一地,健壮白皙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沐千寻双手堵在胸前,只撇了一眼,就慌张的偏过头去。 慕宥宸在她柔嫩的香肩上轻轻一吻,右手随意的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笑到:“寻儿怎么转过去了,可是对为夫的身子不满意?” 沐千寻脸颊瞬间红的似晚霞一般,咬着嘴唇,无力应对他的调笑。 慕宥宸慢慢俯下身来,压上她的娇躯,彼此的温度瞬间传开,惹的沐千寻一阵颤栗。 贴上她的唇瓣,轻轻啃咬,酥酥麻麻的,低低的带着几分安抚的声音响起:“寻儿,别怕。” 一阵阵疼痛袭遍全身,沐千寻眉头紧蹙,不由得轻哼出声儿。 双手攀在他的背上,抚上他刚刚结疤的伤痕,心中一痛。 压抑着的低低的喘息声,传遍整个房间。 今日正是立冬时分,晌午将过,屋外冷风呼呼吹过,室内却是淡淡的温暖,荡漾着特殊的美好的气息。 沐千寻单手攥着被角,露出一片雪白的香肩,脸上挂着一丝甜蜜,一头秀发垂落在枕边,睡的正香。 慕宥宸单手撑在脑袋下方,伸手帮沐千寻掖掖被角,一脸的柔情蜜意。 修长的手指一遍遍抚过她柔嫩红润的脸颊,一种踏实的感觉充斥满心头。 今日正是慕以霖娶亲的日子,整个皇城都因此沸腾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杨淳嫁女,场面比纳后还要盛大,朝中十之八九的大臣都应邀前来,剩下的人也全部备了厚礼送来,面子算是给足了。 长长的红毯从宫门口,直直的拉到了丞相府门口,慕如风成婚那次与这比起来,还真是不够看的。 这婚宴理应摆在宫中的,现在丞相府却布置成了礼堂,慕云帆都要屈尊来到丞相府主持慕以霖的大婚。 丞相府后院大的夸张,大约估摸着有半个皇宫那么大。 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地上连灰尘都看不见一粒,桌子上的桌布都是用上好的红绸制成,奢侈的让人眼红。 粗粗算来,这婚宴怎么也有上百桌了,却丝毫不见拥挤,可见这丞相府是有多大啊! 看在慕云帆眼中,愈发不是个滋味儿,这杨淳将相府修的如此之大,莫不是要取代他的皇宫? 大多数大臣都带了家眷过来,人一多,就免不了吵闹,声音大的都要震翻天了。 杨淳为了表示他的喜悦,拿出了三万两银子发给城中的百姓,人人有份,街上的乞丐都吃上了肉,真可谓是普天同庆啊! 恩泽这个东西,向来都只适合帝王,旁人施下的,就不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了。 慕以霖更是瞬间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站在了耀眼的顶峰。 在众人眼中,这个一脸孩子气的少年,纯真无邪的从来都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威胁,皇位会落在谁手里都不会落在他手里。 第九十三章 慕以霖大婚 第九十三章 慕以霖大婚 呵,现在怕是没人会这么想了,能攀上杨丞相的人,又怎么会简单? 以前,不过是藏的太深,无人发觉罢了。 其实,他在宫中本来就是仅次与太子的尊贵存在,他的母妃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娘娘。 贵妃娘娘虽贵为四妃之首,且甚得慕云帆的宠爱,但膝下只有慕轻悠一个女儿。 贤妃娘娘刚刚入宫,很少会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有她有孕的消息传出。 话说回来,就算是她现在诞下皇嗣,等慕云帆驾崩之时,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德妃娘娘无法生养,一辈子只热衷于佛法经书。 一直无视慕以霖的存在,是他们太过眼拙,如今可要好好巴结了,这皇位落到慕以霖身上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殊不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站的越高,越耀眼,就越是容易招来妒忌,难免落的跟太子一样的下场。 真正聪明的人,永远不会显摆自己的能耐,他还是太年轻了些,沉不住性子。 临近傍晚时分,青峰镇上。 沐千寻睁开惺忪的睡眼,身旁空落落的,望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手臂,有些发蒙。 晌午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翻涌,猛的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裸的身躯,不禁羞红了脸。 身子微微一动,就像散了架似的,浑身酸痛的厉害,尤其是腰肢,疼的直都直不起来。 整个人缩在被窝里,连脑袋都看不见了,低低的抱怨声传出:“慕宥宸你个混蛋!!” 门吱呀一声儿被推开,沐千寻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紧张的望向门口。 慕宥宸端着一盘香喷喷的饭菜进来,笑的一脸狡黠: “怎么从门外就听见寻儿骂我了,寻儿对为夫意见很大呀!夫人总算是醒了,该用膳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沐千寻的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该用早膳的时候,她在补觉,该用午膳的时候,她在...与慕宥宸...圆房?只能这么说了。后来,就累的睡到了现在。 看见吃的后,两眼都饿的发绿了。 忘记自己身上还是一丝不挂呢,就直接爬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顿时春光乍泄。 沐千寻尖叫一声儿,急忙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简直是丢人丟到家了,脑袋转到一边,不去看慕宥宸,指不定他又会怎么嘲笑自己呢。 “夫人真是可爱呢!挡也白挡,反正已经被看光了,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吗?”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愉悦。 沐千寻牙齿咬住舌尖,噙出几滴血珠,一股甜甜的血腥的味道萦绕口内,脸庞再次泛红。 慕宥宸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无奈的出声儿:“把我的衣服拿过来,我要吃东西!” 慕宥宸一副很茫然的表情,显得十分欠揍:“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寻儿难道自己找不到衣服?” “慕宥宸!你混蛋!你拿不拿!”语气间满是委屈,音都有些变了,再惹她估计就要哭鼻子了。 慕宥宸见好就收的将饭菜放到桌上,伸手拉过衣架上的衣衫,放到她面前,讨好到:“夫人就不要生气了,为夫很听话的!” 沐千寻睫毛忽闪了两下,脸蛋儿憋的通红,终于是开口了:“你...转过身去?” “为何?” “我要穿衣服!” “穿吧!” “你!” “再不吃饭菜就凉了,这么晚了,可是没有酒馆还开着了。” 慕宥宸掀开沐千寻的被子,不由分说的往她身上套衣服,一脸玩味的盯着她。 沐千寻双手护在胸前,扯过慕宥宸手中的衣服,凶巴巴的呵斥到:“不准动,我自己来!” 手臂酸软的提不起来,连披一件衣服都勉勉强强的。 慕宥宸眉头轻蹙,按住她的手,神色严肃了几分:“我来!” “不行!” “听话!”语气强硬的让人心安,沐千寻乖乖的把衣服递过去,脸上的红晕只增不减。 慕宥宸轻笑,细心的为她穿好衣衫,没有任何不舒适的地方,连褶痕都替她整理平整了。 当然,这期间倒是没少吃她的豆腐: 穿里衣的时候,胸前的扣子磨磨蹭蹭的死活不往住扣,装模作样的显得十分笨拙。 指节覆在她胸前的一团柔软上,时不时的揉捏,胸前的两颗豆豆被挑逗的傲立起来,慕宥宸的脸上却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沐千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能治得了他,就这么一直气鼓鼓的瞪着他。 这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真是可爱死了,慕宥宸心里都乐翻天了。 慕宥宸端过桌上的一碗白饭,在上面夹了一层青菜还有瘦肉,看起来十分可口。 沐千寻神情缓和了几分,伸手去接,被慕宥宸轻巧的躲开。 用筷子挑起一块白饭就往她嘴里递,慢吞吞的道:“端的稳吗?洒了怪可惜的,还是我喂你吧!” 沐千寻一口咬在筷子上,将木质的筷头咬出一道浅浅的牙印,嚼饭嚼的牙齿咯吱作响,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 慕宥宸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毫不在意的夹起桌上盘子里的一块红焖羊肉,塞到她嘴里,淡淡的道:“多吃些,羊肉很补身子的!我特意让酒馆的厨子给你做的。” 沐千寻彻底窘了,咋还能不能好好用膳了,一脸苦色的盯着慕宥宸。 嘴里的食物还未吞下去,声音有些不清晰的道:“慕宥宸,我没招你没惹你的,你都欺负了我一天了,就不能饶过我吗?” 慕宥宸揉揉她有些蓬松的柔发,宠溺的笑笑:“我哪有欺负你,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快吃吧,要饿坏了!” 慕宥宸就像照顾小孩子似的,一筷子一筷子的喂她,直到桌前的吃食被她消灭了一大半,才停下来。 沐千寻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恢复了几分活力,转眼诧异的望着慕宥宸:“你还没有吃吗?” 慕宥宸点点头,扒拉着剩下的已经微微发凉的饭菜,声音依然是那么好听醉人:“是啊,这不是怕饿死你这个小馋猫吗?” 沐千寻神色染上了几分愧疚,之前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他也还没有吃东西,他还受着伤,发了半夜的烧,刚好些了,又陪自己瞎胡闹了一整天,还要照顾自己穿衣吃饭的。 望着他清瘦的侧脸,心里钝钝的发痛,无奈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心疼:“慕宥宸,你怎么那么傻。” “跟你相处久了,自然就傻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宥宸调笑到。 沐千寻大大的翻可个白眼,是生气也不是,开心也不是,扯开话题:“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去哪儿啊?” “嗯,这个还真没有想过。寻儿想去哪儿?”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回答。 沐千寻一脸的笑意,神采飞扬的道:“我们去鸣翼好不好,去看看我们的王府建造的怎么样了。” 望着她满是憧憬的模样,慕宥宸心里甜津津的,我们的王府,这样的称呼真好。 迟疑了下:“不行吧,鸣翼太远了,怎么也得半个多月才能赶到,师祖到时候去接我们还不得累死啊!” “不会的,师祖暂时不会来接我们的,我们尽快回来还不行吗,好不好嘛!” 语气间尽是撒娇的意味,对此慕宥宸没有丝毫抵御的能力,笑笑到:“好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夫君真是听话呢!”沐千寻笑的贼兮兮的,语气间尽是得意。 慕宥宸心头一震,十分惊喜的盯着沐千寻,喉咙滚动,吞下去一大口饭,失声到:“寻儿方才叫我什么?” 沐千寻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白皙的小脸平添几分妩媚:“夫君,夫君,夫君!听见了吧?” “听见了,夫人唤我何事?” “嗯...叫着玩儿的!” 似乎又有些不妥,不等慕宥宸接茬,又接着道:“那个我们明日便启程吧,我先休息了,你快吃哈!” 身子一倒,眼睛闭的紧紧的,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 忽然感到眼前一片阴影,睁开一只眼睛,就看见慕宥宸正爬在自己眼前盯着自己,下意识往后反弹。 惊呼:“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睡觉啊,还能干什么。”慕宥宸换了个姿势躺着,一脸的无辜。 沐千寻轻咳一声,掩饰一下刚才的过度反应,却正好撇见慕宥宸憋着笑的样子。 伸出玉手在他的手臂上用力一拧,仰着头道:“笑什么笑!” 慕宥宸伸手扯过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腰间,轻声到:“睡觉!” 沐千寻整个人往他怀里一凑,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笑嘻嘻的道:“睡吧!” “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沐千寻身子一僵,却是没有动弹,哼哼到:“你倒是吃呀!” “怕你身子吃不消,今日就算了!” 沐千寻伸手掐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扯都有些变形了,看起来十分滑稽:“脸皮果真很厚吗,就应该剥下来一层!” 你一句我一句的,好生惬意,斗嘴斗累了,就相拥着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九十四章 黑白分明 第九十四章 黑白分明 这样甜蜜平静的日子,让人心生羡慕,要是一辈子都能如此度过,倒也不错。 皇宫,彧轩殿中。 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十分喜庆,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院子中堆了大约二十来个箱子,全部张贴着大红的双喜字。 那是杨淳遣人送来的嫁妆,每一箱都价值连城,真是阔绰的没谱了。 慕以霖迎门进来,脸上看不出多少喜色,眸子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嫁妆。 一名宫女装扮的陌生丫头从主屋出来,看见慕以霖之后笑的十分讨喜: “奴婢见过五皇子,奴婢是小姐,哦不,五王妃的贴身丫鬟,绿鞘!” 每个皇子成年之时,都理应封王,而慕以霖娶了妻,封王的圣旨也迟迟没有下达。 众位大臣不禁在心里猜疑,怕是慕以霖已经决定封慕以霖为太子,也省得多下一道昭书了。 “绿鞘,敏儿在里面?”慕以霖露出两颗虎牙,一脸纯真。 “是啊,您快进去吧,小姐等着您呢!”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慕以霖手指搭在门上,眸子中掩不住的厌恶,推门而入,看不见一丝异常。 慕以霖走上前来,轻轻掀开盖头,露出一张算不得动人的脸庞。 红唇鲜艳的如涂抹上了鲜血似的,巴掌大的脸蛋儿布满了胭脂,白里透红,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一双不大不小的眸子平静如水,整张脸也只有那双眼睛值得一看。 “敏儿见过五皇子。” 声音拿捏的很到位,既不显得生疏,又不显得过分亲昵,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杨舒敏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够嫁的这样好。 从杨淳的语气来看,慕以霖以后必能登上皇位,自然而然的她就是皇后了。 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渴望得到的,母仪天下是多大的荣耀,居然能落到她杨舒敏头上,这十几年来的忍辱负重,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看以后,杨雨曦还如何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府上的那些姐妹,还有哪个敢瞧不起她。 为了保住这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她绝对不能让慕以霖对她有丝毫不喜,一定要拼命讨他欢心,让他的心中只装她一人。 那善良温婉的模样就要继续装下去了,但愿她能装一辈子。 只可惜不管她再怎么装,慕以霖心里都容不下她,那个可爱的小公主,已经占据了他的一整颗心。 “敏儿别这样称呼我,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叫我夫君就好!” 床铺一陷慕以霖坐了下来,双手搭在杨舒敏的肩上。 杨舒敏羞涩一笑,对上慕以霖的目光,深情款款。 慕以霖一点点的靠近,吻上她的唇,随手一挑床幔落下,压着她倒在床上。 衣衫凌乱一地,桌上红烛摇曳,床上抵死缠绵,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只剩下一室娇喘。 待到杨舒敏睡着,慕以霖缓缓起身。 杨舒敏白皙的双臂垂落在被子外,露出一半圆润的酥胸,对慕以霖来说,却毫无吸引可言。 望着床上的人影,一脸的冷漠,双手紧紧握拳,咯吱作响。 穿好衣衫,悄无声息的离去。 已经是冬日十分,夜晚凉的渗骨,繁星依然明亮,显得有些凄清。 慕以霖好像浑然感觉不到寒冷一般,衣衫单薄,一步一步的踏出彧轩殿。 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云烟殿前。门口一抹小小的人影让他都快窒息了。 披着鲜红的披风,披风上镶着一圈白白的绒毛,围在脖子上可爱极了,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慕以霖走近,轻声呼唤:“轻悠!” 慕轻悠呆呆的表情立刻蒙上了一层恐惧,只回头望了一眼就拼命的往里跑。 慕以霖的心仿佛被刀划过一样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轻悠!对不起,我不该...” 慕轻悠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底浓浓的忧伤让她不由得心软,蹙眉到:“我是你的妹妹啊,你为何...” 慕以霖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害怕慕轻悠从此就不搭理他了,怕的要死:“五哥错了,五哥再也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情急之下,双脚往前迈了两步。 慕轻悠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不住的摇头:“不,不,轻悠害怕!你不要来找我了!” 不经意撇见他脖子上的痕迹,没有来由的,一阵心酸。 慕以霖眼眶泛红,面目显得有些狰狞:“轻悠,我怎么能不来找你,我会疯的!你不能这么残忍,掐断我最后的希望!” 慕轻悠眉眼低垂,撇撇嘴,声音软软糯糯的:“你回去吧,你今日大婚,嫂子还在等你呢!你不合适出现在这里!” 慕以霖苦笑:“我娶她不过是顺了杨淳的意,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慕轻悠惊愕的盯着慕以霖,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可我们是兄妹,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轻悠只把你当兄长,永远都是。” “那我把你当妹妹,是不是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陪着你玩儿?” “不会。”慕轻悠低下头,不敢对上他炙热的目光。 他进一步,她就会退两步,她不会再让他靠近她一分。 “轻悠你怕我?” “是,我怕,你在我眼中再也不是那个为我跑遍林子,只为抓一只小兔子,讨我欢心的哥哥了。 我怕你,一想起你,晚上都会做噩梦。 求求你,别再靠近我,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娶的嫂子,你都应该对她好,她是无辜的。” 她的话柔柔的,却每一句都扎在慕以霖的心上,血淋淋的。 她可爱,善良,与每个人相处都一心一意。 她生在这人吃人的皇宫中,却没有丢失她纯真的本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日都过的快乐。 可这并不代表她什么也不懂,不代表她傻,她也会抗拒带给她伤害的人,并且不留一丝余地。 她的世界黑白分明,真心对她好的,她付出真心,伤害她的,她亦会将他划出她的世界。 她渴望一个像慕宥宸对沐千寻那样的人出现,呵护她,宠爱她,带给她不一样的生活。 但她清楚,慕以霖不会是那个人,他的喜欢是负累,是枷锁,一旦陷进去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要的是一世平平淡淡,一段惊天动地的**之爱,她不想要,也要不起。 既然没有结果,她就不会给他希望,她情愿失去这个哥哥,也不要这丝希望成为他们的羁绊。 看着她寝殿的门缓缓闭上,慕以霖素来沉稳的眼神变得一片死寂,空洞的可怕,空洞的骇人。 寒风拂面,也抵不过他的面容清冷,凄凄深夜,他就这么站着,如同失去了魂魄的木偶。 半夜时分,忽然间天气乍冷,雪花一片片似轻羽般缓缓降落。 薄薄的一层,将皇城与周围的城池覆盖,洁白宁静。 天色渐亮,抬头灰蒙蒙的,显得有些压抑。 青峰镇,药铺中。 慕宥宸早早的便起身,此时正躬身在木架旁洗脸,眼睛紧闭,水珠挂在脸上,俊朗的面庞别有一番风味。 沐千寻趁他睁不开眼的空挡,三下五初二的往身上套衣服,动作流畅的让人眼花缭乱。 玉手掀起被子,正要把它叠起,却忽然呆滞在那里。 床铺上的一抹不规则的鲜红血迹徒然映入眼帘,不禁羞红了脸,手里的动作停下。 慕宥宸伸手扯过架上的白色帕子,将脸上凌乱的水珠擦拭干净,望着沐千寻怔怔的模样,眼底满是笑意。 跨步到床前,手中提了把锋利的剪刀,“呲”褥单中央带有血迹的一块被齐齐整整的割了下来。 叠放好后,妥帖的揣进了衣衫中,眼神玩味,轻笑:“这个可要收好了!” 沐千寻脸色依然泛红,嗔怪到:“做什么呀你!” “行房之时,本就该铺一方手帕在身下,昨日不是太过匆忙,忘了嘛!如今拆下来,倒是也可以。” 若有所思的喃喃到。“这又不是你家的褥单,堂堂凌王殿下,居然随意毁坏百姓家中的东西,你也真好意思!” 沐千寻噘着小嘴,挑衅到。 慕宥宸露出个极其无辜的表情:“不然呢?寻儿想把这个留下,让那老头看看?” “你无耻!”沐千寻被气的跳脚。 “寻儿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现在才看出我无耻啊?唉!太晚了,最最无耻的事都做了。” 沐千寻脸颊滚烫的厉害,为何他调笑起她来,从来都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己却每次都羞涩像个蠢笨的小丫头似的。 门外吵吵嚷嚷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绝对不只一人。 门砰的一声儿被推开,入眼是一群穿着官府衣衫的男子,个个脸上的神情都凶狠暴躁。 带头的男子粗粗打量了眼前的二人一番,眸子一亮,闪动着浓浓的惊艳,目光落在沐千寻脸上不愿移开。 他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呢,光是看上一眼,就腿软的走不动道儿了。 显然慕宥宸很反感这样的目光,他的寻儿,见不得别人垂涎。 第九十五章 县衙之内 第九十五章 县衙之内 噌的一下将沐千寻拉至身后,高大的身躯将她掩了个严严实实,死死的盯住之前的男子。 那领头的官兵脑袋一缩,不耐烦招手:“带走,带走!” 慕宥宸与沐千寻很默契的都没有贸然动手,他们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冲动不是什么好习惯。 一名小卒与他身旁的小卒使了个眼色,不怕死的靠近沐千寻,笑的一脸**,伸手就要去扣沐千寻的肩膀:“小美人,跟哥哥走吧!” 沐千寻灵巧的躲开,感受到了慕宥宸的怒意,手腕抓住他的袖子,柔柔一笑:“带路吧,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 两个大男人出手,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躲开了,简直是丢人丟大发了,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冷哼一声,两只爪子用力的掐在沐千寻的肩头,还不等反应过来,手心就一阵刺痛,不得不松手。 原本正常肤色的手隐隐发黑,奇痒无比,里面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在蠕动,诡异极了。 其中一名小卒失声到:“臭丫头,你做了什么?” 沐千寻委屈的望着他,眼中泪光涌动,显得楚楚可怜: “小女子从小就身患重病,只要接触到我的人,就都会变得如此,并且无药可医。 就因为小女子的病,父母妹妹才都丧了命,就连村子里与我要好的朋友也都难逃厄运。 我是个不祥之人,被村里的父老乡亲唾弃,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青峰镇的。 刚才还没来得及告诉二位官爷,你们就抓上来了,都是小女子害了你们啊!” 说着还伸出衣袖擦擦本就不存在的泪水,更逼真了几分。 呵,那两名小卒分明就是中了沐千寻的蛊术罢了,经过莫雪的一番精心照养,这些小虫子实力也是提升了一大截。 沐千寻就是想小小的捉弄他们一下,好让他们长长记性,她沐千寻可不是好惹的。 只要她召回蛊虫,他们的手即刻就能恢复正常,只是...她还没有玩儿够呢,就暂且让她的宝贝虫子们串个门。 那名小卒面色苍白,往后退了数步,绝望的盯着沐千寻,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淫欲。 另一名小卒比他聪明的多,抓住沐千寻话里的破绽: “胡说!那你刚才还碰他了,怎么不见他有事!” 沐千寻娇羞的低下头:“他不一样,是唯一能够不受小女子毒害的人,所以...所以...小女子才和他结为了夫妇。” 慕宥宸嘴角一抽,沐千寻这编起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连他都要甘拜下风了啊! “要是两位官爷不信的话,还可以再试试!”眼中满是认真,不由得他们不信。 他们可不敢再用另一只手试试了,他们还想多活几天呢,心中是有苦说不出啊。 那带头的官兵舔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有些艰难:“那就走吧,等到了县衙再说!” 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因为美色当前就胡乱凑上去,要不然此时手废掉的可就是他了,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呢。 慕宥宸与沐千寻手挽在一起,十指相扣,四目相对,其间的情意,羡慕的让人快要发疯了。 他们却毫不在意,继续你浓我浓的,一点不像要去衙门的样子。 出了医馆,入眼一片白色,闪耀着圣洁的光辉。 沐千寻冷的一哆嗦,面色都白了几分,攥着慕宥宸的手不由得发紧。 屋外的雪并不厚,天气也没有多冷,只是一看到雪,她就打心底发冷,雪是她一生的噩梦。 慕宥宸注意到她的反常,脱下身上的衣衫给她披上,神色间尽是担忧:“寻儿怎么了?很冷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人很安心,沐千寻拢拢身上的衣衫,勉强的笑笑:“已经是冬日了,是有些冷呢。” 慕宥宸抬起手臂搭在她的右侧的手臂上,让她尽量靠在自己怀中。 温暖的感觉袭遍全身,心里放松了不少,望着身旁的男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县衙坐落在青峰镇西街某处,陈旧的牌匾不染一丝灰尘,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县衙内,墙上写着“铁面无私”几个洒脱的大字,堂上坐着位面色清冷的中年男子,肤色黝黑和包公有的一拼。 两行官差齐齐站定,每人手里提一根长长的红褐色木棍,斜斜的垂在地上,脸上不显露一丝情绪。 大堂中央,横放着一具尸体,用白白的布单蒙住。 大堂外,堵着一圈圈男女老少,皆是好奇的站在门口观望。 “让开,让开!”一声暴喝,众人齐刷刷的往边儿上散,让出一条大道。 慕宥宸与沐千寻二人双手紧握,悠闲自在的进了大堂,面上丝毫没有惧色。 二人的出现不禁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是因为二人容貌出众的过分,二则是因为二人处变不惊的冷静。 能有几个进入县衙还能如此镇定的,更奇怪的是...平时那些凶巴巴的官差,此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吧唧的。 堂上坐着的知府大人眉头微蹙,一拍惊堂木,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大胆!为何见了本知府不跪!” 慕宥宸冷哼:“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旁人!” 张知府面色有些不好,吩咐到:“青城,去把白布掀开!” “是!”青城正是之前去抓捕慕宥宸二人的那位领头官差。 白布被缓缓揭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正是医馆的那位老郎中,胡子花白,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青色,显然是窒息而亡的。 “你们二人可认识他?”张知府指了指老郎中的尸体,问道。 沐千寻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缩在慕宥宸怀里,软绵绵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认识,我们之前一直住在医馆中,他是医馆的郎中,他怎么就死了呢?” “哼,休得狡辩!明明就是你们二人害死了李郎中,本知府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还不承认!” 这位知府大人看起来很生气,外面的众人都一致认为慕宥宸二人真的是凶手。 慕宥宸轻笑,似乎觉得很荒唐:“不知我们二人为何要害死李郎中啊?是闲的没事干了,在找死?” 外面的吵闹声愈发大了,这些看热闹的人群,还从来没见过敢这么和知府说话的人呢。 这知府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都觉着慕宥宸马上就要遭殃了。 青城靠近张知府,嘴巴抵在张知府耳边低喃了片刻,说的正是今日在医馆发生的事情。 张知府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意味深长的望了沐千寻一眼,沉默了下来。 慕宥宸伸了个懒腰,不耐烦的道:“知府大人可真的有我们害死李郎中的证据?没有的话,我们可就先走了,还未用早膳,饿的慌!” 张知府继续打量二人,一般百姓绝对不会用早膳这样的词儿,再看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皆是不凡,再联想到沐千寻身上的怪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咳到:“你们不是要证据吗?既然你们不愿认罪,本知府就只能拿出证据了。来人,带人证!” 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少年走出来,跪在大堂中:“求知府大人为舅父做主啊,他死的好冤啊!平生救人无数,竟落的如此下场!” 沐千寻面色一变,冷冷的盯着地上的男子。 这张脸,她还是认识的,虽然化了简单的妆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正是当初在皇城外围剿他们的四人之一云起,险些将她斩于刀下,短短一月,她又怎么可能忘记。 真是阴魂不散,他们才刚下了青峰山,就又被找到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说说吧,你与李郎中是何关系?他二人又是如何害死李郎中的?” 声音淡淡的,沐千寻却听出了几分害怕的意味,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这张知府怕是也没有表面上的这般清廉公正吧。 “小的叫阿牛,住在不远处的安腾镇上,也属青峰县管辖。 昨日晌午过后,来青峰镇探望舅父,没曾想,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便没有急着敲门。” 接着回忆到: “舅父说‘我救了你的命,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怎么还打起我的千年老参的主意来,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老参的下落!’ 后来...后来...他就恼羞成怒了,揪着舅父的衣领,单手捂住舅父的口鼻,一直不松手。 之后舅父就没了声音,透过门缝我看到舅父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我当时怕极了,也不敢阻止。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还望知府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沐千寻冷冷的盯着云起,眸子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幕后之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一招用烂的栽赃陷害,他们都躲不过。 那知府明显是收了云起的好处或者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里,无论他们怎么脱罪,都没有用。 在这个小地方,还不是张梁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那么多公正,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唯一的方法就是慕宥宸亮出他凌王的身份,张梁自然不敢难为他。 第九十六章 调戏 第九十六章 调戏 大理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粗陋的陷害骗局,还他们一个清白。 可他们当时出宫可是打着去江南游玩的幌子,如今这都一月有余了,他们反倒向西,来到了这青峰镇,算怎么回事? 再被有心之人一撺掇,可就是欺君大罪了,到时候岂不是比现在还惨。 当然他们也可以一走了之,凭这些个酒囊饭袋的,肯定是拦不住他们的。 可是...他们就会变成带罪潜逃的嫌犯,张梁势必会将他们的事情上报朝廷,再奉上他们二人的画像,他们就更百口莫辩了。 这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真是让人头疼啊。 沐千寻对云起真是恨到骨子里了,怎么就不能放过他们呢,她是哪里得罪他了? 慕宥宸依然镇定,冷笑到: “哧!你要是我杀完人还会在医馆待一夜,乖乖等着被抓? 还是衙门的人都忙的够呛,昨日报了案,今日都日上三竿了才来抓捕我们? 那千年老参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可看见我身上有? 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也不能凭你这红口白牙的胡说吧! 我还说是你杀了李郎中呢,是不是你马上就应该被抓下去砍头啊? 还有,你不是说是我杀的李郎中吗?把寻儿抓来做甚? 难不成是我们二人一人捂了半边,把李郎中捂死的?” 沐千寻顿时眼角染上了几分笑意,慕宥宸胡搅蛮缠起来,一时半会儿张梁也不能把他们怎样。 毕竟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直接定罪,会落人口舌的,到时候这个知府的官职可就难保喽! 云起低着头,讽刺的笑笑,只是无人看到: “你杀了舅父,还在这里诬陷旁人! 许是你还未找到老参的下落,才没舍得离开,又不知道我发现了你杀人,才光明正大的留在医馆找寻老参呢? 我只是因为害怕,缓不过神儿来,才迟迟没有来报案罢了。 张知府素来公正廉明,定会将你绳之以法!” 张梁面色一正:“行了,先将三人全部监压,待到本知府查清事情的真相后,再行处置!” “三人?知府大人可听出这里面有寻儿什么事了?凭什么抓她?难不成...知府大人对她有意见?” 慕宥宸满脸的嘲弄,笑吟吟的望着张梁。 明明是一张笑脸,还是个毛头小子,此刻张梁竟生出一种被毒蛇猛兽盯上的错觉。 低下头不去看他,为了不让事情变得复杂,觉得沐千寻可能会是个变故,必须将她一起收押:“她可是伤了两名官差呢,就算她和李郎中的死无关,等调查清楚后,也要受到刑罚!” “伤了两名官差,这也不是小女子的错啊!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抓我的,我染病多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病对吧?”沐千寻一挑眉,十分无辜的道。 张梁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叱诧官场这么多年,今日却被两个毛孩子噎的够呛,情何以堪啊: “咳!是不是身染重病还有待查证,就先收押了。无罪本知府自然会还你们一个清白!” 两名狱卒走上前来,手停在离沐千寻肩膀处几寸处不动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收回手来,没好气的道:“快走!” “快慢你能奈我何?”沐千寻不屑的抛出这句话,翻了个白眼,搂着慕宥宸的手臂,大摇大摆的跟着狱卒到了关押犯人的地方。 一路上二人嘻嘻哈哈的,对县衙的布置指指点点,好似是来游玩的,哪里有一点犯人的意思。 偏偏狱卒对他们没办法,憋屈的要死,看着这对神仙眷侣有种想骂街的冲动。 牢房就处于县衙后方,门口的防卫极其松散,狱卒尽是些吃干饭的,只要有一点功夫的,就不难逃脱。 整座牢房都比不上大理寺的一角大,内部阴冷潮湿,让人很不舒服。 牢房中很少有女子被抓进来,像沐千寻这般姿色的,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牢房里的犯人立刻躁动了,隔着铁牢门,两眼放光的望着沐千寻,嘴里不干不净的吆喝着。 一个满脸胡子的彪形大汉色迷迷的盯着沐千寻,一身肥肉,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露出一口大黄牙,看着就让人反胃。 沐千寻经过他牢门口的时候,猛的伸手攥住沐千寻的袖子,就往牢门边上拉: “爷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们儿呢,快过来给爷好好摸摸,让爷乐呵乐呵!嘿嘿...” 话罢,一阵**的笑声传开。 瞬间就没有人言语了,这胖子可是牢里的霸王,没人能惹的起,也就再没人敢打沐千寻的主意了,都乖乖噤声。 就是这牢里的狱卒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生怕挨了拳头,一时间没人敢出手阻拦。 沐千寻嘴角一勾,双手环胸,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好似在等这什么好戏似的。 那大汉用尽力气也只能够着沐千寻的袖子,不能将她拉动一分,面色一片阴霾。 忽然袖子的一角被扯下来,那大汉用力太大,直直的闪到了地上,扑通一声儿,摔的七荤八素的。 恶狠狠的威胁到:“你给我自动走过来,要不然有你好看!” “就凭你?拉个袖子都会摔倒,拿什么给我好看?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用你赔衣服了!”沐千寻摸摸残损的袖子,饶有趣味的回答。 “哼,在这牢里,没有爷罩着你,看你怎么活?你以为你身旁的小白脸能护得了你吗?” 慕宥宸早就不爽了,先是调戏他家夫人,后来还骂他,凭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又怎么能让这大汉好过。 轻轻一笑,显得十分沉稳: “长的这么丑,怎么配保护我家寻儿呢?那么肉,走的动道儿吗? 啧啧啧,这口黄牙,打娘胎里出来就没清理过吧? 这胡子也是,看起来跟七老八十了似的! 爷这个称呼向来都只适合我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气度不凡的人,你吗? 爷字儿前面加个大字比较好听。你觉得呢?大爷?” 那大汉气的额上青筋暴起,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长的...惨绝人寰的,但从来没人敢这么数落他,都昧着良心夸赞他。 慢慢的就认定自己长的威风八面的,十分讨人喜欢呢! 恶狠狠的瞪着慕宥宸:“哼!等着,等你尝过爷的拳头后,看你还这么硬气!等着给爷舔鞋吧,这小妞爷也会是爷的女人,且叫你看着!” 通常是狠人的不放狠话,放狠话的,一般都成不了什么大事,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慕宥宸眼中崩现一抹杀意,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一定会二话不说灭了这个家伙,真是太招人恨了。 得罪一位小气的王爷能有什么好下场,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沐千寻,自己往刀尖儿上扑,谁也拦不住啊。 沐千寻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了那大汉一眼,深深的怜悯。 那大汉眼睛微眯,神色有些不自然,佯装镇定的对上慕宥宸的眼神,又很快败下阵来。 灰头土脸的盯着其中一名狱卒,心里不满极了,怎么今个就这么背呢,跟两个小娃娃叫板,也会这么惨,以后这牢里还怎么混啊! 低声呵斥到:“把爷放出来!爷要让他们见识见识爷的厉害!” 那狱卒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快速的将云起安排进了其中一间只关了一人的牢中,恰好在那大汉旁边。 慕宥宸与沐千寻则被关在了同一间牢房,与那大汉相隔甚远。 那大汉继续叫嚣:“妈的!有种将老子放出来呀!小白脸儿!” 声音隐隐传入慕宥宸耳中,不由得开怀一笑,这大汉恐怕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呢,还一心惦记着他的寻儿,真是很烦人呢。 云起淡淡的撇了那大汉一眼,心情大好的露出一抹笑容,同牢里的一名中年男子死活不明白他到底在乐什么。 牢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座缺口的烛台,蒙着厚厚的灰尘,地上铺了层薄薄的干草,偶尔还会有老鼠经过,十分寒酸。 慕宥宸眉头微蹙:“这地方怎么住人啊?” “唉,将就着住吧,还不知道出不出的去呢!” 沐千寻苦笑。“一个小小的知府而已,无妨的,还是小心那家伙下黑手的。” 那家伙自然指的就是云起了,好不容易把他们困在县衙,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逃脱,他们就必须万分小心了。 慕宥宸躬下身,将地上的干草拢堆,一屁股坐下来,语气笃定:“看来,今日是不能离开了。” 沐千寻微微点头,学着慕宥宸的模样就要坐到他旁边,身子还未沾到草堆,忽然腰肢一紧,整个人就已经被慕宥宸带入怀中了。 “草堆坐着不舒服,还是坐为夫腿上为好。这白白嫩嫩的小丫头,被老鼠啃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伸手掐掐沐千寻柔嫩光滑的脸颊,眼底是醉人的宠溺。 沐千寻倒也不拒绝,直接搂住慕宥宸的脖子,惬意的窝在他的怀里休息,声音懒懒的,听的人心都酥了。 第九十七章 信任 第九十七章 信任 “夫君呀,你真的有办法助我们逃出去?” 慕宥宸轻笑:“没有。” “那你还这么悠闲,你信不信那个黑心的知府,绝对会给我们上刑,逼我们招供,然后将我们咔嚓掉!” 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可爱极了。 “上刑?逼供?还咔嚓?他敢!杀害本王和我的小王妃,那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要不然我们把衙门血洗了吧,这样就不怕他们会将我们的事情上报给父皇了。” 慕宥宸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道。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呸!亏你想的出来,那还有围观的那些百姓呢?” “一块儿杀了呗!” “啧啧啧!咋们夏国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位残暴的王爷呢! 是谁前段时间还说要去行侠仗义的?就你这样,还是去打家截舍为好。” 沐千寻装模作样的打量着慕宥宸,一脸的笑意,毫不留情的调侃翻。 “唉!残暴也是对别人残暴嘛,对寻儿可是柔情似水呢,寻儿说对吗?” 慕宥宸把脸凑到沐千寻眼前,十分温顺。 沐千寻嘴角一抽,瞎扯到:“说起来那个郎中也是够可怜的了,就帮我们治了个伤,居然丧了命,他肯定恨死我们了!” “是啊,的确够冤的。 这才是敌人的狡猾之处,这青峰镇大大小小的人几乎都被那老头医治过。 自然奉他为神明,如今‘死’在我们手里,可是惹了众怒了。 就算张梁再怎么诬陷我们,他们也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淡淡望了沐千寻一眼,接着到: “不过...那老头也未必就是无辜的,昨日晌午前他来为我送药,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当时也没有多想。 现在想来,那药里指不定放了什么东西呢,也许他早就与那人勾结到一起了呢!” 沐千寻眉头微蹙,两片好看的薄唇紧紧闭合,眼中的愧疚被冰冷取代。 对于害她的人,她从来就不会怜悯,自己不动手就不错了,在她的认知你,所有害她的人都该死。 慕宥宸心虚的转过头,撇向别处,不敢对上沐千寻那双深幽的眸子。 后面的话根本就是他瞎编出来的,他知道沐千寻素来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面上看着不在乎,其实还是为他们连累到那老郎中而自责。 那老郎中反正也死了,就算沐千寻再自责,他也活不过来了,还不如给他扣上一顶勾结云起的帽子,好让沐千寻安心呢。 慕宥宸打断沐千寻的思索,随口问道:“今日天气也不算凉啊,怎么寻儿看起来会那么冷?寻儿是怕雪吗?” 沐千寻身子一僵,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硬邦邦的像木偶一般,红润的小脸儿白了又白。 沐千寻实在是太反常了,从来都没见过她这样,慕宥宸不由得慌了神儿,捧着她微微发凉的脸颊。 轻声道:“寻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见沐千寻半天不做声儿,慕宥宸更急了,拍拍她柔嫩的脸蛋儿:“寻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沐千寻回过神儿来,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脑袋靠在慕宥宸怀里:“怕,怎么会不怕,雪就是我的噩梦。等...此次的事情过后,我就告诉你原因,好不好?” 她重生的事情,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现在却是想对他说了。 重生这种事,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她也信不过旁人。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不想隐瞒慕宥宸,既然决定与他携手一生,就要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好!”慕宥宸抚着她的秀发,心里钝钝的痛。 他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伤,她那双眸子足以说明一切。 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些什么,才能让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子拥有那样的眼神。 他只知道,无论是谁伤害过她,他都不会让他们好过,他会毅然的站在她身边,拼尽全力守护她。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落在沐千寻心里,荡起圈圈甜蜜,愈发的安心。 他没有追问她,留给她敞开心扉的时间,告诉她,他足够的信任她。 世间最美最真的感情,也莫过于此了,信任、宽容、等待... 皇宫,寒月殿中。 本来两位主子都离开了,这寒月殿应该冷清下来才对。 可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寒月殿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慕宥宸性子太过冷漠,这些下属也都冷冰冰的,平时连不必要的交流都省了,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明了了,欢腾不开,拘束的很。 自打浅宁和浅言两个丫头搬进来之后,整个寒月殿的氛围就变了。 浅宁和浅言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没一会儿消停,一点儿小事就咋咋呼呼的,将寒月殿上上下下的下属都感染了。 陌弦也是个好热闹的,现在跟两个疯丫头混在一起,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寒月殿的这些仆人,都是慕宥宸的暗卫,个个功力不输于宫里的那些顶尖侍卫,陌弦是这些暗卫的统领。 统领都撒开了的疯玩儿,他们也就跟着疯了,有了陌弦这个榜样,凌泽也不好说些什么。 凌泽是那种安静的性子,实在融不进去他们之中,望着寒月殿一片欢乐的场景,欣慰一笑。 沐千寻改变了慕宥宸,浅宁和浅言改变了寒月殿这一众暗卫,素来以死寂著称的寒月殿,短短一月被改变了个彻底。 寒月殿东南方向一角,浅宁与浅言的房间中。 浅宁被叶璃给叫走了,只剩下浅言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发呆。 “砰砰砰...”一阵欢快的敲门声儿响起,浅言迷茫的望着门口,声音清脆:“进来!” 门吱呀一声儿被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门前,黑色的披风随风飘荡,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圈圈光晕,不算出色的容貌满是笑意,温暖醉人。 不经意间,浅言的心跳都快了几分,俏皮的笑笑,眼神中浮现没见过的神采:“陌弦!” “浅言,就你一个人?浅宁呢?” “被叶璃姐姐叫走了,你找她有事?” 陌弦挠挠头,显得有几分羞涩:“没有...我是来找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看见浅言总是莫名的脸红,就算是这样隔着距离看她一眼,都会止不住的心跳加快。 “找我?”浅言纤细的玉指指向自己,嘴角的笑蔓延开来。 “是...是啊!我们出宫玩儿玩儿怎么样?” “出宫?小姐和王爷都不在,我们怎么出宫呀?” 浅言那双黑豆大小的眼睛睁的老大,不解的问道。 “笨蛋,我出宫还用得着令牌什么的吗?直接翻翻宫墙不就好了?” 声音拔高了几分,神色间尽是神气。 听这语气,说的好像翻宫墙就跟跨过脚下的门槛一样容易。 浅言皱皱眉头,噘着小嘴,轻哼到:“得瑟什么,小姐可比你厉害多了!再说了,你翻的过去,我又翻不过去,怎么出宫啊?” 走近浅言,陌弦手指微曲,在她脑袋上重重一敲:“说你笨还真是笨,我带你出去不就好了?就你,下辈子都翻不出那宫墙,唉!” 这语气真的很恼人啊,浅言揉揉发痛的脑袋,仰着头,气冲冲的道: “哼!翻个墙了不起啊!本姑娘会的你都会吗?土匪盗贼的才翻墙呢,切!” “哦!原来如此啊,主子、王妃可都翻过墙的,难不成你说他们是土匪盗贼?啧啧啧!这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唉!” 陌弦一脸的坏笑,浅言死死的瞪着他,不跟她斗嘴会死啊,陌弦是老天派来欺负她的吗? 自从见过他之后,就活在被欺负的阴影中了。 浅宁在的时候,还能帮着收拾收拾他,现在这势单力薄的,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浅言眼睛提溜一转,叉着腰,一脸的不屑,牛哄哄的道: “这么厉害就自己出去玩儿吧,本姑娘不稀罕!慢走,不送!我一会儿就告诉凌泽大哥去,你又不务正业的出去玩儿了!” 陌弦心里咯噔一下,虽说他和凌泽都是这支暗卫的统领,可凌泽功力在他之上,办事也比他沉稳慎重的多。 慕宥宸临走之前,可是嘱咐了凌泽,不仅要看好众人,更要看好陌弦,别让他瞎胡闹。 在寒月殿里,不管他怎么闹腾,凌泽都不会管,可是这出宫嘛...就不一样了。 万一被人逮着,私自出宫可是斩首的大罪,慕宥宸如今又不在宫中,出了事可没人罩着他。 凌泽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要是被凌泽发现他出宫去玩儿了,以后可就没有一丝自由可言了。 不得不说,浅言这下真是抓到他的七寸了,语气立即软了下来,低声下气的讨好到: “别呀,浅言最好了!是全天下最善良、最美丽、最大方的姑娘了,就别跟我这个蠢笨如猪的家伙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说罢拉扯着浅言的袖角儿,尽量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很真诚。 浅言吞了口口水,眼神怪异的望着陌弦,没想到胡乱放出来的狠话,能起到这么好的作用。 有便宜不占可不是我们浅言姑娘的性子呢。 第九十八章 出宫 第九十八章 出宫 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双手环胸,声音不紧不慢的:“哎呀,这站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累啊!” 眉毛一挑,瞅瞅自己的双腿,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陌弦嘴角一抽,这才站了半个时辰不到吧,就喊累了,平日里疯玩儿上一整天都不见她会说一个累字儿。 无奈,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陌弦近乎谄媚的笑笑,蹲下身子,一双长满硬茧的大手放在浅言小腿上,尽心的揉捏起来。 抬头问道:“还舒服吗?” 浅言眯着眼,脑袋晃悠了两下,故作老成的道:“嗯!还可以,继续继续。” 陌弦好笑的摇摇头,望着浅言那惬意的样子,渐渐的那精致的面容深深印在心里。 大约过了一刻钟,陌弦站起身来,扶着发痛的腰背,抱怨到:“我的小姑奶奶,行了吧!哎哟,我这老腰都快断了!” 说实在的,陌弦还真没做过这样的事,给人捏腿,还不如让他去杀十来八个人来得痛快呢! 浅言心情大好的伸了个懒腰,玉手搭在嘴上,打了长长的哈欠: “行了!我困了,你快回去吧。浅宁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陌弦可怜巴巴的提醒到:“怎么就困了呢?你答应了陪我出宫的!” “胡说,什么时候?我可没答应过你,浅宁姐姐一会儿回来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浅言,我这都等半天了,你不能这样。”陌弦一张笑脸顿时皱的跟苦瓜似的。 浅言其实是很想出去的,看陌弦被整到就更开心了,装作很难为的样子:“那好吧,谁让我这么善良呢!” 这就是典型的“的了便宜还卖乖”啊,要是陌弦知道就算他不帮她揉腿,她也会死乞白咧跟着去的话,估计会直接气疯掉吧! 心里边嘀咕着,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破绽,与沐千寻相处久了,这演戏倒是学的不错。 陌弦脸上浮现一抹喜色,不由分说的拉过浅言的手,直冲冲的往出跑。 白嫩的小手被陌弦紧紧攥在手里,硬硬的剑茧磨的手心痒痒的,手掌间的暖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心里不由得一紧,粉嫩的脸颊染上几分绯色。 浅言的手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头一般,抓在手里很安心,尽管早就感觉到了她在微微的挣扎,一时间却舍不得松手。 寒月殿后方,就是高高的宫墙,抬头是四角的天空,望不到外面的世界。 进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浅言倒是有些怀念在沐府的日子,那时偶尔还能陪沐千寻出府逛逛,或者去府外买些东西。 现在倒好,被关在这深宫了,虽然什么都不缺,衣食无忧的,却是不如在沐府自由了。 浅言怔怔的盯着宫墙出神,神色有些愁苦。 陌弦伸手捏捏浅言的脸蛋儿,俯身盯着她,大声到:“喂!丫头,这是感慨什么呢?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再不走要被发现了。” 浅言拉开陌弦的手,长长的吐了口气:“我就不能感慨一下了,小心本姑娘不陪你出去!” 陌弦连忙赔上笑脸:“能能能!咋们走吧?” 浅言睫毛忽闪了两下,呐呐的问道:“这...怎么出去啊?” 陌弦贼兮兮的笑笑:“闭上眼睛!” 浅言乖乖的闭上眼睛,忽然腰间一紧,双脚就离开了地面,眼睛微微睁开,就发现已经处于高高的宫墙之上了。 朝下望,脑海顿时天旋地转的,倒抽一口冷气,两只手猛的攀在陌弦脖子上,吓的一动不敢动。 陌弦身子一僵,一股独特的少女幽香逸入鼻腔,胸腔一阵狂跳。 压抑住心中的动荡,轻声调笑到:“丫头?害怕了?” “怕,你快带我下去!”语气带着几分颤抖,双手扣在陌弦脖子上,愈发紧起来。 “不着急,这居高临下的感觉多好啊!墙头的风景也不错呢!”陌弦十分欠扁的声音传来。 “陌弦,你...你...我告诉凌泽大哥去!” 陌弦装模作样的松开搂在浅言腰肢上的手,神气的道:“去吧,去吧!来来来,快把爪子拿开,怪不舒服的。” 陌弦这么一说,浅言更害怕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陌弦身上:“我要是摔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陌弦不再逗她,身子一跃,稳稳落在了地面。 “说吧,丫头!想去哪儿玩儿,哥带你去!” 浅言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场景,松了口气,利落的将手缩回来,气鼓鼓的瞪着陌弦: “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出宫的事情告诉凌泽大哥!” 陌弦一脸坏笑,摸着下巴,一步步逼近浅言,凑近她的脸颊:“丫头,刚把你放下来,又不乖了!要不...还是把你扔到墙上吧?” “别!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陌弦满意的点点头,一把拉过浅言的手,步伐轻快的离开。 离皇宫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天色悠悠的暗了下来,街上偶尔经过的路人,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灰色影子。 青峰镇,衙门牢房之中,牢中光线更是昏暗,大多数犯人都已经沉沉入睡。 沐千寻是睡不着,牢中潮湿阴暗,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恶心的霉味儿; 老鼠明目张胆的待在墙角挖洞,地上的干柴少的可怜,要是没有慕宥宸,那她今晚就只能站着了。 慕宥宸双眸紧闭,却是也没有睡着,体内内力涌动,安静的恢复着功力。 从青峰山上爬下来,内力都用的七七八八了,这几日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还是不如原来充裕。 要是云起再出手的话,他们功力又没有恢复,可是要吃亏了,这次莫雪可救不了他们了。 他们此次本来就是出来磨合功力了,云起弄出来的事情,与他们而言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他还巴不得和云起再干上一场呢。 慕宥宸惊喜的发现,经过青峰山一事,他体内的内力比原先更精纯了几分,用起来也更顺手了。 不像之前虽然内力在体内,却不受自己掌控,动不动在体内乱窜。 他这才明白了莫雪的用心良苦,要是不让他们受些磨难,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该被内力反噬了,到头来便会落个功力尽失,筋脉受损的下场。 关押云起的地方,离他们相距甚远,正好是他们视线的死角,看不到那里的情况。 此时一名身穿官差衣衫的男子一声不响的靠近云起,仔细看来正是张梁身边的青城。 与云起一同关押着的中年男子,现在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堆干柴上睡着,呼噜打的震天响。 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着些什么,就算此刻有人要杀他,也是轻而易举的。 云起在铁门前站定,负手而立,目光阴冷的盯着青城,低声到:“钥匙带来了?” “带来了,你要做什么?别太过了,这里的犯人不是死刑犯,别弄出人命来。” 青城眉头紧蹙,将钥匙递了过去。云起一把夺过钥匙,神色间满是不悦:“哼!我做什么还用得着你管,张梁怕是也惹不起我吧?” 青城死死的瞪了云起一眼,张梁平日待他很好,听到云起直呼张梁的名讳,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二人不过隔了一道铁门,云起眼中冷光乍现,伸手掐住青城的脖子,一把将他提起。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青城只看见眼前略过一道影子,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横在青城脖子上的手一点点缩紧,掐的他面色涨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只要云起再稍稍用力,青城就会是一具尸体。 青城双手用力去掰云起的手,却是分毫不动,满脸的惊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看起来还不如他壮实的云起,为何有这么大的力气。 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松手!” 云起嘴角上扬,嘲讽的笑笑,随手将青城丟开。 青城脚底一软,根本站不住,被砸在地上,双手摸着脖子,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云起扫了青城一眼,淡淡的道:“滚吧,今日就饶你一命。记得,就算这牢里的人都死光了,你都管不着,张梁也管不着!” 青城瘫软在地上,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了,甚至连抬头看一眼云起的勇气都没有,连滚带爬的出了牢房。 透过坚固的铁牢,云起盯着旁边牢笼中的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放到身上的药瓶中蘸蘸,手指一弹,就精准的射进了那大汉的发间。 那大汉并没有被吵醒,只是翻了个身,便接着睡过去了。 夜灰蒙蒙的黑,月只留下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整个镇子寂静的瘆人,好似没有活物一般。 牢笼的门腾的被打开,锁应声落地,入眼是那位凶神恶煞的大汉。 此时的他比白日要恐怖的多,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情感,骨节捏的咯吱作响。 沐千寻与慕云帆齐齐睁开眼睛,警惕的望着那大汉,周身功力涌动,很默契的都没有先动手。 那大汉推开牢门,脚底生风的朝沐千寻袭来。 第九十九章 化骨水 第九十九章 化骨水 拳头对准她的心口,出手又快又准。 沐千寻轻巧的躲开,与慕宥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趁慕宥宸不主意,那大汉又是一拳直直打向慕宥宸的后背。 沐千寻眉头紧蹙,低声提醒到:“小心!他的手上淬有剧毒,别让他碰到你!他应该是被人控制了。” 慕宥宸重重的点头,身子一闪,那大汉又扑了个空。 那大汉不知疲倦的袭击,打空了一拳又一拳,沐千寻二人渐渐显得有些狼狈。 牢笼地方很小,要一直躲开那大汉的攻击,三人就有些拥挤了。 沐千寻额头蒙上一层薄汗,望着慕宥宸:“这人疯了,我们该怎么办?” 要对付这大汉,很容易,他们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灭杀他。 可他们现在身陷牢狱,李郎中的事情还没得到解决,再把这大汉杀了的话,就彻底出不去了。 慕宥宸抓住沐千寻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无奈的道:“你先休息下,只能耗着了。” 没过多久,那大汉居然自己停了下来,冲着慕宥宸嘲讽的笑笑。 沐千寻却不觉得这是好事,那大汉分明已经没有了神志,又怎么会懂得累,那他停下来,就肯定是有目的了。 果然不出沐千寻所料,那大汉退到门口,将牢门堵住,肥大的身躯像一堵肉墙似的。 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口,顿时狂吐鲜血,粘稠的液体糊在唇边、下巴上,令人作呕。 又是一拳下去,胸腔都塌陷了下去,肋骨被打碎,将皮肉戳穿,白莹莹的骨头划破衣衫,夹杂着粉红的血肉,将胸前的衣衫染的鲜红。 身子软软的顺着牢门滑下,瘫坐在地上,眸子中浮现一抹痛色,惊骇的望着沐千寻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断了气儿。 镶嵌在肥肉里的眼睛睁的极大,死死瞪着沐千寻,胸膛血肉模糊,死状极其惨烈。 慕宥宸眼睛一眯,沉声到:“有人来了!” 习武之人,比一般人听力要好的多,张梁他们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刚走到牢门口,慕宥宸就听出去来了。 那大汉的尸体就横在门口,血还热乎着呢,而张梁马上就会进来,他们正好被抓个现行,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总不能说,这大汉是自己闯进来的?还自己打死了自己?说出去怕是没有一人会相信的吧。 经过关押云起的牢房时,张梁望着旁边空空如也的房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只淡淡撇了云起一眼,就直冲冲的朝关押沐千寻二人的地方去了。 片刻,张梁带着一众官差,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眼睛四处乱瞟,好似没有看到让自己满意的场景,眉头蹙起,不悦的到:“这究竟是怎么会事啊?” 此刻,那大汉的尸体凭空消失,慕宥宸躺在沐千寻怀里,神色痛苦,额头布满密密的汗珠,胳膊上留着一道长长的口子。 沐千寻头发散乱着,地上遗落着一支带血的尖锐簪子,担忧的望着慕宥宸。 慕宥宸抬头:“知府大人,这大半夜的,您来做什么?” 语气无力,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那般意气风发。 “本知府问你呢,这是怎么回事?”张梁指指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厉声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不仅碰到寻儿的人会染毒身亡,她还有疯病,每月都会发作一次,今日正好赶上了。这不,把我胳膊划破了,流了一摊血。” 沐千寻愧疚的低下头,煞有其事的道: “都是小女子命数不好,连累了夫君,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知府大人呢!” 声音软绵绵的,听的人骨头都酥了,在场的人却无人敢再觊觎她,这个美貌无双的女子,总是让人头皮发麻。 “哼!一派胡言!那牢里的黎霸呢?” 张梁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宥宸,不愿放过慕宥宸眼中的一丝不自然。 可惜,他也太小看慕宥宸了,从小到大慕宥宸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才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区区一个黎霸又怎么能乱的了慕宥宸的心神,更何况,黎霸的死本就与他们无关。 “黎霸是谁啊?”迷茫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好奇,演的十分逼真,将黎霸的失踪推脱的一干二净。 张梁一口血堵在喉咙里,气的干瞪眼:“就是今日与你们发生冲突那名大汗!” “哦!原来是他呀,他不见了干我何事?我们可是一直被关在牢里的,难不成知府大人觉得此时与我们有关?犯人逃跑了,知府大人不去追犯人,守在这里做甚?” 这番说辞找不到一丝漏洞,反而给张梁加上了纵容犯人的罪名。 张梁一脸的不信,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双手背在后面,冷哼一声儿:“哼!别给我耍把戏,明日一早,提审!” 左瞅瞅,右看看,确定这牢里只有他们二人之后,在牢里随便转了一圈,离开了牢中。 经过关押云起的地方时,停留了一下,意味深长的撇了他一眼,匆匆的走了。 只有经常跟随他的青城才知道,张梁此刻有多生气,又不敢对云起发作,只能自个儿憋着劲儿。 也是,这知府虽然是个小官职,但在这青峰镇却是横行霸道惯了,半夜被人吆喝起来巡视,还什么都没发现,心里能舒坦才怪呢。 沐千寻长长的叹了口气,取出身上的手帕,仔细的帮慕宥宸包扎伤口。 慕宥宸手中攥着一个手心大小的白玉瓶子,饶有兴趣的把玩着。 他们此次能够躲过张梁的巡视,还要多亏了莫雪交给他们的这个白玉瓶子。 别看这东西小,里面装的东西可了不得,是世人从未见过的,只有从说书先生口中听过的...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化骨水! 没错,那大汉的尸体便是消失在了这化骨水下,不过片刻,就化作了一阵青烟,消散了。 只是地上的血迹已经没有时间处理了,慕宥宸只好将自己的手臂划伤,来为那滩浓稠的鲜血找个理由。 沐千寻小嘴微微嘟起,染上血渍的白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慕宥宸受伤的地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她的小手上,紧紧一握,眼神中是满满的柔情。 沐千寻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贝齿轻咬下唇,声音闷闷的:“疼吗?” 慕宥宸摇摇头,揉揉她乱蓬蓬的柔发,安抚到:“不疼,傻丫头。还是想想明早该怎么办吧!” “我们把那人杀了吧,没有他的指正张梁就无法定我们的罪了。” 沐千寻沉思片刻,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是个好主意,可是我们没有机会啊!现在只要我们打开牢门,就会被扣上一顶越狱的帽子,明早我们总不能在张梁眼前杀了那人吧。那人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要杀了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慕宥宸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有些凝重。 无论遇到什么事,在沐千寻面前他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为不让她担心,看来此次,这事情真的是不好解决了。 这要是在皇城,大理寺好歹还有个说理的地方,这青峰县倒好,张梁就是这里的天,他要谁死,谁就不得不死。 慕宥宸实在不忍心沐千寻忧心,单指弯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扣: “实在不行我们直接杀出去就是了,追杀坎头的都是后话了,大不了我们就在师祖那里藏一辈子,或者我们躲到临国去,料父皇也找不到我们。” 沐千寻知道慕宥宸是想逗她开心,无奈此时她没这个心情,一本正经的道: “你不要你那个爹了,我还舍不得沐府呢。还逃到临国去,你见过那国的王爷往外跑的,再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 慕宥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诛九族啊,那慕云帆还能把自跟儿给杀了?我可是他亲儿子。” 沐千寻倒吸一口冷起,见鬼了似的盯着慕宥宸,估计在这夏国的国土上,敢直呼慕云帆大名的人,也就只有慕宥宸一个人了。 “这...倒是不会,那我爹呢?”沐千寻斜了慕宥宸一眼,怨气冲冲的。 “嗯,绝对不能连累岳父大人!那我们再想想吧。” 这岳父倒是叫的十分顺口,沐千寻嘴角不由得上扬,这样的称呼听在心里很舒服呢。 慕宥宸话锋一转:“咳!想那么多做什么,寻儿还是把头发扎一下吧,跟个乞丐婆似的!”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沐千寻摸摸自己散乱的不像话的头发,伸手胡乱的整理着头发,瞪了慕宥宸一眼: “我是乞丐婆,你不就是乞丐喽,神气啥呀!” 慕宥宸心情大好的笑笑,似乎只要她的一个眼神,一切的烦恼忧虑就都不复存在了。 拍开她到处乱抓的小手,站在她身后,磁性的诱人的声音传来:“乞丐就乞丐呗,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比乞丐好多少。寻儿这是要将头发抓光啊,还是为夫帮你吧,抓秃了该不漂亮了。” 第一百章 天涯酒楼 第一百章 天涯酒楼 沐千寻哼唧两声儿,任由他摆弄着脑袋上的秀发。 慕宥宸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杰作,长臂一搂,将沐千寻环在怀里,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柔一吻。 沐千寻也不挣扎,脑袋靠在慕宥宸胸膛,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慕宥宸望着怀里身子缩成一团的丫头,明亮的眸子中满是坚毅,搂着她的手臂微微紧了几分。 心里嘀咕:不管明日会发生何事,我都不会允许你受一点伤害,一个小小的县衙妄想难住我们。 青峰镇一片寂静,皇城却是热闹非凡,酒楼妓院从来都是灯火通明,不知夜为何物。 浅言和陌弦算是玩儿疯了,从傍晚溜出皇宫,直到深夜都还没有一丝要回去的意思。 刚刚入夜那会儿,摆摊儿的小贩全部都出动了,没有官兵小卒的压制,流氓地痞的干扰,虽然天气有些严寒,但为了生计都乐得其中。 每人在小摊儿前挂上两个大红灯笼,照耀的整条街都喜气洋洋的,寒风凛冽的冬日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陌弦本来以为,没有人比他更能玩儿的开了,在见识了浅言的兴奋程度后,他也是被惊着了。 要不是他眼力不错,力气很大,紧紧拽着浅言的话,那丫头绝对会一溜烟儿跑的找不到。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看动不动撒欢儿的浅言,陌弦不禁感到额角一阵发痛,带浅言出来真的对吗? 自己没得玩儿就算了,还要时时刻刻操心这个疯疯癫癫的丫头,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啊。 好在那些小贩不会彻夜摆摊儿,没过多久,就纷纷收拾起摊位,担在肩头,边走边哼着小曲儿回家去了。 此刻陌弦手中已经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了,一手要拽着浅言,防止她乱跑; 一手还要提着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简直是苦不堪言啊。 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浅言意犹未尽的盯着陌弦,小脸儿红扑扑的煞是喜人:“陌弦,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玩儿啊?” 陌弦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再度塌陷,一张笑脸垮的不能再垮了,失声到: “小姑奶奶啊,您可饶了我吧,过去有什么得罪您的,您说就是了,我这小身板儿可禁不起折腾了。” 这可是此时陌弦心里最真是的想法了,陪浅言出趟皇宫,可比杀人什么的可怕的多,这些年来,自诩精力第一,现在却是败在了浅言身上。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回宫,将这个小姑奶奶送回去,然后躺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睡个昏天黑地的。 浅言是一点不明白他这般叫苦究竟是为哪般啊,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 “你怎么了?又不是我非要出宫的,是你好说歹说要我陪你出宫的。” 浅言理所当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陌弦差点被噎死,这丫头是老天派来收他的吧。 陌弦喉咙滚动了几下,无奈的道:“好吧,你还想去哪儿玩儿?” 浅言玉指放在下巴上来回摩擦,想了好一阵子:“不知道,你说哪里好玩儿就去哪里。” 浅言可是真的不知道,虽然打小就生活在这皇城之中,但一直待在沐府,后来又被困在皇宫中。 还真是不知道这诺大皇城到底哪里才好玩儿,更何况这大晚上的,就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于是,浅言就很不客气的将这个难题丟给了陌弦。 陌弦幽幽叹了口气,眼皮低垂,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好,我们去天涯酒楼!那里的饭菜比别处可口多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了。” “天涯酒楼?好呀!不过...这地儿有些熟悉呢,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浅言眉头紧蹙,喃喃到。 浅言那认真的神色真是有些好笑呢,陌弦立刻恢复了几分活力,不留余力的打击浅言: “笨,自然是从王妃那里听过的了,连我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唉!真替王妃养了你这么个笨丫头感到糟心。” 陌弦口中的王妃自然就是沐千寻了。 慕宥宸有多在乎沐千寻,他们一个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沐千寻更是连半点儿不敬都不敢。 宁可惹怒慕宥宸也不能惹恼沐千寻,这是凌泽明里暗里提醒了他们无数遍的。 所以无论是在沐千寻面前还是在背后,都一口一个王妃叫的可欢了。 浅言恍然大悟的拍拍脑袋:“嗯,是在小姐那里听到过的。唉...不对,你骂谁笨丫头呢?本姑娘冰雪聪明的,你才笨呢!” 陌弦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反应挺快的嘛!去不去了?不去就回宫吧。” “去去去,本姑娘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说着浅言拉起陌弦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往前拽,身子歪歪斜斜的,只要陌弦一扯袖子,浅言绝对会摔的很惨很惨。 “笨丫头,冰雪聪明什么的跟你搭边儿吗?”陌弦宠溺的盯着浅言,嘀咕到。 浅言转头:“嗯?你说什么?” 浅言可没有他们那样逆天的听力,一脸的无辜。“没什么,只是...你走错方向了!” 陌弦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心虚,指指身后。 浅言彻底窘了,搞了半天居然...走错方向了,脸颊一阵滚烫,染上几分绯红。 天涯酒楼内,虽然现下已经是冬日了,这深更半夜的外面更是冷的伸不出手,但屋内就如变幻了季节一般暖和,有种阳光洒在身上的舒适感。 宽阔高大,就算是天色已晚,来这里吃饭的客人还是满满的,小二不停的忙活着,恨不得再长出一双手来才够用。 客人一个个身上的服装都华贵无比,不是外边的那些百姓能比的上的,显然普通百姓是没有能力来这里用膳的。 浅言正四处打量着这“传说中”的天涯酒楼,一个抬头,视线就与叶璃对了个正着。 这丫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偷偷的跑出宫的,欢天喜地的扬手,声音又甜又脆:“叶璃姐姐!这里!” 陌弦如临大敌的顺着浅言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叶璃那张平静如水的美好面庞。 陌弦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叶璃与凌泽关系向来不错,凌泽对叶璃流像宠着亲妹妹似的,只要见到她,笑容都会变多呢。 要是...要是...叶璃跟凌泽随便提上一句在这儿见到他的事,他绝对死定了。 陌弦心里瞬间泪奔:我下半生的自由啊...就这样毁在浅言手里了! 愤恨的盯着浅言,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叶璃尴尬一笑,从楼上悠悠走下来,步伐沉稳大气,白裙随着气流翻动,如圣洁的仙女一般。 看的浅言这样的女子都有些痴醉,原来她也可以这么美,只是待在沐千寻身边习惯隐藏自己锋芒,习惯让自己变的平凡。 “浅言,这是...偷偷溜出宫的?”叶璃笑盈盈的,说话却是一针见血。 浅言这下才意识到些什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叶璃姐姐,你这不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吗?” 陌弦崇拜的撇了浅言一眼,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丫头简直太棒了,这样叶璃就不敢去和凌泽告状了。 “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名义上是雅嫔娘娘的婢女,我身上有雅嫔娘娘的令牌,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有说辞。你们的主子可是都不在宫内呢,要是被发现...” 叶璃欲言又止,清楚的告诉他们,这样溜出宫大大的不妥。 陌弦泄气了,可怜兮兮的求情:“姐,你是我亲姐!我保证再也不溜出宫玩儿了,千万别告诉凌泽!” 陌弦的这点花花肠子叶璃还会看不出来吗,笑吟吟的:“告诉他也能管着点你们,既然不会再溜出来玩儿了,告不告诉凌泽大哥不都一样吗?” 浅言无奈的吐吐舌头,叶璃认定的事她也无能为力,反正凌泽也不能把她怎样,不过是陌弦挨骂罢了。 想到此处浅言也就不在意了,有些幸灾乐祸的偷偷望着陌弦。 陌弦一屁股坐在后边的椅子上,脸色臭极了:“告吧告吧!哼!” 活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叶璃心软了几分,开口到:“算了算了,弄的我跟坏人似的,下次再让我逮到你们出宫乱跑,别怪我不客气。” 恩威并施,颇有几分长姐风范。 陌弦笑逐颜开,点头入捣蒜:“是是是!快坐下,我请你吃好吃的!” 叶璃拉着浅言坐下:“我还有事,先上去了。想吃什么尽管和小二说,姐请你们!来这儿还需要你们请我吗?” “叶璃姐姐,你不会是这里的老板吧?” 浅言惊讶的问道,陌弦可是告诉她,这天涯酒楼是皇城中最火的酒楼,每日的收入高的吓人。 “不是,不过...在这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因为啊...主子是这里的老板。” 眼前的二人叶璃是完全信任的,说起话来也不必藏着掖着。 浅宁和浅言这两个丫头素来不关心星涯阁的事情,又担心说漏了嘴,对于天涯酒楼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的。 相比陌弦的镇定,浅言就不行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七窍生烟 第一百零一章 七窍生烟 要不是叶璃及时捂住她的嘴,她绝对会一嗓子尖叫将周围的客人全部吓跑。 这里的饭菜果真跟陌弦说的一样,美味可口,每吃一口都能让浅言惊叹一番,看她那飞扬的神采就明白,这天涯酒楼厨子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不一会儿,浅言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再看看被她消灭的一桌饭菜。 嘴角一抽:“我是不是太能吃了!” “是啊,比猪还能吃呢!啧啧啧!这要是谁以后娶了你,还不得让你吃穷。” “哼!又不吃你家的,要你管!” 不过是在斗嘴,陌弦却是觉得心里猛的一窒,反驳到:“要是没人要你,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下。” “谁要你收下了,想娶本姑娘的人能从宫门口排到皇城外呢!”浅言吹起牛来,倒真是一点都不含蓄呢。 天涯酒楼无疑是现下皇城中宴请办事的最佳地点,而如此一来,收集起情报来,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二人出了天涯酒楼,又回了趟沐府,之后又瞎逛了半天,将半个皇城转了个够。 最后实在是都累的没有一点点力气了,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宫,再迟一些天可就要亮了呢。 一丝丝光亮渐渐将黑暗吞噬,灰白色的天幕将大地笼罩,平日刺眼的阳光只剩下淡淡的一团,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透出一种沉沉的压抑。 青峰镇牢房中,慕宥宸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望着怀中熟睡的人儿,不由得轻笑,眸子中闪烁着醉人的柔情。 右脚刚想动弹一下,一阵阵麻木传来,酥**痒又稍稍有些疼痛,如千百只小虫子钻进了脚中在细细啃咬似的。 慕宥宸低低的**一声儿,捏捏沐千寻粉嫩光滑的脸蛋儿。 沐千寻揉揉惺忪的睡眼,抓住慕宥宸弄醒他的手掌,声音奶声奶气的带着几分不满:“干吗呀!我还没睡醒呢,一边儿去。” “寻儿可真没良心,你再不睡醒,我就残了。”慕宥宸无奈的抱怨。 沐千寻深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反应过来,慢吞吞的从慕宥宸腿上起来,挠挠头:“唔,你还好吧?” “不好,估计是断了。唉!下半辈子就要靠寻儿养着了,寻儿可不准嫌弃我。” 可怜巴巴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沐千寻扶着额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子,两只白皙柔嫩的小手,在慕宥宸脚踝之上揉捏起来。 力气适当,舒适的感觉袭遍全身,腿上的麻木感逐渐退去。 这个角度看她,和平时有些不同,格外的美艳动人。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飞舞灵动的黑色精灵。 漂亮红润的唇瓣,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仿佛世间最精美的雕饰。 星星点点的亮光打在她的脸庞之上,根根细小的茸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涌起浓浓的感动,不由得红了眼眶,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子,终于被自己降服了吗? 过了好一阵子,沐千寻猛的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脱口问道:“好些了?” 这一瞧不要紧,那眼泪汪汪的神情把沐千寻吓了一大跳,声音紧张干涩:“喂!你...怎么了?” 脸色蓦然一红,怎么就有种做坏事被逮的感觉呢,急急的移开目光:“没...没怎么!” 沐千寻被搞的一头雾水,冰凉的玉手抚上他的脸颊,滚烫的温度传来:“你发烧了?” 慕宥宸修长的大手捂在脸上,声音闷闷的否认:“胡说,没有。我只是...只是...唉!” 沐千寻呆呆的站在那里,双手环胸,不解的望着慕宥宸。 慕宥宸心一横,噌的起身,将她带入怀中,大手压住她脑后的柔发,一片阴影袭来,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湿滑的舌一下下舔过她坚硬的贝齿,触到她的香舌,寸寸掠取她的甜美,温柔又不失霸道。 沐千寻顺势搂住他精壮的腰身,热烈的回应,缠绵悱恻。 粗重的喘息声在牢房中显得突兀,一声轻咳打断了二人的热吻。 沐千寻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眸子不善的瞪向门外,就看见张梁带着一众官兵面色尴尬的立在那里。 慕宥宸揽住沐千寻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冷冷的盯这张梁,语气烦闷的嘲讽到: “知府大人这一大早的真是好兴致啊,几个时辰前不是才看过我们吗?那黎霸可曾追回来了?大人也不怕有人告你个玩忽职守!” 张梁面色黑的都能滴水了,额上青筋暴起。 云起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黎霸已经死了,不知二人用了何种手段,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将黎霸的尸首弄走。 他不追究就算了,慕宥宸怎么还“猪八戒倒打一耙”,怪罪、威胁起他来? 向来只有他嘲讽别人的份儿,威风的不可一世的知府大人,这老脸是没处搁了。 “本知府何时来视察还用得找跟你汇报?黎霸追没追回来,也轮不着你一个囚犯管!带走!” 冷哼一声儿,气冲冲的离开了牢房。 沐千寻不在意的耸耸肩,与慕宥宸对视一眼,随着官差走出了那所暗无天日的牢房。 比气人的话,慕宥宸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张梁非要与他计较,也活该被气的七窍生烟。 要是继续留慕宥宸在这儿,张梁也活不长了,这两天,把辈子的气都受了。 县衙大堂之上,慕宥宸与沐千寻手拉这手,旁若无人的低声调笑,将张梁视做气流。 张梁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到:“大胆嫌犯!给本知府闭嘴!” 慕宥宸淡淡的瞟了张梁一眼,悠悠的开口:“知府大人有事就说吧,我们听着呢!” 这话说的,好像张梁这个知府就是个跳梁小丑,而他们只是来县衙串个门儿,已经是给了张梁天大的面子了。 这般轻视,“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张梁又怒了。 为了张显他的大度,压制住心中翻滚的怒火:“你二人可知罪?” “不知,请问知府大人,我二人何罪之有啊?” 沐千寻笑吟吟的问道,深幽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无形的压力散发开来。 “哼!杀害李郎中的罪名,你们是不打算认了吗?” “知府大人这是找到证据了?不妨说来听听?” 慕宥宸与沐千寻你一句我一句的,配合的默契十足,张梁却是被气的跳脚,什么叫做说来听听,以为他堂堂知府是他家的仆人吗? “太不像话了,本知府就没见过如此张狂的罪犯!定要将你绳之以法,才好平息民怨!” 张梁义正言词的训斥,就不知道除了他们,是为了平息了民怨,还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怨气。 “经过昨日青城对药铺的搜查,在药柜底下的暗格中找到了阿牛口中的千年老参,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沐千寻疑惑的问道:“大人这是何意?搜查出什么...千年老参,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哼!这就是你们杀人的动机!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必做垂死的挣扎!” 沐千寻在心中暗暗惊叹,啧啧啧,这口才,不去说书都可惜了!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是为了那支千年老参才杀的李郎中。那为何我们明明还未找到东西,就率先把人杀了呢?这东西没得到,还犯了死罪,何苦呢!” 张梁的话中漏洞百出,凭慕宥宸二人的头脑,自然可以轻易的化解。 可...张梁又岂会跟他们一味的将道理,当道理讲不同的时候,就该...上刑了! “好,很好!既然你们死不悔改,那就休怪本知府无情了!来人,上刑!” 沐千寻故作害怕的抓住慕宥宸的衣襟,泪水盈眶: “知府大人这是要逼供啊,宥宸我好怕啊!我从小就怕疼,待会儿一定会受不了的,还不如直接定罪呢,也能干干净净的上路!呜呜...” 这不摆明了说张梁是要动私刑嘛,百姓对此本来就是深恶痛绝的,让沐千寻这么一撺掇,瞬间激起了民愤。 门外嘈杂的叫嚷声,一声高过一声,县衙门口沸腾了。 “这张知府看着清廉,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是啊,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两位年轻人真是可怜,被白白冤枉。想必是那知府找不到凶手,就想抓个替罪羊来。”... 这些大妈大婶儿闲来无事,整日就只知道道人是非。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张梁在青峰镇树立起来的铁面无私的形象,就要在这流言中毁于一旦了,他又怎么能不着急。 望着沐千寻的眼神满是怒气,不过此时也不能把她怎样。 “看来你们是觉得动刑不妥了,那本知府一定会找到令你们信服的证据!来人,将他们二人压下去,择日再审!” 这番举动,更是让众人大跌眼境,顿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向着哪边了。 二人跟着狱卒又回到了那阴暗的牢狱之中,虽然逃过了上刑,还是乐呵不起来。 凭张梁的性子,怎么会让自己吃亏,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等待他们的还不知是什么呢。 第一百零二章 慕寰枫 第一百零二章 慕寰枫 沐千寻蔫儿了吧唧的站在牢门前,双手紧紧握在铁栏杆之上,呐呐的出声儿:“宥宸,你说张梁会怎么对付我们?那个假冒阿牛的家伙还会出什么损招?” “想那么多做甚,‘车到山前必有路’,难道寻儿认为,我们还真会死在这破县衙不成?唉!只是去鸣翼的事情要耽搁了。” “你还想着鸣翼呢?估计是去不成了。”柔柔的声音带着几分落寞。 “师祖还说让我们出来历练历练呢,这还没来得及离开青峰镇呢,就被关到这牢狱之中了,唉!” 沐千寻一转身,一头撞在了他怀里,揉揉发痛的鼻翼,怔怔的盯着慕宥宸: “要是今夜那阿牛再故技重施一回,我们怕是就躲不过了,化骨水可是已经用光了呢!” “傻丫头,他又不知道我们用光了,同样的招式他不会用两次的。但他绝对还会出手就对了,他的目的就是我们的命。” 慕宥宸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柔发,笑不达眼底,说不愁是假的。 二人就这么被关着,逆来顺受的等着敌人出手,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使不出一分力气。 皇宫,银晶殿中。 慕寰枫一身青色衣袍,银冠束发,负手立于主屋门前。 原本脸上的苍白病态已经去了大半,隐隐浮现几分红润,深邃如繁星的眼眸更添几分魅惑。 直直的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霸道的气息,犹如君主降临。 段梦梳了个极其繁琐的发髻,配上一副银色流苏步摇,剩余的秀发垂落至肩头。 白皙的脸蛋涂抹了些许胭脂,平添了几分妖娆,清秀的绿色长裙随风摆动,灵气逼人。 慕寰枫嘴角斜斜一勾,习惯的挽住段梦的手臂:“母妃,我们是准备去御书房了吗?” “是呢,等了十八年,该是时候去了呢!记得,不可锋芒太盛,也不可太过懦弱。不管能否讨他欢心,那皇位都必须是你的!” 语气强硬霸道,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慕寰枫眸中光芒乍现,亮的骇人,嘴角的笑容绽放开来:“儿臣记得了,多谢母后教诲!” “咯咯...这样的称呼听起来很舒心呢!” “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见万人对我们朝拜的景象了!” “真是期待!”段梦长长的舒了口气,眼中波光涌动。 一路上,母女二人低低的交谈着,声音却没有泄露出一丝。 要是传到慕云帆耳中,这夺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银晶殿与御书房相隔甚远,在这途中,不知看痴了多少宫女,这样俊美的男子,毕生都难得一见,引人侧目也是难免的。 更惊人的是,无一人认识这位六皇子殿下,可见段梦将他保护的有多好,自从五岁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在众人眼前了。 御书房中,段梦携慕寰枫跪下,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儿臣)参见陛下(父皇)!” 慕云帆停下手中奋力批改的笔,抬头望向殿内的两道瘦弱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从怀上慕寰枫之后,许久都未见段梦打扮起来的模样了,岁月仿佛根本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还是如初入宫庭时那么俏丽动人。 声音淡淡的问道:“这是?” “儿臣是寰枫啊!一直重病在身,不能常伴父皇左右,实在是不孝!” 慕寰枫抬头对上慕云帆的目光,闪动着欣喜,似乎多年未见,父子情义也丝毫没有淡化。 “寰枫?你的病好了” “是啊,在母妃悉心的照料下,终于是大好了。” “嗯,好啊!梦嫔辛苦了,这么些年来,苦了你了。” 段梦故作娇羞的垂首,声音甜美:“不苦,只要有皇上的记挂,臣妾就不觉得苦。这不苦尽甘来了吗?太医都说寰枫撑不过及冠之日,寰枫却终于是好起来了。” 慕云帆细细打量着慕寰枫,锐利的目光染上几分探究,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对这个病弱的儿子好奇连连。 青峰镇,县衙牢狱之中。 慕宥宸与沐千寻担惊受怕的一整天,却是连张梁的影子都未曾看到。 二人窝在那堆干柴之上,桌上的残烛已经燃尽,两双明亮的眼睛藏在黑暗中,视线有些模糊。 一想到无法离开这牢狱,脑子就愈发清明起来,顿时睡意全无。 深夜时分,狱中青烟弥漫,浓浓的香味丝丝点点的钻进鼻腔。 沐千寻身子一弹,从草堆上站起身来,快速的捂住鼻子,紧张兮兮的开口:“捂住鼻子,这是毒烟!” 慕宥宸从怀里取出莫雪给的解毒丹药,一人一粒服下。 “寻儿是越来越笨,捂住鼻子不得闷死吗?” 沐千寻顾不得慕宥宸的调笑,心里恼怒极了。 敌人真是狡猾,这如意算盘打的绝妙。这毒烟一放,明日狱中必然是无人能够存活。 他们要是被毒死了,正好一了百了,还省得再费心了;要是他们没死,而狱中的犯人却死光了,张梁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将这些人命嫁祸在他们头上了。 右脚不由分说的踢在慕宥宸小腿上,虽然是在夜里,还是没有一丝偏差。 抱怨到:“闷死你算了,你倒是想个主意啊!整天就知道胡说!” 慕宥宸倒吸一口冷气:“哇!沐千寻你谋杀亲夫!这招都多久没用了,下次出手提醒我一下。” 沐千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想的美,我想踢就踢!要不...我们装死吧!这样张梁和那个什么阿牛就不能把我们怎样了。” 慕宥宸伸出大掌重重的盖在沐千寻脑袋上,悠悠的说道: “你信不信装死之后,就醒不来了。就算你是假死,那人也会在你尸体上补上几刀。等你回过神儿来,已经是身处阴曹地府了。” 沐千寻脑袋一缩,提着慕宥宸的袖子,将他的手掌拿开。 眼睛一眯,频频点头:“有道理,不如你装死啊,我帮你看着‘尸体’,就没人敢补刀了,哈?” 慕宥宸嘴角一抽,咕噜吞了口口水:“还是...算了吧!寻儿这是巴不得我死呢!” “哪有!这不是没办法嘛!” 贤王府,境心苑中。 沐若云与慕如风背对着背,呼吸绵长均匀,好像都熟睡了一样。 其实不然,微微动弹的睫毛,足以证明他们都还清醒。 自从云舒与他们接触过之后,彼此间的距离就愈发远了,只剩下了猜疑忌惮,同床异梦也不过如此。 从前的点点滴滴,不知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在利益面前被遗忘了。 总之他们的相处变得十分怪异,眼神冷漠生疏,笑容僵硬虚假,就连睡觉都是一种煎熬。 叶儿顺利的嫁进了贤王府,成了慕如风的侧妃,瞬间比沐若云高了一个等级,在人前不得不卑躬屈膝的行礼。 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要不是当初怕受到段梦的惩罚,不敢将念宣引荐给她的话,现在那世子侧妃的位置可就是她的了。 殊不知叶儿本就不是她的丫鬟,又是冒了多大风险才得来的这个位置。 夜色散去,太阳红艳艳的垂挂在天际,冬日的冷风呼呼袭来,还是冻的站不住脚。 不出所料,牢中的犯人死的一干二净,只有云起和慕宥宸二人存活了下来。 张梁为了包庇云起,故意说是昨夜云起被带出去审问,一夜都不在牢房之中。 为了证明说辞的真实可信,还给云起上了形,衣衫上血迹斑斑,背上更是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血腥的不忍直视。 这自然是云起自己提出的了,俗话说:对别人狠的人不可怕,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可怕! 云起从被段梦收留以来,不知在身上留下了多少伤口,别人闻风丧胆的酷刑,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似的。 完成不了段梦交给的任务,才真的会生不如死。 如此一来,牢房中活下来的人就只有慕宥宸与沐千寻了,这放毒杀人的罪名就直接落在他们身上。 县衙大堂之内,沐千寻怯生生的拽着慕宥宸的衣襟,躲在他身后,面露恐惧。 “哼!杀人的时候都不知道害怕,现在知道了?晚了!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且慢!知府大人凭什么定我们的罪!” “牢中的犯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惟独你们活了下来,难道不是你们所为?”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是起到了陈述的效果,认定了他俩有罪。 “知府大人请听我说! 寻儿身上有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任何毒素都不能侵害到她。 而我,之所以能够接近她,是因为我是百毒不侵之躯。 我们能够存活下来,纯属偶然!大人不去缉拿下毒的真凶,怎么反倒诬陷起我们来。 李郎中的死你怪罪到我们身上,黎霸的失踪你怪到我们身上,这一众犯人的死你还是怪罪到我们身上! 莫不是以后大人破不了的案子,通通都要怪罪到我们身上不成?那我们得死多少次啊!” 面露怒色,声音浑厚有力,一番话讲的激动澎湃,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第一百零三章 红衣姑娘 第一百零三章 红衣姑娘 张梁被噎的不知该如何开口,重重一拍惊堂木,骨节泛白,目光射向沐千寻:“如果人不是你们害的,那你为何那么害怕?” “大人说笑了,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牢房中失横遍野的,难道小女子不该害怕吗?要是我们敢杀人,又岂会害怕?” 神色楚楚可怜,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还真像那么回事。 “哪来这么多歪理!”张梁无力的反驳。 云起在一旁冷冷一笑,指这慕宥宸,怒气冲天的质问到:“你说你是百毒不侵之躯,可敢当着大家的面饮下毒药?” 沐千寻瞳孔猛的一缩,袖子中的小手紧握成拳,慕宥宸身体虽然健壮,对毒药却不免疫。 当日在狩猎会上,还只是一味普通的**,他就昏睡了过去。 如今要是按照云起的意思饮下毒药,只怕她也回天乏术了。可如果不喝,张梁定会直接定罪。 不等他俩想到应对之策,青城就端着一杯毒酒缓缓走出。看来是早有预谋,他们正好钻进了圈套。 云起嘲讽的望着慕宥宸,眼睛里满是快意:“喝吧!既然要证明你们的清白,就饮下它!” 沐千寻叹了口气,趁慕宥宸不注意的空挡,一把举起酒杯,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干净净。 慕宥宸酒急忙拉住她的袖子,眉头紧蹙,失声到:“寻儿!” 沐千寻冲他笑笑,不在意的把酒杯往地上一掷,声音清脆:“既然是要证明事情的真假!有何必他饮下,我饮下不也可以证明吗?” 云起又岂会放过这次置慕宥宸于死地的机会:“无妨!还是二人都饮一杯,比较令人信服,知府大人,你说是吧?” “咳!是啊!青城,再上一杯毒酒来!” “你!”沐千寻瞪着云起,眼中都要喷出火了。 云起愈发得意起来,一时间居然忘了,这二人功力都是在他之上,可不比牢中那些任人宰割的犯人一般。 威胁到他们性命之时,他们是会反抗的呢。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把他们逼急了,他的向上人头怕是都要搬家了。 沐千寻凑近慕宥宸,低喃到:“怎么办?我们出手吧?” “不急,也许还有转机呢。你怎么样了?” “笨,你忘记我才真的是百毒不侵之躯了?” “寻儿,你可吓死我了,下次不准这么做了。” “好,实在不行我们就跑。” 不过片刻,一杯毒酒便再次呈了上来。 青城将酒递到慕宥宸面前,狗仗人势的叫嚣到:“喝!” 慕宥宸眉头蹙起,神色不定的闪烁。 “来人!给我灌下去!”张梁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等官差碰到慕宥宸,只见一条红色的皮鞭闪过,酒杯应生落地,青城躲闪不及,被抽中了眼睛。 捂着右眼倒在地上,嚎啕的发出一声惨叫,鲜血从指缝溢出。 慕宥宸与沐千寻对视一眼,诧异的望向门口。 一道枚红色的身影立于门前,双手环胸,手中提着一条火红皮鞭。 一滴鲜血顺着皮鞭末梢滑落,砸在地上如同妖艳的花朵。 精致娇小的脸蛋儿比一般的姑娘都要白皙上几分,柳叶弯眉,红唇抿成一条缝儿,粉雕玉砌的煞是可爱,如同从画卷中走出一般。 身材高挑,红色的低领长裙垂至脚踝,露出精致优美的锁骨,活活一个小妖精。 不过,这冬日的天气,穿扮成这样,看着都觉得发冷。 目光瞟过沐千寻的时候,眼神复杂,惊艳、妒忌,又觉着在哪里见过。 不等张梁回过神来,就见那女子又是一鞭子抽向云起,嘴里娇喝: “夫君真是好狠的心呢!抛下奴家一人,这青峰镇究竟有什么好的?” 云起急急的躲开迎面而来鞭子,不解的望着门口的女子。什么夫君?他可以确定,他从未见过这名女子,为何一出手就要夺了他的性命。 “姑娘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能这样,不就是为了取这二人的性命吗?你居然都不肯认玖漾了。 你哥哥是因为贪图美色才丧了命,干人家何事啊?你为何非要追着赶着报仇呢!玖漾陪着你不好吗?” 嘴一撇,眼泪汪汪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副被抛弃的怨妇模样。 云起脖颈处青筋暴起,耐着性子道:“姑娘这是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还请你离开。” 沐千寻细细咀嚼那姑娘话中的意思,心领神会的开口: “事到如今这事情也瞒不下去了,他不叫什么阿牛,也并非是安腾镇的百姓。 我们居住在皇城之外的一个小镇子,他与他的哥哥感情甚好。 一日他哥哥喝醉了酒,忘记我是个毒女这件事,想玷污我。 许是我太过害怕的原因,身上毒性更烈了几分,刚碰到我的手臂没过片刻,就毒发身亡了。 因此他对我怀恨在心,处处与我们为难,宥宸背上的伤还是他砍的呢! 为了躲避他,我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青峰镇。他居然丧心病狂的害死了李郎中,只为嫁祸我们。 事到如今,知府大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沐千寻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的好极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慕宥宸都要为她拍手叫好了。 “那你之前你为何不说啊?”张梁冷声询问。 “小女子认为他哥哥的死多少跟我有些关联,一直对他心生愧疚,不忍心说出事实。 而他却不断的逼迫,死活想要了我们的性命,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知府大人我说的对吧?” 沐千寻灵动的眸子眨巴了两下,期待的望向张梁。 门口的红衣姑娘,摸摸脸颊上的泪水,鞭子出其不意的缠绕上云起的脖颈。 这一鞭子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云起没有一丝防备,还正想着如何破解沐千寻的谣言。 双手紧紧攥住鞭身,试图将它挪开,却是越拉越紧。 “夫君负了玖漾,就莫怪玖漾无情了。那么想你的好哥哥,那不如下去陪他吧!” 手中的鞭子徒然缩紧,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开,顿时一室无声。 身处县衙,当着知府官差的面杀人,这姑娘也是千百年来第一人了。 云起身子软软的倒地,一双带着血丝的眸子瞪的老大,满是惊恐与不甘。 可惜,段梦交给他的任务是甭想完成了。 张梁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云起真的是死了,忍住心中的惊骇呵斥到:“大胆妖女!你眼里还有王法吗?给我拿下!” 一众官兵将红衣姑娘团团围住,做出个很厉害的架势,却是无一人敢真的上前抓捕,毕竟云起的死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太过强烈。 不禁为自己的小命捏了把汗,谁敢保证这看起来娇俏可人的姑娘不会再度出手。 红衣姑娘眼眸一转,笑盈盈的道:“王法?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王法!” 声音未落,皮鞭先行。 只听嗖的一声,一阵劲风袭来,皮鞭瞬间穿过张梁的胸膛。 利落的将皮鞭抽回,形成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鲜红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将胸前的衣衫浸湿大片。 喷洒出的一摊血液落在身前的案桌上,嘀嗒嘀嗒流个不停。 好好的县衙顷刻间便乱了套,门外围观的百姓拥挤着跑了老远,生怕那姑娘再度出手,会殃及池鱼。 平时威风的不可一世的官差,更是吓破了胆儿,这姑娘连知府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吗? 手中的刀剑丟了一地,跪在那里,磕头求饶。 红衣姑娘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官差,那蔑视的神情仿佛在俯视蝼蚁一般,扬起高贵的头颅,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县衙。 那姑娘出现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好好的县衙就被搅和的面目全非了。 张梁身子伏在案桌上,面色乌青,嘴角挂着一道血痕; 云起躺在地上,脑袋软软的垂落一边; 青城没了一只眼睛,疼的脸色煞白,昏死了过去; 一堆官差失去心魂似的,连连叩头,脑袋都磕出了血珠,再磕下去,估计连爹妈都认不得了。 沐千寻悠悠叹了口气,拉着慕宥宸出了县衙。 走在青峰镇的大街之上,却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从今日开始啊,那红衣姑娘可能就是止小儿啼哭的存在了。 “宥宸,我们这就算没事了?” 慕宥宸悻悻的摸摸鼻翼:“嗯,似乎是没事了。寻儿认识那姑娘吗?她为何要帮我们?”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她或许是冲着你去的呢!这美男当前,一时把控不住心神,就来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啧啧啧!你是不是应该报答人家啊?” 这才刚躲过一劫,沐千寻这张嘴就又安分不下来了,不遗余力的调侃起慕宥宸来。 慕宥宸满脸黑线,咬牙切齿的道:“寻儿是越来越不乖了,看来是时候收拾一下了!” 一把扣住沐千寻的肩膀,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夫人不是觉得为夫很美吗?想必是又馋了,今夜为夫定会好好满足你一番!” 第一百零四章 赫连玖漾 第一百零四章 赫连玖漾 沐千寻身子一僵,冻的发白的脸蛋儿瞬间变得红晕异常,心里暗暗叫苦: 沐千寻你真是蠢到家了,惹谁不好非惹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唉! 讪讪一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们还是快些赶到鸣翼为好,要不就没时间了!呵呵...” “不急,先找个客栈休息一番为好。”笑容玩味,嘶哑的嗓音别有一番风味。 沐千寻抚着额头,用力掰开慕宥宸的手,脑袋做鸵鸟状,无奈的向前走去。 慕宥宸好笑的跟上,也不说话,就这么欣赏着她不断变化的小表情,真是有趣极了。 踏出青峰镇的范围,入眼是一片小树林,枝桠上还残留着未融化的白雪,如同随意绽放的白色绒花,地上是一行行浅浅的脚印,画面安静的不忍打扰。 慕宥宸牵过沐千寻微凉的小手,拉着她走进满眼洁白的树林,柔声询问:“现在寻儿可以告诉我,为何怕雪了吗?” 沐千寻贝齿咬住红润的下唇,右手攥着衣襟,正想着怎么开口,目光一瞟就看见了前方树干上悠闲躺着的红衣女子。 握着慕宥宸的手微微一紧,与慕宥宸对视一眼,轻声到:“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芳名?” 树上的女子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并没有回答沐千寻方才的话语,而是笑吟吟的望着慕宥宸,声音甜美清脆:“我救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我呀?” “不知姑娘觉得如何报答你为好。”神情淡淡的,语气生疏,不过不似平日那么冷漠。 红衣姑娘撇撇嘴,认真的道:“我叫...赫连玖漾!你长的很好看,做我的夫君可好?” 慕宥宸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深情款款的盯着沐千寻到:“姑娘说笑了,这位正是我的夫人。” 沐千寻深幽的眸子覆上一层冰冷,之前的戏言,没曾想到居然歪打正着了。 在县衙公堂上时,她服下毒酒前,赫连玖漾分明就已经在人群中了。既然要救人,为何等她服下毒酒,还迟迟不肯出手。 她的目标不过是慕宥宸罢了,要是能借云起之手顺便除掉沐千寻,还省得她费心呢。 对于觊觎慕宥宸,还妄想加害她的人,她绝不会手软。如果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就算了,不然这赫连玖漾就算是活到头了。 “唔,看来你是不愿意啦?” “是,还请姑娘莫要纠缠,不然我夫人可要误会了!”慕宥宸望着沐千寻的眼神有几分戏虐,嘴角的笑意醉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赫连玖漾仍不甘的逼问到:“她比我漂亮?” “是!”冰冷的语气,不留给她一丝幻想的余地。 要是普通的姑娘早就羞的无地自容了,可偏偏这姑娘是赫连玖漾,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她看上的东西,只有她不想得到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蔑视的扫了沐千寻一眼,从树上翻身而下,微微一笑尽显天真烂漫: “刚刚玖漾就是跟你们闹着玩儿的,还望你们别见怪。大家都是性情中人,玖漾一个人也够孤单的,不如结个伴儿吧,我们一起走!” 沐千寻嘴角微微扬起,讽刺的笑笑,还真是好心计呢,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走着瞧。 好久没碰上这么有意思的人,也好借此考验考验慕宥宸,她就不信赫连玖漾还真能把慕宥宸拐跑不成。 不等沐千寻开口,慕宥宸就悠悠的回答:“嗯,那就一起吧!” 不知怎的,沐千寻的心蓦然一紧,一股没由来的酸楚弥漫,握着慕宥宸的手悄然抽出。 他就那么相信眼前这个认识不到几个时辰的女子?他就不怕这个杀人如麻的女子会伤害到她?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一句,究竟是为何? 一行三人,没多久就走出了那片树林。 一路上赫连玖漾叽里呱啦讲个不停,神采飞扬的,像极了一个可爱无邪的邻家妹妹,丝毫没有在县衙的那般狠厉毒辣。 慕宥宸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偶尔会笑笑。 那抹笑容刺的沐千寻心头生疼,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行走,对周边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前方二十里之外,是一处与青峰镇差不多大小城镇。 天色已晚,冬日的夜冷的渗骨,不是赶路的好时候,就在客栈住了下来。 这里跟皇城的客栈没法比,除了一张还能凑活着睡觉的床榻之外,桌椅板凳全部都掉了漆,陈旧不堪,连喝水的瓷杯都磕掉了边儿。 也是,这小镇子怕是一年都不会有几个过路的,客栈能维持生计就不错了,哪还有银子装修屋子呢! 一入屋子,沐千寻就径直翻身上了床榻,背对着慕宥宸,满脸的疲惫。 感觉床微微往下沉了几分,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脸庞,指腹在脸庞上来回摩擦,痒痒的。 见沐千寻依然双眼紧闭,一声不吭,不推开也不回应,慕宥宸有些慌神儿。 磁性的柔和的声音传开:“寻儿,生气了?” 回答他的仍旧是一室的安静,这样的她真是不好哄呢,还不如跟他闹腾一番来得踏实。 沐千寻的心思他又何尝不知,所以他就先她一步将赫连玖漾留下。让这丫头心里小小的难受一下才好,省得成天胡思乱想。 这下好了,这丫头是彻底不想搭理他了。 静静的躺在她身侧,大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脑袋埋在她后颈处,嗅着属于她独特的幽香味道。 声音闷闷的:“寻儿,我知道错了,我们天亮了就走好吗,离那个赫连玖漾远远的。” 眼睛一酸,一大滴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落在枕头上。暖暖的液体让沐千寻心头一震,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变得这么脆弱了。 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影响着自己的心情。这种沦陷到极致的感觉真心好可怕,好怕噩梦会重演,好怕他的温柔关怀,他拼命对她的好会远去。 低低的强忍着的抽泣声入耳,慕宥宸心里紧崩着的弦儿瞬间崩断,坐起身来,大手扣在她瘦弱的肩头,无措的道歉:“寻儿都是我不好,你别哭,我...我...” 他越是道歉沐千寻就越是心里委屈,呜咽声断断续续的,听在慕宥宸耳中,愈发难受。 早知道她会如此,打死他都不会一时兴起,晾了她整个下午,与那个模样都没怎么看清的赫连玖漾费力的交谈了小半天。 手掌衬到她身下,将她打横抱起,挎坐在自己腿上,箍在怀中,抚着她瘦的皮包骨头的后背,柔声安抚: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醋劲儿也太大了。我保证以后都不看别的女子,不冷落你,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我想回青峰山了,师祖也许说的是对的呢!”沐千寻边哭边赌气到。 沐千寻好不容易开口了,慕宥宸一口气儿还没吐出来,就又生生憋了回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话是何意,他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莫雪每天都把“世间男儿皆薄幸”挂在嘴上,听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不过是耍耍性子,这可恶、狠心的丫头,居然想不要他?居然想抛弃他? 抱着她的手臂紧的不能再紧,勒的沐千寻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你敢!你要敢抛下我,我就爬上青峰山,从洞口跳下去,摔成一滩肉泥给你看!”略显幼稚的语气听的沐千寻心里一暖,稍稍有些得意。 其实她就是说说而已,只是一时气极而已,哪里舍得真的离开他。几次三番为保护自己,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他,已经深深驻扎在她心里,与她的灵魂相融。 “哼!我走了不是正好给你们腾地儿吗?人家不是上赶着要嫁给你呢吗?你去呀,和她比翼双飞去!听她甜腻腻的夫君夫君的叫着,不是更好?” 玉手推在他胸膛上,好似在挠痒痒似的,撼动不了半分。 慕宥宸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蔓延至整张脸,下巴搁在沐千寻肩头,轻蹭着。 这丫头终于松口了,再这么下去,他只能提着刀去把赫连玖漾剁巴了。 “寻儿,我只喜欢你这个凶巴巴的丫头,只喜欢听你叫我夫君。怎么这么难缠,你不也动了考验我的念头吗?还不许我反击一下了,真是个不讲理的坏丫头。” 沐千寻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她想什么,他都能看的透彻,不过是一闪而过的一个小小的念头,他都捕捉的到。 心里更多的还是欣喜与甜蜜,天下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心爱之人对自己甜言蜜语的,把自己宠的无法无天的,听着都要飞上天了呢! 心虚的反驳:“整个下午你们都眉来眼去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心的。说不定哪天这话你又会对别人说一遍呢!” 慕宥宸松开紧拥她的双手,看着她泪痕满面的样子,好笑的戳戳她光洁的额头,眼睛里满是宠溺: “你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眉来眼去了,老是胡乱往我头上扣帽子。是不是...该好好惩罚一下你了?” 俊朗的面庞一扫方才的阴霾,目光玩味的在沐千寻身上游荡。 第一百零五章 重生秘密 第一百零五章 重生秘密 沐千寻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怎么何时何地他都能想起这事啊! 警惕的盯着慕宥宸,脑子飞快的转动,眸子一亮,一本正经的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怕雪吗?” 慕宥宸微微蹙眉,思量了一下,还是先听她说这件事比较重要。反正这小丫头已经是他的夫人了,何时收拾她,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慕宥宸轻笑到:“嗯,说吧,为夫听着呢!” 沐千寻勉强的笑笑,冲慕宥宸勾勾手指:“过来,抱着我就说给你听。” 慕宥宸好笑的道:“夫人这是在诱惑我吗?” 嘴里这样调笑,手臂已经伸开,乖乖的将沐千寻拥进怀里,这样的投怀送抱,他求之不得呢。 丝丝凉意逸入全身每一个毛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握住她冰凉冰凉的小手,柔声安抚:“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接触到他柔情担忧的目光,好似受到了鼓励,毛茸茸的脑袋习惯的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声音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宥宸,你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吗?” “信,你说的我都信。” 沐千寻吐了口气,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我...其实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抚摸上自己光滑如玉,白皙如雪的脸蛋儿:“这里,曾经被人划上一道长长的口子。手经脚经齐齐割断,大雪下的铺天盖地,被仍在墨风山上...活活冻死。”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沐千寻心里不可触碰的伤痛,现在她却主动将伤疤揭开,**裸的展现在慕宥宸面前。 忽然发现,伤疤下已经不再是那么血淋淋的骇人的伤口,而是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可这些话听在慕宥宸耳朵里,就像在心里捅了把刀一样难受。 看着她没有不留一分印记的面颊,再看看她苦涩平静的眼神,没有来由的全都信了。 从慕如风的背叛,金浅心的诬陷,沐若云的残害,沐锡的不信任,浅宁的连累,腹中胎儿的掉落...前世的种种,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全部倒出。 东方呈现一抹鱼肚白的亮色,大地蒙上一层淡淡的橘黄色的柔和光晕,小镇上下透出种安详的美。 客栈中,二人目光清明,沐千寻就这么一直靠在慕宥宸怀里,静静的坐着。 二人不是刚刚醒来,而是一夜未眠,诉尽衷肠。 沐千寻完美的找不到一丝瑕疵的脸庞上,早已是泪痕斑斑;慕宥宸也是眼眶湿润,眼球布满红红的血丝,眼中的柔情更盛。 “寻儿,这一世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所有妄想伤害你的人,我都会替你除去。不论他是谁,我会‘遇神杀神,遇佛**’。” 话罢,在沐千寻红润诱人的唇瓣上轻啄一口,用力抱紧她,似乎只有这样才够安心。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曾经喜欢过慕如风,还...还...怀过他的孩子?”声音染上几分害怕。 “前世的事情又岂是寻儿能够左右的,只要现在你装在心里的人是我,就够了。至于慕如风,他那么伤害你,我不会让他好过。我要让他死,让贤王府在夏国除名!” 沐千寻欣慰一笑,老天真是宠她,赐予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语气软软糯糯的,听起来煞是舒心:“嗯,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再没有别人。” 沐千寻很少会这么直白的对他表达她的心意,这么短短的一句落在他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傻乎乎的笑笑,要是被宫里的众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保证惊的连下巴都掉在地下了。 那个冷漠的如同雕像,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皇子殿下,这是被上了身了? “砰砰砰”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这好好的气氛被打破。 沐千寻接过慕宥宸递过的湿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确认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之后,扬声到:“进来!” 门咯吱一声儿被推开,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粉嫩面庞,两眼放光的盯着慕宥宸,甜腻腻的叫到:“宥宸哥哥,我们该启程了!” 慕宥宸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赫连玖漾这个大活人似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沐千寻身上,手指玩弄着一股垂落的秀发。 “我们今日不打算走了,赫连姑娘还是先行离开吧!”沐千寻微微一笑,不达眼底,客气的回应。 赫连玖漾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显然没将沐千寻放在眼里:“那...我也改日走好了,今日正好到镇上逛逛,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姑娘是听不懂话吗?我们二人不希望旁人打扰,寻儿善良才不忍直接与姑娘说,还请姑娘莫缠着我们!” 声音冷冷的,比屋外的天气还要难以接受。 赫连玖漾尴尬的站在门口,分明昨日他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为何才过了一夜的时间,就变成了陌生人似的。 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悲戚模样:“是不是寻姐姐对宥宸哥哥说什么了?昨日的话还请姐姐切莫放在心上,玖漾就是一时顽皮,要是惹的姐姐不开心了,还望姐姐见谅。 别赶玖漾走啊!玖漾一个人真的很可怜。哪怕就看在昨日我替你们解围的份儿上,就让玖漾跟着你们吧!” 呵,矛头直指沐千寻,把她渲染的恶毒、小心眼、不知感恩。 不过...不好意思,我们沐大小姐还就不吃这一套。 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几句话就能挑拨的了的,这样只会让慕宥宸更反感赫连玖漾罢了。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我们没请你替我们解围,要是你实在觉得我们应该报答你的话。那你说吧,你要多少银子才肯离开?” 啧啧啧不过两句话,就将他们之间的干系撇了个一干二净,赫连玖漾这个以恩人自居的圣洁小妹妹,瞬间变成了为了讹钱不择手段的粗俗女子。 小脸儿憋的通红,气愤的跺跺脚:“才不要你们的银子,我走就是了,你们别后悔!” 转身出了客栈,那速度简直是用飞的。 能把赫连玖漾这样的人寥寥数语赶走,慕宥宸也是好本事! 沐千寻捧住慕宥宸的两腮,小嘴吧嗒一声,在他脸上印下一个香吻,笑的灿烂无比:“夫君好样的!” 慕宥宸怔在那里,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浮现淡淡的红晕。 这还是沐千寻第一次主动吻他呢,早知道气走一个赫连玖漾,有这样的好处,方才就应该往死里气她。 这位占便宜没够的凌王殿下,委屈的申诉到:“夫人亲错地方了,亲这里才对嘛!”修长的手指戳戳自己柔软唇瓣。 沐千寻斜斜的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看白痴似的,翻身下床,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快些赶路吧!那赫连玖漾不像个普通角色,等她追杀回来,再走就晚喽!” 二人将小镇中唯一的马匹给买走,一路飞驰着朝鸣翼的方向赶去。 皇宫,御书房中,几位老臣立于大殿两侧。 慕云帆沉稳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四年一度的祭祀在即,不知众位爱卿认为将此事交给谁准备比较妥当?” 一位老态龙钟的大臣身子微弓,脑袋微微晃悠,有点倚老卖老的样子:“老臣以为,还是叫由皇后娘娘全权负责比较妥当,历年不都是皇后娘娘在处理吗?” “嗯!那就以皇后为主,贵妃辅助,操办这次祭祀!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吾皇圣明!” “具体事宜,你们递上奏折就好!明日上朝再议。退下吧!” “臣有一事要奏,请皇上恩准!”杨淳站在大殿中央,腰杆儿挺的笔直,直视慕云帆的眼睛,有些挑衅的意味。 慕云帆不悦的蹙眉,挥挥手:“丞相有事就说吧!” “祭天大典是我们夏国的大事,大典之上如果太子之位空虚的话。不免会惹得别国嘲笑,说我泱泱大国,子嗣凋零。 鸿儿逝去已久,为了我夏国江山稳定,国泰民安,也是时候该重新策立太子了!” 杨淳语重心长的说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人尽皆知。 丞相就是丞相,找理由也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丞相所言既是,朕会好好考虑的。”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今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在,为皇上举荐一下为好!” “策立太子是大事,不是仓促间可以解决的,还是容后再议吧!” “老臣觉得五皇子是策为太子的最佳人选,还望皇上恩准!” 杨淳是一点面子都不准备给慕云帆留了,丝毫听不进他的推脱,自顾自的推举。 慕云帆压制住心中的怒气,硬着头皮问道:“众位爱卿觉着呢!” 齐刷刷的声音传出“臣附议!” 慕云帆彻底招架不住了,呕的都快吐血了。堂堂一国之君,连太子人选都决定不了,也太窝囊了。 哪怕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也好啊,偏偏这些人还都是杨淳阵营的。 没能力灭掉丞相府之前,还是先顺着杨淳的意来好了。 “行吧,以霖是个好孩子,朕早就有此想法了。明早上朝之时,朕会连着操办祭祀的圣旨一起宣下去。” 第一百零六章 册封 第一百零六章 册封 慕宥宸二人刚刚离开的小镇之中,赫连玖漾带领着数十名黑色白发青色蛇影面具的男子返回,径直冲进昨日居住的客栈之中。 客栈老板被这杀气腾腾的气场吓的两腿直哆嗦,怯怯的抬头望了眼赫连玖漾,声音不大利索的问道:“姑娘...姑娘是要...要住店?” 赫连玖漾一抬手,所有的黑衣男子一拥而上,直冲冲的朝着慕宥宸二人的房间而去。 不过片刻,便又站在了赫连玖漾身后,带头的黑衣男子神色恭敬:“秉告主子!没人!” 美艳的小脸儿逐渐变得狰狞,目光冷冷的射向小店儿老板,好似想用目光把他凌迟了一般:“说!昨日与我同行的二人呢?” “走...走了!”实在是害怕的紧,双腿一软,直接朝赫连玖漾跪了下去。 “走了!何时走的?” “姑娘刚走,他们就走了!” 赫连玖漾深吸一口气,瞬息间,长鞭嗖的一声儿,穿过老板的喉咙,顷刻死亡。 一把大火烧过,客栈化为灰烬,仿佛从来没在小镇存在过一般。 真为沐千寻捏一把汗,要不是他们走的及时,拼尽全力也挡不住这么多高手的围攻。 要是他们还在,定会好奇赫连玖漾的身份,什么人家的孩子,才能年纪轻轻就身边围绕着众多高手保护。 又是经过什么训练,才能小小年纪心地狠辣,视人命如草芥。 出了小镇,一行人骑上马,煞气冲天的往鸣翼相反的方向追去。 可怜这位信心十足的赫连姑娘,哪里知道慕宥宸告诉她的地点本就是错误的。 她再怎么追也追不上,只会越追越远,等她回过神来,他们还不知道跑出多远了呢。 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慕宥宸那么奚落她,她还兴致勃勃的按照人家指的方向狂跑。 次日,未到午时,彧轩殿中。 刘宇亲自带着圣旨疾步而来,身后跟着内务府的几名内侍。 从慕云帆登基以来,刘宇就一直在身边伺候了。虽然只是一个一品内侍,但在宫里也是一个超然的存在,比那些嫔妃还受众人敬重。 平时再娇蛮的妃子也不敢对刘宇为难半分,更不敢受他的行礼,每次都是不且他身子弯下一寸,就连忙拉着袖子扶起;就连皇后娘娘也对他礼让三分,不会正面与他呛声。 只是传旨的小事,怎么会用得着刘宇出面,一时间众人都被这架势吓蒙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子以霖,才智过人,行事稳妥,故册封为太子!即日起与正妃杨氏迁居至安陵殿,辅佐朕处理朝政。每日上朝之时,与众位爱卿立于太极殿等候,不得有误!钦此!” 慕以霖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一向沉稳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儿臣接旨,谢父皇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宇吩咐到:“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帮着太子殿下将东西搬移到安陵殿去!小心着点儿,不许磕着碰着,不然提头来见!” “喏!” 慕以霖拉住刘宇,从袖子中取出一錠黄金,和颜悦色的递过去:“以霖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刘公公笑纳,劳烦您跑一趟了。” 刘宇推开慕以霖的手,客气的回应:“不必,太子殿下且收好,这是老奴的份内之事。” 话罢,一刻不停留的出了彧轩殿。 摇头苦笑:你以为这太子之位能坐到几时,和谁联手不好,非和杨淳联手,皇上必然容你不得,到头来,还不是与慕鸿宇一个下场罢了。 慕以霖盯着刘宇远去的方向,目光阴沉,俊朗的面容说不出的瘆人,袖中指节握的咯吱作响。 心里暗暗较劲儿:我可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了,而你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待我登上皇位的那天,你只能跪倒在我面前,连替我擦鞋都不配! 杨舒敏望着眼前忙碌的内侍,眸中波光涌动,不由得窃喜。 谁能有她的命好,一个从出生就以卑微为代词的庶女,一举成了皇子正妃,不过半月有余,就又成了万人敬仰的太子妃,下一步呢?岂不是就是那耀眼的不可直视的后位! 彧轩殿的两位主子各有各的思量,倒真是天作之合呢! 圣旨一下,没过多久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嫉妒的有之,欣喜的有之,最多的还是平静,毕竟在慕以霖娶杨舒敏的那一天,就都能想到这一天的来临,只是比预期的还要早上不少。 丞相府书房中,杨蕊拖着长长的凤袍,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 “父亲这是何意,鸿儿才逝世多久?您就与那个慕以霖勾结,助他夺得太子之位,任凭那个王清儿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是不是你为了那个位置,连我这个女儿都不要了,是不是明日这后位也要让给那王清儿坐了!” 这一进门,没待杨淳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听得杨蕊劈头盖脸的质问一顿。 连慕云帆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现在却是被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训斥了? 杨淳怎么咽的下这口气,挥手一个巴掌打在杨蕊脸上,力气之大,自己的手都一阵一阵的麻木,久久不能散去。 指着杨蕊,大声呵斥: “能耐了,敢对你爹指手画脚了?别忘了,你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杨家给你的,都是我给你的! 要不是你蠢,鸿儿怎么会死了这么久,都还找不到凶手?我再有本事,能公然插手宫里的事情吗?施展不开手脚,找到凶手又谈何容易? 哪一件事我没有顾虑到你,一个王清儿你都对付不了?还要特地出宫来这相府撒野! 真是看错你了,敏儿比你聪慧多了,和你那个没出息的妹妹一个样,都是被你娘宠坏了!” 杨淳是真的被惹怒了,数落的杨蕊一无是处,连杨雨曦母女都捎带上了骂。 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委屈极了,豆大的泪珠一大滴一大滴往地上落,再这么哭下去,这书房的地都能被砸出洞来。 光是数落她就罢了,偏偏杨淳还捧高踩低的夸奖起杨舒敏来,那个她从来就没放在心里、眼里的小庶女?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经过半月的奔波,终于是抵达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鸣翼。 一路上住店吃饭、买马租车的,当初从宫里带出的银子花去了大半,要是再不到鸣翼,估计就要饿死在半路上了。 鸣翼是夏国的一处奇地,完全不似皇城、青峰山那般严寒,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是个令人神往的好地方。 入眼是一片绿色,几寸高的小草密密的铺开,微风吹过,绿波荡漾,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儿逸入鼻腔,心神都被迷住了。 远处山峰连绵起伏,云雾遮挡,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个完美的轮廓,更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沐千寻疲惫的容颜染上丝丝喜悦,显得有些孩子气,坐在一辆进城拉货的马车上,悠闲的观赏着一路上的风景。 慕宥宸将她揽在怀里,满眼笑意的盯着她。 沐千寻一反头,高挺的鼻梁噌在他脸上,四目相对,俏脸儿没来由的浮现一抹绯红。 心里暗叹,怎么这么不争气,这张脸每日都会看无数遍,近距离的对上他的眸子却还是会脸红心跳。 那双眸子好似有什么魔力似的,充满了诱惑力。咕嘟吞了口口水,移开目光,略微有些羞涩的意味:“你看我干吗?这里风景多好啊!” “哪有你好看,我才不稀罕这风景,绿汪汪的都一个样。”那骄傲不屑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被惯坏的孩子。 “懒的理你,不看风景,我们来鸣翼干吗?”沐千寻不在意的转过头,心里甜丝丝的。 慕宥宸眼中狡黠的光芒乍现,嘴角勾起一个醉人的弧度:“不是寻儿想来吗?为夫就勉为其难的陪你来看看。寻儿可要好好犒劳我一下才行。” “犒劳?怎么犒劳?”沐千寻好奇的问道。 “唔,夫人你懂的!”腰间的手猛的一紧,被抱了个满怀,后颈处传开的温热呼吸把沐千寻吓了一跳。 沐千寻挣扎着去掰慕宥宸环在她小腹的大手,轻声呵斥:“松手,你能不能正经些!前方还有赶车的车夫呢!” 这马车可是没有顶子的,不比专门拉人的马车那么讲究,他们做什么,可都是一览无遗的。 “夫人急什么,我又不是说现在,看把夫人吓的。现在不过是抱抱你,先讨要些利息,车夫管得着吗?” 邪魅的声音萦绕耳畔,沐千寻浑身僵硬的倚在他怀里,这厮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没两个回合就被打败了,她只能甘拜下风。 半个时辰左右,鸣翼郡城门口。 宽大的城门敞开着,城楼之上不远不近的安排了士兵守城,手持长枪,昂首挺胸的环顾着远处。 城内,沐千寻向一位大婶问了正在建造的凌王府所在的位置,便与慕宥宸直奔凌王府的方向而去。 慕宥宸牵着沐千寻细腻光滑的小手,叹了口气:“我们的银子可是花的差不多了,再在鸣翼待些日子就真的穷的叮当响了。回去的路费,该如何解决呢!” 第一百零七章 拆了 第一百零七章 拆了 “啧啧啧!堂堂凌王殿下,还会为些碎银子发愁?凌王府随便抠一块儿出来,都能够半辈子花的了好不?”沐千寻眼睛里满是笑意,毫不留情的调侃。 慕宥宸好笑的戳戳沐千寻的额头,语气间尽是宠溺:“你呀!王府还没建好,你就打上它的注意了。再说,王府又不是金砖砌成的,还抠一块儿下来,别做你的美梦了!” “反正我是不担心,实在不行就把你卖了,我拿了银子回去不就得了。” “哇,夫人好狠的心!看来是得想些办法了,被卖了就见不到寻儿了,可怎么得了。” 沐千寻嘴角一抽,眼睛微眯,拍拍慕宥宸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也不一定卖得出去,哈!” “死丫头,那定然是没人买的起好不好,本王可是无价之宝!” “对呀对呀,无价之宝嘛!不要银子就可以带回家的活宝。” 一路上不停的拌嘴,好像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听到他们对话的百姓都有些嫌弃了,一个美貌的世间罕见,一个俊朗的天下无双,怎么这么一对璧人,偏偏脑子不好使呢! 凌王府前,几名大汉正坐在那里休息,看见沐千寻二人,顿时两眼放光。 领头的一名大汉,看上去是这伙儿工匠的头领,光着膀子神气十足的站在沐千寻面前,拇指从后指指:“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来这里!” “知道啊,这不写着呢!凌王府嘛!”沐千寻双手环胸,神色间带着些许嘲弄。 “哼!知道了还敢乱闯,叫一声哥哥,就让你进去看看。” 这大汉分明是视慕宥宸于不存在了,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水灵的脸蛋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摸去。 粗糙黝黑的手掌未碰到沐千寻的一根头发,整个人就向后飞去,划过一道优美均匀的弧度,砰的一声跌落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骨头碎裂一般的疼痛席卷而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接着又是一大口,一直吐了三口鲜血才勉强停了下来,洒在地面上煞是骇人,红艳艳的一大片。 原本呈紫红色的脸庞,惨白惨白的,好似一页随时会随风飘走的白纸,捂着胸口,含糊不清的辱骂到: “你奶奶的!臭小子你是活腻了,敢打你爷爷我!看我不宰了你。” 此刻的慕宥宸,负手而立,笔直的身躯散发出一种毁天灭地的强大气息,面色阴沉,如同地狱爬出的死神。 正好监工的御使赶到,扶起那大汉,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抱拳到:“不知铁二哪里得罪阁下了,值得阁下把人打成这样?” 慕宥宸讽刺一笑,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扔给那名御使。 那御使只是扫了一眼,就匆忙跪了下来,脑袋磕在地上,尽显卑微:“微臣参见凌王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赎罪!” 这是怎么回事?平时耀武扬威的,看不起他们这些劳苦百姓的御使大人,这是给人下跪了?不对!他刚才说什么?凌王殿下!那不就是这王府的主人? 瞬间那些工人跪倒一片,杂七杂八的行礼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混合在一起乱糟糟的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 铁二刚被扶起来,御使这么一松手,整个人又爬了下去,摔的鼻青脸肿的。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恨不得抽死自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装死。 慕宥宸淡淡的带着浓浓煞气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 “这铁二,先是对本王的王妃动手动脚的,还辱骂了本王的奶奶,也就是逝世的太皇太后,之后自称是本王的爷爷,那就是先皇陛下。不知御使大人以为,这事该如何处理啊?” “藐视皇族罪该万死,调戏王妃,罪加一等,殿下说该如何,就如何!微臣立刻处置。” 御使诚惶诚恐的回答,顺着慕宥宸的话来,生怕惹怒了这位脾气“暴躁”的凌王殿下。 能一脚将铁二这样体格的人踹成这样,又岂是等闲之辈,也许这招是经常练的呢。他可不想,一不留神,变作慕宥宸的脚下亡魂。 慕宥宸瞟了铁二一眼,不屑的道:“装死吗?可需要我给你定个棺材,立即下葬?再不醒来可就永远醒不来了,你可想清楚了?” 铁二头上冷汗直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他怎么斗的过慕宥宸呢。 粗旷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凌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一回吧!小的上有老下又小,实在是还不能死啊!” “哼!早知道上有老下有小,还敢惹怒本王!你放心,你就安心的去死吧,你的家人本王会照顾好的!” 铁二心里更怕了,爬过去扯住慕宥宸的衣襟,求饶:“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我还不想死啊!” “求我也没用,你惹的是我的王妃!” 铁二调转势头,对着沐千寻连磕几个响头:“王妃娘娘,你饶了小的的!小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沐千寻耸耸肩,歉疚的眼神,对铁二深表同情。 看着也是够惨的了,也没心情继续奚落恐吓他了,随意的挥挥手:“起来吧,以后别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的,就当这次是个教训。王爷他不会杀你的。” 铁二两行清泪直流:“王妃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沐千寻红润的小嘴一撇,腹诽到:得了吧,还再生父母,我要是能生出这么丑的孩子,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王府门口呢! 当然这话沐千寻是说不出口的,要不然慕宥宸非得笑死不可。 被铁二闹了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打量打量这王府。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已经盖的像那么个样子了,大体的房屋已经成型,就差刷漆装饰什么的了。 凌王府的牌匾早早的就挂了上去,漆黑如墨的牌子刻上几个雄浑有力的金色大字,擦拭的一尘不染,霸气横生。 “建造王府拨下来的银子可够了?”慕宥宸携着沐千寻踏进王府,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御使被问的有些发蒙,拿不准慕宥宸是什么意思,硬着头皮回答到:“够了,够了!应该还能余下一些呢!” “唔,这样的话,先给本王取一千二百两。出门太急,银子有些不够用,这两个月都挥霍光了。你可以上报给父皇,让他从我的月银中扣去。” 慕宥宸心虚的紧,他很少这样与旁人费口舌的解释,这次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堂堂凌王还要从御使手中抠银子,的确是件难为情的事情,饶是慕宥宸脸皮够厚,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御使面色一僵,他以为慕宥宸是查探他有没有将官银私吞掉,才一五一十的说了实话,未曾想,这凌王殿下是来蹭银子的。 拨下来的银子确确实实是绰绰有余的,而其中一大部分,最终都是要落入自己口袋的,现在平白无故慕宥宸要掺和进来分一杯羹,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怎么?御使是不乐意?”慕宥宸眼睛一眯,冷声质问。 御使连忙赔上笑脸:“哪能啊,不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吗,过会儿就送到殿下手里。殿下是要现银,还是要银票?” “银票!一千二百两银子难道我要背着吗?还是由你来背着?” “殿下说的是,微臣愚钝!”每与慕宥宸说一句话,这御使都觉着心惊肉跳的,果然这传说中的冷面王爷不是好相处的。 凌王府比起寒月殿要大的多,二人悠悠转了小半圈儿就没了兴致,走到主院的时候,慕宥宸眉头紧紧蹙起。 御使真不知道这凌王殿下又是生的哪门子气,他也没再说话啊。 “这为何还分王爷的阁院与王妃的阁院?” “王府建造理应如此,主阁是殿下住的,偏阁是王妃住的,再远处是侧妃的屋子,还有侍妾的,之后便是客房。这样的布置不妥当吗?”御使不解的问道。 “你...说什么?”慕宥宸冷着脸,阴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御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儿。 御使低下脑袋,眼珠子飞快的转动,却想不出这位凌王殿下究竟因为什么发脾气,就这么默默的站着不说话。 “将这王妃的阁院拆了!” “拆...拆了?那王妃要住在哪儿?” 御使着实被吓的不轻,偷偷撇了沐千寻一眼,却见她脸上都没什么情绪。 心里思绪万千,这是准备把王妃休了?不是刚才还为铁二的一时鲁莽,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吗? “寻儿当然住主屋,和本王一起!”语气强硬霸道,让人生不出一丝反驳的力气。 御使心里咯噔一下,吞吞吐吐的:“这...这不符合...符合规矩啊!” 慕宥宸冷笑:“规矩?什么规矩?我的王府,我住的地方,还不由我说了算? 那些什么侧妃、侍妾的阁院,通通改掉!本王只会有寻儿一个夫人,那些阁院用不着,懂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不是你亲哥 第一百零八章 不是你亲哥 那御使就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慕宥宸,他还从来没听过历朝历代,哪位王爷只娶一位夫人的。 当时他也就当慕宥宸是一时兴起,新婚不久,对这位如花似玉的王妃宠爱的紧罢了,以后看腻了,又岂会记得今日的豪言壮语。 可惜,他失算了,不仅他觉得不可思议,整个夏国的王公大臣、黎民百姓都为此震惊了,当然这是后话。 沐千寻面上平静,那双蒙上丝丝水雾的眸子透露了她的心,心中涌起暖暖的感动。 她原以为慕宥宸大发雷霆,是因为将二人的屋子隔开了,原来不仅为此,更为那些侧妃、侍妾的阁院。 他不愿沐千寻受一点委屈,光是摆在那里都不行,他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他今生只沐千寻一人就够了。 他要用行动来实现对沐千寻的承诺,让她知道,他许下的“一生一世,只你一人”不只是说说而已。 旁人别想打他的注意,这王府里没有其他女子的位置,他的心里更是没有。 “殿下确定要改?等布置好之后可就不好再复原了!”御使小心翼翼的询问,心里打定主意慕宥宸会后悔。 慕宥宸极其不耐烦的恐吓到:“改!听清楚了?再问一遍,当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微臣听清了,明日就找人来重修!”御使诺诺连声,心中郁闷难平。 沐千寻扑在慕宥宸怀里,脑袋窝在他胸膛乱噌,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都改成客房了,浅宁、凌泽他们住在哪里?” 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一点不在意御使的存在。 御使暗叹,夏国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女子,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去拥抱自己的夫君,成何体统,真是有失堂堂凌王妃的身份! 只听得慕宥宸好听的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这倒是呢!还是寻儿想的周到,那两处侧妃的院子就稍作修改留给他们吧!” 那温柔神情,细心的动作,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嘛! 御使轻咬自己的舌尖,指甲掐进肉里,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什么毛病之后,讪讪问道:“不知王妃口中的他们是?” “他们共有四人,两个丫头是寻儿的侍女,剩下的两个臭小子是本王的侍卫!他们的屋子不准有一点问题,要与原本准备给侧妃的那些物件一样精致!将来他们都会跟随我们搬过来。” 听了慕宥宸的一番解释,这位御使大人顿时两眼发黑,都快晕过去了。 他没有听错吧?把侧妃住的院子赏给下人住?这是...就因为沐千寻的一句话? 慕宥宸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哪会在意御使的想法,拥着沐千寻,悠闲的踱步出了王府。 离王府已经走出了老远,慕宥宸顿下脚步,可怜兮兮的望着沐千寻:“寻儿,银子骗到手了,足够我们花的了,这下不用把为夫卖掉了吧!” 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沐千寻挑挑眉,玉指来回抚摸着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深幽的眸子平添几分灵动: “暂时是不用了,留着还可以继续骗钱呢,况且太匆忙也卖不上个好价钱。等我把你的王府骗到手后,不愁吃穿了,再做打算吧!” 话音未落,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慕宥宸稳稳的抱在怀里。 脸色一变,焦急的推攘,低声到:“喂!放我下来,这是大街上,不是你的王府!” 慕宥宸轻笑,就这么抱着她,不急不缓的朝前行去,她愤怒的神情真是好可爱呢。 “寻儿真是不乖,老是打着卖掉为夫的主意,不如先找个客栈好好惩罚一下寻儿为好,寻儿你说呢?” 略带暧昧的调笑声传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乱了心神。 沐千寻尴尬的清清嗓子,脸颊的红晕难以忽略,气鼓鼓的呵斥:“慕宥宸你混蛋!快把本姑娘放下来!” “不放又如何?” “你!” 拌嘴拌个不停,慕宥宸就是死活不放沐千寻下来,无奈力气太小,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进了一个深幽的巷子,前方没了出路,连个人影儿都未曾看见。 慕宥宸将沐千寻放下,双手撑在墙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嘴角笑意渐浓。 沐千寻狠狠白了他一眼,玉手抓住他的手臂,试图推开他。 大手一扯,顺势将她带入怀中,抚摸着她后脑勺顺滑的秀发。 明亮如星辰的眸子缓缓闭合,长长的睫毛紧紧的覆盖在脸上,俊朗异常的面庞徒然放大,柔软的唇瓣准确无误的贴上她的唇。 霸道的舌一寸寸的侵占她的领地,触碰到她湿滑的香舌,一股诱人的甜美味道溢满舌尖,如琼浆玉露般让人流连忘返。 抵在她脑后的手微微用力,令一只手在她的背上游戈,隔着衣衫传来的温热滑腻的感觉让他愈发沉迷,身子紧贴在一起,胸前一片柔软。 呼吸有些不稳,舌头拼命的吸吮她的独特香味,久久缠绵。 “嗖!”一把锋利的短箭袭来,慕宥宸抱着沐千寻转了个圈。 箭插入距二人不到一寸的墙头,划过慕宥宸的衣袍,撕下一条黑布。力气之大,箭头都折了进去,箭身不停的震动,只看得清虚影。 沐千寻睁开眼睛,唇瓣上还残留着口水,更显魅惑。身子靠在墙上,惊恐的瞪着旁边的短箭,胸口一起一伏,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下意识伸手摸摸慕宥宸的脑袋,真是好险,差一点就射中了,那还不得要命呀! 慕宥宸好笑的抓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安慰到:“放心,还在呢,没有被射下去。” 不等沐千寻回应,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连滚带爬的钻进巷子。 看见面前的死胡同之后,眼睛的光彩渐渐散去,身子缩在墙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自嘲的笑笑。 许是觉得没希望了,看都没看沐千寻他们一眼。他是从大街上被追杀过来的,那么多人都不愿救他,自然也不对这二人抱有幻想。 没过几个瞬息,几个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弯刀追杀进来,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举刀就要砍下去。 刀在离那名公子两寸左右的地方停下,再也进不得分毫,后颈一阵刺痛,直直的扑在地上,没了呼吸。 临死都没感觉到身后有人的存在,毫无防备的就被杀了,而刺进他脖颈的只是一根银针而已。 只能怪他倒霉了,他可是死在沐千寻银针之下的第一个亡魂呢。 剩下的三名男子警惕的望着沐千寻,眼睛一眯,二话不说举刀砍去。 不过十个回合,都不用慕宥宸出手的,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了四具尸体。 沐千寻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地上重伤的男子,再看看这几名杀手手中的弯刀,就不能不出手了,隐隐觉得也许此事与自己有关呢! 这四人用的弯刀,与云起他们四人在皇城外围剿他们时用的弯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四人功力尚浅,四个人都还比不上云起一个人来得厉害。 对付他们几个小喽罗,对于沐千寻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抬抬手就解决了。 沐千寻扶起地上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粒灰黑色的丹药,喂到那男子口中,轻声问道:“素然,你还记得我吗?” 素然抬起头,眼中的黯淡瞬间散去,激动的开口:“沐小姐,我可找到你了,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了好一阵子,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沐千寻蹙眉,玉指搭在他血迹斑斑的手腕之上:“伤了心神,不宜开口讲话,先随我去客栈休息,等调养好再说。” 沐千寻只顾着给素然把脉了,完全没有看到身后的慕宥宸神色有多么精彩。 素然面色焦急,还想说些什么,被沐千寻点了睡穴,眼皮一垂,脑袋一偏,睡了过去。 玉手拖住他的腋下,正想把他扶起,被慕宥宸一把拉开,拽在自己背上,怨气冲天的望着沐千寻:“我来!以后不准接近,触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子!” 沐千寻悻悻的摸摸鼻子,心里默默的嘀咕:真是小心眼呢,自己可是在救人,怎么醋意那么大。 玉手背在身后,嬉皮笑脸的问道:“任何男子?我爹爹也不行吗?” “除了岳父大人!” “我二哥嘞!” “不行!他又不是你亲哥...” 沐千寻脸色猛的一变,垂下脑袋。 话就这么捅出去了,收也收不住,顿时没了声音。 “寻儿,我...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隐隐发痛,语气间满是落寞。 慕宥宸心里懊恼的要死,怎么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往出说,还说要保护她呢,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寻儿...” “嗯?” “你生气了?” “没有,我们快些找个客栈吧!” “我说过不会再惹你生气的,这才半个多月,就又...唉!” 慕宥宸自责的话语入耳,如一道暖流无声的滋润着心田,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神情柔和了许多。 第一百零九章 病重 第一百零九章 病重 鸣翼郡内城,平禹客栈内。 慕宥宸费力的背着素然,额头布满一层密密的汗珠,挺拔的腰背被压弯了几分,紧咬牙关,下颚的骨头隆起,显得十分吃力。 素然虽然瘦弱,但昏睡了过去,身子沉重的要命,又走了这么远的路程,饶是慕宥宸体格好,也有些受不住了。 沐千寻眉头微蹙,举起袖子帮慕宥宸擦拭汗水,嘴里询问:“小二,可还有客房!” “有有有!不知姑娘需要几间。”小二笑的一脸谄媚,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沐千寻脸上。 “两间!”慕宥宸冷不丁的瞟了那小二一眼,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小二慌忙低下头,伸手到:“客官楼上请,左转第三、四间!” 房间不算太大,布置的雅致利落,桌椅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屋子里,暖烘烘的舒适极了。 清一色的紫色碎花褥单、被单、床幔,床柱采用雕花镂空的样式,看起来清爽大方。 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无意间起到了静心安神的作用。 慕宥宸将素然放置在床上,换了身儿干净的衣物,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就带着沐千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素然这样子,暂时是醒不过来了,沐千寻下手也真够重的。 天字四号房内,两人一人靠着一边的床柱休息,一言不发,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慕宥宸轻咳一声儿,没话找话的问道:“嗳!当初在灵光山寻儿救下我的时候,我伤的可比素然现在重多了,醒来之后身上的衣衫也是干干净净的,是...寻儿帮我换的?” 当日不小心吻到他的场景突然蹦出来,沐千寻不自然的应到:“是啊,星涯阁不是没有男子嘛,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慕宥宸跟个三岁小孩似的掰着手指,扭捏的说道: “唔,也就是我们刚刚认识,寻儿就把我看光了。” “什么看光了!还不是怕你死了吗?血肉模糊的,有什么好看的。”沐千寻小脸儿别到一边,没好气的回答。 慕宥宸一点点凑过来,直到挪的紧挨住了沐千寻才停了下来,双手环住她软若无骨的纤细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好听的声音满是诱惑:“寻儿,现在不是血肉模糊的了,可有兴趣?” 沐千寻身子一僵,胸腔内一阵狂跳,手肘戳戳慕宥宸的胸膛:“干吗呀,松手!” 声音软绵绵的,在慕宥宸听来有些欲距还迎的意思。 手臂搭在她的肩膀处,缓缓转过她的身子,眸子中**燃烧。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温热的唇吻过来,热烈的吻铺天盖地。 两条舌顺其自然的缠绕,呼吸间尽是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快二人便双双失控,粗重的喘息。 一双大手撩开她的衣襟,在她身上游戈,细腻光滑的肌肤如同一块天然的璞玉。 抱的她愈发紧了几分,二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那疯狂的势头,仿佛想把她揉进骨子里一般。 唇瓣依依不舍的分开,额头对着额头,神色迷离,热烈如火的唇吻过她的额头、眼睛、脸颊、脖颈... 所到之出,就像着了火似的,浑身燥热的难受,不由自主的环住慕宥宸的脖子,贝齿轻轻啃咬住他白皙的脖颈。 慕宥宸身子一阵颤栗,伸手剥去沐千寻的衣衫。 衣衫凌乱交错在一起,床幔之下两道**的身影隐隐可见,沉闷的娇吟声接连不断。 等二人醒来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屋子里阴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 沐千寻揉揉眼睛,便看见慕宥宸撑着脑袋,一脸玩味的盯着自己看。 被子松松垮垮的,从他的角度来看,胸前的风光尽收眼底。 沐千寻双手拉紧被角儿,脸颊上掩饰不住的绯红色彩,瞪着慕宥宸,凶巴巴的道:“看什么看,再看吃了你!” “好啊,夫人还有力气的话就吃吧!为夫就躺在这里,会乖乖配合的!”磁性的嗓音带着好听的沙哑。 沐千寻翻了个身,被对着慕宥宸,脑袋捂在被窝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轻骂到:“慕宥宸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我又怎么了,不是顺着寻儿的话来的吗?”嘴角斜斜勾起,语气间尽是愉悦。 沐千寻猛的坐起来,浑身一阵酸痛,顾不得这些,失声到:“糟了,都怪你!素然还一直在隔壁躺着呢,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慕宥宸撇撇嘴,嘀咕到:“爱醒没醒,寻儿管他做甚,我们救他一命已经不错了,看把我累的!” “累还有力气...”一时头脑发热,说出来后,都有种想掐死自己的冲动了。 “有力气什么,寻儿说嘛!” 慕宥宸没羞没臊的靠过来,精壮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修长的大手抚摸着沐千寻后背滑腻的肌肤,贴在上面不肯动弹。 沐千寻反手掰开他黏在身上的手指,转头白了他一眼:“穿衣服,随我去看素然,不然我自己给他上药了哦!” 这轻飘飘的话落在慕宥宸耳朵里,瞬间抓起了床头的衣物,不分上下的往身上套,手忙脚乱的样子逗的沐千寻一阵发笑。 在旁人面前他霸道、冷漠,习惯于将对方逼的狼狈不堪,犹如完美的无一丝瑕疵的耀眼王者。 只是在她面前,才会变得温柔体贴,耍赖不羁,一句话都让他镇定不下来。 不过,不管他怎么变化,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宠妻如命,不舍得沐千寻受一丝委屈的慕宥宸,是她的好夫君。 今生最令她骄傲的身份,便是慕宥宸的夫人,这一刻的念头,一世都未曾变过。 二人穿扮妥当之后,移步去了素然房中。 苍白的面庞浮现淡淡的红润,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脉搏也平稳了下来,只要好好调养一番,很快就会痊愈了。 慕宥宸掐住素然的人中,不过片刻,素然就醒了过来。 迷茫的打量着周身的环境,在看见沐千寻的时候,眸子明显一亮,挣扎着要坐起来:“沐小姐!沐老太太病重,你快些赶回皇城吧,再晚了就见不到了!” 沐千寻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只听的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平添了几分揪心的刺耳。 面色变了又变,心脏狂烈的跳动,干涩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沐老太太病重啊!请遍了皇城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每日就靠参汤吊着。怕是...怕是没几日了!” 沐千寻眼眶微微泛红,浑身不由得发冷,语气颤抖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 素然幽幽一叹,陷入了回忆: “二十几日之前吧! 沐老爷不知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到处派人到江南寻你们,可天大地大,想找到你们无疑是大海捞针。 直到半月之前,我听说了沐老太太的事情,赶到沐府去替她诊治。无奈贫道才疏学浅,根本看不出沐老太太患的是何病症,脉搏蹊跷,不像是普通生病,我也说不好。 我知道沐小姐与天涯酒楼的老板关系匪浅,就托他们去找你。可老板说他们也联系不到你,能动用的资源早就都动用了。 我每日没夜的往鸣翼赶,就盼着你们能到王府来转转,这还没落稳脚呢,就被那些黑衣人追杀了个惨。 要不是碰到你们,命都捡不回来了。好在‘踏破铁些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们可要赶快回去了!” 慕宥宸抓住素然话中的重点,沉声问道:“脉搏蹊跷?可是有人动了手脚?” 沐千寻整个人都是闷的,哪里会认真分析素然的话,听到慕宥宸的询问,一把抓住素然的衣领,低吼:“你说!是不是有人害奶奶的!” 素然重伤未愈,再让沐千寻这么一折腾,顿时伤口疼的冷汗直冒,艰难的开口:“贫道不知,还请小姐快些回去吧!” 沐千寻手指滑落,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宥宸抱紧她,抚抚她的柔发,低声细语的安慰:“奶奶不会有事的,我们等天亮就往回赶,好不好?” “不,我们现在就走!我们连夜就走!”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传来,不难听出她心中的焦急。 “好,我们现在就走,你去回屋收拾衣服,皇城冷。我去买马,半个时辰后,客栈门口见。” 皇城沐府,暖心阁中。 沐锡眉头不展的坐在床头,紧握着沐老太太干瘪如木柴的手,一阵儿热一阵儿凉的,心跳都在跟着这温度起伏。 一名端着药碗的女子走进来,踏着小碎步,巴掌大的小脸儿满是柔弱温婉。 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人萌生强烈的保护欲望:“爹爹,姐姐还没找到吗?” 沐锡面容疲惫:“没有,没有准确的地点,江南那么大,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了!” “可是奶奶她...她肯定很想见姐姐啊!” 眼前的女子正是沐若云,自沐老太太生病以来,她就一直守在身边照顾了。 第一百一十章 没有资格 第一百一十章 没有资格 沐锡抬头望了沐若云一眼,不再似以前那般生疏,多了几分关怀慈爱: “是啊,母亲每日都会低喃寻儿的名字,正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就...唉,真是白疼她了!都快两个月了,连家都不回了,书信也没有一封。家里人再疼她,也比不上外面的世界好啊!” 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失望。 沐若云背过身,得意的笑笑,笑容妖艳瘆人。 她回来的目的就是这样,一点点影响沐千寻在沐锡心中的位置,看着她失去家人的疼爱,夫君的宠爱...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她都要毁掉,她要她万劫不复,她要她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她恨,她妒,她得不到的,沐千寻也别妄想得到!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又恢复那副天真柔弱的样子。 端着药碗,细心的吹凉,一勺一勺的喂下去。 沐锡望着她的目光愈发柔和了几分:“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天,真的没事吗?如风该担心了,毕竟是嫁了人的人了,不该老在娘家待着。” 沐若云脸上浮现一抹苦涩,摇头到: “就算我再也不回去了,他也不会担心。他的眼里、心里装着的都只有草儿了,而我...他怕是早就忘了吧。 自古都是这样‘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若云早就看开了。” 沐锡叹息:“苦了你了,看着挺好的一个孩子,没想到也是一个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主儿!” “爹爹不必放在心上,反正在王府里住着,不少吃不少穿的,若云就知足了!” 自己表现的越是可怜,与沐锡之间的感情升温的就越是快,挑拨起关系来就越是顺手呢! 心里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不见分毫异常。 鸣翼郡,平禹客栈门口。 沐千寻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小手骨节泛白,身子贴着客栈外的墙壁,坐在灰白的水泥石板上,目光呆滞,泪水迷蒙了双眸。 之前她就猜到素然的出现或许与她有关,却没曾想,是沐老太太出了事。 要是...要是她不强行点了素然的睡穴,当时他就会说出实情,他们就能早半天回去,见到沐老太太的几率就会多几分。 而这半天她在做什么?在心里都把自己凌迟了无数遍了,待在这里的每时每刻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脑子里乱糟糟的,翻来覆去的回想素然的话。如果不是她吵着闹着要来鸣翼看看,如果她趁这段时间回皇城去探望一下,哪怕是不露面,就悄悄的回去一趟,也不至于如此。 不知何时,慕宥宸已经蹲在了她面前,神情温柔的不像话。温暖的手指触到她冰冷的脸颊,为她擦去泪珠。 顺从的任由他抱起她,小小的缩在怀里一团,整个人都没有几分重量,叹息: “更深露重的,怎么能坐在地板上?要学会照顾自己,身子垮了可怎么得了,奶奶还等着你呢。” 沐千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着眼前的马车,眉头蹙起:“马车?太慢了!我们骑马回去。” “骑马太辛苦,越往回走越冷,我怕你身子受不了。放心,我来赶车,不会比骑马慢的!” 沐千寻乖乖的坐进马车,从包袱中递出一件披风,声音闷闷的提不起精神:“穿上吧,怪冷的,你累了就换我赶。” “好!”好听的声音萦绕耳畔,有种醉人的魔力,听着安心了不少。 “等等我,我也回去!”素然一摇一晃的从客栈中走出,疾步来到马车前。 慕宥宸瞟了他一眼,声音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你留在客栈修养,过段时间再回去,跟着我们,就你这身子折腾不起!” 沐千寻告诉过慕宥宸,他们之间只有过几面之缘,只为了当初设计沐若云,在那之后,从来都未联系过。 而素然却是一听说沐老太太病重,就殷勤的跑去诊治,现在更是不远千里,奔波了半月,跑到这鸣翼来寻沐千寻,还遭到了追杀。 一切都太巧了,巧的像布置好的一个精妙的局,慕宥宸不由得不信他。 心里暗暗推断:他不是与什么人勾结了,靠近他们有什么目的,就是对沐千寻有所图谋。 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太过危险,还不如趁早打发的远远的。 素然似乎根本没听出慕宥宸的敌意,只当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费尽力气的爬上马车,不由分说的坐到沐千寻身边,身子几乎是紧挨着的。 “无妨的,快走吧!早赶回去一天是一天。” 呵,这语气简直是用命令的,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让堂堂三皇子替他赶车,真是好大的架势。 沐千寻眼中浮现一丝烦闷,将怀里的包袱放在二人之间,身子一点点挪开,紧靠住马车的窗户。 淡淡的出声儿:“走吧,不行他也可以停在半道儿上,一路上客栈多的是。” 她可不是怕慕宥宸吃醋才这么做的,她现在根本无心想这些。只是本能的不愿意与陌生人靠的太近,出于杀手的天性,也出于内心的抗拒。 不知从何时起,除了慕宥宸以外,靠近任何人都觉得打心底不舒服。 慕宥宸冷冷的扫了素然一眼,一鞭子抽在那马匹身上,马车嗖的一声朝前奔去,快的在夜色里留下一道道残影。 慕宥宸不想当着素然的面,将心里的话捅出来。在没有证据之前,这样的猜疑太过伤人。 他看得出,沐千寻是真心把素然当朋友的,他不希望这成为彼此之间的隔阂。一个素然而已,他自信,他对付的了。 次日晨时,诺大的鸣翼郡已经甩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随便在前方的小镇打包了些吃食,便接着继续赶路了。 对他们来说,停下来吃东西,太过浪费时间,只能在车上随意吃些干粮,能填饱肚子就好。 慕宥宸二人还好,可以轮替这赶车、休息,除了略微有些疲惫,其他的都还撑得住。 素然就惨了,马车的速度简直是用飞的,整整两天两夜的颠簸,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服用了沐千寻给的丹药,伤口是恢复的差不多了,脸色却是越来越差,出奇的发白。 第二日夜里,那匹从鸣翼买来的马终于是撑不住,直接猝死在荒郊野岭。 慕宥宸徒步跑到十里之外的阳城去买马,天微微蒙上一层亮色之时,才赶了回来,眼前的场景却是把他吓的不轻。 马车周围躺着不下十具尸体,留下伤口的地方不定,不过都死的很惨,鲜血汇集成河,散发着浓浓的刺鼻的血腥味道。 掀开马车的帘子,只有素然不知死活的躺在那里,沐千寻早已不知了踪影。 眼前一阵眩晕,脑海一片空白,俊朗的脸颊青一阵白一阵的,眼珠子瞪的快凸出来了,显得有些狰狞,暴喝一声:“寻儿!” 突兀的叫声在这空旷的山野显得有些骇人。 身后悉悉唆唆的脚步声传来,一转眼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印入眼帘。 沐千寻艰难的挪动步子,惨淡一笑:“叫那么大声儿做什么?我没那么容易死。” 慕宥宸冲上去,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慌张的问道:“哪里受伤了?伤的重吗?” “哪里都没有受伤,这都是别人的血。真是的,放那么多人出来,差点累死我!” 慕宥宸明白,哪有她说的那么轻巧,连远处的尸体算上,差不多二十有余,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该多危险。 不等慕宥宸再问些什么,沐千寻就双臂一垂,脑袋无力的靠在慕宥宸肩膀上,小脸儿煞白。 慕宥宸彻底慌了神,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细细的检查她的脉搏。感觉到她脉象平缓,才终于松了口气,好在只是耗尽了内力,休息一下就会好。 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露出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蛋儿,静静的躺在那里,光是这么看一眼,都让人移步不开目光。 慕宥宸理理她额前的碎发,满眼的柔情,轻叹:“小妖精!” 趁着天还没全亮,四周空无一人,将她带血的衣衫换下。 并没有将她放回马车内,就这么将她箍在怀里,一手搂着她,一手赶车。 看着那素然就烦心的紧,又怎么肯把沉睡的沐千寻放在他身边。这样的她,旁人看一眼都是亵渎,她就只是他的她而已。 晌午时分,素然拉开帘子,看见慕宥宸怀里的沐千寻,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怎么不把她放进马车里,外面挺凉的。” 慕宥宸顿了顿,简单的回答:“昏过去了,马车里怕撞着她。” “没事,我可以照顾她。” 慕宥宸嘲讽的笑笑,一股怒气散发开来: “你!凭什么,你没有资格照顾她! 不要以为你告诉了我们奶奶的事情,我们就应该无下限的感激你。也许寻儿会,可是...我不会! 别一味触碰我的底线,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我的夫人,容不得他人觊觎!”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慕宥宸觉得素然这下该离开了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遵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遵命 可他完全低估了素然的“心胸宽广”,素然只是尴尬的笑笑,客气的抱拳到: “三皇子严重了,是贫道想问题太过简单,还望三皇子见谅!贫道并没有对沐小姐存有觊觎之心,这点还请三皇子放心。” 说罢,又悠悠的坐回了马车之内。 慕宥宸如梗在吼,这口气儿吐不出,又咽不下,憋的难受极了。 他还从未被谁气成这样过呢,素然真是好本事。 猛的一鞭子抽在刚买来的这匹烈马身上,本来就还没完全驯服,被慕宥宸抽的更是发了狂,东一下西一下的乱窜。 素然差点被坚硬的车壁撞塌脑袋,好不容易双手扒住车窗,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整个人狼狈不堪,摔的鼻青脸肿的,束着头发的发冠早已不知去处,头发散乱着,飘散在脸前,活脱脱一个疯子。 不得不说,惹怒慕宥宸,还真没什么好处。 沐千寻醒来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夕阳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晕,星星点点的亮光打在沐千寻脸上。 靠在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一阵梅花的幽香入鼻。 身上披着两件厚厚的披风,连脑袋都蒙起来了,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披风下包裹着的是一名女子。 沐千寻拉开披风,一时间光线太过强烈,眼睛睁不开,眯成一条缝儿,睫毛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慕宥宸伸手捏捏她光滑的脸蛋儿,问道:“醒了?” 沐千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身子嗖的弹起,坐在慕宥宸身旁,问道:“我们走到哪儿了?” “快到灵光山了!” “灵光山?” 这地方对于沐千寻来说,不亚于皇城亲切,重生以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这里。 回到皇城才短短两年,而在这里,她可是生活过四年。在星涯阁的这四年,每日都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是很踏实,很开心,也是两世以来最安稳的一段日子了。 最后的半年,虽然每日都会出去接任务,杀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但那些人都该死。 她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如何拿剑,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星涯阁教会了她很多,不说别的,起码让她有了自保的能力,不再是那个软弱无能,几个小喽罗都能将她逼上绝路的沐府大小姐了。 “嗯,之前的黑衣人是怎么回事?”慕宥宸一偏头,看见沐千寻发呆的模样有些担忧。 “跟之前的人都是一伙儿的,你觉得他们是谁派来的?”沐千寻小嘴微微嘟起,目光落在慕宥宸脸上,认真的问道。 “皇后,除了皇后我想不到别人了。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在我身上动了多少手脚了,那年在灵光山我差点死了,也是皇后下的毒手,要不是寻儿,我早就埋身在这黄土里了!” 沐千寻不由得蹙眉,眸子中满是好奇:“她为何要害你,那年你才十四岁呀?” “害人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她想害就害呗!真不明白,父皇又不宠我,她那么费尽心机的做甚。” 慕宥宸自嘲的笑笑,那神情让沐千寻揪心揪心的痛,表面说不在意那份父子情义,其实他还是很在乎的,只是不想表露出来罢了。 沐千寻忽然想到了素然,扯开帘子,微微有些惊讶素然脸上的伤,不过也没问,只当是之前的黑衣人误伤到的。 清了清嗓子问道:“素然,我二哥回去了吗?” 头发已经重新束起来了,只是留下的伤痕还十分明显,素然垂下脑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没有,说是去了灵光山一带,沐老爷也派了人去找,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后来就不找了。” 沐千寻松手,帘子又缓缓落下,隔绝的素然的视线。 沐千寻凑近慕宥宸的耳畔,压低声音说道:“宥宸,我二哥可能在星涯阁的驻地,我去找他,你在这儿等我。” 慕宥宸对于沐千寻的谨慎很欣慰,这说明她也信不过素然,揉揉她的脑袋:“要不要我与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无妨的,我又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姐,有事也可以自己应付。” “好,遇到敌人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记得了?” “记得了!遵命,我的好夫君。”在慕宥宸的面颊上轻轻一吻,笑的贼兮兮的,飞也似的跑开,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慕宥宸摸着被沐千寻吻过的地方,笑的傻乎乎的,心里都乐开花了。 素然自找没趣的探出脑袋,讪讪问道:“沐小姐去哪儿了?” 慕宥宸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冷冷的回应:“找她二哥!” “沐老爷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她能找到?她知道沐少爷在何处?” ...慕宥宸半天没有做声,就在素然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自然是知道,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那神情,那语气,就差直接撵人了。 素然也真是奇了怪了,脾气好的要命,也不发火,直接又回到车内,闭目养神。 他越是这样,慕宥宸就越是怀疑他的居心,发誓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星涯阁驻地,沐千寻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几名正在切磋的女子微微愣神儿,几年未见,她们的这位阁主大人是出落的愈发漂亮了,有种摄人心魄的美,连她们这些女子都被勾去了神儿。 暗暗惊叹,要是接任务碰上了沐千寻这样貌美的人儿,怕是都下不去手了吧! 怔了怔,齐齐的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丝丝欣喜:“属下参见阁主!” 沐千寻随意的挥挥手,虽然她很想念这些与她相处四年的姐妹,可时间紧迫,不是叙旧拉家常的好时候。 “萧洛在吗?” “在,萧统领在屋子里。不过...还有位男子。” 对此沐千寻一点都不惊讶,她能来这儿,就认定了沐轻言是找到了萧洛,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回皇城。 星涯阁偏西方向,萧洛屋中。 沐千寻连敲门都省了,直接推门而入,下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不妥。 尴尬的一幕浮现在眼前,二人正相拥着,忘情的热吻,空气中的温暖似乎都变了。 二人被这突兀的开门声吓了一跳,紧密贴合在一起的唇瓣瞬间分开,萧洛正好奇是谁这么大胆,敢直接闯进她的屋子。 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去,沐千寻那张美绝人寰的脸清晰的倒映在眸子中,不确定的呼唤到:“阁...阁主?” “阁主!”沐千寻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的沐轻言惊呼一声。 萧洛从来没向沐轻言透露过沐千寻的身份,这次也是一时发蒙,才脱口而出。 沐轻言一直以为,沐千寻顶多与萧洛一样,是个统领,未曾想,她居然是阁主!也就是萧洛的主子! 在他的认知里,萧洛已经够厉害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沐千寻岂不更厉害!这还了得,以后沐千寻一个不高兴,不是动动手指,就能辗杀他吗? 其实这个想法,不是完全正确的,沐千寻连剑还拿不稳的时候,就已经是星涯阁的阁主了。要是沐轻言知道这些,估计会嫉妒的发狂吧。 沐千寻悻悻的摸摸鼻子,硬着头皮到:“打扰你们了。” 萧洛背过身,右手捂着眼睛,脸颊一片绯红。 沐千寻可顾不得矫情这些,一拍脑袋:“二哥,你快随我回去,奶奶病重,怕是...怕是撑不住了!” 说到此处,泪水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沐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声音有些失控的问道:“这是真的?” 沐千寻点点头,小脸儿上尽是落寞与自责:“真的,奶奶病重,我们却一个都没守在她身边,我们快些回去吧!” 沐轻言紧跟在沐千寻身后,一路上絮絮叨叨的,问题问个没完没了,烦的沐千寻都想将他扔下了。 不过两个多月未见,怎么比菜市场的那些阿婆还要话多。 走到半道儿,沐千寻才发现萧洛也追了出来,顿下脚步,等她过来。诧异的问道:“你也随我们回皇城?” “是啊,当时不过是一时赌气,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萧洛挠挠头,神色有些别扭。 沐千寻柔柔一笑,脚下的步伐不见减慢,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眸子中的神采不停的变幻,过了好一阵子,才股起勇气开口: “那个...萧洛啊!你...能不能...陪我们回躺沐府,奶奶要是看见二哥身边有了你,也能...安心些。” 沐千寻盯着的眼睛,她明白她犹豫了,解释到:“只是回去见奶奶一面,不是要你们成亲,你不愿意的事情,我绝不会逼你。” “好,我随你们回去!”萧洛轻松了许多,一抹淡淡的笑容在嘴角绽放。 马车上,突然多出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沐轻言打量着素然,眉头紧锁:“素然道长?你们认识?” “是啊,我在府里的时候,二公子不是也在吗?这么算起来,可不是都认识吗?”素然微微一笑,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异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晚到一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晚到一步 沐轻言移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沐千寻的眼睛,板着脸,拿出几分兄长的做派,沉声到:“寻儿?是这样吗?” “不然呢?我当时差点死了,二哥你又不是没见过。要不是素然道长,我早就命丧黄泉了,他可是我的恩人。此次更是不远千里去传信,我更应该好好谢谢人家呢!” 沐千寻一本正经的回答,毫不掩饰的对上沐轻言的目光,眸子中一片清澈。 沐轻言不再较真儿,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星涯阁的阁主不应该很厉害吗?为何会轻易中了金浅心母女下的蛊?许是没有防备,心性单纯罢了。 马车内闷闷的又是在夜晚,着实有些压抑,透不过气儿。 沐千寻正摆弄着衣襟,无聊的紧,就听见慕宥宸在外面唤她:“寻儿,出来吧!今晚风不大,出来透透气儿。” 沐千寻眸中精光乍现,嗖一下便蹿了出去,速度快的令人乍舌。 沐轻言顺势将萧洛揽在怀中,嗅嗅她的柔发,悠悠的感叹:“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什么时候这么听过我的话。” 萧洛微微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没好气的道:“我也是女子,下次躲远点儿说这话!” “嗯,你也一样嘛,这不就被我拐走了?”沐轻言凑到萧洛跟前,笑嘻嘻的调笑。 “滚,小心我把你吊起来打!” “洛洛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这还有人看着呢!”嘴上这么说,却是瞟也懒得瞟素然一眼,眼里倒映着的只有萧洛一人。 素然尴尬一笑,心里都快泪奔了,原来他们还知道自己的存在啊! 就不能稍微收敛点,现在的人都怎么了,慕宥宸与沐千寻如此,现在他们也如此。 不都说,夏国民风保守吗,这旁若无人的谈情说爱,又如何解释呢! 车外清风习习,满天的繁星闪烁着醉人的光辉,一轮弦月悬挂在天幕之上,银白的光芒笼罩大地,空旷的四周寂静一片,只有车马疾行的踏踏声。 沐千寻倚在慕宥宸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思绪飘的老远。 “寻儿,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三日,我们就能赶回皇城。”伸手拢拢她身上的披风,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听。 沐千寻仰头,脸颊噌到他的下巴,惊讶的开口:“三日?够快的了,平时怎么也得七日吧。辛苦你了,这几日很累吧?” 望着他眼圈周围泛青的肤色,止不住的心疼。 “不是有寻儿帮着我吗?”慕宥宸不在意的笑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我才赶了多长时间啊,剩下的时间,还不是都是你在赶。”闷闷的声音夹杂着丝丝内疚。 二人面色猛的一变,慕宥宸一拉缰绳,马儿缓缓停了下来,烦躁的在原地打转儿。 萧洛撩开帘子,手中的长剑已出鞘,警惕的望着前方,夜色中眸子却亮的骇人。 与之前追杀素然的那几位黑衣人穿扮一摸一样,密密麻麻的围上来,粗粗扫过,大约有三十人左右。 沐千寻抚着额头,轻骂一声儿:“属韭菜的吗,怎么割掉一茬儿又一茬儿!” 萧洛蹙眉,不解的问道:“阁主认识?” “算是吧,认识他们的同伙,昨日夜里才杀光一伙,今夜就又来了!”沐千寻耸耸肩,眼睛里满是凝重。 她倒是不担心眼前这些人能对他们造成伤害,只是一直这样纠缠,回皇城的事情就又要被耽搁了,沐老太太的身子可等不起他们。 慕宥宸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雪白丹药,包裹在一块泥土中,用尽全力的朝前方掷出,飞的老远,消失在视线里。 沐千寻肉疼的盯着慕宥宸,鼻子一皱:“好可惜,那可是师...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用来保命的东西,用在他们身上,唉!” 慕宥宸捏捏她的鼻子,又好笑又好气的道:“寻儿可真财迷,时间要紧!” 黑衣人赶来的方向,顿时浓烟滚滚,雾气冲天。过了好一阵子烟雾才散去,却是都没见黑衣人再逼近。 慕宥宸拍拍那匹马儿的脑袋,在它鼻孔上撒上一层金色的粉末,一跃跳上马车,低喝到:“捂住鼻子!” 一拉缰绳,马儿又是一阵狂跑,很快便将那些黑衣人甩在了身后。 萧洛也是惊到了,不过一颗小小的药丸,那黑衣人居然黑压压倒下了一片。 吞了口口水,弱弱的问道:“他们不会是...都死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昏过去了!要是天下有这样就能致人死亡的丹药,那还不得乱套呀。”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鄙视了萧洛一番,她的想法也太有趣了吧。 眼前的麻烦是解决了,可这**仅有一颗,用过了就没有了。 后来的几日,每夜都不断的被追杀,那些人就像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似的,杀也杀不完,灭也灭不尽! 沐千寻终于体会到了杀人杀到手软是什么感觉,她真的这辈子的都不想再提剑了。 现在看见黑衣人,已经完全不把他们当人了,就跟在切菜是一样的感觉,下意识的就会挥剑去坎。 本来预计三日就可以到达皇城,现在却是硬硬拖到了第四日才到了城门口。 沐府,暖心阁内。 昏迷了好几日的沐老太太,突然醒了过来,抓着沐若云的手,满眼的慈爱: “寻儿,寻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回来看奶奶了?奶奶临死能见到你一面就知足了。” 沐若云哭的梨花带雨,眸子中的寒意被水雾遮挡,紧紧回握住沐老太太的手,呜咽的道: “奶奶,奶奶你撑住啊!姐姐传信回来,已经在半路上了,很快就能到家的!呜呜...” 城门口,半夜十分,城门紧闭。 慕宥宸眉头紧蹙,朝着城楼大喊:“开门!” 城楼实在是太高,光滑的没有一处借力的地方,且皇城是整个夏国的命脉,守卫极其森严,不是莫雪那样的绝顶高手,根本爬不进去。 连连呼喊了数声,也不见有一人搭理,喉咙都快吼破了。 沐府,沐老太太情况愈发不好起来,脉搏微弱,气儿都出不顺,身子越来越凉,任凭身上的被子堆成了小山也不见一丝好转。 城门外,一名守城的侍卫大摇大摆的走近城墙,傲慢的呵斥到:“城下何人!休得大声喧哗!” “快开门,我乃凌王!” “凌王?凌王殿下远在江南,根本不在皇城,少蒙我!” 慕宥宸简直要被这榆木脑袋的守卫被气死了,耐着性子解释到:“不在皇城就不能回来了吗?本王有急事,速速开门!令牌在此!” 慕宥宸态度太过强横,不由得那守卫不信,迟疑了片刻,还是下了城墙。 隔着城门,守卫开口,语气多了几分恭敬:“还请殿下将令牌从门洞递进来,属下确认了才好开门!” 慕宥宸不耐烦的将令牌塞进去,不过片刻,城门便被打开了半扇。 那守卫还未看清这位凌王殿下的庐山真面目,手中的令牌便被夺走,马车就直直的冲进来,几个瞬息就跑的老远。 沐府,沐老奶奶面露痛苦,干瘪的手紧紧攥住背角,嘴里含糊不清的低喃到:“寻儿...寻儿...” 沐锡面色铁青,双手背在身后,骨头都要捏碎了,瞪着满屋子的郎中:“果真是没有办法了吗?” 众位郎中左顾右盼的询问身边的同行,皆是摇头不语。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郎中向前一步,幽幽的叹了口气: “唉!沐老太太病症太过奇特,我等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怕是熬不过今夜了,沐老爷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沐锡脸色一阵发白,坐在床头,愁眉不展。 马车飞驰而过,在繁华的大街上闪过一道道影子。 沐府门口,沐千寻拼命的往回跑,向来紧闭的沐府大门,如今却是敞着的,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暖心阁,心跳快的仿佛要蹦出来了。 刚踏进暖心阁的院子,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娘!” “奶奶,呜呜~” 沐千寻脸色惨白惨白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目光呆滞,泪水止不住往下落。忍住心中的动荡,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推开屋门。 便看见沐锡与沐若云守在床边,沐老太太静静的躺在那里,静的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好不容易发出声儿来:“奶奶!” 沐锡回头,望着沐千寻的眼神尽是复杂,不难看出那抹浓浓的失望。 沐轻言他们紧跟着进来,立在门前,一室无声。 沐锡悲痛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过来,跪下!” 沐千寻顺从的跪在沐老太太床前,抓过沐老太太早已冰凉僵硬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用力的攥着,哭的让人心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开: “奶奶...奶奶...你睁开眼啊...你看看寻儿,寻儿回来了...回来了...寻儿不孝!呜呜...奶奶...你不能抛下寻儿...奶奶!” 慕宥宸陪着她跪在一旁,拥住她的肩膀,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辈子都赶不上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辈子都赶不上她 心犹如被利剑划过般痛,一抽一抽的揪心的痛,前世与今生的记忆重叠,一幕幕在脑海飞快的闪动,头痛欲裂。 前世的自己刁难任性,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奶奶一直是自己心中最敬重的人。 那日大厅之中,被陷害之时,最难过的莫过于奶奶的不信任。 今生不受金浅心母女的摆布,与奶奶亲密无间,是奶奶心中的好孙女,疼爱自己更是疼爱到骨子里。 自己也经常在奶奶面前演戏,不过对奶奶的感情却没有一丝虚假,奶奶是被放在心底的。 而现在,奶奶临死前,自己都没来得及见她一面,她好恨,好悔! 就差那么一步,就一步而已,老天非要这么对她吗?为何就不能再宽容她一次,哪怕是一眼,一句话也好。 要是自己能早半天出发,要是她没有去找沐轻言,要是没有黑衣人的追杀,要是侍卫能早开一会儿城门...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越想越难受,有种窒息的感觉。 沐锡红着眼眶,望着哭成个泪人儿的沐千寻,心里多了些许安慰,起码她还是在乎这个奶奶的。 沐若云瞪着沐千寻,泪水倔强的在眼眶里打转儿,拽住沐千寻的胳膊: “姐姐,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你可知道奶奶多想见你一面?奶奶她...一直都喊着你的名字...” 说到这儿,似是很伤心似的,哽咽着发不出声儿。 只有沐千寻知道沐若云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抓她的手臂,她真的很好奇,沐若云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力气。 总不会是因为太过伤心了吧,金浅心死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伤心呢! 沐若云变了很多,变的比之前沉稳,饶是她也看不出沐若云的神情有什么破绽,似乎那是发自内心的伤心。 可是她不信,一个心肠无比歹毒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向来不关心不疼爱她的老太太这样呢? 沐千寻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疼的微微蹙眉,泪水依然顺着脸颊流个不停,像决堤的河水,任凭她怎么控制,都停不下来。 慕宥宸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威压,眼神直直的落在沐若云脸上,声音冷硬:“松手!” 明明是那么俊朗的一个男子,对沐千寻更是温柔的要命。可此时沐若云徒然生出一种被洪水猛兽盯上的感觉,下一刻就会与这个世界诀别,仿佛室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那致命的恐怖感,比面对段梦时,还要来得强烈,沐若云不由得松手。 沐锡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你这是做什么?云儿也是一时伤心,又不会伤害到寻儿。” 慕宥宸讽刺的笑笑,一把卷起沐千寻的袖子,白皙如雪的手臂裸露出来,单单有一片肌肤乌青发紫。 沐若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平静下来,泪水沾在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 “怎么会,若云根本没有用力,这...这是姐姐手臂上原来就有的伤吧?若云不知道姐姐胳膊上有伤,弄疼姐姐了!” 沐若云是真没想到慕宥宸会当众掀开沐千寻的袖子,失算了,好在她反应及时,生生的嫁祸了回去。 慕宥宸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高高在上的模样犹如神抵,咄咄出口: “若云小姐真是有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伤是之前就有的,现在正好拿来陷害你? 还恰好与你抓的地方一样?难不成是我们早就料到你会去抓寻儿的手臂,我们故意弄出来的伤? 这儿郎中这么多,不然我们让他们一一检查下,这伤是早就有的,还是刚才弄出来的?” 沐若云尖锐的指甲陷进手心里,低眉顺眼的认错:“许是...是云儿...下手不知轻重,伤到了姐姐,还望凌王殿下莫怪。” “哼,你也真下的去手,寻儿可是你亲姐姐!再说,轮的到岳父大人责问,也轮不到你吧?什么时候这沐府轮到你一个世子侍妾做主了?” 慕宥宸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对于伤害沐千寻的人,更是不知道什么叫口下留情。 从沐千寻说出前世之事的时候,沐若云在他心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个狠辣的女人,他定要叫她死的比沐千寻前世惨千倍万倍。 寥寥几语,将沐若云数落的哪儿哪儿都不是: 与长幼来说,沐千寻是她姐姐,这事情本就不该她来指责。沐锡还站在那里,怎么着也轮不到她管。 于尊卑来道,沐千寻是沐府嫡出,而沐若云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于身份,沐千寻是尊贵无比的凌王妃,说起来连沐锡都要恭恭敬敬的行个礼。沐若云呢?一个世子侍妾,一个不受宠的侍妾! 这一件件,都是沐若云心中的痛,就这么被慕宥宸挑出来,将伤口翻的血肉模糊。 她不甘,她要沐千寻死,她要慕宥宸死,她要这对恩爱的鸳鸯,死! 眼中的狠厉终是按耐不住了,任谁都瞅的一清二楚。在慕宥宸面前,她的沉稳,根本不够看,三言两语就让她原形毕露了。 沐锡幽幽一叹,看来他是老眼昏花了,连人都识不清了。那沐若云这几日尽心尽力的伺候,就耐人寻味了。 沐若云抬头,对上沐锡的目光,心头猛的一颤。这二十多日的辛苦算是白费了,还顶不上慕宥宸的几句话来得管用,心里呕的要死,怎么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奶奶病重,一得到消息就马上赶回来了。 从鸣翼赶到皇城也只用了八日时间,中途没有休息,连好好吃顿热乎饭菜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赶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寻儿她就够难受的了,还请岳父大人不要责怪她了。” 语气温和了许多,满是对沐千寻的心疼,其实最辛苦的还是自己,只是他不想提,只要他的寻儿懂就好。 从鸣翼到皇城,跨了大半个夏国啊,平常半月都算是快的了,可想而知这一路究竟有多辛苦,沐锡又怎么忍心再去责怪她。 “好了,你们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娘年岁已高,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唉!” 沐千寻缓缓站起来,身子晃悠悠的,估计戳上一指头,就会倒下的。 一层层将沐老太太身上的棉被揭开,玉手拖住沐老太太的腋下,费力的抱起,脑袋枕在沐老太太的肩膀上,声音软绵绵的: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陪奶奶待一会儿。” “我留下陪你!”慕宥宸摸摸她的脑袋,轻轻坐在床边。 “不用,我想一个人陪奶奶待着。” “寻儿,你奶奶已经...死了,你一个人不怕吗?”沐锡看着僵硬如木偶的沐老奶奶,有些担心沐千寻,一个姑娘家,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殊不知,沐千寻这几日就是踩着尸体回来的,又怎么会害怕。 “不怕,奶奶生前那么疼我,有什么好怕的!爹爹你们出去吧。”娇小的身躯硬硬支撑着沐老太太。 两个时辰后,银晶殿中。 沐若云卑微的跪在塌下,低着头,呼吸都轻了几分。 “这次为了帮你拖住他们回城,可是耗费了我许多人力呢!他们也真是命大,连连围剿了几天,都没死,伤都没受一点,可真是奇了怪了。” 声音淡淡的柔柔的,却是听的沐若云心惊肉跳。 好奇的问道:“慕宥宸真这么厉害?那么多人都灭不了他们?” “不只是慕宥宸,沐千寻更厉害,他们的功力不相上下。” “沐千寻?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不会的,她不可能会武功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一听到关于沐千寻的事情,她就彻底不镇定了。 “怎么不可能!沉不住性子,终成不了大器!” 段梦真心是有些不高兴了,原以为沐若云是个可造之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最后还是要丢弃的。 沐若云脸色有些不好,硬着头皮问:“我与她比如何?我的蛊可能杀了她?” “杀她?哈哈哈~真是好笑呢,我手底下都没人能杀的了她,就凭你?实话告诉你,这辈子你都赶不上她!别妄想了,这事不该你管,做好你份内的事。” 一辈子吗?她沐若云怎么能被那个小贱人压制一辈子!她不甘,为何她处处都要和自己作对。 好不容易学来的蛊术,以为终于胜过沐千寻一筹了。却发现人家比她厉害的多,且被告知她这辈子都比不上人家,真是讽刺呢! 一道魅惑众生的声音响起:“母妃这是说谁呢?这么厉害,不如儿臣去会会?” “不可,你还不宜出面,况且你一人制伏不了他们,只有被打的份儿。”段梦难得的温声细语。 沐若云抬眼,不由得看痴了,再移不开目光。 一双桃花眸如星辰般深邃迷人,鼻梁高挺,好似工匠手中雕刻出来的,唇瓣抿成一条缝儿,微微上扬,完美的五官集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妖孽的迷人。 慕寰枫望着呆愣的沐若云,一挑眉,调笑到:“姑娘怎么这样盯这我看,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沐若云相貌本就十分出色,又是这么一副天真的模样,不由得引起了慕寰枫的注意,对这么丫头很有好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孤独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孤独 “殿下说笑了,是若云失礼了!殿下莫怪。” 沐若云急忙低下头,有段梦这位娘亲比着,她可不认为这位六皇子真如表面这般好脾气,还是不要触怒他的为好。 慕寰枫蹲在她对面,单手撑在膝盖上,仔细打量她,笑容如和煦的春风:“若云啊,好美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啊!不如留在这银晶殿伺候本皇子可好?” 这位六皇子殿下调戏起姑娘来,也是顺手的很。 “殿...殿下,若云是世子侍妾,怎么能留在银晶殿呢,殿下放过若云吧!” 说罢就有些后悔了,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妥呢,贝齿咬着舌尖,暗暗祈祷。 “放过?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这丫头真是有趣。世子?那就是慕如风了?他比本皇子长的好看?” 慕寰枫摸摸自己俊美如丝的面庞,笑意去了大半。 “没,不可怕,若云失言了。”沐若云脑袋越垂越低,额头布上一层细密的薄汗,果真越俊俏的人越难应付,慕宥宸如此,慕寰枫亦是如此。 段梦抚摸着额角,蹙眉到:“好了,枫儿休要胡搅蛮缠,让沐小姐回去吧!” 段梦出言阻止,沐若云如获大赦,急急忙忙的离去。 “枫儿,我说过,不要让旁的扰了心,动情更是不可,你是忘了?”不怒自威,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 “儿臣怎会忘呢?不过是逗逗那个丫头,这美男计有时候也是很管用的呢!母妃多虑了,不然也不会当着母妃的面这样啊!” 慕寰枫敢说,要是他对沐若云动了心,段梦非的将他整治的生不如死。 动情,呵呵,他是万万不敢的,况且沐若云虽美,但还不够格!十几年的忍耐,他的心性非一般人能比,让他动心,不是那么容易的。 沐府,幽雨阁中。 沐千寻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入,缓缓推开屋门。 面色铁青,眼睛红肿,不过已经止住了泪水,只是眸中寒冷异常。 慕宥宸疾步移至她面前,握住她冷冰冰的小手,俯身担忧的询问:“寻儿?怎么了?” “奶奶根本不是病死的,五脏六腑全都是空的,就只剩下皮肉包裹着骨头了,全身筋脉受损。”沐千寻靠在慕宥宸怀里,疲惫的声音夹杂着丝丝颤抖。 慕宥宸蹙眉:“蛊?” “是,只是蛊虫已经取走,绝对是在我回来之前。凶手,就藏在那些郎中之间!”语气笃定,显然这是沐千寻深思熟虑的结果。 慕宥宸可不赞成沐千寻的想法,提醒到:“郎中?为何不能是沐若云?” 沐千寻摇头,觉得慕宥宸这话有些异想天开:“不可能是她,她不会蛊术,也没有理由害奶奶。” “寻儿不觉得她反常吗?常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个男子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将你掐成那样,何况她看起来十分瘦弱。害人,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慕宥宸一下一下抚着沐千寻的背,耐心的将心中的怀疑说给她听。 沐千寻身躯一僵,不确定的道:“你是说...她可能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 “是,在众人眼中你也很柔弱,可你并不是。她也可以利用这点,蒙蔽我们的双眼。”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沐千寻自认为她很了解沐若云。可对她的所有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前世,要知道她会变,人家为何不能变?这点,慕宥宸比她看的明白的多。 过了好一阵儿,沐千寻才再次开口:“如果奶奶是她害死的,我绝对不会轻饶她!” 沐千寻攥紧拳头,扯的胳膊上的淤青隐隐发痛。 “反正她也得死,那就新帐老账一起算吧!”慕宥宸长叹口气,眸子中满是坚定。 “我们...是不是还得回宫?”沐千寻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慕宥宸。 慕宥宸沉思片刻,他自然知道沐千寻担心的是什么:“嗯,父皇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回皇城的事情。等奶奶出殡之后,我们就该回去了。” “那...再找理由出宫就不容易了,师祖那里要怎么交代?” 宫里有她牵挂的那几个丫头,还有沐千雅和她的小外甥。她是想回去的,这么长时间了,起码应该去看看他们,可莫雪那边又不好交代。 莫雪要带他们走,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况且她也不想违背莫雪的意思。她已经真心真意把莫雪当成长辈了,就不愿违逆她。 “总会有办法的,先休息吧,看你累的。” 习惯的抱起沐千寻,将她放在床榻上,拉过被子,拥着她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低低的鼾声就在沐千寻耳边响起,看着他疲惫的容颜,有些心疼。 手臂枕在脑袋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他的面庞,一夜未眠,真的很困,却死活睡不着。 次日,天阴沉沉的,冷云翻滚着,看起来有些瘆人。 皇宫,寒月殿门前。 叶璃瘦弱高挑的身躯笼在白色披风内,毛茸茸的雪狐皮毛绕于领口,衬的肤色白皙透亮,精致的脸蛋儿满是恬静,眸子中闪动着醉人的柔情。 千术亦是一身白衣,衣摆随风浮动,二人并肩而立,一高一矮,犹如一对神仙眷侣,令人侧目。 浅言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双手托着香腮,一脸的痴迷:“啧啧啧,叶璃姐姐真美啊!他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陌弦斜着眼,煞风景的搅和:“再美也是人家美,再看你还能变成你的?你这丑兮兮的丫头,是嫁不出去喽!” 好好的气氛破坏了个彻底,浅言双手叉腰,凶悍非常,哪里还有刚才的温顺样子。 “哎呀!你敢说本姑娘丑?本姑娘这样沉鱼落雁、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怎么会丑呢?我要是丑,你就是猪!天下最丑的蠢猪、笨猪!” 拇指抹抹鼻翼,小嘴嘟起,斗志昂扬。 叶璃好笑的摇摇头,与千术对视一眼,是深深的无奈。 他们还没来的及进门,还没搭上一句话,他们怎么就又吵起来了。 叶璃走近二人,拉住浅言,看着浅言几乎凑到陌弦脸上的架势,轻笑: “你呀!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么厉害,安分一会儿吧,告诉你个好消息。” 浅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也不知道是为何,一看见陌弦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一天不跟他斗嘴,心里就痒痒的慌。 讪讪一笑:“嘿嘿,还不是他嘴太贱嘛!什么好消息啊?” 不等叶璃开口,陌弦就不高兴了,冲浅言光洁的额头重重一弹,听在耳朵里清脆清脆的。 “哎哎哎!啥叫我嘴贱?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了,以为自己有多好似的!” 浅言被弹的眼泪汪汪的,揉揉发痛的额头,叫嚣到:“我再不好也比你好!” “切,快给小爷我道歉!” “道歉?凭什么,你道歉才对!” ... 叶璃耸耸肩,玉手堵住耳朵,等他们吵累了,才闷闷的说到:“不吵了吧?凌王和主子回来了!” “什么?小姐(主子) 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浅言与陌弦异口同声的惊呼,眼神音调都是一模一样的。 叶璃苦笑,一摊手:“我...我倒是想早说来着,你们也得给我说的机会啊!” 浅宁从房间里悠悠的走出来,冲叶璃笑笑:“小姐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夜。” “昨夜?怎么夜里就回来了?”浅宁顿下脚步,眼睛瞪的大大的,不解的问道。 “沐老太太...辞世了!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叶璃低下头,微微叹息。 浅宁和浅言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由得红了眼眶,她们从小就生活在沐府,对沐老太太的感情比叶璃要深的多。 从七八岁开始,她们就到沐府服侍沐千寻了,沐老太太对沐千寻好,对她们也不错。 沐千寻失踪的四年里,要不是沐老太太明里暗里的照拂着,赵梦茹怕是也护不得她们周全,早被金浅心那个黑心的女人给卖了。 千术看着眼前情绪低沉的两个丫头,清了清嗓子:“进屋吧,天气怪冷的,他们很快就会进宫的。” 说罢,牵过叶璃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掌,朝里屋走去。 回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冷吗?” 叶璃受宠若惊的摇摇头,眼睛里满是笑意。 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叶璃红了脸,之前他也曾牵过她的手,可是在旁人面前,这还是第一次。 也就是说,他愿意向众人承认,她是他的伴侣了,她很欣慰,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陌弦装模作样的靠近浅言,拍拍她的肩膀,拥着她安慰到:“别伤心了,沐老太太年事已高,离不了会走到这步。” 难得,浅言没有反驳,没有抗拒,任由陌弦这么拥着她。 一个嘻嘻哈哈的人,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看得出内心最真实的情愫。 看着眼前的场景,浅宁心里酸酸涩涩的,到头来,只剩下她,孤家寡人的! 想着沐千寻回来后可能会好些,再想想慕宥宸的存在,心里就更难过了,还是没有人能陪她。 当身边所有的人都找到了归属,只有自己还是一个人,那种孤独的滋味儿,真的不好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软筋散 第一百一十五章 软筋散 七日过,沐老太太出殡之日,沐家祖地。 白色纸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寂静的只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呼吹过的声音,气氛哀伤沉重。 没有吵闹的仪仗队伍,只简简单单邀来几名和尚,为沐老太太超度。 沐老太太生性喜静,一生礼佛向佛。这都是她生前唠叨过不只一次的事情,所有的过程都按照她所想的来办,也算是完成她的遗愿了。 沐千寻一身素衣,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连发簪都没有戴一支,乌黑浓密的秀发垂落在胸前,面色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抓过一大把纸钱用火折子点燃,火光衬在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迷蒙了双眸,始终没落下一滴,眼睛酸涩。 人终究是要去的,再不舍都没有办法,逝者长已矣,生者却不能长凄凄,哭够了,就该站起来。 她再伤,再悔,沐老太太都看不到了,她要做的是,为沐老太太报仇,让她的在天之灵得以安心! 自己一味的伤心难过,不是反而顺了某些人的意了吗? 淡淡的瞟了沐若云一眼,看不出慌张更看不出伤心,眸光流转,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回沐府的途中,沐千寻脑中闪过一道身影,蹙眉问道:“爹爹,怎么我回府这么多日都不见赵姨娘?” 是呢,这几日光顾着沐老太太的死,将赵梦茹这个大活人抛在脑后。 现在才发现,奶奶病重不见赵梦茹去伺候,奶奶出殡不见赵梦茹跪灵,这究竟是为何? “唉,说起来,梦茹已经病了多日,在你奶奶生病之前,梦茹就病倒了! 之前一直是梦茹在照看你奶奶,身子倒是硬朗,后来没几日就不行了。要是梦茹好好的,也许你奶奶也不会死呢。” 沐锡语重心长的感叹,说来说去都是沐老太太,对赵梦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姨娘她怎么?这么多日都未好?请郎中看过吗?”沐千寻隐隐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赵梦茹病倒了,沐老太太又正好出了事。 “郎中看过了,只说是严重的风寒,需要卧床静养,过段时间会好的。” 沐千寻不经意间撇见了沐若云脸上那抹隐晦的笑意,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腾,抛开众人,疾步朝府中奔去。 慕宥宸瞪了沐若云一眼,紧跟上去。 沐若云嘲讽的笑笑,故作天真:“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就走了?” “寻儿是担心梦茹吧!随她去吧。”平稳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沐若云见挑拨不成,悻悻的闭嘴。 沐府,梦影轩中。 院中静悄悄的,地上布满灰尘,像是好久没有打扫过的模样。 推开屋门,梦雪坐在一边打瞌睡,床榻上赵梦茹低低的**,痛苦万分。 不到四十的年纪,几缕青丝如雪,苍白的脸颊微微泛青,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昏昏欲睡。 不过两月没见,赵梦茹老了十岁不止,沐千寻不禁又红了眼眶,从被窝里抓出赵梦茹干硬干硬的手,真的只剩下皮包骨了,连一丝水分都感觉不到。 沐千寻摸摸她的脸颊,轻声呼唤夹杂着几分颤抖:“姨娘?姨娘?你醒醒!” 赵梦茹艰难的睁开眼睛,眸子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精神气儿:“寻儿?寻儿你回来了?姨娘不是风寒,他们是胡说的,寻儿...” “我知道,姨娘不会有事的。”玉指搭在手腕上,神色猛的一变。 “姨娘可是全身无力,筋脉中痒痒的痛痛的?” “是啊,就像小虫子在体内乱窜似的,还总是发热,郎中说是风寒,可风寒哪里会这么难受。” 慕宥宸低声询问:“又是蛊?” “不是,是软筋散。要是...要是我早过来几日,或许还有救,现在...唉!”沐千寻背朝赵梦茹,小声回应。 取出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扎入赵梦茹的额头、手腕、脚踝,没过多久,赵梦茹就好了不少,神志也清醒了过来。 沐千寻递过一颗红紫色的丹药,给赵梦茹服下,低着头吞吞吐吐的开口:“姨娘...你中毒时间太长,寻儿...怕是...怕是医治不好。” 赵梦茹一愣,随后惨淡的笑笑,眸子中死寂一片:“无妨,死之前能不疼就够了,寻儿不必自责。” “不是的,姨娘!这毒不会致命,只是...只是往后姨娘都站不起来了。”沐千寻幽幽叹息,还说要保护家人呢,到头来,她谁都保护不了。 沐老太太如此,赵梦茹又是如此,但凡她早些来看看赵梦茹,情况就不会糟糕至此。 “再也站不起来,那和死有什么区别。老爷本来就不在乎我,要是我动弹不了,他就更不会在乎我了。与其受尽煎熬,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呢!” 苦涩一笑,神色间满是绝望。 活着容易,死了容易,唯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不容易。 梦雪终于是被惊醒了,眼里掠过一丝寒芒,目光落在银针上,迷茫的问道:“千寻小姐?赵姨娘这是?” “姨娘病的都快死了,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她的?梦琴呢?” “梦琴姐姐她家中有事,离开府里了,估计不会回来了!” “那这梦影轩就你一个丫头了?” “嗯!”梦雪一点点挪到床边,趁沐千寻背过身,袖子中一只尖锐的簪子暴露出来,冲沐千寻刺去。 没等簪子碰到沐千寻的衣衫,一声刺耳的惨叫响起,梦雪的手腕被齐根切断,伤口平滑,鲜血咕嘟咕嘟往外冒,染红了青色的地板。 赵梦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的六神无主,直愣愣的盯着慕宥宸手中带血的长剑,不知该作何反应。 沐千寻面上毫无惧色,在赵梦茹面前,她不必继续装柔弱,她只有够强横,才能护的住赵梦茹,赵梦茹才不会萌生死意,才会一心信她。 挑起梦雪的下巴,冷冷的问道:“说!是说派你来杀我的,为何要害姨娘?” 梦雪恶狠狠的盯着沐千寻,疼的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落,咬牙切齿的回应:“看你不顺眼!” 沐千寻摸摸梦雪的另一条手臂,满眼怜惜:“这么硬气啊,那...就把这条也卸掉可好?梦雪长的也很美呢,跟玉荆楼中的姑娘比,也不差分毫呀!” 赵梦茹是彻底被震撼到了,她眼中的沐千寻,虽然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但比起现在来,根本就不够看。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的沉稳,哪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女能拥有的,也许这才是真的她,只是从未有人见过罢了。 梦雪眼睛一缩,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如此毒辣,这是要卸掉她的胳膊再把她卖到妓院去?倔强的盯着沐千寻,不说话。 “看来你是不准备说了!宥宸,把剑给我。” 接过那柄带血的长剑,在梦雪身上比划着,低喃到:“先剁手指,要是还不肯说,就剁手腕,然后再将手臂一截一截剁下去,之后挑断脚筋。等伤口好利索了,再卖到玉荆楼去。” 梦雪往后退了两步,尖叫到:“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唔,说吧!对了,梦琴究竟去哪儿了?”沐千寻收起剑,双手环胸,笑吟吟的望着她。 “梦琴死了...被我杀的,丟在城外的乱葬岗了!” 赵梦茹两行清泪落下,梦琴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伺候了她十多年,就这么去了。 亏她还信以为真,以为她真的是家中出了事,又不忍与自己道别,才悄悄离开的。却原来,是被这个黑心的丫头给害死的。 赵梦茹不解的问道:“你为何要害梦琴,为何要害我?你说,我哪里亏待你了?” 梦雪将脑袋别到一边,不回答。 “说不说了?谁指使的你?”沐千寻把玩着手中的剑,逼问到。 “是...唔!”一句话没出口,就紧捂胸口跪在了底下,眨眼间倒了下去,没了呼吸。 一只虫甲从她胸口蹿出,一刻不停的朝门外奔去,速度快的留下一道残影。 沐千寻一瞬不瞬的盯着甲虫消失的方向,面色有些不好。 那甲虫她之前就见过两回,一回在生健朗的时候,一回在出宫狩猎的时候,今日居然又出现了。 背后之人,与她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这么三番五次的对付她。 赵梦茹看着梦雪的尸体,迟疑了片刻:“寻儿,这怎么处理?” “谋害王妃,死罪!”慕宥宸淡淡的开口。 “姨娘不必操心,专心养病就好,寻儿改日会找几个信得过的丫鬟来伺候姨娘。只要有寻儿在,以后就没人能伤害到姨娘。” 沐千寻坐在床头,双手握住赵梦茹的手掌,轻声宽慰。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了,她不止一次这样许诺过,赵梦茹却是差点死在这梦影轩,都无人知晓。 离沐千寻施针,也有段时间了,赵梦茹的手指已经可以微微动弹了。反手握住沐千寻光滑如玉脂的小手,宠溺的笑笑:“姨娘相信你,姨娘又拖累你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悔 第一百一十六章 悔 “姨娘哪里的话,姨娘若不嫌弃,把寻儿当女儿便好。” 沐千寻打心底愿意和赵梦茹亲近,为前世对她的诸多排挤,为她不计前嫌的求情,为今生她对自己的信任。 沐千寻不会任由赵梦茹自生自灭,她的一切都会尽量安排妥当。 赵梦茹眼中泪光闪烁,女儿多么美好的词儿,听在心里都是暖的。 夜色渐近,冬日的风,寒的刺骨,从领口灌进去,吹在身上,如浇上一瓢冷水一般发冷。 沐府,清月轩。 沐千寻提着一大壶竹叶青坐在沐锡对面,斟了两杯酒,举起:“寻儿还从来没陪爹爹喝过酒呢,今夜定要喝个痛快!” 沐锡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蹙眉呵斥:“胡闹!女儿家家的,喝什么酒。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笑话你?” “反正寻儿已经嫁人了,也不用担心嫁不出去。”沐千寻笑吟吟的,毫不在意。 “你还知道你嫁人了呀?你头上顶着凌王妃的帽子,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呢,行事更要慎重。 等你韶华不再的时候,凌王必然会记起你的不好,到时候,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就会爬到你头上的。” 沐锡语重心长的教诲,句句都是真心为她。 沐千寻笑笑,年轻貌美的女子吗?如果他身边有了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就是她离他远去之日。 她要的是一个能伴她一生的人,而不是只在年少时爱她护她的人。 沐锡认定凭慕宥宸的身份,不可能今生只娶她一人,沐千寻但笑不语,不想去辩驳,一切且行且看便好。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好与不好他都应该看见。他如果不喜欢这样的我,尽可以去寻他喜欢的,凌王妃的位置我才不稀罕。” 嘟着红润的小嘴,一副任性的娇小姐模样。 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涌上心头,呛的眼泪不止,抱怨到:“哇!怎么这么难喝,不是看爹爹平常很享受的样子吗?” 沐锡被逗的大笑:“不听话,活该你!爹爹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喝酒都喝惯了,你个小丫头,怎么喝得了酒。” “寻儿...寻儿就是心里难受,奶奶临终我都没能见她一面,赵姨娘又...站不起来了,这诺大的沐府,也就爹爹还好好的了。” 沐千寻小脸儿红扑扑的,幽幽的感叹到。 沐锡身子一僵,不确定的问道:“你说...梦茹她站不起来了,这是真的?” 自从金浅心死后,沐锡总是有意无意的冷落赵梦茹。 虽说金浅心是悬梁自尽的,但沐锡一直认为此事与赵梦茹脱不了关系。他觉得赵梦茹是因为孩子的事,对金浅心怀恨在心,才逼死了她。 金浅心固然有错在先,他还是不忍看她死,毕竟是和他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人一死,就不记得她的不好了,却忘记赵梦茹也陪了他大半辈子了。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的命,他可曾想过他的冷落,让她有多少个夜晚睡不踏实。 沐千寻继续给自己倒上,咕咚咕咚又是两杯下肚: “自然是真的,要是早些医治,或许还有救,现在就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姨娘说,与其受尽煎熬,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为好。爹爹都不知道,寻儿听了这话,心里有多难受!” 沐锡悔极了,这府里唯一能陪伴他的人,都不想陪着他了吗? 父女二人将一整壶酒喝了个一干二净,沐千寻爬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能为赵梦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知道赵梦茹的心结在沐锡这儿,她找来伺候的丫鬟,无论服侍的有多好,她都不会开心。 “砰砰砰”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慕宥宸推门而入,拉开手中的披风将沐千寻包裹了个严严实实,一把抱起,冲沐锡点点头: “岳父大人,那我带寻儿回去了。” “就在这儿吧,天气冷!” 看着沐千寻温顺的倚在慕宥宸怀里,心里一阵酸涩,怎么这温情的画面,入眼就那么扎眼呢? 还记得小时候迈着两条小短腿儿扑到自己怀里的场景,莫名的妒忌。 “无妨,有披风呢!”话罢,不顾沐锡的阻拦,直接出了清月轩。 沐锡靠在木椅之上,眸子中闪动着淡淡的忧伤,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府里真的没人了呢,空有那么多产业,空有家财万贯,到头来连个能陪自己终老的人都没有。 记忆中的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早知能落得今日这般天地,当初就应该好好陪着她,穷困如何?富贵又如何? 一切不都是为了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吗?如今这个家没了她,又怎么称得上家! 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争名争力,她生前那段最痛的日子,都没能陪她度过。 父母被活活烧死,怀着七个月大的孩子,还要替他打理这个家,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苦。 她不说,他就只是寥寥安抚几句。连她生孩子都没能守在一旁,直到她后来郁郁而终,才知道后悔。 一个接一个的姨娘往府里抬,可曾想过她是什么感受? 曾经那个拥着她花前月下,诉尽衷肠的少年郎,终究是没能守住对她的承诺,与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去了。 是,他娶那些姨娘只是为了生意,没有一丝半点感情,但她们都是真心待他,为他倾注了最好的年华。 直到容颜老去,韶光不再,枯骨成沙,也没能等来他的倾心,就连多关怀一下他都做不到。 赵梦茹一辈子都没能有个自己的孩子,皆是因为这府里的明争暗斗,单纯懦弱的她,只能任人欺凌。 她已经够可怜了,他却还要去刻意的冷落,失去行走能力的她,甚至想过以死来换得解脱。 他所能做的,便是在她剩下的日子里,尽量去弥补他对她的伤害,但愿还不算太晚。 幽雨阁,慕宥宸端来早就备好醒酒汤,扶起沐千寻。 无奈这丫头撒酒疯撒的厉害,一口都喂不进去,慕宥宸干脆含在口中,一点一点渡到她嘴里。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沐千寻很享受的吧嗒吧嗒喝了个光,慕宥宸好笑的摇摇头,这丫头简直比小孩子都难哄。 拥着她坐着,没一会儿,酒劲儿就去了大半,神色迷离的望着慕宥宸,嘿嘿傻笑。 慕宥宸无语的盯着她,捏捏她光滑的脸蛋儿,宠溺的出声儿:“笑什么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傻夫人?” “嘿嘿...好看!”说着伸出玉手摸摸慕宥宸的脸颊,一下下的抚摸,好似在抚摸什么宝贝似的。 慕宥宸深吸一口气,沐千寻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胆的行为,他这是被她酒后调戏了? 抓住沐千寻到处乱摸的小手,声音带着几分警告:“住手,小心我吃了你!” “吃了我?我怕你啊,我还吃了你呢!”沐千寻挑眉叫嚣到,现在的她可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她只知道她摸不到慕宥宸了,一点都不高兴。 “松手,我还没摸够呢!”沐千寻眉头蹙起,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慕宥宸一扫脸上的阴霾,解开外衣,将沐千寻的手探进中衣里面,放在他精壮的胸膛之上,一脸坏笑:“寻儿,没摸够就继续吧!” “唔,硬邦邦,不...”没等沐千寻话罢,慕宥宸就俯身吻了下来。 湿滑的舌探入她的领地,一股浓郁的夹杂着甜美味道的酒香袭来,疯狂的吸吮。 沐千寻的香舌缠绕上来,她是愈发眷恋他的吻了,不论是清醒还是不清醒,都那么容易沦陷。 床幔落下,衣衫褪尽,一室娇喘。 次日晌午,暖暖的光芒映照在屋内,沐千寻悠悠的醒来,低吟一声。 浑身酸痛,脑袋更是疼的快炸裂了,看着自己**的躺在被窝里,彻底蒙了。 恼怒的推推身旁装睡的慕宥宸:“喂!慕宥宸,你醒醒!” 慕宥宸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慵懒的问道:“怎么了,寻儿?” “你...你昨夜,我...”沐千寻挠挠乱蓬蓬的柔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慕宥宸满脸的委屈,声音闷闷的回答“这个嘛,是寻儿说要吃掉我的,我阻挡不住就从了!” 昨夜的一幕幕涌入脑海,沐千寻面色一红,恶狠狠的瞪了慕宥宸一眼:“你胡说,我明明是喝醉了,你趁人之危!” “哦?趁人之危啊!那我们聊聊寻儿不稀罕凌王妃的位置这件事吧?” 慕宥宸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昨夜他可是一直守在屋顶的,沐千寻与沐锡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你偷听!” “不偷听,能知道寻儿的心里话吗?寻儿可否给为夫解释解释?” “这个嘛,我就是...一时...唉!”沐千寻硬着头皮解释,又似乎有点越描越黑。 “寻儿,你是不稀罕那个位置?还是不稀罕为夫?” “不是,我...我都稀罕还不行吗?你知道我不是有心的。” 心一横,直接双手环住慕宥宸的脖颈,身子贴了上去。 却忘记自己一丝不挂这件事,被这肉体传来的温热吓了一跳,嗖的一下弹开。 脑袋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心里呕的要死。 慕宥宸心情大好的笑笑,声音带着丝丝魅惑:“寻儿这是又主动投怀送抱了呢!” 青天白日的,二人就这么缩在被窝里不动弹,直到傍晚。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全 次日,便是他们该启程回宫的日子了,看着沐锡不舍的神情,沐千寻一阵心酸。 儿子疯的疯,不着家的不着家,女儿死的死,嫁的嫁,到头来,叱诧风云的沐老爷还是只剩自己一个人。 二人还未踏进寒月殿的大门,就听的里面欢笑一片。 慕宥宸神色一变,心里纳闷儿,他一向寂静如冷宫的寒月殿,这是进贼了? 凌泽是最先发现慕宥宸回来的人,单手握拳,堵在唇前轻咳一声儿。 然而陌弦根本没主意到他好心的提醒,手里的色子依然摇晃个不停,脸上的纸条随风飘荡,极为夸张的说笑。 凌泽幽幽叹息,单膝跪地,高声行礼:“属下参见主子,王妃!” 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陌弦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脑袋缓缓的转过,将脸上的纸条胡乱撕扯下去,慌忙的行礼。 慕宥宸淡淡的开口:“凌泽!你就是这么替我看着寒月殿的?” “是属下的失职,请主子责罚!” 凌泽目光瞟向沐千寻求救,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也只有沐千寻说话慕宥宸才会听。 “哼!看寻儿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慕宥宸冷哼。 “王妃不也是我们的主子吗?”陌弦低着头,小声嘀咕。 “陌弦长本事了?都敢顶嘴了呢!你以为...我只责罚凌泽一人吗?” 陌弦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默默的流泪,他这是跳出来做甚。 “行了,让他们玩儿玩儿不是也挺好?你非得把寒月殿弄的跟冷宫似的就好,我可不喜欢。”沐千寻亲昵的挽住慕宥宸的胳膊,嘴角是浓浓的笑意。 院子里一片抽气声,陌弦和凌泽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其他的属下就不镇定了,这位王妃娘娘这是...在撒娇? 尽管凌泽一次次强调,沐千寻与慕宥宸感情很好,他们也还是转不过这个弯儿,他们还从未见过除了慕轻悠那个刁蛮的小公主之外,有那个女子靠近过慕宥宸呢。 慕宥宸揉揉她的头发,轻笑,就当是给这丫头树立威信吧:“好,寻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寻儿希望他们怎么做,为夫就让他们怎么做。” 一众属下凌乱了,见鬼似的盯着沐千寻,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那温柔似水的模样还是他们的主子吗? “看什么看!吓着我的寻儿怎么办?” 慕宥宸一记眼神射过去,众人急急忙忙的低下头,对他们还是这般冷漠,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沐千寻嘴角一抽,眼睛微眯,还吓着呢,真当她是纸糊的了。 浅宁和浅言两个丫头听着外面忽然就安静下来了,从门缝儿里探出两颗脑袋观望,看见沐千寻之后,眼睛都是亮的,欢天喜地的飞奔出来。 还没靠近沐千寻呢,就被慕宥宸一手一个伶开了,冷峻的脸庞明明显显写着“闲人勿近”几个大字。 浅言弱弱的开口,装模作样的抹抹眼泪:“小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死你了!整天吃不下睡不着的,特可怜。” “切,王妃甭听她的,她能吃能睡的,比猪都快活呢!”陌弦笑嘻嘻的拆台。 “陌弦你!”浅言伸出一根手指头,气鼓鼓的瞪着陌弦。 “浅言今年也不小了吧?该是时候许配人家了呢!”沐千寻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漫不经心的调笑到。 “小姐!你又拿浅言寻开心了,浅宁还比我大呢,小姐怎么不给她许配人家?” “浅宁自然是要许配人家的,现在不是没苗头嘛!倒是你,和陌弦正好配一对儿呢!” “谁要和他配一对儿了,比猪还蠢的家伙。”浅言脑袋低垂,脸颊红晕,无力的辩驳。 “这么热闹啊,主子回来了?”一道好听的女音响起,入眼是一双白色的身影。 浅言如看见救星一般,抱住浅宁的手臂,嘟囔到:“小姐还是先把叶璃姐姐许配出去吧,他们俩才正好配一对儿。” 陌弦眸子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丝,随后又恢复了活力。 沐千寻转身,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欣慰,千术对她的感情,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这一生都注定无法回应。 叶璃是个好丫头,他们能走到一起,她打心底高兴。 叶璃注视着千术的眼睛,满是迷茫与紧张,她怕,怕沐千寻一出现,千术就会立即弃她如敝缕。 千术回执,清澈的眸子让人莫名的安心,嘴角的笑容绽放,牵过叶璃的手,十指相扣:“我喜欢叶璃,望阁主大人成全。” 他发现,他对沐千寻的感情与对叶璃的感情是不同的,也许他一直就错了。 他以为他是喜欢沐千寻的,其实不然,沐千寻是凌星的女儿,他对她天生就有一种亲切感,迫切的想去照顾、守护她。 那只是出于凌星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以为那是他的天职。 沐千寻很特殊,很有趣,他见到的女子几乎没有人会如她那般漠视他的容颜,他便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丫头。 久而久之,他就觉的他很喜欢沐千寻,喜欢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看到她和慕宥宸在一起,就没来由的妒忌,原来那种心情就和沐轻言是一样的,只是心酸而已。自己的妹妹要交给别人保护了,气儿不顺罢了。 直到那夜叶璃对他表明心意后,他发现他总是牵挂着她的举动,留心着她的情绪,那时只当是对不能喜欢她的愧疚。 她疏远他,冷落他,心里就闷闷的难受,看着她笑,就跟着开心。 现在她们站在一起了,他想,他分得清自己的感情了,他知道他心里真正装着的是谁。 “当然得成全了,你可得对叶璃好些。她要是受了委屈,我可不饶你。”沐千寻笑盈盈的回应,身子懒懒的靠在慕宥宸怀里。 “这是自然,我怎么会让她受委屈呢!叶璃,可愿意嫁给我?” 双手搭在叶璃肩头,怔怔的望着她的眸子。 叶璃平静的面庞难得的羞涩,霞光飞舞,贝齿咬着下唇,轻轻的点头。 温馨的气氛荡漾在整个寒月殿内,扰的众人心里都暖暖涩涩的。 回宫已经十日有余,一直待在寒月殿中,日子过的倒也安稳,莫雪也并没有来接他们。 千术、叶璃二人是日日都会来,沐千寻偶尔会去静雅轩陪沐千雅坐着。 一转眼,健朗生下六个多月了,长大了不少,跟沐千寻走的时候完全变了个样儿似的,肌肤白白嫩嫩的,头发浓密,一双提溜溜转的眸子特别讨喜。 看着健朗整日不安分的在床榻上乱爬,笑的咯咯出声儿,沐千寻就不禁会想起那个不到一月就被打掉的孩子,心里隐隐发痛。 慕轻悠也不知是怎的了,他们不过离开几月,就愈发生疏了起来,不似以前那般活泼,也不会整日缠着他们陪她玩儿了,经常是心事重重的。 一日,三更时分,沐千寻睡的正香,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简单披了件衣裳准备去开门,被慕宥宸拦下。 慕宥宸打开门,神色有些不悦。 叶璃站在门口,手提佩剑,眉眼间微微有些焦急:“阁主呢?” “睡了,有事?” “嗯,柯长老唤我们出宫。”叶璃眉头紧锁,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沐千寻穿好衣衫,拉开堵在门前的慕宥宸,冲叶璃点头:“我们走吧!” 慕宥宸扣住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有叶璃陪着呢,不会有事的,天亮之前就回来。”沐千寻柔柔一笑,轻声安抚到。 天涯酒楼,二楼靠左第二间客房中。 屋门轻掩,里面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柯言月与萧洛几位统领围桌而坐,皆是神色凝重。 沐千寻心底一惊,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还从未见她们如此兴师动众过呢。 沐千寻带着叶璃推门而入,问道:“出了何事?” “来,阁主坐下慢慢说!”柯言月站起身来,招呼沐千寻坐下。 “唉,天涯酒楼的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语气低沉,柯言月无奈的感叹到。 沐千寻不解的开口:“为何?天涯酒楼的生意不是一向很好吗?这可是我们在皇城收入最高的铺子了。” “天涯酒楼之所以生意好,是因为这里的厨子是皇城乃至夏国最好的厨子,我们当初可是花重金挖来的,每月进账的两成的银子都是他的。 不知为何,突然就不干了,连压着的还欠三个月的银子都不要了,直接就甩手走人了。” “厨子那么多,没有他还有旁人呀,我们酒楼也不只他一个厨子吧?” “阁主不知,那些厨子都是王粱带来的,皆是他的徒弟,他这一走,把人都带走了。” “更可气的是玉荆楼将旁边的一所酒楼买了下来,王粱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跑去了,还放出消息说,厨子是聘的天涯酒楼原来的厨子。 那里都是些个妓女、面首在上菜,勾的客人连魂儿都没了,哪里还会到这儿来用饭。” 顾魅儿妖媚的脸蛋儿满是怒气,显然被气的不轻。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玉荆楼开起了酒楼,王粱就不干了,他们之间定然有什么交易。”沐千寻眼睛一缩,不紧不满的推测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雅妓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雅妓馆 “厨子我们可以再找,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厨子,只不过是他名头打出去了罢了!玉荆楼可以抢我们的生意,我们便可以抢他们的。天涯酒楼也是时候做些变动了!” 沐千寻嘴角笑意渐浓,眸子中闪动着狡黠。 “阁主是说...将天涯酒楼改成妓院?咯咯...”顾魅儿掩嘴轻笑,妩媚动人。 “孺子可教也!啧啧啧...”说着玉指挑起顾魅儿的下巴,色迷迷的盯着她看。 顾魅儿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恶寒,讪讪一笑:“阁主啊,魅儿可不卖身啊!” 沐千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儿,好笑的开口:“魅儿你想什么呢?谁说要你卖身了,我只是想要你做个主事而已,且天涯酒楼没必要改成那等风月场所,我们需要的是雅妓!” 柯言月眉头紧蹙,被沐千寻的话吓的心惊肉跳的,手底下还有那么多人养活呢,可没有银子供沐千寻瞎挥霍: “雅妓?皇城中的雅妓馆是开一家倒一家,我们担不起这等风险!” “是呢,那是因为没有个噱头,只要有噱头,来的人自然就多了!” 沐千寻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临危不惧的模样,愈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了。 “噱头?可我们拿什么做噱头?”叶璃水灵灵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不解的问道。 沐千寻轻笑,玉指戳戳自己:“拿我,拿我凌王妃的头衔!天涯酒楼衰败,凌王妃盘下来,开成了雅妓馆。消息一散播,来听曲儿用膳的人,定然是趋之若鹜。” “不妥,雅妓与娼妓虽本质不同,但在世人心中,终究不是个体面的活计。阁主出面怕是要遭人诟病了!” “我不怕,只要慕宥宸不在意,旁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你们为了我,不惜千里迁移离开灵光山,来到这皇城,我总不能让你们饿肚子不是? 我这个阁主当的就够不称职的了,柯姨这次就答应了吧!” 语气中夹杂着丝丝歉疚,眸子中满是坚定。 柯言月知道,这丫头也是个固执的主儿,她认定的事情,旁人是劝不动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这雅妓要找什么样的女子?”夜晨干坐了半天,终于崩出一句话。 沐千寻挑眉调笑:“唔,夜晨姑娘会说话了呢,冷皓可要学着点儿。” 冷皓忽然被点名,尴尬的笑笑:“是,阁主。” “这雅妓的人选嘛!就找那些没落的世家小姐,最好是庶出的。 与其被买到那些青楼楚馆,或是嫁给那些七八十岁的老爷做小妾,还不如来我这天涯酒楼唱唱曲儿,端端菜来的快活! 那些世家小姐大都有些才艺,也省得**。” 沐千寻玉指来回抚摸着与玉般光滑的下巴,慢吞吞的说到。 “她们怕是不会相信只卖艺不卖身这件事呢,毕竟签了卖身契,就由不得她们了!” 顾魅儿幽幽的说出她的顾虑,神色难得的认真。 “告诉她们,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会保住她们的清白身子,遇到合适的人家,随时可以走人。这件事就由冷皓和夜晨来办,软硬兼施,她们会妥协的。” 门吱呀被打开,入眼是一名熟悉又陌生的黑衣女子。 简单的发式将秀发箍在头上,剩下的披散在后背与胸前,精致的脸蛋儿如雪般透亮白皙,身段儿高挑玲珑。 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眼睛好似会说话似的灵动,难得的美人儿。 沐千寻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声音有些干涩:“你是...草儿?” 微微一笑,别样的美好:“是啊,不过数月未见,阁主都不记得草儿了吗?” “不是不记得,是你变化太大了,我都不敢认了!”沐千寻瞧的眼睛发直,心中感叹,这丫头绝非池中之物! 柯言月望着草儿的眼神柔和异常,如同看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属下还没见过如此聪慧的丫头呢!要不是有些懒,又不肯吃苦,用不了几年功力定能超过我。” 沐千寻不禁有些诧异,柯言月很少这样评价一个人,当初她苦练四年,天赋也算是出众了,可柯言月却没夸赞过她一句。 柯言月好生解释了一番,沐千寻才明白柯言月口中的聪慧是怎么个意思。 草儿来到天涯酒楼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和冷皓她们过二十招之内,不输分毫了。 想当年沐千寻刚到星涯阁之时,这么短的时间连基本功都没练扎实呢,哪有和冷皓她们过招的本事。 不过草儿是直接略过了基本功,她嫌修炼内力太过辛苦,静不下心来,干脆直接学起了招式。 无论多难的招式,只是她们给她比划几遍,十日之内,她都能自己捉摸会,并且比她们使的更好。 柯言月年轻时,跟着一个易容大师整整学了十多年,直到那大师临终前半年,才学到了精髓。 草儿倒好,不过学了三月的时间,易容的本事比起柯言月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柯言月心酸极了,真不知道是该夸草儿天分太好,还是该说自己太笨。 沐千寻眼睛一转,心里又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来,双手环胸:“既然草儿学东西这般快,不如找个琴师来教教她,以她的容貌必然能招揽不少客人!” “阁主,你这是要把草儿卖了?”草儿可怜兮兮的问道。 “我可舍不得卖你呢,让柯姨和你好好解释解释,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丫头,好好学,我真是拣到块宝呢!”捏捏草儿的面颊,匆匆赶回了宫中。 草儿眼睛眨巴了两下,好奇的问道:“柯长老,阁主她说的是什么呀?” 顾魅儿揽住草儿的肩膀,声音甜美的能掐出水来:“来丫头,让姐姐来教教你,以后就是天涯酒楼的头牌了!咯咯...” 草儿撒泼打滚儿的挣脱开顾魅儿,撅着红艳艳的嘴唇,威胁到:“阁主说不会卖了我的,魅儿姐姐你不要乱来,我会告诉阁主的!” 许是草儿的模样太过幼稚,逗的众人都笑出了声儿,之前的凝重气氛全然不见。 一出天涯酒楼,就与慕宥宸撞了个满怀,沐千寻揉揉发痛的鼻翼,娇嗔到: “你做什么呀?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大半夜跑出来做甚?天气怪冷的又是半夜时分,来了怎么不进去,冻坏了怎么办?” 看着沐千寻唠叨的样子,慕宥宸一阵好笑,心里暖暖的一丝寒冷都察觉不到。 “寻儿这是担心为夫呢?懂事了嘛!”大手将沐千寻揽在怀里,唇瓣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痒痒的。 叶璃很识趣的道了别,独自回了宫中。 小手放在慕宥宸胸膛上推推,抬头看他:“我才出来三个时辰不到,你至于寻出来吗?” 慕宥宸很认真的对上她的眸子,双手交叉着扣在她背上:“万一师祖来接你,你被带跑了怎么办?寻儿真的不想要为夫了?” “你还说呢,要是师祖发现我俩已经...已经...圆房了,还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沐千寻别过头,脸上浮现一抹绯红,在夜色的遮挡下看不出半分。 慕宥宸笑笑,倾倒众生:“寻儿还怕这个?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这大晚上的去哪儿啊,还是回宫吧!哎!” 话未说罢,就被慕宥宸不由分说的抱起,大步朝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奔去。 皇城一处幽深的巷子中,座落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 慕宥宸将沐千寻放下,从腰间取出一条黑布,将沐千寻的眼睛蒙上。 沐千寻伸手去扯,被慕宥宸阻止,玉手被紧紧攥住,动弹不得,微微有些恼怒:“慕宥宸你搞的什么鬼,快给我解开,什么都看不到了!” “寻儿乖!”声音魅惑嘶哑。 一股熟悉的气味袭来,唇瓣上一片柔软温热,舌顺势滑入,异常温柔,久久的缠绵,吻的沐千寻忘乎所以。 一吻终罢,沐千寻温顺了许多,不再闹着去扯下布条,心里纳闷,带自己来这儿,就是为了吻她? 小手被他牵起,声音温柔似水,听的心里酥酥麻麻的:“跟着我走!” 步伐缓慢,眼睛注视着她脚下,生怕她摔着。 吱呀的声音响了两遍,跨过了两道门槛,周身暖暖的,耳边也没了风声,想必是进了屋子。 室内,修长的手指触过秀发,黑布滑落,眼前的场景让沐千寻一时呆了下来。 空旷的屋子内摆放着三个梨花木架子,占了屋子的一半地方,样子有些怪异,呈不规则的状态,细细看来,正是她的名字。 架子上紧紧摆放着用灯盏盛放着的火红的蜡烛,橘黄色的光芒淡淡的柔柔的晃晕了眼。 寻字架子上方摆放着几对木雕,栩栩如生: 一对是年轻的夫妻,搂着对方,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一对是中年的夫妻,二人双手紧握,十指相扣,另一只手中,各牵着一个孩子,一个男娃,一个女娃,望着对方笑意浓浓; 一对是老年的夫妻,腰背佝偻,手中撑着拐杖,相互搀扶,脸上皱纹密布,依然是乐呵呵的,眼中爱意不减。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起老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起老去 深幽的眸子中泪光闪烁,心头闷闷的,抬头望着慕宥宸,呐呐的开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了,怎么看你这丫头哭鼻子呢?今日是你的生辰,自己都忘了吧?” 沐千寻一愣,可不是吗,今日正是她的生辰,向来她过生辰都是由沐锡操办,也就浅言和浅宁那两个丫头替她记得了。 想必是慕宥宸吩咐了,不让她们提醒,自己哪能记得住。 一头扎进慕宥宸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乱噌:“你真好,准备了很久吧?” 慕宥宸幽幽一叹,有些遗憾:“是啊,本来打算过了三更天就带你过来的,可惜被叶璃给搅和了,误过了时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不愿让叶璃带我走呢!” 慕宥宸深情款款的望着她,语气入心:“这些木雕刻的都是我们,我会陪着你,直到我们都老去,直到我们走不动道儿。我们还会有一双可爱的孩子,教他们读书认字、练功舞剑,好吗?” 泪水再次浸湿眼眶,眼神愈发柔和了几分,那样的一生真的很好:“好,我们要一起老去!” “那几对木雕都是请工匠雕刻成的,为夫太笨,怎么都学不会,只刻好了这个。” 慕宥宸从怀中掏出一对连体木雕,比架子上的要小上几分,只有沐千寻手心那么大小。 沐千寻仔细端详着,脸上的笑都快崩不住了,那木雕比架子上的丑多了。 只能隐约看出个人形,五官都是扭曲的,只有她的眸子刻的很美,其他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不过毕竟是他亲手雕的,心里还是窝心的感动,将它小心翼翼的收在腰间的口袋中。 环住慕宥宸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笑的好像一只偷腥的猫:“刻的很好,寻儿很喜欢,夫君有心了!” 被沐千寻这么一弄,慕宥宸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脸庞浮现淡淡的绯红。轻咳一声:“寻儿喜欢就好,只是这宅子是借来的,木雕可以带走,这架子怎么办?” “带回寒月殿去,以后还要带到鸣翼去!”白皙的小脸儿上满是欣喜,在烛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亮色,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带到鸣翼去?皇城到鸣翼路途遥远,寻儿不嫌麻烦吗?寻儿若是喜欢,到时候我们再做一个就是了。” 慕宥宸屏住呼吸,沐千寻的话着实把他吓的不轻。 沐千寻摇摇头,语气坚定:“不,我就要这个,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慕宥宸心里默默流泪,早知道就刻个小些的了,这走哪儿带哪儿还了得。 “前世慕如风根本不会记得我的生辰,这是我首次收到礼物。看着它就会想起今夜的场景,记得此时的心情,到我们老的时候,再回忆起来,那该多好!” 沐千寻倚在慕宥宸身上,声音淡淡的,惆怅中夹杂着甜蜜的向往。 慕宥宸心头一颤,拥紧她,不过是为她过个生辰她都能欢喜成这样,愈发心疼她前世的遭遇。 转眼间,已经是小年时分,没几日就是除夕了,这是夏国最为盛大的节日。 大街上热闹非凡,卖灯笼、窗花、春联儿的应有尽有,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 天涯酒楼改成了天涯楼,沐千寻是幕后老板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一时间议论纷纷,生意是出奇的好,比原来的收入都要翻上一翻。 每到年关,皇子公主的都可以随意出宫游玩,沐千寻便带着慕轻悠和叶璃二人出了宫。 平时数慕轻悠这丫头最能唠叨,近日可好,就这么默默的跟在她们后边,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哑巴了似的。 偶尔会附和着笑笑,也是勉强扯出来的,微微有些僵硬,眼睛里是化不开的伤感,让人看了心疼。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她的异常,沐千寻不明白,他们离开的这几个月里,这丫头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能让她性子变化如此之大。 沐千寻心里打定主意,是该与她谈谈了,实在不舍得这丫头这般:“轻悠,我们去天涯楼坐坐可好?” “天涯楼?就是最近名声浩大的那个雅妓馆?”慕轻悠抬头,眉头微蹙,语气依旧低沉的打不起精神。 “是呢,雅妓馆不比青楼,轻悠不必介怀,看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好,去听听曲儿散散心也好。”沐千寻轻笑,慕轻悠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被她逮个正着。 “轻悠听嫂子的,那就去吧!” “怎么不唤我名字了?” “叫什么都一样,本该这样称呼的。” 沐千寻一路上的没话找话,脑仁儿都疼了。 天涯楼的布置做了许多改变,沐千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厅搭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子,台柱雕刻的精巧雅致,一把紫檀木藤椅座落在中央,两边拉起了一道沙幔。 一道玲珑的倩影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朦胧的美感,曲声悠扬动听,台下的客人听的不亦乐乎。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郁幽香的脂粉味道,有些透不过气儿。 楼阁之上,原本供客人休息的客房皆是改成了雅房,每个房间都有不同的雅妓,根据技艺与容貌分了等次,要付的银子自然也不同。 顾魅儿一身红衣,上了浓妆,红唇似火,妖媚百态,眉间一抹朱砂印迹,如同书中走出的勾人妖女,倚在楼阁围栏之上,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失了心神。 沐千寻径直上了二楼,牵过顾魅儿的玉手,尖锐的指甲涂了鲜红的蔻丹,更衬手掌的白皙。 在她掌间划拉了半天,狡黠一笑,并未发出半点声音,以至于下方的客人无人发觉沐千寻的出现。 顾魅儿点点头,美目在慕轻悠脸上扫过,善意的笑笑,轻声到:“王妃请随我来!” 楼梯最靠左的一间雅房中,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的女子手提古筝,从薄可透人的纸质屏风后走出。 在沐千寻的暗示下,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福身到:“不知小姐要奴家弹奏什么曲子?” 沐千寻转身,望着走神儿的慕轻悠,玉手搭在她肩膀上:“轻悠?想听什么曲子?” “啊?长相思吧!”慕轻悠回神,敷衍到。 “好,劳烦姑娘开始吧,长相思。”沐千寻做出个请的姿势,拉着慕轻悠坐下,朝叶璃使了个眼色,叶璃便跟着顾魅儿一起出去了。 青葱的玉指拨动琴弦,琴声起,声声入耳,淡淡的忧伤、浓浓的相思充斥在耳畔。 慕轻悠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玉指抓着裙摆,眉头总是不自觉的蹙起。 一曲罢,沐千寻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冲那名女子挥手:“你先下去吧,把门关好。” “诺!”那女子关上门,转身差点儿撞到守在门口的顾魅儿,俏皮的笑笑,压低声音开口:“魅儿姐姐你敢偷听,就不怕阁主责罚?” 顾魅儿拖着草儿离的沐千寻老远,双手环胸,板着脸教训到:“你个死丫头,还管起我来了!这琴曲才学了半月,也敢出来卖弄,还不好好学去。” “魅儿姐姐真是小气,请那么差个琴师来教草儿,她会的曲子太少,实在是没什么好学的了!”草儿摊摊手,一脸的无奈,眸子中的傲气挡都挡不住。 顾魅儿翻了个白眼,拍着草儿的脑袋,咬着牙齿,声音含糊不清的道: “小气?差劲?那可是皇城一等一的高级琴师,我好不容易说动她来教你的!丫头,是你自己太妖孽了!” 草儿眯着眼,慵懒的活动活动筋骨:“唔,这样啊?那草儿就不用学了,打发那琴师回去吧,没事做真是无聊呢!” 顾魅儿一脸坏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既然草儿这么闲,不如...姐姐教你养蛇吧?” 草儿警惕的瞅着顾魅儿,嘴一扁:“才不学,让那湿湿滑滑的小东西在手臂上乱咬,咦!” 说着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表情要多有趣有多有趣。 雅房中,沐千寻就这么静静的陪慕轻悠坐着,打量了她半晌才开口:“轻悠,就我们二人了,跟嫂子说说吧。” “说什么呀!”慕轻悠心虚的低下头,硬着头皮反驳。 “说说你最近为何这般反常,说说你心里都藏着些什么?”眼中光芒顿现,晃的慕轻悠无处遁行。 “嫂子,轻悠不想说,轻悠真的不想说,求你别逼我。”慕轻悠晃晃脑袋,小脸儿上满是痛苦挣扎。 沐千寻挪到沐轻悠身旁,轻轻搂着她,语气轻柔的哄着: “唉,嫂子没有恶意,就是心疼你。你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嫂子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连你三哥也不告诉,好不好?” 慕轻悠靠在沐千寻肩头,环住她的手臂,一大滴眼泪滑落,声音有些哽咽:“轻悠真的不能说,但是轻悠心里好难过好难过,快死了一样。” 沐千寻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瘦弱的背,不知该如何安抚,心里纠结极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丫头死活不愿开口,能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究竟是什么让那个曾今天真烂漫的孩子,变的郁郁寡欢? 第一百二十章 杨公子 第一百二十章 杨公子 “轻悠,有些事憋在心里是会憋坏的,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跟嫂子说,好吗?” 沐千寻幽幽的叹了口气,她也不能把刀架在慕轻悠脖子上逼她说,只能等慕轻悠自己释然些了,才好询问。 “嗯,轻悠好想离开皇宫。” 声音疲惫不堪,小小的脑袋枕在她肩膀上,脸上的茸毛都看的清清楚楚,眼圈周围用脂粉遮挡起来的泛青的肤色也映在眼中。 摸摸她由圆润变得有些消瘦的脸颊,随意的道:“傻丫头,你是公主,怎么能离开皇宫呢。除非...你找到驸马,才能像泰安公主那般搬出宫去。” “不!轻悠不嫁人!”慕轻悠猛的弹起来,眼神中的苦楚把沐千寻吓了一跳,实在不明白慕轻悠为何会有如此过度的反应。 沐千寻不解的蹙眉:“说什么傻话,怎么能不嫁人呢?等你过了及笄礼,肯定会有许多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向皇上请求赐婚的。” “不,轻悠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我...”一不留神话就捅出去了,心里一阵后怕,自己这是在说什么。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小手扯住头上的秀发,悔的要死,漂亮的脸蛋儿皱成一团。 沐千寻扒拉开她的小手,理理被她扯乱的头发,歪着头看她:“有喜欢的人不是更好吗?轻悠?” “没有,轻悠胡说的,嫂子别放在心上。”慕轻悠整理下情绪,强撑着不继续落泪。 “嫂子,轻悠累了,我们回宫可好!” “走吧。”柔柔一笑,心里的疑惑更重。 凭她的性子,为何有喜欢的人又不愿说出来,难道...是什么不能喜欢的人? 可她是公主,也不存在身份一说,难道是那人只是普通的布衣百姓,慕轻悠担心慕云帆会不同意?可慕轻悠不像是计较这些的人,慕云帆又那般宠她。 难道是那人早已心有所属,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沐千寻心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始终猜不到实情,除了慕轻悠自己,怕是也无人能猜的到了。 二人携着叶璃刚下了楼梯,迎门进来一名锦服华服的公子,本是冬日时分,却手持折扇,一下又一下摇的起劲儿。 紫色衣袍随着步伐摆动,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有种阴柔的美感,眸子中闪动着好奇的趣味。 身后跟着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凶神恶煞的,不像是来听曲儿的,而像是来找事的。 顾魅儿赶忙迎接上来,笑的一脸妩媚:“呦!客官带这么多打手做甚,吓死奴家了!莫不是来拆我着小店儿的?” 紫衣公子眼睛猛的一亮,神色间满是贪婪,说实在的,这般美艳动人的女子,那些个青楼楚馆的头牌都比不上呢,顿时勾起了**。 折扇一合,挑起顾魅儿的下巴,色迷迷的盯着她:“姑娘生的真美,今日就你吧!” 顾魅儿拍开他的折扇,笑容依然明媚,眼底寒气逼人:“公子说笑了,魅儿是这儿的管事,可不会弹琴吹曲儿的,公子还是点旁人吧。” “呵呵,姑娘用不着会这些,陪本公子睡一晚就好。”说着一把将顾魅儿揽入怀中,鼻子凑到顾魅儿耳畔,深吸一口气。 顾魅儿随意一拨,扣在她腰间的那只爪子便被甩开了,笑意愈发浓了几分,配上一身红衣,如盛放的彼岸花般妖艳而诡异: “公子不要太过分了,我这儿是雅妓馆,公子要寻欢作乐,怕是找错地方了。前方左拐便是玉荆楼,想来还是那里更适合公子!” “那里的女人本公子都玩儿腻了,正想找个雏儿尝尝鲜呢,今日还就非你不可了!” 语气强横,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眼睛不断在顾魅儿身上游戈。 想必是这位紫衣公子太过嚣张,前来听曲儿用膳的客人无一不侧目,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处。 “好大的口气,这里不欢迎公子,公子请便!”顾魅儿是彻底被激怒了,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杀意。 那紫衣公子稍稍缩了下脖子,就又笑了起来。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还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整个皇城谁会不开眼的惹他?被他看上不是该万分欣喜吗,当下被拒绝了,很是丢面子呢! 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一挥手:“给我上,将她绑了,今夜本公子可要好好宠爱宠爱她,哈哈...”话罢,很张狂的笑笑。 顾魅儿正欲出手,沐千寻忽然站出来,微微一笑:“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不如今日就卖我一个面子,放过魅儿可好?” 那紫衣公子直接看痴了,之前他只注意到了眼前的顾魅儿,却未曾往人群中瞟。 顾魅儿固然美貌,可与眼前这姑娘比起来,简直是皓月与萤辉相较,瞬间就变得黯淡无光了。 他敢说,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见到过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两眼发直: “好啊,放过她可以,那姑娘就替她好了,现在就随本公子颠鸾倒凤去。” 沐千寻冷笑,不怒自威,娇小的身躯立在那里,犹如神砥:“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这里的雅妓吗,敢对小爷这么说话!”说着很娴熟的去搂沐千寻的腰肢。 沐千寻轻巧的躲开,额角青筋突突跳个不停:“我可是堂堂凌王妃,你活腻了!” 声音清清楚楚的落在众人耳中,一阵窃窃私语,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位绝色姑娘,却无人上前行礼。 那紫衣公子见状,狂笑不止,很没形象的捂这肚子嘲讽到:“你如果是凌王妃,我还是当今圣上呢!” 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就算她真的是凌王妃又怎样,无人对她行礼就是他最大的托词。 到时候...人已经办了,有他那位老爹罩着,就算是凌王也不敢把他怎样。凌王难道还真会为了一个女人要了他的命吗,简直是笑话,眼前这个女人他睡定了! “你!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调戏王妃,辱骂皇上,条条是杀头的大罪,那就交由大理寺处置吧!冷皓,夜晨,上!” 从阁楼之上忽然落下两道黑色的身影,浑身散发着杀气,让人忍不住害怕。 没有半句言语,直接提剑朝那紫衣公子而去。身后的打手见状将那紫衣公子护在身后,与冷皓、夜晨战成一片。 可惜,那些打手也就仗着自己身材魁梧罢了,哪里是冷皓、夜晨的对手,十招之内,全部摆平。一个个躺在地上惨叫,鼻青脸肿的,身上皆是挂了彩,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那紫衣公子见冷皓、夜晨二人朝他爆射过来,身子不断后退,尖叫到:“你们敢!我是丞相府的公子,胆敢伤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啊!” 话还没说罢,就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惊天动地。 夜晨实在看他不爽,先是调戏魅儿,后是调戏她们的阁主大人,她忍不了,还不如省省心,直接断了他的念想,以后都甭想祸害女子了。 伸腿利落的踹在杨公子裆部,用了十成的功力,顿时鲜血四溢,染红了厚厚的棉袍,目测已经被踢碎了。 沐千寻捂住眼睛,对这位杨公子深表同情。唉!怪只能怪他眼拙,寻欢挑错了人,敢打她的主意,活该落个这样的下场。 杨淳那里她倒是不担心,之前因为慕鸿宇的事情,梁子已经结下了,也不多这一件,反正也是仇家,不如让仇更深些。 俗话说的好: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也就是这个道理,沐千寻还真就没怕过谁。 之前她也提醒过了,她是凌王妃,无奈人家不信呀,非的自寻死路,她也拦不住呢! 看着几乎昏死过去的杨公子,沐千寻可没打算放过他,冷声吩咐到: “去!把他的披风扒下来,吊在天涯楼门口的柱子上!让旁人也看看,我这天涯楼是雅妓馆,不是青楼,谁再敢打姑娘们的主意,下场跟他一样!” 冷皓嫌弃的提起杨公子的领口,如对待一只垂死的小鸡一般,不顾他的挣扎,绳子一拉,高高挂在了柱子上方,成了天涯楼的招牌。 沐千寻弹弹袖子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眉眼低垂,慢吞吞的开口:“魅儿你去大理寺走一遭吧,让大理寺来带人。” “诺,奴家这就去!”顾魅儿憋着笑,温顺的回应。 路过杨公子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可以,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将它解决掉。 至始至终,慕轻悠都乖乖的躲在叶璃背后,看完了一处好戏,对沐千寻不免多了几分敬佩,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是令人信服,完全不输那些男子。 要是慕轻悠站出来,或许那杨公子下场也不至于这么惨,慕轻悠不认识他,他却是认识慕轻悠的。 如此说来,他的运气真是太差了! 在座的客人都呆住了,被沐千寻的做法惊的不轻,这位看似柔弱的王妃娘娘,手腕真是狠辣。 不知是谁,突然跪倒在地,高声行礼:“草民参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如梦初醒的接连行礼,此刻对沐千寻的身份是深信不疑。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造反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造反 沐千寻头也不回的出了天涯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眸子中一片欢愉。 她还正想找个机会立威呢,好巧不巧的这杨公子就送上门来了。自此以后,绝对不会有人再敢打天涯楼姑娘们的主意了。 这位凌王妃,连丞相府的公子都敢断他的命根,他们这些自认为有些后台的人,就更不被人家放在眼里了。 一个不小心,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还是安分些为好,听听曲儿,吃吃喝喝也是不错的吗,反正皇城不会缺少妓院,而这雅妓馆可是独一家呢! 这消息一传开,想必愿意来这天涯楼讨生活的女子会多上许多,客人也会越来越多。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沐千寻还真要好生感谢这位杨公子呢。 沐千寻走后,那些跟随杨公子而来的打手们,也都被清了出去。 有夜晨、冷皓二人守着,一个眼神瞟过去,他们就连救人的念想都不敢有了,一瘸一拐的去丞相府通风报信。 沐千寻一行三人优哉游哉的逛哒,等回到宫里已经是傍晚时分,还未等踏进宫门一步,就被慕云帆身边的小宫女蓝儿给拦下,破天荒的带到了御书房中。 沐千寻嘲讽的笑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去御书房是因为何事。 现下御书房中待着的可都是熟人呢,我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怒气冲天的杨丞相,还有...地上躺着的面色惨白的...杨公子。 不等杨淳发话,沐千寻扑通一声儿跪倒在地,眼泪朴簌朴簌往下落,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啊,这位公子他...他说要寻儿跟他...唉,儿臣实在说不出口。 他还说他才是当今圣上!他意欲谋反,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望父皇快快将他处置为好。” 满脸的期盼,目光真诚的不染一丝杂质。 慕云帆轻咳一声儿,望着杨淳:“丞相可否给朕解释解释寻儿话里的意思啊?好像这事情与丞相所言不符啊!” “一派胡言!你这丫头怎可信口雌黄,明明是你叫人打伤了宁儿,怎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杨淳似是气的不轻,义正言词的训斥到。 沐千寻抹抹脸上的泪水,小脸倔强的仰起,冷笑一声“丞相大人真是有趣呢!我怎么觉得信口雌黄的是你,恶人先告状的也是你呢!” 站起身来,悠悠的晃了两圈,慢吞吞的开口,目光深邃的让人胆怯: “杨公子为何会被打伤,丞相大人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俗话说的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丞相大人怎可不问青红皂白的,将令公子从大理寺狱中捞出来? 难不成...丞相大人是想造反,将夏国的律令通通不放在眼里,令郎自称陛下,不会也是受了丞相大人的传教吧?” 杨淳面色僵硬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从他坐上这个丞相之位后,还没有人敢这样直接指着鼻子骂他呢! 就连慕云帆这个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对他也是恭恭敬敬,如今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竟敢这么对他说话,他还被骂的无法回应。 得罪人就是要得罪的彻底,留情面那是傻子的做法,沐千寻眸中染上几分笑意,质问到:“丞相大人这是默认了?” 杨蕊伸手一个巴掌冲着沐千寻白皙柔嫩的脸颊落下,瞧那样子,是用了浑身的力气。 沐千寻轻巧的一躲,区区一个杨蕊能奈她何?脚下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看上去摔的七荤八素,实则也就是简单的表演了个招式。 衣裙沾染上了灰尘罢了,双手撑着地面,装出一副疼的要命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盯着杨蕊: “皇后娘娘这是要杀了寻儿灭口吗?寻儿哪里说的不对了!” 沐千寻嫁给了慕宥宸,按理说她也该称呼杨蕊一声儿母后了,可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杨蕊被激的脸色涨红,手指发颤的指着沐千寻:“你!你怎么能这么和本宫说话?爹爹贵为一国之相,又岂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奚落的,你目无尊长,本宫就该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皇后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是啊,杨丞相已经是丞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的想着造反呢?” 沐千寻一口咬定杨淳造反,这罪名一时是洗刷不清了。 杨淳狠狠的瞪了沐千寻一眼,杀意浓浓,恨恨的开口: “王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犬子不过是一时口无遮拦,不识王妃娘娘,这也是无心之过。王妃娘娘又怎可叫他...从此不可人道,还把他挂在柱子上示众,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呵,杨丞相真是好本事,令郎犯下的过错,怎是轻飘飘一句口无遮拦、无心之过可以揭过的? 丞相大人说令郎是因为不识我王妃的身份才这样的?那您可大错特错了,我明明白白告诉过他我是凌王妃,天涯楼的每一位客人都可以作证。 再则,就算我不是王妃,丞相就可以纵容他强抢民女了吗?我夏国的律法可不是这么规定的呢!” 沐千寻处处以律法压他,使得杨淳这样纵横官场这么多年的老狐狸都有些束手束脚的呢! “强抢民女?王妃此言差已,宁儿他去的本就是风尘之地,寻欢作乐是理所应当,夏国的律法也没规定,不准出入风尘之地吧?” 沐千寻摸摸鼻子,眼中光芒骇人: “这倒是没规定,只是...这天涯楼可不是青楼楚馆,而是供客人听曲儿赏茶的地方,那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而令郎却依仗着他的身份,带着一群打手,强迫人家姑娘卖身,这样丞相大人还觉得他做的对吗?” 杨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双手背后,不在意的冷声到:“哼!雅妓娼妓终究都是妓,有何分别?” “自然有分别,您的夫人是女子,皇上的妃嫔也是女子,那是不是她们就可以平起平坐了?” 沐千寻拐弯抹角的,就是死活绕着杨淳要造反这件事不走。 杨淳干瞪着她,牙龈都要咬碎了,颧骨一鼓一鼓的,压着怒气不发作,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儿:“歪理!” “哦?我只是将丞相的话换了个词儿而已,如果这是歪理,那丞相大人的话就更是歪理了!” 沐千寻双手环胸,饶有趣味的望着杨淳,那种感觉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在俯视她的玩物一般。 那轻视的,不屑一顾的眼神,让杨淳几乎抓狂,话锋一转: “王妃娘娘已经是皇家的一分子了,在外面抛头露面也就算了,竟然跑到雅妓馆去,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有失妥当啊!” “那又怎么了?我去喝茶听曲儿有何不可,再说,我名下的产业还不允许我去查查账了?” 沐千寻撇了杨淳一眼,不在意的开口。 “哈哈...堂堂凌王妃,居然经营起此等生意来,简直是丢人现眼!”杨淳狂笑不止,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笑的沐千寻都觉得瘆得慌。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也不丢杨丞相的人。凌王都未曾说过我半句不是,杨丞相未免管的太宽了吧!我们还是谈谈令郎的事情吧!” 杨淳一口淤血堵在喉咙里,他本想借此事扳回一成,也许沐千寻觉得此事太过惹眼,就不会死缠着杨於宁的事情不放了。 就算不能把沐千寻弄死,起码伤杨於宁的那两个女子他是断断不会放过的。 可沐千寻倒好,直接无视了他的话,他的这独角戏自然无法再演下去了。 慕云帆是从头到尾都不做声儿,默默的看着二人争斗,嘴角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望着沐千寻的眼神比平时柔和的多。 幸亏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沐千寻身上,无人去看慕云帆,否则还不得被他脸上的笑意惊个半死。 说来也怪了,慕云帆自己也说不明白,自从沐千寻出现之后,她的一言一行,都让他忍不住发笑。 莫名其妙的便会想起记忆中那道模糊又清晰的身影,心隐隐发痛。 杨於宁躺在地上,汗珠不停的滑落,脸色一片惨白,盯着沐千寻恨不得吞了她。 怎么看起来如此美貌的女子,会是这样的蛇蝎心肠,他的一生就算是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让他如何能不恨! 杨淳语气软了下来,这是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低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没必要为了今日跟她争个输赢而凭尽全力。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以后能对付她的机会多的是,落在他手里,还能有个好? “你还想怎样,宁儿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是不肯罢休?” 沐千寻向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他退一步,她就进十步。语气间尽是嘲讽的意味: “不是我不肯罢休,这不是丞相大人来向皇上问我的罪来了嘛,还望丞相大人高抬贵手,不要与我一般计较,我可承受不起您的盛怒!” “老夫也是一时护子心切,没弄明白事情的来由,就贸贸然的跑到皇上这儿告状,实在是老夫的不对。王妃娘娘可否给老夫个面子,饶了犬子这一回?” 杨淳态度转变之快让沐千寻不由乍舌,那小心翼翼的神情,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强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强吻 沐千寻面上闪过一丝怒气:“杨丞相这是何意?令郎冒犯的是皇上,您不是更该向皇上求饶吗?我可不像您,能替皇上做这个主!” 语气间满是嘲讽,这可是明摆着说杨淳处事太过越位。 杨淳尴尬的站着,僵硬的笑笑:“不知皇上能否饶过宁儿,臣定当好好教诲他,再不让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慕云帆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眉头微蹙,沉思了良久:“既然他已经受到了处罚,此事就算了吧。如有下次,朕定斩不赦!” 慕云帆望着沐千寻离去了背影,眸子中满是复杂。 出了御书房,正好碰到了前来送奏折的慕以霖,慕轻悠下意识的往沐千寻身后躲,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紧张与痛苦。 慕以霖一向温和纯净的面庞变得狰狞起来,压抑着怒气:“轻悠!你就连个招呼都不愿意和我打了吗?”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慕轻悠红了眼眶,他的斥责听的心里闷闷的难受,脑袋垂的更低了些,咬着嘴唇迟迟没有开口。 慕以霖气愤的瞪了她一眼,疾步进了御书房。 沐千寻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慕轻悠的变化不会是与慕以霖有关吧? 他们以前相处还算融洽,慕轻悠提起慕以霖来,也是笑的一脸纯真,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哥哥呢! 可想起她之前说起要慕轻悠嫁人的事,慕轻悠反应那么大,难道? 被自己的猜想吓出了一头冷汗,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连连在心里骂自己荒谬,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亲亲的兄妹。 慕轻悠两滴豆大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贝齿愈发用力了几分,噙出了丝丝鲜血。 沐千寻连忙抓住慕轻悠的小手,触手一片冰凉,用力攥紧她,轻声安抚:“轻悠!快松口,你怎么了?告诉嫂子好不好?” 慕轻悠点点头,泪珠又滚落了几滴,哽咽着回应:“好,轻悠都告诉你,只是你别告诉别人。” 沐千寻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她的样子,真是心疼,这个丫头,她早已真心将她当作妹妹看待了。 “嫂子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这地儿不适合说话,我们去寒月殿。” 叶璃刚入宫,就被沐千寻打发回静雅轩了,此时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匆匆的回了寒月殿。 寒月殿中,慕宥宸正好有事出宫去了,不然也不会任由沐千寻一个人被叫到御书房面对那两个难缠的对手。 慕轻悠局促的站在哪里,双手扣在一起,掰弄着,吞吞吐吐的开口:“千寻,你觉得慕以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沐千寻心中又忐忑了起来,果真是和慕以霖有关吗?她居然连个皇兄都不愿意叫他了呢! “我与他来往不多,还真是不太了解呢,轻悠觉得呢?” 沐千寻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说轻说重了,没个度,她怕再伤到慕轻悠。 慕轻悠苦笑: “以前觉得他和我一样,他的笑容很纯净,就像小孩子似的,莫名的想靠近他,有他陪我一起玩儿,就是特别特别高兴。 现在...我猜不透他了,他会为了那个位置,不惜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他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沐千寻觉得慕轻悠不会因此就对他疏远...甚至是害怕,这中间肯定还有些什么。 变了吗?人哪有变的那么快的,许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呢,只是慕轻悠被他装出来的假象蒙蔽了双眼罢了! “他...是我的哥哥,却...却强吻了我!”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伤,最大的痛,泪水再次决堤,脑袋埋在沐千寻肩头,哭的像个泪人儿。 沐千寻身子一僵,慕轻悠的声音在脑袋中一遍遍回荡,心一揪一揪的难受,怪不得这个一向活泼的小丫头会忽然沉默下来,这事搁在谁身上,都承受不了啊! 沐千寻不忍再继续开口问她,就这么抚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她,等她情绪平复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慕轻悠才从自己的痛苦中缓了出来,小手攀在沐千寻的脖子上,声音低沉沙哑: “那天,轻悠真的好害怕,他就跟疯了似的。后来,直到他成婚我才又见到了他。他说...他喜欢我,他娶杨舒敏只是顺了杨淳的意。” “轻悠,你受苦了,你最难受的时候,我们却没有陪在你身边。” 声音中是浓浓的落寞、自责,怎么突然就觉得,离开皇城不过几月的时间,辜负了所有人呢,是不是他们当时不离开,一切都没有这么糟。 不过,要是他们不离开,怕是早就被害死了吧,一搓黄土又能改变什么。 还是要变强,这样才能保护他们,沐千寻这种心情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千寻,我好怕,我好像...也喜欢上他了。整日心心念念的全是他,从小到大的一幕幕都被勾了起来。 我们是兄妹啊,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听着慕轻悠疲惫而彷徨的语调,瞬间,沐千寻的心沉到了谷底,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痛苦的吗? 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这是绝对不会被世人所容纳的,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试探的问道:“轻悠?你打算如何?” 嘴角的笑写满了苦涩,眼睛里的死寂看着心都要碎了: “能如何呢?躲着他,避着他,我的心意他这辈子都不需要知晓。他是太子啊,是夏国未来的君主,我不想成为他的笑柄,不想让他遭世人唾弃。” 沐千寻幽幽的叹了口气:“唉!这样也好,等你过了及笄礼,嫂子替你选个疼你爱你的夫君,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好,不想这些事了!” “不,轻悠不会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我宁愿伴着青灯古佛过完这一生。 我很羡慕你和三哥的感情,我一直期待这么一个人出现。等过了及笄礼,我就去和父皇请求,去云露寺祈福,待发修行!” “万万不可,轻悠你正值韶华,怎么能在寺庙中过一生呢?没有了慕以霖,你还有我们!你三哥,你母妃,父皇,他们都是疼爱你的呀,你不能如此任性。” 沐千寻是彻底被慕轻悠吓蒙了,双手搭在慕轻悠的肩头,眼睛瞪的老大。 慕轻悠柔柔一笑,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总之,轻悠是不会嫁人的,要是实在推托不掉,轻悠就会去当尼姑!” 神色从来没有过的坚定,这个丫头也是个倔脾气呀! “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样值得吗?” “值得,我不想做出违背心意的事情,它让我怎么活,我就怎么活!”慕轻悠指指心口的位置,眸子中的光芒都耀眼了几分。 “好,轻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你不愿嫁人,嫂子会帮你,切莫再提什么修行之事,不然嫂子可真要恼了,记得了?” 沐千寻无奈的退步,不嫁人就不嫁人吧,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难道要她步自己前世的后尘吗? 自从慕轻悠将心里的苦痛倒出来之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曾似从前那般能闹腾,不过比前阵子爱笑了,也能说了。 有了杨於宁一事,天涯楼的生意是越来越火,每日客人都挤的放不下。 渐渐有取代玉荆楼,皇城第一的景象,原来没有了王粱,这店儿也不是开不下去了吗,反而更红火了些,银子也是翻倍的捞,星涯阁前所未有的阔绰。 七日的时日,如流水般度过,再无什么事情发生,沐千寻待在寒月殿,都快闲的发霉了。 她就纳闷儿了,杨淳怎么就这么沉的住气,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出招儿。 除夕夜,琉璃殿中,一年一度的宫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这是沐千寻第二次参加,也是慕宥宸第二次参加,他本来是最厌烦这样的场合的,只因为有她,一切变得都有趣了起来,她在的地方,他都会跟着。 一袭黑色长袍,打理的连个皱褶都没有,阳光洒在身上,荡起层层光晕,柔情的望着身旁的女子,棱角分明的面庞别样的迷人,只淡淡一眼,便再也挪不开了。 沐千寻难得的穿了一件红色长裙,她素来不喜红色,只是当下正值除夕,理应穿的喜气些。 素面朝天的脸颊,涂上了些许胭脂,唇瓣粉嘟嘟的,好生可爱,不像那些嫔妃们,一个个将嘴唇涂抹的红艳艳的,看着就倒胃口。 二人的出场,景艳了众人,喧哗如闹市的大殿,安静的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全部痴迷的望着眼前的这对儿璧人。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多少男子黯然心碎。 慕宥宸讨厌这样的目光,就好像自己是街上卖艺的小贩手里牵着的猴子似的,十分不舒服。 脸上的笑意消散的干干净净,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顿时众人都急匆匆的移开目光。 慕宥宸牵着沐千寻,随意的找了个不惹眼的角落坐下,还是时不时有些男女偷偷的瞟过。 人几乎都来完了,慕轻悠才迟迟到场,温顺的坐在沐千寻身旁。 她也不想打扰他们俩,只是她怕极了慕以霖的纠缠,只能这样做。 第一百二十三章 侧妃 第一百二十三章 侧妃 慕以霖盯着慕轻悠的眼神都快喷出火了,未曾发现身旁的女子神色变得温柔一片,二人各有各的心思,都没主意到对方的反常,还真是有趣呢! 杨舒敏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慕宥宸身上,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脸颊绯红,活像个怀春的少女。 她以为慕以霖的容貌就已经够出众的了,原来世间竟还有如此俊朗的男子,如果...如果当初爹爹让她嫁的是慕宥宸该多好,如果他才是太子该多好。 淡淡的撇了沐千寻一眼,顿时妒火中烧,恨不得撕碎她,凭什么那么优秀的男子是她的夫君? 凭什么她可以长的这般美艳,为何自己就没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多希望那个男子是属于她的,连带沐千寻的那张脸也要夺过来!似乎不怎么现实呢,那就毁了好了,她没有的东西,旁人也妄想能拥有。 可怜沐千寻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惦记上了呢,她这是什么运气,前世沐若云毁了她的脸,今生杨舒敏也这样想,生的好看又不是她的错。 沐千寻双手撑着小脸儿,思绪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满脑子都是慕轻悠的事,这几日愁的头发都要白了呢! 慕宥宸在桌下偷偷牵起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摩擦,轻轻柔柔的,好似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温热的感觉传来,沐千寻回过神来,眼神幽怨的望着他,嘴唇微微嘟起,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慕宥宸习惯的捏捏她粉嫩的脸颊,好笑的道:“寻儿这是怎么了,弄的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沐千寻掰过他修长的大手,贝齿咬了上去,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儿:“你就是欺负我了!” “唉!你这丫头又不讲理了,说说看,我怎么欺负你了。”慕宥宸任由沐千寻紧紧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揉揉额角,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你抓我手干吗,我在想正事呢!”沐千寻神色愁重的吐出几个字儿。 “寻儿近日很反常呢,可否跟为夫说说,究竟怎么了?” 沐千寻躲开他的目光,敷衍到:“我...我就是在想,都这么长时间了,师祖怎么还不来接我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慕宥宸神色凝重了几分,轻不可见的点头:“是啊,这都几个月了,也该是来的时候了!不过,师祖那么厉害,想必不会出事的,寻儿别太担心了。” 说着,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原本整理的齐齐整整的秀发,变的稍稍有些凌乱,平添了几分可爱。 “不准揉我的头发!”沐千寻娇嗔到,小的只有慕宥宸手心儿大小的拳头举起,丝毫感觉不到其间的威胁。 “我错了,望夫人饶过我这一回吧,今夜为夫定当好好伺候你,可好?” 慕宥宸嬉皮笑脸的将脸凑上来,要不是这么多人盯着,估计就直接吻上去了。 沐千寻脸颊红晕一片,虽然慕宥宸经常这样调笑她,但此时场合似乎有些不对,万一被旁人听在耳朵里,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且,慕轻悠就坐在他们身旁呢,不过看她的模样,是又走神了。 杨舒敏的眸子至始至终都死死停留在慕宥宸身上,他真是想不发觉都难,一记眼神瞟过去,带着浓浓的警告。 杨舒敏有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浑身一阵阵冰冷,如同被丢进冰水里一般,眼睛不情愿的挪开。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精彩极了,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他上一刻还一脸的温柔贴心,下一刻便化作了修罗、死神,让人止不住的恐惧。 杨舒敏又怎会明白:他是她的夫君,对她可以百般呵护,可以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对于不相干的人,他很吝啬,吝啬的连一个眼神,一抹笑容都不愿意浪费。 他说过会陪她一起到老,又怎么会因为一些乌七八糟的人,而惹的沐千寻不开心呢? 只要沐千寻开口,就是要他直接将杨舒敏解决掉都行,在他的心里眼里,旁人的性命还抵不上她一根头发丝儿重要。 坐在慕宥宸对面的,是夏国一位位高权重的老臣,地位仅仅次于杨淳,与杨淳是多年的对手。 李太傅身旁坐着一位年纪尚小的姑娘,看上去与沐千寻差不了多少,粉雕玉砌的煞是喜人,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 当然,如果是与沐千寻比的话,还是差的太多了。 李太傅慢吞吞的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没人知道这位太傅大人是要做什么,乐声缓缓停了下来,众人不解的盯着李太傅看。 李太傅笑呵呵的恭手:“皇上,小女灵儿已过了及笄之礼,不知皇上可愿给老臣一个薄面,给小女赐婚?” 慕云帆眉头轻蹙,问道:“哦?不知灵儿心仪何人啊?朕总要听听才能做主。” 沐千寻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安,细细的打量着这位灵儿姑娘。 “哈哈!灵儿中意的是凌王殿下,望皇上赐婚!”李太傅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听这话好似是在下命令似的,似乎对此事势在必得。 沐千寻涂了蔻丹的指甲陷进手心里,和着鲜血,染的更红了几分,面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依然气定神闲的坐着,仿佛李太傅的话跟她无关似的。 嫁给慕宥宸的那一天,她就想到过会有今日,他那么好,她又不能把他藏起来,总有一天会有人来争夺。 她不是怕,她相信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心里不舒服极了。 “这恐怕不妥吧,宥宸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凭灵儿的条件,也不甘只做侧室吧?”无人捕捉到慕云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这是自然,灵儿怎么会做侧室呢,她自然是要做凌王妃的!就不知千寻姑娘,愿不愿意将这位置让出来了?你一个商贾之女,凌王侧妃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李太傅趾高气扬的望着沐千寻,那神情犹如对待蝼蚁一般。 沐千寻冷笑,这是说她不配吗?她原以为李太傅至多就是想让李灵嫁与慕宥宸当侧妃罢了,未曾想他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要她让出凌王妃的位置! 不好意思,本姑娘真的是怒了呢,什么太傅,从今日起就又多了一个仇家! 沐千寻站起身来,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讽刺到: “李太傅还真是有趣,什么叫凌王侧妃已经是我天大的荣幸了? 当初可是皇上亲自赐婚,您是在怀疑皇上的眼光吗?我这么卑贱,又是如何入了皇上的眼的? 难不成...太傅是在拐弯抹角的斥责皇上了?” 沐千寻调侃起人来,可是不留一丝情面的,字字诛心。 李太傅脸色有几分不好,恶狠狠的瞪了沐千寻一眼,不情愿的开口:“老臣失言了,老臣并没有斥责皇上的意思。既然沐小姐话到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就让灵儿以平妻的身份嫁过去好了!” 一个沐千寻而已,以后想办法弄死就好了,他不允许任何人阻碍她女儿的幸福。 不得不说,沐千寻得罪人的本事真是数一数二的,想她死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平妻?李太傅莫要说笑了,本王又不是街市上的菜,任你们说怎样就怎样。什么灵儿,风儿的,本王看都不想看一眼,本王今生之会有一个妻,她叫...沐千寻,您可听明白了?” 慕宥宸毫无顾忌的将沐千寻揽在怀里,霸气横生。 李太傅被慕宥宸盯的心里发毛,真不明白为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经见过,此时却是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住了。 李灵泪眼婆娑的望着对面的男子,他怎么能如此说自己,她到底哪里配不上他了,她比那个沐千寻差到哪儿了? 她要地位有地位,要容貌有容貌,慕宥宸怎么就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从她及笄以来,上门提亲的人每日都不断,可惜她一个都看不上,自认为她这个太傅之女什么人都是可以任由她挑的,现在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李灵实在是被迷住了心魂,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就越是吸引。 心一横,一向不言不语,安静的像个木偶的李灵姑娘,腾的站起来,扬声到:“灵儿不求正妃之位,灵儿甘愿委屈一点,做侧妃就好!” “委屈?李姑娘大可不必,你可是听不懂话?本王说了,我慕宥宸只娶一个妻,不要侧妃,更不要侍妾,就算你要留在我府里做丫鬟,我都不会收你!” 慕宥宸说话也是绝了,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眼中浓浓的厌恶愈发明显。 李灵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嘀嗒嘀嗒落个不停,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要是旁的男子,看到这样一个美人儿楚楚可怜的模样,怕是早就心软的一塌糊涂了,别说是娶她了,就是要了自己的命也心甘情愿。 无奈,慕宥宸真的是“铁石心肠”,就算她哭死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太傅宠爱这个女儿都要宠到天上去了,怎会允许她受委屈,看到她哭,心都要碎了,拇指指着慕宥宸,板着脸教训到: “你别不识好歹!让灵儿嫁给你是给你面子,我再问一遍,你是娶,还是不娶?”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娶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娶 慕宥宸嘴角微微一斜,拍拍袖子上的灰尘,头也不抬的吐出两个字儿:“不娶!”说罢,直接拉了沐千寻就走。 众人都目光惊讶的注视着他们离开,生出一种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世上居然有如此嚣张的人,连太傅甚至是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慕轻悠自己也坐不下去了,偷偷的溜走,回了烟云殿。 好好的一场宫宴就这样搅和了,不欢而散。 出了琉璃殿,慕宥宸习惯的牵起沐千寻的手,蓦然间瞥见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楚,小手微微挣扎了一下。 不由得握紧,她脸上痛楚更甚,这时才感受到她的手心似乎有几分异样。摊开手,指尖还遗留着干涸的血迹,白皙柔嫩的手心,三道未愈合的伤疤触目惊心。 眉头紧锁,声音慌张的问道:“寻儿,这是怎么了?” 沐千寻垂首,心虚的回答,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唔...指甲抠的。” 慕宥宸一时愣住了,盯着她半天不做声儿,温热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几道小小的伤口,满眼的疼惜,许久才开口到: “傻丫头,怎么这么狠心,对自己都下的去手。你还怕我会娶那个什么灵儿不成?未免对我也太没信心了吧。” “不是,就是心里难受。或许以后诸如此类的事情还会更多,拒绝的了这次,还会有下次。父皇也不会许你只娶我一人的,到时候...” 沐千寻欲言又止,神色有几分落寞,看着就让人心疼。 “拒绝的了这个,我就拒绝的了下个。就算父皇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寻儿,我对你说过的话,通通都是真的。我不是慕如风,绝不会负你,就是个摆设,我的凌王府也不会要。” 慕宥宸双手搭在沐千寻肩头,严肃的望着她的眼睛,语气霸道有力。 沐千寻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呐呐的道:“嗯,我都知道,不疼的,又让你担心了。”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的,刚刚过了年关,慕宥宸二人在赶往沐府的路上,被莫雪悄无声息的带走。 这次,莫雪连准备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下一日,直接将他们劫走,就这样,二人莫名其妙的再次失踪。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不见的,一时间众说风云:有人说他们是得罪了人,被绑架了;有人说,这二人一向放肆惯了,此次和上次是一样的,只是没有告知慕云帆一声儿,就直接悄悄溜出去玩儿了。 慕云帆没有贸然的派出去羽林卫与禁卫军寻找,只是让附近城池的士兵将领留意着二人,只要确保他们二人无恙,他就安心了。 反正这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他们不愿意留下来,那就由他们去吧,一辈子闲云野鹤,也是不错的日子呢! 慕云帆这边倒是镇定,凌泽和柯言月那里就镇定不下来了,就算他们要走,不告诉谁,也该告诉他们一声儿啊,这两位主子可都不是那么不着调的性子。 由此,他们认定,慕宥宸二人的失踪必然另有隐情,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们,免得他们出事。 星涯阁与暗卫全数出动,沿着皇城内外的城池,一遍遍的搜寻,却是十几日得不到任何消息,一个个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却说青峰山这里,十几日前。 莫雪将二人直接丢在了洞底,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不见了。 沐千寻与慕宥宸面面相觑,莫雪这是生气了,他们也没得罪她呀? 盘膝而坐,运功抵御洞底的严寒,一连三天,莫雪都未曾露面。二人面色苍白的紧,眉眼都布上了一层霜雪,嘴唇发紫微微颤抖。 饶是他们比初次来青峰山洞时强大了不少,可三天三夜滴水不进,坐在这冷冰冰寒彻彻的冰地上,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第四日夜里,二人意识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陨落。 黑袍一闪,莫雪稳稳的落在冰面之上,锐利的目光又带着丝丝不忍,撇撇嘴,悠悠的开口:“如何呀?这滋味可还好受?” 慕宥宸颧骨微动,鼻息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沐千寻艰难的睁开眼睛,睫毛上的霜雪挂在下眼皮上,声音起伏不定,听着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了,如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师祖?我们做错什么了?您为何要这般惩罚我们?” 莫雪一道阴冷的目光扫来,怒气冲天的训斥到:“你还有脸问?自己做错什么了,难道自己不清楚?看来这几日的惩罚,还是不够!”说着挥挥衣袍就要离开。 “您尽管离开,明日你来时,看到的就将是两具冰冻的尸体!您再也甭想找到什么徒孙,就自己在这山洞中过一辈子吧!” 慕宥宸声音嘶哑的怒吼,眸子中一片猩红,他不允许沐千寻受到任何伤害,此时却是眼睁睁看着她在这冰地上坐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无能为力,第一次真的生莫雪的气了。 莫雪身形一顿,转身衣袖冲慕宥宸一射,慕宥宸整个人倒射出去,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鲜血狂吐,脸色惨白惨白的,大口大口的喘息。 沐千寻惊呼一声,双腿僵硬的站不起来,勉强着爬到慕宥宸身边,泪水滴答滴答落在冰面上,化作冰花。 凉凉的玉手抚摸着他同样冰凉的面庞,哽咽不已:“你怎么样了?” “无事。”慕宥宸颤抖的伸出手掌,覆在她的小手上,柔情一笑,轻声的安抚到。 沐千寻反过头,狠狠的瞪了莫雪一眼:“您有什么火儿冲我来就好,他哪里惹到您了?” “寻丫头?你这是责怪起我来了?你们自己做了何事,难道心里不清楚?我再三警告,不准你们圆房,你都听到哪里去了?”莫雪本就丑陋不堪的面庞,更加狰狞,显然对此事极其在意。 沐千寻心虚的低下头,眼神倔强,却是没有害羞的冲动,看着慕宥宸的样子,心如刀绞。 “是,我们是圆房了,您也不该如此折磨寻儿。我们早就是夫妻,行房事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你用得着弄的跟我们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似的吗? 你不是最宠爱她了吗,怎么忍心把她丢在这里几日不闻不问!” 慕宥宸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单手捂着胸口,双眸直直的盯着莫雪,一个劲儿的抱怨到。 莫雪脸色变了一变,为何明明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却要拼命为旁人抱不平,难道那丫头在他心里当真就如此重要? 掩饰住心中的动荡,一本正经的开口:“不听话就是你们的错,敢威胁我,更是错上加错,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此次就暂且饶过你,胆敢再违背我的话,我要你们好看!” 离慕宥宸二人离开皇城已经半月有余,任凭柯言月他们怎么找,都连二人的影子都寻不到一分。 一个个心里止不住的慌乱,虽然他们功力都不错,但…绝对禁不起围攻,如果又像上次那样,杀完一伙又一伙,他们绝对是吃不消,说不定已经… 根据慕宥宸的判断,再加上之前沐千寻与杨淳的冲突,柯言月等人,皆是将矛头对准了杨淳与皇后二人。 近几日,他们派人轮番跟踪杨淳几人,可惜,一无所获。 慕宥宸二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似的,没有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实在让他们无从找起。 慕云帆也终于镇定不下去了,哪怕就是传来一个简单的消息,报告二人的去向也好啊,难不成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这都半个多月了,从现在开始找寻,是不是太晚了些?究竟是何人下的手,杨淳?亦或者…李太傅? 青峰洞中,沐千寻一袭长至脚踝的蓝色衣裙在灯光的照耀下,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温顺的跪坐在莫雪背后,一脸的恬静,深幽的眸子多了几分活力。 莫雪腾的睁开眼睛,深邃如星辰般美丽的眼球笑意浓浓,如果将这双眼睛随便按到任何人脸上,都足以倾倒众生,偏偏是落在了莫雪身上。 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声音难得的温和:“寻丫头,你可知,上次你们离开青峰山后,是谁屡次三番对你们下手的?” 沐千寻迟疑了一下,脱口而出:“知道,是皇后,她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 莫雪不赞同的摇摇头,脖子上的疤痕跟着扭曲了几下,别扭极了: “不是,皇后看着嚣张跋扈,但手里没有那么多资源,威胁不到你们。灭杀你们其中一人都勉强,况且她也不知道你们有现在的实力。 她要对付你们,只能使些下三滥的法子,那些法子对宫里的嫔妃固然有用,对你们吗?就稍稍弱了。” “杨蕊手中是没有实权,可不代表杨淳没有啊?那些人力,杨淳完全拿的出手。”沐千寻蹙眉,笃定的开口。 “嗯,杨淳是拿得出手,不过杨淳为人高傲不羁,他会对付你们,却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在他眼里,你们就是两个毛孩子,不值得他对付。 他心里想的,是借哪次机会,顺带着将你们收拾掉。唉,再怎么说,你们都还年轻,看事看人都不是那么透彻。记得,这样是要吃亏的。” 莫雪身上有种魔力,总是平平淡淡的就能让人信服。 沐千寻深色凝重了几分,不解的问道:“那依师祖的意思,是何人下的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迷失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迷失 “段梦!说起来,她也算是你的师伯了,论毒辣,你不及她的一分,万万不可落在她手里,不然…” 莫雪眸子中冰冷一片,似乎对段梦十分痛恨,但又似乎痛恨的是旁人。 沐千寻脑海中细细搜索着关于段梦的一切,无奈她也只知道宫里的梦嫔娘娘叫段梦,一向懦弱不堪,育有一子且体弱多病。 她死活也想不明白,他们并没有与段梦有过任何交集,为何段梦会连连追杀他们,不死不休。 “那师祖就是她的师父了?您为何不除掉她?”沐千寻呐呐的开口,有些不知所以。 “不,我莫雪怎么会有那样的徒弟?她是莫风的徒弟,莫风也是无情宫的弟子,与我师承一脉。无情宫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因为何事,都不准插手旁人门下弟子的事情。 就是说,段梦有本事的话,随时能取我的性命,而我却不能主动去招惹她。” 提到莫风这个名字,莫雪周身的气息都变了一变,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沐千寻从来都没见莫雪如此反常过。 弱弱的问道:“莫风是何人?师祖好像…很恨她呢?段梦为何要追杀我俩?” “痛恨?哈哈…”莫雪狂笑不止,眼泪都禽出了几滴,笑声中是深深的痛。 声音落寞至极:“恨,自然是恨的,如何能不恨,我这张脸就是生生毁在她手里的。如果我说,年轻时,我这张脸比起你的容貌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可信?” 莫雪转身,摸着疤痕密布的脸庞,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哀伤。 沐千寻认真的点头,不由得湿了眼眶,现在的莫雪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日的强大,完全就是个受伤的孩子。 不得不说,莫雪的那双眸子真的很美,美到无法形容,如果再配上一张倾城的面庞… “我身上的伤疤,手脚上的伤,都是她的所作所为。后来,也是差点拼了命,才将她杀死。” 莫雪苦笑,顿了顿继续说到:“至于段梦为何要追杀你们,这倒不难解释,她一心扑到皇位之上,都着了魔了,所有可能阻碍她夺位的人或事,她都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除去。 这样的疯子才是最可怕的,这样疯癫的时刻,我也曾经历过,我最明白她这样的人。 丫头啊,你可万万要小心了!你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中,我有一天就死了,也护不住你,就像当初护不住星儿一样。” 莫雪睫毛轻轻颤抖,语气沧桑入心。 “好,寻儿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好师祖。”沐千寻认真的迎上莫雪的目光,绝美的俏脸儿平添了几分稳重。 莫雪欣慰的笑笑,打趣到:“我那么折磨你,还总是伤慕宥宸那小子,你不恨我?” “不恨,怎么会恨,我早就把您当成长辈了。只是…有时候,真的很生气罢了。”沐千寻挠挠头,讪讪的开口。 莫雪不再做声儿,默默的闭目养神,嘴角的笑意难以抹去。 沐千寻思绪飘的老远,眉头紧蹙,段梦吗?要想保护自己,那就要好好练功了!她绝不允许,前世的惨剧再发生一次,她讨厌那种性命被旁人抓在手里的感觉,她讨厌那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要成为自己的王者,那就从青峰洞开始吧! 一晃,半年的时日流逝,已是草长莺飞的盛夏之季。 天涯楼开的是愈发红火了些,并没有因为沐千寻这位凌王妃的失踪而冷清下来,反而更觉得天涯楼就像个解不开的迷一样吸引人。 草儿论容貌,论技艺都是一等一的,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一曲千金的身价。 星涯阁的众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开心,如果不是要靠天涯楼维持生计,早就关门大吉了。 最为忧心的莫过于柯言月了,凌星去了,沐千寻失踪了,她这个长老做的可真是失败透顶了。 如果…沐千寻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要如何向那些属下交代。她们没日没夜的奔波,没有一丝头绪,夏国如此之大,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两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皇宫中,慕以霖这位太子殿下,是越来越猖狂了些,仗着自己尊贵无比的身份为非作歹。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引起慕轻悠的注意,可慕轻悠都不会在意,连一个表情都不屑露出。 慕以霖心里怒极了,其实慕轻悠心里又哪里好受,平静的表面下是无奈,是痛苦,她不能说不能表现。 慕容云那里,她什么都不敢说,她又怎么敢告诉她的母妃,她喜欢上了自己亲哥哥? 沐千寻失踪了,她又是忧心,又是惆怅,那个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嫂子也不见了,独留她一人在这深宫中自生自灭。 及笄已过,慕云帆无数次提及给她许配人家的事情,哪一次都拒绝的艰难不已。她累了,真的好累,满心的苦楚无处诉说,再这样下去,怕是都要疯了。 慕寰枫自从“病好”以后,深得慕云帆器重,也笼络了不少大臣,渐渐有替代慕以霖这位太子殿下的威望。 段梦性子也好了很多,不会动不动就打骂下属,唯一的忧虑就是慕宥宸,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知是还庆幸还是该防备。 凭她的直觉,她并不觉得慕宥宸会这么容易被解决,她耗费了那么多人力,就连她最引以为傲的培养出来的云起都死在了他们手中,难道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死了? 显然她是不信的,这半年里,她派出去的人也不少,但无一人寻得到他们。要想让她段梦相信他们死了,除非把尸体摆到她面前! 浅宁和浅言两个丫头都瘦了几分,整日闷闷不乐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欢脱。偌大的一个寒月殿,前所未有的冷清,染发着浓浓的死寂,仿佛一座死城。 这儿的两位主子齐齐的失踪,他们实在是乐不起来,这寒月殿不知不觉变成了无头苍蝇。 叶璃与千术的婚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他们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成婚。 健朗都已经一岁有余了,成天迈着小碎步跟在沐千雅身后,含糊不清的含着母妃。沐千雅固然忧心,但看着眼前的小家伙,烦闷去了大半,日子倒还过得去。 有千术罩着,在众人眼中健朗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也没人打他的主意。一个个不是同情,就是在心里暗自叫好,沐千雅也落了个平静。 如今沐若云的蛊术也算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俨然是段梦教出来最得意的属下了。功力、招式她是一丢丢都学不进去,偏偏对那毒辣的蛊术情有独钟。 一来二去,进宫的次数多了,与慕寰枫也熟悉了起来。 慕寰枫与段梦的性子根本就不一样,待她也是极好的,没有哪个女子拒绝的了这样一个俊郎温柔又才华横溢的男子的关怀。 加上慕如风对她的冷落,慢慢的,她就陷进了慕寰枫设下的温柔陷阱之中,再度迷失。 虽然慕寰枫只是一味的待她好,并没有真正的表明心意,但在她心里已经认定,慕寰枫就是喜欢上她了!殊不知,这全部是她的臆想,她又一次一厢情愿了。 人都说,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这句话放在沐若云身上却是完全失效了,这就叫做死不悔改吧! 一日,深夜时分,沐若云呆愣的立于窗前,望着漆黑的天际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一时间晃了神儿,仿佛在月儿之上能看得见一道熟悉的模糊的身影。 瘦弱纤细的身躯挺立的笔直,月光洒落下来,映照在身上,勾画出她的玲珑有致的身形。 门咯吱一声儿被推开,露出一张倾倒众生的俊美脸庞,月光打在脸上,更显邪魅。 沐若云还以为是她相思成疾,看花了眼呢,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慕寰枫走上前来,捏捏她光滑如玉的面颊,俯身看她:“若云这是怎么了?不过半日未见,这是不认得我了?”面带笑意的打趣到。 沐若云小脸儿微红,娇羞百态:“这么晚了,六皇子就是来调笑若云的?” 慕寰枫掰过她的下巴,眼睛一眯,微微有些生气的意味:“我说过!不准叫我六皇子,叫我寰枫,亦或者枫都可以!” 不待沐若云开口,他便接着说下去:“既然若云如此不听话,不如…就小小的惩罚一下,引以为戒如何?” 沐若云眼睛睁的大大的,歪着脑袋好奇的问到:“惩罚?如何惩罚?” 俊美的面庞徒然在眼前放大,视线被一片阴影阻挡,唇精准无误的贴上她的唇,浑身一股如触电般奇妙的感觉袭来。 一如当初慕如风吻她时一样,好久好久,久的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都没有人吻过她了。 鼻息间是好闻的幽香,让人轻易地放松,沐若云下意识的攀住慕寰枫的脖子,默契的配合。 慕寰枫捧起她的脸庞,湿滑的舌蜻蜓点水的舔过她的温热柔软的唇,敲开她的贝齿,好奇的探索属于她的领地。 青涩而又自然的吸吮着她的甜美气息,狂热霸道的吻铺天盖地,凌乱粗重的喘息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不快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梁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梁 沐若云被吻得意乱情迷,拼命的迎合,本就是盛夏时分,此时室内的温度更是高的吓人,滚烫的体温传来,二人都微微有些失控。 一吻罢,二人脑袋抵着脑袋,靠在墙上,呼吸不稳。 慕寰枫伸出拇指一遍遍摩挲着沐若云娇艳欲滴的唇瓣,一脸的欢愉,声音嘶哑异常:“云儿,我喜欢你!” 沐若云脑袋嗡的一下,好听的魅惑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除了他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 暧昧的称呼与记忆中的重叠,苦涩而又甜蜜,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另一个慕如风,还是真的会对她好? 狭长的桃花眸如繁星般美好,这样的男子,沐若云天生没有抗拒的力气。一点点沉醉在他的目光中,语气软软糯糯的:“我也喜欢你,枫!” 慕寰枫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超床榻走去。 床幔落下,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衣衫丢了一地,两条**裸的白皙的身影隐隐可见。一声声娇吟喘息声不绝于耳,室内荡漾着旖旎的气息,许久才平静下来。 沐若云窝在慕寰枫怀里,香汗淋漓,白嫩嫩的手臂环在慕寰枫精壮的腰上,小脸儿绯红一片,妩媚至极,浑圆的酥胸有一半裸露在外面,风情万种。 慕寰枫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方,单手抚摸着她光滑如玉的肩头,眼睛紧闭呼吸均匀而绵长。 不知为何,陪着沐若云的明明是慕寰枫,她却总是能想起慕如风来,尽管他那么对自己,但和他在一起的记忆还是无法抹去,在心里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又是三月过去了,慕宥宸二人依然是了无音讯,众人都颓废了下来,心里几乎已经放弃了寻到他们的念头。 一日,柯言月正双手扶着额头,愁的眉心不展。忽地,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闪过,桌上留下一封书信。 她自知功夫不及来人一分,便不再动追到来人的念头,心里暗暗惊叹,世间竟还有功夫如此出神入化之人。 目光扫过桌上的信纸,整个人愣了下来,定定的坐着,没了反应。过了好一阵子,才如梦初醒般的捏起信封,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慌乱的拆开蜡封,看着熟悉的字迹,泪水迷蒙了双眼,活了这么大岁数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欣喜。其实信上也就只有寥寥数语罢了,不过对于柯言月来说,已经足够了。 柯姨亲启: 一切安好,勿念!不知归期,星涯阁诸多事务柯姨就辛苦些吧。替我们给凌泽、浅宁他们报个平安,让你们担心了。 落款:沐千寻 不过一日的时间,沐千寻二人平安无恙的消息就长了翅膀似得飞到许多人的耳中。天涯楼是沐千寻名下的铺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消息从天涯楼传出,也不为稀奇。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为这个消息睡的踏实了?又有多少人为这个消息彻夜难眠了? 沐府,清月轩门前。 赵梦茹坐在轮椅之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怔怔的凝望着夜空中的星辰,一闪一闪的,光看着就心情大好。 沐锡双手扶着轮椅,静静的立于身后,眼中的锐利精明褪去了几分,看着比以前跟像个合格的丈夫。 沐锡感慨到:“寻儿走的这段时日过的可真漫长,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漫长过,比生意衰败的时候,还难熬过去。” “是啊,好在这孩子好好的,不然…让我们可怎么活啊!”赵梦茹声音染上丝丝柔情,听着很是舒心。 “嗯,也不知道这死丫头何时能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还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她心里还有这个家吗,死丫头!” 嘴里抱怨着,轻骂,却是听得出其间的担忧与宠溺。 赵梦茹嘴角的笑意愈发盛了几分,也不捅破,附和到:“是呢,寻儿太不像话了,不过她无事便好,等她回来,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她也老大不小的了,婉宁像她这个年纪啊,就已经生下千雅了!她也不说抓抓紧,乖乖回来生个孩子,这个凌王妃才做的名正言顺。女儿家家的,成天往外乱跑,像什么样子,真是的!” 沐锡眉头蹙起,煞是担忧沐千寻将这凌王妃的位置丢掉,有了李灵的事情摆着,这担忧也是难免的。 历朝历代,都是母凭子贵,这句话在沐锡心中都扎根了,有个孩子以后也多了条路子。虽说现在慕宥宸是对她很好,可以为了她拒绝旁的女人,可是以后呢?谁又说得准呢? “宥宸是个好孩子,毕竟他们还小,就由得他们去吧!孩子过几年也可以要,而过几年就没有玩儿的兴致了,还是年轻好啊!” 赵梦茹靠在椅背上,柔柔的安抚,她总觉得慕宥宸与旁的男子不同,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男人。 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待在院中,她的身后有他,他的身前有她,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也是蛮幸福的。 兜兜转转,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而沐千寻二人还是没有归来,似乎就是这皇城中的一个过客。 而皇城中的诸多百姓都对凌王与凌王妃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们的故事也被说书的先生传成了各种奇异的版本。 一连几日都是大雪漫天的天气,整个皇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皇宫中青砖红瓦的建筑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亮晶晶的白雪。 一如当初沐千寻前世死去的那几日,要是沐千寻在皇城,一眼就可以认出这场雪的的确确与当年的一模一样,一样的日子,一样的天气,却早已物是人非。 不仅是沐千寻变了,所有的人都变了,不知是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个时空,还是这个时空改变了她。 街上冷冽难耐,几乎没有行人愿意出来,全都缩在家中抱着火炉取暖,安静的近乎死寂。 玉荆楼自成风景,再冷的天气,也是热闹非凡,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能感受到一丝冷意。 阁楼之上,立着一道红色的身影,容貌阴柔邪魅,眸子好看深邃,却天生带着看不透的距离感,仿佛心已经不在了,活着就只剩下使命。 一名小斯奔至红衣男子身旁,神色间尽显卑微,垂首询问:“主子,王梁发现真相了,正要离去呢,我们要如何解决?” “离去?踏进我这玉荆楼的人,就没有离去这一说。只有…死人,才有资格离开!知道怎么做了?”念宣理理飘到额前的发丝,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阴冷,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是,小的知道怎么做了,定会让主子顺心。”那小斯重重的点头,一路小跑着出了玉荆楼。 顾魅儿携了叶璃出去接任务,白红两道鲜艳的身影飞快的在雪中闪过,留下交织在一起的残影。 路过玉荆楼不远处的一处小巷子,远远的就看到一团灰白倒在雪中,周身殷红一片,如朵朵绽放的彼岸花般妖艳。 顾魅儿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是“熟人”就乐了,缓缓的止步,从屋顶落到地面,蹲下身嘲讽到:“啧啧啧!这离开天涯楼不过一年不到的时日吧?我们美名远扬的王梁厨子,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了呢?” 王梁艰难的睁开眼睛,望着顾魅儿苦涩一笑,口中满是献血,说起话来粘糊糊的煞是恶心: “魅儿姑娘,是我对不起你们,如今也算是报应了吧。我这一生,谁也不欠,就欠天涯楼的,欠柯老板的。待我…向她道声儿歉。” 顾魅儿收起脸上的笑意,眉头蹙起,心里犯了嘀咕:这王梁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啊,当初为何要抛下天涯楼呢?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既然你知道你对不住天涯楼,又为何要离开?你可知,天涯楼被你害的有多惨!”顾魅儿冷着张脸,毫不客气的质问到。 王梁又是一口献血狂吐而出,脸色苍白的和地上的白雪有的一拼,他也就是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不像旁的厨子那般长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 相比之下,王梁生的还算俊俏:“为了一个人,魅儿姑娘也知道我…还未娶妻的事吧?”王梁费力的解释,呼吸急促,看样子是撑不了多久了。 叶璃看顾魅儿兴致很高的样子,俯身帮王梁扎几针,情况好了不少,再活个个把时辰应当是不成问题,但要救活他,那是回天乏术了。 王梁冲叶璃感激的笑笑,眼神中是友善的意味,陷入了回忆: “多谢姑娘了!我离开天涯楼也是迫不得已。 我本不是皇城之人,从小就生活在皇城周边城池的一座小村庄里。 我十岁那年,村里有一户迁来的陌生人家,每日都会有诱人的饭香飘出,我经不住诱惑,日日都爬到人家门前去闻。 终于有一日啊,一个扎着牛角辫儿的小丫头发现了我,粉嘟嘟的脸蛋儿,水灵灵的眼睛,笑起来甜甜的,很是让人喜欢。 她将我带进她家,她们家的宅子,是村子中最好的宅子。她的母亲也很美,没有一丝乡土气息,俨然就不是村子里该有的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选择后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选择后者 关于她母亲,我也只知道姓郗,我唤她郗姨。郗姨的厨艺天下独绝,无人能比,我就看着看着就愈发想学了。 她不是那种别扭的人,我愿意学,她就愿意教,整整八年的时间,我连休息都几乎待在她家里。 郗姨没有丈夫,说是在怀上郗婷不足三月的时候,得了重病亡了。 我从未见过郗姨出去忙活过,她们却是从未缺过银子,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郗姨对她死去的丈夫感情甚深,一辈子都没有再嫁人,只有郗婷一人陪她相依为命,她们自是十分乐意我去打扰的。 刚刚相识的那年,郗婷才八岁,我们就这么一直玩儿到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郗姨对于我们的事情很是赞成,说是等郗婷过了及笄之后,就将郗婷嫁于我做妻子,独有一条就是不准我负她,今生只能娶她一人。 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心里能装下的也只有郗婷,自是顺顺当当的便答应了。 可是我的爹娘却不同意,嫌弃郗婷是个没有爹的孩子,对她们家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要我和郗婷断的干干净净的,好好的娶个本分的农家女子,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郗婷早已是我心尖儿尖儿上的人儿了,又岂是他们说不许娶就不娶的,就算是他们不同意,我也执意要娶郗婷。 我想着,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后,我爹娘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他们养育了我二十来年,还是希望他们能真心接受郗婷的。 之后,不过几月,郗婷就怀上了我的孩子,在那个村庄里,这并不是一件风光的事情,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每日都被人家指着脊梁骨骂。 原本打算好的婚事,是越搅和越乱,我知道我对不住郗婷,要不是我,她的处境也不会那么惨。 我爹娘甭说是同意了,整日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骂她狐媚子,骂她勾引我,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一气之下离开村子十多天,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我恨我自己!怎么当初就没有带她一起走呢,不然也许…那个孩子也有十多岁了吧!” 王梁苦笑,面色如雪般煞白,眸子中诉不尽的凄凉。 “等我再回去之后,一路上碰到的村民皆是眼神怪异的望着我,闪闪躲躲的,似同情,似安慰。 当时,我心中甚是不安,直冲郗家而去,还是太晚了。 一向雅致干净的宅子变成了一片废墟,黑乎乎的倒成一堆,连大体的轮廓都分辨不出,烧的一干二净。 整个人都是木的,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第二人醒来,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爹娘担忧的围在床旁,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告诉我,郗家着了火,正值半夜时分,郗姨、郗婷,连带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一并被烧死了。 我心灰意冷,一遍遍翻看郗家,几日后,终于翻出了两具烧的焦黑如碳的尸体,看不出容貌,分不清男女。 我不愿相信郗婷已经死去的这个事实,十几年来,自欺欺人的找遍了数不尽的城池小镇。 近年来,我也算是放下了,时间果真是治疗伤痛的最好良药。我就想着,这么在天涯酒楼待一辈子也好,守着她,念着她。 可老天偏偏不让我平静,一日偶然路过玉荆楼,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前,依然是那么瘦瘦的小小的一团,只是眼神很陌生,就像我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一样,冬日也不懂添一件儿衣裳,冻的瑟瑟发抖。 看到她时,心都是纠到一起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似得发不出声儿。 她是玉荆楼的妓,沦落成了一个风尘女子,看到她这样,我别提有多心痛了。 不过我不在意,只要她还活着就好,本就是我对不住她,该是时候弥补她了,若是可以,这条命也可以给她。 我去为她赎身,老鸨不许,无论我花多少银子,老鸨都不放她离开。唯一能救她出来的办法就是…离开天涯酒楼,带走所有的伙计,来他这玉荆楼烧菜。 我不能任由她在那种地方待下去了,只好答应,在爱与义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我糊涂,她是我心里的魔,又哪里分得清真假,就是一心想补偿她,补偿那个可怜的孩子,补偿我犯下的罪孽。 我没有原则的对她好,宠她,爱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明明她就在我眼前,却觉得她依然离我很远,并且是越来越远。 就在昨日,我意外的看见她将脸上的面具撕扯下来,露出一张平淡陌生的脸。原来…她并不是她,她早就死了,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今日,这个骗了我一年之久的女人带着郗婷的容貌,款款向我走来,温顺的倚在我怀里,我竟舍不得将她推开。 在我的意识里,还是固执的认为她就是郗婷,直到匕首刺穿心脏,窒息的痛让我瞬间清醒。 踉跄的推开她,看着她冰冷的眸子,讥笑的目光,一脸的残忍,这世上只有郗婷会真心对我,旁的女人…呵呵,她只知道拿钱杀人就够了。” 王梁软软的跪坐在雪地之上,双手艰难的撑着地面,眼眶通红,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顾魅儿听的入了神,她们诅咒痛恨了一年的人,实情居然是这样的,老天怎么就不能善待他一回呢? 叶璃不忍的别过头,王梁被伤的太重,她勉勉强强才让他多活了片刻,与死神争夺人命她叶璃做不到。 这么年轻的一条性命,注定要逝去,谁也无能为力,老天要谁死,谁也阻止不了。 顾魅儿握着叶璃的手,怔怔的看着王梁咽气,看着他的躯体渐渐僵硬,才缓缓的离开。 天涯楼中,听到王梁的事情,众人都静默了,无人再去责怪他。 说起来,王梁也是个可怜的人,要不是今日被顾魅儿二人碰上,这忘恩负义的罪名怕是要扣在头上再也摘不掉呢! 青峰洞中,沐千寻一点点睁开紧闭的双眼,泛白的面容满是活力,看起来十分精神。 慕宥宸双手环胸,一脸笑意的望着沐千寻,打趣到:“寻儿最近很是用功呢,这是怕为夫功力超过你?就…不要你了?” 沐千寻一脸黑线,不得不说,慕宥宸真的很妖孽呢,练起功来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功力却远远在她之上。 再想想莫雪的话,徒然生出紧迫的感觉,只能更用功的来练习,没有逆天的天赋,她就用休息的时间补上,终究是没有差下多少。 慕宥宸看着她专心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这丫头懂事了,她该有更强大的能力,才能够在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保护自己。 沐千寻气鼓鼓的瞪了慕宥宸一眼,抬起头,玉指掰过慕宥宸的下巴,霸气十足:“还轮得到你不要我?不乖的话,我随时都可以休了你!以本姑娘的实力,对付你绰绰有余!” 慕宥宸很不给面子的噗嗤笑出了声儿,摸摸沐千寻细腻柔滑的小手,将她一把揽进怀中:“你的实力呀,还是不要拿出来说道为好。我怎么舍得不要这么可爱的丫头呢?寻儿说,是吧?” 不经意间沐千寻脸颊泛起丝丝绯红,心里暗骂,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他一有空当就这么调笑她,她还是一次次中招。大概真的是很爱他的吧,在一起这么久,有时却仍然会脸红心跳。 莫雪忽然出现,轻咳一声,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问到:“丫头,最近练习的怎么样了?” “寻儿着实有些笨,不过勉勉强强已经达到师祖的要求了。”沐千寻双手背后,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好,你随我上去吧,是时候教你些新东西了!”莫雪满意的望着沐千寻,神色慈爱,好似在打量一件完美无瑕的雕饰一般。 慕宥宸眉头微蹙,可怜兮兮的盯着莫雪:“师祖!你有偏心,怎么可以只教寻儿不教我呢?” 一向冷漠如冰的慕宥宸,现在撒起娇来,是愈发得心应手了呢,只因他和沐千寻一样,都是真心将莫雪当成可以信任、依赖的人了,也就愿意将心中的真实吐露出来了。 其实,他哪里还介意莫雪偏心,他可是巴不得看着沐千寻强大起来呢,他不忍也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莫雪好笑的白了慕宥宸一眼,开口到:“你这小子!放心吧,寻丫头能学到什么,你就能学到什么!这次带她上去,不过是叮嘱些事情罢了。丫头?走吧?” 沐千寻双脚一点冰面,便越上石壁一大截儿,几个瞬息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不见天日的洞中整整待了小一年的时间,如果实力真的还是原地不动的话,未免也有些侮辱莫雪了。 现在的沐千寻想要只身离开青峰洞,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儿的事情,比起当初爬个青峰山就差点丢掉性命的时候,是强大了太多。 如果此时再让他们回到被云起四人追杀的那日,就算他们单手抵挡,也能稳胜,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莫雪所处的小屋中,灯光昏暗,蜡烛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灭掉。四周的墙壁散发着暖暖的温度,让人萌生困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慕容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慕容云 沐千寻对这个屋子也算得上熟悉了,但每到一次,都有新的感觉,似乎它又有些变化了呢! 莫雪望着沐千寻茫然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不禁浓了几分,故弄玄虚到:“寻丫头?是不是觉得这屋子有些神奇啊?” “嗯,究竟是为何,难道这石壁还会自行变幻不成?”沐千寻深幽的眸子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着莫雪,好似能在她脸上看出花儿来似的。 莫雪轻笑,声音拔高了几分:“这倒不是,是你的眼睛在变幻,这屋子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样儿。你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 沐千寻乖顺的闭眼,周身的环境再次变幻,如坠冰窟,一阵透心渗骨的寒冷袭来,冷的她不由得颤栗。 猛的的睁开眼睛,绝美的眸子中满是惊恐,抚着胸口急促的喘息,看着莫雪含笑的神情,愣了神儿:“师祖,这山洞为何那般冷?” “不,它不是冷的,它是热的!” 沐千寻抓狂的再次闭眼,换之,正如莫雪所言,它是热的,热的非比寻常,热的都要把人烤熟了。 沐千寻不由得退了几步,此时的莫雪说不出的诡异,让她打心底害怕。 莫雪咧嘴一笑,习惯的挥挥衣袍,招呼沐千寻坐下:“记得,世上没有什么是会自行变幻的,也没有什么人,天生有这等本事,能操控一切。你所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都是假的,被称之为幻术!” 沐千寻被莫雪这一连串的捉弄彻底搞蒙了,云里雾里的听着:“幻术?可…很真实啊!” “是呢,不真实又怎么叫幻术。你们以前被我的笑声给吓坏了吧,那也是幻术,幻术可以只对你们实施,且我也没办法对太多人实施。因而,你们听得到,而凌泽他们却听不到。 不是你们耳力好,他们耳力差的原因,其实…这笑声原来就不存在,是你们产生的错觉。幻术可以伤人于无形,在人昏昏沉沉之际,痛下杀手。” 沐千寻实在是转不过弯儿来,诧异的望着莫雪,幻觉?他们明明被那笑声吓得六神无主,而莫雪现在告诉她,那都是错觉,是他们想象出来的? 莫雪见沐千寻不做声儿,接着道:“幻术只有心智足够坚定之人,才能够练习,不然自己都迷失在欲望中,就会如练功时被内力反噬一般痛苦。 当初…我不同意你和宸小子在一起,就是怕你会忍不住心中的情爱,丧了性命。” 沐千寻用心的听着,对莫雪口中的幻术已经信了七分,世间竟还有神奇至此的功力。 低下头,苦笑到:“就算您当初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离开他,我岂会为了自己的强大而抛弃他。如果您当时杀了他…我也不会苟活于世,怕是更会遭受反噬吧。” 语气漫不经心,莫雪却是听出了沐千寻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懂了,沐千寻的话不存在半分虚假。 要是她当时一时心急,那后果将是失去他们二人,这样的后果…呵呵,她承担不起。 一年多的相处,她觉得或许可以信慕宥宸一次,他待沐千寻是真的好,且不像是装出来的,对她也渐渐真心起来。 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情,比凌星她们在世的时候,还要快活,这两个小家伙很是有意思呢! 莫雪望着洞顶,感慨到:“你们这些孩子啊!我都要被动摇了呢。凌星死了,莫翎死了,云儿也…唉,不说了,要是我不阻拦他们,也许她们还好好的。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看着她们一个一个去了,也不伸手帮一把。到头来,只剩下我这个老太婆孤苦伶仃的,也算是报应吧。” 沐千寻撇撇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莫雪,大概心里也是有些怪罪莫雪吧。 忽然意识到莫雪还隐隐提到一个人,她对云字儿天生敏感,歪头问到:“云儿?那是谁?怎么都没听您提起过?” 莫雪微微一怔,长长的叹了口气:“云儿啊?她是我捡回来的,和凌星她们放在一块儿养着。 这孩子不比凌星她们用功,性子恬静,随遇而安,没有野心抱负,只想安静过日子,被打骂了无数次也没个改,我也就不怎么管她了。 如果说我吧凌星当徒弟,那把她就是当女儿了,人总是偏心的,对于弱小的,就容易想去庇护。 要不是我对凌星、莫翎那份莫名的自信,也不会狠心不管她们,总是认为她们在同辈中已经是无敌了,才让她们难逃一死。” 看着莫雪了愧疚的样子,沐千寻心里难受极了,心里隐隐发痛。想必这十几年来,莫雪没有一日不是在煎熬中度过吧,只是碍于她孤僻的性子,又没人能靠近她,才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对了,云儿就是慕容云,宫里的贵妃娘娘。幸亏她功力不济,在无情宫也未曾抛头露面过,不然凭段梦那个小贱人,又怎么会放过她。” 莫雪幽幽的抱怨到,既有对慕容云的担忧,也有对段梦的厌恶。 沐千寻眼睛瞪的老大,惊呼到:“贵妃娘娘?” 沐千寻又被震撼了一次,这接二连三的震惊她实在受不了了,慕轻悠也是莫雪的徒孙?天下之大,怎么这么凑巧,他们就都碰到一块儿了呢,冥冥之中老天又与她开了个玩笑。 “嗯,贵妃娘娘!”莫雪点点头,笃定的回应。 沐千寻真是不解,莫雪骄傲至此,她的徒弟必然也不同常人,慕容云不是一向与上官翎相处甚好吗? 怎么会在她死后不久,就嫁给了慕云帆为妃,还生下了慕轻悠?既然慕轻悠与他们是同样的身份,莫雪为何不去找慕轻悠? 他们来到这青峰洞这么久,不仅没听莫雪提起过慕轻悠,甚至连慕容云都没听她提起过。 一堆堆的疑问涌上心头,呐呐的开口:“云师伯为何要嫁给皇上?她和翎师伯不是朋友吗?你怎么不教轻悠些功夫,那丫头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呢!” “她嫁给慕云帆是为了寻一座靠山,她只是要他能护着她就是了,后宫佳丽三千,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她就心安理得的待着了。 至于她所爱之人,并不是慕云帆,他们之间只是表面夫妻而已。” 沐千寻真心不懂莫雪的话,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人,嫁人就是为了找靠山,衣食无忧的过日子? 换言之,不论这夏国的皇上是谁,她慕容云都会嫁,这无关情爱。 表面夫妻?难不成慕云帆对她的宠爱是装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掩众人的眼?那慕轻悠是哪来的?既然不是真的夫妻,又怎会那么快有了慕轻悠? “轻悠没有随云儿的性子,是个活泼的孩子。云儿不愿轻悠学武,她也没教过这孩子,这孩子就连基本的防身功夫都没有。 她想让轻悠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要是我强行将轻悠带走,她怕是会跟我拼命吧,轻悠是她唯一在乎的人了! 我就剩下她一个徒弟了,不想由此失去她。本打算这些事情要一直瞒着你们,怕你们说漏嘴了,既然今日不留神说出去了,那告诉你也无妨。” 莫雪对慕容云的宠爱,让沐千寻微微有些妒忌,眉眼低垂:“我娘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那么厉害,怎么就能被人杀了呢?我爹爹是谁?” 其实沐千寻更想问:您就一点没有关心过我娘亲吗?她也是您的徒弟,要是您出手相救,她也不会死吧!沐千寻嘴唇蠕动了半天,也没有问出口。 莫雪眸子黯淡了几分,陷入了回忆,语气间尽是沧桑: “怎么死的呀,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娘迷恋上的,并非我们夏国的人,那人远在异国,现在也已经是儿女成群,尊贵无比的身份了! 你娘比你生的还要美,当时追捧她的人数不胜数,可惜她都看不上眼,不是成了她的刀下亡魂,就是被她吓得再不敢露面。 我很欣慰,以为她能守得住她的心,那个人的出现却将一切都打乱了。我最骄傲的徒弟,一再与我对立,只为一个男人,到头来还不是负了她。 偌大的无情宫,到了我这辈儿,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儿了,弟子凋零,十之八九都毁在情爱之上。 我与莫风乃师承一人,我专心练功,她却醉心于那这个旁门左道,炼出来的蛊阴狠毒辣,研制出的毒药也是五花八门,使得她总是能胜过我一筹。 她最恨的,就是我的容貌远胜于她,她看上的男子,偏偏钟情于我,后来被我的绝情伤到了,整日流连与烟花之地也不愿接受她。 她容忍不得,在师父死后,毁了我的容貌,断了我的手脚,令我生不如死。师父也是偏心的,留下的功法只传给了我,我足足话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又活了过来。 十几年啊,已经是物是人非,死的死,嫁的嫁,无情宫唯一的几支势力也早已土崩瓦解。 我苦苦找寻藏起来的莫风,找到她的那日,也就是她要对你下手的那日,她与沐芊芊勾结,对你的性命是势在必得。 她杀你,其一因为你是凌星的女儿,我的徒孙;其二因为你绝色俏丽的容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幻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幻术 “她这辈子,最看不得旁人比她美,只要是美人,她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她的心里住着魔! 在沐府找到她之后,丢了半条命才将她了结,本想着要让她万分痛苦的死,但当剑刺进她心口的时候,一切都释然了,也就没有那么恨她了。 沐千寻专心的听着,好看的眉心皱成了一团,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儿。原来莫雪不是不愿意救她娘亲,而是那个时候莫雪自身难保,险些被莫风害得丢了性命,又如何让莫雪腾出手去救她娘亲。 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她那个优秀美貌的娘亲已化为黄土十几年了,她是再也见不到了。 相比之下,沐千寻更关心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爹爹是何许人也,既然不是真心对凌星,凌星又岂会倾心于他? 难不成娘亲也跟自己一样,被那个虚情假意的男子蒙了双眼?可是不应该啊,她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完全不懂人心险恶,而凌星打小就过惯了刀尖儿上添血的日子,怎么会轻易被蒙蔽? 那要是那个男子是真心待凌星,那又怎么会让她惨死,还儿女成群的? 沐千寻实在是想不明白,甩甩呆愣的脑袋,目光灼灼的盯着莫雪:“师祖,你说我爹爹来自异国?那他是怎么遇到娘亲的?你怎么不杀了他?” “嗯,他是…唉,你不该知道这些,我也不想你今生与他有任何交集。 他是异国逃到夏国来避难的,在遇到凌星以后,凌星陪他杀回他的国家,夺回属于他的位置。 因为此事,凌星悉心培养出来的属下,死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部分人陪她活了下来。难为凌星那么聪慧的一个孩子,却看不出赫…他就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凌星要不是因为帮他,凭那些属下,凌星或许还有生的机会。她那么尽心帮他,换来的只是他无情的背叛,真不知道你娘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 我不是不想杀他,而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真实的境况,凌星那么爱他,我不想杀他。要是他还有一点良知,就会一辈子对凌星心存愧疚,不比杀了他更好吗?” 莫雪感慨万千,一个劲儿的摇头。 既然莫雪不告诉沐千寻,她也没办法,毕竟此时也只有莫雪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娘亲怕是要比自己强大太多吧,最终还是丧了命,那自己要是遇到真正的险境,岂不是更只有被灭杀的份儿了? 神情坚定了几分,声音铿锵:“寻儿想学幻术,寻儿想变强大!” 莫雪苦口婆心的唠叨了这么多,终于等到沐千寻这句话了,目光玩味:“哦?寻丫头想学幻术啊?这幻术可不是那么好学的,要摒弃所有的欲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可想清楚了?” 沐千寻认真的点点头:“想清楚了,再难寻儿也愿意学。” “这幻术第一条就是摒弃情欲,在这期间,你不能见宸小子一面,直到你学有所成。而练这幻术嘛,是要看天赋的,有的人一年半载就学会了,而有人则十年八年也学不会。” 莫雪平静的讲解,仿佛在说吃饭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 沐千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犹豫了,一年半载?十年八年?要她不知期限的离开慕宥宸,她真的做的到吗? 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弱弱的问到:“没有其他办法吗?怎么会有如此苛刻的功夫?” “哼!这本就是无情宫的功夫,无情无情,就是要心中无情无欲!是你做不到而已,哪里苛刻了?” 沐千寻默默的泪了,不苛刻吗?世间真能如莫雪做到无情无欲的能有几人?她也只是寻常人一个罢了,哪里有那样的胸襟。 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要练,她和慕宥宸相处的时间足足有一辈子,而这幻术,天下再找不出任何的功夫能与它相比。 她需要强大自己,她不想有朝一日在遇上危险的时候,再让慕宥宸舍命护她,她承受不起失去他的痛苦,她还要要和一起到老呢! 她前世的仇还没来得及报呢,她可不想一离开青峰洞就被段梦那个女魔头灭杀的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皇宫,广陵殿中,这正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德妃娘娘的住处。 佛堂中,两名女子跪坐在蒲团之上,四下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其中一名赫然就是嚣张跋扈的泰安公主,另一名看着面生,是这广陵殿的主人——德妃娘娘! 赵宣双眼紧闭,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慕浅音垂首跪在一边,目光偶尔向赵宣瞟去,虽不满也不敢打扰,真不知是为何,慕浅音也有害怕的人。 赵宣悠悠的开口:“不是不让你来找我的吗?你怎么又来了?” 慕浅音有些局促的抹抹手心儿的汗,讪讪一笑:“没人看见我的,我假意进宫探望母后,偷偷过来的,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的。” “记得,现在夺位还不是时候。等到他们斗个鱼死网破,我们再出来收拾烂摊子也不迟。不要心急了,我随时可以将你这枚棋子丢掉,明白了?” 慕浅音身形一怔,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硬着头皮问到:“是,只是你真的有把握助我夺位吗?” “当然!我赵家就是灭在他慕云帆手中,我与他不共戴天!他留我一条命。将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你可知每次与他欢好,我该有多恶心,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赵宣眼中崩射出来的毁天灭地的杀意着实把慕浅音吓得不轻,再不敢反驳半句。 这个看似不长脑子的泰安公主,野心可真不小,她的目标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她不甘屈居人后,她不甘只做一个小小的公主。 她要过后宫面首三千的逍遥日子,她要随心所欲的玩弄人命,她要整个夏国! 而平日与世无争的德妃娘娘,暗地里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大多数是赵家的爪牙,为的就是取了慕云帆的性命,报灭族之仇! 她不是不能怀孕,而是不愿怀孕,她不想怀上慕云帆的孩子,她恨,连带着自己都恨,只因慕云帆碰过她的身子。 看来,惦记着慕云帆命的人还真是不少,惦记着皇位的人更是不少啊! 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青峰山,只有青峰洞洞口闪烁着隐隐的灯光,成为一道独有的风景。 沐千寻慢吞吞的回到屋子中,双手背后,紧咬唇瓣,心中天人交战,实在不知该如何与慕宥宸说暂时分开的事情。 慕宥宸丢开手中的书籍,冲沐千寻灿烂一笑,不过半日未见,他竟有些想这丫头呢。眉头微蹙,试探的问到:“寻儿?怎么了?是不是师祖和你说什么了?” 沐千寻避开慕宥宸的目光,随意的坐下,敷衍到:“没…没什么!” 慕宥宸箍住沐千寻纤细的腰肢,温热的清香的气息扑到脖颈上,语气中满是不信:“是吗?你以为为夫傻吗?” 沐千寻难得的安静,也不回应,一脸的苦恼。 慕宥宸愈发觉得这丫头不对劲了,声音严肃了几分,柔声到:“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好吗?” “宥宸…”沐千寻轻轻的唤了一声儿,一堆话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慕宥宸眉头蹙的更紧,沐千寻平时都是直接叫他的全名,调皮的时候会喊他夫君,而宥宸这个称呼都是与旁人说话时才会这般提及,她这么郑重的叫他,是为何。 “如果…如果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受得了吗?” 慕宥宸沉默了片刻,沉声到:“要多久?” “唔…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沐千寻声音低的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她没勇气面对慕宥宸的怒火,毕竟这时间长的自己都心头发颤。 果然,慕宥宸怒了,松开沐千寻,腾的一下站起来,怒吼:“你说什么?是不是师祖又逼你离开我了?你居然还答应了?是谁说过要陪我到老的?这才几年,你就烦了我了?你怎么能这样?” 沐千寻无语的抚着额头,听着他的质问,又好气又好笑,这算是触到他的逆鳞了吧,怎么突然间就由一个柔情的美男子化身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了呢! 沐千寻无力的解释到:“不是的,我怎么会烦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这略微有些矫情的话语,多多少少安抚了慕宥宸的情绪,不再如方才那般暴躁。瞪着沐千寻,冷哼:“哼!那你为何还要离开我,口是心非!” 沐千寻心里感叹连连,这样一个男人,她要拿他如何是好,怎么对待他的怒气,就有种哄孩子的感觉呢! “我们的对手很多,皇后、杨淳、李太傅,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梦嫔,我们只要一离开青峰洞,就将是四面楚歌的境况。 这样的情形,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应付的了的。我们也不能为了逃避,一世都躲在这里。师祖年纪大了,她会比我们先死,不可能一世护我们周全,我们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此时的沐千寻显得比平时沉稳了许多,有理有据的解释到。 慕宥宸缓缓点头,还是不明白她的离开和这有什么联系。 沐千寻看到慕宥宸怒气散去了不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事情也是有缓和的余地的嘛! 第一百三十章 通敌叛国 第一百三十章 通敌叛国 “师祖今日说的教我们的东西,叫做幻术,当初我们听到的恐怖的笑声便是幻术的一种。练习幻术极其不易,根据练习幻术之人的天赋,学到的程度也不同,需要的时间更是不同。 所以…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被段梦灭杀,永久的分离和一时的分离相比,还是暂时分开比较好吧?” 慕宥宸细细咀嚼着沐千寻话中的意思,心里闷闷的,却怎么也发不起火儿。 他比沐千寻更加明白那笑声的恐怖,真的是可以伤人于无形的一种功夫,要是沐千寻学会了,就等于多了条性命。 就算他再不乐意,也不能阻止,他不能这么自私,他不能为了自己一时高兴,将她至于危险的境地。 说到底,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对方着想,即使苦了自己,也甘之如饴。 吐了一口浊气,挑眉嘲笑到:“唉!可能要大半辈子见不到夫人了,论天赋夫人真的是…啧啧啧!” 沐千寻噗嗤一下笑出声儿来,明明刚才还是一副盛怒的模样,这转眼间就有心情调侃起她来。 慕宥宸一扫方才的阴霾,目光灼灼的盯着沐千寻,期间的意思不言而喻:“寻儿,既然要分开,今晚我们就好好…嗯?” 沐千寻不由得羞红了脸,神色不自然起来,不敢再去看慕宥宸的眸子。 床微微下沉,慕宥宸已经坐到了她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缓缓的掰过,唇瓣覆上来,异常轻柔。 舌缠绕着舌,久久缠绵,呼吸间只剩下彼此的味道,双双沉浸在这个热烈的吻中,无法自拔,好似要把这个吻延续到一世的尽头一般。 烛光朦胧,床板晃悠着吱吱作响,留下一室旖旎。 一年半后,皇城中已是一个温暖的夏季,天气阴沉沉的,让人徒生一种压抑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皇宫,御书房中,慕云帆正襟危坐,只有刘宇立在一旁,没有其他宫女、内侍伺候。 慕云帆眉眼间露出丝丝喜色:“说说吧,可是快成了?” “是,皇上。用不了几月,杨家就可以在夏国除名了,这几月正在搜集杨淳谋反的证据。只是…太子殿下该怎么办?是…废了,还是…一并除了?” “除了!在他选择与杨淳为伍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朕的儿子了,朕不会留下他这个祸害。”语气决绝沉稳,丝毫不给慕以霖生还的机会,怪只怪慕以霖目光太过狭隘。 “是,老奴一定将此事办妥了不让皇上忧心。” 安陵殿中,慕以霖还浑然不知,自己只剩下几月的活头了,悠哉悠哉的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冰过的水果。 一名穿着暴露妖冶的宫女在一旁服侍,媚眼如丝,指甲涂抹上鲜红的蔻丹,大胆的靠近慕以霖,指尖划过他的脖颈,意欲勾引。 毕竟慕以霖现在可是尊贵的太子,如果能得到他的宠爱,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侍妾,以后起码都是贵人之位,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地位啊。 现在这近水楼台的,她不采取些行动,未免也太过不珍惜了。 慕以霖猛的睁开眼睛,冷冷的瞪了那名宫女一眼,微微呆愣,那双眸子好生熟悉,水灵灵的满是狡黠,好像,真的好像。 冷意渐去,换之是一片难得的温柔,嘴角勾起个斜斜的弧度,一把将那女子搂入怀中,声音魅惑好听:“怎么?喜欢本殿下?” “喜欢,殿下乃是人中龙凤,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的。”麦冬放肆的搂住慕以霖的脖子,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正值炎炎夏日,温香软玉在怀,慕以霖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撩拨。抱起麦冬,大步朝主屋走去,床幔落下,衣衫褪尽,好好的衣裙撕扯的不成样子。 慕以霖抚摸着麦冬光滑如玉的肌肤,低低呼唤:“轻悠!轻悠!” 麦冬着实被吓得不轻,身子不由得颤栗。慕以霖也被吓出一头冷汗,他这是在做什么,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一把掐住麦冬的脖子,直到她瘫软在身下,一动不动为止,才肯松手。 穿好衣袍,将长发束起,站在门外清咳一声:“来人啊,麦冬意欲勾引本宫,就地处置,拖出宫去,扔到乱葬岗,以正王法!” 可怜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前一刻还做着成为贵人的美梦,下一刻就已化作一缕幽魂。 七日后,皇城城门前,一对俊美的男女携手走来,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仿佛看上一眼,都是对他们的亵渎。 城门口的守卫眉头紧蹙,他在这宫门口当差将近两年,怎么不知道这皇城中还有这样的人物,阻拦到:“站住!你们是哪来的?莫不是敌国的奸细?” 沐千寻很配合的捧腹大笑,一点不懂矜持,笑的好没形象。 慕宥宸一脸的冷漠,从腰间抽出一块金闪闪的令牌,朝那侍卫射去。 那侍卫慌忙的接住,正要开口骂人,在看到金牌上的字迹后,硬生生将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半跪着行礼到:“属下参见凌王殿下!” 慕宥宸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吐出几个字儿:“只对本王行礼吗?看不见本王的小王妃吗?” 那侍卫有是一阵惶恐,有种踢到铁板的感觉,他闲的没事干,得罪这位看起来脾气暴躁的凌王殿下作甚。 城门口许多人都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瞬间沸腾了,行礼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不热闹。 近年来在皇城中名声大噪的两位神秘人物终于是肯出现了吗,他们长得也太好看了吧,那些皇城自诩美貌俊郎的小姐公子们,怕是不及他们的一分吧? 在众人的簇拥与惊艳的目光中,二人走走停停的回到了皇宫。 一连几日,寒月殿的大门都要被踏破了,二人闹心的要命。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二人过的是苦不堪言,这幻术真不是什么人都练的下去的,他们被莫雪摧残的都快疯了。 意外的是,沐千寻竟然比慕宥宸学这幻术早学会了三月有余,只因慕宥宸心中情念太深,难以静心。 这已然成为沐千寻嘲笑慕宥宸最好的方法,沐千寻不仅比慕宥宸学的快,还比他学的精,现在她挖苦起慕宥宸这个“手下败将”来是丝毫不留情面。 半月后,萧寒莫名其妙的将慕宥宸和沐千寻带到了太极殿之上,看着满朝堂的文武大臣,有些怅然。 二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云帆眉头轻不可见的蹙起,被杨淳逮了个正着,心中隐隐有些得意,看来杨蕊说的是对的,慕云帆果真很在乎慕宥宸,该是时候将他们处理掉了! “你们俩可知罪?”慕云帆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一丝异常,却是将慕宥宸二人搞得云里雾里的。 沐千寻抬起头,眼睛微眯,扬声到:“儿臣不知,还望父皇告知,我们何罪之有?” “今早皇后来找朕,说你们二人通敌叛国,你们可否解释解释啊?” 要不是这么多人瞧着,沐千寻绝对会将杨蕊骂个狗血喷头,这帽子扣的也太大了吧! 他们才刚刚回宫,都没来的及找杨蕊的麻烦呢,她倒自动送上门儿来了,那就休怪她沐千寻不客气了! 沐千寻楚楚可怜的望着慕云帆,一副冤枉死了的表情: “母后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通敌叛国可是灭族的罪过,我们身为夏国皇嗣,又怎么会勾结他国呢?还请母后方面讲清楚,我们这才刚回来,哪里得罪它了,要这般陷害我们!” 沐千寻霸气十足的要求与杨蕊当堂对质,不禁让众人高看了一眼,夏国哪位女子敢这么顶撞皇上,还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绕是他们这些久经官场的男人们,也自愧不如。 沐千寻在声势上,首先就赢了一步,她底气越是足,就越显得是杨蕊在胡乱栽赃。不论杨蕊是否有定罪的证据,都像是凭借身份编造出来的。 杨蕊也真是傻的可怜,后宫朝廷那么多人都可以用,偏偏要自己亲自出手,到头来还不是溅自己一身血。 真是年纪越大,脑袋就越不灵光了,沐千寻在心里默默的感叹。 “好吧,刘宇,去将皇后带过来,让她带足了证据,不要在这朝堂上给朕丢人!” 呵,这话明白就是对杨蕊的不信任嘛,众人心里也有了个底儿,知道了等下该如何评判,该往那边倒。 慕宥宸至始至终都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好像在神游似得神情冷漠如寒冰,温热的室内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不消片刻,杨蕊就赶到了,面色有些不好,相必是刘宇将慕云帆的话都传到了。 脚跟儿还没站稳,沐千寻就气冲冲的堵在了杨蕊面前,距离之近,都能看清对方脸上白白的细小的绒毛了。 沐千寻先发制人的嚷嚷到:“母后你究竟是何意,就算我和宥宸脾气冲了些,往日有得罪您的地方,您也不必赶尽杀绝呀!这通敌叛国的罪名,我们可担不起!还望母后和父皇解释清楚,不然我们可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针对 第一百三十一章 针对 杨蕊头上青筋暴起,她可是来指证他们的,现在这是在作甚,局势反转了?怎么就成了她的栽赃陷害了?她还一句话未出口呢! 伸起手正欲打下去,看到沐千寻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后,急急的停下来,狼狈极了。上次的教训她可不敢忘,没打到沐千寻不说,还被她狠狠诬了一把。 况且现在这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看着呢,她这个皇后怎么能轻易对小辈出手,也有失身份呢! 杨蕊整整衣衫,义正言辞的训斥到:“不许叫我母后,我没有你们这么忘恩负义的孩子! 你们生在夏国,长在夏国,我们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值得你们勾结异国!事到如今,你们是不准备认了吗?你们也不打算交代交代,这两年多,你们去了哪里?” 沐千寻眼睛一眯,神色凝重了几分,原来杨蕊在这里等着他们呢,她是断定了他们这两年的失踪解释不清楚了吗? 她如何能这么笃定,没有段梦推波助澜,就是打死沐千寻都不信! 可怜杨蕊都被人家当炮使了,还浑然不知的在这里叫嚣,真是蠢的要命。 “皇后娘娘也真是有趣,就凭我们这两年的失踪就断定了我们通敌叛国的罪名,未免也太…” 慕宥宸冷冷的开口,一个太字拉的老长,欲言又止,既不失对杨蕊的尊重,也堵了她的话,恰到好处。 杨蕊冷哼:“没有十足的证据,本宫怎会胡说!玲珑,将青城带上来!” 闻言,从偏殿走出一名二十左右的男子,下巴布满胡茬,头戴乌纱帽,黑色的皮带将右眼遮起来,狠狠的瞪了沐千寻一眼,闪动着浓浓的恨意。 双膝跪地,脑袋低的都快触碰到地面了:“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慕云帆颧骨微动,询问到:“堂下所跪何人啊?” “启禀皇上,微臣乃青峰县县令!两年前是青峰县的一名衙役,在张梁大人死后,才做上这县令的!” “哦?朕隐约听说过张爱卿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查出些什么,你可否说说张爱卿是怎么死的呀?” “张大人是被凌王殿下勾结异国郡主害死的!死状极惨,就连微臣的这只眼睛,也是当时被那郡主抽瞎的! 当时是因为凌王殿下杀了青峰镇的李郎中,张大人拘捕了他,他怀恨在心,才将张大人杀死!” 青城一口气泼了慕宥宸一头脏水,恨不得慕宥宸立马去死,仿佛取他眼睛的不是赫连玖漾而是慕宥宸似的。 沐千寻不乐意了,她猜测到赫连玖漾身份不凡,但也没料到她是别国郡主,现在赫连玖漾又不能出来作证,那还不是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城,你可不能冤枉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杀人了?什么什么郡主,你叫出来我们看看,我们可不认识那什么郡主!张梁的死怎么能扣到我们身上,当时你也看到了,是那红衣姑娘杀死的!” 沐千寻惦着脚尖,指着青城的鼻子质问到。 “是,大人不是你们亲手杀的,可…”话没说完,青城就抱着脑袋蹲了下来,涕泗横流,双手不停的挠着头发,就跟疯了一样。 沐千寻得逞的笑笑,双手环胸,嘲讽到:“皇后娘娘?您就找了这么个神志不清的人来指认我们?您如何认定当初那个红衣姑娘是别国郡主,我们可是都不知道呢!莫非…这通敌叛国的…是您不成?” 杨蕊怒了,所有的理智都化为无有,一个巴掌脆生生的落在沐千寻脸上,留下五道红红的痕迹,半个脸迅速肿了起来。 沐千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滴,委屈而又倔强的盯着杨蕊:“儿臣做错什么了,您要这么打我?” “你不会躲吗?” “母后下手这么快,我怎么躲的过去!” “哼!你们当时与陛下说的是去江南游玩,怎么去了青峰镇,那可是反方向!这可是欺君之罪,你们可认?” 杨蕊灵机一动,转身就又给他们按上个要命的罪名。 沐千寻心一横,她赌,她赌慕云帆向着他们: “母后你错了,当初我们请命是出宫游玩,并没有说去哪儿。后来只是一时兴起说去江南逛逛,之后一出城就反悔了,听闻青峰山风景也是天下独绝,就先奔了趟青峰山。 无奈那时正值冬日,山光秃秃的真没什么好玩儿的,还不小心受了伤。之后找到青峰镇的一名郎中医治,那郎中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男子,谎称是郎中的外甥,硬说是我们杀了郎中。而附近的镇子并没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所以他定然是知道我们的身份,受人之托故意来陷害我们的。” 沐千寻深幽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慕云帆,那目光有期盼有紧张。 慕云帆抚着额头,轻哼一声儿:“嗯,他们是没有说只去江南,只说出宫转转。刘宇,你也还记得吧?” 刘宇连连应答,嘴角一抽,慕云帆这是**裸的偏袒啊,不过人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人家是皇上,是这夏国的一国之主呢! “你们既然不认识那姑娘,她凭什么帮你们?”杨蕊不甘心的反驳,她要除去这二人,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她一定要他们死! “唔,那姑娘说是看上了宥宸,才出手相帮的,其实我们用不着她帮,我们本就无罪,迟早也会真相大白。” 沐千寻偷偷的撇了慕宥宸一眼,她说的可是大实话,怎么慕宥宸看起来那么尴尬呢! “一派胡言!那郡主明明之前就与你们认识,你们演戏演的那般默契,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 杨蕊心里憋屈的要死,她怎么可能屡次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演戏?默契?这都是谁告诉您的,莫不是这个疯疯癫癫的青城?您说我们很是清楚那红衣姑娘的身份,我怎么觉得,您反而比我们清楚多了?”沐千寻玉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吐字清晰的逼问。 杨蕊胸腔不断的起伏,压制住自己的愤怒,接着到:“你!不要嘴硬!你要是与那郡主没关系,那这两年不是去了别国,又是去了哪里?一走就是两年,了无音讯,也是时候解释解释了吧?” 沐千寻是彻底无语了,这绕着绕着怎么就又绕回来了,关于此事,她真的应付不来啊,默默的向慕宥宸投去个求救的目光。 “哼!我们失踪两年便是去了别国吗?皇后娘娘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您可有充分的证据?我们才回来七日,你为何要步步紧逼,你这么针对我们有何意思。 你没必要为了太子的死,处处与我们为难吧?当初可是已经查清,太子的死于我们毫无瓜葛,全是慕宣骁一人所为!您究竟是信不过我们,还是…信不过皇上?” 慕宥宸一招祸水东引用的极其巧妙,杨蕊一切所谓的证据都失去了作用,无论她再怎么辩驳,都会被认为是为了给慕鸿宇报仇。 她是愿意服软儿也得服软儿,不愿意服软儿也得服软儿,这质疑皇上的罪名她实在是担待不起啊! 沐千寻一脸惊奇的望着慕宥宸,如发现了什么无价之宝一般,原来直接一句话就能将杨蕊兑回去,那她费这么大劲儿干嘛? 慕宥宸轻笑,靠近她,嘴巴附到她耳旁,以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开口到:“寻儿不必苦恼,没有你先前的铺垫,这话起不到作用,夫人辛苦了。” 沐千寻嘴角笑意渐弄,掩盖都掩盖不住。 这…这可是朝堂,是夏国最为威严的地界,平日里都是禁止他们进入的,现在…这是…二人在公然在调情,一众大臣都有种要随时晕厥的感觉。 杨蕊现下可没心情在意这个,一点点低下她高贵的头颅,牙龈都要咬碎了,忍气吞声的道: “宥宸你说笑了,母后只是为夏国担忧,身为一国之母,理应为皇上分忧。哪里是为了鸿儿的事,此次是母后欠考虑了。” 呵,这称呼变化的倒是真叫一个快,明明不久前还再三警告沐千寻,不准他们称呼她母后,这就一口一个母后当的欢腾起来了。 “分忧?你只会让朕忧上加忧!你身为皇后,这简直是胡闹!朕每日忙的要命,没工夫陪你胡闹! 你是整个后宫的典范,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胡闹一次,那还不乱套了?必须要小惩大诫,让众人引以为教训! 在景仁宫待着好好反省反省吧,禁闭一月,宫中大小事务皆有云贵妃暂代打理!” 慕云帆板着脸,似乎对杨蕊今日的做法很是不满。 杨蕊面色瞬间白了几分,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她这是费心费力的干什么?没有将慕宥宸二人除掉,反而失了凤印,没了自由! 慕云帆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或许今日的闹剧,对扳倒杨家有莫大的用处,通敌叛国可比谋反还要严重的多,是可以激起整个夏国民愤的一件事情。 这罪名要是可以按在杨淳头上,这借口也就足够了。 慕云帆怎么就觉得,沐千寻就是她的福星呢,看着杨蕊吃瘪的模样,他是打心底乐呵,杨家这只老虎,是时候除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 杨家覆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杨家覆灭 三月过,又是一年秋季,树叶凋零缓缓飘落,忧伤萧瑟,羽林卫的全数出动,打破了这份寂静,踏踏的脚步声,仿佛要把皇城的街面踩出一个天大的窟窿似得。 富丽堂皇的丞相府前,牌匾擦拭的一尘不染,萧寒眸子微缩,单手抬起,低声到:“丫鬟下人先行关押,待过几日释放!妻妾就地处死,杨淳及其子女立刻押入死牢!如有反抗者,立斩不赦。” 话音一落,羽林卫浩浩荡荡的便闯进了丞相府,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惨叫连连,血流成河,不过几个时辰,丞相府就在夏国不复存在了,尸体献血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要拿下丞相府,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潜藏在暗中的高手不在少数,杨淳平生积怨太多,要不是这些杀手暗中保护,早就身首异处了,哪还有那般耀武扬威的气势。 要是慕云帆单单派出羽林卫,今日要拿下丞相府,还真是勉强,起码会损失十之八九的人力,这样的损失太过庞大。 幸好有顾魅儿她们,沐千寻自动请缨,要求让她们混入羽林卫之中,这才能压倒性的将那些杀手一一清除。 往日的辉煌,不过瞬间就消散成了云烟,杨淳就算是死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天吧! 慕云帆布置了三年之久,才将杨淳的那些心腹悄然无声的调离、除去,或是策反,这期间的艰辛可想而知。 只要将杨淳这个祸害除去,其余的人就简单的多了,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哪有人会傻到为了一个死人而豁出性命,多数人都会妥协。 更何况,不满杨淳的人大有人在,以前只是斗不过他,只能忍气吞声,装作信服的模样,在他死的那一刻,心里的怨气也正好能吐个干净了。 傍晚时分,萧寒微微有些疲惫,带着一队人马冲进安陵殿,不由分说的将慕以霖与杨舒敏带走。 慕以霖挣扎着,愤怒极了,冲萧寒大吼:“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敢抓,本宫可是太子殿下,瞎了你的狗眼,我要向父皇进谏,杀了你这狗奴才!” 萧寒冷笑,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打击到:“太子殿下?很快就不是了!杨淳通敌叛国,这罪名是要株连九族的。 你与杨淳交往甚秘,有共犯之嫌,且你又是他的女婿,按照我们夏国的律令,当斩!死牢将是你最后的一处居住之地,七日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慕以霖蓦然间安静了下来,如同被抽取了魂魄一般,任凭侍卫将他拖走。 慕以霖真心不明白着一切为何发生的这么突然,他为了太子之位,娶了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每日与她虚与委蛇的早就过够了,还要忍受杨淳的百般欺压、蔑视,可他为了皇位,一切都能忍。 现在倒好,没借助上杨淳的地位,反而还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一刻,他后悔了,或许他一直都是错的,为什么非得要抱着皇位不放呢?其实做一个王爷,照样能享尽世间繁华,还落得一个清闲。 不过,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得,只要一碰到,一听到皇位,就失了理智,一心扑到皇位之上,什么都可以不要,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杨舒敏哭的梨花带雨,泪水将脸上的妆容冲洗了个四不像,本就不怎么漂亮的一张脸此刻更是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幸亏天色还早,不然要吓坏许多人的吧。 她不甘,她的皇后梦就这么碎了?她离那个宝座也只有一步之遥而已,她还没来得及坐上凤塌、披上凤袍,风风光光的活上一天,怎么就要死了? 她还年轻啊,她还有大好的时光,她还想继续当她的太子妃呢! 景仁宫,自从上次被关了一月禁闭之后,杨蕊收敛了很多,不会再动不动去招惹沐千寻他们,态度好的不得了。 只是不要奢望她能变好,只是暂时没有什么好主意而已,她定要将这讨厌的两个人杀掉,不过可惜了,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知是何原因,丞相府的事情都闹翻了天,杨蕊这里竟没有得到一丝消息,如同与外部隔绝了一样。 杨蕊还专心的做着她白日梦,想着勾心斗角,阴谋利益! 一道圣旨,抹灭了她所有的希望,很难得,又是刘宇宣旨,身后还跟着萧寒,他也算是这宫里功夫最好的侍卫了吧,慕云帆未免也太慎重了,凭杨蕊一人难道还能把刘宇杀了不成? 刘宇向杨蕊投去一道似怜悯的目光,摇摇头,沉声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杨家犯上作乱,勾结异国,通敌叛国!罪臣之女杨氏,与朕相处多年,随品貌不加,但贵为皇后,操持后宫甚是劳苦。 故朕念以旧情,从轻处置,废除皇后之位,降为贵人,移居凌然殿!钦此!” 杨蕊如被人锁住了喉咙一般,干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罪臣之女~通敌叛国~降为贵人~刘宇说的一句句话,都不断在杨蕊脑子中回荡,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头痛欲裂,她敢说,她这一生都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助过。 她杨家不是夏国最强大的势力吗?不是不可或缺,屹立不倒的吗? 爹爹不是说,慕云帆连一句大话都不敢与他说吗? 前几日还好好的,她去府中探望母亲,他们还欢坐一堂,聊不完的家常,好不快活。怎么突然间,她父亲就成了乱臣贼子,她就成了罪臣之后。 她怎么就由高高在上的皇后,一下子降位成了小小的贵人,这样的落差她怎么受得了? 还有那凌然殿,距慕云帆的寝宫有十万八千里之远,与冷宫无异,住进去以后,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杨蕊苦笑,慕云帆这真的是仁慈吗,她怎么觉得,这是生不如死呢,还不如一刀将她了结了来的痛快。 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杨蕊真的是受不了这样的待遇啊,颤抖的问到:“刘公公,我爹娘他们呢?怎么样了,可还好?” 刘宇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皇后虽心肠狠毒,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平日里待他都还是不错的,他此时如果还讽刺挖苦,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 语气平和,神色友善,缓缓的摇头:“唉!杨大人还有您的那些兄弟姐妹都已经关入死牢,七日后处决。至于杨夫人…随那些个妾室…已经处死了!” 杨蕊心中一阵阵绞痛,怎么会这样,皇上当真不愿念一丝旧情了吗?那个她陪伴多年的男人怎么就这么狠心,杀光她一族的人,却独留她一人在这世上,这折磨…呵呵! 脑海天旋地转的,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直觉,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时分,躺在陌生的床上,四周空无一人。 这人变得可真快,她是皇后的时候,哪个不是上赶着来巴结她,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御医都会屁颠儿屁颠儿的围上一屋子,现在倒好,连个照顾的人都没了。 要说这世上呢,最善变的,还是人心。 杨蕊神色木然的走下床,连鞋子都没有穿上,秋日的深夜,地板冰的渗骨,杨蕊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般,就这么自顾自的走着。 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怎的,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一个侍卫,甚至连打更的宫人都没有一个,走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回了她的景仁宫。 此时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众人都在熟睡,完全没有为了杨蕊的事情而不安,反正他们被分配到哪个宫里,都是干一样的活儿,谁是主子,他们倒是不甚在意的。 杨蕊轻轻推开寝宫的大门,在她舒适华美的大床上静静的坐下来,眼中满是死寂,神情恍惚。 次日一早,随着玲珑的一声儿惊呼,吓醒了所有人,寝宫大门敞开着,屋子中央挂着一具尸体,面色紫青,一看就是死去很久的模样。 凤袍从半空垂落到地板,梳了个极其繁琐的发髻,佩戴着整套的凤冠,上了浓艳的妆容,脸庞似雪,红唇似血,双眼紧闭,一脸的安详,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慕云帆听到杨蕊自尽的消息并没有多少震惊,手中的笔微晃,苦笑,这样去了也好。 杨蕊得罪过多少人,害死过多少人,他的子嗣亡在她手里的有多少,慕云帆都是一清二楚的,过去碍于她的背景,他不能把她怎样,那些妃子更只能忍气吞声。 可现在不一样了,杨淳这个强大的后台已经被慕云帆铲除了,那还不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吗,随便一个人都能在她头上拉屎撒尿了。 幽幽叹了口气,这皇后没了,可是大事,过不了多久,那些老臣又要逼迫他选妃、立后了,觊觎这后位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啊! 慕云帆淡淡的望了刘宇一眼,吩咐到:“罪臣之后杨氏,虽罪孽深重,但鉴于她以死忏悔的气度,多年的劳苦,一切安葬礼仪皆按照皇后的制度来,葬入皇陵。 记得,都要安置妥当了,不准过于敷衍,不然会寒了众人的心的。” 刘宇赶忙应下,盯着慕云帆半天,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讪讪的出了御书房,为杨蕊操办后事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猜疑 第一百三十三章 猜疑 一日之间,相府被灭,皇后自尽,太子被废,随便拿出一件都是足以令皇城乃至夏国都为之一震的事情,现在却是碰在了一起。 不知,这事情又要被议论到何时才能罢休,这皇城怕是好一阵子都不会平静了,慕云帆也真是够雷厉风行的。 从前偌大精美的丞相府已然化为一堆废墟,股股参杂了臭味的浓烟飘出,令人作呕。 门口跪着一名身形瘦弱的女子,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失了原本的风华,头发中隐隐可见几根白发。 仔细辨来,此女子正是杨雨曦,与当初离开贤王府时变的大不一样了,一身的傲气磨灭殆尽,不再似以前那般盛气凌人,视旁人于无物。 与当初比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简直都要卑微到尘埃里了。 说起来,她是杨家唯一一个逃过厄运的孩子,只因当时杨淳名义上将她逐出了杨家,而慕云帆忌惮的也只有杨淳,不认为这个蠢笨至极的丫头能翻腾起什么风浪来。 对杨雨曦来说,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已经去了,爹爹锒铛入狱,只留下自己一人独自守着这废宅。 从前衣食无忧的杨大小姐,现在是连饭都吃不上了,提前解除了禁闭,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突然就明白了,娘亲说的都是对的,爹爹关她终生禁闭真的是为了她好,要是真的将她直接逐出杨府,才是让她生不如死。 可,她不但不感恩,还处处抱怨,整日惹事生非,她可不是以前的她了,那些个兄弟姐妹们合起伙欺负她,每次都还得娘亲费心去救她。 一次又一次,娘亲费尽心思,她就是不知悔改,想来母亲的在天之灵也对她十分不喜吧。 一道粉色裙摆映入眼帘,蹲下身子,一双白皙的玉手将几个圆滚滚白胖胖的馒头放在她面前。 杨雨曦狂喜,抬起头,笑容僵硬在嘴角,瞳孔猛的一缩,身子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来人正是沐若云,眼带笑意,浑身散发着寒气,她巴不得杨雨曦死呢,原先杨雨曦躲在丞相府不出来,她也拿杨雨曦没办法,现在嘛…将杨雨曦杀死在这最脆弱的时候,更解气呢! 杨雨曦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警惕的望着沐若云,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一生就是葬送在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手里的。 她现在主动来示好,要救自己一命?决计是不可能的。 沐若云围着杨雨曦转了一圈,双手环胸,嘲讽到:“这前世子妃怎么沦落成这样了,见了本妃怎么不知行礼啊?也是,杨淳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教出来的女儿又怎么会知晓礼数! 我给你指条生路如何,去玉荆楼当妓可好?那里不是还有你的相好吗?他必然会罩着你,你们一起接客,咯咯…” 话罢,掩嘴轻笑。 沐若云自称本妃?是的,她此时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了,段梦的器重再加上与慕寰枫之间的关系,这位置很轻易就坐上了。 杨雨曦头上青筋暴起,倔强的望着沐若云,明显的不服。 杨雨曦的一众姐妹加起来,也没有沐若云一个人损人厉害,偏偏她此时还不敢反驳,要是…她稍微变得聪明点,那世子妃的位置是不是就不会易主? 随后心里一阵苦涩,就算没有当初的事,在杨家被灭之时,还是会被一脚踢开吧?说来说去,她只是维持杨家与丞相府之间相安无事的工具而已。 沐若云从地上捡起一个馒头,笑吟吟的开口:“怎么样?想吃吗?你许久都没吃过东西了吧?” 一再的侮辱与嘲弄,杨雨曦都快被逼疯了,可她是真的饿,下意识的抓起地上的馒头,就往嘴里递。 沐若云也不阻止,眼中杀意渐浓,就这么冷冷的盯着杨雨曦。 在馒头离嘴唇不到半寸的地方,猛的被打落,杨雨曦忽地消失,来人快的就像是一道闪电,让沐若云连个影儿都没摸到。 沐若云呆愣的望着那沾上泥土的馒头,双手紧握成拳,咬的牙齿咯吱作响,怎么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呢? 却说,皇宫,寒月殿中,沐千寻半躺在软塌之上,眼睛微眯,地上跪着的正是杨雨曦。 沐千寻与杨雨曦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杨雨曦也就打过她一个巴掌,轻悠也早已为自己还回去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沐若云想让杨雨曦死,她沐千寻就偏偏不能顺了沐若云的意,她要杨雨曦陪她一起报仇雪恨,看着沐若云身首异处。 杨雨曦不是想跪着,而是沐千寻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让她打心底害怕,不由得就跪了下去,那感觉就像是沐若云初次见到段梦一般。 沐千寻悠悠的开口:“你可知沐若云为何要给你送吃食?你真当她那么好心吗?馒头里放了什么,你都知道吗?” 杨雨曦迷茫的问到:“你不是她姐姐吗,你带我来有什么目的?” 沐千寻轻嗤,翻了个白眼:“目的?你都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了,我能有什么目的?至于沐若云,我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过妹妹,我恨不得她死,相信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你可愿意帮我?” 杨雨曦重重的点头,迟疑了那么一瞬间,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当真不介意我当初与你抢夫君的事情?” 沐千寻淡淡的笑了,笑容妖艳美好:“自是不介意的,我的夫君有岂是旁的女人勾勾手就能拐跑的。当然,如果你日后再犯,惦记些你不该惦记的人或物,我会成全你,让你陪你的家人去。” 沐千寻不想把一个危险的人物放在身边,时不时出来捅你一刀,还是事先**好为好。 杨雨曦苦笑,她哪里还敢惦记凌王殿下,沐千寻能给她一口饭吃,还答应帮她除去沐若云,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情,她会牢记。 仿佛一下子,杨雨曦就长大了,为从前做的一件件错事而追悔莫及。 朝堂之上,众人脸色各异,或悲或喜,不过相同的是他们的喜怒皆是与杨淳有关。 一名年轻的官员走上前来,恭手为杨淳打抱不平:“皇上,您一口咬定杨丞相通敌叛国,可有证据?” 一口一个丞相倒是叫的顺口,却忘记了杨淳已经是阶下囚的事实,这样势必犯了慕云帆的忌讳。 这个三品官员是杨淳一手提携上去的,太过血气方刚,竟做出在朝堂上公然指责皇上的蠢事。 众位大臣都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慕云帆的怒火殃及到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慕云帆并没有发怒,依然镇定的坐在龙塌之上,神色平静:“朕也不想杨淳是那个泄露机密的乱臣贼子,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朕不信!” 说着,默默的瞟了桌上的信纸几眼,刘宇立即心领神会的将桌子上颜色、质量不一的信纸给大家分发下去。 有些信纸泛黄,好似有些陈旧的样子,而有的信纸白皙如雪,显然是最近才印出来的。 纸上的笔迹熟悉极了,赫然就是杨淳的笔迹,而记述的事件,是近十多年来所有夏国失利的战况。 一众人都震惊了,这假的来往书信做的真是逼真,将所有人都蒙进去了。 慕云帆轻咳:“还有人有疑问吗?” 不管他们乐不乐意,事情就摆在那里,下面高呼:“皇上圣明!臣等不敢!” 慕云帆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至于你,以下犯上,与罪犯同流合污,有通敌叛国之嫌。为保夏国安宁,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关入死牢,几日后,一同斩首!” 这并非慕云帆杀人成性,他只是想杀鸡儆猴而已,有了那官员的下场挡着,谁还敢冒死求情。 下朝之后,慕云帆身后跟着刘宇,并没有看见其他宫女侍卫的影儿。 慕云帆眉头微蹙,似乎心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儿,刘宇小心翼翼的询问:“皇上这是有心事?” “嗯,这次剿灭丞相府,宥宸他们出力最大,丞相府的高手几乎都是他们的人灭掉的。 我知道凌泽、陌弦本事了得,可也不可能厉害到这个地步。特别是千寻,据萧寒说,她带来的几个女子,下手狠厉,招招要命。就连他自己,也没把握打赢其中一人。 这样本事的姑娘,为什么会受一个小女子摆布,千寻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嫡女而已。” 慕云帆这么一说,刘宇也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硬着头皮到:“皇上还是不能太信他俩,正如杨皇后所言,他们这几年的失踪终究是解释不清的。皇后娘娘说的事,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如果是真的…那将是夏国的噩运呢!” 慕云帆眉头蹙的更紧了,他不想从那方面想,心里不断为他们开脱,还是连自己都难以说服。 脑中灵光一闪,沉声到:“不可能的,他们如果真有那个心,就会藏的深些,不会跑出来惹人怀疑。”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几分隔阂,怀疑这个东西,在适当是时候就会生根发芽。 可怜沐千寻还不知道,好心当做驴肝肺,帮了慕云帆不说,还引起了人家的怀疑。 (可怜晨晨高烧39度不退,拼命写完这章,哪里有问题,请大家包涵一下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错付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错付 眼看着,距行刑之日,只剩下一日,沐千寻站在寒月殿门口,静静的望着院中的场景,蹙眉不语,明明已是深秋… 夏国的秋日其实很少落雨了,就算是有,也是只有一丝半点,这日倒是破天荒的下起了大雨。 入眼看不清远处的景物,只看得见笔直倾泻下来的漫天大雨,仿佛要把整个皇城冲走似得。 烟云殿外,一抹青色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奔在雨中,任凭身后的宫女怎么呼喊,不停下也不回头。 御书房,慕轻悠扑腾跪下,声音提不起劲儿的行礼:“父皇!” 慕云帆看着眼前的人儿,一时间愣了,不过短短几日未见,这丫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眼窝深陷,眸子红肿,眼睛周围的皮肤乌青一片,脸瘦的都不成型儿了,衣衫显得宽大极了,不怎么合身。浑身都湿透了,秀发一撮一撮的盖在头上,凌乱不堪。 慕云帆赶忙吩咐到:“刘宇,快给轻悠擦擦,找件干净的衣服来!” 转而凶巴巴的朝慕轻悠呵斥到:“你这丫头,下这么大的雨,也不懂打把伞吗?” 慕轻悠冻的直哆嗦,秋日的雨果真寒的刺骨,艰难的躲开刘宇替她擦拭头发的身形,望着慕云帆央求到: “父皇,父皇!你放了五哥好不好?你别杀他好不好?”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溢出,湿了眼眶。 慕云帆神色凝重了起来,心中暗叹,旁人对此事都是唯恐避之而不急,这丫头居然傻乎乎的跑来求情。 沉声到:“不行,其他事都能宠着你、惯着你,唯有此事,朕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慕以霖犯的是死罪,放了他,不能平息民怨!” 慕轻悠的心凉了半截,哭喊到:“不,让轻悠替五哥去死好不好,轻悠愿意替五哥去死!” 慕云帆心中愈发不安起来,平日里也不见二人感情有多好啊,这怎么还以死相逼起来了,敢问世间有几人可以为了旁人的性命搭上自己的性命。 “傻丫头,没有谁替谁死这一说,他自己犯下的过错,理应他一人承担,朕不可能答应你,快快回去吧,不要胡闹!” 慕轻悠眸子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来,起身朝外走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刘宇惊呼:“不好了,皇上,小公主没有回去,一直在屋外站着呢,现下已经昏过去了!” 慕云帆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往出走,慕轻悠的身子都成那样了,再在大雨中泡上一个时辰,那还不得要了命啊! 倒在雨中小小的一团,衣衫被泥土沾染了个遍,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慕云帆一把将她抱起,将她裹进自己的披风里,用力掐她的人中。 慕轻悠睫毛微动,睁开一条缝,苦笑,气若游丝:“父皇,放了五哥,不然轻悠也不活了!” 烟云殿,慕容云望着奄奄一息的慕轻悠,心疼极了,她一个不留神,怎么就让她跑了呢,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她该怎么办? 慕云帆拍拍慕容云的肩膀:“这丫头是认真的,我这就把慕以霖放了!” 慕容云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轻悠莫不是…也许就是了,如果不是,她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等她醒后,就告诉她实情吧,我不想她这么痛苦,起码知道实情她能好受些。” 慕容云的一番话旁人听了,定是不知所云,而慕云帆却是十分清楚她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到:“之后呢…你会离开宫中吗?” “看轻悠吧,她想离开,我就带着她走;她想留下,我就继续占着这贵妃之位。你不会赶我们走吧?” 一个你字,无意间拉进了二人的距离,他们之间,非君臣、非夫妻…更像是朋友,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朋友!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赶你们走,除了宥宸,我最疼爱的,也就只有轻悠了,看到她这样,我不比你好受多少,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啊!” 慕云帆坐在床边,幽幽的感叹到,没有平日的威严,这才像一个丈夫,像一个父亲。 慕容云无奈的摇摇头:“唉,你也是够狠心的,自己的孩子从小扔在寒月殿里,不闻不问,还不许我过问,反倒把轻悠宠上天了。” “还不是翎儿死前嘱咐的吗,她说,在这宫里,我对谁好,谁就会有性命之忧,她不要宥宸变成个软弱无能之人,只能在我的羽翼下成长。 她要我一定要护你周全,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她说她也只剩你这一个妹妹了,她自己护不住你了。” 慕容云捂着嘴巴,低低的哭出了声儿,十几载,慕云帆第一次看见慕容云落泪。 慕容云隐隐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初她不那么消沉,乖乖与莫雪学功夫的话,也不会功夫那么弱,不至于龟缩在宫里,只能靠慕云帆保护着。 静雅轩中,沐千寻与沐千雅品茶聊天,地下跑着一个小小的人儿,一个人玩儿的不亦乐乎,小脸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健朗已经三岁多了,如今都能背上百首唐诗了呢,聪慧的很,慕云帆也是喜爱的不得了。 沐千雅欣慰的笑笑:“多亏了寻儿呢,要是你当时不在,健朗连生下来都不可能,更别提旁的了。在这深宫中啊,没有个孩子陪着,日子要过的难上许多。” “是啊,瞧健朗多能闹腾,比一般孩子都要灵光呢。如今皇后也死了,当时下药之仇,也算是报了。” 沐千寻微微有些心不在焉,回来这么多日,连慕轻悠的影子都没见到,去烟云殿找了她无数次,都被挡回来了,她也不好硬闯,想来是闹脾气了吧,怪他们消失了两年。 幽叶从门外跑进来,撑着雨伞,还是淋湿了大半个身子,打了个冷颤,抱怨到:“这鬼天气,冻死人了!” 沐千雅轻笑,没有回应。 继而又听的幽叶喃喃到:“小公主居然能在外面站一个时辰,真是把奴婢吓到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好硬的性子!” 沐千寻脑海嗡的一下,腾的站起来,扣住幽叶的肩膀,力道之大,都能听见骨头发出的嘎嘣声了:“轻悠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的沐千寻可怕极了,幽叶忍着痛苦,嘴唇都白了,赶忙回答到:“小公主晕过去,御医正在治疗,安霆御医也去了!” 沐千寻二话不说,化作一道残影,向外射去。 沐千寻一把推开慕轻悠寝宫的大门,惹的一屋子的人回眸。 沐千寻尴尬的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妃!” 安霆细细的把脉,这么冷的天儿,头上竟布下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来慕轻悠是有些严重了。 轻叹:“皇上,小公主身子太弱,秋雨又是极寒的,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慕容云怎么也没想到,慕轻悠竟有这么严重,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沐千寻心一横,推开千术,眉头紧蹙,有条不紊的开药: “桂枝 30克、生姜 30克、白芷 15克、茯苓15克、姜半夏15克、苍术15克、陈皮15克、山楂20克、甘草 6克、石菖莆15克、附子20克、干姜15克、冬虫夏草15克!快些!” 千术惊的都要说不出话了,不过两年未见,沐千寻的医术就超越他了,让他有种望尘莫及的忧心感。 一个老御医望向沐千寻的眼神满是不屑,哼唧到:“王妃娘娘莫要胡闹了,这些普通的药就能将小公主救过来?” 沐千寻一道目光射过去,冷笑,那份气势把慕云帆都震住了:“哦?那你认为,轻悠的身子受得了那些珍贵药材?灵芝、人参的,一入喉咙,必死!你信吗?” 那老御医缩缩脖子,这个丫头好生可怕,在慕云帆面前他还能够倚老卖老,而在沐千寻面前,它就像是透明的,什么都做不得假。 沐千寻转身,迟疑了一下,恳求到:“父皇,能否将慕以霖先放出来。” 慕云帆心里纠结极了,打量着沐千寻,怎么沐千寻就像变了个人似得,锋芒毕露,什么都知道,怎么都会一样。 其实,沐千寻一直都是这样,以前是本事不够,风头出过了,就保不住性命了,现在有了自保的能力,就能堂堂正正站出来保护身边之人了。 慕云帆撇撇嘴,最终还是败在沐千寻期盼的目光中了:“刘宇,去将慕以霖带过来,快些!” 不过片刻,慕以霖就带到了,听到慕轻悠性命垂危的消息,心揪成了一团,疯了一样往烟云殿跑。 短短六日,想来慕以霖是受了许多折磨,微微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面庞,长满了胡渣,显得成熟了几分。 不怎么爱说话了,只简单的行了个礼。他只求死之前,能看着慕轻悠好起来就够了。 慕容云心中多多少少放开了些,慕以霖对任何人都虚情假意,单单对慕轻悠一人真心担忧,这就够了。 秉退了一屋子的人,只剩下慕以霖陪着慕轻悠。 手指微微颤抖,将她抱在怀中,滚烫的像一个火炉,定是寒气入体,烧起来了。 慕以霖心疼极了,慕轻悠惨白着一张小脸儿,眉头紧锁,双眸紧闭,想必很痛苦吧。他真是她的灾星,有他在她就总会受伤,快些死了也好,她也会好起来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准也得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准也得准 将她的脑袋放在胸膛,下巴轻轻摩挲着她该微微有些发湿的秀发,在她耳边低喃: “轻悠,都是五哥不好,要不是那日…你也不会这么痛苦,我一点点看着从前那个活泼开朗,比孩子还要纯真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不忍心呐。 父皇说,你为了给我求情,在雨中整整站了一个时辰,你怎么那么傻,你要是出了事,就算我活下来了,还不是要愧疚一辈子?”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在这里了,慕以霖对慕轻悠是深爱,慕宥宸对沐千寻亦是深爱,可要是沐千寻死了,慕宥宸一定会陪她,而慕轻悠死了,慕以霖是万万做不到的,在这场爱中,慕轻悠从一开始,就输了个彻彻底底。 慕以霖会为了权势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慕宥宸却不会,纵使只是逢场作戏,他也不会让沐千寻受一点委屈。 “轻悠,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父皇已经答应免去我的死刑了,等你醒过来,不许再躲着五哥了,好不好?五哥每日都陪轻悠玩儿,不会再做出那么出阁的事了。” 任凭慕以霖如何呼唤,慕轻悠都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感受着慕轻悠渐渐升高的温度,慕以霖愈发慌乱起来。 偏殿,聚集了一屋子的人,慕云帆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沐千寻身上,盯的沐千寻心底发毛。 硬着头皮拉拉慕容云的袖子:“母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慕容云愕然的抬头,胡乱的应到:“好,跟我来吧!” 慕云帆不情愿的阻止:“哼!有什么还要背着我说?” 沐千寻无奈的顿下脚步,挠挠头:“父皇还是不听为妙,让母妃告诉您吧,您在…千寻说不出口。” 慕容云别了慕云帆一眼,拉着沐千寻径直进了里屋。 沐千寻显得有些局促,低着头,吞吞吐吐的开口:“轻悠她…伤到了内里,女子本就不宜受寒,好好调养也并无痊愈的可能。只是几率很小,怕是以后来了月信会腹痛的厉害,阴雨天会头痛,最严重…还会影响生育。” 慕容云玉手渐渐握成了拳,不自觉的摸上腰间一枚血红色的玉佩。 沐千寻幽幽一叹,她明白慕容云打的是什么主意,也是时候摊牌了: “就算师祖在,她也救不了轻悠,轻悠伤的太重,就算是仙人下凡,也无法根治。” “师祖?你师祖是谁,千寻的医术是跟你师祖学的?”慕容云不知所以的问到,显然没明白,沐千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祖就是莫雪啊,师伯。” “师父?她怎么会是你师祖?”慕容云眼睛瞪的老大,要是慕宥宸说见过莫雪,她信,但沐千寻称莫雪为师祖她就不懂了。 转念一想,沐千寻已经嫁给了慕宥宸,叫莫雪师祖也不是不可以,可莫雪一向讨厌男子,对情爱之事更是深恶痛绝,这又怎么解释? “千寻是凌星娘亲的女儿,自然该是叫莫雪师祖了。”沐千寻淡然一笑,迷煞世人,真是活脱脱个小妖精,怎么前世就无人发觉呢? 好多年,慕容云都未曾像今日这样震撼过了,她与凌星并不熟悉,初见沐千寻之时,也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也没有多想。 凌星与她的性子截然不同,又比她大几岁,整日都不怎么回无情宫驻地,忙着练功、灭敌,终日见不到个人影儿,只能在莫雪口中听到,比她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强大多了。 “你是凌星师姐的女儿?”一向镇定的慕容云,语气都染上了几分颤抖。 “是啊,这失踪的两年,便是师祖将我们带走了,我们才解释不清楚,这事不能说,也没人信。” 沐千寻忧心忡忡的,这都是怎么了,她刚回来不久,轻悠就又出了事,她真的是个灾星啊! 次日,雨已停,天色还是阴沉沉的,闷的让人透不过气儿。 皇城菜市场,中央刑场。 杨淳连带杨淳的子女,共有二十多人,都被囚在那里,身前是一个硕大的木桩,上面血迹斑斑,不知浸染过多少人的献血。刑场之上唯独缺了两人——慕以霖与杨舒敏,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只赦免慕以霖,而处死杨舒敏,实在说不过去,只能暂且饶过她了。 一队黑衣人马,悄悄靠近刑场,一双双眸子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响彻刑场,黑衣人拔剑而出,选了个侍卫最为薄弱的角落,冲入刑场,与守卫的护卫打成一片。 几个黑衣人趁乱解开绳子,带着杨淳等人朝城外的小树林奔去。 可慕云帆又怎么会允许好不容易抓到的杨淳跑掉,他早已视杨淳为囊中之物了。 逃出刑场不远,就被羽林卫逮了个正着,弓箭搭了一排又一排,严阵以待。 前有弓箭手,后有追兵,杨淳就是插翅也难逃了。弓箭如长了眼睛似得,嗖嗖的射出,带起阵阵劲风。 杨淳及其子女连带着黑衣人,倒下一片,血流成河,将这片树林染成了血色。 萧寒从腰间取出一条雪白的手帕,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站在那里犹如死神:“去,挨个补一刀,心脏!看哪个黑衣人还未死透,找几个带回去,皇上要审问。” 立在萧寒身后的一众羽林卫跑出去,手中的剑笔直的插进众人的胸口,带起一道道血柱。 不过片刻,就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带着三名还未死透的黑衣人,步伐整齐的回了皇宫。 萧寒刚刚离开,一名身穿白色囚衣的男子挣扎着爬起来,大口大口的狂吐献血,捂着胸口,面色惨白没有血色,狰狞的很。 杨旭耀狂笑不止,人算不如天算啊,谁又能知道他杨旭耀心脏是长在左边的,虽然挨了一刀一箭,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杨府上下,有谁有他这样的运气,要是慕云帆不怕麻烦些,将他们再次押往刑场砍头,他也逃脱不了,天意弄人啊! 接到萧寒的消息,慕云帆心情大好,一瞬间想起了沐千寻,心中闹腾的很,人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还对这丫头喜欢的紧,怎么最近就越看越不顺眼了呢,巴不得她离慕宥宸远远的。 冷声到:“宣宥宸、千寻!” 沐千寻与慕宥宸携手而来,有说有笑的,眸子中是冲不淡的爱意。 “你们先退下!”慕云帆板着脸挥手。 慕云帆的态度很是不好呢,慕宥宸见不得有人这么仇视沐千寻,淡淡的撇了慕云帆一眼: “不知父皇唤我们来所为何事?杨淳可是已经死了,父皇要怎么赏赐我们?” 慕云帆一口淤血堵在喉咙里,气的干瞪眼,他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呢,这个不孝子怎么反倒要起赏赐来? 脑子一转,计上心头:“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你们这一直不要孩子,是千寻的问题吧? 我听贤王说过,当初如风也去沐府提过亲,就是因为千寻无法生养才作罢的。你们二人是真心相爱,我也不能强行拆散你们,只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堂堂凌王却没有自己的孩子,还不让天下人耻笑?” 慕宥宸脸色阴沉下来,他就知道慕云帆没憋什么好屁,不过也没想到他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来中伤沐千寻,“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第一,寻儿可以生孩子,当初只是看慕如风不顺眼,才扯下的谎,我们想什么时候要孩子,就什么时候要孩子! 第二,就算寻儿真的不能生孩子,我也只娶她一人! 您承诺不了我母妃的,我承诺的了寻儿,您在意的权势,我不在意。王位我可以不要,寻儿我不许她受一丝伤害,就算那个要伤害她的人是您,也不行!” 慕宥宸是彻底怒了,他再三警告,沐千寻就是他的死穴,为什么总是有人不长记性,屡次三番来触碰他的底线。 “我要是不准呢?今日你必须答应我纳妃,不然…” 慕云帆额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他没想到慕宥宸态度会如此强硬,沐千寻是慕宥宸的死穴,南宫翎又何尝不是他的死穴,慕宥宸居然借此来激他。 “不准也得准!”慕宥宸冷冷的回应,霸气横生。 这样的气势,慕云帆都被震到了,眼睛微眯,调转枪口去说动沐千寻: “千寻!你也不愿被世人扣上妒妇的头衔吧,快劝劝宥宸,从古到今,没有哪个王爷只娶一个女子的。” 慕云帆错了,他是除了杨淳太过得意忘形了吧,沐千寻可更是个硬骨头啊,要沐千寻松口,就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也没什么可能。 沐千寻一摊手,笑吟吟的回答:“千寻不怕,旁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千寻就是个妒妇,就是小心眼儿。 我说过,我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这人是山野村夫,还是权贵官僚,只要我爱,能爱我一世,就够了。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父皇还是不要想着给宥宸纳妃了,没必要的!你有那么多孩子,妃子,真的就幸福了吗?” 呵,这二人的嘴,是一个比一个毒,比砒霜还要更胜一筹。 慕宥宸憋着笑,假意询问到:“父皇可还又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给朕滚!”慕云帆怒吼,抚着额头,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属于这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属于这里 二人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气氛沉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双手却依然紧紧的牵在一起,颇有一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味道。 走到宫门口,沐千寻停了下来,仰起头,心虚的问到:“我们真的要出宫啊?父皇他不会气出个好歹来吧?” “哼!气死他活该,他儿女那么多,轮不着我们操心。慕寰枫贯会讨那个老头欢心的,说不定两句话就能哄好呢!” 此时的慕宥宸,活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别扭极了。 沐千寻沉默了,慕云帆与慕寰枫亲近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啊,段梦视他们为仇敌,这慕寰枫自然也不能留。 可慕云帆要是执意偏袒,这必定会使慕宥宸与慕云帆之间的父子情意受到影响,隔阂更深啊。 说来也真是巧了,之前是因为这慕寰枫有病在身,从不踏出银晶殿一步,可这次他们都回来这么多日了,也还是没见到过这传说中的六皇子一面。 慕宥宸见沐千寻不说话,一时间摸不透她是怎么了,摸摸她的秀发,声音软了下来,轻声询问:“寻儿?寻儿可是不想出宫!” 沐千寻回过神来,摇摇头,甜甜一笑,犹如绚烂的夏花般美好:“不是,我是想,我们什么时候拜访拜访这慕寰枫,要是夏国真的落在段梦母子手中,那天下还不大乱?”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我家夫人还有这等胸怀,在下佩服佩服!”慕宥宸舒心一笑,装模作样的抱拳。 沐千寻没好气的别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道:“事关重大,要是慕寰枫登基,我们还有命活?” “唔!照寻儿说,我们何时去拜访为好呢?” “现在!既能阻止他得到消息去安抚父皇,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沐千寻拉起慕宥宸,风风火火的往回赶,那步伐快的怎么都不像是去探望人,而像是…寻仇。 慕宥宸失笑不已,慕云帆带来的不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就这么贸贸然的闯去不妥吧?怎么也得寻个由头吧?” “六弟重病多年,好不容易好起来,作为哥嫂,早就该去看看他了,不是吗?”沐千寻回头俏皮的笑笑,深幽含笑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 烟云殿,慕轻悠缓缓醒来,身子早已不似昨日那般烫的骇人,只是面色依然如雪苍白,唇瓣也没有一丝血色,布上一层干皮,裂开的地方渗出丝丝献血,整个人憔悴极了。 小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撑着床榻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坐起来,含糊不清的喊到:“水…水…” 轻轻的一声入耳,惊醒了梦中的慕以霖,匆忙间将身下的木椅撞倒,华丽丽的滚出老远。 顾不得这些,连忙倒上一杯热水,手一哆嗦,洒了个精光,心中暗叹,真是没用,连一杯水也端不好了吗? 摇摇头,提起水壶,继而又倒了一杯。 将她扶起,用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才将手中的水一口口给她喂下,动作轻柔的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慕轻悠怔怔的望着眼前温柔细心的男子,心头一阵苦涩,艰难的开口:“你还活着就好。” “是,五哥还活着,五哥这条命,是轻悠救下来的,以后就为保护轻悠而活。”慕以霖宠溺的眼神,一如从前纯真的模样,那一刻慕轻悠迷了眼。 蹙眉,她知道,这样的关怀不应该,或许她这次拼命救下他,已经有人怀疑了,母妃是何等聪明啊! 漂亮的染上丝丝血丝的眸子再次闭起,红唇微启:“母妃呢?怎么只有你在?” “贵妃娘娘就在她寝宫里,我这就去叫!” 慕以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她果真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错了就是错了,哪来那么多弥补的机会。 银晶殿门前,沐千寻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根据莫雪的判断,这银晶殿看着平静,其实里面就是个食人魔窟,不知有多少人埋骨于此。 虽然沐千寻现在与慕宥宸联手,对付段梦有绝对的把握,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儿。 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鬼知道段梦要真想害他们,会耍什么猫腻。 银色衣袍勾勒出健壮的挺拔的身材,走起路来步步生风,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浓密的头发用发冠箍在头上,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倾倒。 前行的双足猛的停下,一瞬不瞬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女子,好看的桃花眸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口中低喃:“怎么会,怎么会呢。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精致的面容挑不出一点点瑕疵,玲珑的身姿犹如世间最美的雕饰,眼神灵动又不失霸气,有种看不透的美。 神色一顿,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胸口,俊郎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淡淡的撇了慕宥宸一眼,疾步向前。 沐千寻还正纠结着要不要进去,一只大手便自来熟的搭在了她肩上,敏感如她,慕寰枫的手还未落稳,就被她一个转身甩了下去,警惕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失了神,真是妖孽呢,这俊美的不像话的男子简直就不是人嘛! 慕宥宸一脸的黑线,对慕寰枫的身份已经隐隐约约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可恶,有那么好看吗,他家夫人都要流口水了,无奈慕寰枫这斯还恬不知耻的笑吟吟的盯着他家夫人看,他就这么被无视了,他能忍吗?他…忍不了了! 一把攥住沐千寻的小手,用力一握,面上不露任何表情,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沐千寻疼的眼泪直冒,瞪了慕宥宸一眼,又怕怕的收回目光,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又吃醋了,缩着脑袋不说话。 记得最近调戏她的某个男子,被打的很惨呢,几个月都下不了床,这次是她美男当前,一时忍不住多瞅了几眼,不会被打吧? 慕宥宸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冷的射向慕寰枫,质问到:“大胆!见了本王与王妃,为何不跪?” 沐千寻扯扯嘴角,人家的穿扮哪里像下人了,也就装着不认识人家,想让人家下不来台罢了。 不过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了,她是没胆子将这话说给慕宥宸听了,不然就成了向着慕寰枫说话了,慕宥宸非得气死不可。 慕寰枫神色自若,嘴角的笑意仿佛在嘲笑着些什么,谦逊有礼的开口: “想必这就是三皇兄三皇嫂吧,我是寰枫。寰枫在这银晶殿养病多年,才好了不久,皇兄不认识寰枫也是理所当然的。” 呵,这言下之意就是在说,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认识,你这个哥哥当的可真够合格的呢,不知不觉就将了慕宥宸一军。 “原来是六弟啊,我们回宫多日,才来看你,是我们疏忽了。六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慕宥宸一咬牙,漫不经心的把玩起沐千寻的玉手来,似乎在警告些什么。 “三哥哪里的话,里边请!”慕寰枫做出个请的动作,冲沐千寻笑笑。 慕宥宸心中的怒火就又升腾起来了,可又无处可发,只得恨恨的跟着慕寰枫走。 烟云殿中,慕容云轻轻打开寝宫的大门,坐到慕轻悠床边,心疼的望着她,伸手摸摸她光洁的额头:“轻悠,可好些了?” 慕轻悠顿时就哭了,一把抓住慕容云的手,呜咽着说不出话。 她是真的很难受,在娘亲面前,她再也坚强不起来了,从鬼门关走一遭不是她承受的起的。 秋天的雨水好冰好冰,一滴接着一滴砸在她脆弱的身子上都痛苦不堪,直到她失去意识,那渗骨的冷意还萦绕着她。 后来昏昏沉沉之间,是要命的灼热,仿佛她被架在火上烤了,五脏六腑都是又痛有热的。 凭着最后一起念头醒了过来,还是难受的紧,说不出的难受,还是觉得会死一样。 慕容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叹气,反正迟早都要说,那不如就今日吧:“轻悠,能告诉母妃,你为何要拼死救以霖吗?” 慕轻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小手噌的一下抽出,敷衍到:“他是我哥哥,轻悠不忍心看他死。” “被皇上处决的皇子可不少呢,母妃也是头一次见你求情,这个理由说不过去。”慕容云声音柔柔弱弱的,却是直击慕轻悠话中的漏洞,让她百口莫辩。 慕轻悠本就不是个会撒谎的丫头,干脆闭眼不语起来,只有自己知道心中有多痛苦多挣扎。 慕容云也不管她,自顾自的唠叨起来:“娘亲初入宫廷,就是奔翎姐姐来的,外面的世道太乱,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慕轻悠睫毛微颤,没明白慕容云与她说这些干嘛,只听出称谓变了。 “轻悠啊,我们不属于这里,当初或许我就不该躲在这宫里,就该带你去过我们的日子。你不是公主,我不是贵妃,定要比现在快活吧?” 语气沧桑,慕轻悠却不知她在感慨些什么,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叫做不属于这里?什么叫做去过我们的日子?她是慕云帆的女儿,慕云帆怎么会允许娘亲带走自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实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实情 在众人眼中,父皇不是很宠爱母妃吗,他们不是很恩爱吗,为何母妃还后悔留在这宫中? 慕容云声音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是惊天动地:“轻悠,告诉娘亲,你喜欢以霖,对吧?” 慕轻悠身子一僵,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倔强着别过脸:“不,轻悠没有,喜欢自己的哥哥是不对的。” “傻丫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对错。”慕容云轻笑,她想她已经可以断定了,慕轻悠是喜欢慕以霖的。 慕轻悠一脸错愕的盯着慕容云,母妃居然没有发怒,还安慰起自己来,这决计是不寻常的。 慕容云坦然的望着慕轻悠,没有责怪,没有痛心,有的只是对她的心疼。缓缓道来: “既然如此,娘亲就都告诉你吧,你并非夏国的公主,你是一个侠客的女儿,你父皇纳我为妃时,我就已经怀上你了。 你要是愿意和以霖在一起,我就让你父皇昭告天下,你便不再是公主,你们想留在皇城就留在皇城,想离开就离开,都随你们。 你要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以后就断的干干净净,他做他的皇子,你做你的公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慕轻悠满脸的不信,又挑不出慕容云的破绽,她也没理由这么做: “怎么会。我不是父皇的女儿,父皇怎么会纳你为妃,父皇怎会娶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过的呀!” “因为翎姐姐,他娶我只为庇护我,十多年我们也只是表面夫妻而已。因为翎姐姐他护我,因为翎姐姐他宠你,他做这一切皆是为了翎姐姐。” 提起南宫翎,慕容云神色间是前所未有的依恋,看来南宫翎待她是真的好呢。 “那你为什么要入宫,爹爹呢?” 慕容云苦笑,两行清泪直直的落下,原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无法释怀: “你爹爹?他不过是个负心之人,骗了我两次,再也找不到人影儿了。 当初我离开师门,来投奔翎姐姐,那段日子过得倒也快活。她生下宥宸后,一心就扑在宥宸身上,我愈发觉得宫里的日子无趣起来,任性的留下一封书信便一走了之了。 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门,什么都不懂,到处被骗,最后愣是连回皇城的盘缠都没有了。 丽城之中,我碰到了高奈,风度翩翩,一身的浩然正气,长的眉清目秀的,就是那种看上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男子。 他是个侠客,四海为家,没有哪个女子能留住他。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女子,燕瘦环肥,魅惑百态,也没有人能真正留在他心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不愿做他的红颜,只愿做他的妹妹,他叫我云妹,我也不管他身边的女子。 他待我很好,比待他那些烟儿翠儿的都要好,就是一点小小的风寒,他也会跑来照顾我;不准我受欺负,他那些相好的都要让着我;带我去看放灯,去放纸鸢,去游湖… 那时候不觉得做他的妹妹有什么不好,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一想到他和旁的女子在一起,就揪心的痛。 之后有一次,一连几日他都没来找过我,我喝醉了酒,晕晕乎乎的去青楼找他,也的确他就在那里,美人在怀,一脸的欢愉。 那晚,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他沉默了,他说三日后会给我个答复。 三日过,他的身边不再有女子,他说他只爱我一人,我不信,但还是愿意陪着他。 我们离开了丽城,几月奔波了不少地方,开始觉得新鲜,后来我就倦了烦了,我不喜欢那样居无定所的日子。 他淡淡的一笑,没有承诺要给我一个家,我的执拗换来的是他的一纸离书。 他走了,天地之大,我该去哪儿寻他,没了他,我就又变成了孤单一个人。 说来也巧了,上天垂怜,又让我遇上了他,他看着成熟了许多,他说这一年,他很想我。很默契,我们没人提起他的离开,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相处。 可惜啊,好景不长,我怀上了你,原以为他会很高兴,没想到他却瞬间变脸,我不知道这是为何。 等我醒来,他…又走了,留下一封书信与他的部分积蓄一走了之,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他嘱咐我一定要将你打掉。 如梦初醒,他是个侠客,他不要羁绊,身边跟着一个我,他可能就觉得够为难的了,他不要孩子,他要我打掉你。 我心灰意冷,怎么舍得打掉我们的骨血,只身回到皇城,却正正好碰上了翎姐姐大丧,唯一疼爱我的翎姐姐就这么去了。 我不好无名无分的留在宫中了,就顺势成了贵人,一个小小的贵人在宫里是要受欺负的,干脆慕云帆就封我为贵妃,四妃之首,尊贵无比。” 慕轻悠已经听的痴了,娘亲的心里居然藏着这样的故事,要不是为了自己,这些话她会藏在心里一辈子吧。 还好,娘亲当时没有喝下那碗汤药,爹爹真是好狠的心,声音软绵绵的:“娘亲,你恨他吗?” “不恨,也从来没恨过,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往上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怨不得旁人。再说了,他不是还给了我一个你吗,有你在,娘亲就知足了。” 慕容云笑的云淡风轻,仿佛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慕容云真的和一般女子不同,哪个女子说起负心人来,不是咬牙切齿,她却不会,就这么寥寥带过,似乎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慕轻悠心里闷闷的不是个滋味儿,她居然不是慕云帆的女儿,既庆幸,又酸涩,以后还能肆无忌惮的扑在他怀里撒娇吗? “轻悠不知该如何面对五哥,也从未想到过可以跟他在一起,轻悠心里真的好乱。” 尽管他们之间没有了兄妹的这层阻碍,她也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怎么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 慕容云狡黠一笑,清清嗓子:“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紧绷着满是喜悦的面庞。 慕容云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起身拍拍慕以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嘱咐:“轻悠就交给你了。” 继而又压低声音到:“尽快将杨舒敏处理掉,有轻悠就没她,不能让轻悠受委屈。” 慕以霖不在意的答应下,他对杨舒敏本就没什么感情,就算慕容云不说,他也不许她继续做他的正妃。 “轻悠,怎么不早告诉五哥,轻悠可真够狠心的,你躲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滴血啊!”慕以霖靠在床柱上,喃喃到。 “告诉你如何,不告诉你又如何。难不成我要跑去告诉你,我喜欢你?告诉你我今生非你不嫁,逼着你娶自己的亲妹妹?” 慕轻悠苦笑着质问,他还责怪起自己来,也不看看她比他好过了多少。 “轻悠,你…是要离开皇城,离开皇宫,还是留下?”不难听出慕以霖语气中的紧张,只是慕轻悠一时分辨不出他是想她留下还是想她离开。 慕轻悠脑子一热,就这样问了:“是我?还是我们?” 慕以霖一愣,笑了,单纯的像个孩子:“是我们,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你是皇子,会有自己的封地,就像三哥那样,父皇把封地赐在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好不好?” 慕轻悠理所当然的回答,去哪里都一样,爱的人就是最好的风景。 慕以霖眸中的光黯淡下来,他还是想留在皇城,心里的抱负从未消失过,不过他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要是慕轻悠去求慕云帆,就说想一直留在皇城,也不是可不能的吧,可她不愿意,他也不想逼她,去封地也好,起码能保一世安稳。 他如若还想着篡位,估计慕容云也不会饶他吧,能够死里逃生已经是上天仁慈了,还能与慕轻悠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慕以霖就这么静静的陪着慕轻悠,直到她沉沉睡去,能这么靠近她,真好! 出了银晶殿,慕宥宸自顾自的走着,活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沐千寻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来,不知所措的望着慕宥宸,戳戳他的胳膊,低声下气的道歉: “夫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随便看别的男人了,只看你,好不好?” 慕宥宸依然紧绷着脸不搭理她,速度不减,好似没听到似得。 沐千寻一路小跑的追着,抚着额头,无语极了,她没想到慕宥宸醋劲儿这么大。 也难怪,在银晶殿中,差点被慕寰枫挤兑死,脾气又上来了吧。 说来也奇怪了,这慕寰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每句话可都淬着毒呢,一个不留神就被毒死了,今日还是沐千寻第一次看慕宥宸吃瘪呢。 沐千寻是跑不动了,干脆一个箭步上去,玉手环在慕宥宸腰上,赖着不动弹了,一副看你能把我咋滴的样子。 慕宥宸蹙眉,冰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装模作样的呵斥:“松手!” 沐千寻脑袋往他背上一靠,理直气壮的开口:“不松,说不松就不松!我抱的是自家夫君,你管不着!” 慕宥宸被逗乐了,心里暖暖的,显然耍赖这招还是蛮管用的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域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域浑 沐千寻见慕宥宸不做声,脑袋一偏,偷偷去看他,箍在腰间的手却丝毫不见松动。 橘黄色的霞光打在他的脸上,温暖柔和,嘴角倾泻着美好的弧度,犹如谪仙,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慕宥宸转头,对上她的视线,声音磁性魅惑:“好看吗?” 沐千寻吞了口口水,脸颊不经意的染上几分绯红,弱弱的应答:“好看,你不生气了吧?” “生气,寻儿犯了错,也该有所表示是不是?”慕宥宸笑的愈发邪魅起来,指指自己饱满的红唇,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沐千寻别扭了半天,小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啵的亲了一口,就想要逃开。 腰肢猛的被扣住,一片阴影袭来,入鼻是淡淡的梅花清香。 唇瓣贴着唇瓣,舌顺势滑入,摄取她口内的甜美,顽皮娇羞的香舌缠上来,辗转缠绵。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惊了沉醉在热吻中的二人,慕宥宸面色不善的瞪着眼前的女子,好似想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眼前的女子正是杨舒敏,脸上挂着泪珠,隐隐可见一条条泪痕,显得凄楚动人。 被慕宥宸瞪的一哆嗦,唯唯诺诺的开口:“舒敏见过凌王殿下,舒敏被五皇子休了,杨家又被灭族,舒敏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求凌王收留!” 杨舒敏做梦都想着接近慕宥宸呢,也不看看人家神情有多不好,现在居然大着胆子求人家收留她。 况且沐千寻还在一边儿站着呢,要不是场面不对,沐千寻都想笑出声儿了。 “收留?本王凭什么收留你?凭你是罪人之后?凭你长得貌美如花?还是凭你打搅了本王与夫人亲热?你信不信你再不滚,本王就上一道奏折,取了你的性命!” 慕宥宸一句话比一句话狠厉,字字诛心。 杨舒敏愣在那里,连哭都忘了,他怎么这么绝情,明明对沐千寻那般好,她也想要那样的宠爱,那样的呵护啊! 难道她就天生烂命,活该拥有不了那么好的男人,就该被唾弃,被人踩在脚底吗? 她不甘,她要凌王妃的位置,她要慕宥宸属于她!跌跌撞撞的离开,冲沐千寻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袖中的拳头紧的发颤。 天色渐暗,经过一场秋雨的洗涮,比平时还要漆黑几分,繁星闪烁,别样的宁静。 烟云殿中,慕云帆负手而立,盯着桌上的烛台不言语。 过了许久,才幽幽的开口:“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这是要我向世人昭告,我这个皇上被戴了绿帽子,带了近二十载,还甘之如饴,岂不惹得天下人耻笑。” 慕容云轻笑,低下头,语气笃定:“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你也一定会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的。” 二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这位至尊的皇上,也只有面对慕容云时,才有那么一刻放松,也难怪他经常留宿烟云殿,他也懒的应付那些妃子了。 公主府,夜夜欢歌,自杨蕊死后,没人盯着管着了,慕浅音是愈发放纵了。 一心就想着,等赵宣筹备好之后,稳稳的坐她的女皇之位。 殊不知,赵宣只是在利用她的人际关系,利用她的公主身份罢了,万一有什么差池,还能当个替罪羊呢。 有谁会放着好不容易夺来的皇位不要,白白的拱手送人呢,赵宣又不傻,深宫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缠呢! 夏国以北,一个破落的城池,杨旭耀灰头土脸的用着一碗汤面,比之前黑了也瘦了许多。 从羽林卫的刀下死里逃生之后,他是一刻都不敢留在皇城,到处坑蒙拐骗,然后就是拼命的赶路,一路向西,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连一个安生觉都睡不了,总是疑神疑鬼有追兵来抓他了,其实根本就没人发现他还活着。 “快跑,贼人又来了!” 一嗓子尖锐声响起,街上的百姓都跟见了鬼似得逃窜,摆摊的小贩,能迅速收拾摊子的就收拾摊子,不能收拾摊子的干脆就弃摊而逃了。 杨旭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的莫名其妙,一路上他还没遇到过这样奇怪的事呢,这是闹哪样啊,他连一碗热乎乎的面都还没来得及吃完呢! 急匆匆的抓住一个奔跑的路人,高声问到:“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了?” 那路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用劲儿挣脱开,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杨旭耀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实在想不明白,会有什么事,能把他们吓成这样的,加快步伐,随着人群的方向走去,但还是落在了后边。 身后烟尘飞扬,咯噔咯噔的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把地面踏的陷下去一样。 杨旭耀顿下脚步,僵硬的回头,身子被黑影笼罩。 抬头是几只黑压压的怪物,浑身皱巴巴的,耳朵比蒲扇还要大上几分,鼻子长的足以绕着他的脖子攀三圈,锐利尖长的牙齿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杨旭耀被这庞大的长鼻怪吓得失了神,他终于明白那些百姓为何要逃跑了。 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啊,他大老远的跑到这夏国边境,没曾想,还是难逃一死。 长鼻怪身上的男子瞅了杨旭耀一眼,用生拗的夏国话说道:“你不是本地人?” “是,我不是本地人,我是皇城来的,求你们放过我吧!” 杨旭耀很没骨气的便跪下了,面对这群怪物,再加上几个异国的男子,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下跪求饶了。 “很好,皇城来的,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等以后两国开战,你还可以祭战旗,或是要挟夏国的皇帝救你。” 异国男子嘲讽一笑,跟随他的几名男子也随之哄笑起来,看待杨旭耀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你们误会了,我对夏国早已失望透顶了,这次就是逃难至此的。狗皇帝杀了我全家人,又怎么会在意我的生死,你们用一个夏国的罪人之血祭战旗,岂不荒唐?” 杨旭耀额头上布满汗水,撑着地面的双臂都在微微颤抖,他怕死,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那异国男子犹豫了,一遍遍打量着杨旭耀,有几分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目光闪烁不定,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数年前,埋在夏国的棋子,不知还能否派的上用场。 眼前这人所言如果属实,那就等于知道了夏国皇城的命脉,对日后攻取夏国,定然有着莫大的好处,这样的好机会,岂可白白浪费。 异国男子摆摆手:“既然你与夏国皇帝有仇,不如就随我们回去吧!等到两国开战,你就是我域浑的功臣。” 杨旭耀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能活着就好说,看样子他们也不会难为自己。 跟他们回去,也总比到处逃亡来的痛快,至于叛国什么的,他才不在乎,反正他不就是顶着叛国的帽子在逃窜吗。 腰间一紧,长长的鼻子就这么横在了杨旭耀身上,蹭的一下腾空而起,顿时杨旭耀又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杨旭耀被安排与那个异国男子的手下同乘一骑,坐在这个皮糙肉厚的大家伙身上,总是不踏实,怀疑这大家伙随时会把它甩下去,然后踩死。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好脾气的冲那个手下笑笑:“这大家伙是什么物种?你们怎么不骑马?” “嗤!连大象都不认识,这可是我们国家的勇士,你们所谓的那些马,我们的勇士可以一脚踏成血泥!” 那手下高傲的挺起头颅,犹如君主与自己的臣民在对话,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 杨旭耀诧异的看着他们前行的方向,不解的问到:“你们不回自己的国家吗?你们要去哪儿?” 那异国男子回头撇了杨旭耀一眼,阴森的眸子中写着不满: “该你过问的你就过问,不该你过问的,你还是闭嘴的好,我不喜欢多嘴的人。 你以为我们兴师动众的出来一次,只是为了带你这个废物回去吗?什么时候掠夺够了,我们才会返程,你就睁大眼睛瞧着吧!” 杨旭耀悻悻的闭嘴,心里郁结难平,他怎么就被人说成废物了呢,最惨的是,他还得要乖乖受着。 接下来的几日,杨旭耀是彻底被他们的行事惊着了,他们所到之处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他们比起恶魔,“有过之而无不及”。 凡是被他们追到的百姓,全部都会被大象一脚踏成肉泥,面目全非,骨骼碎裂,肠肚四溢。 钱财珠宝什么的,就更加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了,几日来,已经是搜刮的盆满钵满了。 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落入他们的手中,就更是难逃厄运了,被轮番的奸污,大都受不住,当场就斃了。 这不,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子,又将是下一个亡魂。 就在杨旭耀发呆之际,那头领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伸出手指指指他:“去!这次你来!” 杨旭耀眼睛瞪的老大,不确定的问到:“我?” “是,你!” 杨旭耀木讷的走向那名无助的小姑娘,联想起这几日历经的一切,纵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此刻也对这姑娘提不起一丝兴趣,却不敢反抗那首领的命令。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御驾亲征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御驾亲征 小姑娘摊坐在地上,惊恐的望着杨旭耀,泪水糊了一脸,碎碎念着求饶:“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杨旭耀默默的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眸子中冰冷一片,残忍的笑笑。 他怎么会为了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姑娘,惹那位脾气暴躁的首领大人不高兴呢,他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随着一声声惨叫,这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无意外的遭到毒害,心一横,贝齿咬破舌尖,生命一点点流逝,临死还死死的瞪着杨旭耀,显然十分恨他。 衣衫随意的搭在身上,露出一截一截雪白的肌肤,杨旭耀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姑娘实实在在是因他而死啊,他也开始帮着异族残害他夏国的百姓了,心中萧瑟万分。 皇城,朱雀大街北边的一处小巷之中。沐千寻戴着一条黑色斗笠,身影一闪,进了一所精致的小宅子。 杨雨曦换上了一身儿碧色衣裙,显得清爽大方了许多,之前那些华贵的颜色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她,穿着反而不伦不类的。 沐千寻淡淡一笑,带着睥睨众生的味道:“怎么样,学的可还好?” “学的很好,雨曦真的要多谢王妃了!”杨雨曦温顺的回应,对待沐千寻的态度十分真诚,没有一丝隔阂,仿佛她们本来就该是这样。 “那就好,等你成长起来的那天,我要让沐若云好好看看,看看她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 这么些年,沐千寻对沐若云的恨是只增不减,抛开她们前世的恩怨不说,今生她又狠心害死了沐老太太,害残了赵梦茹,投靠了段梦,一心不让自己好过,她沐千寻又岂是好惹的。 杨雨曦信誓旦旦的开口,眼睛里是坚毅的光芒:“她会死的,我有今天的遭遇,她起码有一半的功劳,我不会如以前那般蠢了,绝不会放过她!” “唉!你也不必太过偏执了,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的,千万别为仇恨而活了,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会变得可怕。 你还年轻,沐若云就算是前行路上的一点教训吧,要把杀她当做附带。记住,你越是活的好,她才越是不如意。” 其实,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杨雨曦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是用来劝慰自己的。 要想放下对沐若云的恨,真的很难,但一直憋着,记着,也不明智。但愿自己真的能想的开吧,莫要用旁人的过错惩罚了自己。 一月后,已是初冬时节,天气一点点蜕变的严寒起来,出一口气儿,都是白茫茫的水汽,睫毛被霜雪覆盖,一旦被粘住了,睁眼都是困难。 沐千寻更是懒得动弹了,她本就畏寒,此 50 时正抱着个汤婆子,悠哉悠哉的躲在寒月殿看兵书呢,好不惬意。 也不知怎的,最近突然就迷恋起兵书来,许是闲的发慌,也没个好看的书籍了吧,那些功法招式的书,都翻烂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慕宥宸臭着一张脸走入,一屁股坐在沐千寻身旁的软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副天要亡我的表情。 沐千寻轻不可见的抬头,随后又低下去,继续观摩她的孙子兵法,声音愉悦的调笑到:“夫君这是怎么了?又被慕寰枫欺负了?” 慕宥宸掰过沐千寻的下巴,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咬牙切齿的说道:“什么叫又被欺负了?他能欺负的了我吗?要欺负也该是我欺负他才对!” 沐千寻笑的贼兮兮的,挑眉附和到:“是是是!我家夫君最厉害了,谁能欺负的了呀,只有被我欺负的份儿了!” 从一月前开始,慕云帆就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让慕宥宸与慕寰枫一同陪他批阅奏折。 两个人是势同水火,一见面就掐,慕云帆也不阻止,跟看猴戏似得,每日都看得不亦乐乎。 慕宥宸也是服了,这慕寰枫看起来病殃殃的,毒舌起来真是要命,处处与他呛声,弄的他每日都快疯了。 批阅奏折明明是太子的职责,现在慕云帆却是破天荒的找了两个皇子来帮他,一时间众位大臣都有些摸不准慕云帆的意思了,他到底是中意哪个皇子啊。 而在这之前,众人万万都不会拿太子之位与眼前这两位皇子挂上钩,一个受尽冷落,一个病的今儿保不住明儿,现下却是成了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真是世事无常啊! 而原本倍受追捧的慕以霖,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能堪堪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谁还能指望他再去竞争皇位呢。 慕宥宸不耐烦的夺过沐千寻手中的兵书,委屈的望着沐千寻:“为夫忙了一天了,寻儿都不看我,这破书当真比为夫好看?” 沐千寻心中默默的泪了,慕宥宸这是连一本书的醋都要吃吗,她该如何是好? 习惯的窝在慕宥宸怀里,若有所思的问到:“慕宥宸,你觉着,孙子兵法中,最好的计谋要数哪条?” “唔,我知道最烂的是哪条,美人计。寻儿可要记得了,这美人计只准对为夫使。”慕宥宸笑的傻乎乎的,平日里冷漠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可爱。 沐千寻轻笑,声音呐呐的:“是呢,美人计是不是什么好计策呢,万一哪天有女子一条美人计把你勾搭走呢!” “这倒是不会,哪个女子能有寻儿生的美?怎么入的了为夫的眼。” 慕宥宸自信满满的,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摆弄着沐千寻的秀发。 门吱呀一声儿被轻轻推开,浅宁端了饭菜进来,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微微一怔,收起心底的苦涩,将饭菜搁下,招呼到: “王爷,小姐,快些用膳吧!今儿换了菜色,都是些个清淡的,想来也可口些。” 浅宁现在对于二人的亲热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去刻意躲着,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儿都不避讳,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浅宁有心了,坐下一起吃吧。”沐千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慕宥宸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额前斜长的秀发垂落,看不清眼中的神采,浅宁嘴角微微扬起:“不了小姐,我已经跟浅言吃过了,你们快些用吧,再不吃要凉了。” 步伐有些慌张的逃出去,竟量不让自己露出异常,心中的苦,说不出就自己吞掉吧。 沐千寻揪揪慕宥宸的面颊,不确定的道:“嗳,你觉不觉得,浅宁这丫头最近有些怪怪的,好像…在躲着我们。” “是吗?没注意过,你想多了吧,她为何要躲着我们,我们又没有亏待她。” 慕宥宸茫然的盯着沐千寻,根本没将沐千寻的话当回事儿。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这话对慕宥宸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懊恼的摆摆手:“罢了罢了,快些用膳吧,用完该休息了。” “寻儿就这么急着休息?”尾音拖的老长,瞬间沐千寻就听出些不寻常的意味。 “慕宥宸!你又皮痒了是不是!”沐千寻一挽袖中,小嘴撅的老高,泼妇架势十足。 “是呢,皮痒了,等着夫人临幸呢!”慕宥宸一溜烟儿坐到椅子上,嬉皮笑脸的调侃。 沐千寻是彻底无语了,嘴角抽个不停,一声不吭的用膳。 任凭外面喧嚣争斗,小屋中却是暖洋洋的一片,洋溢着浓浓的爱意,岁月静好,莫过于如此。 深冬,一日早朝,朝野上下死寂一片,连上奏的人都没了,安静的诡异。 慕云帆目光深邃锐利:“域浑连连来犯,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不知众位卿家有何看法啊?” 壬青壬大将军眉宇间也满是忧色,一步上前:“回禀皇上,良城守城启将军太过软弱无能,整日龟缩在府中闭门不出,任凭百姓们被贼寇践踏致死,也无所作为。 还望皇上惩处,不然良城休矣,也会寒了边境百姓的心啊!” “嗯,这事朕会处理的,可是换了守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凭借一人之力,不足以面对整个域浑。 域浑将士行事狠厉,根本就不把人命当人命,与他们周全,实属不易啊。”慕云帆重重的咳嗽一声儿,忧心不已。 李太傅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神气十足:“域浑欺人太甚,我夏国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开战就是了!” 慕云帆沉思片刻,沉声到:“开战啊?说说容易,但做起来就难了,但凡是战事起,就要大动干戈,夏国就将大伤元气啊!” “我们也不必将域浑彻彻底底的铲除,只要打到他们自动服软儿就够了,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他们迟早会主动打进来,到时候必定是士气低落,再想胜就没那么容易了。” “嗯,看来这仗是非打不可了,你们觉得此次…朕御驾亲征如何?”慕云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眸中精光乍现。 “万万不可啊,皇上!御驾亲征可是大事,我夏国现下一无太子监国,二无皇后打理后宫,云贵妃又…唉!正是离不开皇上的时候,您一走,这皇城还不得乱套?” 一位老臣步履蹒跚的站出来,脸憋的通红,对慕云帆的提议很是不赞成。 “这些琐事,朕自有定夺,朕那么多子嗣,还愁无人打理朝政吗?” 慕云帆其实铁了心就是想离开皇城,一来可以震慑域浑的那帮宵小,再也可以让慕宥宸他们独当一面了,迟早这夏国还不是要交到他们手里吗? 第一百四十章 域浑公主 第一百四十章 域浑公主 “那不知,皇上意欲让哪位皇子监国啊?” 这怕是在场所有大臣心中的疑问吧,杨淳一死,他们都不知该往哪里倒了,慕云帆的心思是愈发猜不准了。 “哪位啊?朕一时间也没有想好,那就让寰枫与宥宸共同执理吧,也好借机查探查探他们的能力。 这两个孩子的脾性,朕还没摸准,不知谁更能担当大任,就请众位卿家费心多为朕留意了。” 慕云帆思索良久,不紧不慢的开口,他的话模棱两可,任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心向哪个。 讨伐域浑的时日定在初春,一过除夕,便是大军西伐之日。 慕云帆亲自带兵十五万,后续的援军则是备了二十万,倾尽了夏国一半之上的兵力去打这场仗,也算得上给足他们面子了。 慕宥宸听到这个消息,又郁闷了,这么重的担子毫无征兆的就落在了他头上,最可怕的是,他一边要处理朝政,一边还要提防慕寰枫与段梦放冷箭。 慕云帆带兵西去,皇城的守卫正是最为薄弱的时候,慕云帆还蠢的给了慕寰枫一半的权利,如果段梦趁机造反,慕宥宸也没有绝对的信心阻止她。 沐千寻听到要打仗,眼睛都是放光的,整日做梦要亲临现场,觉着指挥千军万马的模样,一定很过瘾。 慕宥宸适时的给她泼了瓢冷水,才将她满腔的杀敌热情给浇灭了。 他们此次要做的,就是帮慕云帆守住皇城而已,要是沐千寻屁颠儿屁颠儿跑到边境去,慕宥宸一人对付起段梦母女来,那可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这不,沐千寻正为无法随大军出征而郁郁寡欢呢,双手撑着脑袋,满眼的忧伤。 慕宥宸不禁觉得一阵好笑:“夫人还真是有趣,人家都是对战场唯恐避之而不及,你倒是一心想往上凑。再者说了,历朝历代哪有女子随军出征的,这也有反军纪啊。”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信心满满的反驳,慕宥宸的话听起来真是不顺耳呢: “历朝历代是没有,从这朝这代不就有了?女子怎么了,前方那些将领,有那个敢说比我厉害的?军纪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我能亲自随军出征,定能起他们起不到的作用。” “唔,夫人是女中豪杰,比那些将领都厉害,可也不能抛下为夫啊。万一等夫人回来了,为夫已经被段梦那个女魔头生吞活剥了,可怎么是好,寻儿说是吧?” 慕宥宸知道他是无意间触到沐千寻的逆鳞了,别看平日里她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但实则也是个要强的性子。 再加上与莫雪共度的这几年,更是养成了她那种不输男儿的性子,他还是快些补救一下为好,等她真发起脾气来,他是万万受不了的。 沐千寻眼角染上几分笑意,显然慕宥宸这招耍赖装可怜还是蛮有用的,叹气到: “段梦是不好对付呢,师祖提醒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我们在皇城怕是照样有一场硬仗要打。” “嗯,所以说,我们不能继续吊儿郎当下去了,要做好与段梦对抗的准备。”慕宥宸随意的附和到。 沐千寻却是兀的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声音闷闷的开口: “夏国是绝对不能交到慕寰枫手里的,那这皇位…岂不是最终只能落在你手里了?看来我们要一辈子被困在这深宫中了,鸣翼的王府要闲置了。” 沐千寻的话换来的同样是一室沉默,旁人都追着赶着去夺那皇位,眼前的二人却是对那尊贵之位提不起兴趣。 他们没有那样的抱负,他们所想要的日子,不过是悠哉悠哉的待在鸣翼,过一世闲云野鹤的生活。 宫中的生活太过拘束,太过心累了,一个王爷只娶一个妃子已经是说不过去了,如果他为王,大臣又怎会允许他只纳后,不纳妃呢? 到时候必定是誓言成伤,凭沐千寻的性子,也定会远去,到时候他要皇位有何用? 在慕宥宸的心里,整个夏国都没有沐千寻重要,他想护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周全,他真的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能为了百姓的安危,而不顾沐千寻。 “我不坐那位置,谁也不能把我绑上去,我有那么多弟弟,再过几年,等父皇临终之前,他们都会长大的,还愁没有人继承皇位吗? 我的寻儿,怎么会稀罕一个后位?等到战事平息,段梦一除,我就带着你到鸣翼去,再不问世事,如何?” 慕宥宸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想都不用想,他爱她,连性命都可以丢掉,何况一个皇位。 沐千寻的心柔软一片,这样一个他,让她怎么舍得离开,这一世就他了,再没有别人,他倾尽一切爱她,她亦是: “好,我们去鸣翼,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静雅轩中,叶璃立于窗前,眉头紧蹙,有些心神不宁,平静的面容现下是难以平静了。 门被打开,白衣胜雪,眸子清澈如鸿泉,看着叶璃微微一笑,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叶璃怎么了,今日都不去找我?” 叶璃晃了神,迷茫的望着千术,眼睛里闪过一抹挣扎的痛意:“千术,要是有人告诉你,你并非夏国之人,你是会向着你血脉的源头,还是会向着育你十几年的夏国?” 叶璃的话问的莫名其妙,一时间千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叶璃竟不是夏国之人吗? 她是从哪里听到的,莫让别人利用了,这是千术的第一反应: “自然是向着夏国,夏国有我的朋友,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你!” 千术笑意不达眼底,他想看看叶璃还会有什么反应。 “这几日就留在静雅轩陪我如何?”叶璃低下头,在他透彻的目光的注视下,她无措极了。 “叶璃,有什么事跟我说好吗?我还会害你不成?静雅轩是雅嫔娘娘的寝宫,我一个太医,怎么能住在这儿呢,是要遭人诟病的。” 千术目光柔和了几分,叶璃总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与他说,他真的猜不透这丫头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他们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先是沐千寻失踪,再是域浑战事将起,一直拖着,也不知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近日来,叶璃总是很反常,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偶尔会疑神疑鬼的,神经紧绷着,不知在惧怕些什么。 叶璃缓缓的坐下,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 “前不久,我见到一个熟人,他本该已经被皇上斩首了,可他就是出现了,根本没有死。 他是替人来传话的,他说…我是域浑的公主,我在夏国的使命便是帮助域浑夺下夏国,这步棋,从我出生之前,就开始布了。” 千术身躯一震,两国交战之际,叶璃却告诉他,她是域浑公主,这话要是落在慕云帆耳中,叶璃怕是性命都难保吧? 干涩的吞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叶璃,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回是域浑公主,他们是在利用你!” “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包括我身上的胎记,他们都能说的一字不差。是杨旭耀,杨家二公子,他并没有死,他投靠了域浑,这下,就真的是通敌叛国了。” 说出来了,叶璃心里反而释然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她第一次这么想依赖一个人,仿佛有千术在,她就不怕了。 千术忧心极了,他怕,他怕叶璃的身世为她招来杀身之祸,这样的时期,实在是不好办啊: “杨旭耀?叶璃,这事千寻可知道,他们素来是有主意的,我觉着,此事还是让他们定夺为好。” 叶璃猛的站起来,不停的摇头,眼神中写满了哀求: “别,别告诉阁主,我不想让她知道。她是夏国的王妃,我是域浑的公主,万一以后此事被人揭露了,她也要收到牵连。我也不想让她猜忌,不想…” 叶璃的担忧不无道理,此事也只能且走且看了。 千术轻轻的将叶璃揽在怀里,白皙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大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与心疼: “好,我不告诉她,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你放心,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在呢,管他什么域浑,你只是我的妻!” “你只是我的妻”,“妻”这样的称呼真好,叶璃多盼着这场战乱能快些平息,这样千术就能娶她了,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 叶璃往千术怀里缩了缩,想起杨旭耀的话,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他们说,安插在夏国的人,不只我一个,我能做到不反水,可不能保证旁人不会。我觉着,夏国这次…危已。” “不会的,此事,我们虽不能直接告诉皇上,但可以偷偷告诉他。他是个聪明的君主,不会大意,只要他提防了,域浑的人,就没那么容易得手。” 千术眼睛亮的骇人,目光深沉锐利,他不信一个小小的域浑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叶璃苦涩一笑,眸子闭上,漂亮的睫毛如扇子般覆盖下来,下巴轻不可见的抖动。 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愧对域浑,未完成自己的使命,可要她帮着夺下夏国,她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火烧沐府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火烧沐府 战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很快,便到了来年初春,再过几日,就是大军出征的时日了。 慕云帆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几分,跃跃欲试,十几年没有上战场,突然就有些怀念当年的感觉了。 眼眸深邃,思绪飘的老远:当年啊…她还在,身披战袍,英姿飒爽,如今陪着自己的人儿已经不在了,终究还是自己对不住她啊! 一袭铁甲勾勒出玲珑的身姿,长至脚踝的秀发高高盘起,眸子没有多少神采,巴掌大的脸盘略施粉黛,依然美的惊为天人。 瑜霜已经许久未曾踏出檀冰殿了,慕云帆也无心去探望她,他知道南宫翎早就死了,死在他的怀里,埋在他的陵墓,即使瑜霜长的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此刻,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眼前的人影与记忆中的重叠,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眼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皇上,此次出征,让臣妾陪着你去可好?”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红唇微动,嘴角勾起个醉人的弧度。 慕云帆鬼使神差的点头:“好!” 那一刻,他看不清瑜霜,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南宫翎的女子,怎么就那么像她,无论是穿扮还是语气。 “你和翎儿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真的长的一模一样…又不一样。” 慕云帆苦笑,对于瑜霜,他不知该如何拒绝,一个与南宫翎长相几乎相同的女子,他拒绝不得。 “臣妾不认识翎儿,臣妾只是担忧皇上的安危,臣妾跟着也能安心些!” 其实,只要慕云帆站出来稍稍观察一下瑜霜,就会轻易发现,瑜霜并非活人。 可是他没有,他一心将瑜霜当成了南宫翎的影子,又怎么会注意呼吸心跳这样的事情。 瑜霜之所以像极了南宫翎,不过是因为脸上贴着一张人皮面具,她只是一具人形木偶。 沐千寻不能亲临战场,那就让瑜霜代她去吧,关键时候,也能换慕云帆一命。 七日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西开进,皇城又陷入了沉寂。 慕宥宸随着慕寰枫一起上朝、批阅奏折,沐千寻处处防备,段梦倒是没有耍什么手段,宫中异常的平静。 直到一日,沐府传来消息,赵梦茹的腿疾愈发严重了起来,可能是春寒的缘故吧。 沐千寻思虑再三,将赵梦茹接进宫来,全权托付给了千术,他这位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盖的。 这软筋散的毒就算是千术也无能为力,再说凭沐千寻精进后的医术,也不比千术差多少。 沐千寻会医术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日后较量起来,也多一层底牌。 上次为了救轻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御医没有一人会蠢笨到去透露慕轻悠重伤垂危是沐千寻治好的,太损他们的面子。 天下人皆言宫中御医医术高明,现在却是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都比不上,他们如何拉的下这张老脸,去传扬沐千寻会医术的事情,全都默契的闭口不提。 尽管已经到了初春,夏国的天气还是那么冷,夜色浓重,天际漆黑的只剩几颗隐隐可见的残星,压抑的很。 几道黑影闪过,动作轻的几乎听不到脚步声,片刻,沐府火光四起,皇城瞬间被点亮了,如同白昼。 沐千寻猛的被惊醒,明明天气还未回暖,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衣衫都浸湿了。 还没来得及从噩梦中缓过神儿,就听的一阵敲门声,“砰砰砰”慌乱而急促,沐千寻额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总觉得这敲门声没好事。 开门,便是顾魅儿焦急的面庞,不由分说的拉起沐千寻就走。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了,你就这么闯进宫里来了?”沐千寻连件儿披风都没来得及披上,冷风从领口灌进,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顾魅儿垂首,声音中是无可奈何的失落:“阁主…沐府被人放火烧了,落尘、夏烈中伤,其他下人全部被烧死,沐老爷…不知去向!” 沐千寻一愣,顾魅儿的话在脑中炸裂,嗡的一下脑海一片空白,“不知去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艰难的稳住身形,声音冷冽了几分:“怎么搞的?怎么会突然着火,爹爹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沐千寻眸子猩红一片,看得顾魅儿心头一颤,她还从未见过沐千寻发怒的样子呢,竟比柯言月的气场还要强大。 “赵姨娘被阁主接进宫去了,原先扮成侍女的几个丫头也就先离开了,也没想着会出事,便没有派人守着沐府。 今夜不知怎么搞的,沐府就成了一片火海,周围的人家都被惊动了,我们这才发现。等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除了灭火,也做不到其他了。 沐府墙角皆是发现了火油的痕迹,这火绝非偶然。” 慕宥宸紧跟着跑来,二人的话一字不落的收入耳底。 黑色披风紧紧的披在沐千寻背上,替她系好衣带,语气轻柔: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既然是把人抓走了,那岳父大人就不会有事,他们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我们定能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岳父大人的下落。” 赶到沐府时,沐府的火已经被灭了,纵使是深夜,也依然看得清沐府上空升腾的滚滚黑烟,黑压压的缠绕着周围的宅院。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生活了两世的地方啊,现在居然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最疼爱她的爹爹还生死未卜,一阵阵无力感袭来,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抬头,对上慕宥宸明亮如斯的眸子,眼睛发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倔强着不让它落下: “爹爹会不会出事,娘亲死了,奶奶死了,我不想他再有事。” 短短几年的时间,沐府竟凋敝至此,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如今更是一把火烧了个彻底,皇城,夏国,沐府再不复存在。 沐千寻感觉累极了,累的站都站不住,她不只一遍说她要保护沐府,她要保护家人,到头来她谁也护不住,出了任何事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她好想救出沐锡,却不知从何下手,她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不会的,岳父大人还等着你去救他呢,你要好好的。他们既然选择把人抓走,就不会轻易让我们寻到,自然…也不会轻易对岳父大人下手。” 慕宥宸双手托着沐千寻的下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沐千寻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身子整个靠在慕宥宸怀中: “魅儿,发动星涯阁所有人寻找爹爹,盯紧城门,绝不能让爹爹被带出城去。你留下,陪我找线索。” 顾魅儿二话不说,拿出传音笛通知她的下属。 不得不说,沐千寻是越来越有阁主的风范了,发起命令来,比之前得心应手了许多。 慕宥宸也是吩咐了凌泽他们,一起去找人,皇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真的不小,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人,实在是难如登天啊! 俗话说得好:祸不单行,这不,沐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叶璃这边又出了事。 沐千寻还正为夏烈把脉的时候,叶璃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跑的大汗淋漓,显然是遇到了急事。 “阁主,阁主!不好了,千术他…失踪了!” 沐千寻目光一凛,沉声问到:“什么时候?” “昨夜,屋内有打斗的痕迹,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随便一个人都能制服。” 沐千寻的眼神愈发凝重起来,半晌没有做声儿,这一切都是巧合,还是…一人所为? 如果说这都是冲她来的,也不应该抓走千术啊,想要挟她,不应该抓沐千雅或是旁人吗? 她与千术虽是好友,但也没到可以用他来威胁自己的地步啊?心是彻底被搅的乱套了,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头道道。 幽幽的望了慕宥宸一眼:“你说…抓千术的人,与抓我爹爹的人,可是同一人?” “嗯,应是同一人所为,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乱了我们的心,让我们无从找起。除了段梦,也没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了吧?” 慕宥宸断定此事是段梦所为,可是却算漏了千术的失踪。 沐千寻蹙眉,真要是段梦干的好事,可不好对付呢:“段梦,她会不会将人关在银晶殿?毕竟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她料到我们不敢去银晶殿找人。” “不能明着找,那就暗着来,他们能放火烧沐府,我们为何不能放火烧了银晶殿?他们不出来,那就放火将他们逼出来!” 眸子中浮现一抹亮色,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沐千寻心情都愉悦了几分,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意,慕宥宸出起损招来,没人能招架的住。 胆敢在皇宫中公然放火,慕宥宸也是第一人了,这几日注定不会平静。 沐千寻转身继续为夏烈治伤,柔声问到:“伤你们的人长成什么样?可有蒙面?使用的是刀还是剑?” 第一百四十二章 搜查王府 第一百四十二章 搜查王府 “有蒙面,看身形像是几名女子,手持弯刀,功夫很是了得,我与落尘连十招都抵挡不住。 领头的女子直接就带人闯进清月轩了,好似对沐府很是熟悉,那双眼睛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夏烈细细的回忆着昨夜的场景,一点一点说给沐千寻听,连一丝小小的细节都没有忽略。 此刻,沐千寻已经可以确定,对沐锡下手的就是段梦无疑了,弯刀,她可是最熟悉的。 对沐府熟悉的女子啊,那除了沐若云,沐千寻再想不到旁人了,原来沐若云已经能狠心到对自己的爹爹下手了。 想想前世,她还固执的认为她们之间姐妹情深,现在想来…呵呵,只是个笑话罢了。 沐若云连沐锡都能去害,她这个阻碍了人家嫁入贤王府的姐姐,又有什么不能除去的? 一直都是沐千寻太天真了,沐若云就是个毒女,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亲情在她眼中,本就是用来利用的、践踏的! 沐千寻苦笑着摇摇头,指甲不知不觉间已经陷进了肉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多想沐若云快些死,恨不得将她凌迟了: “就先让银晶殿留一晚吧,爹爹极有可能被关在贤王府,把人运进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贤王府?小姐莫不是怀疑这事是世子干的?不应该啊,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落尘愕然,这事怎么会与贤王府扯上干系,沐府与贤王府再怎么说也是姻亲啊。 落尘的话倒是正正好提醒到了沐千寻,沐千寻是如何攀上段梦的,恐怕与慕如风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就先将贤王府这颗毒瘤铲除吧,不能杀掉段梦,卸她一条手臂也好,顺带着也为自己报仇了呢! 慕宥宸摸摸自己俊美的下巴,撇了身边的下属一眼,吩咐到: “贤王府啊,火烧沐府的凶手逃进贤王府,本王为了贤王的安全,只得冒犯了。命萧寒集结百名羽林卫,一刻不得延误,赶往贤王府,仔细搜查,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 沐千寻迟疑了片刻,不确定的询问到:“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搜?不如…还是偷偷进去吧?” “没必要,这万一真是段梦下的套儿呢,被逮住私闯王府,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呢。 我们就这么进去,就算贤王再不满,碍于我的身份,父皇交给我的权利,他不敢怎么着。何况,我们之间不可能交好,也就无所谓得罪不得罪的了。” 慕宥宸冲沐千寻笑笑,一番话足以让沐千寻安心了,要不是宫中情况不允许,直接闯进银晶殿也未尝不可。 从头到尾,夏烈、落尘二人都听的云里雾里的,主子们的事情,他们知道太多也无益,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沐锡的安危。 他们可是沐锡一手提拔的,从小就生活在这沐府,对沐锡的感情与其他人相比,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次看着沐锡被人带走,他们却被打了个半死,起不到任何作用,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沐锡算是白养他们了,心里是满满的自责。 叶璃抬头撇了沐千寻一眼,目光微微有些发冷,嘴唇蠕动了半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贤王府前,贤王府的侍卫与萧寒僵持着,谁都不愿退步。 人家不准,萧寒也没有硬闯,要不是慕宥宸手中握着慕云帆亲自传下的令牌,他才懒得陪他胡闹。 萧寒比慕宥宸年长,在这宫中当差也有十几载了,对慕宥宸并不了解多少,要他甘心受一个毛孩子摆布,他做不到,他打心底不承认慕宥宸的能力。 要他萧寒莫名其妙的与贤王府结下这么一道梁子,他是不情愿的,慕宥宸要是有本事说服贤王,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说服不了,也妄想让他萧寒替他出头,这世上,他只听慕云帆一人的。 相比之下,他更偏向慕寰枫,处理起事情来更稳重、更妥帖,只是…不知为何,慕云帆临走却下了一道奇怪的秘旨:事事以慕宥宸为先,不准慕寰枫动用羽林卫与禁军。 正在萧寒纳闷走神儿之际,慕宥宸已经携了沐千寻赶到,一道娇小,一道挺拔,宛如一对神仙眷侣,散发出的气势让人仰望。 萧寒猛的一震,凭空生出一种慕宥宸就是这夏国的主子的错乱感,甩甩脑袋,垂首行礼,声音带着几分轻视与傲慢: “属下参见凌王殿下、凌王妃!贤王不愿让我们进府搜查,我们也没办法。” “进!”慕宥宸只冷冷抛出一个字,便没了后续。 萧寒心中冷笑,慕宥宸这是想一心逼着他去与贤王对持吗,他偏偏不。 下一刻,萧寒傻眼了:慕宥宸步伐稳健的往府中移去,凡是阻拦他进去的,一根指头就能撂倒。 不过几个瞬间,所谓的贤王府的精锐就倒了一地,痛苦不堪的样子,连爬起来都是困难。 贤王闻风从府中出来,看着自己的手下的惨状,脸色越来越黑,黑的都能滴出水了,怒火冲天的瞪着慕宥宸质问到: “凌王这是何意?要端了我这贤王府吗?” “叔父说笑了,宥宸不敢,有贼人闯入,宥宸也是担心叔父的安危。” 慕宥宸语气淡淡的,在贤王的盛怒之下,也丝毫不懂退让,或者说…无须退让! 贤王不以为然的反驳,谁看不出来慕宥宸只是在找个理由搜查王府,没有哪个大臣没有自己的秘密,贤王也是一样,怎么会乐意慕宥宸平白无故的进府搜查: “哼!笑话,本王还怕什么贼人,王府中的侍卫自然能将这贼人处理了!” 沐千寻很不客气的噗嗤笑出了声儿,目光从地上东倒西歪的一众侍卫身上瞟过,嘲讽到:“凭他们?王爷就不怕送了命?他们看着…还真保护不住王府呢!” 贤王被气的跳脚,指着沐千寻的鼻子,手指发颤:“臭丫头!你这是在咒骂本王吗?本王就算是死了,也用不着你们管,给我滚!” 萧寒算是长见识了,一向温文尔雅的贤王,怎么这么容易动怒,被沐千寻二人的两句冷嘲热讽就给激的炸了毛。 慕宥宸将沐千寻拉到身后,挑眉一笑:“寻儿还小,沐老爷又刚刚失踪,叔父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和一个小辈较真儿,贤王从一开始就失了风度,再想硬气起来是难了,赶忙换个说辞。 清清嗓:“凌王殿下一来就把我的人打成重伤,这是何意啊?对老夫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 “哦?我还没来得及问问叔父呢,叔父怎么就倒追问起我来了? 我为了叔父的安危,从宫中请萧统领召集了百名羽林卫来王府捉拿贼人,您千般不情万般不愿的将人家关在门外也就算了。 我刚刚想进门与叔父商量,他们就齐刷刷的动起手来,要不是我也练过几年,现在估计也被他们打死了。 我再怎么说也是父皇的儿子,夏国的王爷,要是随随便便一个侍卫都能对我动手了,这夏国的律令要摆到何处?” 这说着说着就成了贤王府的侍卫谋害皇嗣了,要是贤王再不许,怕是慕宥宸马上就会给它扣上个主谋的帽子。 贤王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不让进也得让进了,谁让他惹的是慕宥宸呢,也活该他倒霉了。 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才憋着气开口:“好了,他们也是无心之失,贤侄不用说的那么难听。既然想搜查,那就进来吧,不准弄坏我的东西,不然我会向皇上告状的!” 沐千寻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他们不弄坏他的东西,他就不会跟慕云帆告状了似得。 她敢打赌,今日的事情,慕云帆只要一回皇城,贤王准会屁颠儿屁颠儿跑去告状。 只是…慕宥宸要是怕慕云帆,今日也就不会这么做了,他既然来了,就是有恃无恐的。 萧寒是彻底被惊着了,寥寥数语,久经官场的贤王就败下阵来了? 之前对慕云帆的不屑,一点一点都收起来了,这个看似张狂不羁的王爷,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今日的莽撞,也只是因为胸有成竹吧! 一进贤王府,百名羽林卫就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了,小心翼翼的搜索着,连一个角落都未曾放过。 沐千寻随便抓了个丫鬟,询问了一句,便朝着镜心苑去了,她可是许久没见到过沐若云了,煞是“想念”。 镜心苑中,沐若云正悠闲自在的躺在软塌上假寐,瞧见沐千寻进来,一时有些发蒙。 她怎么也没想到,贤王居然真的会放他们进来,她嫁到贤王府这几年,对贤王的性子也算得上了解了,才会更加震惊。 在段梦那里待了这么久,性子也磨练的算得上处变不惊了,只稍稍呆滞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了,笑颜如花: “姐姐,你怎么来了!” 沐千寻冷着脸看她,都到了这时候了,她实在做不到与沐若云虚与委蛇的,呵斥到: “你一个小小的世子妃,见了我不该行礼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发脾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发脾气 沐若云脸上的笑,一瞬间僵硬了下来,低下头,眸子中怒火中烧,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她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的位置,还是要被沐千寻死死压上一头,从小就是这样,沐千寻是嫡女,而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女。 本以为她能坐上世子妃之位,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而人家,早就先她一步坐上了王妃之位。 并且慕宥宸早已向世人宣告,今生只娶沐千寻一人,而慕如风对她呢,除了提防还是提防,恨不得她死才好。 这样的落差,让她恨,她做再多,也还是比不上沐千寻,究竟何时,她才能够将沐千寻踩在脚下,难道真如段梦所说,她这辈子都比不上沐千寻吗,她怎么甘心! 所有的理智都被沐千寻的一句话,冲散的无影无踪,几乎是咬着牙龈,不情愿的行了个礼: “贱妾见过凌王殿下、王妃娘娘,凌王殿下、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沐府昨夜着火了,爹爹也不见了,你可知道?”沐千寻直勾勾的盯着沐若云,想着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沐若云迷茫的抬头,声音软绵绵的,听不出异常:“怎么好端端的会起火呢?爹爹可会出事?” 许是沐若云太过矫情的缘故,沐千寻愈发觉得与她相处恶心起来,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儿,看沐若云这样子,多半是沐锡并不在贤王府,沐若云出现在沐府,也是个幌子。 冷冷的嘲讽到:“是呢,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爹爹可会出事,妹妹不是比姐姐清楚?” “姐姐说笑了,难不成姐姐觉得是妹妹放的火,妹妹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沐若云一摊手,微微一笑,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慕如风翩翩而来,神色间隐隐可见几分疲惫,不知怎的,听见沐千寻入府的消息,就忍不住来看看。 当年对沐千寻的爱慕就像是致命的毒一样缠绕在心头,久久难以治愈,直到现在也忘不掉。 慕如风温润一笑,连看都没有看沐若云一眼,他现在是避她如鬼怪:“千寻,别来无恙!” 沐若云心底一阵莫名的苦涩,狠狠的瞪了慕如风一眼,呵,这就是她的夫君,心心念念着凌王妃的她的夫君,要她如何不恨沐千寻,沐千寻到底还要夺走她多少东西! 殊不知,是她的,永远都是她的,旁人抢也抢不走,不是她的,她永远也抓不住,旁人根本不屑一顾,只有她自己才当成宝。 沐千寻心情糟透了,看见慕如风更是厌恶的很,这二人一站在一起,她就会回想起前世的陷害,哪里有什么好话等着慕如风: “世子殿下说话未免有些越举了吧,我已是有夫之妇,且我们的关系也没熟到称呼对方的名字,世子殿下还是叫我一声儿凌王妃为好!” 慕如风尴尬的望着沐千寻,脸上的表情精彩起来,满心的欢喜被沐千寻一句话堵的再欢喜不起来。 慕宥宸更是像没看见他似得,连句招呼都没有,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最伤人的也莫过于无视了吧。 慕如风依旧不死心,沐千寻的高傲他又不是没领教过,再死皮赖脸一次又何妨:“凌…王妃?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人总是这样,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前世他要是多留意沐千寻一眼,多关心她一分,她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朋友?不是!”沐千寻兀的觉得,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慕如风,感觉还不赖。 “寻儿,我们没时间与这些不相干的人纠缠,还是抓紧时间抓人为好。” 在慕宥宸眼中,眼前的二人都已经是必死之人,只是迟早一说而已,他们对沐千寻的伤害,他容忍不得! 慕如风嘴角一抽,不相干的人?再怎么说他也是夏国的世子啊,地位仅次于慕宥宸,慕宥宸说起话来,当真是不留一丝情面啊。 要是他看到贤王府外的一幕,也就没什么好不平衡的了,慕宥宸连贤王的面子都不给,他又算个什么? 一连搜了两个多时辰,也是一无所获,羽林卫倒是抓到了慕宥宸口中所谓的贼人,只是沐锡还是下落不明。 既然贤王府真的有人潜入,贤王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得放任他们离开,其实那“贼人”不过是慕宥宸故意安排进来的,不然到时候什么都搜不到,也不好与贤王交代。 白白陪慕宥宸闹腾了一遭,萧寒也不敢有丝毫不满,之前慕宥宸表现出来的种种手腕,他都是自愧不如的。 萧寒与其他人不一样,他只信服比他强大的人,而不会嫉妒,慕宥宸展示出来的功夫足以让他承认了。 出了贤王府,沐千寻情绪有些低落,低着脑袋不说话,她的判断居然出了错误,莫非沐锡真的被关在银晶殿了?段梦这样做,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慕宥宸轻叹:“岳父大人应该不在银晶殿了,就算是在,趁这个空挡也该被段梦送走了。 我们此番举动肯定提醒了她,她不会等着我们去找人了。” 沐千寻抬头望他,满脸的后悔,自己又惹祸了吗,沐锡没找到,还惊动到了段梦:“那我们怎么办,今夜还对银晶殿下手吗?” “下,沐府也不能白白被烧,银晶殿就为它陪葬吧!段梦万万想不到我们会来个火烧银晶殿,正好可以打她个出其不意。 再说了,世事无绝对,万一段梦就愿意铤而走险呢,岳父大人或许就被关在银晶殿呢?” 慕宥宸搂过沐千寻瘦弱的肩膀,手指轻轻挪动,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好,我们今晚就动手,千术会跟爹爹关在一起吗?” 他们从回来就一直忙这忙那的,倒是忽略了千术与叶璃的事情了,现在千术也不知去向了,多多少少让沐千寻有些愧疚。 慕宥宸轻笑,捏捏沐千寻的鼻子:“夫人还真不怕为夫生气啊,公然就关心起千术那家伙来了?” “你别胡说,人家可是还救过你的命的,怎么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呢?”沐千寻拍开慕宥宸的手,气呼呼的骂到,什么时候了,慕宥宸还有心情开玩笑。 慕宥宸脑袋高傲的扬起,似乎对千术很是不屑,他始终对千术曾经的刁难耿耿于怀:“哼,我还用得着他救?还是我救他吧!” 沐千寻不禁一阵好笑,与其他人争锋起来,慕宥宸是那般威风,怎么与她相处,就变了一个人呢,比小孩子还要幼稚。 银晶殿,慕寰枫的寝宫中。 沐若云脸庞贴在慕寰枫的背上,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声音带着丝丝委屈:“枫,你会帮我的是吗?” “怎么了,云儿,谁欺负你了?”邪邪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听的人心醉。 沐若云语气染上浓浓的兴奋,眸子中光芒乍现,只是以慕寰枫的方向,看不到而已:“是不是谁欺负了我,你都可以替我除掉她?” “哦?云儿不妨说说,谁敢欺负你呀?” “沐千寻!我想要她死!”一瞬间眼神变得疯狂而炙热,神色狠厉,漂亮的脸蛋儿徒然狰狞了几分。 慕寰枫眼神一滞,狭长的桃花眸眯成一条缝儿,涌动着寒光,颧骨微动,缓缓的掰开沐若云的手,嘴角的笑意有些诡异。 “你说什么?”声音一如既往的魅惑好听,却不由得心底打颤。 慕寰枫由段梦一手**带大,可以说完完全全传承了段梦骨子里的偏执与狠毒。 他比段梦更可怕的是,在段梦的打压下,更沉得住性子,不容易发脾气,可一旦生起气来,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住的。 与慕寰枫相处了这么久,沐若云还真没见过慕寰枫生气的样子呢,在她的印象中,慕寰枫温文尔雅,对她是呵护备至,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我…我说,我想要沐千寻死!”看着慕寰枫突变的音调,沐若云不由得胆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慕寰枫捂着胸口,面色有些发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吐:“不—可—能!” 看着慕寰枫的不寻常,沐若云心里愈发不痛快起来,慕寰枫与沐千寻不应该是死敌吗? 怎么现在也要护着她,这两年来,凡是她求的,慕寰枫就都应着,从来没驳过她的面子。 这次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变故,因为她要除掉的那个人是沐千寻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护着她?她究竟有什么好?” 慕寰枫呼吸有些急促,一个巴掌甩在沐若云脸上,清脆清脆的,只有沐若云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几道。 就这么目光阴冷的盯着她,扶着墙壁的骨裂泛白,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看起来十分辛苦,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沐千寻的事,自然有母妃解决,还轮不到你动她!我帮你是给你面子,不帮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别忘了,你如今的位置,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你,也能随时收回来,你好自为之吧! 暂时,不许来银晶殿找我,好好待在王府反省,懂了吗?” 此时的慕寰枫看起来煞是骇人,明明还是那张俊郎的面庞,偏偏就是让人恐惧,生不出抗拒的勇气。 沐若云脸色煞白,捂着发痛的脸颊,泪水使劲崩着不让它落下,那个一向温柔的男子,突然这样对她,还真是反应不过来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除掉沐千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除掉沐千寻 “懂了。”寥寥的回应,不敢去望他的眼睛,跌跌撞撞的出了银晶殿。 这一日,沐若云连番被压迫、欺辱,心中真不是个滋味儿。 这两年来,她的日子也算是滋润了,世子妃啊,任谁不得给她几分薄面,就算是心中鄙视,当面也是笑脸相迎,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被践踏过了。 慕寰枫,那个笑起来邪魅张狂,对她是一千一万个好的男子,居然会为了沐千寻对她大发脾气,这样的落差,真心让她受不了,对沐千寻的恨更重了几分。 要是沐千寻知道她的想法,不免要觉得好笑了,沐若云真是什么事情都能推到她身上啊,自己蠢,怪的了谁? 天际拉上了一层漆黑的纱布,不夹杂任何旁的颜色,黑的均匀,黑的浓密。 慕宥宸与沐千寻皆是一身黑衣,穿梭在夜色中,与夜融为一体。 慕宥宸那双眸子依然那么明亮,望着沐千寻笑的一脸狡黠:“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二人忙碌了一阵子,一抹光亮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霎时间火光四起,银晶殿宛如一个硕大的火球。 不久,随着一声呼喊,宫中的宫女、内侍全部加入到救火的队伍中,一桶接着一桶的水往银晶殿提,很快火势便小了下来。 银晶殿的火救的比较及时,并没有烧的和沐府一样惨,不过被烧的黑熏熏的,失了原先的整洁华丽,显得狼狈不堪。 并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般,有人把沐锡带出,倒是三三两两跑出去不少黑衣侍卫,都被藏在不远处的慕宥宸二人给料理了。 沐千寻微微有些失落,虽说他们早就料到沐锡不可能被关在银晶殿中,但还是留着一丝希望,期待着段梦在铤而走险。 很可惜,现在他们是彻底不知去哪里寻找沐锡了,偌大一个皇城,段梦随便找一个犄角旮旯将沐锡藏起来,他们都没那么容易找到。 一切收拾妥当后,已经是黎明时分,夜黑的骇人,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累了一整夜,都沉沉入梦,此时就算是把他们的床铺点着,他们也再没力气救火了。 段梦独自站在银晶殿院落之中,眸子中暗波涌动,骨节捏的咯吱作响,清秀的脸庞在夜色中更为狰狞,气的咬牙切齿。 她段梦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莫名其妙房子被人点了,大半夜的从被窝中爬出来救火? 这两年来,那个妃子大臣对她不是客客气气的,渐渐的,已经有了几分未来太后的架势,这是被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骑到头上来了? 就是在以前,装成一副卑微的模样,被人欺负了,也会暗地里欺负回去,十倍百倍的让对方付出代价! 她段梦今日发誓,不杀了慕宥宸二人,她誓不为人,那就让她们,做她前行道路上的垫脚石吧! 几日过,沐千寻发疯似得找寻沐锡,天涯酒楼也暂时歇业,发动了所有人去寻找,依旧是一无所获。 慕宥宸看着沐千寻一日不如一日的精神头,打心底心疼,这种看着心爱之人难过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贤王府,镜心苑中。 一名女子掩面出现,眉心点着一抹朱砂,眼神中满是精明,看似平平淡淡,却是那种可以一眼就记住的眸子。 沐若云警惕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心里直打鼓。 玉手一挑,黑色的面纱应声落地,露出一张算不得美貌的面庞,不说是与沐千寻比,就说是与沐若云比,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位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姑娘,正是前段时间赫赫有名的太子妃,杨府庶女,侥幸逃得一死的罪臣之后——杨舒敏! 杨舒敏盈盈一笑,自来熟的坐下,上下打量着屋中的装饰,淡淡的开口: “来之前也没与你打个招呼,就这么贸贸然的过来了,实在是叨扰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从正门进来真是不太合适呢!” 沐若云被杨舒敏的话弄的糊里糊涂的,她们真心是不熟吧,说起来杨舒敏还是杨雨曦的亲姐姐呢,杨府的覆灭也并非没有她的功劳,她们之间不应该是死敌吗,如今杨舒敏示好是为了什么? 杨舒敏见沐若云不言语,也没有驱赶她,便接着引诱到:“来找你的确是有些唐突,不过…找你是有大事商量的。 不瞒你说,近日来,我们一直在查探你的事情,我现在比你自己对你还要熟悉。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她叫做…沐—千—寻!” 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沐千寻的名字,沐若云眼睛都不由得亮了几分,对杨舒敏的兴趣瞬间就起来了。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她与杨舒敏之间能扯上一个沐千寻,那就一切都好说。 细细琢磨杨舒敏的话,脑海中灵光一闪,抓住一个奇怪的词儿“我们”? 杨府已被灭门,杨舒敏又被慕以霖无情的抛弃,她不应该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吗?哪来的我们,她又哪来的人力、财力去查探自己? 沐若云轻轻的挑眉,不紧不慢的问到:“哦?商量大事啊,我一个小女子能成就什么大事? 你还无依无靠呢,拿什么成就大事,莫不是来框我的,我可没那么闲!” “世子妃说笑了,你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女子呢?单凭我们两个人,自然成就不了什么大事。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弟弟…杨旭耀,并没有死,而是阴差阳错到了域浑,做了域浑的使臣。早在皇上未出征之前,就已经溜回皇城了,现在你觉得,我们的大事可有望了?” 杨舒敏语气平缓的叙述,沐若云却听的心惊肉跳的,杨旭耀未死?还和域浑沾上了边儿? 确认自己的耳朵未出毛病后,艰难的开口:“你们怎么敢和域浑扯上关系?这可是犯上作乱的大罪,谋逆可是要灭门的!” 杨舒敏讽刺一笑,眸子中多了一丝恨意: “灭门?杨家不是已经被灭门了吗?只剩下我们兄妹俩苟活于世,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夏国迟早会落在域浑手中,我们这也是明哲保身,就不知你识不识趣了?” 沐若云蓦然间觉得后背发冷,是啊,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他们什么都不怕,那今日找到自己,不是友,那就只好是敌了。 她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与他们合作,二是乖乖让他们取了性命,还是且听听他们的意见吧,她还不想死,她还盼望着能坐上皇后之位呢! “说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事成之后,我又能得到什么?” 沐若云也就是在敷衍杨舒敏,她怎么敢背叛段梦,她敢说她前一刻背叛段梦,后一刻段梦就会催动她体内的毒,让她尸骨无存。 此番也许还能借着杨舒敏的口风,探听出些什么秘密呢,到时候也好得到段梦进一步的信任。 杨舒敏松了一口气儿,沐若云愿意听就好说,既然她有意向,她就该抛出足够诱惑她的筹码了: “我知道你背后一定还有人罩着你,这人一定是宫中的人。 你只需要说动他与域浑联合,拿下夏国之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少不了你的,绝对比当一个世子妃要扬眉吐气的多! 而我要的,就是沐千寻的命,是慕宥宸这个人!” 杨舒敏相信,沐千寻的命也是沐若云想要的,这个筹码足够换得沐若云的松口。 果然,一听到沐千寻,沐若云就沸腾了,沐千寻是她心中的魔,只要能除掉她,别说是说服段梦与域浑合作了,怎么样都行。 心中狂喜,面上却是看不出多少情绪,依旧淡淡的,只是那双眼睛透露了她的心中的欢愉: “原来你喜欢慕宥宸啊?你想要的当真就这么简单?” “当真!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着沐千寻死在我的脚下,然后让慕宥宸心甘情愿的娶我!” 杨舒敏斗志昂扬的开口,似乎对自己信心很足。 沐若云心中暗笑她蠢,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谁看不出慕宥宸对沐千寻的感情。 要是杨舒敏真的害死沐千寻,慕宥宸定是杀了杨舒敏的心都有了,怎么还会娶她? 当然,这些话沐若云也只会在心里想想罢了。她可不想杨舒敏反悔,有人上赶着帮她除掉沐千寻,她求之不得呢,哪里还会阻拦。 至于杨舒敏最后的结果会如何,她才懒得管呢! 慕寰枫对她的态度,算是凉了她的心了,第一次产生一种世间男儿皆是不可靠的感觉,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只能依靠自己。 她不想再回到之前任人欺凌的日子,她渴望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渴望到发疯,任何能助她爬上去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她要靠着他们,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的。 沐若云压住心中的动荡,与杨舒敏胡乱纠缠着: “你凭什么觉得域浑能拿下夏国,而不是被我夏国的军队打的落荒而逃呢?要是他们败了,我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我好好的,干嘛要冒这个险?”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袖又何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袖又何妨 “夏国不可能胜,域浑这次可不是单单挑衅这么简单,他们为了拿下夏国已经筹备了十几年了,没有理由不胜! 他们早已将夏国视为囊中之物了,拿下夏国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杨舒敏扬起脑袋,提起域浑来整个人都神气起来了,也不知道帮敌国残害自己的国家,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沐若云可不这样认为,正如慕云帆所说,一个小小的域浑根本不足为患,夏国根基稳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的。 再者说,就算域浑拿下了夏国,也保不住,夏国周围比域浑强大的国家比比皆是,怎么会允许他们独吞夏国。 在域浑倾尽一国之力后,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落个原本国土不保的下场? 域浑的君主一心扑在拿下夏国这件事上,早已痴了,魔怔了,哪里还能想清楚这中间的得失。 这日,沐千寻与柯言月等人围坐在天涯楼阁楼雅房之中,一个个愁眉不展,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沐千寻一脸的冷漠,神色有些恍惚,本就瘦弱的小脸儿更憔悴了几分,看着叫人心疼。 草儿默默的瞟了沐千寻一眼,沉思片刻后开口: “都这么多日了,当真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譬如…青楼!” 沐千寻猛的抬起头,眸子中光芒乍现:“青楼没有找过!立即带上人出发,日落之前,搜遍皇城的每一座青楼楚馆!” 沐千寻真是没办法了,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愿意去尝试。 说起来,他们还真未去过青楼,毕竟青楼那地方鱼龙混杂的,不是什么藏人的好地方,她们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干坐着也是干坐着,草儿运气一向很好,万一真碰巧了呢? 草儿这话还真不是心血来潮,昨日找人经过玉荆楼,意外发现这几日玉荆楼的守卫森严了,且那些保镖,与平时有些不同,下盘很稳,更像是有些功力的武者。 沐锡失踪了,玉荆楼就突然变了样儿,不免惹人怀疑。 草儿拉拉沐千寻的衣襟,望着沐千寻冷冰冰的面庞,灵动的眸子忽闪了几下,大着胆子说到: “阁主,我们直接去玉荆楼如何?” 沐千寻微微愣了一下,木讷的点点头:“好,我们去玉荆楼!” 想到玉荆楼对天涯楼的排挤、陷害,沐千寻也不禁有些觉得凑巧,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脑海,或许…玉荆楼本就是段梦名下的呢! 一想到这些,沐千寻就一刻也按捺不住了,风风火火的叫上慕宥宸,就直奔玉荆楼去了。 慕宥宸握着沐千寻冰凉潮湿的小手,都快跟不上她的步伐了,无奈的问到:“寻儿就这么肯定,岳父大人在玉荆楼中?” “是,我有预感,爹爹就被关在玉荆楼中,再没有其他地方了!”沐千寻声音有些不稳,深幽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慕宥宸幽幽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忍打击她,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寻儿…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别太用心了,要是找不到岳父大人,我怕你难过。” 沐千寻勉强的挤出个笑容,抓着慕宥宸的手紧了几分: “难过就难过吧,只要能找到爹爹就好,沐府…已经没了,我不想他再出事,他是我最牵挂的人了。 虽说他不是我的亲爹爹,但在我心中,他就是,没有他的偏爱,我在沐府就更活不下去了。” 听着她温顺又坚定的话语,慕宥宸心闷闷的发痛,要是沐锡出了事,沐千寻又会伤心好一阵子了吧。 沐锡其实算不上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对沐千寻的宠爱是实打实的,对她比对他任何一个儿女都要好,也怪不得沐千寻会如此在意。 玉荆楼前,大门两旁各站着一排大汉,锐利的目光来回游移,的确与普通看门的保镖有很大的区别。 在看见慕宥宸的那一刻,就像是看见了天敌一样,立刻摆出一副战斗的姿势。 沐千寻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愈发妖艳动人,勾人心魄。 看着他们的表现,她已经可以肯定,沐锡就被段梦藏在这里,他们的动作太过反常,再想掩饰都难了。 前来寻欢买醉的客人都被这阵势给吓到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为难至极的表情比什么都有趣。 正有几个胆子大的客人跨出一步,沐千寻带来的人就与段梦的人打起来了,被夹在中间,都要吓尿了,再想跑出这片混乱就难了。 慕宥宸与沐千寻倒是丝毫不受影响,这几个酒囊饭袋,岂能阻拦的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闯了进去。 门外打的血光四溅,玉荆楼里依旧是一片歌舞升腾的景象,温香软玉在怀,醉的不知身在何处,一阵阵**吵闹的笑声不绝于耳。 闻着这刺鼻的脂粉味道,沐千寻不由得蹙眉,拉着慕宥宸大步流星的上了阁楼,这大厅是藏不住人的,沐锡不在阁楼上,就在后院中了。 刚刚登上阁楼,入眼是一名长相妖艳的男子,狭长的美目像极了狐狸,肤若凝脂,唇似烈焰,让人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 整个人是一副狐媚相,眸子如漩涡一般,看一眼就会让人深陷,一袭红衣落地,实在是美的妖孽。 慕宥宸冷冷的盯着此人,难得主动去与人打招呼:“弘羲?你居然沦落到在这玉荆楼当男妓的地步,你把慕宣骁放在何地了?” 提到慕宣骁,弘羲怒了,一张美到了极致的脸一抽一抽的,近乎扭曲。 在宫中,他与慕宥宸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对慕宥宸的印象一向都还不错,慕宥宸是宫中乃至夏国唯一一个不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人,那看待平常人的目光,让他与慕宣骁都很感激。 只是,现在不同了,慕宣骁的起,多多少少都能与慕宥宸挂上钩,他再也不会给慕宥宸什么好脸色了。 慕云帆为了护住慕宥宸,既然将他抓起来,胁迫慕宣骁去当这替罪羊。 同样是慕云帆的儿子,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凭什么用慕宣骁的命去成全慕宥宸的命?就因为慕宣骁是断袖吗,这何其不公! 在那个冰冷的皇宫中,慕云帆毁掉了他仅有的温暖,叫他怎么能看慕宥宸顺眼? “我沦落到什么地步都用不着你管!你——没有资格提宣骁!还有,记得,弘羲已经死了,在慕宣骁因你而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玉荆楼的头牌——念宣!” 这些话,弘羲基本是吼出来的,只是下方的喧哗声太过大,将他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沐千寻隐隐听说过慕宣骁与弘羲的事情,她与慕宥宸的反应相同,这不关她的事情,她没必要去嘲笑、去反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只要是真心,断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慕云帆不能容忍,他不许他的儿子,夏国的皇嗣是断袖,这是令祖上蒙羞的事,这是耻辱,这是皇室的污点! 就算没有慕鸿宇死的事情,他也会借机除掉慕宣骁,他们终究得不到世人的祝福,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在慕鸿宇那件事情上,慕宥宸又何尝不是被陷害的,被卷进去的,难不成要他站出来承认杀害慕鸿宇,将慕宣骁救下? 他们虽说是兄弟,可哪里有什么真感情,慕宥宸自身都难保,慕宣骁的死又关他何事? 慕宥宸轻嗤:“不要找那么多借口,慕宣骁的死是父皇一手所为,干我何事?倒是你,在这青楼中任人取乐,慕宣骁的在天之灵会怎么看你?” 看着弘羲这样,慕宥宸倒真是有些看不起他了,好端端一个人做什么不好,非要跑到这玉荆楼当面首。 弘羲白皙的面色被激的涨红,红扑扑的更添几分妩媚:“你!我再说一句,我和宣骁的事情你管不着!” 慕宣骁就是他的死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慕宣骁报仇,慕宥宸有什么资格说他?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小生从房间中走出,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摇摇晃晃的路都走不稳,看着弘羲的目光满是淫欲。 伸手挑起弘羲的下巴,浑身酒气冲天的,语气不阴不阳的开口:“美人儿,今日爷就点你了,嘿嘿嘿…” 弘羲正在气头上,觉着这小生是在羞辱他,**裸的羞辱! 一气之下,揪住那小生的领口,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掷于阁楼之下,速度之快让人乍舌,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随着一声惨叫,那小生永远的闭上了嘴,从那么高的地方被人丢下去,下场可想而知: 摔得血肉模糊,衣衫与肉搅和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微微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呼吸。 楼下的客人、姑娘都被下破了胆儿,不是向外跑的,就是向阁楼上跑的,一瞬间,场面变得混乱异常。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拍拍手,镇定的站着,仿佛那小生是自己跳下去的似得。 经过这个莫名的插曲,弘羲的怒气也平了不少,笔直的站定,依然是美的不可方物,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动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找到沐锡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找到沐锡 沐千寻蹙眉,扯扯慕宥宸的袖子:“我们快去找爹爹,等惊动了段梦就不好了。” 他们与弘羲周旋了这么久都不清楚弘羲真正的身份,其实人家就是这玉荆楼的老鸨,段梦的左右手呢。 慕宥宸冲沐千寻柔柔一笑,诉不尽的情意:“好,我们走!” 弘羲扯扯嘴角,露出个妖冶而又诡异的笑容,语气阴森,捉摸不透:“别白费心机了,你们…永远…也找不到沐锡了!我会亲手杀了他,杀了他!” 手随意的搭在楼阁的支架之上,脚下一陷,整个人忽的消失不见了。 沐千寻眼瞳一缩,急匆匆向前,弘羲就这么消失了? 慕宥宸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硬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冰冷,如同冰冻了千万年的寒冰。 他们怎么就这么蠢,就这么任由站在他们面前的弘羲逃了,怎么就没想到弘羲就是与段梦联手的人? 一个想要皇位,一个想要慕云帆的命,他们不是最好的伙伴吗? 沐千寻额头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弘羲的话真是将她吓到了,他这是赶去要沐锡的命了吗? 要是沐锡真的被弘羲杀了,那这几日的寻找又有什么意义,她方才满心的欢愉不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不,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想着弘羲偏执到了极点的性子,挠心抓肺的难受。 慕宥宸紧紧盯着弘羲消失的地方,修长的骨节一寸寸摸过去,眼睛猛的一亮,停下不动弹了,招呼到:“寻儿!快过来。” 沐千寻迟疑了一下,乖乖的向慕宥宸走过去,腰肢被紧紧箍住,随着一阵眩晕,二人进入了一条昏暗的黑色通道之中。 这里面的场景,不由得让沐千寻想起青峰洞,气息与感觉都很相似,只是这通道比青峰洞狭窄了许多,两个人经过,都显得特别拥挤。 慕宥宸将沐千寻护在怀中,快步向前,声音低沉:“快走寻儿,再不快些就来不及了!” 原来,在玉荆楼的阁楼之上,还藏着这么一条暗道,直通玉荆楼后院,沐锡就一直被藏在玉荆楼后院的一处地窖之中。 沐千寻看见沐锡的那一刻,刹那间红了眼眶,双手握的咯吱作响,怒吼到:“住手!” 不过几日的时间,沐锡就整整瘦了一大圈儿,皮肤黄黑黄黑的,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眼眶深陷,眼睛周围的皮肤泛青,眸子布上条条血丝。 脖子被弘羲抓在手中,做着垂死的挣扎,痛苦不堪,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嘶哑的声音。 弘羲并没有继续对沐锡下手,将沐锡丢在一旁的草堆上,一只脚踩住沐锡的胸膛,目光玩味的盯着沐千寻:“想救他吗?” 沐千寻恶狠狠的瞪着弘羲,气势不减:“快把爹爹放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啧啧啧!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呢,你要是有办法从我手中夺下人,还用得着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说…在你心目中,是你爹爹重要呢,还是你身旁的那个男人重要呢?” 弘羲踩着沐锡的脚更用力了几分,魅惑的声音听的人心底发寒。 见沐千寻久久未曾搭话,弘羲继续挑拨到:“这样吧,既然你这么孝顺,那我也该成全你,杀这么个老头儿,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杀了慕宥宸,我就将这老头交给你,怎么样?” 沐锡眼睛微眯,躺在地上痛苦的**着,看着可怜极了,让人莫名的心痛。 慕宥宸怔怔的望着沐千寻,漂亮的唇瓣抿成一条缝儿,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他相信沐千寻不会对他下手的。 沐千寻额上的冷汗越积越多,最后汇聚成滴,顺着脖子落下来,打湿了领口。 默默的抽出腰间的佩剑,横在慕宥宸的脖子上,以弘羲看不见的角度递了个眼色。 二人是何等默契啊,只需一个眼神,慕宥宸就完完全全能读懂沐千寻心里在想什么。 冷冷的瞥着近在咫尺的冷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望着沐千寻的目光满是不解: “寻儿,你要做什么?我们之间的一切你都忘了吗,你当真要杀了我?” “是,爹爹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所以…对不起了,来世我们再做夫妻好了!” 声音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用剑指着的是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一般,说着手中的长剑一闪寒芒,就要朝着慕宥宸的喉咙刺下。 弘羲全心投入在沐千寻的手上,深情恍惚了那么一下下,踩着沐锡的脚也微微松动。 慕宥宸邪邪一笑,一瞬不瞬的盯着弘羲,周身似乎若有似无的变幻起来。 弘羲就如同被施了法术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变成了一个痴傻之人。 沐千寻赶忙扔下手中的剑,直直的冲向沐锡,将沐锡扶起,看着沐锡被虐的脸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模样,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弘羲瞬间回神,看着离自己没几步的沐千寻,心一横,提出袖中的匕首,稳稳的往沐千寻后背落去。 这一刻,他想,既然他与慕宣骁不可能在一起了,那旁人也妄想得到幸福,等沐千寻死的时候,他们也将天人永隔。 也许,慕宥宸还能杀掉他,让他与慕宣骁团聚呢,只是…这仇是无法再报了! 一道阴影闪现,匕首带起一道血光,狠狠的扎在慕宥宸伸过来的手臂上,从这头扎到了那头,刺穿骨头的声音清脆的骇人。 殷红的献血迅速将衣衫染红,妖艳的好似盛开的彼岸花般诱人,也不知弘羲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扎成这样,他是一心想要了沐千寻的命啊。 沐千寻愣住了,嘴巴微张,一时之间没了反应,心一抽一抽的疼,这是第几次了,他因为自己受伤,还总是那么严重。 一怒之下,对着弘羲的胸口一掌拍出,离弘羲的身体大约还有一寸左右的距离的时候,便听着慕宥宸虚弱的声音传来:“别!” 沐千寻急急的住手,还是未能收住,虽没有用尽全力打上去,也是伤到了他,一掌实实在在的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弘羲被打的倒飞出去,一口献血吐出,手肘撑着地面爬不起来,愕然的看着慕宥宸,弘羲清清楚楚的听到慕宥宸为自己求情,他这条命才保住的。 慕宥宸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视沐千寻更是手中的珍宝,怎么会在他妄图杀害沐千寻之后,放过自己呢。 沐千寻转身望着慕宥宸,小手颤抖的去抓他的手臂,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看着沐千寻伤心的模样,慕宥宸觉着心比伤口还要疼呢,强忍着疼痛,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愈发显得苦涩了:“傻丫头,别哭,不疼的。” 沐千寻哽咽着摇头,看着不断溢出的血液,感觉站都站不稳了。 慕宥宸用另一只手握住沐千寻的小手,一点点往紧收缩,磁性的嗓音带着丝丝安抚:“寻儿别怕,帮我拔出来,不然会一直流血的。” 听到慕宥宸的话,沐千寻都蒙了,脑海中萦绕着“拔出来”这三个字儿。 抬头对上他坚定柔情的眸子,沐千寻咬咬牙,将插入手臂的匕首蹭的拔出,动作果断流畅。 慕宥宸闷哼一声儿,疼的脸色煞白,匕首从血肉中带出的声响,真是终生难忘啊! 沐千寻眉头紧锁,皱成一个疙瘩,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可怕的血洞,神色焦急,心痛的都要窒息了。 用力撕下身上的衣裙,胡乱的替慕宥宸包扎着,此刻早已顾不上沐锡了。 慕宥宸宠溺的摸摸沐千寻的脑袋,身子斜斜的靠在沐千寻身上,俊郎的面庞布满了汗水,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何要在沐千寻对弘羲下手的那一刻喊住手。 或许,是因为弘羲的心智吧,幻术是要在人精力不怎么集中的情况下使用的,他们所学尚浅,还远远不如莫雪那般收放自如。 明明弘羲已经晃了神儿,他却只控制住了他一下,心中不免多了些动荡。 上次沐千寻用幻术控制青城的时候,他可是从始到终都没能清醒过来,足以说明幻术的神奇,而今日放在弘羲身上,却失了效果。 对伤害沐千寻的人,他从来不知什么是留情,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譬如沐若云、慕如风,他都会一一处理。 而对弘羲,他却选择了宽容,慕宥宸真的很佩服弘羲比自己还要厉害的意志力,他觉得弘羲也是可怜的,因为慕宣骁的事情入了魔,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当然,如果有下次,他绝不姑息,他不允许威胁到沐千寻性命的人存在。 慕宥宸费力的开口:“弘羲,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杀不了我父皇的,你与段梦都只是痴心妄想罢了!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们如愿。” 弘羲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儿,狭长的美目闪动着倔强的光芒: “要杀便杀,我用不着你可怜!你今日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慕云帆的,你等着吧,我会让你看到慕云帆的尸首躺在宣骁的墓前的那一天的!” “唉,朽木不可雕也!你怎么就知道慕宣骁是恨父皇的,你怎么知道他希望你帮他报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幡然醒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幡然醒悟 “慕宣骁在遇见你之前,是父皇最重视的儿子,他们之间的情意你不懂! 就算是父皇最后那样对待他,他也不见得会恨父皇,有的也只是失望罢了! 也许你很难理解,但事实如此,只要不是关乎你的性命,慕宣骁就绝不会盼着父皇死,父皇是他此生最尊重的人,他为了你,甘心赴死! 我也相信,他不会后悔,他用他的命换你的命,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以为他的死是值得的? 我告诉你,他希望的,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他不是要你成为一个只懂复仇的工具,慕宣骁现在一定很失望!” 慕宥宸费力的训斥,声音大的震耳,脸色更白了几分,这些话,算是他用最后的力气吼出来的了。 沐千寻举起袖子擦拭着慕宥宸额上的冷汗,嘴唇蠕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眉宇间是浓浓的担忧。 弘羲怔怔的望着慕宥宸,妖媚醉人的眸子变得空洞没有色彩,神色不停的变幻着。 慕宥宸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心仿佛被撕裂了一个缺口,与慕宣骁相处的一幕幕清晰的倒映在眼前,觉着呼吸都不顺畅了。 眼睛酸酸的,不由得想落泪,他这一生,也只有在慕宣骁死的时候才大哭过一场,难道,一直以来,他认为的,都是错的吗? 如果慕宥宸的话是对的,那他报的哪门子仇? 事到如今,再想不理这一切,遵从慕宣骁的意思,去过他的逍遥日子,已经晚了。段梦不会放过他的,他知道段梦那么多事情,他知道银晶殿与玉荆楼的牵连,他还…吞过段梦的毒,说什么都太迟了。 弘羲癫狂的大笑,笑到眼角都挂上泪水了才停下,他的模样,显得无比悲凄,配上那妖孽的面容,让人隐隐的心痛。 弘羲挣扎着坐起来,眼睛里一片死寂,挥挥手,好听的声音满是落寞: “你们走吧,许是我错了呢!我回不了头的,你们…要小心段梦,她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段梦的狠厉沐千寻自是一清二楚的,莫雪在她耳边唠叨了不下百次,她怎么也该重视了。 只是心中感叹,明明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想要取他们的性命呢,现在就被慕宥宸的一番话骂的幡然醒悟了?真是人生如戏啊! 沐千寻苦笑,要是…前世也有这么个人能骂醒自己,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 放纵的人生,真的是没有人能要的起的,偏执的念头,更是可怕。 复仇只是另一种懦弱,对一个人的仇恨会无休止的折磨着自己,会将你变得比对方更加可怕。 弘羲的事情,何尝不是给了沐千寻一个警示,似乎对沐若云的恨一下子就释怀了大半。 沐若云当然要死,可沐千寻不会将此当做执念。 她突然明白,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并不是为了让她报前世之仇,而是让她好好活着,让她不再犯前世的错误。 她要珍惜身边之人,才算是不辜负自己,不辜负老天的旨意。 沐千寻目光猛的落在弘羲身上,声音有些急切,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 “你知道段梦将千…不,安霆,带到哪里去了吗?为什么他不和爹爹关在一起?” 在这地窖中,先是沐锡身处险境,再是慕宥宸受伤,弘羲还又来了这么一处,直到现在,沐千寻才将千术失踪的事情记起来。 弘羲迷茫的盯着沐千寻,不解的问到:“谁是安霆?段梦此次只对沐府下手了,只抓了沐锡一人,这个我还是可以确定的。” 沐千寻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再次感受到陷入沼泽的无力感,按照他们的推断,千术不就是段梦抓走的吗,与沐锡失踪的时间都相似。 可现在弘羲的话却重重打击到了沐千寻,既然人不是段梦抓的,那千术哪里去了? 再怎么说,千术都是她的好友,叶璃的准夫君,她也不能放着不管啊! 沐千寻看着慕宥宸强忍着痛,几乎昏过去的模样,再次询问到:“你真的没有见过安霆?或者说…是千术?” 弘羲微微一愣,被这两个字给惊了一下,夏国有谁没听过千术神医的名号的? 继而缓慢的摇摇头,声音认真: “没有,段梦是信我的,她不可能抓了千术神医而不告诉我,且她也不知你口中的安霆是千术神医。 段梦抓了沐老爷,也只是为了扰乱你们的心神,才好暗地里布置。用不了多久,段梦定会对你们下手的,此次你们可要当心了,被她盯上的人,还没有一个逃得过呢。 好好带他回去养伤吧,你一个人对付不了段梦,我能帮你们的,也就这么多了。 我…是活不了多久了,你们要好好的,别重蹈我与宣骁的覆辙。 别以为让对方活下去就是为了对方好,遇到事情,要一起面对,即使是死也要一起,没什么比天人永隔更痛苦了。” 弘羲的话更像是交代遗言,真心真情的话听在沐千寻耳中却不是个滋味,好像突然间之前弘羲的伤害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管做了多少错事,都是有原因的,说到底弘羲也是个可怜人,那一掌就算是对他小小的一点惩罚了吧,谁能忍心再责怪他些什么。 沐千寻默默的扶起昏死过去的沐锡,一手还得顾着慕宥宸,跌跌撞撞的出了玉荆楼,再没有回头看弘羲一眼。 既然是诀别,再怎么都是徒增伤感,没有必要。 天涯楼中,草儿唤了郎中来为沐锡把脉,而沐千寻则是守着慕宥宸,为他清理伤口。 用剪刀将染成血红色的贴在伤口上的布料一点点剪掉,不经意间涂抹上星星点点的血丝,浸红了手指。 沐千寻长长的叹了口气,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虽然沐锡找到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望着沉沉睡去依然眉头紧蹙的慕宥宸,俊郎的面庞苍白如雪,脑袋闷闷的胀胀的一阵阵的痛,目光呆滞下来,思绪飘得老远老远。 他们结缘于慕宥宸受伤,不知是注定还是巧合,他们在一起后,慕宥宸就不断的受伤,总是以命护她。 她好怕,好怕弘羲的话成真,要是哪天…慕宥宸真的因护她而死,她要怎么活? 沐千寻第一次这么怕失去一个人,一想到这辈子见不到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手不由得去攥住他的大手,只能包裹住他的手指,一脸的疼惜,心里默念:他就是她的全部! 不知不觉中,又是两日过去了,慕宥宸手臂上的伤虽还未好,但不用力气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沐千寻这才想起去探望沐锡,这两日她就一直待在屋子中,除了休息,就这么盯着慕宥宸,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 沐锡又何尝不需要安慰,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的沐府,就这么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朝夕相处的下人、管家皆是被莫名的屠杀,也只有夏烈与落尘活了下来。 偌大一个皇城,偌大一个夏国,究竟何处才是他的容身之处啊? 他名下的铺子有很多,不敢说是遍布夏国,也是差不多的,夏国繁华的城池,都能看见沐家铺子的影子,或大或小,都打理的十分兴隆。 可就算有再多银子,盖再好的房子,都不是沐府了,不是他的家了。 家要有人才是家,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座空旷的宅子又有什么意思? 他沐锡,居然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老了老了,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 有谁能体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十几日的感觉,听着外面的歌舞声、笑骂声,却触及不到。 被囚禁、被虐待,不知何时会死,命被控制在旁人手中的恐惧感,压垮了他引以为傲的应付力。 从小最最疼爱的女儿,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主儿,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夫君,吝啬到连安抚他一句的时间都不愿抽出来,算是白疼她了。 沐老太太病重的时候她不再,甚至是临死的时候她都不在,真不知自己临终前,能不能指望的上她呢! 人心就是这样,在受到冷落、伤害之时,之前记忆中的种种不好都会被翻腾出来,被无限放大,在失望之上覆盖失望。 沐千寻并非不关心沐锡,哪个人能事事做到面面俱到,一次的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 为了寻找沐锡,沐千寻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执着的近乎发疯,可这些沐锡看不到。 沐千寻接过下属手中的药碗,轻轻推开沐锡房间的门,甜甜一笑:“爹爹,寻儿来看你了!” “哈哈!千寻快坐。”突然改变的称呼,冷漠生疏的眼神,挤出来的笑容,假意客套的话语…沐千寻猛的觉着心底发凉,徒然生出一种这是在做梦的错觉。 沐锡留给她最刻骨铭心的眼神,便是前世被陷害之时的痛心,如今这个眼神,却让她体会到前世的难过。 这是怎么了,爹爹为何会这般对待自己,自己哪里做错了,还不如狠狠的挨一顿训斥来的痛快,这样的疏远,她真的受不了。 只因前世没有把握住,今生才格外的在乎亲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弘羲逝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弘羲逝 一瞬间变得神情恍惚,手中的药碗滑落,热热的汤药溅了一裙摆,从鞋面上浇灌进去,烧的双脚生疼。 清脆的声音刺的耳膜嗡嗡响,沐千寻微微蹙眉,盯着地面上缓缓流淌的液体,慌忙的低下头去拾捡零落一地的瓷器碎片。 一个不留神,不平整的断口将细嫩的小手划破,殷红的献血顺着伤口溢出,落在衣衫上,红的触目惊心。 沐锡不由得向前一步,颧骨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一室的宁静,沐千寻停下手里的动作,心如千万只小虫在啃咬般难受。 微微抬起头,红了眼眶,苦笑到:“爹爹,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吗?你还记得娘亲吗?” 沐锡面色一僵,再难保持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是啊,他们是父女啊,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可改变的,他们之间的联系叫做夏婉宁,而夏婉宁是他沐锡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假意的笑容消散不见,布上浅浅皱纹的脸上阴云密布,板着脸,露出属于父亲的威严: “哼!你问我还认不认你这个女儿?那你可还认我这个爹爹?你敢说我此次被抓没有你的缘故?你敢说沐府被毁没你的缘故?你要记住,是我养大了你,你怎么就那么没良心?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慕宥宸一人!” 沐千寻一脸的倔强委屈渐渐变成了浓浓的愧疚,她知道沐锡说的都对,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不是她,段梦就不会去抓沐锡,不是她,段梦更不会去烧沐府。 说到底,沐府发生的种种,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没有资格责怪沐锡的冷落。 语气软了下来,软绵绵的声音中是满满的落寞:“是,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沐府,害了所有人,我就是个祸害。我也不该这几天不来看望爹爹,爹爹就算不认我,也是对的。” 沐锡心头蓦然一紧,看着沐千寻的样子,微微有些心疼,依然不动声色的板着脸。 慕宥宸推门而入,淡淡的瞥了沐千寻一眼,将目光移向沐锡,眸子冷漠的不带一丝情感,盯得人心底发寒: “岳父大人,希望以后也能一直这样称呼你,您就只看到寻儿的不好吗? 您可知寻儿为了找您,多少夜没有合一下眼,多少日没有好好吃饭?她每日都焦急的要死,这些你都知道吗? 她为了救回您,差点丧命,要不是这条手臂,您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字字铿锵,神情认真,沐锡突然就被慕宥宸说的就有种十恶不赦的感觉了。 但想想沐千寻这几日的忽略,又气不打一处来了,故作狠心的别过头,冷冷的道:这都是她该做的,这还不都是她的过错。” “我不准您这么说寻儿!任何人都不准!即使您是她的父亲!” 慕宥宸脸色更臭了几分,语气也更为低沉,笔直的站定,与沐锡僵持着。 沐锡心里不痛快极了,再怎么说,慕宥宸就算是王爷,就算是地位超群,那也是晚辈,是他沐锡的女婿,怎么能这么对他说话? 沐千寻是他的女儿,他爱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了。 “你准不准都没用,我就是打死她,你又能怎么样?”沐锡不高兴的叫嚣到。 一个是堂堂夏国的王爷,一个是皇城鼎鼎有名的第一商贾,此时…这是…在斗嘴?要是有人围观,也都该扶额了。 慕宥宸一句也不让的反驳:“你敢!寻儿是本王的王妃,按理你还得向寻儿行礼呢!” 这突然改变的自称,慕宥宸是彻底怒了。 虽说慕宥宸是一时在气头上,才这么说的,可在沐千寻听来,太过不顺耳,腾的站起来,瞪了慕宥宸一眼: “闭嘴!不许你和爹爹这样说话!你走,我不要你管!” 沐锡心里平衡多了,隐隐有些得意,眼角带上轻不可见的丝丝笑意,冲慕宥宸挑挑眉,挑衅的意味愈发明显了。 慕宥宸气呼呼的转身,心中郁闷难平,真是费力不讨好,他不过是不舍的沐千寻难过,到头来还成了他的不是了? 慕宥宸是把沐锡得罪了个死,沐千寻也跟他闹脾气,而经过这么一出,沐千寻与沐锡之间倒是缓和多了。 起码沐锡明白,沐千寻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爹爹的,且慕宥宸的话他也都信,在慕宥宸与他争锋的时候,沐千寻愿意站在他这边,这就足够了。 沐锡清咳一声儿,指指地上的碎碗片,沉声到:“这些让别人收拾吧,还不快去把手包扎一下?再给为父熬一碗药来?” 沐千寻眸子中精光乍现,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乖顺的开口:“是,爹爹,药马上就来。” 出了沐锡的屋子,沐千寻幽幽的叹了口气,她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好不容易求得了沐锡的原谅,看上去慕宥宸又生气了,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啊。 心一横,反正自己又没错,此次定要与慕宥宸死磕下去,他一日不与沐锡道歉,她就一日不理他! 天涯楼的阁楼口,沐千寻碰到了一名面容普通的男子,看着大约有三十左右的年纪,衣衫是市场上最为便宜的麻布,皮肤微微发黄,一双大手粗糙不堪,一看就是终日劳苦的百姓。 沐千寻正纳闷,这么贫苦的人,怎么会有银子来天涯楼消遣,就听的那名男子开口:“你可是认识弘羲?” 沐千寻犹豫了一下,轻微的点点头。 “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说着递出一封还未开蜡封的书信,信封的边缘有一个明显的指头印,大概是在手中抓了许久。 沐千寻接过书信,那名中年男子便急匆匆的走了,一下下的拆开信封,洒脱不羁的字迹映入眼帘,目光猛的一滞,转头向慕宥宸的房间跑去。 中途慌忙之中,撞到了冷皓,胡乱的吩咐到:“冷皓,告诉爹爹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些再回来!对了,让草儿重新熬一碗药给爹爹送去!” 冷皓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沐千寻就又跑的没影儿了,揉揉被沐千寻撞的发痛的脑袋,嘀咕到:“又不是死人了,什么事值得这么着急。” 沐千寻不客气的一脚将慕宥宸的屋门踢开,气息有些不稳:“快走,弘羲出事了!” 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就直接冲天涯楼外跑去。 慕宥宸一怔,脸色阴沉下来,不乐意的追上去,什么事都值得沐千寻着急,只有自己不值得是吗? 沐千寻七拐八拐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信封上弘羲所说的位置,与周围的宅子不同,虽是经常无人居住,也打扫的一尘不染,连大门之上,都看不见一丝灰尘。 沐千寻推门而入,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走不动道儿,双腿如被什么东西黏住,再挪不动半步。 灰白色的石碑前,躺着一抹鲜红色的身影,微风吹过,衣衫轻动。 小院儿角落的枫树,还是清一色的绿色,笔直的挺立在那里,却不显半分生机。 弘羲面色恬静,漂亮的唇瓣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美艳动人,狭长的美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在脸庞上,一头黑色长发贴着地面,如同黑色的绸缎,本就白皙柔嫩的皮肤更发白了几分。 就这么静静的躺着,蜷缩在慕宣骁的墓前,好似一只温顺乖巧的狸猫。 手腕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地面被染红了一大块,像极了妖艳盛开的彼岸花。 宽大的石碑之上,原本黑色的字体被献血染红,旁边又附上了几个大小相同的大字:“弘羲之慕”。 下方是一行小小的清秀的小楷,与送于沐千寻的那封信上的笔迹相似:“愿来生做一对普通夫妻,厮守一生,再没有别离!”。 在常人看来,轻易可以得到的,对弘羲与慕宣骁来说,却是难如登天,俨然成了他们心中最美好的愿望,也是最深的伤痛。 不知为何,看着弘羲与那座陈旧的墓碑,沐千寻的心隐隐作痛,明明他们可以好好活着,不理世事只在乎彼此,就因为世俗的眼光,葬送了他们大好的年华。 真是为世人可悲,再怎么样,那都是人家的事,旁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慕云帆身为一国之主,也抵不住那样的流言,也没有那么开明的能为他们辩驳哪怕一句,亲手杀掉自己的骨肉,不知他当时作何感想呢? 手不由得紧握,手中的信纸皱成一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睛轻轻的闭上,眼眶中的泪染湿了睫毛。 信中也不过寥寥数语: 吾友:慕宥宸、沐千寻。 不知这样的称呼可好,我这一生面对了太多奇异的目光,只有宣骁是真心待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为之前对你们的伤害说一句抱歉,愿你们原谅。 临死之前只能将这具尸体托付给你们了,我与宣骁生不能同穴,死也要同冢。 与其等着段梦的折磨,还不如自己了结,还能死个痛快。能与宣骁死在一起,这一生知足了。 弘羲寄 慕宥宸就这么定定的站在沐千寻身后,看着弘羲的尸体,眉头紧蹙,要是他与弘羲能早点相遇,也许他的下场也不至于如此。 第一百四十九章 矛盾升级 第一百四十九章 矛盾升级 没等沐千寻从弘羲的死中缓过神儿来,就听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份焦急不比沐千寻刚才赶来轻多少。 慕宥宸偏过头,带着几分打量的神色突然一变,明亮的眸子微眯,眼神有些不善。 赶来的男子与慕宥宸擦身而过,直冲冲的站在沐千寻身旁,死死的盯着弘羲的尸体看。 沐千寻这才注意到了身旁的人,满脸疑惑的开口:“素然?你怎么在这里?” 是,此人正是素然,自从沐老太太死后,沐千寻已经几年都未见过他了。 素然身子靠在门上,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容,语气颓然:“千寻,许久未见了。弘羲…是我的朋友,你们也认识?”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真切,沐千寻竟对他提不起一丝防备,似乎他们本就是相互信赖的朋友。 “是啊,认识,没想到这么巧。天下之大,我们却在哪里都能碰面。你怎么会认识弘羲,他…” 沐千寻迟疑了半下,她不知道素然与弘羲的交情究竟到了哪一步,她也并不想多嘴。 素然惨淡一笑,目光再次落在弘羲身上,幽幽的感叹: “能相识就是缘分,我与弘羲是,与你亦是。你指的是他是断袖的事情吧,我并不介意,我这人浪荡惯了,不在乎那些世俗的东西。” 沐千寻对素然的印象再次变了变,在夏国,乃至天下,能对此事欣然接受的又能有几个。 慕宥宸被忽略了个彻底,心里不舒服极了,他本就对素然有成见,清咳一声,冷冷的开口: “现在最重要的是快些把弘羲葬了,你们要叙旧,改日也不迟!” 话中酸味儿浓浓,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了。 沐千寻抿着唇,淡淡的点头,没有回应慕宥宸。 回到天涯楼,已经是傍晚时分,沐千寻一脸疲惫的走上阁楼,看见沐锡后,勉强的笑笑: “爹爹,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这一整天,跑哪儿去了,怎么看着这么累呢。”沐锡轻声询问,神色间不难看出对她的疼惜。 “一个朋友…逝了。” 只寥寥几个字,听的沐锡身旁的冷皓心头一颤,默默的喃喃一句:“原来真的死人了。” 沐锡轻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沐千寻,拍拍沐千寻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好好去休息吧。” 要是沐锡知道死的人是那个对他又掐又踩的弘羲,而沐千寻还对他的死万分忧伤,肯定要被气死了,他可是巴不得弘羲早点死呢。 气氛微微有些沉闷,素然尴尬的站在一旁,呐呐的开口:“千寻?今日没地方去了,可否收留我一晚?” 慕宥宸翻了个白眼,冷哼,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哼!没遇见寻儿之前,你难道是在大街上睡的?怎么就突然没去处了?” “冷皓,去给素然找间屋子,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沐千寻打断慕宥宸的话,连看都没看慕宥宸一眼,平静的声音下是压抑着的怒气,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沐锡更是抓住机会冷嘲热讽到:“素然可是救过千寻呢,住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好,你们都应该留下,只有我该走!” 慕宥宸气愤极了,沐千寻是他的夫人啊,可她却宁可相信一个没见过几面的,明显对她有所图谋的人,也不愿相信他。 这样的排挤他受够了,什么恩人,都是狗屁,不过是沐千寻当时的一出计策而已,素然也只是帮忙演演而已。 慕宥宸步伐凌乱的出了天涯楼,直接奔皇宫而去,一掌将寒月殿的大门震开,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破裂开来。 一时间疼的头上冷汗直冒,闷哼一声,径直进了主屋,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 凌泽与陌弦无奈的对视一眼,守在门口,谁都不敢轻易反驳慕宥宸的话。 虽说自从和沐千寻成婚之后,慕宥宸脾气温和了许多,也不会动不动对他们发难了。 但以前的气势已经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了,对他们来说,慕宥宸的话比圣旨还厉害,也只有沐千寻敢违逆。 慕宥宸冷着脸怔怔的站在窗前,任由献血染红衣衫,也不理会,俊俏的脸庞紧绷,一副受伤的表情。 沐千寻独自一人待在天涯楼,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盯着身旁空落落的床榻,心里闷闷的难受。 心里赌着一口气儿,认定了今日的一切都是慕宥宸的错,只要慕宥宸不愿服软儿,就这么僵持下去吧。 初夏,半夜的风很柔,天际中繁星点点,闪烁着动人的光芒,静的只能听见虫鸣。 贤王府后门,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蹑手蹑脚的跑出去,头上罩着黑色的斗笠,走的十分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不住的回头,生怕有人发现。 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才停了下来,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她所处的位置正是埋葬弘羲与慕宣骁的那所宅子。 轻巧的翻墙而入,一步步向前,掀开眼前的面纱,露出一张清秀而不失魅惑的脸庞。 这个女子,正是慕如风的侧妃——叶儿,那个深深眷恋弘羲的痴心女子。 看见墓碑的那一刻,哭的梨花带雨,不由得跪坐下来,单手托在石碑之上,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黑夜中显得无比突兀。 弘羲要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该知足了吧,起码,在这世上,还有人为了他的死伤心难过,起码,还有人在乎他。 尽管,他从来没有真心待过她。 要不是段梦告诉她,叶儿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弘羲已经去了,她来看他,是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的。 弘羲是银晶殿的叛徒,而段梦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她的人,要不是弘羲动作够快,定会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哭了好一阵子,胡乱的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踉踉跄跄的起身,再往回赶,要是天亮之前不回去,被沐若云发现她出过贤王府,她就死定了。 次日,沐千寻脸色有些不好,眼眶周围的肤色隐隐泛青,心不在焉的将顾魅儿唤来,玉指缓缓的揉着发痛的额角: “千术可有消息了?” “没有,宫内宫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影儿。近日派了人去附近的城池去找,也是没找到,也许…过几日会有消息的…” 沐千寻打了个手势,示意顾魅儿停下,冰冷的目光射向门外。 顾魅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身子往门口挪去,步伐轻的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一脚将门踢开,长剑利落的出窍,横在素然的脖子上,再用一分的力,素然就要脑袋搬家了。 顾魅儿一向带着笑意的面庞充满了敌意,忽地有些理解慕宥宸对他刻意的针对了,此人有些不怀好意呢! 素然温润一笑,伸手拨开顾魅儿的佩剑,朝沐千寻点头: “千寻,来找你闲聊的,这位姑娘可真厉害,这是要做什么?方才听着你们好像有事,便没有打扰,就在门口等着,倒是唐突了。” 眸子中看不出一丝慌乱,语气也十分平稳,看着倒不像是刻意来偷听的。 沐千寻也不再计较,随意的挥挥手:“魅儿你先去忙吧,晚些再过来。” 朝素然柔柔一笑,声音不够生疏也不够热情:“进来吧!” 顾魅儿柳眉微蹙,临走瞪了素然一眼,带着浓浓的警告的意味。 顾魅儿就纳闷儿了,怎么看着沐千寻对素然态度还不错,那她怎么就看着此人这么扎眼呢,气场不和吗? 寒月殿中,慕宥宸自从回来就没出过一次屋门,来送膳的都被训走了,也就没人敢再惹他了。 屋内,慕宥宸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与昨夜的位置连一丝变化都没有。 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再次结痂,只是脸色不好极了,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精气一般。 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眼都没合一下,生了一肚子的气,还裂开了伤口,流了半天的血,直直的站着。 就是个铁人,也受不了这样的自虐啊,不知沐千寻见了会作何感想。 两个人,明明都不好受,非要死撑着,只为让对方先道歉,把弘羲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一点都不懂珍惜。 旁人一辈子都求不到的,他们触手可及,却不知用心呵护。 素然好说歹说的,终于是说动沐千寻陪他出来散心了,现下日头正好,偶尔会有微风拂面,这样的天气出来逛逛,很舒服。 沐千寻却是没有兴致,对素然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眼神空洞无物,随时随地都在走神儿。 静灵湖风景很是不错,三面布着围栏,围栏上刻着精致的雕花,精巧雅致。 湖水清澈的不染一丝杂质,站在湖边,就可看见倒映着的人影。 周围平坦的地面上,长满各种绿茸茸的杂草,一眼望去,望不到边际,任谁看了都会心情愉悦。 素然离沐千寻很近,远远看来,几乎是挨着的,光看背影,很容易让人当成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凌泽对慕宥宸的境况很是担心,除了找到沐千寻,他再想不到任何对付慕宥宸的办法了。 可惜,他来得不巧,沐千寻正好出去了,走之前也没跟谁打个招呼,没人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只知道素然也不见也,猜测之下,便是他俩一起出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连累 第一百五十章 连累 凌泽真心是为自己捏了把汗啊,他是该将此事告诉慕宥宸呢,还是该瞒着他呢? 要是告诉他,凭慕宥宸的性子,要是知道此事,那必定是要发好大一通脾气的,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可要是瞒着他,又不是他这个下属该做的。 这真是让凌泽伤透了脑筋啊,他这是屁颠儿屁颠儿跑来干什么,没能找到沐千寻不说,还给自己找了个难题。 静灵湖,素然停下脚步,双手搭在围栏之上,眺望着远方,透彻的声音很是好听:“千寻啊,我们…是朋友吧?” 沐千寻犹豫了一下,微微一笑:“是啊,一直都是。” 素然迟疑了半天,才舍得开口:“或许…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为何?” “凌王殿下似乎对我有偏见,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还是走的好。” 素然苦笑,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沐千寻一向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可能是为人纯,也可能是藏的太深,这样的人,也许可以保护你,也许会害得你万劫不复,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沐千寻小嘴嘟起,深幽的眸子中满满的幽怨,显然还是在赌气,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你不用管他,天涯楼是我的,我愿意让谁住,就让谁住,他不乐意也没用。” “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我觉着他有些冷落你了,不如之前待你好,帝王家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痴情。 就算是现在夏国的皇上,当初与南宫皇后那般恩爱,也是羡煞世人。南宫皇后也拦不住皇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妃子往宫里的抬,还不是苦了自己,红颜薄命啊!” 素然幽幽的感叹,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似乎真的就只是在闲聊。 可这些话是直接戳到沐千寻心窝子里了,她怕,前世的经历更加造成了她敏感多疑的性子。 夫妻之间哪有不吵吵闹闹的,如今她却被素然的一番话说的疑神疑鬼起来了,一直以来对慕宥宸的信心都开始动摇了。 面色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故作镇定,那双闪烁不停的眸子却出卖了她的心:“他喜欢尽管也往宫里抬,我给他腾位置就好。” “傻丫头,别嘴硬了,男人不能惯着,你也该好好冷落冷落他了,他才知道着急。” 听着是句句为了沐千寻好,实则不然。 这近乎宠溺的语气把沐千寻吓了一跳,不由得与素然拉开一截儿距离。 二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为好了,场面微微有些尴尬,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声,静灵湖的平静被蓦然打破。 一架马车从远处飞驰而来,所到之处尘土飞扬,漫天的灰尘如同被狂风席卷起来一般,灰蒙蒙的一片,那速度那场景,骇人之至。 沐千寻转身,才意识到,马车正是冲她来的,此时,马车离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甚至周围都是围栏,连躲闪的地方都找不到。 额头上布上一层密密的冷汗,看那马匹的势头,要是被撞到了,非死即残,绝对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眼看着马车就要冲上来了,沐千寻眼瞳一缩,下意识的举起胳膊,挡住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已经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了。 突然感觉手腕一紧,一股温暖的男性的气息逸入鼻腔,莫名其妙的被箍进一个陌生的怀抱,眼前猛然堵上一道挺拔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反抗,强大冲击力的袭来,二人双双掉落水中。 沐千寻被素然护在怀中,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而素然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后背的肋骨被撞断两根,直接刺穿皮肉,露出了白莹莹的带着血丝的骨头。 伤口流下来的献血染红了周围的湖水,浓浓的刺鼻的血腥味儿飘散开来。 马匹与马车也并未收住身子,跟着沐千寻二人齐齐掉落了下来,没几下就沉到了湖底。 沐千寻被这突如其来的保护弄蒙了,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还是上岸要紧,屏住呼吸,伸手拖住素然的腋下,艰难的往水面外带他。 废了好大力气才带着素然浮出水面,衣衫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身材。 虽说当下正值夏日,风吹在身上,还是冷的忍不住发颤。 沐千寻将素然扶着靠在围栏之上,看着不远处奔过来的黑衣人,脸色冷了个彻底。 沐千寻一眼就认出,这又是段梦的人,清一色的弯刀亮的晃眼。 这要是平时,看到这几个人,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刚刚虚耗了好大力气,还没缓过神儿来,况且还要护着走不动道儿的素然,她的处境着实有些不好啊! 从腰间掏出一直翠绿色的笛子,将里面的水甩掉,急急忙忙的吹响。 经过湖水的浸泡,传音笛传出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传不得太远,还好,静灵湖离天涯楼不算太远,只是,离皇宫更是只隔了一道街。 这些黑衣人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似得,直冲冲的一拥而上,刀刀劈向沐千寻身后的素然。 沐千寻应接不暇的接下一刀又一刀,眉头蹙的愈发紧了,有素然在他们逃也逃不掉,这样下去,她迟早被一拨又一拨的黑衣人耗尽精力。 到时候,他们就会任人鱼肉了,也不知柯言月她们何时能到。 忽然间,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慕宥宸的身影,心中默默的闪现一个想法,要是有他太,该多好。 自从她与慕宥宸在一起后,好像只要是她出事,他就一直在她身边,如今,他才离开一日,她就又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了,当真是蠢笨的要命。 离沐千寻用传音笛求救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体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素然却是一点好转都没有,背后的血一直往出冒,围栏、地面血混杂着衣袍上的水,缓缓流淌。 沐千寻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在他们的叫喊声与打斗声中,还是轻易分辨出了外围马匹的脚步声,心中一紧,莫不是他们还要故技重施一次,她可受不了了。 目光紧张的瞅着外围,在黑衣人的缝隙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眸子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匆忙赶来的正是慕宥宸,还有凌泽、陌弦,有他们的加入,黑衣人很快就显出了颓势。 慕宥宸拼命的往沐千寻身边挤,看着她狼狈疲劳的样子,心疼不已,却依旧冷着脸望她。 在凌泽告诉他,沐千寻与素然一起出去的时候,他嫉妒的发疯,恨不得马上找到沐千寻,一把掐死这个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从凌泽的话中平静下来,就听见传音笛独特的求救声音传来,再不想旁的了,只想快些赶到她身边,他不许她出任何事,不然可真要遗憾终生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首,没有一个还会喘气儿的。 慕宥宸身子踉跄了一下,靠着围栏站稳,胳膊上的伤口又火辣辣的疼了,估计再折腾一回,这条右臂就要废了。 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瘫坐在地上的素然,怒气冲天的开口:“你——离她远远的!不要让我在看到一次,因为你的连累,让她出事!” 素然绕有趣味的斜了慕宥宸一眼,那眼神实在是耐人寻味,只是以沐千寻站定的位置,恰好没看到而已。 沐千寻知道此次能脱险都是慕宥宸的功劳,可在她心目中,素然不是连累了她,而是救了她。 可能是觉得最亲近的人便永远不会离开的缘故吧,沐千寻就一味的向着素然说话了,完全不顾及到慕宥宸的感受: “他没有连累我!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等你现在来救我吗?那也只能为我收尸了!他身上的伤口,本该出现在我身上!” 慕宥宸额头上青筋暴起,眸子中的怒火都要燃烧起来了,他豁出命的跑来救她,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沐千寻与素然才认识多久?他们之间有多熟悉? 沐千寻就这么屡次三番的为了这么一个陌生人,伤他的心,与他吵,与他闹! 沐千寻私自与素然出来,不该给他个交代吗?他慕宥宸才是她的夫君,沐千寻是他明媒正娶的妻,现在就这么当着一个外人,当着他下属的面,打他的脸! “好!我问你,你今日是陪我回宫?还是跟着他走?” 感受着慕宥宸不稳的气息,凌泽明白,慕宥宸已经失控了。 沐千寻不明白,她只知道素然现在需要人照顾,她不能一走了之,却没有听懂,慕宥宸是问她究竟选择谁。 俏脸别过一边,闷声闷气的:“你自己回去,素然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不能丢下他。” 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慕宥宸觉着他要被气死了,这个说过要陪她一起到老的女人,原来这么狠心。 他认定了她,非她不可,难道她随便换了谁,都能一起终老吗? 鬼知道他昨日崩开伤口到底流了多少血,沐千寻以为他现在的情况能比素然好多少,强忍着一阵又一阵眩晕,一步一步翻上马,原路返回。 凌泽神色复杂的望了沐千寻一眼,还从来没人这么伤害过慕宥宸呢,这要是旁人,他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都会提剑冲过去,可这人是沐千寻,慕宥宸心尖儿儿上的人,他什么都做不得。 第一百五十一章 落下病根 第一百五十一章 落下病根 凌泽并没有第一时间骑马追过去,向陌弦递了个眼神,陌弦就先走了。 凌泽真的很担心慕宥宸,他最清楚慕宥宸这个状态,估计自己回宫都难,万一路上出了事就不好了,还是让陌弦跟着比较放心。 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认真: “王妃,你不该这样的。你可知道…主子他昨日裂开了伤口,寒月殿的地上洒满了献血,从回去都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听到你出事,就不要命的赶来了。你不能这样对他,他现在…” 凌泽没有再往下说,沐千寻是个聪明人,他相信她明白慕宥宸为了她付出了多少。 沐千寻盯着已经跑的只剩一个黑点的背影,心一抽一抽的疼,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她不该那么伤他。 正在她犹豫之际,就听的素然虚弱的声音传来:“千寻,不然你去追他吧,我…我一个人也行。” 素然就是摸准了沐千寻的性子,这个看似狠心的丫头,其实最容易心软,特别是对朋友。 素然不说还好,这下她是不可能抛下他了,缓缓的摇摇头,吩咐到:“凌泽,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他,我…晚些再去看他。” 绕是脾气温和的凌泽,也有些生气了,颧骨微动,一声不吭的离开。 柯言月迟迟赶到,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发蒙,讪讪问到:“阁主?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去吧。”沐千寻勉强的笑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沐千寻与夜晨扶着素然,柯言月跟在后边,盯着素然的背影,嘴唇蠕动了半下,没有开口,不住的摇头。 他们都离开之后,静灵湖附近一颗老树的后方,缓缓走出两名女子,一个容貌绝佳,一个容貌普通。 二人皆是面色有些不好,阴郁非常,恨恨的盯着沐千寻离开的背影,好似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似得。 沐若云冷冰冰的开口,质问到:“你不是说她肯定会死吗?” 杨舒敏倒是没有沐若云反应这么大,甚至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只是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的。 杨舒敏的听觉一向很好,况且她们与沐千寻离得很近,慕宥宸与沐千寻的话,杨舒敏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要慕宥宸与沐千寻有了间隙,那么她就多了一分靠近慕宥宸的机会,凌王妃的位置自然就是她杨舒敏的了! 可惜,杨舒敏永远都不会明白,慕宥宸的心已经有了归宿,就算是碎掉,也不会留给别人,杨舒敏永远进不了他的心。 “快了,她迟早会死的,任何人都阻拦不住我!”杨舒敏摸摸被风吹乱的发丝,笑的一脸得意。 “希望你能说话算数,沐千寻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痛快。”精致的面庞说不出的阴冷,眼神中偏执的恨意闪烁个不停。 眉头一蹙,忽的又想起一件许久以前的事情,就算暂时不能杀了沐千寻,那就先用她身边之人开刀吧。 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个好看的弧度,却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既然杀不掉沐千寻,那就杀另外一个吧,如何?虽说不能让她痛不欲生,也足够让她不好受了。” 杨舒敏对沐若云的提议很感兴趣,回头望她:“哦?说说看,此人是谁!” “此人啊…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我要让她死的极惨,才能让沐千寻发狂!” 杨舒敏丝毫不介意沐若云卖关子,越是接触,她就觉着她与沐若云是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对任何人除了利用还是利用,这样的性子她很是欣赏,这也算是臭味相投了吧! 幸亏她与沐若云不生存在一个宅子里,不然这就是她最大的对手,她还真没把握能赢过沐若云。 又是匆匆几日,沐千寻没有主动去看过慕宥宸一次,慕宥宸也并没有来找过她,二人就这么僵持着,死死抱着一个愚蠢的念头:在对方心中,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当时,慕宥宸气冲冲的走后,半路就晕死过去了,要不是陌弦跟着,再被甩在马下,还指不定要怎么样呢。 好不容易趁着他昏昏沉沉之际,才硬灌下去一碗汤药与一些吃食。 等他醒来之后,再想让他喝一口药,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慕宥宸也是神了,伤口撕裂了好几次,连药都没有上,就好的差不多了,一如当初在灵光山被沐千寻救下时那么恢复的逆天。 只是,这只是表面看起来好的差不多了,先下正当夏季,正是阴雨频发的季节,昨日下了一夜的雨,慕宥宸疼的差点死过去,汗水将厚厚的被子都浸湿了大半。 凌泽听着屋内的动静有些不寻常,自作主张的宣了御医来,慕宥宸又发了好大一通火,才同意让御医诊治的,因为他实在是疼的受不住了。 御医诊断后,不住的摇头,说是伤口来回反复,又没有配合药物治疗,全凭自身的愈合力,强行让伤口长在一起,落下了病根,以后只要下雨下雪的,都会疼的这么厉害。 且伤口好也已经好住了,又不能把它切开让它重新长,也没有什么治愈的好法子了,只能试着喝着药慢慢调理,不过效果不会显著。 也就是说,慕宥宸阴雨天手臂疼的毛病,会伴随他一生,就像一个噩梦似得,缠绕着他,他却无能为力。 凌泽何曾见过慕宥宸这样,以前就算受再多伤,也没有留下这样的后遗症,慕宥宸有多能忍,凌泽是一清二楚的,无论受再重的伤,他都没坑过一声儿,这也是凌泽打心底敬佩慕宥宸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他却因为一刀成了这样,如同囚笼中苦苦挣扎的困兽。 跟随了他这么多年,真的是要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他,能让他痛的叫出声儿来的,绝非旁人可以承受的。 凌泽知道,此时慕宥宸最需要的就是沐千寻的陪伴,也只有沐千寻才能减轻他的痛苦,他准备再自作主张一回了,就算慕宥宸下再重的惩罚,他都愿意受着。 慕宥宸盯着凌泽正欲离开的背影,低吼到:“不准去,不准告诉她!不然以后你就给我滚的远远的,再别认我这个主子!” 凌泽脚步顿下来,再不敢往前一步,怎么就被发现了呢,他听出慕宥宸是认真的,只要他敢不听慕宥宸的,明天就该收拾东西滚蛋了。 素然每日都有人照顾着,沐千寻没事干的时候,便待着屋中陪着他闲聊,日子显得也没那么难打发了。 只是,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格外的想念慕宥宸,发了疯的想念,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别扭些什么,就是别着劲儿不愿去找他。 突然有些怀念前世的自己,想说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说,想做什么就勇敢的去做,从来不顾及后果。 沐千寻正怔怔的坐在床榻之上发呆,门猛的被推开,柯言月急匆匆的跑进来,满脸的焦急与慌张,在沐千寻的记忆中,柯言月还没如此失控过呢。 “不好了!梵音出事了,她…唉,阁主你快随我去看看吧!” 沐千寻心中一紧,梵音也是星涯阁一名重要的存在啊,叶璃不在的时候,灵蛊卫的事一直是她全权负责的。 一切事物都处理的很好,也是个养蛊的好苗子,沐千寻与柯言月都很看重她。 “怎么好端端的出事了呢?她现下怎么样了?”沐千寻腾的站起来,语速极快的询问到。 柯言月不由得闭眼,眸子中的泪水润湿了眼眶,声音都在颤抖:“梵音她…已经没了,死的…实在是惨不忍睹。” 没了,沐千寻感觉天旋地转的,本就虚弱的身子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托住身后的床柱,艰难的缓过神儿来。 语气低沉无力:“梵音在哪儿?我要见见她。” 柯言月实在是没心情安慰沐千寻,她心里可不比沐千寻好受多少,她可是看着梵音从那么小小点儿长大的,这些孩子们,都就像是她的女儿一样,如何能不伤心。 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带着沐千寻离开:“就在楼下呢,刚刚从街市上将她抬回来。” 楼下,天涯楼暂时关了门,星涯阁的一众下属将梵音的尸首团团围住,传出一阵阵嘤嘤的哭声。 柯言月清咳一声儿,她们自动让出一条道儿来,眸子中满是忧伤。 梵音被一块白布蒙住,只能看出大体的轮廓,而看不清白布下的面容。 沐千寻一步一步走向她,轻轻蹲下身子,两根青葱的玉指就要去掀覆在梵音遗体上的白布。 一只冰冷的手阻止了她,不算用力的攥住她的小手,沐千寻抬头,迷茫的望着柯言月。 柯言月面带苦色,郑重的开口:“阁主,梵音死的实在太惨了,你还是别看了,咋们把她好生安葬了就好。” 沐千寻缓缓拨开柯言月的手,语气坚定:“不,柯姨,让我再看看她,以后就看不到了。我不能让她白死,谁敢杀我星涯阁的人,我必叫他拿命来偿!” 言下之意,沐千寻希望从梵音的尸体上找出蛛丝马迹,才好替她报仇,这尸首是非看不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失控的叶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失控的叶璃 柯言月不是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她这么抗拒沐千寻看梵音的尸体,那想必真的是极惨的了。 沐千寻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说不紧张是假的,虽说见惯了杀戮,对尸首基本可以视而不见了,可亲近之人就不一样了,沐千寻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的住。 玉指揪住白布一角,直到抓出皱痕才缓缓的掀开来,呼吸都轻了些,梵音的尸体一寸寸露了出来。 沐千寻身子一个不稳,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每看她一眼,都是一种煎熬。 平日里冷傲的神情被恐惧取代,一双漂亮的眸子瞪的老大,脸上、身上的皮肤被水浸泡的浮肿起来,头发被撕扯掉几块,裸露出带血的头皮; 右边的脸蛋儿,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一如沐千寻前世留下的那般,有几分神似; 身上隐隐还可以辨别出青紫色的痕迹,脖子上尤为厉害,沐千寻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为何; 手上的指甲被一一掀了去,十指连心啊,那该是怎样的痛苦。 一道道凛冽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是要有多么狠毒的心肠,才能将一个人折磨成这样才肯杀掉她。 沐千寻盯得头皮发麻,梵音比起前世的自己更要惨烈,这样的手段,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沐若云。 玉手迫不及待的抚摸上梵音冰冷的湿漉漉的手腕上,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是了,这一刻,沐千寻已经可以断定,梵音的死就是沐若云所为。 梵音真正的死因,在于五脏六腑,与沐老太太中的蛊是乃是同一种,只是比起当初,下蛊的手法更精妙了。 是啊,两年多的时间,沐若云怎么可能一直停滞不前,原来她已经成长的足以威胁到梵音性命的存在了。 沐千寻大概可以猜测到,沐若云之所以选择了梵音,就是因为当年梵音与她设计害了沐若云一把,让金浅心和沐若云一度在沐府抬不起头来,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说来说去,梵音的死还是因为自己,这究竟是为何,她在乎的人一个都护不住,是不是她的重生就是个错误,是不是没有她一切都不一样? 沐千寻后悔了,她干嘛要一直留着沐若云,怎么不在最初的时候杀了她一了百了,现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一个世子妃,谈何容易。 沐若云一次又一次的触碰她的底线,伤害她身边最亲近之人,她真的忍不了了,真想让沐若云照着梵音的死法死一次! 门砰的一声儿被撞开,叶璃匆匆赶到,看着眼前的场景,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往下落,眼眶迅速变红,身子一下下不住地颤抖。 抱着头蹲下来,哭的死去活来,说起梵音,是叶璃一手带出来的,星涯阁中也最数叶璃与梵音感情深厚了。 从小,梵音就跟在叶璃身边,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叶璃比梵音要大,天赋也比她要好,却从来没嫌弃过这个在她看来有些笨的小丫头。 看着梵音一点点长大,在星涯阁中脱颖而出,也能帮着自己分担灵蛊卫的事物了,是打心底高兴。 现在呢,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就这么死了,还死的这么惨,她如何受得了。 抬头对上沐千寻深幽而黯淡的眸子,咆哮到: “为什么?为什么梵音会死?你不是我们的阁主吗?你为什么不保护她,她还是个孩子! 千术失踪你不在乎,梵音死了你不在乎,慕宥宸手臂残了你也不在乎,你在乎的就只有你自己!” 沐千寻还没开口,柯言月急了,她知道叶璃只是一时心里不痛快,可沐千寻身为阁主的威严不该受到质疑,呵斥到: “叶璃,注意你的身份!快给阁主认错!” 沐千寻身躯一震,并没有多在意叶璃的发火,而那一句“慕宥宸手臂残了你也不在乎”一直在脑海回荡,声音堵在喉咙里,闷疼闷疼的出不来,艰难的开口: “你说什么?慕宥宸怎么了?” 沐千寻干涩的声音吧叶璃吓了一跳,叶璃低下头,泪水还是顺着脸颊不断的滑落。 心情前所未有过的烦闷,安静如水的性子首次涌起波澜,甚至是逆流而上,对沐千寻的话充耳不闻,就是想看看沐千寻也不好受的样子。 “叶璃!阁主问你话呢!脾气是越来越差了,就是阁主把你惯坏了!” 梵音出事,任谁心里都不舒坦,柯言月不能看着叶璃把气都撒在沐千寻身上,身为下属就是要学会服从,无论她们之间关系到了哪一步,这都是不可改变的。 “阁主又如何?迟早我们都会死的!她平白无故离开两年,对我们连个解释都没有,她对我们不信任,算什么阁主!” 叶璃是彻底失控了,逮住什么就往出捅什么,丝毫不在意后果,一个一向冷静的人,不冷静之后,就会变得尤为可怕。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叶璃脸上,火辣辣的痛,盛怒之下的柯言月,力道又岂会小的了。 叶璃捂着发痛的脸颊,错愕的盯着柯言月看,这么些年来,柯言月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打她了,这让骄傲如斯的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璃你给我记着,阁主告不告诉我们都是应该的,她是你的主子,我的主子,星涯阁的主子,她有说不的权利,你却没有质疑的权利! 可明白了?要是不明白,我不介意让你更明白一下?” 此时的柯言月犹如死神降临,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一如当年沐千寻还没出现在星涯阁之时,就是这样的锋芒毕露,谁都不敢顶撞她一句。 梵音的死,拉断了叶璃心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最近她的处境不比沐千寻好多少。 先是被告知自己是域浑的公主,后是千术被绑走,再是梵音的死,一桩桩一件件,都压的她喘不过气儿来。 她的痛,她的怨,一旦爆发,是收拾都收拾不住,好像看谁都不顺眼了,浑身都长满了刺儿: “是啊,柯长老!阁主才是我们的主子,阁主还没发话呢,您这么急做什么?” 这是摆明了说柯言月越位啊,这话普天之下,也就叶璃敢这么胡说了吧。 沐千寻、柯言月,都是星涯阁众人心中神抵般的存在,在这方面,叶璃是远远不如她们在众人心中有影响力的。 而现在,叶璃先是与沐千寻作对,后是恶言中伤柯言月,心中不免结出了疙瘩,看着叶璃的眼神有些不善,瞬间叶璃便成了众矢之的。 柯言月被气的直哆嗦,要不是顾魅儿在身后扶着,都要倒下去了。 在她看来,叶璃一直都是那个最省心的孩子,比顾魅儿、冷皓她们做事更懂得分寸,更懂得把持自己的情感,这下倒好,叶璃的一席话完完全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沐千寻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步伐不稳的向前,一把扣住叶璃的手臂,再一遍问到: “慕宥宸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说呀!” 叶璃被沐千寻这样的眼神瞪的汗毛直竖,移开目光,不敢去看沐千寻的眼睛,敷衍到: “手臂上的伤裂了两次,落下了病根,最近阴雨天多,疼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搭在叶璃手臂上的玉手猛然松开,许久沐千寻都没在说一句话,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如一尊雕塑一般。 也不知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是走可什么霉运,所有人的关系都弄的一团糟,“剪不断理还乱”。 明明大厅内站了很多人,却安静的要死,一室无声,给本就不好的氛围平添了几分压抑。 梵音的背景十分简单,只有星涯阁的这些好姐妹而已,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亦是没有爱人。 按照星涯阁留下的规律,一把大火焚烧了个干净,将她的骨灰简单的葬在了皇城外的一处山坳之中,四下风景优美,很是适合长眠。 自从叶璃与柯言月吵闹过之后,就没了踪影,沐千寻派了人去找她,一直没有下落,叶璃要是存心要躲,她们又怎么找得到,沐千寻便也不找了,她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宫中少了一人,不过却没几个人在意,在众人心中叶璃只是静雅轩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在与不在,都掀不起什么波澜。 沐千寻还是没有去找慕宥宸,不是心中还有气,而是不敢,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他受伤是为了她,落下病根是为了她,她却没能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待在他身边。 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她的过错,她的伤害,她为了另一个男子的死活,而不顾他的死活。 沐千寻知道,要是换做她,慕宥宸这么对一个女子,这么伤她,她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弃他而去。 那慕宥宸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她失望透顶,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了。 重活一世,她早已失去了前世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勇气,这样的懦弱,让她忍不住痛恨自己。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喜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喜了 “砰砰砰!”一阵温和的敲门声响起,门缓缓被推开,露出一张略带苍老的慈祥的脸。 沐锡看着沐千寻憔悴的模样,心疼极了,轻轻叹了口气,劝说到: “寻儿啊,别拗着呢,去和宥宸服个软儿,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的仇。 爹爹知道,他当初那样和爹爹说话也是因为在乎你,能找到个一心对你好的人不容易。” 之前沐锡对慕宥宸的嘲讽、挤兑,都是一时在气头上,气消了,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为了沐千寻,就算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没有那个父母,不希望儿女好的。 沐锡不说还好,越说沐千寻越是无措,没有隔夜的仇吗,可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慕宥宸的消息了。 甚至他的伤这般严重,她都只能听叶璃失口说出来,是不是慕宥宸已经放弃她了? 忽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要命,俯身吐的都快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泪水浸湿了眼眶,脸色苍白如雪。 沐锡被沐千寻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不轻,连忙扶起她,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紧张的问到: “怎么了,寻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沐千寻只觉得脚下发软,那股恶心之感,依然存在,在沐锡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坐在了软塌之上。 抬头望着沐锡,茫然的摇摇头:“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无妨的。” 沐千寻此时的脸色,可不像是吃坏肚子那么简单,难看的厉害,沐锡也顾不得继续劝解她和慕宥宸之间是事了。 给沐千寻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下,沉声到:“爹爹去请个郎中,你一个人乖乖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沐锡简单吩咐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望着沐锡的背影,沐千寻心中暖烘烘的,起码她还有一个爹爹。 没过多久,沐锡就带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回来了,这老头儿看着很是眼熟,正是当年帮着沐千寻指正段淼并未怀孕的那个郎中,瞧着身子还算硬朗,就是老了许多。 说起来,段淼也已经去了很久了,也不知还有几人记得她来过这世上,只是至今想起来,沐千寻还是会替她感到惋惜。 沐千寻冲那郎中微微一笑,柔声到:“劳烦郎中了,也不知怎的,最近老是吃不下东西,那几日就总是恶心,今日直接就吐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那郎中笑呵呵的向前,拱手到:“老朽不比宫中的御医,还望王妃不要嫌弃老朽的医术才好!” “郎中哪里的话。”沐千寻一愣,勉强的扯出个笑容,掩饰住眼底的苦涩,这个称呼听来都有些陌生了呢,原来还有人记得她是凌王妃。 老郎中专心的把起脉来,浑浊的眸子中崩现一丝亮光,笑的一脸狡黠:“王妃可要多给老朽些赏银才好啊!” 沐千寻不明所以的望着这老郎中,怎的病还没断出来,就跟她要起赏银来,就这么默默的不做声。 老郎中也不在卖关子,抚抚自己乱蓬蓬的胡子,朗声到:“恭喜王妃了,你是有喜了,已经一月有余了!以你的体质,本不该害喜才对,是心情郁结导致的,要放宽心了。” 沐千寻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一阵阵发冷,手脚更是冰凉的很,眼神不停的闪烁,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小腹一紧,小手不由自主的覆上去,前世的记忆席卷而来,心中说不清的感觉。 前世怀了慕如风的孩子,使她万劫不复,那个小家伙也只有一月左右,就那么生生被折腾掉,从她的身体中流出,寒冷的冬季,感受着那一股股不断倾泻的热流。 她那时只知道害怕,现在知道了心痛,不好受极了。 她有孩子了,她与慕宥宸的孩子,慕宥宸的骨肉,这一世,不会再有人嫌弃他的存在,不会想法设法的害死他,不会对她施以冷眼与嘲笑。 她现在是凌王妃了,是个有夫君有家室的女人,她的孩子不会再被人叫成孽种,而是一出生就是万千瞩目的世子,与慕如风的头衔齐平。 沐锡欢喜的老泪纵横,握住老郎中的手,声音都变了一变,不确定的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寻儿真的有孕了?” “是是是,这还能有假?我行医数十载,这点还是可以确定的。” 那老郎中笑的脸都出褶了,仿佛比沐锡还要高兴,能为凌王妃诊脉,能第一个知道小世子的存在,何尝不是一个普通百姓的荣耀。 “好啊,我沐锡有外孙了,我沐锡有外孙了!你放心,这赏银绝对少不了!” 沐锡爽朗的大笑,高兴的像个孩子,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欢脱。 沐锡送走郎中后,看着沐千寻呆滞的样子,用力拍拍她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傻丫头,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告诉宥宸去,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沐千寻回过神儿来,贝齿咬着嘴唇,心扑通扑通乱跳,他会高兴吗,他说过希望他们有一双儿女的。 沐锡被沐千寻这不温不火的态度,彻底气着了,瞪了她一眼,疾步朝门外走去,丢下一句: “你不说我说去,好好等着!” 沐千寻一遍遍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终于体会到沐千雅当初怀着健朗时的心情了。 眼神都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对沐锡的话既期待又忐忑,要是慕宥宸连她怀孕的事情都不为所动呢,她要怎么办? 是该死皮赖脸的进宫找他,还是要一直这么耗着,等他们彻底结束。 想到这里,心中缓缓升起的希冀又破灭了,就这么靠在软塌上,慢慢睡了过去。 梦中,一只温暖的手掌贴在脸颊上,细细摩挲,鼻息之间满是那股好闻的淡淡的梅花香气。 在手掌意欲离开之际,沐千寻一把抓住,眼睛猛的睁开,看着眼前挺拔俊郎的人影。 松开手,揉揉眼睛,还在,那就不是梦了,一时间有些发蒙。 慕宥宸就这么站着,板着脸望着沐千寻,眼中的柔情却出卖了他的心。 慕宥宸俯下身,二人的距离只剩下几寸远,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容貌,修长的手指用力掰过沐千寻的下巴,厉声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是不是岳父不说,你都不打算让我知道他的存在?你休想,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我不允许你再离开我半步!” 霸道的话语萦绕耳畔,虽说是在数落她,可在沐千寻听来,却窝心的感动,慌乱的解释到: “不…不是的!不是不想见你,不是不想亲口告诉你,不是想离开你。是…是不敢。” 话罢,眼睛四处乱瞟,没勇气对上慕宥宸的目光。 慕宥宸觉着一阵好笑,好像说的他逼着她不去看他似得: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我是你的夫君,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我…你的伤…”明明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要对他说,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知道她这次错了。 “哼!你还关心我的伤,你不是只关心素然吗?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慕宥宸平息的怒火又窜上来了,原来沐千寻知道他的伤,还故意不来看他,痛心极了,这个女人当真够狠心。 带着自嘲的话语听的沐千寻心头一窒,拼命的摇摇头,带着几分哭腔开口到: “不是的,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不是不想去看你,是不敢去看你,不敢去面对,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还那么伤你,我以为…以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说着说着,沐千寻就哭出了声儿,多日来积压在心中的情绪,瞬间迸发。 看着沐千寻泪如雨下,慕宥宸的心都要碎了,再恼,再怨,只要看到她落泪,还是会不忍,甚至觉得根本就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不好。 蹲下身,帮她擦拭眼泪,柔声安慰到: “好了,好了,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受伤的是我不是你,我怎么会不想见你,你就是个妖精,就算杀了我,我也还是离不开你。不许哭了,对孩子不好。” 沐千寻怔怔的望着慕宥宸,仍然止不住的抽泣。 她原以为,起码她要迎接的也会是一场可怕的狂风暴雨,慕宥宸才能够原谅她,现在却是轻易就妥协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爱字,慕宥宸就是太过爱她,太过在乎她,才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受委屈。 沐千寻紧紧攥住慕宥宸的手掌,眼中泪光闪闪: “你真的不会走对不对?我们还可以一起到老对不对?” 慕宥宸骄傲的扬起头,转到别处,声音闷闷的: “你还记得你说过要陪我一起到老?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我还以为有素然跟着你就行了呢!” 醋味儿弥漫了整个天涯楼,十里之外都能闻到酸味儿了。 沐千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声到: “记得,记得,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素然只是朋友,我留下照顾他,只是因为他救了我,出于感恩,再无其他,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别缠绵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别缠绵 门外的身影一僵,白皙的手掌握成拳,还是不合时宜的敲在门上。 “进!”声音冷傲的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没有哪个人愿意在与心爱之人刚刚化解矛盾,柔情蜜意之时被人打搅。 素然身形笔直的立在门口,面色透着几分亮光,丝毫看不出受过重伤的样子,冲沐千寻温润的笑笑:“恭喜你啊,千寻,听沐老爷说你有孕了。” “是啊,我们早就想要个孩子了,这下终于得偿所愿了。只是…没想到,岳父大人竟然什么都跟你这个外人说!” 一看到素然那副欠揍的样子,慕宥宸就气儿不打一出来,这个害得他们久久不能相见的卑鄙小人,居然还有脸来祝贺,他实在是没法好言相对。 “嗯,我与沐老爷也算是忘年之交了,很谈得来,大概是我懂得礼数的缘由吧!” 这是猛的一听觉着别扭,可仔细想来,摆明了是拿慕宥宸不尊重沐锡那件事说事吗。 慕宥宸被噎了个半死,这样的毒舌,与慕寰枫还真有的一拼。 说起来,近日慕寰枫又病倒了,不知是真是假,奏折只能托人送到银晶殿去,且笔迹有些生硬,好似是故意模仿的,不知这病是真假,也不知究竟是不是他的笔迹。 慕宥宸也无心在意这些琐事,自己的那份奏折还是随意抓了个有意投靠他的还算得上忠厚老实的老臣批的呢,哪有心思揭发别人。 慕宥宸绕开沐锡这件事,冷不丁的问到:“你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也是时候离开了吧?老这么妨碍我与寻儿,你觉着好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差直接往出撵了,无奈素然就是装傻充愣不上道儿啊: “肋骨断了,哪那么容易好,虽说能走能蹿的了,还是不怎么得劲儿,再修养一阵子吧。千寻也说过,我要是不愿意离开,谁也不能赶我走,是吧,千寻?” 沐千寻是彻底被素然那无辜茫然的眼神打败了,硬着头皮敷衍到:“是,先住着吧,什么时候伤好了再说。” 慕宥宸狠狠瞪了沐千寻一眼,这个女人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要不是看她怀孕了,定要好好收拾她一番。 “再说了,我怎么会妨碍你们呢,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能替你保护千寻呢,不是?” 素然生怕这把火点的不够旺,不断的火上浇油,恨不得将整个天涯楼烧起来才好。 “用不着,谁要你照顾,寻儿有我一人照顾就够了!”慕宥宸额头上青筋暴起,素然成功的把他激怒了,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是吗?那日在静灵湖,你赶到的虽快,可如果我不在,也许千寻早就…” 素然在挑拨,挑拨他们还未完全修复好的关系,在暗示,他救过沐千寻的性命,他们不能轻易赶它走,不然这忘恩负义的帽子他们就要一直顶着了。 “够了,我知道是你救了寻儿!说吧,你想要什么,银子、宅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慕宥宸漂亮的反击,轻不可见的挑眉,素然赖着他们的意思呼之欲出。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陪在她身边默默的守护她,即使我们的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近一步。” 素然抬头,对上慕宥宸明亮如斯的眸子,没有一丝要退缩的意思,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嘴角的那抹苦涩,眼底的那抹死寂,看得沐千寻心头一痛,原来他对自己存的是这样的心思,所有人都懂,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吗? 话罢,不顾慕宥宸的无语,沐千寻的错愕,径直出了房间,留下二人良久的沉闷。 望着素然离去的背影,沐千寻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这道背影在记忆中哪里出了问题,变得不一样了。 摇摇头,又好像本来就是这样,只是自己的错觉。 慕宥宸心中堵着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素然要是就这么藏着这份感情,还好些,现在就这么堂堂正正的说出来了,他该拿他怎么办。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谁也不能强迫他放弃,就算他是王爷,也没法用他的身份去打压他,如果真这么做了,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吧。 可要是就这么不闻不问,任由他待在沐千寻身边,随时想着趁虚而入,他可没这么大的心。 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沐千寻,也不想成天因为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怄气,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对他们三个人都好。 眼睛一转,望着沐千寻,沉声到:“寻儿,我们回宫吧,好不好?宫中的御医医术高明,御膳房的厨子做饭也好吃,我们回宫好好养胎。” “不,我不想回宫,我不喜欢宫中。那些个妃子们斗得死去活来的,把皇宫搞得乌烟瘴气,处处是陷害,处处是危机,不是个养胎的好地方。 我就想在天涯楼待着,有爹爹、柯姨、魅儿她们陪着,还能经常出去转转,我想要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 我们就在宫外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我自己的医术照顾自己还是可以的。 我不想他这么小,就成为那些女子争斗的牺牲品,他不能出事了,我要我们的孩子好好活着,不像前世那样…” 沐千寻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满满的落寞。 沐千寻都这样说了,慕宥宸还怎么忍心强行带她回宫。 慕宥宸知道,前世的那个孩子,一直是沐千寻心里的一个结儿,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绝不能让这个孩子有一丝差池,素然的事情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这个孩子来的也确实不是时候,夏国战事吃紧,段梦蠢蠢欲动,一旦打起来,他们就会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护起这个小家伙来就愈发吃力了。 “好,我们就在天涯楼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好好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没有人敢动他分毫,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慕宥宸一把揽过沐千寻,深吸一口气,嗅着她身上独特的好闻的香味,好久都没有抱过她了,还真是怀念啊。 沐千寻伸出玉手在慕宥宸腰间轻轻掐了一下,声音甜甜的,好似在撒娇:“不准胡说,什么尸体不尸体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不知不觉,自己重生后,已经走了这么久,醒来时还是一个小丫头,现在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这种感觉总让她感觉身处云端,怎么都踏实不下来,心情雀跃的像个孩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玉手抵在慕宥宸的胸膛,轻轻推开他,正在慕宥宸蹙眉之际,摸上他的右臂,隔着衣衫,细细摩挲,语气轻柔的不像话:“还疼吗?” 慕宥宸一愣,笑了,笑的仿佛都能听到花开声了,是那么美好:“不疼了,有寻儿在,就不会疼了。” “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守在你身边,我会尽力治好你的。” 沐千寻笃定的开口,一想到这条手臂原本可以愈合的很好,是因为自己落下了病根,心里就难受的紧。 “嗯,这条破手臂是你的了,我也是你的了,你要为我负责到底,不准放手。” 慕宥宸再次将沐千寻搂在怀中,温柔的话语宠溺之至。 “不会放手的,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脑袋往慕宥宸怀中缩了缩,柔嫩的脸颊在他胸膛轻蹭,好像一只顽皮的狸猫。 许久都没听慕宥宸说话,沐千寻不解的扬起头,便看到他一脸苦恼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到:“怎么了?” 慕宥宸幽怨的盯着沐千寻,声音呐呐的:“是不是你有孕了,我们就不能…嗯哼?” 重重的鼻音意有所指,沐千寻瞬间心领神会,匆忙的垂首,脸颊绯红不已,面对他猝不及防的调笑,还是会脸红心跳。 哼哼唧唧的开口,满脸的不情愿:“是是是,三个月前不可以,七个月到出生不可以,中间也要…也要…节制,行了吧?” 慕宥宸嘴角的笑容绽放的收都收不住,眼神玩味的瞅着沐千寻娇羞的模样,受了她这么久的冷落,怎么也得先讨些利息吧,这样才解气嘛! “唉,真是苦啊,等这个小家伙生出来,夫人可要好好补偿我。”一寸寸靠近沐千寻,唇瓣几乎贴在了耳朵上,魅惑嘶哑的声音听的心里痒痒。 “别胡说,你就不能有个正行儿!”沐千寻下意识去推他,无奈腰肢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慕宥宸伸手拂上沐千寻的眸子,语气温柔的都要噙出水来了:“夫人听话。” 下一刻,隐约间觉着眼前一片阴影袭来,唇被堵上,柔软冰凉,鼻息间只剩下彼此的味道。 湿滑的舌径直闯入她的领地,一个拼命的吸吮,一个拼命的回应,久久缠绵,谁也舍不得终止这个吻。 心中积压的思念都倾注在了这个吻中,有些疯狂的意味,室内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吻罢,二人拥着,躺在狭窄的只能容得下一人的软塌上,身体几乎是紧贴着,才能保证不会摔下去。 慕宥宸心情大好的望着沐千寻微微红肿的还残留着唾液的红唇,柔声到:“我把浅宁、浅言两个丫头叫来照顾你可好,她们很是想你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残害皇嗣 第一百五十五章 残害皇嗣 “好啊,我也很想她们呢,想必她们在宫中也很闷吧。” 说起浅言和浅宁,沐千寻眸子都是亮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 从前世到今生,这两个丫头都该是她最亲密的人。 前世浅言远嫁,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做妾室,没过多久就受不了冷落,郁结而死;浅宁倒是一直跟着自己,就算自己待她再不好,也是没有二心,遭遇陷害,只有她愿意站在自己这边,被沐若云一刀了结。 说是今生要好好待她们,却因为种种缘由把她们抛下,扔在沐府、扔在静雅轩、扔在寒月殿,对她们的关心总归是不够的。 “瞧把你乐的,这么多日没见我都没见你这么高兴!”慕宥宸笑着戳戳沐千寻光洁的额头,语气间尽是宠溺。 沐千寻嘟着小嘴,没心没肺的来了句:“你可真够小心眼的,吃素然的醋就罢了,难不成连浅言和浅宁的醋都要吃?” 慕宥宸忽然静默下来,沐千寻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俨然素然已经成了他们的禁忌。 慕宥宸轻轻叹气,一把将沐千寻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之上,拉过一条薄被覆在她身上,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吻,柔声到:“好好睡一觉,我去去就回。” 沐千寻焦急的拉住慕宥宸的袖子,生怕是她的话惹怒了他,他就一去不复返了:“你去哪儿?” “傻丫头,去安排浅宁她们出宫,还能去哪儿。”慕宥宸理所当然的回应,沐千寻快速的松手,面庞再次泛红。 望着慕宥宸离去的背影,沐千寻懊恼的拍拍脑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自己是越来越笨了,特别是在他面前。 银晶殿中,杨旭耀负手而立,面对段梦的威压,努力的保持着属于他的骄傲,平静的面容下是一颗不断颤栗的心,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在段梦面前收放自如。 “说说看吧,来找我何事。”段梦品着手中的香茗,漫不经心的开口,至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杨旭耀却生不出被无视的愤怒,反倒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谦谦有礼的回应: “既然娘娘选择了与我们联手,那不妨帮我们一件事!” “呵呵,听这语气,不像是求人,倒像是命令呢,本宫不是你们域浑的下臣奴隶,没必要听你们使唤。” 段梦可没准备卖杨旭耀这个面子,在这场薄弱的联手中,谁事先松口,谁就失去了主动,就会成为弱势的一方,精明如段梦,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娘娘说笑了,我们真的只是需要娘娘的帮忙,娘娘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尽管说,权当域浑欠娘娘一个人情。” 杨旭耀看段梦不好摆布,立即赔上笑脸,谄媚的讨好。 段梦说话处处带刺,说着倒好像是在布施恩泽: “人情啊,这年头人情值几斤几两重?不过…既然是联手嘛,本宫就先吃点亏也无妨,你且说说吧,如果是能帮的上的忙,本宫定会全力帮你们的。” “是这样,叶璃您可认识?” “叶璃?就是静雅轩的那个小丫头?功夫不错,与太医署的安霆有一腿。” 杨旭耀尴尬的笑笑,怎么好好的话从段梦嘴里吐出来,就变味儿了呢: “叶璃是域浑的公主,安排在夏国多年,现下倒是有些对域浑生疏了呢。回到域浑后,总是摇摆不定,一心惦念着夏国,域浑的君主有些生气。 唯一能让她对域浑死心塌地的办法就是让夏国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明了她的身份,让她再也回不来才好。 只是这话要是由我们散播出去,未免让人觉得是在动摇民心,不足以让人信服。不过我相信,娘娘一定有办法,这话要是由六皇子说出去,就没人不信了。” 段梦目光落在窗外,久久凝视,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懂,脸上的神色也不知是喜是悲: “本宫会看着办的,你且回去吧,三日后,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杨旭耀满意的点点头,匆匆出了宫。 段梦摸摸身下雪白柔软的狐裘,笑的妖艳之至,轻声吩咐到:“云落,去传信给寰枫,暂时放下手头的事,速速回宫,今晚有大事要办!” “是!”依旧是带着青色蛇影面具,只露出一双杀气浓浓的眸子,锐利如刀刃。 傍晚时分,本就阴沉的天气比平时更暗了几分,天黑压压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塌陷下来一般,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儿来。 “踏踏踏踏”一阵整齐快速的脚步声在静雅轩附近响起,一队穿戴着的盔甲的侍卫停在静雅轩门口,带头的侍卫招呼上两名手下,径直进了沐千雅的寝殿。 沐千寻看着眼前的三位不速之客,不禁蹙起了眉,冷声询问到:“你们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本宫的寝殿是你们可以乱闯的了?” 三人中,瞧起来年纪最小的侍卫不屑的轻嗤一声,傲慢的开口,对眼前这位雅嫔娘娘没有丝毫下属该有的尊重: “你以为你这个雅嫔还能做多久,今日起就算是做到头了,跟我们走吧!” 沐千雅隐隐觉着有些不好,冷着脸问到:“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我要是不跟你们走呢?” “六皇子,皇上不在,六皇子监国,他的话就是圣旨!六皇子还说,雅嫔娘娘若敢不从,就地处决!” 这个侍卫小队的领头终于舍得说话了,对之前那个出言不逊的小侍卫也没有一句责难,对沐千雅的口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显然他也觉得沐千雅活到头了。 宫中素来就是这样,一向都是捧高踩低,对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客气。 沐千雅不情愿的挪动步子,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能让他们真来个就地处决吧,她可不想死。 “母妃,母妃!你要去哪儿,带着健朗一块儿去可好?” 从内室跑出个小小的人影儿,只有沐千雅半腿高,眼睛大大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盯着沐千雅看,可爱的看着人心都要化了呢! 沐千雅蹲下身子,捏捏他粉嫩粉嫩的面颊,柔声安抚到:“健朗听话,母妃很快就回来,健朗让幽叶姐姐陪着可好?” “不嘛不嘛,幽叶姐姐无趣极了,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的,我就要跟着母妃,母妃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小的手掌用力抓住沐千雅的衣衫,紧张兮兮的盯着她看,生怕她跑了似得。 小侍卫不耐烦的拔出明晃晃的长剑,指指小小的慕健朗,凶巴巴的呵斥:“让开,不要妨碍公务!” 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他只知道今天他就是要跟着沐千雅,谁说情都没用。 单手叉腰,一手指着小侍卫,有模有样的叫嚣:“让什么让,要让也是你让!你刚刚欺负我母妃,别以为我没看见,真是讨厌!” 小侍卫眼瞳微缩,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突然一副很愤怒的样子,提着剑就要朝慕健朗刺去。 沐千雅被吓坏了,下意识的一把将慕健朗护在怀里,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剑,疼的冷汗直冒,不住的**。 侍卫领头一把拉住那小侍卫,眼睛瞪的老大,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下属敢做这样的事情,连皇嗣都敢轻易下手,究竟谁给他的胆子,平日虽然放肆了些,可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伤的人来说,这一剑真是要命,沐千雅可没有沐千寻、慕宥宸那样好的忍耐力。 感受这后背传来的疼痛,看着哇哇大哭的慕健朗,红了眼眶,冲那个侍卫怒吼到:“你做什么!他可是皇子,就算我死了,他也还是皇上的儿子,你们怎么敢!” 沐千雅现在想起来都一阵后怕,这要是刺在慕健朗身上,可怎么得了。 要说那小侍卫还真没这个胆儿,不过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段梦承诺给他千两黄金,让他乘机杀了慕健朗后,他就胆大包天的这样做了。 眼下既然失手了,侍卫领头也不会许他再补一剑了,此事只能作罢。 沐千雅不敢将慕健朗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他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带在身边还能拼命护着他呢。 就这样,沐千雅牵着慕健朗,在一队侍卫的“看护”下,来到了太极殿,本该无人的时刻,此刻却围满了大臣,一个个看怪物一样盯着沐千雅。 沐千雅摇摇晃晃的走着,每走一步后背都撕裂一样的疼,面色惨白一片,攥着慕健朗的手不愿松动一分。 慕寰枫端正的坐在龙椅下方,狭长的桃花眸淡淡的扫视朝臣,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味道,声音比平时沉下来许多:“雅嫔娘娘,你可知罪?” “本宫不知,倒是你,纵容部下伤害龙嗣,这可是大罪!” 沐千雅怒气冲冲的瞪着慕寰枫,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慕健朗是她这一生最在乎的人,从小都没舍得磕碰着他一下,刚刚却险些挨了一剑,让她如何能不炸毛。 慕寰枫像听到什么笑话似得笑笑,满眼的戏谑:“哦?雅嫔娘娘不知?我夏国大敌当前,与域浑战的不死不休,娘娘却在这个时候勾结域浑公主,难不成是要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指使 第一百五十六章 指使 勾结域浑公主?沐千雅心中一阵好笑,都觉着这个罪名够大吗,先是杨蕊诬陷慕宥宸与沐千寻通敌叛国,如今主角怎的又换成她了,他们是没有招数了吗? 她可不认识什么域浑公主,自是有恃无恐的,不过看这满朝文武齐聚的架势,又有些心里没底,毕竟有些事是可以无中生有的嘛! 没等沐千雅反驳,就听着慕寰枫接着开口了:“伤害龙嗣?又是从何说起,我没记着我下过这样的命令,也没看到我的那个皇兄、皇弟受伤啊!” 沐千雅一心气愤慕健朗的事情,便没有为自己勾结域浑的事情辩驳: “你!刚才去抓本宫的人差点伤了健朗,要不是本宫挡着,现下怕是已经没了,伤口还留在本宫背上呢,你们也敢抵赖!” “雅嫔娘娘怎么能这样冤枉属下,明明是您誓死不从,不肯跟我们来太极殿,你与我们撕扯之际才伤到了您。 您也知道刀剑无眼啊,你怎么能这么说?给我们一千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伤了小皇子啊!” 之前那个小侍卫一脸无辜的解释到,态度突然谦卑起来,光明正大的胡扯,听着却是十分可信的。 “你们就是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吗?”沐千雅难以置信的质问,显得有些无力,的确没有人能为她证明,而朝臣更愿意相信那小侍卫的说辞。 “雅嫔娘娘!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这些作甚,不要避重就轻了,你知道多少域浑的事情就说吧,也许父皇会看在你替战事分忧的份儿上,饶你一命呢!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健朗想想,他还这么小,不能没有母亲!” 慕寰枫何等的聪慧,沐千雅一不留神就让他钻了空子,慕寰枫不是她能斗得过的。 说着说着,沐千雅的质问倒变成了为自己的罪名开脱,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沐千雅猛的听出,慕寰枫是在威胁她啊,他几个意思,她不认罪,他就拿慕健朗开刀吗? 脸色愈发不好起来,别过脑袋,倔强的否认:“本宫不认识什么域浑公主!你们休得诬陷本宫!” “不认识?好一个不认识啊!谁不知道叶璃回域浑之前,一直在静雅轩待着,现在一句不认识就想推的干干净净了吗?雅嫔娘娘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吧!” 慕寰枫一拍桌子,一向温润的面色布满阴霾,可怕的紧,好似真的生气了。 沐千雅整个人僵在那里,脑子嗡嗡响个不停,怎么会,叶璃是域浑公主,这也太讽刺了。 叶璃不是因为与沐千寻吵了一架才离开的吗,怎么就变成了去了域浑,如今她要如何自证清白。 “不,你们凭什么说叶璃是域浑公主,她…”沐千雅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总之听着绝不是自己的声音,这语气没底气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里有我截获的叶璃与域浑君主来往的密信,你们一看便知真假!” 慕寰枫将手中的信纸摔到桌子上,气势十足,朝臣不禁对他的话偏信了几分,毕竟沐千雅还有个慕健朗,就算是想反,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我倒是要看看,这密信有多真!万一不够真,不知道你该怎么反悔!” 一道清脆的女音响彻太极殿的每一个角落,铿锵有力,听的人为之一振。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门口,被二人惊的说不出话来,浑身散发着犹如王者的气息,这种震撼比面对慕云帆来的更加强烈,心里萌生个奇怪的念头,他们是夏国的主,而自己只是个卑微的蝼蚁。 慕寰枫眼神复杂的从沐千寻身上瞟过,许久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方才的锐气失了大半,眉宇间隐隐可见几分痛苦。 在屏风后躲着的段梦见沐千寻与慕宥宸出现,神色有些不善,虽说今日本就是冲着这二人去的,可她没准备让他们这么早出现。 怎么不得把沐千雅整个半死不活,再将他二人一网打尽,不是更好? 为此,她出动了银晶殿的所有精英,一面要阻拦着凌泽、陌弦等一众暗卫出宫,一面要看着与慕宥宸交好的大臣送信,自认为这件事已经处理的密不透风了。 哪曾想,他们还是赶到了,沐千雅还好好的呢! 慕寰枫这个蠢货又是在干什么,怎么不支声儿了,是想气死她吗? 沐千寻从一位老臣手中一把夺过慕寰枫口中所谓的密信,看着看着,眉头蹙的愈发紧了,手指轻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这笔迹她再熟悉不过了,不是模仿出来的,而是真真正正的叶璃的笔迹,难不成慕寰枫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叶璃是域浑公主?她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她最为信赖的丫头是域浑的公主。 她居然连说都不说一声儿,就消失不见了,她到底把自己这个阁主放在什么位置了,真是寒心呐! 将信纸塞回那个老臣手中,面容平静的掩饰着心中的慌乱,声音从未有过的冷漠: “叶璃是我的丫鬟,只因健朗被千术神医诊出心智不全,而叶璃又恰巧懂得医术,才将她放在姐姐身边的,此事与姐姐无关!” 慕宥宸额角一阵发痛,要不是这么多人,他定要好好数落沐千寻一番,她这样说,不是正中段梦的下怀吗? 这件事本来可以更轻易的解决的,因为沐千寻的一句话又得乱套了,正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理儿,沐千寻生怕沐千雅被扯进来,就这么贸贸然的说了。 从屏风后走出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看着年纪与沐千寻相仿,段梦的年轻,足以令任何人惊叹。 不得不说,沐千寻与段梦之间虽是死敌,可沐千寻还真的没怎么见过段梦,更显得段梦神秘了几分。 有段梦在场,慕寰枫可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不然他就等着生不如死的惩罚吧: “王嫂这么说,是说…其实勾结域浑公主的是你喽?” 语气不似与沐千雅交涉时那般咄咄逼人,邪魅的声音未免有些轻浮。 “嗤,我可没这么说,光凭这个,你们就断定叶璃是域浑的公主?你说这是叶璃与域浑来往的书信就是了? 那是不是我哪天也可以胡乱编造个罪名,然后附上一纸来由不明的书信,就能定你的罪了?” 沐千寻华丽丽的翻个个白眼,反驳到。 慕寰枫拳头堵在唇边,清咳一声儿,颧骨微动,细细观察,会发现他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 “怎么会是胡编乱造,想来静雅轩还是有叶璃留下的字迹的,不妨拿来比对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大殿中的朝臣窃窃私语起来,争论着事情的真假,其中原本偏向慕宥宸这边的大臣,有些动摇了,一个与异国扯上关系的皇子,还有可能会被册封为太子吗,怎么的慕云帆也会有所顾忌吧! 趁着去搜集叶璃留下的书信、药方之际,沐千寻发现沐千雅有些不对劲,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有些站不稳,天气虽热,但也不至于出汗出成这样。 大步流星的走到沐千雅面前,担忧的询问到:“怎么了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沐千雅将事情的原委与沐千寻诉说了一遍,越说越是委屈,眼眶不禁再次泛红。 之前萧寒传来消息,并没有告诉她沐千雅受伤的事情,这下是彻底惹恼沐千寻了,以为她真的很好欺负吗? 一步步靠近那名不起眼的小侍卫,如同修罗附体,气场强硬的可怕,那小侍卫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在沐千寻离那小侍卫还有几步之遥的距离时,那小侍卫忽然愣住了,目光呆滞的没有一丝情感。 沐千寻得意的勾起嘴角,玉手搭在那侍卫肩头,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用来问话刚刚好: “说,那一剑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好小心你的脑袋,本王妃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侍卫头领不以为然的转过头去,真以为他的手下是傻子吗,会因为这么一句恐吓就将意图残害皇嗣的事情全盘托出?只是…下一刻,他傻眼了! “是…是梦嫔娘娘,她指使我杀死十三皇子的,她许诺了我千两黄金,我也是一时糊涂,求王妃娘娘饶命!” 众人哗然,一片高低起伏的抽气声儿,不是他们的耳朵出了问题,就是这个侍卫傻掉了。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呀,这不是不要小命儿的节奏吗,更何况,他为什么要听沐千寻的话,将此事说出来,太过诡异了吧! 段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这侍卫的话太过突然,她倒不知该怎么应付了,也就没有搭话,看着沐千寻会怎么做,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激的她暴跳如雷,她可是段梦。 “啧啧啧!你说你谋害皇嗣就谋害皇嗣,怎么能诬陷梦嫔娘娘,这可是罪加一等啊!既然如此,也别怪本王妃不客气了!” 抽出那侍卫腰间的佩剑,利落的刺进他的胸膛,动作连贯的没有一丝懈怠。 那侍卫惊恐的倒下,眼珠子瞪的都要凸出来了,嘴巴张张合合好几下,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胸前的衣衫被献血浸的红艳艳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拼命往牢里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拼命往牢里丢 顿时,大殿内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安静的像处于无人之地一般。 有谁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问青红皂白的杀人,又有谁敢在太极殿上杀人,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么做的还是个女子,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天然无害的女子。 那个侍卫头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那具尸体,竟连质问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沐千寻老神在在的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拭着溅到衣袖上的血渍,她越是平静,众人就越是觉得可怕。 让她这么一弄,慕寰枫都不知道这场戏要怎么演下去了,也陪众人默默的坐着。 沐千寻指指那名尚未回神儿的侍卫头领,勾勾手,像是比逗弄自家的宠物似得:“你,过来!” 侍卫头领不情愿的走到沐千寻身边,垂首以对:“王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去带着姐姐把伤口处理了,要找最好的御医,健朗送到寒月殿去!” “是,属下马上去办!”侍卫头领硬着头皮应到,对沐千寻是又恨又怕。 经过沐千寻身边的时候,听到耳边幽幽的传来一声儿:“办不好的话,你与他的下场一样!” 那侍卫头领顿时觉着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见了鬼似得,立刻离沐千寻远远的,一刻也不敢怠慢的去完成沐千寻交代的事,生怕成了沐千寻的剑下亡魂。 沐千寻带给沐千雅的震撼比旁人更甚,她知道她这个妹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但也没想到沐千寻竟然敢杀人,着实把她吓着了。 带着慕健朗,担忧的望了沐千寻一眼,看着她一脸的镇定,也就放心了,随着那侍卫头领离开。 过了许久,李太傅蹦出来,面色有些不好的训斥:“你胆子倒是不小,还真是不把我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这么多人瞅着的,你就好公然杀人,置我夏国的律令于各地?” “他该死!残害皇嗣可是该凌迟的,我给他个痛快就够仁慈的了,况且他还妄想把罪名按到梦嫔娘娘的头上,实在是不可饶恕,对吧?” 沐千寻笑吟吟的冲段梦挑挑眉,挑衅的意味愈发明显了。 “本宫可没下过这样的命令,残害皇嗣的确是大罪,可这太极殿明令禁止是不准见血的。” 段梦声音温温的,一如她给众人留下温婉贤淑的印象,与在银晶殿中的狠厉跋扈完全不是一个人。 “是吗?太极殿也不准后宫嫔妃进入呢,我与姐姐都是被这件事涉及,才不得不来,那梦嫔娘娘来是?” 沐千寻巧妙的把这个难题抛回给段梦,她倒是要看看段梦是如何接招的。 一名内侍的出现,化解了段梦的尴尬:“禀皇子,叶璃的书信与药方带到。” 慕宥宸冷哼一声儿,不怒自威: “我这个王爷还站着呢,怎么你就只看到他这个皇子,父皇下旨,是由我们二人一同执政,可不是册封了他为储君,你可要站对地方了!” 那名内侍被慕宥宸唬的不知所以,脚下如同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得,挪不动道儿,真是欲哭无泪啊,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内侍,他容易吗他。 “皇兄也真是的,为难他一个内侍作甚?再说,皇兄与这件事有牵连,还是懂得避嫌为好,皇弟我会处理好的。” 无奈,慕寰枫就是喜欢与慕宥宸作对,以和慕宥宸作对为人生一大乐趣。 慕宥宸骄傲的扬起脑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要是放在宫外,又要迷死万千闺中少女了: “避嫌?本王心胸坦荡,从来不避嫌!” 面对慕宥宸的言语纠缠,慕寰枫选择无视:“翰林院院士韩臻林,你来比对比对,这可是一个人的笔迹?” 突然被点名,韩臻林有些受宠若惊,看着三十不到的年纪,虽官职够高,却连妻还未娶过,是个十足的书呆子,整日沉浸在文字中,不能自拔,对字迹方面,颇有研究。 韩臻林接过内侍递上的几封书信,细细比对,认真的连每一个字的落笔都不愿意放过。 沐千寻知道,这样一个人,慕寰枫收买不得,他们亦是收买不得,韩臻林定会如实说出真相,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她还是想想如何抵赖吧! 果然,下一刻韩臻林开口了:“启禀六皇子,这正是一人的笔迹。” “王嫂?这下你该承认了吧,这勾结域浑公主的罪名可不小呢,皇弟也帮不了你了!就不知,此事是你一人所为啊,还是皇兄也有参与呢?” 慕宥宸总觉着,慕寰枫与沐千寻说话时,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沐千寻避开慕寰枫的话语,苦苦为叶璃辩护,尽管证据摆在那里,她就是不相信叶璃是域浑公主的事实: “你能拿出来的证据,就这几封书信?你凭什么说叶璃去了域浑,你凭什么认定叶璃是域浑的公主?” “就凭她站不出来,她不在夏国!”慕寰枫笃定的应到,对上沐千寻深幽的眸子,手不自觉的握紧。 沐千寻一口气憋在喉咙中,再无力反驳,一时间让她去哪里找叶璃去,她又不是没找过,是找不到而已。 慕寰枫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些什么,没人懂他的这一声叹息:“既然王嫂无话可说了,那就休怪皇弟我不客气了,来人呢,将凌王、凌王妃收押!” “慢着!慕寰枫你好大的胆子,你凭什么收押我们!”慕宥宸努喝,门外的侍卫停下脚步,不敢入内造次,毕竟得罪了谁,他们都不会好过。 慕寰枫蹙眉,不解的摊手:“凭什么?就凭你们与域浑公主勾结啊!” 慕宥宸讽刺的笑笑,冷声到:“勾结?笑话!你的那一堆烂纸,最多能证明叶璃是域浑的公主罢了!从头到尾,你可有证据证明我们与她勾结?信上可写了?” 慕寰枫被慕宥宸的一番说辞弄得哑口无言,神色浮现几分不耐烦: “狡辩!叶璃是王嫂的侍女,你说你们没关系就没关系,也太难服众了吧!” “哦?这是什么歪理?叶璃是寻儿的侍女,就与她勾结了?我是寻儿的夫君,便也与她勾结了?那你是我的亲皇弟,八成也勾结了?唔,这样说起来,父皇是不是还勾结域浑了呢?” 慕宥宸茫然的询问,欠揍的样子,慕寰枫终于被他气着了。 “你!你再怎么巧舌如簧都没用,现在正是两国交战的时候,父皇既然把朝堂交给我,我就不允许皇城出任何闪失! 我今日关你们还关定了,等父皇回城,若是要责怪我、惩罚我,我都认了!来人,将他们二人抓起来,严密看管!” 慕寰枫腾的站起来,瞪着慕宥宸,大义凛然,真的好像是在为夏国着想一样。 其实不然,只要今日他们一妥协,皇城就是段梦的天下了,过不了几日,慕寰枫就能名正言顺的称帝了。 李太傅眼角染上几分笑意,自从上次李灵的事过后,他与慕宥宸一直就不对付,如今进了段梦的阵营,又能整到慕宥宸,他是打心底觉得解气啊,就让慕宥宸抱着对沐千寻的誓言,入坟墓吧! “凌王殿下,你身为皇上的子嗣,就算不为皇上分忧,也不能因为你一人搞的朝野上下动荡,黎民百姓惶恐吧! 在牢中待几日又何妨,清者自清,又岂会因为在牢中待过就有罪了?你如果无罪,就不会怕了,皇上会还你个清白的! 如果有罪,我们就更不会放纵你离开了,我们这些老臣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将整个夏国置于这么危险的地步!” 这话听着字字有理,说白了就是要让慕宥宸心甘情愿的被关押,还让世人挑不出毛病来,不愧是叱咤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啊。 李太傅这招激将法用的倒是精妙,可惜慕宥宸就是不吃这一套,真被关进去了,那还有命活,段梦要是会轻易饶过他们,也就不会想方设法的关押他们了。 “哼,李大人说的轻巧,待几日又何妨,那你怎么不去待着?寻儿有孕在身,岂能受得了牢中的环境,我们本无罪,凭什么受这份苦,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出了闪失算谁的,你能承担的起?” 慕宥宸目光冷冷的落在李太傅身上,好似要把他盯出个洞来似得。 李太傅被盯的浑身不舒服,缩缩脑袋,垂首以对,没了方才的气势。 殿内的文武大臣们,一个个小声嘀咕,大多数在讨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真不知道这孩子是会赶时候,还是不会赶时候。 贤王整整自己的衣衫,他一直对慕宥宸带人搜查王府的事情耿耿于怀,碍于身份,又不敢对他怎样,如今逮住机会了,他才不会放过。 还有就是,来太极殿前,慕如风一向不怎么求他的,今日竟破天荒的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说,一定一定要站在慕寰枫这边。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出于对慕如风的信任,也就同意了。 “贤侄啊,千寻有孕的事情,你不必担心,牢中也可以特殊布置一下,御医随时侯着,等事情查清了不就好了,你们就委屈一下吧!” 沐千寻神情如常,腹诽到:“你们就这么想我们死,费这么大劲儿往牢里丢,本姑娘一个个都记住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明晃晃的金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明晃晃的金牌 “我们如果不呢?你们又能如何?”慕宥宸轻笑,手臂随意的搭在沐千寻的肩头,悠哉悠哉的样子恨得贤王牙痒痒。 “哼,事实就摆在那里,不是你说不就能不的,皇兄——得罪了,我也是为了夏国好!王统领,进来带人,牢中要布置好了,事情没查实之前,不准让皇兄、皇嫂受一点委屈!” 慕寰枫面色有些阴郁,缓缓的坐回了他的椅子之上,今日慕宥宸他关定了! 从始到终,慕宥宸似乎都在有意避开沐千寻的视线,想去看她又忍着不去看她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呢。 这位王统领在宫中的地位也是十分受人敬仰的,年纪轻轻就得到了慕云帆的赏识,从一个普通的穷苦百姓,摇身一变成了宫中的侍卫总统领,期间的艰辛也是可想而知的。 要是没偶然遇见慕云帆,现在还是个处处被官吏欺压的乡野村夫呢,他的运气说来也是极好的。 性子傲的很,看不起他的部下,也看不起那些文臣,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只有萧寒一人能压住他。 现在却是“真心真意”投靠了慕寰枫,毕竟他全家人的性命都握在慕寰枫手里呢,由不得他不听话。 带着数十名侍卫,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黝黑的脸庞没有多少感情,有几分铁面无私的味道,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伸手就去扣慕宥宸的胳膊。 一向自认为身手矫健的王统领却扑了个空,一口气儿堵在心头,额头上多了几条黑线。 宫中比他厉害的还没几个人呢,他可不觉得这位看上去瘦瘦弱弱白白净净的俊美王爷会是他的对手,不信邪的再次出手,没有意外的…还是没有抓到。 王统领抓狂的瞪了慕宥宸一眼,被他笑意浓浓却冷意横生的眼神回执的心中一窒,一股可怕的凉意席卷而来,从脚底冷到头皮,不由得后退一步。 心中暗自懊恼,真是丢人丢尽了,他也不想啊,可是慕宥宸的那个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鼓足勇气,换了个目标来抓,下手稳准狠,在空中带起一道劲风,在那只粗糙的满是硬茧的手离沐千寻的胳膊只有一寸之遥的时候,沐千寻一个轻巧的转身,王统领的手又一次落空。 王统领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这这,是他自身出了问题还是怎的,怎么连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姑娘都抓不到了,他这个统领还做的下去吗。 慕寰枫看不下去的捂住那双漂亮的勾魂的眼睛,凭这个酒囊饭袋抓慕宥宸与沐千寻真是勉强,抓到天亮估计也抓不到,冷哼一声儿: “皇兄,你这是执意不配合了?你今日胆敢走出这个门,你信不信,明日你就是我夏国的通缉犯!王统领,带走!” 王统领这下学乖了,没有再继续动手,同样的错误,他不想犯…第四回:“王爷、王妃,请!” 慕宥宸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坚如磐石,正当慕寰枫再度开口的时候,慢吞吞的从腰间掏出一块明晃晃的金牌,即使是在夜晚,殿内的灯光打在上面,也亮的晃眼。 金牌稳稳的被慕宥宸握在手里,长臂一伸,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沉沉的声音响起:“见金牌如见父皇,你们还不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跪下行礼,见鬼似得妄图从金牌上看出些端倪。 原先站在慕宥宸这一方的几个老臣又开始摇摆不停,慕云帆的金牌可是不会随意赏人的,除了过世的南宫皇后有一块之外,他们还从未在其他人手中见过呢,慕宥宸当真受宠至此? 在他们纠结的正欲下跪之际,硬生生的让慕寰枫的声音阻止了下来: “皇兄!你不要错上加错了,假冒持有父皇的免死金牌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不过是几天牢狱,你都不愿意,莫非…你是真的与域浑勾结了?才心虚不敢等着查证?” 慕寰枫这污水是泼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啊,眼看着局面有些脱手,就直接否定了那块金牌的真实,毕竟慕云帆不在,见过金牌的又没有几人,更不要说分辨真假了,慕宥宸又能奈他何。 慕宥宸也真是服了慕寰枫了,他这胡扯的本事,自己都要甘拜下风了,金牌可是他最后的底牌,本不愿拿出来的,要不是担心沐千寻的身体,就这么耗着也未尝不可。 “我可以证明,这金牌是真的,当时皇上交给凌王殿下的时候,我刚好在场!” 一只黑色的靴子踏进太极殿,萧寒挺拔的身影顿时映入众人的眼帘,震慑力非凡。 萧寒可以说是这皇城的守卫者了,统领了羽林卫与禁卫军两支最为神秘的护卫队伍,他若是有二心,皇城唾手可得,谁也阻止不了。 慕云帆之所以敢把这么大的权利交到他手里,也是信得过他的,他能站出来为慕宥宸出头,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慕寰枫也是扑腾不起来了,这么长时间的铺垫算是白费了,他所有的自信在萧寒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个笑话,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这要是换做旁人,慕寰枫会毫不犹豫的给他扣上一顶与慕宥宸沆瀣一气的帽子,可是此人是萧寒啊,慕云帆最信任的心腹,这话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沐千寻还是很感激萧寒的,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萧寒,他们之间并不熟悉,甚至说只有几面之缘,他凭什么几次三番的帮他们。 先是传信出宫,让他们能及时的救下沐千雅,现在又跑出来与他们这两个“勾结域浑的乱臣贼子”扯上关系,这可是别人躲都来不及的。 段梦也不想得罪萧寒,她原本的计划是收拾了慕宥宸与沐千寻这两个小东西后,就去收买萧寒,只要得到他手中的兵权,夺位就要比想象的容易多了,简直就是畅通无阻。 可是啊,萧寒竟然选了这么个档口儿来跟她作对,她到现在还是不以为然,心中并不觉得萧寒是在偏着谁向着谁,只是站出来说出了事实而已,她还是可以收买的。 其实呢,慕云帆将金牌交给慕宥宸的时候,就只有刘宇在场罢了,而刘宇随着慕云帆去打仗了,根本就没人知道金牌的事,萧寒第一次撒谎了。 所有人都因为萧寒的出现静默下来了,心思各异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没有人去质疑萧寒的话,只有贤王像个小丑一样蹦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会说话似得:“你说金牌是真的就是真的吗,你拿什么证明?” “拿我羽林卫统领的身份,皇上的信任,我的亲眼所见!当然,王爷您也可以不信,只不过…你拿什么证明金牌不是真的?”萧寒随意的抛出几句话,都没有看贤王一眼。 没有一个人附和贤王的质疑,贤王脸上火辣辣,低着头站进人群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他是抽的哪门子风。 慕宥宸悠闲的伸了个懒腰,仿佛他只是来看戏的,率先打破了殿内的沉静: “唔,既然无事的话,本王就回去休息了,折腾了一天了,真是累呢,明日还要早朝呢,皇弟,你说是吧?” 慕宥宸拉了沐千寻就走,不顾众人的错愕,就听的萧寒朗朗的声音传来了:“不,凌王殿下,你还不能走!” 慕宥宸顿下脚步,转身不解的望着萧寒,眉头紧蹙,难不成萧寒不是来帮他们的,只是换个法子,将他们丢进牢里去,真的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萧寒接下来的话,彻底让慕宥宸目瞪口呆了:“金牌难得亮出来一次,臣等还没行礼呢!” 然后半跪下身子,恭恭敬敬的行起礼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千寻心中默默的泪了,萧寒是专门替他们找场子的吗,这一晚上的气儿一瞬间好像就消了,还隐隐有些欢愉呢。 之后,那些个老臣,慕寰枫还有段梦,都不得不学着萧寒的样子行了礼,目送着慕宥宸与沐千寻的离开,这场闹剧就此落下了帷幕。 大半夜的,众人都离开了太极殿,该回寝宫的回寝宫,该出宫的出宫,散了场,心里都觉着真是莫名其妙。 慕宥宸他们将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冷皓驾的车,看着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儿,这么久不出来,还以为他们出事了呢,再这么下去,她都该通知柯言月,进宫劫人了呢。 马车内,沐千寻整个人靠在慕宥宸怀里,郁郁寡欢,声音闷闷的: “你说,段梦还会使什么手段?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下一次,我们还能这么幸运吗,这次多亏了萧寒。” “想那么多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一个段梦,为夫不怕。”慕宥宸捏捏沐千寻的鼻子,神色天真的像个孩子。 “我真没想到…叶璃她…唉!” 让沐千寻难过的倒不是段梦,而是叶璃,得知自己的下属,朋友,姐妹是敌国的公主,从别人口中得知,被蒙在鼓里,这滋味儿着实是不好受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断手臂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断手臂 慕宥宸沉默了,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搂着沐千寻的手臂更紧了几分,他知道再多的言语也化解不了沐千寻的伤痛,也只能等时间长了,心里的伤就会慢慢愈合了。 “姐姐和健朗怎么办?我们可以安心的躲在宫外,他们却只能待在宫中任段梦蹂躏。要不,我们把他们也接出宫吧!” 沐千寻抬起脑袋,目光炯炯的望着慕宥宸,满脸的期待。 慕宥宸伸手摸摸她的秀发,叹了口气,眼神幽怨: “说的什么傻话,雅嫔是宫中的嫔妃,健朗是皇子,他们生死都只能在那座皇宫中,且现在父皇都不在宫中,他们就更不能出宫了,那些流言蜚语他们承受不起。” 沐千寻顿时泄气了,缩回慕宥宸的怀里,一路上都闷闷的没有再开口。 回到天涯楼,经过素然的房间时,看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门也未关严,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沐千寻下意识的往里瞟了一眼,床铺整整齐齐的,人并不在。 沐千寻诧异的嘀咕到:“这么晚了,能上哪儿去呢?” “管他呢,或许是离开了,越早走越好!”慕宥宸哼哼唧唧的,真是一提到素然就不开心呐。 反正素然也不在,沐千寻索性打开门好生打量一番:“这个倒是不会,他的衣物什么的都还在,就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皇宫,银晶殿中,段梦气呼呼的坐在软塌之上,慕寰枫垂首而立。 白白折腾了半夜,寒月殿那边搅和的鸡飞狗跳,也只是死了几个暗卫,而银晶殿的属下死了一片,段梦呕的要死。 银晶殿这边派出好几位精英,云落、云卷、云舒几兄弟皆是参战,去围剿凌泽、陌弦,本来形式是一面倒的,凌泽他们被压制的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在沐千寻得到消息后,就将顾魅儿、夜晨,还有…草儿都带进宫中了,有了她们的加入,云落他们再想讨到好处就不容易了。 局势很快就反转过来,观寒月殿这边士气大振,配合着凌泽他们,打的愈发得心应手。 很快云落他们撑不住,便先行逃了,还死了一个精英,而寒月殿这边,只有陌弦受了一点轻伤,这一场完胜! 这让从来就没吃过亏的段梦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儿,她留在皇宫的精英几乎全部出动,居然连一个寒月殿都对付不了,她还怎么拿下夏国! 慕寰枫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段梦的神色,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段梦发怒起来殃及池鱼,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惩罚一顿。 段梦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强行压制住怒气,语气冷冰冰的,如同寒冬的风雪: “你不觉着,沐千寻有些诡异吗?为什么今日被她杀掉的那个小侍卫会那么听话的,供出是我指使他的?还有上次,我撺掇杨蕊诬陷他们,那个县令也是突然就疯了,这一切都太巧了。” 慕寰枫蹙眉,是很巧,只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继续沉默吧。 “难不成…沐千寻能控制人的心智?我并没有发现她下蛊,那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段梦盯着地面,自言自语到。 慕寰枫笑了,如花的笑在脸上绽放着,声音听着底气很足:“母妃既然想知道,等抓到沐千寻,不就一切都明了了吗?” “抓到她?我何尝不想抓到她,这不是抓不到吗!”段梦语气不温不火的,慕寰枫却是听出了她的怒意,段梦还是生平第一次碰上慕宥宸他们这么棘手的对手。 “简单,母妃再给我些时间,一月,不,半月足矣,我觉着时机就快成熟了。” “哦?我原以为你是在胡闹,如果真的能成,那自然是最好的,那母妃就坐等你的好消息了。” 母子俩一唱一和,等在门外的杨旭耀被弄的一头雾水,他们说的话,明明拆开了,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怎么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呢? 段梦站起来,笑着拍拍慕寰枫的肩膀,笑意不达眼底,高声吩咐到:“寰枫,你先下去吧,免得门外的客人等急了呢!” 杨旭耀身子一僵,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感觉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的都快炸裂了。段梦原来早就发现他的存在了,只是没有言语罢了。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一个人呢,现在就因为段梦的一句话,就吓成了这样,真不知道是自己胆子太小,还是段梦当真有那么可怕。 杨旭耀一步一步的往殿内挪去,步伐沉重,每走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总觉着段梦会吃掉他似的,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却像走了一辈子那么遥远。 看着他惊恐又佯装镇定的样子,段梦讽刺到:“从门口到这儿还真是远呢,本宫都等了一刻钟了!” “呵呵,娘娘说笑了。”杨旭耀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说说吧,半夜跑到本宫门口偷听,有什么要事?” 语气冷冷清清的,杨旭耀实在分辨不出她的喜怒,硬着头皮到:“叶璃的事,多谢娘娘了,你不会后悔与我们联手的。” “你们一直说要联手,只是不知这要如何联手,拿下夏国之后,又要如何?” 这些话,段梦从来没有敞开了与杨旭耀谈过,经过慕宥宸的事,她是觉着有必要找个帮手了,她可不想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娘娘尽管放心,我们怎么会亏待娘娘呢。域浑君主早就说了,待拿下夏国以后,夏国天下一分为二: 西部北部土地贫乏,虽辽阔却不富裕,就由域浑收着; 南部东部气候适宜,山清水秀,产物丰盛,每年的收入是西部北部的十几倍,就由娘娘收着,您看如何?” 这话听着太假了,谁也不是傻子,他们双方皆是为了夏国等待了近二十年,哪里会轻易的让旁人去分一杯羹。 域浑倾尽国几,难道就是为了拿下西部与北部?那还不用这些时间攻下两个小国家,来的省事。 这个道理段梦岂会不懂,况且她也不会让夏国落在域浑手中,她段梦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失手过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等什么时候没用了,再分出个高低胜负也不迟。段梦自信,等慕寰枫登上皇位之后,她能将域浑的贼寇逐出夏国去。 “嗯,算你们有诚意,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若是反悔,休怪本宫不客气!” 杨旭耀心中窃喜,想不到精明如段梦,也会有这样被蒙蔽的时候。 只是,还没他乐完,段梦的几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本宫最恨的就是偷偷摸摸之辈,方才你在门外偷听,已然犯了我的忌讳。看在你是域浑使臣的份儿上,本宫也不难为了你,你就自己断一条手臂吧,随便断哪条,自己选。” 杨旭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脸色不停的变幻,铁青一片,脑子里思绪翻涌,说不出的感觉。 他没有听错吧,他只是在门外听到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要自断一条手臂,段梦的做事风格也太血腥了吧。不过看她认真的样子,可不像是在看玩笑,也就是说,他今日这条手臂是难保了? 不住的摇头,身子不由得忙后退,喃喃到:“不,我…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是域浑的使臣,你不能这么对我,域浑的君主会怪罪的。” “不会的,域浑的君主怎么会为了你的一条手臂迁怒于我,他还需要我的帮忙,就算我无缘无故杀了你,他也不会说什么。” 段梦慢悠悠的起身,从墙壁的暗格之中取出一把佩剑,闪烁着银白色的亮光,是把难得的好剑。 段梦正好还有气没处撒呢,杨旭耀非要跑过来惹她,也注定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只有虐待杨旭耀一番,她才能平静。 “这把宝剑正是域浑所产,削铁如泥,不会太疼的。快着些,我万一变卦了,就不只是一条手臂这么简单了。” 轻飘飘的声音听的人骨子里都是寒的。 杨旭耀面色狰狞的盯着那把剑,他怎么下得了手,砍不下去的,段梦要手臂为何不直接砍了去,这太残忍了。 段梦袖子一挥,三根银针准确的插在了杨旭耀的手背上。 然后杨旭耀就痛呼起来,倒不是几根针有多痛,而是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溃烂,看得他头皮发麻。 肉像是被小虫啃咬了似得又痛又痒,试想哪个人能受得了。 段梦蹲下身子,玉手优雅的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望着杨旭耀,嘴角是一抹妖冶的笑: “这个是从蛊虫身上提炼出来的蛊毒,你要是舍不得这条手臂,用不了不多,毒就会流经你的五脏六腑,全身溃烂而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旭耀恨恨的瞪着段梦,这转眼间,发黑的部分已经到了手肘上方,而原本保养的白皙的大手,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血水流淌了一地,露出森森的白骨。 怒吼一声,提起地上的剑,迟疑了一下,冲着肩膀之下砍了下去,一声惨叫声划破苍穹,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愈发显得瘆人。 杨旭耀疼的几乎要晕死过去了,倒在那里,疼的浑身痉挛,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第一百六十章 莫雅楼 第一百六十章 莫雅楼 距知晓叶璃之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日,整个皇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包括当时太极殿中发生的种种,都被有心之人拿来刻意散播。 即使是慕宥宸没有被抓入牢中,勾结域浑的帽子还是被扣的死死的,在这个两国交战的当口,一时间骂声四起。 而贤王与慕宥宸的几句话也被窜改的不成样子,街头市井不管是妇孺老人还是小贩说书先生,口中议论的无一不是此事,说的好像慕宥宸跟贤王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似得。 沐千寻这几日干脆闭门不出,在天涯楼好生养胎,她不想听到叶璃的事情,也不想听到别人对他们污蔑,待在这里眼不见为净。 慕宥宸隐隐觉得苗头有些不对,想想也就是贤王存心抹黑他的,就没有在意,等到出事了才知道后悔呀。 就在第四日夜里,贤王平白无故的出了事,尸体被高高挂在贤王府大门上,身上看不见任何伤口。贤王府正门啊,凶手也真够张扬的。 慕寰枫立即派了大理寺狱卿去查探,结果是请遍了验尸管、御医等等能用上的人,都没看出贤王究竟是怎么死的,查案经验十足的大理寺御狱卿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贤王的死就这样成了一个迷,堂堂夏国的王爷啊,皇上的亲哥哥啊,被人杀了都找不到凶手,成了夏国史上有名的无头案。 顿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慕宥宸,大理寺没有证据不能抓人,却管不住百姓的嘴啊。 不过一日的时间,关于慕宥宸杀死贤王都有数十种说法了,听着草儿带回的消息,慕宥宸哭笑不得。 这要是再来个诬陷什么的,慕宥宸还能接招,只要见招拆招就好,这冷不丁的陷身舆论,还真不好办呢,说不定明日出门,都会有小孩子扔石子了呢。 没有证据反倒成了最有力的证据,一个个都像是亲眼见了似得,笃定人是慕宥宸杀的,什么无情无义、丧尽天良的骂名,慕宥宸是背的不能再背了。 慕宥宸被整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也不宫里宫外两头跑了,所有的奏折都由凌泽送到天涯楼批阅,与沐千寻二人缩在房间里,都要闷出病了。 虽说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们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舆论就需要舆论压制,目前还没有可以压的住这件事的舆论呢。 素然阴魂不散的几乎每日都来打扰慕宥宸与沐千寻,慕宥宸恨得牙痒痒,又不知拿他怎么办,看着他对沐千寻拼命的示好,心里好像吃了虫子一样恶心,恨不得直接一剑斩了他。 沐千寻倒是并不反感素然,能多个人陪她聊聊,也能缓解一下她的烦闷,况且素然跟她真的很投缘,好多事情都能聊到一起去,她已经从心底认可了这个朋友。 只是对他的感情,她知道她这一生都无法回应,她想素然亦是明白的,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就让他慢慢明白吧,很多话,不是说出来就管用,还需要自己开窍。 沐千寻对素然的态度越是不够疏远,慕宥宸就越是膈应的慌,一心想着赶走素然,他还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呢。 贤王的死?素然的纠缠?那好吧,这两件事就一起处理,就拿素然做这个压的住舆论的舆论吧! 是他非得赖着不走的,也不要怪他不仁不义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素然不走,他迟早会疯,为了自己,为了他与沐千寻不受打扰的小日子,就只能牺牲一下素然了。 慕宥宸心里暗自想着,一个自认为完美的主意就诞生了! 感受着慕宥宸炙热的目光,素然不禁打了个冷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贤王的确是段梦派人杀的,一来为了让慕宥宸他们不好过,二来贤王太蠢了,有些碍事,相比之下慕如风比他爹聪明的多,他们利用起贤王府来,也更方便些。 夏国一向遵从世袭制,贤王一死,慕如风就能取代贤王的头衔,成为夏国新一任的王爷,与慕宥宸的位置齐平。 沐若云也是隐隐有些高兴,这样就不会比沐千寻低一截了吧,再见面就不用卑躬屈膝的行礼了吧? 说来,这只是沐若云的臆想,就算慕如风与慕宥宸都是夏国的王爷,可慕宥宸的身份还是比慕如风尊贵,谁让人家体内流淌的是慕云帆的血呢,这是慕如风死也赶不上的。 那沐若云这个王妃与沐千寻比起来,也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所以,只要沐千寻愿意,沐若云就得给她行一辈子礼。 天涯楼,沐千寻的房间,柯言月神色凝重的走进来,轻叹:“阁主,这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也该告诉你一声儿了。” “柯姨说吧。”沐千寻柔柔一笑,星涯阁一直都是柯言月在打理,她这个阁主是什么心都不操,什么都等着她们汇报。 “是这样,前些日子,失踪了三名属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传音笛也联系不上她们。 昨日又失踪了一名,今日…在天涯楼后院,发现了她们的尸体,皆是中毒而死。” “中毒?是灵蛊卫的?” “有一名,其他的一名是孤月卫的,两名是冰蛇卫的。唉!冰蛇卫人本来就少,又损失了两个。” 沐千寻不禁觉得蹊跷,脱口而出:“冰蛇卫?怎么会,她们与我一样,都是可以扛的住剧毒的人,不可能会中毒的,被毒死…” 看着沐千寻难以置信的样子,柯言月也是深有同感,冰蛇卫就是用毒的行家,凭着百毒不侵著称,现在却被毒死了,未免太荒唐了。 沐千寻揉揉发痛的脑袋:“知道了柯姨,你先好好查着,最近不要让她们单独行动了,传音笛要一直带在身边。” “是,阁主。你也不必太忧心了,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孩子要紧,看你最近害喜害的都瘦了,每日都吐,唉,听郎中的话,放宽心了。” 柯言月很少这样唠叨,沐千寻心头一暖,不由得湿了眼眶。 凌星要是还在世,一定会像这样关心她的吧,可惜,她没有娘亲了,待在她身边的长辈,也只剩下柯言月了。 皇城最近乱的很,沐千寻也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事,赵梦茹腿脚又不方便,反正沐府也没了,索性沐千寻就打发了沐锡带着赵梦茹去了其他的地方散心。 身边有夏烈、落尘跟着,安排在赵梦茹身边的宫女也都功力不错,沐千寻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人照顾她了,除了慕宥宸守着她,连个说贴心话儿的人都没有,可能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吧,愈发容易感伤了,也渴望别人的关心起来。 柯言月的几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她感谢凌星给她留下了一个星涯阁,留下了柯言月这么个好长辈,不然她都不知道重生之后怎么活下去。 这日临近夜晚,慕宥宸破天荒的来找素然,平日他都是一看见素然就变脸的,今日难得没有那么对素然有敌意。 “走吧,去莫雅楼喝酒如何?这几日实在烦闷的紧。” 在素然揣测他的来意时,慕宥宸发话了,语气听着很随意,也很真诚。 素然笑笑:“你这是不赶我走了?不过,天涯楼就能喝酒,干嘛要跑到莫雅楼去?” “唉,我只是不想寻儿看到我喝闷酒,怕她难过,就这么一次,也许喝一顿就好了,乱七八糟的谣言真是令人头疼啊!” 慕宥宸双手背在身后,眺望着窗外,明亮的眸子染上几分落寞。 “罢了罢了,陪你去一次就是。”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素然就是脑子一热就同意了。 素然那漫不经心的眼神让慕宥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总之就是很奇妙,脑海中的念头捕捉不住。 莫雅楼在天涯酒楼改成天涯楼之后,算是皇城中最红的酒楼了,每日每夜都人满为患,现下这个时刻更是人多的要命。 莫雅楼布置的十分典雅,古铜色的桌椅擦拭的发亮,屋顶阁楼的装饰都极为朴素,没有玉荆楼的奢华。 可能是被这种环境所扰,也可能是今日来的客人好静,交谈声都不大,不似天涯楼那般喧闹,倒真是个喝闷酒的好地方。 只是隔间与隔间只是用一层薄薄的竹片隔开,只要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隔壁的隔间与外面大厅的客人,便能听个一清二楚了。 很巧莫雅楼的老板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看着也就二十不到的样子,长得说不上沉鱼落雁,看这清秀的脸庞,也是个标准的美人了,不比宫中的那些自诩美貌的嫔妃差。 本来是站在阁楼之上的,在看见慕宥宸进门的那一刻,竟是看痴了。 这酒楼中每日来来往往的男子还真是不少,也不乏长的俊郎的,只是像眼前这位的,她还从来没见过呢。 双脚不听使唤的往楼下走去,个头只到慕宥宸肩膀,扬起头看他,声音温柔甜美: “我是这莫雅楼的老板娘,客官唤我青若就好,你们可有提前约下隔间?” “有的,二楼左转第三间。”慕宥宸蹙眉,对堵在他眼前的女子很不满意,声音清冷,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卖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卖了 青若一怔,随即不在意的笑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好,两位客官随我来吧!” 凌泽早就来打过招呼,还刻意提醒了慕宥宸的身份,即使这皇城中的人大多认识慕宥宸,可还是有些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偏偏就是不认识呢,譬如这位青若姑娘。 青若来到皇城不久,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而这两年中,慕宥宸与沐千寻正好不在皇城,待他们回来后,青若便一门心思的操持着她的酒楼,没有见过慕宥宸也属正常。 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旁人口中议论的或好活坏的凌王殿下原来是这个样子,冷漠俊美她都可以认同,可残暴恶毒她是真心没看出来,倒是觉着一身的浩然正气。 早就听闻凌王殿下宠妻如命,许诺今生只凌王妃一人,就不知…她有没有这个荣幸,做他心中的第二个呢。 一个专情俊郎又地位不凡的人,没有几个人能不为之狂热,这位自认为守得住心的青若姑娘亦然。 素然放在人群中,也算得上是个美男了,可与慕宥宸比起来,就只有黯然失色的份儿了,自始至终青若都好像没看到素然这个人似得。 阁楼隔间之中,隔间外面看着朴素,里面布置的还是十分精致的,一股淡淡的清香飘逸在空中,所有酒楼该有的东西都布置的一应俱全,大大的屏风横在窗前,看不清屏风后的场景。 慕宥宸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拿起桌上早已摆放好的清酒,给自己与素然分别斟了一大杯。 没有一句客套的,径直将一大杯就咕咚咕咚灌下去了,洒出去的酒水顺着下巴流下去,弄湿了衣衫,看这架势,还真像是来喝闷酒的。 素然也不做作,学着慕宥宸的样子饮下去,反正慕宥宸已经喝过了,他也不必防备。 从来滴酒不沾的素然,被酒的辣味呛得眼泪横流,一股暖暖的感觉自上而下流动着,酒已入腹。 慕宥宸讽刺的笑笑,继续给他斟上:“就你这样的,还陪我喝酒,当心一会儿爬不起来!” 素然接过酒杯,不服气的狂饮,他才不要被慕宥宸看扁,今日就算是爬下也要喝,举杯豪迈的道:“不醉不归!也许你还喝不过我呢!” 素然光顾着喝酒了,却没有看到慕宥宸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狡黠,其实不过三杯下肚,素然就撑不住了。 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感觉坐都坐不住了,两眼做蚊香状,砰的一声脑袋磕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慕宥宸站起身,推推素然,见他不动弹,愉悦的舒了口气,懒懒的坐回椅子上,看着素然。 凌泽从屏风后走出来,撇了素然一眼,询问到:“可要现在就开始?” “不,等着,等他酒快醒再开始,现在太快了,会被怀疑的,这烂醉如泥的,根本就开口说不了话吗。 起码要搀扶着会走路了才行,那时候才会有人觉着他喝多了,而不是被下药了。” 下药…是的,慕宥宸在酒里下了药,而自己没来莫雅楼之前,就服用过解药了,所以那药对他没有作用,素然就不行了,看这醉的,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才能醒。 从屏风后又走出一名白衣男子,脸上罩着一张狐狸面具,身形瘦弱,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慕宥宸轻声询问:“他的声音你可记住了?” 那白衣男子点头,嘴唇蠕动:“记住了!” 慕宥宸饶有趣味的看他一眼,他这声音变幻的倒是真快,听起来已经是与素然的声音无异了。 至于慕宥宸到底想做什么吗,也就这屋子里除了素然之外的人知道了,凌泽怜悯的看了素然一眼,带着白衣男子回到了屏风后躲着。 天涯楼,沐千寻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软塌上打着瞌睡,小嘴微嘟,满脸的不愉快。 慕宥宸与素然两个大闲人通通跑的没影儿了,顾魅儿在忙活着照看楼下的生意,柯言月带着夜晨、冷皓去调查那几个丫头的死因了,草儿如今可是这天涯楼的头牌,只剩下她孤单单一个人。 门吱呀一声儿被打开了,沐千寻好奇的朝门口望去,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欣喜,之后佯装着生气的闭上眼睛,将脑袋别到了一边。 走进来的这一双俊美男女,默契的对视一眼,走到沐千寻身边,不客气的坐下来。 见二人都不说话,沐千寻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冷哼到:“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死在异乡了呢!” 沐轻言伸手在沐千寻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语气间尽是宠溺与久别的思念:“死丫头,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盼着你们好?怎么就没人盼着我好呢?你们这一走倒是省事了,我不在你们也不在,留爹爹一个人,你们可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如今沐府没了,你们才懂得回来,要是爹爹真的…看你们上哪儿后悔去!”沐千寻蹭的坐起来,气呼呼的抱怨到。 萧洛是沐老太太过世的时候,沐轻言带回沐府的,沐锡对萧洛是孤儿,且因为萧洛的原因沐轻言才远赴灵光山,未能在沐老太太临死之前侍奉左右,而无法释怀,可以说成见很大。 无奈,沐轻言就是认定了萧洛,与沐锡吵了几次,沐锡也就妥协了,逼着他们快些完婚,沐轻言也能收收心,像以前那样一心助他打理生意。 可是萧洛死活不愿意成婚,提起嫁进沐府更是像炸了毛一样,沐轻言答应过她的事就不会轻易反悔,也不想看萧洛再离开一次。 沐锡一怒之下更是对萧洛不喜,干脆反对他们在一起,三天两头把皇城中有些地位的还未出阁的温婉贤淑的女子往沐轻言身边带,要他快些娶亲。 沐轻言又怎么会同意,与沐锡就这么僵持着,后来陈尚书家的小女儿对沐轻言一见倾心,从小受尽宠爱的她直接上门挑衅萧洛。 这惹恼了萧洛,也气坏了沐轻言,二人不管不顾的甩下所有人,离开了皇城,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这走了都将近三年了,才舍得回来,沐千寻对他们是又想又怨。 沐轻言有些发闷,什么叫沐府没了,这几年在外面疯够了,才想起家的好,带着疲惫的身躯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回皇城,沐千寻却告诉他沐府没了,未免也太讽刺了吧。 沐千寻幽幽叹了口气,将这几年皇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寥寥给沐轻言讲了个遍。 莫雅楼,慕宥宸猛的睁开眼睛,眸子蹦现出一抹精光,看着微微动弹了一下的素然,嘴角勾起个醉人的弧度,沉声到: “嗯,时机已到,素然啊,是你不走的,可不能怪我。” 接着,隔间外面的客人就听见某个隔间中,带着几分醉意的男音传出来,疯疯癫癫的语气压抑着痛苦: “慕宥宸!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赖在天涯楼不走?你可知…嗝…我为什么要舍命救沐千寻?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是因为我爱你,我初次见你,是你和沐千寻成婚的那日,你是那么骄傲,笑的那么美,现在我都忘不了,呵呵! 后来…后来我去鸣翼找你,你的眼里就只有沐千寻,我心痛啊! 你一失踪就是两年,我知道你在乎沐千寻,我怕她死了你会伤心…就…就舍命救她了。记得,我后背的伤,是为你受的,不是她!” “够了,你喝醉了!你听听你在疯说些什么!” 慕宥宸冷漠的训斥,不少人都听出了他的声音,就算是没听出,也从“素然”称呼的那一声慕宥宸,知道了隔间中竟是最近名声大燥的凌王殿下。 “我没有胡说,今日我就是要告诉你,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那丫头有什么好的,我比她爱你!”“素然”继续撒着酒疯,听着十分逼真。 “哼!我原以为你只是与弘羲交好,没想到…呵呵。既然你对我存的是这种想法,那我们这朋友不做也罢! 就此告别,天涯楼不欢迎你,哪儿来的回哪去吧!凌泽,送他去客栈,随便哪里的客栈,就是不准他回天涯楼!” 隔间的门一脚被踹开,慕宥宸煞气腾腾的走出来,脸色不好极了,迎上众人的目光,微微显得有些尴尬,匆匆出了莫雅楼,留在众人眼中的只剩那道狼狈的背影。 接着凌泽搀扶着左右摇晃,眼神迷离的素然走出来,看上去就是一副烂醉的样子。 之前的声音,再配上这么一幕,都明白了些什么,望着素然的眼神满是嘲讽不屑。 出了莫雅楼,凌泽擦擦头上的汗水,嘴角一抽,心中暗暗感叹,真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慕宥宸啊。 这法子未免也太损了吧,今后素然甭说是在天涯楼待了,就是在皇城都待不下去了,可怜的素然啊,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慕宥宸这么卖了。 只有青若注意到了,明明进去的时候只有慕宥宸与素然二人,那凌泽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是她没注意到,还是他们来之前,凌泽就已经在里边了? 众人只顾着看戏了,哪里会在意这点细微的事情,慕宥宸也就是利用这点,没想到跑出个痴迷他的青若,偏偏留意到了凌泽出现的莫名其妙。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传言漫天飞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传言漫天飞 次日,素然这个鲜少有人知晓的名字就这样在皇城传开了,与有断袖之癖,惦念凌王,这样的词儿紧紧联系在一起。 包括之前素然救沐千寻的事情也被挖掘了去,还有慕宥宸提到的弘羲。 几经打听,才直到与二皇子相好的弘羲自二皇子过世后改名念宣,一直以来是玉荆楼的头牌。 并且玉荆楼的其中一个老鸨也称素然经常与弘羲见面,再加上素然昨日醉酒“亲口所言”,认定了素然是个断袖。 要是昨日与素然喝酒的是一个普通人,百姓也不会这样无聊,议论的人尽皆知,可无奈,这个人就是慕宥宸啊,是王爷,是近日名声大噪的凌王,注定了素然不会好过。 素然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再看看四周陌生的环境,正想去质问慕宥宸为何把他丢在这客栈中。 一出门就看到众人对他指指点点,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听着漫天飞舞的传言,素然恨不得把慕宥宸掐死。 他就说慕宥宸哪有这么好心请他喝酒,原来存的是这样的心思,现在天涯楼是回不得了,要不非得让众人的吐沫淹死不可。 沐千寻只顾着与沐轻言、萧洛叙旧了,竟是一夜未睡,而慕宥宸不怎么敢告诉沐千寻这件事,就在天涯楼大厅待了半宿,等到天亮才回屋。 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没几件好事,沐轻言忧心之余,又有些欣慰,看着沐千寻有了自己的孩子,与慕宥宸也十分恩爱,总算是有一件能安慰他的事情。 就算沐府被烧成了空壳,也总归是沐轻言长大的地方,再怎么也应该回去看看,等到沐千寻睡着之后,沐轻言就携了萧洛回了沐府。 慕宥宸看着熟睡的沐千寻,替她拉拉被子,轻叹,他知道沐千寻知道素然的事情定会生气,心中有些淡淡的愧疚。 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没办法,他看不下去素然整天围着沐千寻转,他“害死”贤王这件事也需要往下压。 第一次觉着讨厌自己,什么时候他也开始用些下三滥的法子处理事情了,他只是怕,怕沐千寻会离开自己,看着沐千寻对素然笑,看他们聊的欢天喜地,他的心就像针扎了一样痛。 之前沐千寻为了照顾素然而置他于不顾,一直都是他心里的槛,就算他一味的说服自己,还是过不去,有些伤,是抹灭不了的,就算你不承认,它依然会存在。 午后,慕宥宸从宫中回来,就看到沐千寻呆愣的坐在床头,面容一片冰冷之色。 慕宥宸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故作轻松的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臂去抱她,被她躲开,轻笑:“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他,再怎么说他都救过我,就因为他赖着不走?你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沐千寻也不去看他,就这么冷声质问。 慕宥宸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严肃了几分:“没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不管怎么说,他都走了。” 听到这件事,沐千寻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她没想到慕宥宸为了赶走素然,竟能做出这样的事,她简直不敢相信。 她早已把素然当做朋友,慕宥宸居然这样对他:“不顺眼?这就是你污蔑素然,伤害弘羲的理由?” 慕宥宸深吸一口气,认真的为自己辩解,沐千寻的话真的让他很难堪,污蔑、伤害这样的词儿,就是沐千寻对他的看法吗: “他离开了对谁都好,他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能答应他,还是要他就这么看着我们恩爱一辈子? 你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软刀子杀人!你当真要看他以朋友的身份守你一辈子,你才高兴? 他离开皇城后,会释怀的,会忘掉你,这样不好吗?还是,你有什么想法,就是舍不得他?” “慕宥宸你说的什么话,让他走的方式有千种万种,你为何非得这么做,你知道流言有多可怕的!还要把弘羲扯进来,他够可怜了!” 沐千寻站起身来,死死的瞪着慕宥宸,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他——不可理喻。 “别拿弘羲说事!弘羲已经死了,他若是活着,我定然不会这么做,你在乎的还是素然吧,不舍的他受一点伤害,唯独不把我放在心上! 是,赶走他的方式有千种万种,你直接要他走是最好的方式,可是你肯吗?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最残忍最直接,痛够了才能重新活一次,我是在帮他!” 慕宥宸仅存的一点耐心被磨灭,怎么沐千寻就不能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次呢,可怜这个心疼那个,从来就没有为他想过一次,他又不是个木偶,他也有感情,他也会伤会痛。 “你够了,我就是太把你放在心上了,你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我身边的人! 慕宥宸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偏执,素然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沐千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往他心上插刀子,不由得苦笑: “呵呵,真不知是谁变了,你问问自己的心,我到底被你放在哪里?不会原谅我,好啊,我离你远远的,就不会碍你的眼了!” 出了屋子,才感受到双腿都在打颤,不知怎么的就觉着眼睛发酸,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柯言月迎面过来,慕宥宸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声音低沉,满是落寞: “柯姨,我回宫一阵子,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让凌泽告诉我,他就留在天涯楼了。 寻儿她…看见我会烦心,对孩子不好。这几日还是吐的厉害,给她做些清淡的东西,她喜欢吃酸的,就麻烦柯姨。等晚上她睡了,我再来看她。” 柯言月很少见慕宥宸说这么多话,看他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明明放不下,还非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们这是何苦呢。 说起来,因为素然,他们可没少闹腾了,这件事虽然柯言月也觉着过了,不过她觉着素然走了,就是件好事,她的直觉告诉她,素然这个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好,我会照顾好她的,只是你们也不能这么闹下去了,我会好好劝劝阁主,你也服个软儿,夫妻之间,较这个劲作甚,她有孕在身,你多迁就她一下。 素然就是待她再好,你才是那个陪她过一辈子的人,素然就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只是重义气,心软,你知道她的。” 柯言月细声慢语的劝解,慕宥宸是个聪明人,她相信他能点拨通的。 “嗯,有劳柯姨了,你劝劝她,等她气消了,我就过来。” 俊郎的面容失了几分光泽,显得有些疲惫,与沐千寻吵架真是累啊,她也真是好本事,两句话就将他激怒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说是哄哄她就算了,现在又僵了。 银晶殿中,慕寰枫脸色阴郁的站在那里,俊美非凡的面容透着几分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段梦眼角的笑浅浅的,询问到:“怎么,你也有烦心事? 我是拉拢不到萧寒,他总是以各种理由避着我,成天待在寒月殿中,不好下手呢!也不知慕宥宸给了他什么好处,一副跟定慕宥宸的样子。 说说吧,你又是怎么了,可是计划出了差池,我早说行不通了!” “慕宥宸,我要他死,我要他死的很难看!计划倒是可以继续,只是…” 慕寰枫话语间尽是恨意,压制住内心的烦闷,欲言又止,似乎不想对段梦说。 “行得通就行,我就看你的,等慕宥宸自乱阵脚之时,就是我夺取皇城之时,你就坐等称帝吧,咯咯…” 段梦笑的花枝乱颤,眸子中闪烁着癫狂的欲望。 慕寰枫邪邪一笑,脸上的阴郁去了大半,等他称帝之时,慕宥宸就可以弄死了吧,真是恨呐! 几日过,素然的传闻渐渐少了些,不知是百姓议论不动了,还是有人在压制,总之风头是小了下来。 天涯楼后门,一道挺拔的身影带着斗笠进来,不是熟人,根本就不知道天涯楼的后门在哪儿,眼前这名男子俨然就是素然无疑了。 刚刚踏进后院,凌泽就从屋顶上跃下,拱手到:“阁下请回吧,主子说了,不准你再见王妃!” 语气恭恭敬敬的,凌泽向来是这个性子,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不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准?你要有本事拦得住我,才有说不准的资格!” 素然的声音和平时一样,但是这气质感觉起来却是变了一个人,配上黑色的斗笠,说不出的诡异。 凌泽蹙眉,心里纳闷儿,他的功夫素然又不是不知道,就连顾魅儿她们也不敢说能胜过他,凭素然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敢说这个大话? 凌泽摇摇头,好生劝阻:“你还是走吧,你打不赢我的,我不想伤你。” “嗤,手底下见真章,打的赢打不赢,不是用嘴吹出来的!” 说着,素然已经出手了,招招狠厉,哪里像个没有功夫的了,凌泽震惊之余,赶忙出手应战,他再愣下去,就要性命不保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别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别 不过十招,凌泽竟然有些抵挡不住了,素然像是能看穿他的招式似得,而他却找不出素然的破洞,似乎每一招都使的完美之至,他却每接一招都费力。 忽的,素然右腿一抬,从他腹部扫去,无奈是一个假动作,趁凌泽躲闪之际,长剑从凌泽脖颈前划过。 辛亏他躲得快,看素然的狠厉劲儿,非得死在当场,见素然没了动作,心有余悸的望着他。 素然收起剑,冷声到: “我只是来和千寻道个别,你以为我被你们害成了这样,我还在天涯楼待的下去?卑鄙无耻! 你别想拦我,你也拦不住我,你要是不识趣,我不介意杀了你,再闯进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素然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且凌泽相信素然绝对有斩杀他的能力,凌泽也不觉得素然会把沐千寻怎么样,还是找慕宥宸来为好。 凌泽让出一个位置,收起长剑,示意他不会再阻拦,素然不仅功夫了得,且气质也变了许多,冷冽邪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相似的人。 凌泽见素然步伐稳健的进了天涯楼,一声不吭的匆匆去找慕宥宸,皇宫离天涯楼来回起码要两个时辰,他须的尽快了,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像素然能完胜他也是始料未及的。 慕宥宸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是小,素然功力在他之上才是大,这个人一直扮弱,只为博得沐千寻的好感,还是另有图谋,必须要慕宥宸尽快知道才行。 素然进了天涯楼,没有直接去找沐千寻,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眼睛闭上又迅速睁开,眸子中的冷冽狠厉散去,一如既往的纯真无害,只是多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在努力放大慕宥宸对他的伤害。 阁楼之上,沐千寻的房间,一人安静的坐着,几日来几经打听还是没有素然的消息,她真担心素然出了什么事。 柯言月她们轮番劝阻,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心里扭着一股劲儿,不肯原谅慕宥宸,他来看她,她也没有一次好脸色。 只要素然一天没消息,她就一天不能释怀,想起慕宥宸做的那些事,就烦心得慌。 听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沐千寻连头都没有抬,她以为又是慕宥宸派来的说客,她没有心情打发。 一碗热腾腾的粥摆到眼前,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沐千寻看着难得的有胃口,撇撇嘴,扬起脑袋,怔住了。 “怎么?三日不见,就不认得了?”素然故作轻松的笑笑,眼神里的伤痛看得沐千寻心头一窒。 “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这件事是慕宥宸太过分了,我让他给你赔罪。”幽幽的叹息一声儿,看到素然出现,她也就放心了。 素然摇摇头,满眼的苦涩: “不必了,既然他这么希望我走,我顺他的意就好了,反正…我也不能在天涯楼赖一辈子。 今日来,就是与你道个别,以后你们要好好的,没了我这个累赘,你们就不会吵闹了。” 语气中是发自内心的愧疚与担忧:“唉,你真的要走?你能去哪儿呢,不是出了天涯楼就没人说三道四了,你…” “无妨的,天下之大,总有一处能容得下我,出了皇城去哪里都好。”素然目光深邃的望着窗外,仿佛真的一切都释然了,没有牵绊,准备远走他乡。 推推沐千寻面前的碗,温柔的唠叨:“快喝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知道你爱吃薏仁糯米糕,不过你有孕在身,不能吃薏仁,就特意熬了糯米粥,味道也是不错的。我不在你也要记得,不准吃薏仁。” 沐千寻忽然觉得眼眶里暖暖的液体就要流出来了,除了浅宁、浅言还有…他,从来没有人留意过她爱吃什么,还能想的这么周到。 看素然如此的真心,她却无法回应,打心底觉得罪恶,也许慕宥宸是对的,再让素然待下去,他会越陷越深,会害了他,还不如早些离去的好。 举起袖子,擦去眼中的泪水,冲素然柔柔一笑,将一碗白粥喝了个干干净净,素然的厨艺真是不错,比天涯楼的厨子做的东西还要好。 沐千寻光顾着喝粥了,没有看到素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和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碗粥下肚,胃里暖暖的,陪着素然闲聊了几句。 忽然身子一阵不适,浑身麻木的动弹不了,话也说不清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中蛇毒差不多,难受极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一个半时辰后,慕宥宸赶到,听见素然出现,还变戏法似得成了一个“绝世高手”,隐隐觉着要出事,就一刻不停的奔过来。 看着空旷的屋子,一步步走进去,每一步都艰难异常,死死盯着桌上的还残留着米粒的粥碗,心沉到了谷底,还是晚了一步。 他想,问题就出在这碗粥上了吧,凭沐千寻的功夫,就算是段梦,她倾尽全力也有一战之力,根本不能把她怎样。 素然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强行将她带走,沐千寻太信任素然了,要是素然在粥上动了手脚,沐千寻必会中招无疑。 沐千寻有洁癖,不会不收拾碗筷、不关屋门随着素然出去,那沐千寻的不见就是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了。 浓浓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双手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摆放,周身散发着寒气。 凌泽忍不住一哆嗦,这样的慕宥宸好可怕,比发脾气可怕多了。 慕宥宸转身,在门口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人呢?你不是说素然只是来告别的吗,寻儿呢?” 声音冷冷清清的,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越是这样越是让凌泽心里没底。 “属下不知!”硬着头皮回答。 慕宥宸一拳将门板砸出个窟窿,轰隆一声,房间的门应声倒地。 右手变得手血淋淋的,献血滴答滴答往下落,敲在地面上似乎还能听见微弱的声响,本就骨节分明的手掌,更是可以看得清裸露出来的骨头了。 凌泽吓坏了,上前一步,沉声到:“主子!” 慕宥宸此时无心责怪凌泽,他知道就算凌泽在,也改变不了什么,素然来势汹汹,凌泽硬撑着,也就是多条人命罢了:“去,集结所有暗卫,让萧寒来见我!” 凌泽不解,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到:“只是集结?不直接去找王妃吗?” “找?素然存心要躲,就凭你们找的见他?你都打不过他,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封锁皇城,只准进不准出,什么时候寻到寻儿了,什么解禁,还不快去!” 慕宥宸怒吼,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不知道素然究竟想做什么,总觉着一切的一切表明,素然不单单是喜欢沐千寻这么简单。 他后悔了,后悔的要死,为什么他非要住进宫去,与沐千寻置一时之气,他要是一刻不离的守着她该多好,素然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慕宥宸悔,为何不直接趁着素然醉酒一刀杀了素然一了百了,这样沐千寻就不会出事了,他宁愿沐千寻恨他,也不想看她出事。 慕宥宸拆门的动静着实有些大,顾魅儿与草儿听力都是极好的,立即分辨出是沐千寻的房间,就匆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跑过来了,看着慕宥宸魔怔的样子,一脸的愕然。 顾魅儿神色难得的严肃:“发生了何事?” “寻儿被素然抓走了!” 是,慕宥宸用了一个抓字,顾魅儿凌乱了,素然抓走沐千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沐千寻失踪了两年回来后,她也曾试探过沐千寻的功夫,甩她甩的都不是一星半点,说不上无敌,也差不多了,怎么会被素然那个草包抓走? 慕宥宸是在和她逗闷子吗,可看样子也不像啊,一副即刻要被杀头的样子。 草儿也看出了顾魅儿眼底的不信,她同样是不信,弱弱的问到:“阁主该不会…是自愿与素然走的吧?” 顾魅儿抚额,这也是她心中的想法,只是不敢说出来,没看到慕宥宸已经快疯了吗,草儿也真敢。 “不是,寻儿失踪了,被素然带走了!她被素然下了药,素然也不是个没有功夫的草包,你们俩联手也未必胜的过他!我没有和你们说笑,你们去通知柯言月,快!” 慕宥宸真的是气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们居然还有心情怀疑沐千寻是与素然私奔了。 在他们眼中,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会分开的地步了吗,沐千寻是轻易就会动心的人吗,素然比得上他? 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他不认为素然有拐走沐千寻的本事,吵架时再胡言乱语,他也知道沐千寻心里装的是他,至于素然,还没有顾魅儿她们重要。 顾魅儿久久不能从慕宥宸的话中平静下来,能激的慕宥宸直呼柯言月的名讳,想必事情不会简单了。 收起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没有多说一句话,带着呆愣的草儿,去通知柯言月。 沐千寻也真是倒霉,重生以来,算是与失踪这个词儿结下仇了,三天两头就失踪一次,先是星涯阁再是青峰洞,但愿这次也不会出事,慕宥宸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对也不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对也不对 似乎过了好久,就像是半辈子那么长,脑海一片混沌,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总之感觉很陌生。 眼皮酸涩的睁不开,如同被什么黏住了似得,艰难的睁开一条缝儿,眼前闪现一抹亮光,视线模糊不清。 渐渐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木讷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着手腕脚腕上粗壮的铁链,眉头紧蹙。 纤细的玉手妄想松动一下,还是麻木的动弹不得,没有一丝知觉,眸子再次合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感。 脑袋无力的垂下,记忆如潮水般拥来,恨恨的咬着舌尖,睫毛轻颤,说不出的滋味儿,心一阵一阵绞痛。 沐千寻现在待着的,是一个昏暗的密室,四周是光滑的石壁,空旷至极,只有沐千寻对面的石壁上,有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石门。 屋子的四个角落,各点着一盏散发着橘黄色光芒的油灯,火焰颤巍巍的摇曳着,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风险。 沐千寻知道,定然是那碗粥出了问题,她被带到这里,也必然是素然所为。 她真是好蠢,明明前世已经被害成那样,这一世还是轻易的相信别人,先是叶璃再是素然,这样血淋淋的背叛,她承受不住。 亏得她还为了素然,与慕宥宸闹,现在想想,真是悔,早知如此,她早就该赶他走了。 人就是这样,总会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去伤害那些最亲近、最在乎自己之人,可能是认为他们即使受到伤害,也不会离开吧。 沐千寻纳闷儿,她百毒不侵,那碗粥怎么会将她害成这样,也就是因为她自负没有什么毒伤的了她,才对食物不怎么敏感,从来不怕别人给她下毒。 素然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找到对她有效的毒。 大概又过了好久,这封闭的密室总是一个样儿,分不清白昼,沐千寻只知道想动不能动,有功夫施展不出真是难受,待在这里,度日如年。 一束光线打进来,石门被打开,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俊美非凡,狭长的桃花眸邪魅诱人; 女的美艳动人,尖尖的下巴扬起,有几分得意,当然这容貌与沐千寻比,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沐千寻抬头,面色猛的冷了下来,冷哼,声音微变:“原来,素然竟是你的人,是我瞎了眼了!” “你说得对,也不对。” “此话怎讲?我都被你关起来了,你也没必要替他打掩护!” “因为…素然就是我,我就是素然,一直以来与你朝夕相处的,都是我。” 慕寰枫冲沐千寻笑笑,满眼的狡黠,说着将手中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覆在脸上,立即变了容貌,眸子中的光芒刺的沐千寻心生疼。 脑袋炸裂一样的痛,怪不得,有那么几次觉得,素然哪里变了,又觉着只是自己一时的恍惚,原来这人居然是慕寰枫。 怪不得,上次诬陷她与慕宥宸勾结叶璃的那个夜,素然不在,他是没有足够的时候赶回来罢了。 她可以怀疑的,可以发现破绽的,却出于对他的信任,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查。 脑海闪现一道灵光,恨恨的盯着慕寰枫:“为什么,你易了容,柯姨会看不出来?” “易容术也分多种,要是只带一张面具,发间会有接口,易容师自然可以轻易发现,可要是这面具做到脖子之下呢? 又会有谁发现的了?况且,我能请到的易容师,可比柯言月厉害多了,她不可能会发现。” 不等沐千寻再说些什么,就听的沐若云一声娇笑,她惯会落井下石的: “姐姐啊,你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还不屑与我说一句话吗?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嗤,有什么好好奇的,你早就与段梦勾结,你不过是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沐若云一张俏脸儿徒然变得扭曲起来,玉手紧握,骨头被捏的咯吱作响,不由自主的抬手往沐千寻脸上打去。 沐千寻现在的状态,是躲不过了,不由得闭眼,在沐千寻以为巴掌就要落在脸上之际,只听得一声尖叫,再睁开眼之时,沐若云身子已经被射到了对面的石壁上。 慕寰枫漫不经心的收回脚,目光冷冽了几分,声音听着寒冷彻骨: “沐若云,你听着,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动手打她的,她要是少一根头发,唯你是问!再让我看到你伤害她,你就不用活着出去了,你也知道,我杀人,从不手软!” “枫…为什么?你为了她打我?”沐若云从地上爬起来,裙摆沾染上地面的灰尘,有些狼狈,眼眶里泪水打转儿,楚楚可怜。 “你,永远比不上她,还有,不许你叫我的名字,叫我主子就好。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有事我会叫你。” 慕寰枫扬起头,寥寥数语,就将沐若云与他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沐若云蹙眉,不情愿的开口:“我…” 话未说完,就被慕寰枫的一记眼神吓得出不了声儿,带着浓浓的警告声响起:“怎么?还有意见?” “没,我这就走。”沐若云缩缩脖子,手抖个不停,勉强的打开石壁的大门,跑了出去。 沐千寻不解的望了慕寰枫一眼,他有什么目的,这是在替她出气,还是做给她看得,他究竟想要什么? 慕寰枫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与沐千寻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不用怕,等慕寰枫死后,你就自由了,我不会杀你的,不管我是素然,还是慕寰枫,都是真心待你。” “你想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准你动慕宥宸!”沐千寻怒了,嘶哑的低吼。 “呵呵,果真,你还是在乎他的,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惦念彼此了。 还是不够啊,要是多些时间,也许他就能走出你的心呢,可惜被慕宥宸破坏掉了,没法儿待在天涯楼挑拨你们了。” 慕寰枫苦笑,似乎对沐千寻势在必得。 “你休想,你就是在天涯楼待一辈子,我的心里也只有慕宥宸,现在,我对你只有厌恶!” “没事,能把你留在身边就够了,反正慕宥宸就快死了,到时候这就是我的天下,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做梦,他要是死了,我也不会苟活,我会陪他去死,向他赎罪,告诉他我错了。”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自杀的了?” “你!为什么我会中毒?我明明…” “明明百毒不侵是吧?我之前就在你的饭菜中下过药,不论是什么毒,你吃下去都没事。 你的功力太强大了,连母妃都忌惮,我只能让你中毒,才能带走你。 后来,我一直在找寻这其中的缘由,我发现天涯楼的下属分成三拨,各自练习的功法都不同。 而你,似乎是她们的结合,但她们身上还是有你的影子。 我还特意抓了天涯楼的三个下属,一一拿他们试毒,其中两个死了,那个怎么都毒不死。 研究了好久,母妃告诉我,毒不死就给她们解毒好了,果真,一粒解毒丸下去,她就不行了。 之后,为了落实我的猜测,我又抓了一名,也是同样毒不死,我就知道了,你也一样,毒药对付不了你,解毒丸必然可以。” “她们是你杀的?我说柯姨为何死活找不到凶手,原来凶手就整天在我们眼前!” “她们不过是几名下属,无关轻重,就算都死了又怎么样,你不用难过。” 沐千寻嘲讽的笑笑,对慕寰枫是厌恶到骨子里了: “呵,那是你,你可以不顾属下的死活,我不可以,她们是我的姐妹,是我的亲人,若我能活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 “是!说说吧,弘羲又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你们计策中的一步吧?” 慕寰枫收起受伤的眼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你这么聪明,怎么瞒得过你。 要不是需要利用一下弘羲,弘羲怎么能那么容易的就死去,母妃最恨背叛她的人,是不会让他好过的。说起来,我也算是帮了他了。” “真正的素然呢?鸣翼的时候,是你还是他?” “是他,他已经死了,不过,你也用不着替他惋惜,去鸣翼见他之时,他就投靠了沐若云。 只是为了让你拼命的赶回皇城,还加以阻挠,只为沐老太太临死,你也见不到她。 你以为母妃的那些人为何能紧随你们,知道你们的方位,都是他偷偷留下了线索。” 慕寰枫一本正经的解释,沐千寻问,他就说,乖顺的像一只狸猫。 沐千寻不解:“他为什么要投靠沐若云?他还帮着我一起害过她。” “就是因为素然帮你害过她,她才不会放过素然,素然要是不听她的话,体内的蛊就会立即要了他的命。 他没有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素然又岂会为了你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丢掉性命,让他去阻拦你,自是义不容辞。 素然是,梵音也是,你该明白沐若云的,她的性子,毒的很,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下一个就是你,只有待在我身边,才安全,留下来吧。” 慕寰枫似乎真的很想把沐千寻留下,什么颠倒黑白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是他的囚禁,沐千寻又怎么会连一个沐若云都对付不了,凭沐若云的那点雕虫小技,沐千寻瞬间就能将她灭掉,何苦受这份屈辱。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蛊 经管沐千寻早就猜测到是梵音是沐若云所害,但这一刻猜疑得到了证实,还是恨不得将沐若云千刀万剐,前世的仇,今生的怨,她怎么能不恨,一桩桩一件件,沐若云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消她心头之恨! “慕寰枫,你瞧好了,害我的人,害我爱的人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老天总是会偏爱我的!” 不知为何,身上麻木的感觉总也得不到缓解,内力紊乱,嘴上较真儿,心里却是愈发乱了起来。 “千寻…你就先委屈一下,在这暗室中多待些时日,等抓到慕宥宸。我会求母妃,只废去你的功力,你就不必关着了。” 慕寰枫伸手摸摸沐千寻的脸颊,尽管她努力的去躲避,还是快不过慕寰枫的手。 慕寰枫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废去她的功力?置慕宥宸与死地?然后以为她就会乖乖留下?她就算是死,也要有人给她陪葬,就这么冷冷的盯着慕寰枫不说话。 慕寰枫轻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有沐千寻的倒影,深情款款,别样的魅惑,挑起沐千寻的下巴,不顾她的挣扎,缓缓的靠近。 在他的唇离沐千寻的唇只剩下一指的距离的时候,忽的停了下来。双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俊郎的脸庞不住地抽搐着,豆大的汗滴往下落。 脚下一个不稳的倒在地上,挺拔的身子缩成一团,嘴角溢出丝丝献血。 “情蛊…”沐千寻喃喃到,一脸的震惊,没想到慕宥宸是真的对她动心了,亦是没想到段梦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下的去手。 情蛊不同于其他蛊,蛊虫入体的那一刻,就会与被下蛊之人融为一体。 宿于人五脏附近,不受施蛊之人的操控,无药可解,也不可召出,不老不死。 只要被下蛊之人不动情念,它就一直沉睡,自然就不会受到他的毒害。 可一旦被下蛊之人动情,情念轻者,会受到较小的惩罚,意志力坚定的人,还能扛得住,情念重者,则会彻底唤醒蛊虫。 如若不控制自己的感情,它就会不停的在你身体中作祟,让你痛不欲生! 惊讶之余,沐千寻又为自己庆幸起来,既然慕寰枫中了情蛊,对她又是真心,那就不可能靠近她,她也就不必担心在她不能动弹之时,慕寰枫会做什么了。 虽然这样想,是有些恶毒,不过对害她的人来说,她沐千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怜悯。 撇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慕寰枫,轻轻合上双眼,睫毛覆了下来,休养生息。 天涯楼内,门口早已摆上了歇业的牌子,姑娘们也都被送到了星涯阁其他的铺子暂住,柯言月前所未有的慎重。 大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有星涯阁的下属,有慕宥宸的暗卫,也有萧寒旗下信得过的心腹,却是安静的如置于无人之地,气氛沉闷的很。 慕宥宸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面色平静如水,眸子一片死寂,好像一具抽去了灵魂的躯体,笔直的站定,此时,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信,是慕寰枫送来的,只是一句话“以你之命,换她之命,看你够不够爱她!”,慕宥宸熟悉慕寰枫的字迹,要打败敌人,起码要了解敌人,慕宥宸又怎么会不认得他的字。 在沐千寻被抓的那一刻,慕宥宸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一纸书信让他更加笃定。 心中暗骂:他真是蠢,光顾着吃素然的醋,连查查他的底细这样简单平常的事都没有做。 不知道他是段梦的人,不然,也许结果就完全不一样,说到底,他也是信了素然。 以为素然只是单纯的喜欢着沐千寻,素然越是表现的光明磊落,他就越不会去怀疑,这下才知道错了,错的彻底。 “寻儿,是慕寰枫抓的,他的目的是我的命,是夏国的天下!他要我们自乱阵脚,然后一网打尽。” 不知怎的,慕宥宸没有如慕寰枫所料,癫狂了不可理喻了,反倒以一种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方式,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他一定不能如慕寰枫所愿,他一定要救出沐千寻。 一想到沐千寻还怀着孩子,不知又要一个人受多少苦,就说不出的难受,老天没有留给他时间去伤心,去发怒,去咆哮,他只能化悲痛为力量,他只有打败段梦这一条出路。 萧寒眼睛一缩,他不关心沐千寻的生死,他只关心夏国的安危。虽说他对沐千寻也是敬佩有加,但在他心目中,沐千寻永远不可能与夏国的江山相提并论。 慕云帆交给他的任务,是替慕云帆看好皇城,他就不会让皇城出事。 “你说慕寰枫要反?他为何要反?”相比众人的沉寂,萧寒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早就想反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这件事你愿意掺和就掺和,不愿意掺和我也不强求,只要将羽林卫与禁军交给我就可以了!” 慕宥宸声音淡淡的,凌泽知道,他的冷静下藏着多少压抑与痛苦。 萧寒坚决的摇摇头,沉声应答:“不行,羽林卫与禁军是整个皇城安危的保证,我不能把他们交给你胡闹。 如果慕寰枫真的有反心,我这就派人拿下银晶殿,他不会得逞的!” “拿下银晶殿?你说的轻巧,不过我们要是倾尽全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寻儿还在他们手里,救出寻儿之前,谁也别想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慕宥宸瞟了萧寒一眼,冷哼,萧寒的那点心思,他还猜不透吗。 “难道你要为了她一人,葬送我整个夏国吗?真是红颜祸水! 慕寰枫敢反,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这皇位就注定要落在你手里了!等你铲除叛乱有功,也可俘获民心,那待皇上驾崩后,你就是这夏国的主。 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沐千寻可以舍弃了!为了大业,没人会说你忘恩负义!” 萧寒就这么一本正经的为慕宥宸讲道理,惹毛了星涯阁的众人,顾魅儿正欲冲出来,给萧寒两个巴掌,被慕宥宸的声音给压下。 “皇位?不是谁都稀罕那个位置的,你想要给你好了!没有寻儿,我要皇位作甚?要是寻儿有什么差池,我宁愿让天下人为她陪葬!” 慕宥宸轻笑,语气冷硬,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气势如虹,眸子中的霸道挡也挡不住的迸现。 躲闪开慕宥宸吃人般的目光,气愤填膺: “你!你休想,我不会交给你一兵一卒,我会亲自率军攻进银晶殿,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不知何时,慕宥宸又取出他的金牌,在手中细细把玩着,一副气不死人不乐意的样子: “不是你说不,就可以不的,权利在我手中,金牌在我手中,我可以用它号令天下,你拿什么拦我? 你统领的身份?没人会听你的话,犯下违抗之罪! 要是萧统领你实在要捣乱,我也可以暂时的囚禁你,等到救出寻儿,自会放你。” “你怎么能…你的金牌是假的!”一时嘴快,萧寒就来了这么一句。 “哦?萧统领这话是怎么说的?当初在太极殿,当着所有文武大臣的面,你可是亲口说,这金牌是父皇赏赐我的。 怎么?现在你是忘了,父皇赐金牌的时候,你可是在的呀!” 萧寒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啊,他为慕宥宸解围的话,现在倒让他拿来堵自己了,偏偏他还不能不承认。一个对自己说的话都能三天一变,两天一换的人,还怎么统领羽林卫。 萧寒指着慕宥宸,手指都在颤抖:“好!好!等到夏国败在你手里的那天,你会后悔的,后悔为了这么个女人,置天下于…” 话未说罢,屁股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脚下一个趔趄,摔得七荤八素。 他堂堂羽林卫统领,连文武百官都对他礼让三分,这下是被戏弄了,还是…屁股,狼狈的站起身来,怒视这个害他出丑的罪魁祸首。 入眼是一个火红色衣裙的女子,娇俏的脸蛋儿吹弹可破,涂抹了淡淡的胭脂的脸庞妩媚丛生。 眸子中一片冰冷,红唇抿成一条缝儿,杀气腾腾的,一时间迷了眼,他还没见过这种野性十足的女子呢。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瞬间,萧寒缓过神儿来,质问到:“你是不想活了吗?连我都敢踢!” “不想活的是你才对,胆敢屡次三番对阁主不敬,我不杀你已是侥幸,你就知足吧!” 顾魅儿最见不得这种满嘴天下大义,瞧不起女子的人,她要让他明白,自己比他强得多,沐千寻更是甩了他十万八千里,想污蔑沐千寻,还得拿的出本事! 说着说着,萧寒和顾魅儿就动起手来,开始还是势均力敌,分不出个好次,几十招过后,萧寒就渐渐显出颓势了。 招招被压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顾魅儿只要有机会就逮住他屁股踢,气的萧寒涨红了脸,无奈实力不如人家啊,再愤怒也没用。 俗话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可想而知,被一个他瞧不上的人打压,萧寒此刻有多耻辱。 柯言月蹙眉,淡淡的开口:“够了魅儿,别胡闹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顾魅儿即刻住手,挑衅的向萧寒扬起下巴,活脱脱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下手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下手 眼见着他们敬重有加的统领受一个女子的羞辱,萧寒的心腹不乐意了,之前慕宥宸挤兑萧寒,他们也就忍了,毕竟人家是王爷,也可能是未来的皇,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可这小丫头凭什么,他们可是好心来救人的,这丫头就这态度,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儿,五人将顾魅儿团团围住,准备联手给顾魅儿点教训。 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萧寒制止了,刚刚摆出的姿势,显得滑稽的很。 萧寒知道,就算他们群攻,也不是顾魅儿的对手,只有被戏弄的份儿,何必再丢这个人。 就算是侥幸胜了,也不好听不是,他这个统领输了,就让五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欺负人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这传出去,以后他还活不活了,恐怕那些下属,也要是私底下鄙视他一番了。 “你们五位呢?是陪着萧统领在天涯楼住一阵子,还是协助我整理羽林卫、禁军,自己选择!” 慕宥宸语气依旧淡淡的,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威压,王者的风范浑然天成。 萧寒的五位下属沉默了,跟着去了,萧寒会不高兴,他们跟随萧寒这么多年了,不想违背他的意思。 不跟着去吧,又怕他们好不容易带起来的侍卫全毁在慕宥宸手里,且慕宥宸的命令也不好抗拒。 “行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随你去便是,等你将皇城丢了,我再和你算账!” 看着五人神色各异,萧寒不耐烦的挥挥手,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又何尝敢把这么多年的心血交到慕宥宸手里,就算是慕宥宸在胡闹,他也还是盯着比较放心。 慕宥宸轻不可见的笑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才是他的本意,虽然他有令牌,但没有萧寒的指挥,羽林卫与禁军在他手中就是一盘散沙。 不是他一时间可以掌控的了的,只有萧寒与他们配合的才默契,就好像只有他才管的住他的暗卫一样。 萧寒对羽林卫与禁军的管理很是苛刻,是两支好队伍,虽说这些侍卫比不上他的暗卫,也比不上星涯阁的任何一个下属,但他们胜在人多,比他们原有的人数多出十几倍。 慕宥宸估摸不准,段梦这些年,究竟拉拢到多少人,她手下有多少属下,也不知这些人,能否对付得了她,不过这已经是他的全力,就算败了,他也拼过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用他的命去换沐千寻的命罢了,他只是怕,慕寰枫会不守信,拿了他的命,也不会放过沐千寻。 他也怕,沐千寻会做什么傻事,会随他去了,他只能赌,赌这次他赢! 银晶殿,慕寰枫躺在他的寝殿之中,脸色阴郁,面庞呈灰白色,嘴唇也微微发白。 他都这样了,沐千寻也不为所动,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他都要被气疯了,这个女人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做到这般狠心。 沐若云乖顺的站在床榻前,她是看着慕寰枫狼狈的从密室出来的。 眸子猩红,浑身都在颤抖,这样的他,她从来没见过,她就纳闷儿了,沐千寻不是动弹不了吗,不是被铁链绑着吗? 慕寰枫就只是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怎么就跟丢了半条命似得。 介于之前的事,沐若云也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随意谩骂沐千寻,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又是一脚。 要是慕寰枫那脚再重些,她骨头都要断了,现在还浑身发痛呢,慕寰枫的手段不比段梦少多少,只是他很少发飙罢了。 看着慕寰枫落寞的模样,大着胆子坐到他身边,伸出涂着蔻丹的玉手,摸摸他的脸颊。 见慕寰枫不躲闪,眸子中染上一丝欣喜,随即化成了满满的担忧:“枫,你没事吧?” 慕寰枫也不理她,像是没听到似得,沐若云便继续开口:“你是喜欢姐姐的是吗?” 慕寰枫翻了个白眼,望着沐若云的目光不难看出嘲讽,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又似乎在刻意挑拨些什么: “是,我从来没有真的对你动过心,你就死心吧,有她在,你就永远是个摆设。” 沐若云面色一僵,苦涩的笑笑:“我知道,我没有和她争的资格,只是…姐姐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你难道要容忍他生下,整日碍你的眼吗?” 沐若云心眼一向毒辣,她与慕寰枫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话,对他最有作用。 就算不能立刻杀死沐千寻,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不会让她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自己不痛快,她也妄想安稳的待在密室,她沐若云一定要让她在死之前受尽折磨,痛苦不堪! 果然,慕寰枫变了脸色,沐千寻心中装着的是慕宥宸,腹中怀着的,是慕宥宸的种,这样,她什么时候是能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 “那照你说?该怎么办?”慕寰枫抓住沐若云搭在他脸上的手,细细抚摸,眼神一如既往的邪魅迷人。 “一个孩子,不让他出世就好,也不过两月,打掉他,很轻易,不会伤到姐姐的。 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不愿意姐姐恨你,我可以做这个恶人,替你除掉这个孩子。 反正我跟姐姐的关系是再也缓解不了了,不如就让这仇怨结的更深一些吧!” 沐若云干脆爬在慕寰枫的胸膛上,声音呐呐的,温顺的像一只羔羊,那么的天然无害。 慕寰枫意味深长的笑笑,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沐若云的秀发:“好啊,那就辛苦云儿了,此事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会赏你一个妃位。” 沐若云点点头,天真的神情把慕寰枫彻底恶心到了,在他面前何必装呢。 转身就准备去密室了,背对着慕寰枫,沐若云不屑的撇撇嘴。 她才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妃子,她要的是后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后位,她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真在她做着她的美梦之际,慕寰枫的声音悠悠的传来:“记得,只取掉孩子便好,你若是敢伤到她一分,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沐若云一颤,脚步微顿,袖中的药包紧握,不得不先出了趟宫。 她袖中的毒是奎宁,这药毒的很,不仅能滑胎,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要了命,就算是撑过来了,以后也会失明。 她觉着,这药给沐千寻服下,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慕寰枫既然警告过了,她就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只等去宫外再抓堕胎最为有效的红花。 此刻,已经入夜,宫中的守卫依旧那么松散,沐若云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巡查的侍卫,翻身出了皇宫。 后背一阵冷风,沐若云下意识的还手,回头,对上一身黑衣的凌泽,警惕的望着他:“你想要做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不是我的对手!下蛊那一套就算了,我身上的东西可以让你的蛊失效,你也别白费心机了。” 沐若云所学会的,就只有用蛊而已,论功力,她连星涯阁最弱的下属都不如,这点本事,也不好在凌泽面前丢人现眼。 眼神飞快的转动,想着脱身的法子,又是一道人影从围墙上落了下来,捋捋发丝:“滚!” 凌泽看着突然出现的慕寰枫,眉头蹙起,转身离开,他自知不是慕寰枫的对手,只是为何慕寰枫带给他的感觉非常熟悉呢。 要不是之前被情蛊折磨的还未恢复,慕寰枫今日定要除了凌泽,慕宥宸的人,都该死。 “你真是蠢得紧,这般时候还敢独自出宫,不是找死吗?没有药,可以和我拿,再这么不长脑子,自己了结吧!”慕寰枫撇了沐若云一眼,丢给她一个纸包,走了。 沐若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慕寰枫为何不早说,跟出来就是为了羞辱她吗。 平复平复心情,去银晶殿的厨房中,盛了一碗汤,将药和进去,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 恶狠狠的冲那碗汤吐了口唾沫,若是有人看到她这幼稚的做法,也该好好嘲笑她一番了。 宫外围墙边上,刚刚沐若云站定的地方,掉着一个不显眼的药包,在夜色的掩盖下,几乎看不见。 凌泽匆匆折回来,抓起地上的药包,迅速离开,眸子如夜色沉沉,之前他就发现了药包的存在,只是有慕寰枫在,他没法拿到。 天涯楼,凌泽将药包递上,垂首:“银晶殿的人,只有沐若云出了宫,有慕寰枫拦着,没能抓着人!” “这是什么?”慕宥宸缓缓的将药包打开,不解的问到。 顾魅儿向前一步,捻起一撮粉末,放在鼻边轻嗅,面色一变:“是奎宁!” “奎宁?”慕宥宸对毒并不敏感,莫雪之前也教过他们许多,只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是,奎宁,剧毒之物,且有…堕胎之效。” 慕宥宸自然知道顾魅儿所指的是什么,心猛的一紧,没来由的发慌,身子发冷的站不住。 难道他们要对沐千寻腹中的孩子下手,也是,留着沐千寻是为了威胁他,而孩子,就算是除掉了,他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对!莫雪,莫雪一定可以救沐千寻的,她不会放任沐千寻被害而不管的。 只是,青峰山离皇城虽不远,也是有些距离的,他不可能马上赶到。 可是除了莫雪,他想不到别人了,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秘术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秘术 “我去趟青峰山!我会尽快回来的。” 慕宥宸丢下一句话,就要离开,被柯言月拦下,沉声到: “你不能离开,要是段梦趁机攻来,没有人能拦得住她,我们势必会满盘皆输。” “那寻儿怎么办?万一那药就是给她用的呢,她和旁人不同,孩子如果出事…她…会受不了的!” 慕宥宸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孩子对沐千寻的重要,他不想沐千寻再经受一次痛苦,前世的伤已经足够了。 慕宥宸不是个鲁莽的人,在沐千寻被抓后,他还能保持镇定,柯言月很佩服他。 可能此去青峰山,真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吧,这或许是个转机,既然慕宥宸离开不得,总有人要去的: “青峰山离这里起码要半日的路程,我不知道你为何执意要去那里。就算有人能救得了阁主,这一来一回,阁主该出事,也早就出了,没有丝毫用处。你就在这里想办法,青峰山,我替你跑!” “不,柯长老,你是除了凌王,所有人中功力最强的人了,你需要牵制慕寰枫,而我们做不到,还是我去吧。”顾魅儿一把拽住柯言月的手臂,微微用力。 慕宥宸揉着发涨的快要裂开的脑袋,他现在一刻都耽误不起,顾魅儿不是跑这趟的最好人选: “不行,你是天涯楼明面上的老板,所有人都认识你,这般时候,慕寰枫不会由着你出皇城的。” “我去吧,除了星涯阁的人,所有人都只以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雅妓。 就连素然,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我身上没有内力波动,很难有人发现我是个杀手。 我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离开天涯楼也合情合理,谁都需要混口饭吃,天涯楼关门了,我要出皇城另谋生路,我去最合适。” 早在他们争吵之际,草儿已经换好了衣服,那是在弹古筝之时,才会穿的衣衫,配上这严肃的神情,气势隐隐有些盖过柯言月的感觉,不凡的气质让所有人惊叹。 慕宥宸不情愿的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支做工精美,却材料普通的白玉镶着银边的镂空簪子,递给草儿,郑重的吩咐到: “把这个带在头上,到了青峰山之后,在山脚拔开簪子的腰身,里面是一截特别炼制的香,你只需要将它点燃,师祖就会出现了。 记得,她长得有些…可怕,你直接告诉她,寻儿出了事,是段梦干的,要她速速赶来皇城营救。” 被慕宥宸的这一声儿师祖称呼的,众人都云里雾里的,不过此时不是探讨身份的好时刻,草儿接过簪子,就匆匆开始赶路。 慕寰枫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墨色的眸子如水般透亮沉静: “凌泽,暗卫留下一半;魅儿,冰蛇卫留下一半;夜晨,你暂时管辖灵蛊卫,将她们留下一半;冷皓、萧洛,你们去将孤月卫也留下一半。 之后,萧洛与二哥守着留下的人,一旦有异动,用传音笛告知柯姨,其余人跟我走!” 没有一句多余的疑问,都按着慕宥宸的指挥去行事了,好似他生来就该是这样,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生不出违抗之心。 他是天生的王者,耀眼夺目,却只愿为沐千寻一心,用尽全力。 转眼间,在大厅内围着的几人就只剩下了陌弦和沐轻言。 沐轻言才刚刚闯荡回来,沐府被毁,沐锡带着赵梦茹不知去了哪儿,好巧不巧的,沐千寻又出了事,心情烦透了。 第一次,他对慕宥宸生出一种似敬佩又更甚的感觉,他知道,如果被抓的是萧洛,他绝对没法像慕宥宸这样有条不紊的去安排。 上次萧洛离开,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他知道慕宥宸不是不够爱沐千寻,而是颓废抱怨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慕宥宸必须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强硬下来,就算内心再挣扎痛苦,也不许自己倒下。 银晶殿,密室中,沐若云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儿的汤,朝沐千寻款款走来,将碗递到她鼻前,咯咯笑到: “姐姐啊,妹妹给你准备了宵夜,可闻得到这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 沐千寻脸色一变,一股冷意从脚底蹿升上来,冷的头皮发麻,想要挣开铁链,无奈她还是动弹不了。 警惕的望着沐若云,故作镇定:“你想干什么?慕寰枫可是说了,我要是少一根头发,你就不用活着了! 你要是敢动手,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沐千寻向来不是好惹的。” 说到底,也只是嘴上硬气罢了,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要是沐若云靠的足够近,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了。 沐千寻又不蠢,沐若云有多珍惜她的那条命,自己自是一清二楚的,她现在胆敢端着药在自己面前冷嘲热讽,必定是有恃无恐的。 一瞬间,就像是坠落地狱一般,她的孩子才两个月,她还没感受过那种小腹隆起,小家伙在她腹中踢来踢去的感觉。 前世已经经历过一回滑胎的痛苦,今生不想悲剧重演,更何况,这是她和慕宥宸的孩子,最爱她的人的孩子,她不要他出事。 “是啊,他是说过,不准我动你,也没说不能动你的孩子啊!我替他除掉这个孽种,他还会感谢我呢!” 沐若云高傲的扬起头,眸子中有得意有愉悦有挑衅,终于有机会把沐千寻踩在脚下了,可以看着她痛看着她恨,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她沐若云就是要这样,一点一点剥掉她的骄傲剥掉她的光环,要她俯卧在自己的面前任凭自己蹂躏、践踏,承认她不如自己,就算有再多的人宠她爱她,她也是个抵不上自己的草包! 一个人一旦疯狂起来,偏执起来,当真是可怕,沐若云就是这样,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认为沐千寻不好过了,她就会好过,沐千寻就是那个剥夺她一切的人,其实不然。 沐若云不再废话,拖得时间长了,难免会徒生变故,伸手捏住沐千寻的下巴,端着药碗,就要往下灌。 在碗都已经挨到唇边儿之时,密室的门被打开了,沐若云下意识的停下手来,回头去看。 一看不要紧,段梦正浅笑着看她呢,不知怎的,沐若云被这含笑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就好像段梦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似得。 “主子,你来了!”沐若云勉强的笑笑,硬着头皮与段梦打招呼,慕寰枫不是告诉她,段梦不知道沐千寻被关在何处吗,怎么会闯过来。 段梦万一直接将沐千寻杀了,她要如何与慕寰枫交代,慕寰枫不能把段梦怎么样,到时候她不就成了代罪羔羊? “嗯,你闪一边去,我不让你说话,你不许插话,听明白了?” 段梦语气淡淡的,径直走到了沐千寻面前,伸手摸摸她尚未隆起的小腹,笑的一脸妩媚: “千寻啊,说起来,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可以叫我母妃。也可以叫我…师伯,随便你!” 沐千寻冷着脸不说话,呼吸不自觉的轻了几分,看到搭在她腹部的手,紧张的呼吸都是困难的。 “能否说说,你会操控人心智的事情?” 沐千寻冷笑,操控人心智?亏段梦想的出来,她可没这个本事,不过她也明白,段梦说的是她会幻术的事情。 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段梦的眼睛,她亦是明白,这恐怕就是段梦来此的目的。看来她可要好好利用一下了,免得被沐若云那个疯女人害了她腹中的孩子。 “是呢,梦嫔娘娘好眼力,至今发现这件事的,也只有娘娘你呢! 要不是六皇子给我下了药,内力紊乱,精气神儿也难以集中,我倒是可以施展施展。 这可是无情宫的秘术,怎么,娘娘居然不知道?” 沐千寻笑吟吟的望着段梦,对她的询问毫不避讳。 段梦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虽也算得上是无情宫的弟子,不过莫风在无情宫本就不受器重,她就更不用说了。 沐千寻口中的秘术,她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莫风被莫雪除掉,凭借的也就是这秘术吧? 这样说来,这秘术定然无比强大了,莫风的功力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她如果练成了这秘术,不是无敌了吗,也不用怕莫雪那个老太婆了! “快去,去派人盯着,不准有人靠近青峰山!发现什么可疑人,一律杀死!” 段梦脸色忽的一变,她怎么就忘了莫雪呢,她万一来救沐千寻,凭自己的功力可是抵挡不住的。 沐若云将药碗放下,疾步冲密室石门走去,手刚刚放在石门上,石门便朝外边打开了,进来一名男子,沐若云认得,是段梦的心腹。 “主子,慕宥宸开始行动了,已经带着他的人去召集羽林卫了,看人数,我们完全对付得了,只是我们的人还没召集起来!” 云卷一身黑衣,带着那副青色蛇影面具,只露出一双满是杀气的眸子。 段梦颧骨微动,她还没问出秘术的事情,慕宥宸就又来捣乱了,恨恨的瞪了沐千寻一眼,要不是为了秘术,她肯定会一刀将沐千寻了结! 叫住正欲离开的沐若云,冷声到:“你回来,你好好看着她,记得,不准动她的孩子!云卷,我们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内奸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内奸 沐若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气的牙痒痒,明明她可以拿掉沐千寻的孩子的,就只差了一步,就要前功尽弃吗? 她不甘,为什么总有人能帮她一把,都到了这般田地了,还是害不到她! 沐千寻深深的望了沐若云一眼,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轻颤,段梦、沐若云哪个不是时时刻刻想要她的命,与她们周旋,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皇城,朱雀大街,隐在密密的宅子中的,一处大的没边的大院中,围墙高高垒起,外围光滑如斯,想要爬上去几乎不可能,朱红色的大门矗立,里面用宽大的闸条反锁。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宅子中有什么人出入,只有爱闲聊的妇人知道,所有侥幸进去偷窃的毛贼都没有再出来过之外,一无所知,对这大院的了解仅此而已。 此时,正是深夜,周边的百姓睡的正沉,就算打雷都不可能将他们吵醒。 大院中,清一色的铁衣铠甲,一排紧挨着一排,仰着脑袋,神情严肃,目测,怎么也有四五万人。 黑压压的,在夜色的笼罩下,面对这样庞大的军队,让人透不过气来。 与他们对立站定的,全部是身穿黑衣的青年,女子居多,虽说他们只有两三千人,散发出的气势,丝毫不比军队的差。 中间拉开几米宽的距离,慕宥宸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带着几分霸道的气息,眸子亮的骇人,仿佛能洞穿人心底的秘密,让人不敢直视。 萧寒带着他的心腹与几位统领站在慕宥宸身后,静静的望着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是整好了队伍,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是慕宥宸说了算了。 “慕寰枫身为皇子,意欲谋反,实在是天理难容,本王定不会负父皇的重托,在他回来之前,平定叛乱,铲除叛逆,保住皇城!” “经过查探,慕寰枫的人就在玄武大街以南,靠近皇城外围,朝着乾誉阁前的那条大路一直过去,左转,便是他们的驻地,是一所孤零零的院子,与这所宅子相似。” 说着拿出一张皇城的地形图,一名侍卫提着灯笼赶忙将图纸照亮,慕宥宸修长的手指顺着图中虚黑色的线条划过,落在一处圈有红色标记的宅子上。 “五更天出发,从乾誉阁前加快脚步,但不可发出太大动静,用布条缠住靴子,切记打草惊蛇! 将大院团团围住,他们势必会从后门突围,后门的守卫势必要加强,让他们插翅难逃!弓箭手提前冲到周围高耸的阁楼上,用火攻!” 萧寒眉头微蹙,想提醒些什么,又没有开口,现在慕宥宸才是指挥他们的人。 他如果出来质疑,不仅会扫了他们的面子,以后恐怕也难以树立威信了,有什么话,还是等私下说吧。 “堵在后门的守卫要多,要提前出发,埋伏在前端,这队人至关重要,也是危险重重。 刀剑无眼,慕寰枫的人也不是纸做的,只会比我们更勇猛,他们冲出来之后,就会拿我们最前方的将士开刀。 我尊重你们自己,愿不愿意冒这个险,由你们自己决定,谁愿意做这队人马,自动站到最前方来!”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对慕宥宸轻视了几分,这位凌王比之萧寒少了几分气魄,做统帅的,就是要让将士不敢不从,而不是红口白牙说这些有的没的,这样只会让军心散漫。 有哪个人愿意自愿冲在前头,丢掉自己的性命,正在他们准备着看笑话之际,居然还真有人走出来了,而且…还绝对不在少数,接下来便是一个个争着抢着往前站。 众位将士震惊了,愕然了,什么时候他们的兄弟变得这般勇敢了? 虽说他们禁军,就是比平常的军队要骁勇,但他们也不是不怕死啊,人性生来自私,没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刻,哪能说轻易不畏死。 萧寒脸色变了变,本来不看好慕宥宸做法的他,有些动容了,为何慕宥宸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说动这么多人甘心赴死,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慕宥宸哪里与常人不一样了。 一万多人的军队整整齐齐的站好,蓄势待发,再没有人从队伍中走出来,慕宥宸颧骨微动,谁也没注意到他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是我夏国的骄傲!如果你们有幸活着,待父皇回来,我会让父皇嘉奖你们!如果不幸亡了,你们的家人,我也会照顾好!” 柯言月目光闪烁,怎么这么多人,慕宥宸好像都没有让她们其中的一个或是萧寒的心腹,去统领这些人似得。 他们这队伍如此散乱,没人管制,迟早要出事的,慕宥宸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你们之中,可有人是禁军的小统领?” “禀殿下,属下是!”一名男子站出来,垂首以对,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好,就由你带领他们去埋伏,万事小心,等大队到了之后,萧统领会亲自带领你们作战。事不宜迟,出发!” 其余的侍卫,自觉的让出一条道儿,那名小统领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冲着玄武大街而去。 萧寒与柯言月默契的摇摇头,显然对慕宥宸的做法很不看好,带惯了人的他们,自然看得出慕宥宸做法中的种种疏漏,不过既然信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在队伍出发后不久,慕宥宸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沉声到: “萧统领,集结好剩下的人马,分成五队,分别由你的五位手下带领,随我攻入白虎大街!” 萧寒一怔,艰难的吞了口口水,见鬼似得盯着慕宥宸,他的耳朵没有出错吧,白虎大街? 那之前派出去的人呢,就算他们速战速决,也不可能在五更天之前,从白虎大街赶到玄武大街呀! 慕宥宸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冲着萧寒身旁的男子递了个眼色: “血踏,你们五人先整理队伍,一刻钟后出发!凌泽、魅儿你们也一样,整好队伍等着。萧统领、柯长老,你们进来。” 继而不顾众人的惊骇,转身进了屋子,萧寒与柯言月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跟上。 “萧统领,禁军中的奸细还真不少啊,这可是你的失职,这一万多人,要是起了内讧,皇城危矣!” 萧寒被慕宥宸的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奸细?一万多人?慕宥宸说之间走的那支队伍是奸细! “怎么,萧统领还不醒悟,他们都是慕寰枫的人,此去不是赴死,而是报信,是里应外合! 我们一旦去攻慕寰枫的那支主力队伍,必定是败个彻彻底底,能活着回来几人,就不好说了。” “那你之前…”是啊,他们愿意主动去冒险,加上慕宥宸的点拨,还有什么是不明了的。 “之前都是说给他们听,做给他们看的,且让慕寰枫在玄武街设好埋伏等着吧。 白虎大街的那支队伍,不过万人,此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支队伍必能一举拿下!” 话罢,还是转身就走,没有一丝懈怠,他没有多做解释的时间,他要尽可能的牵制段梦,等着莫雪来救沐千寻,她的命,他们的孩子,由不得他不急。 柯言月沉默的点点头,她还是跟不上慕宥宸的头脑,打理星涯阁这么多年,连这些都想不到,说起来惭愧。 萧寒轻叹,之前,段梦不仅一次妄图拉拢他,他的队伍中又怎么会没有段梦的人,只是他没想到…一万多人啊,那乱起来该是什么样的场景,想想都后背发凉,要不是慕宥宸,这皇城他是丢定了。 青峰山,草儿马不停蹄的赶到,顾不得头上不停滴落的汗水,取下簪子,点燃里面的香,闻着散发出来的飘向山顶的一阵阵清香,心急如焚。 等了又等,还是不见慕宥宸口中的师祖出现,瞳孔一缩,看着远处急匆匆赶来的黑色的身影,神色凝重,出于本能,草儿觉着,来者不善,恐怕是冲着她来的。 草儿猜测的没错,正是段梦派来的人,只不过他们晚了一步,草儿已经靠近了青峰山。 小心翼翼的将一截还未燃尽的香插到山壁上,心中默默祈祷:许是没有闻见呢,会赶来的吧! 看着不断逼近的黑衣人,坚信,慕宥宸所说的师祖,也许真的救得了沐千寻呢! 她不能躲开,她还要告诉莫雪,让她去救沐千寻,眸子一沉,取出衣衫内腰间缠着的软鞭,既然她不能走,那这些人就做她的鞭下亡魂吧! 不知怎的,星涯阁众人都是用长剑做武器,而她却偏爱软鞭,似乎她本就该爱这样武器,用着得心应手,杀人更显成效。 玄武大街,乾誉阁阁楼上,段梦坐在软塌之上,眺望着窗外,嘴角微扬,声音轻飘飘的寒冷彻骨: “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今日定叫你有来无回!” 云舒身体微弓的立于段梦身后,没有情绪的眼睛里染上淡淡的笑意,神色间满是对段梦狂热的追捧。 “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四周阁楼上都是我们的人,出路被他们‘自己人’堵着,只要一入玄武大街,料他们插翅也难飞,都会活活被当成箭靶子,且…箭上都啐了毒,沾者必死!” 云舒恭恭敬敬的回应。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还是保不住他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还是保不住他 五更已过,段梦等了又等,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失去耐心过,果然离目标越近,就越心急。 派了手下去附近的街道查探,没见着慕宥宸的大军,倒是带回了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看穿着,是段梦自己的人。 “兀涛?这是怎么了?”段梦冷冷的望着垂首跪在她面前,伤势严重的男子,这还是她亲自带出来的人呢,怎么变成了这幅德行。 “主子,凛虎卫被屠了,我们驻扎在白虎大街的一万下属,除了手下,已经…全部亡了!” 兀涛说着又喷出一大口献血,想想那被压制的死死的场面,带出来的凛虎卫尸横遍野,就怄的慌。 与其说兀涛命大逃出来了,不如说是慕宥宸故意放他回来报信的,这样**裸的挑衅,段梦忍无可忍。 平静带笑的面容一点点变得狰狞起来,她还傻乎乎的在这儿等,等着人家来送死,人家就将她辛辛苦苦的集赞起来的队伍抹杀殆尽了。 “云舒!损失了这万人,硬拼我们可还有胜的把握,我们人数可还多于他们?” 段梦的声音听着没有一丝异常,这才是最大的异常,云舒额头布上一层密密的汗珠,稳住心底的惧意: “我们的人数远胜于他们,虽说损失了万人,他们不也损失了万人吗?这些人,可还要让他们回去?到时候,也能搅乱他们…” “蠢货!慕宥宸能这么做,把他们骗过来,你以为他还不知道这是我们的人吗?现在回去,等着继续被屠吗?” 段梦将手中的茶杯徒然捏碎,砰的一声,居然没伤到分毫,只是落了一手的茶水。 云卷盯着一地几乎让碾成粉末的碎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缩缩脖子,生怕自己会落的和那个茶杯一样的下场,不敢再言语。 “既然还可以胜,那就痛痛快快的拼一场好了,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会怕个毛孩子? 将所有的人马都召集到这里来,不准再有分散开的队伍,不能让他再有机可趁。今夜,主动出击,一举拿下皇城。” “是!”云舒沉声应答,翻身下了乾誉阁,黑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银晶殿中,沐若云整整守了沐千寻大半夜,越是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心中就越是受不了,渐渐的疯狂将理智吞噬,眸子微微发红。 尖锐修长的指甲陷在手心里,用力,用力,再用力,滴滴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 滴落在漆黑的地上,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充斥满沐若云的鼻腔,额头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沐千寻眸子微睁,撇了一眼几乎失控的沐若云,心底一惊,段梦那么多手下,非要让沐若云看着她,居心何在。 沐若云端起早已冰凉的汤碗,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十分缓慢而坚定。 沐千寻喉咙像是被什么钳住了似的,艰难的出声儿警告:“云儿,你不要胡来,段梦不会放过你的!” 沐若云恶狠狠的瞪着沐千寻,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复杂的情绪: “别这么叫我,恶心!从小到大,没有一天,我是不恨你的! 段梦是不会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这是慕寰枫下的命令,怎么着,我也该先完成他交代的事情才好。” 小小的脸庞挂上阴森森的笑容,妖冶诡异,决然! 沐千寻看着近在咫尺的沐若云,闻着淡淡的夹杂着红花气味的菜肉汤,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心口一窒。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同样冰凉的脸颊,瘦弱的指节用力的蹂躏着,她却顾不得疼痛,拼命的想要甩掉这只梦魇似的手掌。 红唇失去了红润的颜色,眼睛里满是惊恐,除了紧咬牙关,她不知她还能为腹中的孩子做什么。 沐若云又怎么肯放过她,毫不怜惜的撬开她的唇,挑起她的下巴,洁白的碗边硌在同样洁白的贝齿上,将一整碗和着药的汤灌下去。 一小部分顺着嘴角流到脖颈上,继而流经胸口,湿了衣衫。 被迫咽下粘糊糊的冰冰凉凉的东西,分辨不清是什么味道,这一世加上上一世,都没有这种可怕的感觉。 脑海一阵空白,小腹不由得缩紧,眼泪倾泻而下。 沐若云将碗扔在地下,双手环胸,看着沐千寻两眼空洞,面色煞白的样子,还真是身心愉悦呢! 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腹部传来微弱的痛觉,看不清眼前的场景,记不得沐若云的存在。 她只知道,她的孩子,还未与世谋面的孩子要离她远去了,重活一世,她还是保不住他。 密室的门猛的被打开,段梦浑身散发着煞气,身后跟着云卷,望着摔碎的药碗,沐千寻神情恍惚的状态,明白了些什么。 沐若云被段梦的突然出现,吓得心惊肉跳,在这一刻对上段梦的眼神,才知道了怕。 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这是她唯一一次违背了段梦的命令,她不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小腹一绞一绞的痛,一时比一时难受,快速而没有节制的收缩着,麻木的失去知觉的腿间一股热热的东西自上而下流动。 似曾相识,一如前世在沐府大厅遭受的那一切,她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又一次,眼睁睁看着那个没成型的小家伙被人害死,还是同一个人,她却无能为力。原以为重活一世,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想到还是一样,任人宰割! 她保不住孩子,救不了自己,也护不住亲人,她还是一样的无能懦弱,一切的挣扎都是白费,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老天将她从地狱捞出来,又狠狠的让她坠入,不知是慈悲,还是加倍的折磨,她累了,心如死灰。 娇小瘦弱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着哆嗦着,眸子中是滔天的恨意,猩红的带着血丝的眸,苍白的绝美的脸庞。 她就这样被绑在那里,血将水蓝色的衣裙浸湿了大半,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段梦避开她的眼神,仿佛谁对上她的目光,都会被她的怒火化为灰烬,这样的丫头,她从未见过。 “谁让你动她的!我不是说过,不准动她腹中的孩子!” 沐千寻被逼成了这样,还怎么从她手中拿到秘术,沐若云素来是个省心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不杀沐若云,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是…是六皇子,您…您也说过,我要听命于他。” 沐若云身子贴着石壁,要不是有石壁撑着,凭段梦的一道道杀意浓浓的神色,她早就瘫软在地上了,硬着头皮,为自己所犯的错辩驳。 几个呼吸间,段梦已经到了沐若云面前,近到沐若云能感受到段梦喷洒在她脸上温热均匀的呼吸,从段梦的神色间,她体会到了死亡的味道。 她后悔了,后悔她的一时冲动,要不是她执意为了痛快去害沐千寻,段梦也不至于要杀她。 她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以为段梦对她终归与其他下属不一样,她是她亲手带出来的,顶多惩罚她一番,不舍的杀她的。 现在,她知道,她错了,错的一塌糊涂,段梦是谁,怎么会在乎一个下属的生死,恐怕就是慕寰枫背叛她了,她也会眼也不眨的杀了他的。 沐千寻微弱而又平静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小,却让室内的几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留她一条命,我把秘术给你!” 段梦愕然了,沐若云愕然了,连局外的云卷都震惊了。 不是传闻凌王妃狠辣至极,杀人无数,比不上段梦,也差不多吗,这…怎么会为一个害她骨肉的人求情呢,难不成真是姐妹情深? 就是再善良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啊,何况还是被段梦放在眼里的,苦苦设局抓到的人。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她只能死在我的手中,我会让她比我痛苦千倍万倍,受尽这世间所有非人能受的苦痛。” 沐千寻莞尔一笑,深幽的眸子多了几分复杂,看着让人心中郁郁、压抑,说不出的感觉。 徒然间她变了,陌生冰冷,一如刚刚重生之时,心中的仇怨愤恨又被激出来了。 “咯咯,现在,她的命是你的了,我先帮你小小的惩罚一下可好?”段梦眼睛一亮,摸摸沐若云光滑如斯的面庞,满意的笑笑。 “好啊,只要留着一口气儿就好,梦嫔娘娘随意!”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努力的将快要合到一起的眼皮分开,先是慕寰枫的解毒丸,后是沐若云大剂量的红花,她这破败的身子是支撑不住了。 “云卷,你知道的,离这间密室不远,就是合欢室了。 好久,都没有丫头被扔进去了,上一个不听话的丫头的尸体,还没有被清理出来呢! 你去派人打理打理,就先放二十个人进去好了,最好是我们乔装成乞丐的那几个,当然…你可以先来。 记得,她不能死,适可而止,要留一口气儿在。养好了,可以继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段梦就这么声音淡淡的吩咐,似乎在谈一件比吃饭睡觉还简单的事情,听在沐若云耳中,却是比死更痛苦。 第一百七十章 门规 第一百七十章 门规 沐若云神情呆滞,看着不断靠近的云卷,厉声尖叫:“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六皇子的人,你不能!枫,救我,救我!” 段梦蹙眉,眼中寒芒顿现,她早就察觉沐若云与慕寰枫来往有些过于密切,也不怎么在意。 她不喜那些蓄意接近慕寰枫的女子,沐若云这样已经嫁作**的,更是不喜。 “让枫儿在一旁看着,他若有什么异样,或者是会阻拦,来告诉我。” 摸摸鬓角有几分凌乱的碎发,寥寥几个字,再一次将沐若云打击的失了声,她还能再说什么,段梦只会让她更痛苦。 噗通一声儿跪下来,双手紧紧扯着段梦的裙摆,泪水横飞,楚楚可怜的恳求到: “主子,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违背您的话了,您饶过我这次吧! 我们换别的处罚好不好,您是要我的胳膊还是腿都可以,只要不是合欢室。 沐千寻那么狡猾,她不会将秘术给您的,您不能信她!” 段梦轻嗤,利落的掌风扫过沐若云的胸膛,砰然倒地,嘴角噙出一丝血迹,继而开口: “求我也没用,你可以求千寻,她如果答应饶过你,我没意见!云舒,带走!” 沐若云恨恨的瞪了一眼还在强撑的沐千寻,脑袋倔强的别到一边,要她求沐千寻,怎么可能,沐千寻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今日怕也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可要她自己了结,她又下不去手,就且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吧。 段梦给足了沐千寻面子,对她手中的秘术,势在必得。 利益是会蒙蔽双眼的,纵使精明如段梦,还是轻信了沐千寻,却不想想沐千寻愿意将秘术给她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沐若云一走,段梦就迫不及待的与沐千寻索要起秘术来,沐千寻睫毛垂下,将眸子掩住,看不清其中的色彩: “练习秘术的秘籍,就藏在景仁宫主卧,南墙靠右的角落,美人图下的暗格中。 不过…秘籍只有一半,另一半,慕宥宸随身带着,那一半,要等你放了我,才可以拿到。 一半换沐若云的命,一半换我自己的命,一本秘籍,不只值两条人命,娘娘,您赚到了!” 段梦眸光飞快的转动着,她不知沐千寻的话,她能信几句,她只知道,要她放了沐千寻,休想! 且信她一次,去景仁宫看看也无妨,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罢了。 如若沐千寻说的都是真的,是这丫头失了孩子,魔怔了,那等她抓到慕宥宸后,这秘术就是她的了。 “丫头,可别骗我,不然,大罗菩萨也救不了你!” 整整本就妥帖的衣衫,步伐显得有几分紊乱,沐千寻望着她的背影,笑了,这样的笑深深扎眼。 青峰山脚下,草儿一口献血喷涌而出,青蓝色的衣衫早已染的血迹斑斑,自己的,对方的,没有一处干净。 发髻被打落,一头秀发披散下来,手持软鞭,目光凛冽,单膝跪在地上。 望着眼前杀不尽的敌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屈的眼神,杀气不减的面庞,犹如圣洁高贵的女王。 瞭望四周,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永久的长眠于青峰山,脖子上腰间,是悍进皮肉里的鞭痕。 又是一拨人袭来,草儿咬紧牙关,挣扎着要站起来,无奈,再生不出一分力气。 眼看着弯刀要落在白皙的脖颈之上,银辉闪的眼睛一眯,等待着性命被结束。 “啊!”一声惨叫响起,再睁开眼,那名黑衣男子已经飞射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之前的弯刀,插在他的脑袋上,顷刻间,气绝身亡! 草儿艰难的回头,一名黑袍老妇映入眼帘,被这“独特”的容貌惊出一身冷汗,随后是惊喜,连忙出声儿,声音都变了一变: “您是凌王的师祖?沐千寻出事了,性命垂危,望您前去救她!” 莫雪深邃如星辰的眸子闪过一丝寒芒,嘶哑的声音中是强势的霸道:“段梦干的?” “是!” “好,待我解决了这些宵小,即刻便随你去皇城!” 草儿急得正想反驳,这些人有什么好解决的,那又要浪费多少时间,直接避开他们不就好了? 下一刻,草儿呆了,傻了,震惊了,瞬间明白段梦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她拼死拼活的半天,也不能将这些人杀尽。 莫雪倒好,一出手,只是挥挥衣袖那么简单,几个呼吸间,剩下的十多个黑衣人,就全部躺在地上遍地哀嚎,看样子,活不过一个时辰。 莫雪带上呆愣的草儿,一刻不停的赶往皇城,神色凝重,看似随意的问到: “以你的功力,要逃走,要避开那些人,完全没有问题。为何要死死守着,差点丢了性命?” “阁主于我有恩,我理应以命相报。我本是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孤儿,与街头的乞丐无疑,甚至说更惨,多亏了娘亲收养我。 娘亲死后,阁主帮我葬了娘亲,送我到星涯阁,我才有了这一身武艺,才能有星涯阁的那些姐妹,她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安逸的生活。 就算我今日死了,也要守着您出来,毕竟,凌王说,您是唯一能救阁主的人了。” 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莫雪动容了,身为无情宫的弟子,不滥杀无辜却无情至极。 大抵真的是老了吧,年少时冷硬的棱角渐渐的磨平了,也会为了这样略显矫情的话语而窝心。 “好丫头,没几个人能为了报答恩情付出性命。寻儿是个好孩子,我不会让她出事的,你跟着她错不了。 只是,不要再轻信任何人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寻儿那么对你。世人的心,大多丑陋肮脏,不是一眼就能看得透的,记得了?” 草儿懵懵懂懂的点头,其实就算莫雪不说,她也都明白,只是莫雪才初见她,怎么会跟她说这些,可能是由于沐千寻的原因吧。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着莫雪就在她身边,又离得很远,仿佛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摇摇头,可能是她的错觉吧,可能是打的太累了,不过…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天涯楼,莫雪匆匆赶到,头上溢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在草儿惊叹莫雪的速度之快时,莫雪没说一句废话,抓起慕宥宸直接就走。 银晶殿中,不知莫雪凭借的是什么,直接就找到了关着沐千寻的密室,一掌下去,厚厚的石门,被拍成了碎快,这么两个大活人闯进来,居然都无人发现。 段梦与慕寰枫正站在沐千寻不远处,不知在低声交谈着些什么,段梦看着立于门口的莫雪,脸色变了又变,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很快便镇定下来,移至沐千寻身前,假意笑笑:“师伯,别来无恙啊,来小梦这里,可有要事?” “将寻儿放了!”莫雪身形晃了一晃,未曾有人发现。 段梦迎上莫雪的目光,气势不输分毫,好像断定莫雪不能将她怎样似得: “我若不放,你能奈我何?师祖可莫忘了门规!” “门规?你还有脸提门规!寻儿也是我无情宫弟子,是你的小辈,你抓她,就已经犯了门规!” “哦?真是不巧,她可不是我抓的,是枫儿抓的,他们师出同门,这也顶多是同门争斗。 当年师伯和师父不也是如此,师父不也是死在师伯手中? 师祖还是请回吧,要我放了她,不可能!” 段梦知晓莫雪素来守门规,觉着她怎么也不会为了沐千寻,去毁了一辈子的骄傲。 慕宥宸早已红了眼眶,望着昏死过去的沐千寻,心如刀绞,那带血的衣衫,还有什么是不明了的,到底他还是晚了一步。 不由得向前一步,他忍受不了了,看着她娇小的身躯被绑在那里,面色铁青,就一心想要拥她入怀,被莫雪钳住手腕:“别过去,我来!” 说着,莫雪已经出手,目标对准段梦的喉咙,她要的,是她的命! 段梦惊恐之际,慌忙招架,努力的避开莫雪拍来的强势的掌风。 四周的空气扭曲了一般,动弹一下都艰难,眼看着,莫雪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砰的一掌,虽没能打在她的喉咙上,还是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胸口。 身子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五脏六腑都震的生疼,不过还好,不至于伤及性命,难不成是莫雪没有尽全力,不然她不可能还有命活着。 “滚!”莫雪冷喝。 慕寰枫扶着段梦站起来,压着心中的震惊,正欲对莫雪出手,他还没见过一招能将段梦打成重伤的人呢。 在段梦一个近似绝望的眼神的暗示下,背起段梦,逃也似的出了密室,他对段梦有着盲目的崇信,他从来不会质疑段梦的决定,生怕莫雪会后悔放他们走。 段梦刚刚离开不久,莫雪眉头紧蹙,再也抑制不住了:“噗!” 捂着胸口,身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腹部一阵阵的痉挛,殷红的献血一口接着一口往出吐,好像要将身体中的血都抽干似得,满是疤痕的脸庞,不住的抖动。 慕宥宸吓坏了,他顾不得问莫雪为何要放段梦走,也顾不得救沐千寻,俯身扶起莫雪,手足无措。 “快,快去把寻儿放下来!我…我快不行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妹妹? 第一百七十一章 妹妹? 莫雪虚弱的开口,繁星般美好的眸子中满是痛楚,凌厉的光芒黯淡了几分,脑袋无力的垂在地面上,一向强势的她,再没有一分精气神儿可言,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 慕宥宸迟疑了一下,起身,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来不及多想。 来到沐千寻面前,伸手抚摸她被汗水浸湿的冰冷的面庞,指节微微抖动,喉咙上下不住的滚动着,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眶不禁再次泛红。 提剑去劈坚固的锁链,一下又一下的砍下去,每砍一下,都震的虎口发麻,每砍一下,密室中都荡着刺耳的声响。 直到手中的长剑留下一排排不齐的缺口,宝剑化为废铁,才将锁链全部砍断。 沐千寻软软的瘫在他怀中,通体冰凉,要不是还感受的到她的呼吸,简直与死人无异。 好看浓密的眉毛扭曲起来,眉心皱成一个小小的疙瘩,秀发中,还滚动着汗珠,贝齿咬着发白的下唇,不难看出她的痛苦。 慕宥宸拥紧她,柔软娇小的身躯填满了他的怀,也填满了他的心,脑袋埋在她颈间,长长的嗅了口她独特的味道。 还能再这么抱着她,真好,他们都还活着,真好,还以为他要永远失去这种踏实的感觉呢,要是天人永隔了呢。 将沐千寻打横抱起,来到莫雪身前,小心翼翼的跪坐下来,沐千寻就这么跨坐在他腿上。 莫雪伸出那只伤疤纵横的右手,搭在沐千寻的皓腕上,顿了顿,现在她随意的一个动作,都很费力。 闭了眼,眉头紧蹙,长叹: “寻儿她体质太弱,似乎之前…之前就有过寒气入体,只是…只是…没有显露出来。 这寒气…绝不是青峰洞中的寒冰地面造成的,我也说不好是怎么来的。 总之…寻儿以后恐怕…难以有孕了,这是她唯一一次机会。” 慕宥宸脑海一片空白,抱着沐千寻的双手蓦然一紧,神色突变,心头如压上了整个天下的重量,压的他几乎窒息。 “难以有孕”“唯一一次机会”字字句句都像一个梦魇缭绕耳畔,挥之不去,心撕裂般的痛。 他并不在意沐千寻能不能生孩子,只要沐千寻好好的,他什么都不在意,一个孩子而已,他们二人过一辈子也蛮好。 但他知道这对沐千寻来说,这有多残忍,他知道这个孩子弥补了她前世的遗憾,冲刷了她前世大半的伤痛。 现在孩子没了,还要让她承受这辈子都难以有孕这个残酷的事实,这未免对她也太不公平了些,他怎么说的出口,他该怎么告诉她。 她那么在意这个孩子,他却没能保护好她,想起她一脸满足的神色,睡觉都带着从未有过的甜蜜,就难过的要死。 老天怎么能这样,为何要折磨他最爱的那个人,一切的苦痛他来担着,不好吗? 莫雪单手撑着地面,努力的坐起来,动一动,歇一歇,掏出怀中的药瓶。 一股恶臭味儿飘散出来,闻着人想吐,慕宥宸保证,这是他有生之年闻到过最臭的东西。 只见沐千寻睫毛微微动弹了几下,随即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场景,一脸愕然,不确定的唤了声儿:“师祖?” “寻儿,师祖不能继续陪着你了,师祖撑不了多久了。 我这一身的功力,现在就传授给你好不好? 只是…你还受不住,本来的功力都会受到压制,待时机成熟,这功力便可为你所用,你可愿意?” 莫雪满眼期待的望着沐千寻,沐千寻却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她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她身子还算硬朗啊,再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的,怎么会… “师祖,你怎么了,你告诉寻儿,寻儿会救你的…” 沐千寻眼中的冰冷褪去,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日,又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所有的伤痛都一个劲儿的席卷而来,让她来不及防备。 莫雪用手指挡住她的唇,眸子中闪现着慈爱的光:“没用的,谁也救不了我,你只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愿意!”沐千寻抹抹泪水,重重的点头,再怎么着莫雪也不会害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慕宥宸就守在一边盯着二人,单手扶着发痛的脑袋,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他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沐千寻被害成这样,莫雪又即将逝去,段梦逃了,皇城还有几万黑衣人虎视眈眈,这局面简直糟透了。 为什么当初要选择回来,为什么不在青峰洞中终老,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说他自私也好,蠢笨也罢,夏国的安危、众人盯着的皇位,他通通不感兴趣。 就算青峰洞暗无天日、与世隔绝,起码沐千寻一直都好好的,莫雪表面再排斥他,他也看得出她的真心,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莫雪收手,再次重重的跌落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面上,面色瞧着,比方才还要不好上数倍,眸子微睁,满是不甘与留恋。 沐千寻倒是恢复了大半,似乎滑胎带给她的伤害,都修复了,脸庞隐隐有了几分红润的气息,不显一丝虚弱之态。 跪在地上,伸手扶起莫雪,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触碰过莫雪,原来,她竟这般瘦弱,平日对他们呵斥,也只是空有气势罢了。 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身躯倚靠在她怀里,她的泪早已决堤,她恨,她恨这种看着亲人辞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永远,什么都做不了。 “能救下你,也算是无憾了! 凌星、莫翎她们都是可怜的孩子,我没能在她们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她们身边,我是她们的师父,却没尽到我的职责。 师祖对不住你,草儿去找我的时候,正好遇到我近日功力紊乱,草草的稳住气息,还是没能及时赶到,没能救下你的孩子。 打段梦的那一掌,是我全部的力气了。没能除掉她,日后她势必还会为难你,师祖帮不了你们了,只能靠你们自己。 记得,千万不要…不要去…樊宁青葛部落!” 疤痕纵横的手,还没摸到沐千寻的脸,就垂落了下去,永远,永远,也再抬不起来了。 那个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莫雪,那个他们又爱又怕的师祖,那个恶狠狠的警告他们的“老妖婆”,再也不能开口了。 沐千寻就这么抱着莫雪的尸体,哽咽着,抽泣着,直到哭干所有的泪水,顺带着心中的苦,心中的痛,随着莫雪的死一起哭出来。 心中自嘲,她就是一个祸害,所以和她沾边儿的人,都难逃厄运,为她伤,为她死,她却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 慕宥宸从身后,紧紧的箍住她,用他最大的力气,他知道,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安慰她,或者说,也安慰不了自己。 银晶殿外,沐千寻抱着莫雪的尸体,绝美的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再怎么擦拭,也去不掉那一道又一道的泪痕,板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慕宥宸手中抓着一根粗粗的麻绳,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显露出他极度不好的心情,冷冷的撇了一眼身后的女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沐若云衣衫褴褛,只剩一件中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 胸前的扣子被人扯掉了两道,精致的锁骨与胸前大好的风光都看得一清二楚。脖子上青紫色的痕迹纵横交错,红唇肿胀起来,泛着血丝。 双手被麻绳捆绑着,动弹不得,不甘愿的跟着慕宥宸走。 沐千寻淡淡的开口: “我们先回天涯楼,然后让柯姨和凌泽带着她去皇城各个市集转悠,就让她带着这幅样子游街示众,让皇城所有百姓看看她的模样。 特别是贤王府前,要多转转,让慕如风好好看看他的王妃,是何等风姿绰约,被多少男人惦记过,宠爱过!” 沐若云尖叫连连,美艳的脸庞扭曲着,被气的咬牙切齿,丑态百出,哪里还有温婉贤淑的王妃样儿。 僵持着,死活不肯前行一步,奈何,她的力气比之慕宥宸,就是个笑话,轻易的就被拖着走了。 恐怕,她在害死沐千寻胎儿的那一刻,做尽坏事的那一刻,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做下的事,犯下的错,迟早要还的! 天涯楼,沐千寻推门而入,一室的人,呆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作何反应。 草儿望着沐千寻怀中的莫雪,捂嘴,果然,莫雪还是出事了,她就知道,她那该死的直觉又应验了。 沐轻言推开身前的萧洛,眼睛瞪的大大的,不解的开口: “寻儿,若云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这样对她?快放了她!” 沐若云现在的样子,确实是…有伤风化啊,沐轻言怎么也不能理解,他从来不知道沐若云所做的种种。 沐千寻冷笑,对上沐轻言的目光,从未有过的生疏与受伤,妹妹?她可要不起这样的妹妹: “是啊,她是你的妹妹,你若是愿意要她这个妹妹,就别认我这个妹妹,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妹妹! 这天涯楼,要不起一个沐若云的兄长,恕不远送!” 沐轻言是不喜沐若云,但还是不忍心她这样,沐千寻这一通脾气,又是为了什么,还有,沐千寻的眼神真心可怕,盯着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比杀她有趣的多 第一百七十二章 比杀她有趣的多 沐若云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让沐千寻如此痛恨,痛恨到连他说情都要被驱逐的地步。 没有多余的解释,她没心思也没必要解释,信她的不解释也会信她,不信她的又何必解释。 沐千寻抱着莫雪的尸体径直上了阁楼,留下一道落寞而又委屈的背影,弄蒙了一屋子的人。 慕宥宸按照沐千寻之前所说的话吩咐柯言月与凌泽,一字不落,沐轻言再次跳出来,在他看来,无论沐若云犯了多大的错,这样对她,也未免太残忍了些。 慕宥宸将捆绑沐若云的麻绳递给柯言月,一把掐住冲过来的沐轻言的脖颈,用力,再用力,一直掐的沐轻言面色涨红才停下来。 萧洛急急的出来阻止,照这样下去,沐轻言非得被掐死不可。 慕宥宸一道目光射过去,怒气冲天,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低吼: “你要记得,你先是星涯阁的下属,其次才是他沐轻言的女人!” 萧洛面色一僵,她不明白慕宥宸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不过慕宥宸似乎没有真的杀了沐轻言的意思。 慕宥宸很少这样失控,这几个时辰,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她如果再上前阻拦,真正惹恼了慕宥宸,她也救不下沐轻言,就且看着吧。 “你给我听着,沐若云,就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也弥补不了她对寻儿的伤害! 你眼中好妹妹,连一个仅仅两月未成形的孩子,她都忍心害死! 奶奶的死,岳父大人被抓,沐府被烧,赵姨娘的腿疾,哪一件试问不是她干的! 你现在为她求情,好啊,她的罪过你可要顶一半,她要受的罚,你可愿意全全担着?你要陪她生不如死,我也没意见!” 沐轻言感觉不到脖颈传来的疼痛,耳畔只剩慕宥宸的话语回荡,有力的声音入耳,入心。 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怜兮兮的妹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原本以为沐若云最多也就是心机多一点,未曾想,沐府所有的灾难,都是她一人所为。 对于慕宥宸的话,他信,慕宥宸没理由编这样的话来骗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慕宥宸松手,一推,沐轻言就直直的倒在地上,神情呆滞,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沐若云一眼。 该说的他也说了,该做的他也做了,沐轻言要是还执意护着沐若云的话,他也帮不了他。 慕宥宸匆匆上了阁楼,沐千寻还需要他的照顾,他不想与这些人多费口舌。 莫雪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沐千寻拿着浸湿的手帕,轻轻拭擦她嘴角的血迹,深幽的眸子中是淡淡的化不开的伤痛。 大步向前,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力气之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从来没有这么怕失去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略微带着颤抖的声音,是浓浓的愧疚: “寻儿,原谅我,原谅我…我不该离开你的,我要是一直守着你,你就不会出事,孩子…也不会出事。 都是我混蛋,都是我不好,我…” 如鲠在喉,千言万语也诉说不尽他的悔,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就是死,也绝不离开天涯楼半步。 他们说过,要一起到老,要有一双儿女,而现在向往成伤,他该怎么告诉她不能再有孕的事情,瞒着她,又能瞒到什么时候。 沐千寻抬起手臂,无力的搂住他的腰身,脑袋埋在他温暖的胸膛,眼睛酸涩,却再流不出一滴泪,只是带着哭腔: “是我不好,都是我活该!我不该轻信旁人,与你置气,你知道吗,素然就是慕寰枫,一直在我们身边的,其实是慕寰枫。” 慕宥宸瞬间僵住了,眼瞳微缩,雷击了一样,素然就是慕寰枫,这怎么可能。 是啊,怪不得觉得哪里不对劲,怪不得慕寰枫称病不批阅奏折,敌人都潜在他身边了,他都没有防备。 “趁着段梦重伤,正是一举拿下她的好时机,我要让她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几万黑衣人,全部给我们的孩子陪葬! 孩子不会白死,师祖也不会白死,我会用千千万万人的献血祭奠他们的亡灵。” 慕宥宸搂紧沐千寻,向她承诺。不管是谁,胆敢碰沐千寻一下,就是与他为敌! “砰砰砰”陌弦立在门外,手抬起,又放下,还是咬咬牙敲响了它,慕宥宸教训沐轻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也不想再惹怒沐轻言一次。 “什么事?” 隔着门,慕宥宸平静的声音传出,却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他也只能隔着门回应: “禀主子!段梦的队伍正在向皇城外退,应该是要暂时逃了,可要拦着?” “不用,在城外打更好,省的伤到城中的百姓,就他们将命留在皇城外吧!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 “是!” 慕宥宸抚着沐千寻的秀发,撇见她小腹下,衣衫上早已干硬的血迹,抱着她坐在软塌之上。 替她寻了一件雪白色的长裙,没有繁琐复杂的花纹,就只是一条朴素到极点的衣裙,用最普通的布料制成。 “寻儿,把衣服换换吧…” 沐千寻低头,苦笑,伸手摸摸衣裙上被血染红的地方,抓紧,留下一道皱痕,恳求到: “不要扔掉它好不好,我们把它埋了,也算是为孩子立一个衣冠冢。” “好,寻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刚刚小产,乖乖待在天涯楼,这一切,都由我来做,好吗?” 慕宥宸轻轻的坐在它身旁,揽着她瘦弱的肩膀,眼神中是满满的宠溺与忧心。 脑袋一歪,靠在慕宥宸肩头,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疲惫,安慰着自己: “不,这场仗,我陪你打,也许…只有看着他们都死了,我才能好过些吧。” 孩子已经没了,他不想她身子再落下什么毛病,可他拗不过她,他也不想让她一个人闷着,就由着她吧,待在自己身边,也是好的。 “慕宥宸…” “嗯?” “我…把一半的幻术功法给了段梦。” 慕宥宸一怔,随即笑了,捏捏沐千寻的鼻子,一脸的高深莫测: “那这次就饶段梦一命也好,另一半的功法也要设法交给她,这可比杀死她有趣的多。”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对方眼中的想法只有自己才懂。 皇城以西,一拨又一拨的黑衣人往城外移去,慕寰枫与段梦同乘一骑,炎炎夏日,段梦却披着厚厚的狐裘,歪歪斜斜的伏在慕寰枫的背上,看来是伤的不轻。 慕寰枫不甘,不甘就这样认输了,就因为一个莫雪,就打乱了他们所有的筹谋,没了沐千寻这个筹码,对付起慕宥宸来的确不易,但也并非没有希望。 “我们当真要离开皇城?离皇位,我们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不是说今晚…” 段梦打断慕寰枫的话,厉声呵斥:“闭嘴,我们只是暂时避开,如今我深受重伤,如果莫雪杀过来,你能抵挡的住? 皇位,必须是我们的,只是不急在这一时!我不能领着他们作战,凭云落他们斗不过慕宥宸。” “不是还有儿臣,母妃就这么信不过我?” 慕寰枫不服气的辩驳,他并不认为自己比慕宥宸差到哪里,他能一次将慕宥宸耍的团团转,就能有第二次。 “对,信不过,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信不过! 你的功力为何会减退,是因为情蛊发作了!一个沐若云,就能让你这般收不住心神,没出息的东西!” 慕寰枫铁青着脸,阴云密布,原来,段梦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而已,段梦的眼,果真够毒,跟段梦比起来,他永远都不够格。 还好,段梦误以为他是为了沐若云,要是让她知道是因为沐千寻,那段梦势必会怀疑上他。 段梦从来不用她起疑的人,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就彻彻底底的要沦为傀儡了,一只蛊虫下去,他就会完全失去自我。 “那…母妃的伤势,何时能好转?”慕寰枫语气软了下来,轻声询问。 莫名其妙被打成重伤,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弄丢了,人马被迫撤离,绕是素来镇定的段梦,也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搞得烦透了,对慕寰枫哪来有什么好话: “最多半月,二十年都等了,还怕这半个月,你就这么沉不住气?” 他堂堂夏国的皇子,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事,都一手由段梦左右。 他已经长大呢,已经到了可以独立顶一方天地的年纪了,段梦却还是这样,把他当孩子,把他当棋子。 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有朝一日,如果能逃离这种束缚,让他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亲手杀了段梦! 段梦就这么安心的伏在慕寰枫背上,真不知,她要是知道了慕寰枫这突然的想法,该作何感想。 夜色降临,夏日的夜安静的只能听见蝉鸣,微风拂面,清爽而舒适。 天际泼上均匀的墨色,漆黑透亮,点点繁星散落在天幕之上,或密集,或稀疏,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或明或暗。 天涯楼门前,沐千寻身披一件黑色披风,斗笠将小小的脑袋罩住,挡去了清风,也平添了几分神秘与霸气。 慕宥宸站在一旁,偏头看她,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影,皆是一身黑衣,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眸光锐利,蓄势待发。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战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战 “出发!昨夜留在天涯楼的人保持离队伍二十里的距离,听到传音笛速速赶来。” 慕宥宸抱起沐千寻,翻身上马,往段梦逃离的方向奔去。 萧寒统领禁军早已先行一步,几万大军拧成一股,被萧寒的五位统领统率着,脚步声大的震天响。 整齐有力的踏踏声,穿过了大半个皇城,扰了许多人的清梦,平日里睡得再沉的人,也是一夜无眠,都知这是不寻常的一夜。 夏国已经有几世没有过这样浩大、明目张胆的夺位之战了,这场打完,也就分的出胜负了,这决定了他们以后认谁为主。 夏国与域浑的战火难以平息,周边各国虎视眈眈,紧接着皇城又陷入了这样的动荡,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如果说之前还是依赖于慕云帆看人的眼光,向着慕宥宸的话,现在就是完全随着自己的心,向着慕宥宸了。 萧寒想象不到,如果当初他执意带着禁军鲁莽的闯入银晶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段梦早年安插到禁军中的一万多侍卫,搞起内乱来,匆忙间,就能让他损失起码一半的人马,之后必会让段梦一网打尽,还拿什么守着皇城。 萧寒庆幸,夏国能够有慕宥宸这样的皇子,他也希望,这能是夏国以后的君主,定能保夏国安康。 皇城外,赤狭岭前,段梦的大军就驻扎于此,由于撤离的太过匆忙,连一方简单的帐篷都没有,几万人紧挨着,席地而坐。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隐隐约约可见几分火光,那是燃起的火堆烧的正旺,照亮了众人的视野,当然也充分的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慕寰枫单膝跪地,守在段梦身旁,唇瓣微动,小心翼翼的提醒: “母妃,这火堆未免太过张扬了,既然我们要避其锋芒,就不该如此。 要是慕宥宸来个突袭,我们这样很吃亏,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还是…将火堆灭了吧?” “没有必要,沐千寻失了孩子,他没有这个心思,且…他们自知道兵力不如我们,不会硬拼,这里没法做埋伏,慕宥宸不会贸贸然的率人来攻!” 段梦不在意的挥挥手,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下,继续疏导着内力,温养被莫雪掌风震伤的地方。 话音刚落,就听的外围慌乱的声音传来:“戒备,敌袭!” “啊…”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段梦的大军乱了起来,好在有云落他们在,很快镇定下来,进入了良好的战斗状态。 一切,都像是是在打段梦的脸,在夜色的遮挡下,看不清她变了又变的脸色,她这一辈子,都没有今日这么囧过。 她就是太过自信,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样盲目的自信,几近自负,这也注定了她在与慕宥宸的交战中,始终要吃亏。 喉咙一甜,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充斥着鼻腔,强迫自己咽下去,望着战到一起的两波大军,冷哼: “哼!就这么些人,以为偷袭就占得了上风?真是笑话!” 慕宥宸与沐千寻没有下马,两道单薄的身影靠在一起,老神在在的朝着段梦的方向望去,似乎根本不担心会输。 尽管他们待在原地不动,段梦的人马也都自觉的离的远远的,不敢靠近他们,那股气势,不是他们招惹的起的。 这匹红棕色的马匹,也是匹难得的好战马,有着和主人一样的处变不惊,并没有因为周围嘈杂打斗的环境,而鸣叫发狂,就这么默默的站着,时而垂首,时而好奇的观望。 段梦不屑,看着他们渐渐处于颓势,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赶着来送死吗? 禁军虽说是夏国最好的军队了,可比起段梦的人来说,还是稍稍弱了些。 再加上人数上的短缺,看着一具具倒下的尸体,自己的人比对方的人多出许多,士气愈发低落下来。 星涯阁这边,招架不住之时,都开始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低低的笛声起起落落,没多久便从草丛中钻出各式各样的毒蛇,在冰蛇卫的操控下,有灵性般的追着段梦的人咬。 段梦培养出的这几万人马,自然也分三六九等,不可能个个精英,就是再多给她几个二十年,她也做不到。 那些普通如禁军,甚至说还比不上禁军的手下,还有些功力差强人意的手下,轻易的便中招了,丧命在冰蛇卫手中。 而段梦那些实力不输于她们的麾下,很快就发现了这些突然窜出来作乱的小东西,弯刀所到之处,一刀一只,将身体分成了两节,躺在地上蠕动着,没法再帮着冰蛇卫伤人。 附近的毒蛇也就这么多,杀一只少一只,再召不出更多,冰蛇卫也就慢慢的施展不出过人之处了,只能硬拼。 而灵蛊卫,本来就没有花太多功夫在练功上,段梦手下炼制出来的蛊虫,又远胜于她们的蛊虫毒辣,处处受到压制。 好在有孤月卫与暗卫的配合,倒不至于输的太惨,死伤也很少。 萧寒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打到现在,损失已超过万人,再这么打下去,要是非要拿下段梦的军队,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段梦这边也没落到什么好处,死伤也不比慕宥宸他们好到哪里去,虽说死的也大多是能力弱的,但队伍再也比不上之前浩大了。 萧寒可没有像慕宥宸他们那么闲着,从一开始就加入了战斗,这三四个时辰下来,体力都有些支撑不住了,浑身都是新鲜的血迹,当然,都是敌人的。 萧寒转身望着慕宥宸,看着他没有要停手的神情,惊出了一头冷汗。 他今日不会是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来攻打段梦吧,要是等禁军死光了,保不齐还有什么人会趁势崛起,到时候皇城危矣,这可不是一时意气用事的时候。 段梦也不如之前镇定了,难不成慕宥宸就是来找他拼命来的,她二十几年的心血,还留着夺位呢,现在要是都折在慕宥宸手中,又算什么。 慕宥宸冲沐千寻点点头,沐千寻柔柔一笑,眼底带着轻不可见的苦涩,缓缓吹响传音笛,二人便换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也就半个时辰,不远处尘土飞扬,尽管是黑夜,也看得出是人群,目测怎么也有几千人,穿着打扮,皆是与星涯阁众人一样,领头的赫然就是草儿。 段梦恨恨的咬牙,要是可以,她绝对要把慕宥宸这俩夫妇剁成肉沫,放在锅里煮着吃,临了临了,他们居然还留了一手。 按说几千人,也不能改变什么,可段梦看得出,这几千人,个个是精英,不是那些草包的禁军可比的。 区区几千人绝对能起到反转局势的作用,更何况,这都打了半夜了,无论是她的人,还是慕宥宸的人,都打累了,失了刚开始的士气。 可现在这拨人加入进来,就不一样了,慕宥宸那边军心受到鼓舞,而她这边却会受到打击。 总之士气是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慕宥宸在这方面又压她一头。 段梦胸腔内一阵气血翻涌,噗嗤一口献血洋洋洒洒的喷了一地,暴喝:“撤退,撤退!” 沐千寻阴森一笑,挥挥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一本薄薄的暗黄色的书籍,扬声到: “梦嫔娘娘!这秘术的另一半功法秘籍,就在这里,你不打算要了?” 段梦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炙热,强忍着心中的不舍,随着慕寰枫往赤狭岭撤,她也知道,沐千寻是故意引诱她的,这不是拿秘籍的好时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秘籍她迟早会拿到手,可不是现在。 等她伤势养好,军队整顿好之后,她会亲自要了沐千寻的命,慕宥宸的命,萧寒的命! 皇位是她的,秘籍是她的,一切都是她的! 草儿幽幽的盯着慕宥宸,别人都流血流汗的,怎么轮到她们,刚刚赶到,段梦就带着大军跑了呢? 慕宥宸并没有阻止段梦逃跑,将手中的地图扔给草儿,轻声吩咐到: “带上孤月卫与暗卫所有人,沿着图纸上的路线,走捷径去拦住段梦的去路,绝对不能让她出了赤狭岭。 你们如果够快的话,定能比她们先到出口,到了之后,用烟花做信号通知我们。 没有参战的人走在前面,其余人走在后面,也算是休息的时间了。快去!一刻不得延误。” 不到一刻钟,按照慕宥宸的安排罗列好队伍,草儿与柯言月带队,马不停蹄的向着图纸上标注的方向赶去。 萧寒缓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丝毫没有禁军总统领该有的形象,对慕宥宸的做法很是不解。 凭着星涯阁与暗卫拦住段梦又能怎么样,他们再厉害,也杀不光那么多人啊,这不是送死吗? “这风向,可是个放火的好时机啊,可惜这片林子了!” 慕宥宸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来,落在萧寒耳中,脸色僵了下来,为段梦捏了把汗。 原来,慕寰枫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一入赤狭岭,必定要经过一片茂密无边的林子,段梦速度再快,天亮之前,也带着队伍出不去。 炎炎夏日,燥热无比,林子还不是一点就着,再加上这风一吹,绝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火烧大军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火烧大军 段梦就是本事再大,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下被烧的骨头都不剩,最终能带着几人逃出来,又能不能经受得住孤月卫与暗卫的拦截,那就不得而知了。 “萧统领,带着你麾下的三位统领,与弓箭手跟我走。 剩下的两位与禁军留在此地,冰蛇卫与灵蛊卫抽出一半的人。即刻出发!” 声音淡淡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发号施令,他们也习惯了按着他的吩咐做事。 慕宥宸与沐千寻走在队伍的最后边,悠闲的模样,简直就是出来游玩儿的,哪里有一点在追杀敌兵的样子,只是眼底的深深的凝重与苦涩,透露出他们并不愉悦的心情。 “寻儿觉着,为何不直接出动所有兵力,逼段梦入林,这样岂不是不用牺牲那么多禁军的性命?” 慕宥宸轻笑,搂着沐千寻的手臂缩紧了几分。 这话也是说给萧寒听,暗卫与星涯阁的人,并没有损失多少,反倒是禁军死伤无数。 禁军也是萧寒好不容易带出来的,是他多年的心血,难免心中会有隔阂,疙瘩还是当下解开的好,免得之后在心中越结越大。 沐千寻开口,二人一唱一搭,默契十足: “是为了迷惑段梦!就是因为我们人力不如他们,段梦才会掉以轻心。 轻视我们,是段梦犯的最大错误,其实一开始,她要走,还有更好的路子。 段梦不傻,她很聪明,要不然这些年,也无法藏的这么深,藏了这么多人在皇城,都不被发现。 不把她逼急了,她又岂会慌不择路,她现在怕是已经想明白了,只是没了回头的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萧寒身子一僵,很简单的一件事,偏偏他看不透,慕宥宸深爱的女子,果然不一样。 怪不得他就算丢了皇城,丢了夏国,都要救她,他要是也能碰上这么一个女子,怕是也会如此吧。 三个时辰后,赤狭岭出口,一众人气喘吁吁的赶到,草儿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取出之前慕宥宸递给他的烟花信号,点燃。 火红色的烟花升起,绽放开来,在天际闪过一道亮光,绚烂如夏花,耀眼似繁星。 他们已经在林子前等候已久,就盼着这信号呢! 慕宥宸缓缓仰头,嘴角勾勒起一抹醉人的笑,又让人觉着不寒而栗,邪魅难挡,夜色也掩不下他的霸气: “动手吧,火就从这里燃起!” 脑袋埋在沐千寻后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畔: “寻儿,用传音笛告诉柯姨,从林子中往出逃一个,就杀一个,逃一双,就杀一双,尽力斩杀他们! 放段梦和慕寰枫走,虽说他们几人联手,对付起来也不是没有胜算,可难免段梦真的被逼急了,会和他们同归于尽,这不值当。” 沐千寻蹙眉,迟疑了一下,摇头,呐呐的道:“太远了,传音笛听不到的。” “无妨,沿途都留了人,消息很快便可以传到,起码在段梦逃出林子前,可以传到。” 慕宥宸纵身下马,明亮的眸子中满是狡黠。 沐千寻怔怔的望着他,将笛子吹响,他总是这样,出手前就想到了一切,每一步都用不着她操心,他比自己想的长远的多。 她却总是去误会他,冷落他,要是她能完全跟着他脚步,顺着他的心意,也不会被慕寰枫抓到,更不会被沐若云害成这样。 重活一世,她还是看不透人心,被出卖,被利用,不懂得珍惜唯一真心待她的他。 如果可以,她情愿她的身边只剩一个他,他替她挡去风雨,她给他足够的安心,就这样,在只有二人的空间中,终老。 一支支浸了火油的火箭,射入林中,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起来,连成一片,刹那间,就再也无法入林,。 林中的人,也只剩下了唯一一个被柯言月他们堵住的出口。 树林深处,段梦长长的队伍中。 打了半夜的仗,又死命的奔波了这么久,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眼角这林中的温度诡异的升高,走路都费劲。 要不是段梦不肯让他们休息,他们肯定就躺在这里不走了,这样赶路,真是比死还煎熬啊!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这要命的灼热是哪来的了,背后火光冲天,明亮的如同白昼,火势旺的夸张,所到之处,林木被烧的近乎灰烬,一根接着一根的倒下。 这扑面而来的大火,使落在后面的下属性命受到了威胁,乱了阵脚。 前仆后继的往前奔,比之前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似乎只要跑过同伴,自己就能存活下来。 然而,他们就是跑的再快,也快不过大火,倒下的火柱,疯狂的向前燃烧的火势,砸死了烧死了无数人。 这悲剧还在不断上演,数万人在火海中翻滚着,惨叫着,妄图甩掉这痛的要命的火,可惜直到死,也没能甩掉这种痛苦。 段梦万万没想到,慕宥宸能做到这个地步,神情从来没有过的可怕,看着她的心血不断被火光吞噬着,怒吼,咆哮! 就算再恨,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跑,跑过这场大火,就能活下来,跑不过,就注定要死。 对于现在的段梦来说,输赢,皇位权势都变成了次要,她要是死了,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慕寰枫护着她,急匆匆的赶路,俊郎的面容因躲闪落下的火木,被刮伤,衣衫也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弄得狼狈不堪。 段梦右手放在慕寰枫的手臂上,用力,用力,再用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就是不甘,不甘被一个她看不上眼,不放在心上的毛头小子,逼成这样,犹如丧家之犬。 慕寰枫疼的闷哼,估摸着,手臂都要废了,再等片刻骨头就可以碎裂了,段梦就算是受了重伤,力气也丝毫不减,强行甩开段梦的手,不耐烦的瞪着她: “母妃!这一切都是慕宥宸干的,你拿我撒什么气!再不快些,我们就要死在这林子中了,你好好看看,这林子有多大!” 一把扯掉手臂上仅存的半天袖中,青紫青紫的肌肤裸露出来,段梦撇撇嘴,以她最大的声音呼喊: “云落!不要管那些普通的下属,带着我的亲信走,那些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能跑的出去是他们的福气,跑不出去的就是他们该死!” 目光坚定的望着慕宥宸,眼睛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走,带着我走,我不会让他好过的,没有了这些人,我照样可以夺下皇位!” 此言一处,不免寒了众人的心,他们为段梦出生入死,到了危急时刻,他们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牺牲掉了,就算是得以逃命,也不会对她忠臣了。 只有段梦的那些亲信,一直都明白段梦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这样的命令并没有感到惊奇,他们能留在段梦身边,得到她的赏识,历经的磨难,杀过的人,不是那些普通下属可以想象到的。 段梦向来只珍惜自己的命,必要之时,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信,或者是慕寰枫这个亲儿子,她也可以眼也不眨的牺牲掉。 段梦处于队伍的中间位置,跑在队伍最前端的下属,并没有经受大火的洗礼。 出了林子的不少,死在柯言月他们手中的不少,逃掉的亦是不少,可比之之前的几万大军,逃掉的和死掉的,就犹如萤辉与皓月相较。 听了沐千寻的话,段梦带着她的亲信与慕寰枫出来之时,柯言月并没有强行阻拦,而是让他们很轻易的便跑掉了。 这一战,段梦惨败,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再也无法以傲人的兵力,谈什么皇位势在必得了。 都说世事无常,段梦今夜算是好好体会了一把,昨日还处于主动的她,今日就成了流离逃亡的反贼,接下来就要整日面对东躲西藏的日子。 慕寰枫又何尝不是,本来慕云帆出征之前,他和慕宥宸都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现在人家统领着禁军,耀武扬威,他却成了过街老鼠,慕云帆再也不会承认他这个儿子。 同样是皇子,怎么差别就能这么大能,他所有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努力而得不到的东西,慕宥宸都能轻易得到,他慕寰枫当真就不如他吗? 要是…他不扮弱装病,比慕宥宸还要早的认识沐千寻,那现在陪在她身边,被她放在心上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了? 论才华,论相貌,他样样不输于慕宥宸! 要是他不是近年才出现在众人面前,顶着个有名无实的皇子身份,慕云帆就会对他另眼相待,离开皇城去攻打域浑之时,就会把禁军交给他,而不是慕宥宸? 越想就越是愤愤不平,这一切都归功于他的好娘亲,要不是她从小训诫他要沉得住气,告诉她时机未到,也许局势就完全不一样呢? 段梦怎么知道慕寰枫心里想的是这些,只当他是为了夺不到皇位在生闷气,信誓旦旦的开口,是在安慰慕寰枫,也是在安慰自己: “不破不立,就算他这次胜了,难保下次不会阴沟里翻船! 夏国与域浑的战事吃紧,最后夏国会是如何,还不得而知。 我段梦不会放弃,我还能再等一个二十年,谁也阻止不了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内应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内应 “我手中有秘术在,等我将秘术练成,莫雪那个老太婆也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谁也妄想阻挡我!” 精致清秀的五官被大火熏的微微发黑,眸子中闪烁着疯狂的欲望,她已为了皇位成痴,痴到骨子里。 慕寰枫心中冷笑,她还能再等一个二十年,他可等不了,他容不得慕宥宸再活二十年,他要沐千寻做他的女人! 一支冷箭擦着段梦的鼻翼而过,射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颗柳树上,箭头上穿着一张折好的白色信纸。 纸面上是陌生的字迹,信的主人写的一手漂亮的小楷,清秀而不失刚劲,张扬又不失规整,单看字是够赏心悦目的。 可这信中的内容吗,段梦可就开心不起来了,寥寥数语,无非是告诉她,莫雪已死,临死之前打她的那掌,实属最后的力气。 这让她如何能忍,她为了逃避莫雪的追杀,匆匆率着几万大军出城,因而中了慕宥宸的圈套,损失殆尽。 现在告诉她这些,不觉着晚吗,难不成送信之人,纯粹就是为了让她不好过? 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又是一口献血,脸色不好极了,靠着背后插箭的柳树,才强撑着没有倒下。 “告诉杨旭耀!要域浑尽快率军前来,绕开主战场,偷偷顺着捷径过来,尽量不要暴露行踪,人马可分成几波,扮成运货的商队,在燕汀城集结。 我做他们的内应,势必要尽快拿下皇城!皇城是夏国的命脉,拿下皇城,就等于掐住了慕云帆的咽喉,夏国就算的囊中之物了!” 段梦实在是让气急了,反正域浑一直都打着利用她的注意,那么她利用他们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云落几兄弟,面面相觑,段梦不是向来信不过域浑吗,现在怎的要帮他们了,她就不怕等域浑吞下夏国后,到头来她什么都落不到? 尽管心中再惊骇,他们也还是要按着段梦的吩咐来办事,他们知道,他们一旦去质疑她的决定,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段梦需要的,就是听话的手下,能力强的手下,她才不会容许别人顶撞,她就是这样骄傲自负,万事都有她的理由。 次日晌午过后,皇城,天涯楼中。 萧寒麾下的几位统领,早已连夜带着禁军重新隐了起来,除了一大半的羽林卫留下明面上守护皇城,其余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禁军本就是以骁勇与神秘著称,段梦的人再难成气候,他们就没有继续出现的理由了。 萧寒还留在天涯楼,宫中乌烟瘴气的,没有慕云帆在,那些妃子们都要争翻天了,他可不想去处理那个烂摊子。 更何况…此次一战,他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功夫弱到了哪般田地,星涯阁随便一个统领就能打的他连门都找不到。 亦或者一些优秀的普通下属,也能与他战成平手,他这点功夫,着实不够看的。 留在这里,也能偷学个一招半式的,有她们陪着切磋,功力不涨都难,这样的好机会,哪里找去,就是赶他,他也不能走呀。 慕宥宸携着沐千寻坐在主位之上,柯言月她们依次按着辈分地位坐好,十几个围成一圈,气氛凝重的很,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无人开口。 虽说大败段梦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在场的众人,除了萧寒,都高兴不起来。 无论是星涯阁的众人,还是凌泽他们,对沐千寻都是有些深厚感情的,沐千寻莫名其妙掉了孩子,他们怎么能乐呵的起来。 萧寒倒不是冷血,他与沐千寻当真没有太多交集,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要他替她伤心难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沐千寻率先开口,打破这压抑的平静,眉眼低垂,声音很小,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段梦的事情,这就算是了结了。起码短时间内,段梦与慕寰枫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们也能暂时安稳下来。 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段梦这颗毒瘤,一日不除,都难保她他日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 在她修养过来之前,我们要尽可能的斩杀她的手下,最好是她那些心腹,折了她的羽翼,她就很难扑腾起来了。 杀死一个人,刀子不是最好的武器,只有让她自己一点一点将自己折磨致死,才是最好的!” 萧寒咕嘟吞了口口水,沐千寻的毒辣真是名不虚传啊,不过她的话也都对,毕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段梦死的越惨,才越解恨嘛! “至于沐若云,她是害死我孩子的直接元凶,且她对我做的事,还有许多是我不便说,却**裸存在过的。 我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也不可能轻易杀掉她,二哥…你可有意见?” 这话可不是真的在询问沐轻言的意见,冷冷的眼神,望的沐轻言心底发毛,她还在为当日的事情耿耿于怀。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在乎的人,就越是这样,要是为沐若云求情的是旁人,沐千寻也不会感到心中难受,处处较劲。 正是因为她对沐轻言的感情很深,对这个从小最疼爱他的哥哥,不亚于对沐锡的感情,自然受不了他为她的仇人说情。 沐轻言尴尬的笑笑,就是没有慕宥宸的那番话,非要在沐千寻与沐若云之中选择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沐千寻。 只是,要是慕宥宸不点明那番话,沐千寻对沐若云下手太过狠辣,他肯定会怪她,现在不会了。 他也恨沐若云,恨她害死沐老太太,恨她帮着段梦抓沐锡,恨她烧掉沐府。 他要是沐千寻,也不会对一个害死自己孩子,家人的女子手下留情的,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妹妹。 “没有,沐若云该死,寻儿做什么样的决定,二哥都支持你。” 真挚的眼神,宠溺的笑容,融化了沐千寻眼中的冰冷,漂亮的眸子染上一层水雾。 慕宥宸伸手捏捏沐千寻的面颊,笑笑,他的心情不比沐千寻好多少,一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二要将沐千寻不能有孕的秘密压在心底。 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故作轻松:“夫人若是信为夫,沐若云就交给为夫处置好了,七日后定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啊。”沐千寻顺势倚在慕宥宸的肩膀上,慕宥宸顺势拥着她,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心头涌现一丝夹杂着苦涩的甜蜜,这一世,终于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她分担一切,哪怕是杀人。 前世眼睁睁看着她心爱的男人,望着杀掉她婢女的庶妹说 “怎么不等我来,杀人这种事不适合女孩子来做。”,谁能想到她当时的心情。 天道轮回,现在拥有一个比慕如风强千倍万倍的人的人是她,而沐若云成了她的阶下囚。 萧寒眼瞳一缩,在他们之间,也许一个依靠一个拥抱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了,而在萧寒看来,这就是最不寻常的了。 在夏国,哪有哪个女子敢主动亲近自己的夫君的,更何况她的夫君还是尊贵的王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萧寒心中默默的泪了,慕宥宸与沐千寻的事情,他永远都搞不懂。 皇城,某处破落的宅子,这里整条街住着的皆是穷苦百姓,一点不惹眼,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杨旭耀一身粗布衣衫,胡茬泛青,做了简单的易容,皮肤黄黑黄黑的,乍一看,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完全与这里的百姓无异。 他的身份过于敏感,杨家的公子,没有哪个有点名头的富家公子、小姐不认识的,一旦被人认出来,那可就是大麻烦。 被下令处死的罪犯没有被处死,还大摇大摆的待在皇城,而现在他这叛国的罪名可是真真实实的。 也只能委屈些,在这地儿待着了,只需等到域浑拿下夏国,他就能恢复往日的荣光了。 接到段梦的传信,将信纸揉成一团,撇了一眼右边空落落的衣袖,怒火冲天的眼睛中恨意浓浓。 再怎么样,他都得尽快通传域浑的使者,这样的消息他要是瞒下来,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至于他与段梦的仇,也许以后能报,也许只能忍气吞声一辈子,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正值盛夏,这是皇城大雨频繁的时节,入夜,雨又开始淅沥沥下个不停。 天涯楼,阁楼之上,慕宥宸疼的汗如雨下,忍耐力超强的他,居然忍不住这再次发作的臂伤。 紧咬牙关,口中充斥着一股甜甜的腥味儿,那是他咬破了舌尖,流出的献血,在努力压制,还是不由得闷哼。 一声声低沉的哼声,吵醒了沐千寻,她睡的很轻,一点动静就可以惊醒。 望着慕宥宸痛苦不堪的模样,失了神儿,呆呆的,手足无措。 心一揪一揪的,钝钝的痛,骄傲如斯的,受再重的伤也从不再她面前说一个痛字的他,居然被一个小小的雨天给难为成这样。 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因为救她,才让他留下了这样的病根儿。 取出一方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汗水流的到处都是,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碰到他冰凉凉的脸庞,手指都在颤抖。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势力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势力 “慕宥宸,你怎么样?” 声音听着有几分哽咽,眸子扑上一层水雾,水汪汪的惹人怜惜。 慕宥宸伸手握住她的手,冲她笑,一脸的僵硬,俊郎的面容扭曲起来,疼的说不出话,就这么目光柔情的望着她,极力的去安抚她的情绪。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疼,什么时候了,他还要顾及她:“慕宥宸,让我试试,或许…我能治好你呢。” 沐千寻医术向来是极好的,比宫中那些所谓医术高明的御医,强出一大截,就是名扬夏国的千术神医也不敢说比得过她。 只是,因为眼前的人是慕宥宸,所以她才迟迟下不去手,凡事都有风险,何况这般难缠的病。 她怕,怕这银针刺穴将他的病越治越重,如若经脉无法疏通,也不是没可能经脉断裂,那他就彻彻底底是一个废人了。 到时候,她要如何面对他,面对自己的心,这是在加深她的罪过啊。 可她又不得不出手,她怎么忍心看他这样,她恨不得将他的痛苦通通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这样也能好过些。 “好!”好不容易从牙缝儿里吐出一个字,声音沉沉的,死命的压抑着手臂传来的几乎吞噬理智的痛意。 看着他眼神里那份毫不犹豫的信任,沐千寻的眸子也随着坚定了几分,取出被她冷落已久的银针。 每一根都细细长长的,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银色的光芒,看那纤细的样子,估计一掰就断了。 沐千寻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扶着慕宥宸躺好,隔着薄薄的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捻起银针比划着。 忍着心中的紧张、忐忑与揪心的难受,利落的下针,百会、神阙、气海、关元、命门、肾俞、太溪…找准一个个穴位,慢悠悠的刺入,俏脸儿紧绷,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渐渐的,慕宥宸平静了不少,身体不再抽搐,起码能安静的躺下来了,如释重负的喘息着,一脸的疲惫。 沐千寻不间断的拧拧针,刺激着一个又一个穴位,空余的时间,继续替慕宥宸擦拭着额上越来越少的冷汗。 满脸的关切,语气柔柔的,心情复杂:“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还好,有寻儿在,不然我非得疼死不可。” 慕宥宸望着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嘴角勾起个醉人的弧度,很是欣慰,只要她在身边,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沐千寻将玉手搭在他的手腕之处,把脉,眉头越蹙越紧,直至变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感受着她僵在手腕的愈发冰凉的玉指,轻声到:“无妨的,有什么话,寻儿说就是了,本就是治不好的病。” “长死的经脉无法疏通,我…治不好的,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我…” 沐千寻垂首,徒然间生出一种浓浓的挫败感,看着他有所好转,原以为可以治好的,却只是她在想当然而已。 慕宥宸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她自责,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是他任性的不肯喝药,才会受到这样的折磨,他理应担着这样的后果: “这就够了,尽力就好,既然能缓解,我也不用每次都痛的死去活来的了。 记得,可不准在我发病的时候抛下我了,不许离开我半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上这样的变天。” 他以这样的理由,霸道的要她时时刻刻待着她身边,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安心,为了她,为了她不受伤害。 只要有他在,他还有一口气儿,就不准旁人动她一根头发,他绝对不想看到类似“素然”带来的悲剧重演,他承受不起,她亦是。 沐千寻伏身,娇小的身躯乖乖的蜷缩在他身旁,声音呐呐的,听着十分窝心: “嗯,我不会离开的,在你我有生之年,我都陪着你,陪你度过每一个要命的变天。” 次日,大雨已停,大街上都是湿漉漉的,泥泞的小道散发出芳香的泥土气息,房檐上集注的雨水时不时的往下落,敲击在地面上,留下清脆的声响。 慕宥宸与沐千寻二人立于天涯楼门前,身子紧紧的挨在一起,一高一低的身影,让人莫名的心暖。 凌泽迟疑了一下,向前,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试探:“主子?” “嗯,可是又出什么事了?”慕宥宸头也不回,依然气定神闲的望着门外的风景。 凌泽疾步移至慕宥宸身前,撇了一眼慕宥宸有些不好的神色,明白他昨夜定是又犯病了,沉声回应: “是,我们在搜寻段梦部下的时候,又发现了一拨新势力。 人不在少数,平时都是分散开来的,只是他们有相同的铠甲,兵器。 隔几日,他们的头领都会在越莞酒楼后院一聚,至于在商量些什么,属下未敢靠近,怕惊扰了他们。” “域浑的人?”慕宥宸蹙眉,深色凝重。 凌泽摇头,语气笃定:“不是,是夏国的人,口音容貌皆是夏国人无疑。有一人,曾去过…泰安公主的府邸,只滞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泰安公主?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搜捕段梦部下的事情,可以缓一缓。你做的很好,还是不要惊动他们。” 沐千寻眸光一闪,接话。杨家灭了,杨蕊也死了,单单剩下了慕浅音这个祸害,她倒是忘了。 杨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祸害,指不定这个慕浅音又能扑腾起什么浪花来,还是趁早将这苗头斩杀的好。 凌泽抬头,盯着慕宥宸,他向来只听慕宥宸的话,如今沐千寻这样吩咐,倒让他不知如何做了。 慕宥宸并没有去迎他的目光,只是望着沐千寻,淡淡一笑:“寻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寻儿也是你的主子。” 凌泽神情尴尬起来,怎么觉着他做错了什么,慕宥宸的话简直是在打脸啊,他也没说沐千寻不是他的主子,只是习惯了听从慕宥宸而已。 沐千寻斜了慕宥宸一眼,替凌泽解围,作为他的手下,可真是心累啊:“凌泽够不容易了,暗卫的事,都是他在打理…” 随即对凌泽笑笑:“去吧,他只是昨日没睡好,说话不中听了些。” 凌泽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其实沐千寻也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唉,跟他们待着太难了,还是尽快闪人吧,硬着头皮应到:“是,属下去了。” 望着凌泽匆匆离去的背影,沐千寻一头扎进慕宥宸怀里,幽幽的出声儿: “怎么觉着凌泽是被吓跑的,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唔,可能是我说错什么了吧。”慕宥宸摸摸鼻子,嘴角留下一抹浅笑。 凌泽还未走远的,耳力又是极好的,听到二人的对话,心中一窒,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脚下生风,又快了几步。 二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静默了许久,慕宥宸才开口: “走吧,且让凌泽暗暗查着,我们去公主府会会泰安! 或许能瞧出些什么端倪来,泰安那么蠢,怎么组织的起很大的势力,她背后必定有高人,亦或者,她只是一个挡箭牌。” 慕宥宸眼光一向毒辣,什么事都看的清楚,对慕浅音分析的十分透彻。 燕汀城,东南方向,极为偏僻的一处山谷中。 这里的路坑坑洼洼的,马匹走不过去,人要徒步穿过这里,又太过费力,久而久之,这处山谷就几乎没有人经过了。 此刻,却驻扎满了青色衣衫的人影,堵住了半个山谷,浩浩荡荡的,估摸着,怎么也有两万多人。 领头的是一名白衣女子,似雪的衣绸从领口到脚踝都镶着银色的不规则的流水纹络,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剩下的发丝披落在后背。 脸前遮着白色的面纱,微风吹过,面纱随着发丝浮动,平添了几分灵动的美感。 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平静如水,冷漠如斯,睫毛长长的弯弯的。 只一双眼睛,都让人心动不已,那份疏离宁静的透出几分骄傲的气质,没有几个人及得上。 一名黑衣男子立在她身旁,看着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眼神里满满的张狂与不羁,在看向那白衣女子的时候,才收敛几分,说着一口拗口的夏国话: “我们何时攻入皇城?” “不急,等安排好了也不迟。他呢?”一双美目中闪烁着轻不可见的忧伤。 男子不快的撇撇嘴:“在后面的马车中,真不知道你带这么个累赘干嘛,还不如…” “啪”不等他说要,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脸上,打的他瞬间蒙了。 白衣女子高傲的扬起脑袋,声音冷冷清清的:“你——没有资格说他,再让我听到你说他的不是,就将脑袋留在这里吧。” “你敢!”男子莫名其妙的被打,还连带着被威胁了,她没出现的时候,这支队伍一直是他统率的,现在也太丢人了吧,暴跳如雷。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杀人。” 白衣女子残忍的笑笑,那眼神看得人心底发毛,有种被洪水猛兽盯上的错觉。 男子神色不自然的偏过头去,是啊,自从她出现,每日都不间断的有人死在她手中,手段血腥,饶是从小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他,也比不上她。 第一百七十七章 ** 第一百七十七章 ** 她杀人,不管对方地位尊卑,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她都下得去手,尸体就没有一具完整的,现下,已经很少有人敢惹她了。 只有…对那个人,才会展现她柔情的一面,无论那人怎么辱骂她,冷落她,排斥她,她都不生气,一心护着他,似乎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不,他也只是说了那人一个累赘,就被当众无情的甩了一个巴掌,还不准他回嘴。 见男子一脸吃瘪的模样,白衣女子不再理会,径直往队伍后方去了。 皇城,泰安公主府邸。 看门的小斯开了门,望着眼前一道绝美一道俊郎的身影,闪过一丝惊艳,紧接着就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坑坑巴巴的行礼: “小的见过凌王殿下,凌王妃!容小的进去通报…” “唉…你们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那小斯还未来的及通报,慕宥宸就一把推开他,直接带着沐千寻往里闯。 小斯越是着急的阻拦,慕宥宸就越是好奇,这公主府莫非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不然这小斯为何要这般着急。 一个普通的小斯,又怎么挡的住二人,慕宥宸不耐烦的揪住他的领口,一把提起,往一边做装饰的草地上一扔,大步流星的朝着主屋而去。 要说他怎么能对泰安公主府的地形如此熟悉,还要靠他几乎过目不忘的脑袋,也只是寥寥看了一眼这里的图纸,就熟的跟自己家一样了。 在离主屋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慕宥宸与沐千寻就听到屋内一阵不寻常的声音,听着像极了…男女欢好发出的喘息声,还夹杂着**的笑声。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与无奈,他们是来找那支势力的“幕后高人”的,怎的变成捉奸了? 慕宥宸开口,声音微微有些不自然,这般尴尬的事情,他们都能遇到:“我们是走是留?” “既然都来了,不妨进去坐坐再走,相信皇姐十分欢迎我们呢!” 沐千寻俏皮的吐吐舌头,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个“坐坐”故意加重。 慕宥宸满眼的嘲弄,却是已经开始往门口移步了:“寻儿原来还有这癖好?这样的事,寻儿是不是经常干啊?” 沐千寻面色一红,这话其实也没错,想想当年在沐府偷窥沐靖宇与段淼,在天涯酒楼偷窥沐若云与慕如风,这样的事,她还真就做过。 慕浅音胆子也真是够大的,青天白日的在府中当着驸马的面偷情就算了,门都没有插上,也就凭着这是她的地盘,无人敢打扰罢了。 可不巧的是,偏偏就有慕宥宸与沐千寻这样的人,也活该她倒霉。 慕宥宸修长的大手按在门上,迟疑了片刻,轻而易举的推开,顿时,二人身形僵在了那里,眼前的一幕,真是让人终生难忘啊。 屋中摆放着一张大的夸张的圆形木床,看着起码可以容纳十几个人躺下,当然…慕浅音也正是这么做的。 圆床的四周挂着一层粉色的纱缦,薄薄的一层,里面的场景依旧清晰可见。 床上赤条条的躺着七八个人影,除了慕浅音,皆是男子。 慕浅音身上覆着的,也只是一层轻纱,曼妙的身姿一览无遗,白皙的玉手放荡的搭在其中一名男子的胸膛,指尖一下下的抚摸着,媚眼如丝。 这突然的动静,惊动了一床的人影,慕浅音恶狠狠的瞪着门口的二人,她还以为是哪个放肆的下人,丝毫不觉着怕,拖出去打死就好了。 在她接触到慕宥宸呆滞的目光时,再也镇定不下来了,脸色变了又变。 拼命的抓起床榻上凌乱的皱褶满满的衣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身上套,狼狈的样子哪里像个高贵的公主。 慕宥宸拳头堵在唇前,清咳一身,拉着沐千寻推至门口,不忘将门掩上。 沐千寻咕嘟咽了口口水,玉手按在胸口,一脸的惊魂未定,这次捉奸捉的还真是刺激啊。 他们一贯都知道泰安跋扈放纵惯了,但…但万万没想到,她能放纵成这个样子。 一个公主干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替皇室丢脸,替夏国丢脸啊,她的驸马是有多不开眼,才会娶这样的女子。 要是慕如风知道这件事,绝对会认为杨雨曦当初的做法,算是收敛了,慕浅音才是真真正正的**,放眼整个夏国,都无人能及。 慕浅音收拾好之后,透过窗纸,看着还杵在哪里的二人,气的牙痒痒,这事,除了府里的人,还没被撞破过呢。 佯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推开门,双手环胸,冷冰冰的盯着二人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擅闯我的府邸,有事?” 沐千寻眼中的玩味一闪而过,声音柔柔的,规规矩矩的站定,与慕浅音的模样有着明显的不同: “无事就不能来看看皇姐了吗?我嫁给宥宸这么久,还未曾拜访过皇姐呢。 我们以为,咋们都是一家人,也懒得让小斯通报了,这样显得多生疏啊,我这人向来不喜欢见外。 可惜不巧,撞破了皇姐的…好事,倒是我们无礼了,若有下次,我们会让小斯通报的。” 这话听的慕浅音火冒三丈,沐千寻是纯粹在给她难堪啊,这个她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低贱丫头,竟敢如此奚落她,她忍不了! “住嘴!”抬手就要往沐千寻的脸上打去,被慕宥宸一把握住,直到捏的她连连呼痛,才松手。 挣扎的太过厉害,在慕宥宸松手的那一刻,身子一个趔趄,毫无悬念的摔倒在地,揉着发痛的青紫青紫的快要断掉的手腕,愤恨不已。 “泰安,你太过嚣张了吧?寻儿是敬你,才叫你一声皇姐,别忘了,王妃比公主是大上一阶的! 光天化日之下,你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不求着我们隐瞒下来,还敢打人,你是想这件事传遍皇城,传遍夏国,才开心是吗?” 慕浅音垂首,没了刚才的劲头,脸色阴郁,在她未登上皇位之前,她还面对不起千夫所指的流言,这会打乱赵宣的计划,她也承受不起赵宣的盛怒。 “皇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我们这一路赶来,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呢,实在是乏的很呢。” 沐千寻俯身拉起慕浅音,不管她同意与否,已经随着慕宥宸进去了。 自来熟的坐在软塌之上,扫视着排成一排的垂首相对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七个男子,她居然都认识,三个是玉荆楼的面首,身价不菲,之前她去玉荆楼打听消息与营救沐锡时,都是见过的。 而其他四人,也是皇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 这些面首倒不值得她惊奇,这些世家公子,她就纳闷儿了。 他们不是都十分骄傲吗,家室次一些的好姑娘,她们都不一定看得上眼,怎么会与慕浅音这样的女人鬼混? 就是因为她家财万贯,还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这都说不通啊! 这几个男子论相貌,也是绝了,一个个都俊美非凡,妖孽异常,虽说比不上慕宥宸,也是难得的俊了。 “呦,皇姐真是大手笔啊,皇姐的入幕之宾,一个比一个出色呢!” 沐千寻逮到机会,就讽刺挖苦慕浅音,对于敌人,她从来不留情面,能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几名男子,脑袋扎的愈发低了,这事要是被沐千寻捅出去了,他们可没脸在皇城待了。 慕宥宸与沐千寻一唱一和的,把慕浅音从头到脚损了个遍,才舍得离开,临走时慕浅音那敢怒不敢言,憋的涨红的神情,看得二人近日郁郁的心情都有所缓解。 燕汀城,某个客栈内,段梦与慕寰枫乔装成这里的百姓,正在各自抱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吃着。 一名八九岁的小童屁颠屁颠跑进来,只比桌子高出一点点,被段梦瞪了一眼,吓得浑身直哆嗦,将手中的信纸放到桌子上,吞吞吐吐的开口,嫩声嫩气的: “这是…这是一位漂亮姐姐让我给你的。”说吧,一溜烟儿跑出了客栈。 段梦撇了一眼桌上没有一个字的信封,都怀疑是这个小家伙送错地方了,她可不认识什么漂亮姐姐。 出于谨慎,还是拆开来看,看着信上的内容,灰白的脸庞都有了几分亮色,眸子中是按捺不住的惊喜。 那突然迸现的光芒,把慕寰枫都惊着了,将口中的一大口面,急急的吞下去,小心翼翼的询问:“娘亲?你怎么了?信上说什么?” “域浑!域浑的军队赶到了!”段梦一拍桌子,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慕寰枫蹙眉,狭长的桃花眸睁得大大的,所有的不信都写在了脸上: “这么快?怎么会,如果分批到,就是第一批也不可能赶到啊,怎么会这么快的?” “是啊,是很快,他们绝不是接到我们的信,才派人过来的。 而是…早就在往过潜了,而燕汀城,又是最好的地方,离皇城不远不近,又不怎么惹人注意。 这样也好,我们就能快些拿下慕宥宸了,等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我们才好趁机拿下皇位!” 慕寰枫心中很是不赞成,慕宥宸不傻,域浑的人同样不傻,真的会留给段梦这个机会吗,千万不要最后又落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他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疏远 第一百七十八章 疏远 “别吃了,快走,我们择日攻进皇城,去与域浑的人汇合!” 段梦一把拉起慕寰枫,将银子往桌上一抛,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快的让人琢磨不到行踪。 之前的伤似乎一点都没给她留下影响,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段梦。 燕汀城,域浑队伍驻扎的地方,已经是入夜时分。 可能是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夏日的夜也变得冷起来,地面阴冷潮湿,还满满的都是水坑,山谷两边呼呼吹来的风吹的从脚底冷到头顶。 他们不得不几个一伙靠在一起取暖,但还是冷的够呛,想要睡觉?就是再困也无法入眠了。 山谷中地势太过复杂,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就不错了,要是还妄想搭个帐篷,那简直是在做梦。 这片硕大的山谷中,也只有唯一的一顶轿子,停在山谷的最后方,轿子很大很暖和,里面却只坐了两人,无人敢靠近。 轿子中,被子,披风,茶具…一应俱全,真像是精心布置的一个小家,轿子中的气氛却是僵的厉害。 男子手上、脚上带着粗粗的铁链,倚在轿子最靠边儿处,清澈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复杂,脑袋歪到一边,死死盯着淡紫色的轿帘,不愿去看身旁的女子。 女子就这么无奈的望着男子,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竟到了这般田地了,从前温润如玉的他,对她一个劲儿的疏远,要不是那条锁链绑着,他是不是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声音艰难干涩,柔柔的语气听的人心疼: “千术…你就这么厌我,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还是忘不掉阁主是吗?我永远比不上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是,轿子中的二人正是叶璃、千术二人,此次域浑派来攻打皇城的,就是这位归来的域浑公主。 而千术,是她执意带来的,她必须要把他带在身边,才安心,在域浑,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她的性命。 千术默默的闭上眼睛,还是一脸的冷漠,他绝对接受不了,叶璃回到域浑,还帮着域浑攻打夏国这件事。 他就是要刻意的冷落她,让她知道悔改,不然,他情愿他们都不好过,他也不想在夏国百姓家破人亡的时候,她才知道后悔。 他不相信叶璃当真就对夏国没有一丝感情,夏国是他的家,亦是她的家。 轿子外,之前那名黑衣男子踱步靠近,小心翼翼的询问,语气难得的温顺,他还没对一个人如此低声下气过呢: “公主,外面实在是冷的紧,可否容属下进去暖和暖和?” “蕲葛混?滚!你不配!再不滚远点,我让你横尸当场。” 冷的彻骨的声音幽幽的传出,蕲葛混顿时心都是凉的,狂野的面容更加狰狞了几分。 这位置本应该是她的,怎么现在他就要落得个找个暖和地儿都难的下场,他从小就傲的要命,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在他心目中,他和那些普通的域浑下属可不一样,他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双拳紧握,筋骨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怒气冲冲的瞪了轿子一眼,心一横还是离开了。 说白了,他打不过叶璃,也承受不起残害公主的罪名,只能忍气吞声,且这个冷漠骄傲的女子,他终究要得到! 过了许久,叶璃仰起脑袋,拼命的不让泪水流下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异常: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就不碍你的眼了,你好好休息。” 说着,撩开轿门,迟疑了一下,缓缓走了出去。 望着她出去的背影,千术蹙眉,嘴唇蠕动了半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在这场“战争”中,他不想低头,不想认输。 呼啸的寒风从领口灌进去,就像是浇进了一瓢凉水似得,叶璃就这么木纳的走着,任凭寒风肆虐,身体的冷,哪里比得上心里的冷。 “禀报公主,有一男一女自称是接到公主的传信赶来的,是两个夏国人!” 一名小斯急急的奔到叶璃面前,单膝跪地,脑袋扎的很低,他怕一个不留神脑袋就不保了,还是小心为妙。 “知道了,带我去见他们。”好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眼中的泪擦干,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安静。 段梦望着款款走来的白衣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觉着根本不认识。 走近了,才着实被惊到了,这不就是一直待在静雅轩的叶璃吗,怎么气质变化会如此之大。 要知道,叶璃本就十分出色,只是她习惯于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世界中,与世无争,才从来看不出她周身的光芒。 再加上她的身旁站着的一直是沐千寻,也就愈发的黯淡无光了,现在这气势,也怪不得段梦被惊艳到了。 “叶璃?”段梦眸光闪烁,不确定的叫到。 叶璃嘴角的笑浅浅的,眼神意味深长:“是,梦嫔娘娘,好久不见呢!” 梵音的死,这些时日来,她几经打听,是沐若云下的毒手,而沐若云是段梦的部下,段梦,她也不会放过。 谁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是想利用自己之手,夺到皇位罢了,她能输在沐千寻手里,也同样能输在自己手里,自己不比沐千寻差多少! 既然是利用,那就不如她先利用段梦,完成她的任务再说吧,她自信,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是啊,我特意来投奔你们的,之前中了慕宥宸的圈套,几万大军,损失殆尽。 我与域浑合作了,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会配合你们尽快夺下皇城。” 段梦的笑略显僵硬,附和到。 一家人?真是听着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段梦也真说的出口,世上还能找出比她还厚颜无耻的人吗,叶璃腹诽。 “好啊,那就要多劳烦梦嫔娘娘了。只是…这夏国的土地,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分了。 出力的毕竟都是我们,牵制几十万大军要靠我们,拿下皇城也要靠我们,之前的分法,域浑太过吃亏了!” 叶璃摇头,佯装沉思,他们都是抱着独吞的想法,现在说怎么分夏国的土地,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叶璃不过是借此来打压、恶心段梦的,明明白白的告诉段梦,这里,她说了算,这场合作中,域浑占绝对的主动。 一瞬间,段梦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这个叶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语气颓废: “那你说吧,要怎么分,谁让我的人都死绝了呢,我还有什么脸面拿最好的土地。” “那就夏国的东部归娘娘所有了,那里土地肥沃,比西部、北部要好太多了,娘娘你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这态度,近乎施舍,一旁的慕寰枫早已火冒三丈,不过见段梦都没说什么,他也只能压着怒气。 段梦苦苦等待,筹划这么些年,可不是为了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这样的生活,她随时都可以得到。 她要的是皇位,是整个夏国,又岂会满足只得到夏国东部,心中冷笑,这个骄傲自大的域浑公主,真是蠢的可爱。 这里的气温真不是忍受得了的,段梦与叶璃东拉西扯的攀谈一番,便带着慕寰枫离开了,比起这里,还是附近的小客栈更舒服些。 叶璃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轿子旁边,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哪怕是近一些也好。 通过外面士兵们叫苦连天的抱怨声,千术就知道轿子外,定然是不好受的,叶璃多在外面冻一刻,他就多忧心一刻。 撩开轿帘,板着脸,听不出多少感情:“进来!你是想冻死吗?” “你是在关心我吗?”叶璃抬头,对上千术的眸子,露出迷茫的声色。 这句话,这个表情,与记忆中的重合,千术心头一痛。 当年他的回答很伤人,这次呢,再伤她一次,让他们再远一些? 还是告诉她,他很关心她,很爱她,这么多日来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 “嗯!只要你放弃攻打夏国,我就还是以前那个千术。” “呵呵,原来…你所做的,也只是为了让我不攻夏国。” 叶璃苦笑,话罢扭头就走,千术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叶璃为何要曲解她的意思,他想,自己的话已经够明确了,只是不想看她一错再错而已。 匆匆又是两日,天涯楼又重新开业了,来的人比以往还要多的多,禁军与慕寰枫的战役,无心中,又为天涯楼壮大了一回声势。 阁楼之上,腾出了一半的地方,给慕宥宸他们平时商量事情用,有专门的下属轮番看门,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难得的严密。 凌泽从后门径直上了阁楼之上,望着整日腻歪在一起的二人,早已麻木,便开始汇报: “查到了,皇城发现的那波新势力,全部都是德妃的麾下。 是赵家被灭之前的一些追随者,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股力量也不容小觑,毕竟当年赵家可是比杨家还威风猖狂。” “德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世人都觉着德妃是赵家唯一一个安分守己的,多年来,吃斋念佛,只为赎赵家犯下的种种罪孽。 没想到,她比段梦藏的还深,连父皇都骗过了。 这么说来,泰安就是她手底下的一枚棋子,一个有用的挡箭牌了,那我们就帮她废掉这颗棋子好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军来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军来袭 “将当日我们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往出传,包括那些男子的姓名背景,都要一一附上。 我倒是要看看,堂堂夏国的公主,养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男宠,德妃还怎么用这枚棋子。 暂时,就做这些,敌不动,我不动,随时注意他们的行踪。” 慕宥宸捋捋沐千寻额前微微凌乱的碎发,眸子明亮如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沐千寻懒懒的撑了撑胳膊,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舒服的眼睛里都有泪光了,紧抿的唇还是透露出了她的担忧: “将德妃盯紧了,与段梦一战,禁军损失惨重,还未修养过来,经不起再大干一场了。 能拖就拖着,拖到父皇回到皇城,大军都归来之时,就什么都好说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沐千寻也知道,赵宣不出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谁不知道现在就是拿下皇城的最好时机,要是等下去,也只能等慕云帆驾崩之时,才有机会了。 赵宣才没那个耐心,这么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整日躺在仇人怀中,装模作样,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不过半日,慕浅音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轰动了整个皇城,段梦带来的恐慌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比当初杨雨曦在贤王府养面首的事情,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一来因为慕浅音的公主身份,原先仗着杨家独大,她比宫中的哪个公主都“受宠”。 封号还是慕云帆亲自封的,夏国有封号的公主可是极少的,多数都是去和亲,亦或者远嫁其他城池。 成年后还能留在皇城,且自己选夫婿的,她是第一人,可她还不满足。 二来她也太过分了些,完全不把驸马放在眼里,还与那么多男子厮混。 这些男子还大多有些名头,也是好多待嫁闺中女子的心仪者,现下传出这样的丑闻,自然对慕浅音是恨之入骨了。 自己求之不得人,却愿意要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这不是在打脸吗,她们怎么受得了,自然要狠狠的对她辱骂一番了。 慕浅音这几日过得一直都很忐忑,死在她怒火之下的下人,也有十几个了。 就在她安心的以为,慕宥宸与沐千寻真的不会将此事捅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铺天盖地的传闻。 简直要被气疯了,当日她忍气吞声,被他们好一顿的羞辱嘲讽。 现在事发了,觉着自己都快蠢死了,她为何不早早的处理一下此事,非要等到事发了,才知道着急。 要是她肯告诉赵宣,赵宣一定有办法帮她的,那现在呢,赵宣还会帮她吗,她还有机会坐上女皇之位吗? 一怒之下,屋子中所有价值连城的瓷器、首饰…总之能搬得动,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一干二净。 闹腾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根本就没有人敢靠近她的屋子,不然下场一定很惨。 那个之前没看住门儿的小斯,被活活打死之后,挂在西院的大树上,都风干了,还没有被放下来,他们可没这个胆儿,去劝阻慕浅音。 发疯发够了之后,慕浅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砸东西也是个力气活儿啊。 面目狰狞,梳好的发髻散乱下来,活活一个疯婆子,哪里还有个高贵的公主样子,冲着门外大喊: “来人呢!将那几个家伙给我处置了!立刻,马上!” 门外几个慕浅音雇来的杀手面面相觑,纵使他们不怎么聪明,只知道杀人,可还是觉着不妥,这个时候杀人,不是坐实这传闻吗。 不过,他们也反驳不得,妄想跟慕浅音讲道理的人,那是嫌死的太慢了。 反正他们留在这公主府也只是为了拿银子,慕浅音这样的人,还真不值得他们真心对待。 不出两日,众人口中议论的七人,全部身亡,死法都是一样的,喉咙被割断,再将脸毁掉,自然,这都是慕浅音吩咐的。 这些杀手杀人的时候,星涯阁的人都看着,可以说是目睹了全部的过程,她们都没有阻止。 既然慕浅音非要往坑里跳,又怪的了谁,她们不推一把就不错了,又怎么会拉她一把。 真是见过蠢得,还没见过这么蠢得呢,沐千寻听着不断传来的消息,乐了,有慕浅音在,赵宣也够愁的了吧。 棋子还没起到作用,就已经毁了,这颗烂棋还不断给她添堵,试问谁能平静的下来。 挡箭牌变成了麻烦,赵宣估计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随便找个普通的公主或是皇子呢,怎么偏偏就看中了慕浅音这个蠢货呢。 事情一出,原本认为是谣言,或是夸大事实的人,都惊讶了,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就差亲眼看见了,谁还敢说一个不字儿。 虽说没有凭证证明人就是慕浅音杀得,大理寺也无法抓人,很何况慕云帆不在,谁敢去公主府拿人啊。 但谁都心知肚明的,世上哪那么多巧合,死的就恰巧是这七人,连死法都一样,抛开慕浅音,他们想不到第二人。 旁的人,也只是拿此时取乐,逗闷子,可玉荆楼与那些个富家公子的父母就开心不起来了。 玉荆楼原是皇城最有名气的青楼楚馆,倒不是姑娘们比其他地方的姑娘美到哪里,是因为它有特色。 面首就是这里最大的特色,一个个邪魅妖孽,几乎是男女通吃。 之前弘羲不在了,还有几个可以撑场子的,这下又死了三个。 剩下的面首真的是姿色平平,要展览顾客,可能是有些差强人意了。 这生意要怎么做,几个老鸨也只能看着玉荆楼一天天衰败下去了。 那些富家公子的父母就更伤心了,还没从自己孩子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走出来了,就又经历了丧子之痛。 这些孩子,都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想着他们将来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能入朝为官,混合一官半职的。 现在吗,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臆想,先是沦为男宠,再是失了性命,让他们怎么受得了。 他们怎么都想不通,这些孩子明明能好好娶个妻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为何要蹚慕浅音这趟浑水。 几日后,陌弦匆匆赶到天涯楼,不见凌泽的影子。 看他这慌慌张张的模样,难不成是由出什么事了,慕宥宸面色一沉,声音淡淡的: “有什么事慢慢说,你就不能跟凌泽学学,又不是火烧到屁股了!” “不是,主子!是…是在皇城中与皇城外,皆是发现了军队,他们说着的不是夏国话,是域浑的军队! 他们将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靠近城门的百姓都被杀死了,好在城门已经关起来了。 可是,城内也有好多人,神出鬼没的,现在还没弄清楚,城内究竟有多少人。这可怎么办,我们连…” 陌弦激动的都快哭了,连珠炮似的开口,被慕宥宸打断:“住嘴!我都知道了。” “他们是想里应外合拿下皇城,快些召集暗卫,让柯姨、萧寒速速赶来,凌泽去了哪里?” 沐千寻终于坐不住了,眉头紧蹙,域浑的军队都打进来了,他们还后知后觉的没有反应,这防卫是有多松懈。 陌弦无奈的摇摇头,回应到:“凌泽他在查探,看看有多少人混进城了,皇城这么大,恐怕…不好查!” 一刻后,柯言月他们便齐齐上了阁楼,听陌弦大体说明了一下境况,都沉默了,怎么这敌人就没完没了的。 萧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慕云帆临走时将皇城交给他,要他务必不能失了皇城,就算是人头落地,都不准失了皇城。 他还以为域浑遥远,根本不会出什么事情,这也就是一句空话罢了,还是像以前一样轻松。 此时,他才知道他错了,夏国正处于多事之秋,又怎么会安稳,先是段梦,又是域浑大军,他带出来的禁军怕是要都保不住了。 “这样,暗卫先由陌弦带着,等凌泽回来之后,你们二人一起统率。 至于星涯阁的人,就由魅儿带着,柯姨与其他几位统领,包括草儿,随着萧统领去整理禁军。 我相信,有你们在,禁军也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势必要把域浑赶出去,或者让他们有来无回。” 慕宥宸负手而立,墨色的眸子多了几分凝重,紧锣密鼓的安排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敌人都已经打上门来了,他们必须快,才能保的住皇城。 草草的分配开来,就都去整理队伍了。 望着他们紧张忧心的背影,沐千寻揉着发痛的眉心,域浑啊,什么时候才能不听见这两个字儿,一提到域浑,她就会想到叶璃。 真不知道她是真的去了域浑,还是去了哪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在几位统领中,叶璃与她关系是最亲近的,无论是在灵光山的时候,还是后来回到皇城,叶璃陪着她的时间都是最多的。 蓦然间,她们就分开了,生疏了,再见,都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了。 抬头盯着慕宥宸,无力的问到:“我们呢,我们做些什么?” “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再厉害,也杀不完那么多的人,这仗还是要他们打的。” 第一百八十章 叶璃归来 第一百八十章 叶璃归来 “等等吧,等他们开战了,我们再决定随着哪支队伍。 只是…我们不能分开,我们一定要在一块儿。你现在功力受到了压制,一个人,我怕你会有危险。” 慕宥宸就这么盯着沐千寻,眸子中满是坚定。 其实,他们一人跟着禁军,一人跟着暗卫与星涯阁众人才是最好的对敌方式。 不过,就算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另外一只队伍打起来会艰难些,慕宥宸也只能这么做,对沐千寻,他要寸步不离,他不容许她再出什么事了。 皇城之内,被烧的只剩几间屋子没有坍塌的沐府。 叶璃,段梦,慕寰枫与蕲葛混立于西南方向的一间摇摇欲坠的屋子里,角落里,还有一脸愤怒的千术。 有谁能想到,这些引起皇城动乱的领头人,都藏身在沐府,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千术挽挽宽大的衣袖,手腕处的铁链连连作响,望着叶璃,冷冷的开口: “你的目的也达到了,都已经带军入了皇城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现在,你可以放了我了吧?你是准备让我陪着你看我长大的地方血流成河?” 清澈的声音,落在叶璃耳中,锥心锥心的痛。 他怎么这样说,她终究还是留不住他,难道是她做错了吗,她也有她的苦衷,怎么连他都不愿理解她。 叶璃怔怔的对上千术的目光,过了许久,才无奈的开口:“好。我可以放了你,你当真要离开我?” “是!”干净利落的,只有一个字,是那么决绝。 “你,把锁链给他解开,让他走!”叶璃闭眼,缓缓的吐了口气,这话明显是对蕲葛混说的,钥匙,也只有她和蕲葛混才有。 蕲葛混蹙眉,满脸的不赞同:“公主不可,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放他走!不然…杀了他吧,一了百了!” 看着他们的关系破裂,蕲葛混暗自侥幸,趁着这个时候挑拨,才是最好的吧,杀了千术,这可是他的一块心病。 叶璃心中好笑,这家伙还真是有趣,他凭什么觉着,她和千术之间,已经到了为了利益,必须要对方死的地步了: “杀了他?你有多大的本事,敢说杀了他?还想活着回域浑,就乖乖的听我的吩咐。” 平静冷冽的话语,听的蕲葛混心头一颤,还是他想入非非了。 他怎么就能忘了,这又不是千术第一次与叶璃这么说话了,他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他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纯粹是找死。 垂首,面色煞白的替千术去打开锁链,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杀意冲天。 可惜,千术理都没理他一下,脱掉锁链,径直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大步流星的,好似生怕叶璃反悔,将他留下似得。 叶璃苦涩一笑,长长的睫毛掩下了眼中的情绪,再次开口: “谁都不要想着动他,不然域浑的那支军队,都只能为他陪葬。” 这话,在说给蕲葛混听,也是在给段梦一个警醒。 以段梦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千术知道他们的一些事情,暗地下黑手,段梦动起手来,她也挡不住,只能以军队相要挟。 段梦撇撇嘴,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询问到: “叶璃,你有把握对付慕宥宸吗,我的几万大军可是全都折在他手里了。” “自然是有的,梦嫔娘娘也可以不相信我,不过,你除了我,不是也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吗?” 叶璃毫不客气的嘲讽,与沐千寻待久了,就会习惯一件事,做不成朋友,那就是对手,能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绝不手软。 段梦被噎的说不出话,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兵权在人家手里,她还能说什么。 叶璃眸光一闪,脑海中浮现一道人影,此次回皇城,她还有件事,没有解决呢: “蕲葛混,杨家那对儿兄妹不是投靠我们了,怎么不见他们来见我?他们可是不想认我这个主子?” “是属下疏忽了,忘了召他们前来,公主现在就要见他们?这个时机,不对吧?” 蕲葛混唯唯诺诺的回应,平日张狂的气势被叶璃磨灭了大半。 “就现在,开战不用这么着急,等他们准备好了,也不迟,我们只需要拿下禁军就行了,其他人…不会出手的。” “怎么可能,那些人,才是最厉害的,不是禁军可以比的,他们定会出手的。” 慕寰枫忍不住跳出来,星涯阁的人与暗卫的本领,他又不是没见过,这般时候,又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叶璃脑袋一偏,眼睛里是没来由的自信,反问到:“怎么不可能?出不出手,这就是我的事了,你们就等着看我拿下皇城就好。” 潜进皇城的几拨域浑队伍,没有一丝要作战的意思,这里躲到那里,一直在城中绕圈子。 也不集合起来,似乎根本就是来皇城逛逛这么简单,一时间这倒让萧寒摸不着头脑了。 随着传来的,每次都一样的消息,萧寒的耐心都被磨光了。 想着,要不就也将禁军分散开,去追捕这些发现了的域浑士兵好了。 被柯言月阻止,这或许就是敌人的计谋呢,这样分开击破的法子,她也很是爱用呢。 皇城,沐府。 杨旭耀甩着一条空荡荡的袖子,与杨舒敏并肩走着,面色隐隐发亮,他就盼着这一天呢,夏国倾覆,他就能再度过上从前的逍遥生活。 杨舒敏看见叶璃的那一刻,傻眼了,被杨旭耀拖拽着,跪下行了礼。 虽说听闻域浑的使者说过,域浑流落夏国的公主回到域浑了,杨旭耀也没有多大震惊。 他就没怎么见过叶璃,也没留意过她,对这个冷漠神秘的公主,还是敬重有加的。 杨舒敏就不一样了,看见这位派来的域浑公主是叶璃的时候,比段梦当日还安不下心来。 杨舒敏可是前太子妃,在宫中也住了两年的时日,经常见到叶璃。 那时的叶璃只是一个嫔妃身边的小宫女,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现在,人家是高不可攀的公主,她却成了罪臣之后,保住一条性命实属万幸,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叶璃含笑望着一脸错愕的杨舒敏,那眼神盯得她后背发凉,她错就错在,答应了沐若云,与她一起害死了梵音,她还能活多久,那就要看叶璃想让她活多久了。 “怎么?不认得我了,太子妃娘娘?”叶璃轻笑,特地加重了这个称呼,摆明了要给杨舒敏难堪。 杨舒敏尴尬的笑笑,僵硬的神情比哭还难看,硬着头皮到: “公主说哪里的话,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早已不是太子妃了,公主若是不嫌弃,叫我舒敏就好。” 这左一个奴婢,右一个奴婢的,说的倒是顺口,只是心里有没有转换过这个主仆关系,那就尚不可知了。 杨舒敏在杨家,算是最聪明的一个孩子了,就是被送进宫里的杨蕊,从小有王夫人庇护,也没有杨舒敏这样的忍耐力。 以前在府中卑微惯了,如今演起这样的戏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嫌弃?怎么会…不嫌弃?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的,做不好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叶璃挑眉,那句“怎么会不嫌弃”微微停顿了一下,没人明白他说的是何意,究竟是在给杨舒敏一个下马威,还是客套话。 夜色降临,顾魅儿还是没接到慕宥宸通知她动手的信号,天涯楼,不远处,暗卫与星涯阁众人早已蓄势待发。 顾魅儿就这么坐在大厅内,单手撑着桌子发呆,妩媚的面容染上几分忧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近在想什么。 总是想起以前在灵光山的事情,真是的,这年纪轻轻的,也念起旧来了。 门吱呀一声儿被推开,入眼是一道高挑洁白的身影,顾魅儿呆愣了片刻,揉揉眼睛,眼前的人儿还在。 是叶璃,真的是叶璃,她回来了,自己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姐妹归来,她本该热情的给个拥抱的,可她深知也得身份是域浑的公主,现下又是域浑与夏国开战的特殊时期。 星涯阁的人现在还等着与域浑人开战呢,之前又传出叶璃回到域浑的消息,那可是有凭有据的,纵使是沐千寻,都不得不信了。 她实在是弄不清叶璃来找她的缘由, 她的归来,是否与大军入侵有关呢? “魅儿,我回来了,对不起,之前是我任性了,阁主和…柯长老,她们都还好吧?” 叶璃柔柔一笑,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仿佛是刚刚经过了长途跋涉似得。 顾魅儿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下了大半,她还是那个她,她还是叶璃,她还肯认她,肯认沐千寻,肯认柯言月,那她也不必担忧了。 站起身来,朝叶璃魅惑一笑,声音甜甜的,调笑: “呦?叶统领终于舍得归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皇城的时候,皇城出了多少事!” 叶璃款款踱步到顾魅儿面前,坐在她旁边,顾魅儿总觉着,叶璃的眼神哪里变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真的是分开太久了吧,或者是因为她的身份,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魅儿,怎么就你自己在,她们呢?瞧你这装扮,可是也要出去?”叶璃迷茫的望着顾魅儿,试探到。 第一百八十一章 魅儿重伤 第一百八十一章 魅儿重伤 “是啊,夏国与域浑的战事平定不下来,这不是都狂妄的打到皇城来了吗? 估计也就这几个时辰的事了,现在皇城内忧外患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他们。” 顾魅儿轻叹,一向性子欢腾的不知愁为何物的她,也笑不起来了。 这将是夏国的一场浩劫啊,怎么域浑就拼命盯着夏国不放了呢,域浑不过一个小国,就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 “我倒是有个主意,也许能治得住他们。魅儿,附耳过来。” 出于对叶璃的信任,顾魅儿并没有多想,只是理所当然的靠近,未看她清眼底的那一抹隐晦的深意。 红唇凑近她的耳畔,距离近的,都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叶璃颧骨微动,眉头蓦然紧蹙,抬手,在顾魅儿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朝着她的后背,一掌拍出,用了七分的力道。 砰的一声,痛顺着拍下的地方传遍大半个身子,后背的骨头像是碾碎了一般,屏着气,呼吸不上来,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顺势从木椅跌落到地上。 顾魅儿只觉着喉咙一甜,一口献血喷出来,微微动弹一下,都十分艰难,这一掌,要了她半条命。 嘴角挂着献血,也顺带着染红了唇,面色一片惨白,汗珠滚动,气儿只吐的出,却吸不进去,难以置信的望着叶璃。 叶璃缓缓蹲下身子,抓起顾魅儿捂在胸口的右手,一只小小的蛊虫顺着手背钻入。 双手插在她的腋下,努力的扶起她,让她坐在藤椅上。 取出腰间的手帕,替她擦拭额上不断滚落的汗水,一脸的平静: “魅儿,对不住你,我只能这么做。那蛊,会让你暂时都不能行动,不过也能减轻你的伤势。 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不想亲手杀掉星涯阁的姐妹,她们不参战,也是好的。” “你…你真的是…是域浑的公主?你来…就是为了…阻止我?” 顾魅儿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话都说不清楚,真是痛,五脏六腑都是痛的,特别是心,更是痛。 叶璃怎么能这么做,怎么对她下得了手,这个多年出生入死的情意还比不上一个公主的虚名,是她一直没有看透叶璃吗? 星涯阁本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她们本该无情无义,除了自己谁都不信,不该将后背留给任何人。 可偏偏他们不一样,星涯阁从不出叛徒,对旁人狠心决绝,对自己人却是有着世人不懂的感情。 她们习惯信任对方,她与叶璃更是如此,从小到大,她们五人,不知一起接过多少任务,一起杀过多少人,一起遇到过多少困境。 看着对方,就像是看着自己无异,她曾经以为,什么都会变,唯独这样的情意不会变,她们会是一生的姐妹。 而今日,叶璃却能利用她的信任,将她打成重伤。 “是,我是域浑的公主,拿下皇城,是我的使命,我不得不这么做。” 叶璃避开顾魅儿受伤的眸子,袖中的手颤抖个不停,原来她真的能这么狠心,对她,也下得去手。 缓了好一阵子,终于是挺过来了,只是,叶璃的蛊炼的是最好的,她这破损的身子,无法与之抗衡,也只有说话的力气了: “呵呵,使命?别忘了,纵然你是域浑的公主,域浑还是狠心把只有两岁的你丢在夏国。 是星涯阁养大了你,给了你如今的一切,或者说,你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滴水,都是夏国的,你就是这么报答养育你的这片土地的? 入了星涯阁的人,就要誓死为阁主效力,听从阁主的话。你却在与阁主为敌,你还把自己当星涯阁的人吗? 还是说,你如今只记得你是域浑公主这一个身份了? 也是,你都能对我下死手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你知道的,我后背受过伤,很重,当年险些去了,你就挑着受伤的位置去打,这样免得失手。 你也不担心,一个不留神我就这么被你打死了,不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后悔呢?” 叶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顾魅儿的每一句质问,听在心里,都是一把利剑,她就是一个罪人,也活该落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她也没得辩解,转身离开。 走出没多远,就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的三人,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叶璃,你好大的胆子!你就是不准备认我这个阁主了对吗? 你若还是那个叶璃,我什么都不追究,你若是什么域浑公主,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沐千寻一身黑衣,绝美的脸庞不怒自威,声音冷冷清清的,有失望亦有期待,浑身散发着属于她的气势与霸道。 叶璃垂首,苦涩一笑,临了临了,千术还是先她一步。 堵了她的去路,她还是什么都做不成,或许,如此漏洞百出的安排,是她根本什么都不想做吧,此刻,她竟兀的松了口气。 “错,我已经犯的够多了,阁主要如何处置,都随你。 域浑大军,是我带来的,城中的人也是我引进来的。 两个时辰后,我不回去,他们也会自动出手,你们拦着我,也晚了。 魅儿被我害的重伤,你们现在亲自统领星涯阁作战,也不晚,域浑也不一定打的赢。” 叶璃站在那里,就这么自顾自的说着,整个人说不出的消沉。 沐千寻彻底蒙了,一点不明白叶璃的心思: “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哪里亏待你了?梵音的事,是我不好,是我没能保护好她,你也不至于拿夏国这么多的百姓出气啊,他们没错。” “不,不关梵音的事。 早在梵音出事之前,域浑的人就找到了我,我不同意帮他们,他们就劫走了千术。 我不敢与你说,就自己撑着,直到梵音死了,那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身前往域浑,向他们要人,他们交人的条件是我回到域浑,还有…服下七色阴阳草。 一月之内,我拿不下皇城,就注定要死。自己没有勇气做个了结,正好,你们可以帮我,囚禁我一个月,看着我毒发身亡,也好还清我造下的孽。” 叶璃目光不由得落在千术脸上,看着他眼中的平静被打破,眸光闪烁着,有惊慌,有悔恨,幽幽的移开目光,轻笑。 她也算知足了,千术还是在意她的,她想,她死的时候,他还是会抱着她的尸体哭的吧。 只是,她再也不可能是他的妻子了,想想当初,真是讽刺。 千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璃身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用力的抱紧她,生怕她会立即消失似得。 他好后悔,说到底,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却在这段时间冷落她辱骂她,自私的要她独自承受死亡逼近的痛苦。 眼睛一酸,想起她方才平静的声音,就心中难受的紧,泪滴在她的背上,透过她薄薄的衣衫,触到她肌肤。 “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服毒? 我们成亲吧,成亲好吗? 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无论什么毒,我都会制出解药的!你信我!” 叶璃身子一僵,心中一暖,迟疑了一下,伸手搭在他的背上,回抱他。 摇摇头,声音不自觉变得哽咽: “没有办法的,这毒只有配置毒药的人才知道如何做出解药,常人是无法解读的。 不要成亲,我们就这样好了,等我死后,你还会遇到更好的姑娘,你的日子还有很长,你不用愧疚,本就是我连累了你,我理应救你出来。” 沐千寻的玉手握成拳,怎么不早告诉她,一个个的,都不听话,叶璃再不对,她也不能看着她死啊。 “死丫头,哪那么好死,我不准你死,你就得好好活着,解药的事,我来解决,你先把大军给我解决了!” 沐千寻轻声呵斥到,心乱如麻。 这七色阴阳草她还是听莫雪说过的,炼制手段复杂,要极其高明的练毒大师才炼的出来。 这毒妙就妙在每人炼制用的毒都不相同,种类繁多,各种毒混合,会发生千变万化。 解药还是毒药,它们之间相生相克,只要有一味出了差错,就会毒发身亡。 所以,除了炼制毒药的本人,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炼制的,用了哪几种毒药,是先放的哪味,要想碰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解决大军?这个我还真是做不到,虽说我是这支队伍的统率者,可我一但不准他们出手,蕲葛混就会接手,组织他们攻打皇城。 域浑君主并非完全信任我,或者说完全不信任我,才派了蕲葛混一起前来。 此次就是我不率军,也会有其他人,域浑是抱着非拿下皇城不可的决心来的,我真的没有这个能耐,让他们不出手,滚回域浑去。” 叶璃认真的道,这也正是她同意率军前来的缘由,别的皇子公主过来,那情况只会更糟。 “那就先稳住他们,你的话,他们暂时还是会听的。只要你不向着他们,他们就输定了!” 望着沐千寻坚定的眸子,听着她自信的语气,叶璃脱口而出: “阁主…你还愿意相信我?你就不怕,这都是我编出来的,只是为了脱身,你只要放我一走,我立马就会攻打皇城?” 第一百八十二章 缘孽 第一百八十二章 缘孽 沐千寻沉沉的点头,深幽的眸子深了几分,思绪早已不知所踪,喃喃到: “信,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认了。我信你,也信我自己,打十一岁那年见到你,就没准备与你做敌人。 你知道的,在我的认知里,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以你的性子,我不认为你会骗我!” “是啊…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与魅儿…她是我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就在我记忆里的。 我居然能狠心将她伤个半死,我该死啊,我这样狠毒无情之人,老天取了我的命,也是应该的。” 叶璃挣开千术的怀抱,惨淡一笑,心中五味杂陈,她对不住顾魅儿的信任,对不住那份情谊啊。 沐千寻听她一再提及顾魅儿的伤势,隐隐觉着不好,叶璃竟真的对顾魅儿下手了,听起来还不轻。 额角上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她可不想魅儿出什么事,要是魅儿真有个差池,她是万万不会原谅叶璃的。 唇瓣紧紧闭合,抿成一条窄窄的缝儿,心底泛起层层不安,一把拉起叶璃,朝着星涯阁走去。 叶璃身子一个趔趄,与沐千寻的手握在一起,才知道自己的手原来这般凉,就跟从冰窖里捞出来似得。 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刚才不知哪来的勇气去伤她,现在倒有些不敢面对她了,再想想顾魅儿的质问,瞬间心跳不止。 越莞酒楼,十几个人围桌而坐,年纪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手上的硬茧,显然是经常持剑之人,才能留下的。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女子,宽大的淡紫色的衣袍不显身材,用的是上好的料子,款式却极为普通,没有繁琐的花纹,也没有在任何地方花心思。 将头上扎眼的斗笠摘下,瞧着,怎么也有三十有余,素面朝天,容貌却并不平凡,稍加修饰,必定是个出色的美人儿。 眼睛轻眯,倒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了,嘴角微微上扬,唇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周身的气息都是温和的,只是无心中,还是觉着这份温和下包裹着异样的压抑。 女子正是赵宣,这些男子,都是赵家存活下来的旧部,年轻些的,都已经是他们的后辈了。 他们并没有亲眼目睹那场灭门,只是听父辈们一遍一遍的提起,仇恨也就渐渐的在心里扎根了。 “这次,是我们夺下皇位,报仇雪恨的好机会,我们也是时候出手了,等禁军与域浑大军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我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就算是我们败了,域浑胜了,也好,起码夏国易主了。我要让慕云帆看看,没有赵家的庇护,夏国就是走不长远,他执意除去赵家,就是祸乱的开端,我要整个夏国替我赵家陪葬!” 赵宣一拍桌子,恶狠狠的开口,一提到慕云帆,她就变得偏执,不可理喻,完全没有温婉可言。 “也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动手了。可…慕云帆不在皇城,我们何时才能取下他的向上人头?” 一名坐在赵宣对面,比赵宣年长的男子声音轻的几乎自言自语到,一脸的遗憾。 “不急,慕云帆的命,迟早都是我们的。 先好好让他看着,他的夏国终于还是落在赵家手里了,他的妃嫔子女都死在他面前,那时…他一定很痛苦吧, 我要把当时的痛,千倍百倍的还给他,再夺了他的性命! 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他对赵家的伤害,对我的伤害!” 说着说着,眸子泛红,恨一个人恨进骨子里,原来是这种感觉,她这一生,都为了杀慕云帆而活。 儿时,由于母亲的缘故,爹爹十分疼爱她,有求必应。 在那个深宅大院里,明枪暗箭不断,勾心斗角不停,她却安然无恙的长大了。 爹爹护的十分周全,看着兄弟姐妹们争的你死我活, 她不懂。 深宅中的水太深,她却干干净净,背上没有一条人命,身上没有一滴献血,到了出嫁的年龄,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性子温柔恬静。 听闻夏国君主对南宫皇后宠爱有加,长得一表人才,且文韬武略样样不俗。 除夕夜的宫宴上,一个笑容,让她芳心暗许,求了爹爹许久,仗着爹爹的宠溺,终于得偿所愿。 入宫为妃,一入宫,就是位列四妃之一,这是从未有过的荣宠。 她以为守着自己心爱的人,就会快乐,甚至天真的以为,有朝一日,她能取代南宫翎在他心中的位置,做他独一无二的皇后。 不过几日,她就后悔了,她厌烦了这种孤寂的生活,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如果不是刻意,连慕云帆的影子都见不到。 一个人,漫漫长夜,对着繁星发呆,四周静的可怕,有种就这样孤独终老的错觉, 大好的年华,只为等着一人偶尔的回眸一眼,她受够了,她还是更怀念在府中众星捧月的样子。 她向爹爹哭诉,但一入宫门,哪有她后悔的余地,乐与悲都是她自己选的,她也只能自己受着。 不知是什么缘故,慕云帆对她竟好了起来,每日无论多忙,都会抽空来看她,一月会有半月在她的寝宫留宿,渐渐的,对她的宠爱,有了与南宫翎平分秋色的意思。 她以为,她与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惜,好景不长,赵家惨遭灭门,上上下下,连带着直系旁系,三百一十六口人,都死在慕云帆的一道命令下,血流成河。 原来,他对自己的好,不过是为了降低爹爹的警惕,为了趁机拿下赵家。 本来她也应该被处死的,慕云帆看她就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一丝心机的小丫头,也就任由她继续留在宫中,宠爱依旧。 赵家被灭当时,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慕云帆不知道,她偷偷的打掉他,并一直服药至今,她怎么能生下灭门仇人的孩子。 她是赵宣,却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了,她披着天真善良的皮囊,不争不抢,一心向佛,生称为赵家赎清罪孽。 暗地,拉拢起当时侥幸逃过的赵家的所有的余党,发展自己的势力,忍辱负重到今日。 入了天涯楼,顾魅儿正靠着藤椅默不作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火红的衣衫衬着惨白的脸庞,地上喷洒的献血触目惊心。 沐千寻松开叶璃,回头深深的瞪了她一眼,疾步奔到顾魅儿身前,阻下她的动作:“别动!都这样了还不安分,不想活了?” 余光瞥见门口叶璃,眼瞳一缩,抓紧沐千寻的衣袖: “阁主,叶璃她真的是域浑公主,你要小心,她会伤害你的!” 沐千寻伸手搭在魅儿的皓腕上,手指一颤,微微蹙眉,叶璃下手也真狠,再重一分,功力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平静的面容多了几分怒意,冷声到:“还不过来,等我过去请你吗?” 叶璃磨蹭着,一步一步往过挪,每走一步,都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此刻,脑子里混沌一片。 从看见梵音的尸体的那一刻,她就一直不清醒,可以说完全丧失了理智,在域浑,也只能靠着杀人来缓解心中的矛盾,自己都要被自己逼疯了。 千术的冷落,更让她执拗,分不清对与错,竟一心想着攻下皇城,证明自己并不差劲儿。 却在看见沐千寻之时,被她的那一声阁主,压的失去了气势,看着他们站在一起,自己一个人,就觉着好累,觉着突然间没了方向。 一股脑儿的将她中毒的事捅了出去,在千术抱着她,说成亲的时候,一切都放下了,不明白自己一直在在意些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他,还能瞒他一辈子不成? 跪倒在顾魅儿面前,将手中的传音笛放在她手上,泪水迷蒙了双眼,脸上湿湿的,冰凉凉的,她哭了,打伤魅儿后,她都没这么愧疚,现在清醒了,心中的愧意一发不可收拾。 “魅儿,我不该伤你的,我…你就看在我将不久于人世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回,或许…不该求你原谅的,我太无耻了…” 这个错认的乱糟糟的,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她知道她错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魅儿眼中闪过一抹狐疑,冷哼,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吃过一回亏,就不想吃第二回: “行了,这是新的招数?是嫌害我一个人还不够?居然编出这样的谎话,可是想连阁主一并害了? 这先后还不过半个时辰,那一掌我还记得,你未免太心急了些,过几日,也许我会相信,可现在,不会!” 叶璃无奈的垂首,指甲陷进了手心里,顾魅儿不信她也是对的,做后了坏事,还想让人家信你,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千术跪坐到她身旁,手伸进她袖中,缓缓去掰她握成一团的五指,一阵暖意袭来。 “起来吧,地下凉,魅儿她只是还未消气,她会原谅你的…” 生意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疼惜的抚上她的脸颊,他素来不会安慰人,特别是她。 要是他知道,叶璃身中剧毒,她就是真的要拿下皇城,换取解药,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世俗不容我自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世俗不容我自容 “去吧,你去暂且牵制住域浑大军,魅儿这里有我呢!你可能搞到那七色阴阳草?有毒药在,才好配置解药。” 沐千寻淡淡的开口,看她们这样,想必谁心里都不好受,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反正都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好纠缠的了,能了的事还是要趁早了。 叶璃点头,神色间是诉不尽的落寞与内疚,在千术的陪同下,歪歪斜斜的起身。 见叶璃要走,顾魅儿急了,盯着沐千寻,语气激动:“不行,阁主,你不能放她走,她肯定会派人攻进来的!” 沐千寻饶有趣味的望着叶璃停住的背影,漫不经心: “哦?依魅儿之见,不如…杀了叶璃!这样既替你报了仇,又可铲除隐患,域浑就肯定不会打来了。” 一瞬间,顾魅儿泄气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幽幽一叹:“还是让她走吧,真的打来了,迎战就好。” 沐千寻紧抿的红唇向上倾斜,嘴角的那抹浅笑,晃得人心神动荡,好生醉人。 沐千寻就知道,魅儿这丫头,也只是嘴上逞强,就算是叶璃伤了她,她也不忍心杀了叶璃。 越是表面看着满不在意的人,心里就越是看重情意,顾魅儿便是这样,在皇城的安危与叶璃的性命中,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叶璃的性命。 叶璃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奔涌而出,心中暖暖的窝心的疼,再给她一次机会,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对顾魅儿动手,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胡乱的抹了一把泪水,匆匆离去,还是稳住蕲葛混比较重要,再牵制不住大军动手,她就更对不住她们的这份信任与宽容了。 忙活了大半日,双方竟都按兵不动,且看起来似乎有不战的打算,城中的百姓更加惶惶不安了,战乱起,他们怕,战乱悬在那里,他们更怕,究竟何时才能睡个安稳觉? 皇城是夏国之重,本来就算其他城池全部失守,也还轮不到他们,战火与他们是遥远的。 这次却来了这么一出,冷不丁的,他们的性命就受到了威胁,皇城最先要面临摧残,接受战火。 次日,未到晌午,天灰蒙蒙的,与众人的心情一样阴云密布,闷热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儿来,整个皇城笼罩上一层莫名的恐惧。 皇宫前,一辆小小的精致的马车停下,车帘掀开,一双十指相扣的手惹人注目。 男的俊美如斯,冲着身旁的女子笑笑,一脸的纯真,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那笑如同七八岁的孩童。 女的不是那种妖媚的美,而是清秀灵动,狡黠的眸子中笑意浓浓,一副调皮的样子。 不知与守卫咕哝了几句什么,折返回马车,径直朝着天涯楼而去,马车踏踏,带着几分急迫的感觉。 望着马车离去的影子,守卫们收不回目光,他们的出现,惊艳了,震撼了所有人。 天涯楼中,随着一阵局促的脚步声,沐千寻抬头,就看到门外那抹娇小的人影,扶着门框,累的气喘吁吁。 光是看着这丫头,心情就愉悦的不得了,不由得笑容满满:“轻悠,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皇嫂,轻悠回来了!”慕轻悠俏皮一笑,慕以霖已经站在了身后。 沐千寻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招呼着二人进来。 当日,慕云帆昭告天下,慕轻悠并非他的亲生女儿,慕容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才许她荣华富贵,将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准她们留在宫中。 现在轻悠已经长大成人,也没必要瞒着她这些了,就此让她撇去这尊贵而又沉重的身份,她可以过上属于平常人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慕轻悠能与慕以霖正大光明的一起,然,有些人的嘴,不是一道圣旨可以堵得住的。 自从圣旨出后,他们在一起时,就流言不断,一波接着一波。 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一直以兄妹的身份相处,这样的转换,虽说谈不上**,还是会让人诟病,比不上旁人的感情顺当。 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也就以此为乐,什么难听说什么,能编造出来的,就尽量编造。 慕轻悠应付不来这些,也不愿去应付,既然这里容不下她,那她就离开好了,反正也不能在皇城待一辈子。 比起皇宫的繁华争斗,她更喜欢快活的去浪迹天下,或是找一处民风淳朴的地方过一生安逸的田园生活。 世俗容不下他们,他们自己容得下自己就够了。 说走就走,与慕以霖、慕容云一行三人向着鸣翼而去,慕宥宸的王府闲着也是闲着,且鸣翼是个好地方,仓促之下,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皇城就接连不断的出事,段梦造反,沐千寻滑胎,莫雪逝世,一条条惊人的消息接踵而至。 慕轻悠再也待不住了,乘上马车,日夜兼程,半路上,就又听说域浑大军来袭,就更急了,就算她什么都做不了,回来也能安心些。 沐千寻不经意的提起,莫雪最疼爱的就是慕容云了,莫雪之死,慕容云心里怕是也不会好过吧:“云姨怎么没有回来?她一个人还好吗?” “娘亲不知去了哪里,把我们送到鸣翼后,她就走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连一封书信都未曾见过。 她或许还不知道皇城发生的种种,我与娘亲…断了联系。 她为了我,留在宫中十几载,现在我长大了,不需要她守着她了,她也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我没有理由阻拦。” 慕轻悠神色间是混沌的迷茫,她真的许久没见到过慕容云了,说起来,还真有些想她呢,她还没离开过慕容云这么久呢,不过,她总要学会一个人,慕容云没法陪她一辈子。 看着顾魅儿躺在床榻上,面色有些不好,沉睡中依旧眉心不展,双唇紧抿,额角上青筋若隐若现,十分痛苦的模样。 “魅儿她,这是?”慕轻悠偏头望着沐千寻,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询问。 “唉,此事说来话长,等有空再解释给你听,我去给你寻个房间,先好生休息吧,看你都瘦了!” 沐千寻笑笑,宠溺的捏捏慕轻悠粉嫩的脸颊,有慕以霖在,有些话,她不愿意说。 不知怎的,对慕以霖就是哪里说不出的不喜,对他有些一层移不去的戒备。 慕鸿宇被害,之后慕以霖就顺着杨淳这条绳,爬上了太子之位,由不得她不疑心。 当初要不是慕云帆生硬护着,凭借杨家的势力,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白了慕宣骁就是替慕宥宸死的,不然杨淳怎么肯放过慕宥宸,就算明知道慕宥宸是被陷害的,杨淳也不会罢手。 慕以霖要是今后不再出手,安于现状,待慕轻悠够好的话,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谁让她真心喜欢慕轻悠这个小丫头呢。 可若是慕以霖不甘于只做一个皇子,一个闲散王爷,执意与他们为敌的话,她必定饶他不得。 慕以霖被沐千寻那深深的含笑的目光盯的后背一亮,神色都随即不自然起来,在那明亮的目光下,仿佛他心底所有的东西,都被照的无所遁形,毫无秘密可言。 揽过慕轻悠瘦弱的肩膀,刻意的回避着沐千寻的审视,却被迎面而来的慕宥宸又一道冰冷的眼神瞪的狼狈不堪。 他好似永远都比不上慕宥宸,总是无缘无故的嫉妒他,先是慕轻悠整日围着他转,后是自己险些丧命,现在也还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子,这辈子都要远离朝政、兵权,而慕宥宸却能轻易的触碰。 尽管再不愿与慕宥宸接触,他都知道,慕宥宸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也不想让慕轻悠夹在中间难堪,冲慕宥宸点点头:“三皇兄,以霖来看你了。” 慕宥宸却没有搭话,大手覆在慕轻悠的脑袋上,声音不紧不慢的:“轻悠,他待你可好?” “好,他怎么敢待我不好,我不是还有三哥撑腰呢吗?” 慕轻悠笑嘻嘻的搂过慕宥宸的手臂,能如此与慕宥宸亲近的,除了沐千寻,也只有慕轻悠了。 慕宥宸笑着摇头,他这个妹妹,还是长不大,不过正好,他就盼着她一直这样快活呢。 看来,慕以霖真的是她的心结,他那个天真快活的妹妹又回来了。 兀的,慕以霖的面色一变,有慕宥宸在,他就又被抛在一边了吗,在这丫头心中,究竟是自己重要,还是慕宥宸重要。 瞥见沐千寻不在意的眼神,又觉着自己反应太过了,慕轻悠是爱他的,这点毋庸置疑,还是他心胸太过狭窄了。 反正暂时与域浑也打不起来了,也没必要所有人都守着禁军,萧寒鬼使神差的,就又回了天涯楼,好像有什么吸引着他似得。 在看见顾魅儿的那一刻,心蓦然一紧,说不出的焦虑。 平日里两人见面就掐,谁都看不惯谁,当然每次都是以他惨败收场。 顾魅儿的招数层出不穷,每当他注意到她上次捉弄他的方式,她就又能使出新的招数,弄得他焦头烂额。 在这屡战屡败中,萧寒也偷学到不少东西,他的功力不知不觉也提升了一大截。 第一百八十四章 输惨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输惨了 现在看着顾魅儿受伤,欺负不了他了,不是该高兴吗,不是该学着她的样子狠狠嘲讽她一顿吗,怎么反倒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宁愿躺在那里的人是他才好。 沐千寻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萧寒平日严肃的神情变的柔情一片,眸子中流动着疼惜,唇角的笑愈发浓郁了几分。 看来这二人是打出感情来了,此次魅儿受伤,许是个让他们二人接受彼此的机会呢。 沐千寻眼睛滴溜溜一转,她还是趁早闪人为好: “你去陪她说说话,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切勿惹她动怒,她伤的很重,当心气急攻心,让她一回,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萧寒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沉声应答:“属下不敢当,王妃严重了,我不会惹她生气的。” 顾魅儿闭着眼,听着脚步声,竟然第一时间就分辨出这是萧寒的声音,是从何时起,她对他已经这么熟悉了。 自知,她此时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与其醒着听他羞辱,还不如装睡为好,他说什么,就当听不见好了。 正这么自顾自的想着,黑影已经堵在了眼前,光线昏暗了下来,身上的薄被被拉动,肩头严严实实的盖住,温暖了几分。 心里咯噔一下,要不是闭着眼,下巴都要惊掉了,萧寒这是良心发现了,居然懂得关心起她来了。 从小到大,除了星涯阁的姐妹们,还没有谁真正的关心过她,特别是…男子。 说实在的,看着叶璃有了千术,萧洛有了沐轻言,她孤单单一个人,还真有些心酸。 好在有冷皓、夜晨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丫头陪着,倒也不至于太落寞,这无心的一个举动,带给她的震撼还真是不小。 看萧寒没有冷嘲热讽的意思,她也不好继续装着,睫毛微动,眼皮轻启,斜斜的望着萧寒,没有好语气: “呦,这不是我们的萧统领吗?怎么,看我受伤了,特意来祝贺一番啊?你可要想清楚,我只要不死,可是会报仇的哦。” 萧寒无奈的摇摇头,并没有习惯的剑拔弩张,声音有些讨好的意味: “什么祝贺一番,这不是见你受伤了,特意来看看你,我们还等着你统领星涯阁与域浑一战呢。 不知是什么原因,域浑停手了,可能是等着你在复原吧,这样的机会你可要抓好了,别想着偷懒。” 顾魅儿不领情的别过头,冷哼:“不是有你萧统领吗,还用得着我,禁军可是天下无敌的!” “我哪里比的上你啊,我可是你的手下败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 萧寒这话,既愉悦了顾魅儿,也不贬低自己,十分讨巧。 顾魅儿得意的挑挑眉:“终于肯承认我比你厉害了,不如拜我为师,我好好教你啊?” “这个…恐怕不妥,萧某人没有拜师的打算,倒是…如今年纪大了,还未娶妻呢!” 萧寒欲言又止,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那句“不如你嫁与我,好好教我,也不错!”终是没说出口,这样太过直接,他怕顾魅儿那脾气,直接就怒了。 “你!萧寒你还要不要脸了,堂堂禁军统领,居然…” 顾魅儿一拳捶在床榻之上,气呼呼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凭添了几分可爱。 萧寒摸摸鼻子,故作迷茫:“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我说的是事实啊,我真的还未娶妻,这句话哪里不对吗?” 是,这句话哪里都对,但用来回答顾魅儿的这句话就不对了,这不是摆明了说他不愿顾魅儿做他师父,而愿做他妻子吗? 怎么,他还一副他没有此意的样子,顾魅儿死死的瞪了他一眼,无力反驳,他不承认,她总不能自己点破吧。 真心是无话可说了了,萧寒还不如与她吵一架呢,这样拐弯抹角的气她,她还真是没辙。 萧寒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性子,见好就收,他是来陪她说话的嘛,又不是来挑衅的,坐到床尾,幽幽感叹: “唉,这么些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一心都赴在对禁军的培养上了。 皇上信赖,百官敬仰,在旁人看来,这是无上的荣耀,只有自己知道,爬到这一步有多苦。 我这个年纪,谁人不是孩子都会骑马射箭了,可偏偏我还是一个人,连个伴儿都没有。 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这样一个人,随时都会丢掉性命,仇家无数,没个安稳。 可能,这辈子都注定只有一帮兄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到了老的那一天,看别人儿孙满堂,承欢膝下,我啊…” 萧寒苦笑,这忽然的感慨,也深深刺痛了顾魅儿,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双手沾满了献血,只有想要她命的人,没有愿意与她终老的人,等老的那天,提不起剑的时候,又有谁会守在她身边。 长长的吐了口气,语气轻松:“萧统领还怕娶不到妻吗? 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去提亲便是,普天之下,有谁敢拂了你的面子,娶个三妻四妾的,要几个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强行娶人家的姑娘,这种事,我做不来,这样与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有什么区别,我难道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再说了,强迫来的人,哪有什么感情,不是真心,还不如不娶。 要三妻四妾作甚,情投意合的一个足矣,皇上三宫六院的,还不是心中只有南宫皇后一人? 见惯了那这后宫争斗,可不想给自己找那些麻烦。” 顾魅儿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萧寒的话她很赞同,句句都说进她的心里。 只是,她非得和他对着干才行,阴阳怪气的到: “话真多,你是有多闲啊。还有啊,你在我心里,还不如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呢!” “顾魅儿!你个毒妇,我与你交心,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萧寒猛的弹起来,他又被气到了,他哪里差劲了,顾魅儿就非得这样激他。 “对了,这就对了嘛!我就是个毒妇,我们生来就是对手,交不了心的,是你太天真了,露出你的弱点给我看,只能输的更惨,我可不吃这一套!” 顾魅儿单手枕在脑袋下,话语间满满的漫不经心。 一气之下,萧寒俯身靠近顾魅儿,想要吓她一下,距离近的,只剩下一指,四目相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她。 肤色白皙,漂亮的没有一丝瑕疵,鼻梁高挺,狭长的眸子妩媚丛生,红唇娇艳欲滴,就这么一眼,就已经让人心动不已。 盯着这样的容貌,不由得晃了神儿,喃喃到: “是啊,输惨了,这辈子,怕是都要输在你手里了!” 萧寒的容貌并不出色,只是眉宇间的气势很吸引人,那双锐利的眸子此刻竟然满是迷恋,像个幼稚的孩子。 内心如同被撕裂了一条缺口,有什么东西流经,那低低的声音穿过,砰砰跳个不停,饶是她嘴巴再毒,此刻也找不到话了,就这么呆愣的抿着唇,面颊红晕一片。 许久,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太过暧昧,这有多么的不妥。 双手抵在他胸膛,用力的推开他,费力的翻身,背对着萧寒,扯的后背的伤隐隐发痛。 “滚!”利落的只有一个字,却失了这个字该有的力道,听着更像是在撒娇。 这音色把自己都给吓到了,干脆,顾魅儿也不再开口,看样子,只会越解释越乱。 萧寒懊恼的拍拍额头,他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她会不会觉着自己轻浮,对他的印象更差一些,踌躇着,还是暂时离开了,就这么待着,二人都尴尬。 沐府,还是原来的屋子,段梦一脸冷意,说好的半夜动手,却为了叶璃的一条命令硬生生停了下来,这让她如何甘心。 说是未能拿下星涯阁,要等待时机,她本来是很有耐心的一个人,为了皇位,整整等了二十余年,现在却被慕宥宸的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理智。 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她不再相信什么时机,只想速战速决。 对叶璃的做法很是不满,又碍于叶璃的身份,只能忍气吞声。 她想,只要一有机会,就把叶璃除掉,剩下那个蕲葛混,要容易摆布的多。 段梦就犹如一条毒蛇,冷不丁的,就会毒你一下,一口毙命。 叶璃可管不了段梦怎么想,她只知道,她要尽力拖,能晚一刻动手,沐千寻就能多一刻时间想到主意。 天涯楼,慕宥宸与沐千寻坐在一起,与萧寒商量对战域浑的事情,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沐千寻向慕宥宸递了个眼色,慕宥宸清咳一声,板着脸,提醒到: “萧寒!儿女情长什么时候都可以,可保住皇城,只有一次的机会,要是让域浑胜了,我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萧寒面色一变,他这点心思,还是逃不过慕宥宸的眼睛啊,他们商量的是皇城多少万人的性命,他是不该想这些的: “是,殿下,你经管说,我用心听着。” “魅儿她不会有事的,你可以放心。”慕宥宸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到。 萧寒睁大眼睛望着慕宥宸,活见鬼了似得,不是刚刚还在训斥他吗,怎么又突然变了个人似得,想猜透慕宥宸的心思,实在太难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假意投靠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假意投靠 不顾萧寒的诧异,慕宥宸神色严肃了几分,有理有据的分析: “域浑不出军,是有叶璃暂时拦着,但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我们须的尽快想出个法子。 让他们再钻个圈套,几乎是没什么可能了,有段梦在,她定会比之前小心谨慎的多。 那就只好硬拼了,禁军之前损失太多,还有好多受伤未复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场仗,我们只能胜,不能败,那就只好借刀杀人了。 我们所面对的形式极差,腹背受敌,前有域浑大军,后有赵家旧部,都怀着夺下皇城之心,既然我们对付不了,就让他们互拼好了,这个漏,还是我们来捡。” “这…他们怎么肯互拼,我觉着,以德妃的为人,不与域浑合作对付我们就不错了,不会帮着我们对付域浑的。” 萧寒觉着,慕宥宸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了,根本就行不通,赵宣和段梦一个个都狡猾的跟狐狸似得,怎么会任他们摆布。 “德妃不出手,是她可以不出手,到了非出手不可的时候,她自然会出手的。 赵氏旁系,第八代嫡出女子赵嫣然,貌美如花,只是心气儿高了点,顶着乱臣贼子的身份,年过二十,至今还未嫁人。 萧统领深深为之入迷,对她痴情数载,驳了皇上多次赐婚,碍于她的身份,才无法向皇上开口。 近日与本王有了隔阂,不满本王对你呼来喝去,动你的禁军,妄图架空你的实权。 因而带着禁军投靠德妃,一为一段姻缘,二为一个比禁军统领风光的官爵。 自动请命拿下域浑大军,以示忠贞,本王坐下暗卫众多,英勇无比,皆可以一敌百,望德妃娘娘出兵相助,挡住本王的暗卫,你才好专心对付域浑。 德妃定会反过来让你去对付本王,而她去对付域浑。 你定要百般推辞,执意要由你对域浑大军,坚定由她来战域浑的决心。 让她知道我的人难对付,暗示,上次段梦的大军就是被我的暗卫杀得片甲不留。” 萧寒扯动嘴角,眼神幽怨的望着慕宥宸,慕宥宸的意思他全都明白了,就是让他假意投靠。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弄出个什么赵嫣然他就不乐意了。 对一个他素未谋面的女子,要表现出爱慕,要百般讨好,还真是难为他了。 况且这要是让顾魅儿误会了,他们之间就更不可能了,怎么看都像是在整自己。 慕宥宸避开他的目光,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萧寒再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殿下,能不能…就只装着与你决裂,不涉及到那个什么赵嫣然?”萧寒苦苦挣扎,硬着头皮为自己争取。 “不行,只有你与赵嫣然在一起了,赵宣才会信你,听闻赵嫣然容貌也是一绝,又不是什么惨绝人寰的丑女,配得上你,这出戏演的不会难。” 慕宥宸坚定的摇摇头,一口否决。 萧寒锐利的眸子冷了几分,说的轻巧,怎么会不难: “这和美丑无关,要是…要是有个比王妃还貌美的女子出现,殿下是否会为了什么目的,去接近她?” “不会,没有人比我的寻儿美了,你见过比寻儿美的人吗?”慕宥宸一把揽过沐千寻,脑袋窝在她的颈间,语气傲慢的像个孩子。 萧寒瞬间僵住了,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吗,他话中的重点是接近啊,不是说沐千寻不美啊,心中泪奔,慕宥宸这是故意的吧,看这亲密的动作,是在下逐客令了。 萧寒要知道,论起胡搅蛮缠,十个他都抵不住一个慕宥宸,遇到慕宥宸,要么认命,要么…认命,没有第三种选择。 萧寒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一道柔柔的却十分通透的声音响起: “萧统领放心,魅儿那里,我去说服,不会让此事影响你们的。” 萧寒驻足片刻,挺直腰背,兴冲冲的走了,沐千寻身上那份自信也感染着他,似乎只要沐千寻应了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不知不觉间,萧寒认可了沐千寻,愿意听她的话,愿意做她吩咐的事,也渐渐的明白,沐千寻不是空有美貌,好多地方,他也是比不上的。 “我们要找个人去取七色阴阳草,留给叶璃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看着她出事…” 话未说罢,就看见草儿定定的立在门口,随即开口:“阁主,门口有一名姑娘找王爷。” “姑娘?王爷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可是要给寻儿找个妹妹?”沐千寻眼睛一斜,笑吟吟的望着慕宥宸,玉手顺手搂住慕宥宸的脖子。 慕宥宸无奈的捏捏沐千寻的鼻翼,一拍她的臀部,得意的轻笑: “胡说,寻儿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走吧,随为夫下去看看,这姑娘是哪来的!” 沐千寻俏脸儿一红,清咳一声,瞪了一眼憋笑的草儿,呵斥:“笑什么笑,那姑娘长什么样子,你可见过?” 草儿神色一正,跟在沐千寻身后,娓娓道来: “这姑娘二十不到的年纪,看着比阁主要小几岁,样子美极了,自然,是比不上阁主的! 声音甜甜的,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风范,好像是…莫雅楼的老板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莫雅楼?那我也许见过,就是设计素然的那一回,不过,不记得老板娘长什么样子,不知前来,是…” 慕宥宸蹙眉,提起莫雅楼,他就悔,早知当日就不该弄什么传闻,就该直接要了素然打命,也不会有后来那些麻烦。 沐千寻理所当然的调笑:“姑娘嘛,自然是对你一见倾心,无法自拔,念你念的紧,就堵上门来了呗!” “你呀,你就这么盼着我给你寻个妹妹?” “嗯,我就是不愿意也没用啊,夫君惯会招蜂引蝶的。” 二人一路拌嘴拌到门口,直到见到这位莫雅楼老板娘的庐山真面目,才侃侃停下。 看见慕宥宸的那一刻,尘封的记忆被唤醒,这么多日来压抑的思念迸发,青若满脸痴迷的望着慕宥宸,全然忽略了他身旁的娇俏人儿。 沐千寻脸色刹那间冷了下来,之前不过是玩笑罢了,这姑娘也太过猖狂了,她这还站着呢,都不知收敛,那她要是不在,是不是就直接扑上来了。 “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这么不懂理礼数,见了王爷和本妃,都不懂行礼的吗?” 沐千寻现在用起这王妃的身份来,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青若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沐千寻脸上,再也挪不开了,惊艳不已,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凌王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乖顺的行了礼,有些无措,之间是她太唐突了,但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过来,这趟总不能白跑吧,试探着问到:“王爷可还记得青若?” “青若?不记得,我们见过吗?”本来,依着慕宥宸的性子,都懒得跟她说话,不过,他们家的丫头貌似生气了呢,那他就恶毒几句,给他的丫头出出气好了。 果然,这位自信满满的青若姑娘被这冷冷的语气打击到了,可她还是不死心,她想要留在他身边,从来没这么迫切的希望靠近过一个人。 “如今战乱将起,我这小酒楼也开不下去了。 不知王爷想不想将莫雅楼与天涯楼合成一家,我求得了王爷的庇护,天涯楼的收入也能高些,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几个呼吸,青若的面色就恢复如常了,她想,莫雅楼的收入,就是慕宥宸,也不会不动心吧。 慕宥宸踱步到沐千寻身后,旁若无人的箍住沐千寻纤细的腰肢,凑近她的耳畔,声音轻的近乎耳语,又偏偏所有人都听得到: “本王只庇护我的属下和我的王妃,本王也不收女下属。还有,天涯楼是寻儿的,我做不了这个主。” “姑娘请回吧,天涯楼是风月场所,莫雅楼是普通酒馆,如何能合成一家? 本妃不缺那几两银子,天涯楼的收入够花了,且,王爷养得起我。” 笑靥如画,习惯的倚在慕宥宸怀里,二人一唱一搭的,只有青若还看不清他们根本就是一致对外的。 莫雅楼不能让他们动心,就只好挑拨了,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吧: “王妃,你嫁与了王爷,就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天涯楼是你的,不也应该是王爷的,难道王爷不能做主?” “呵呵,你有什么资格,还教训起我来了,抛头露面,也是王爷许的。 王爷都不在意,你是想代王爷管教管教我?你是王爷的什么呀?” 沐千寻双手环胸,一脸怒色,她前世就是这般刁蛮任性,现在再演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既然这青若把她当做蠢笨无脑、不懂世事,什么都靠着慕宥宸摆平的无知女子,那她就这么做就好了,且看看这青若能翻腾出什么风浪来。 青若心中嗤笑,她独自来到这皇城打拼多年,不知比这凌王妃聪明了多少,这样的女子还不是她的对手。 迟早,他身边,会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她的。 只是,她就纳闷了,就这样一个女子,是怎么得以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就以她的美貌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负罪感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负罪感 “青若没有此意,青若怎么敢教训王妃呢!只是…王妃这样,不会让世人觉着王妃善妒,小气吗? 凌王是人中龙凤,也不能只为了王妃一人而活是吧?”青若拿出一副优越的姿态,自认为比沐千寻高出许多似得。 青若越是这样,沐千寻心里就越乐呵,既然青若想要将这出戏演下去,那她也奉陪到底。 这年头,这么自以为是,傻乎乎的姑娘,很少见了呢,大战在即,就当逗闷子了。 “你还真说对了,本王妃就是善妒,小气,还真不怕人家说三道四。 只要王爷对我好就是了,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青若姑娘你说是吧?”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饶有趣味的望着青若,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哪知,青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慕宥宸的话堵的无言以对了: “不是寻儿善妒,是我不愿再纳妃娶妾,有她一人足以,何必让那些花花草草的,惹她生气。 如果姑娘也对本王怀的是什么不良的心思,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好,免得丢了性命。 用一条人命,换红颜一笑,还是值得的。” 前一句是对沐千寻的承诺,他就是要一遍遍告诉天下人,他今生只有一个王妃,不会有侧妃侍妾,甚至是一个婢女。 后一句,是对青若的警告,他懒得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花心思,实在惹恼了他,他也只能不择手段的除掉,这样一了百了。 青若面色一僵,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也是个惜命的女子,她看得出慕宥宸的认真,绝不是说说而已这么简单。 他是个好男人,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只是,这个男人不属于她。 尽管在她看来,沐千寻一无是处,可还是改变不了慕宥宸对她的真心。 她深知,这样的感情,死缠烂打也没用,扭头就走,既然得不到,那就没必要惦记了,天下之大,她会遇到自己的缘。 “姑娘且慢,本王有事求你。此事若是成了,本王保你的莫雅楼在这场战乱中不受影响,如何?” 慕宥宸眸光一闪,透着几分欣赏的意味。 这姑娘倒是可以一用,光是这股聪明劲儿,整个皇城也找不出几个,当然,比起沐千寻是差远了。 青若转身,疑惑的望着慕宥宸,眼睛里清明一片,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沉迷。 莫雅楼是她几年的心血,她也不想莫雅楼折在战乱之中,能有慕宥宸的保护,也是好的。 “好啊,不知青若有什么能帮到殿下的,殿下尽管吩咐。”柔柔一笑,声音里是若有若无的疏远。 慕宥宸神色凝重,不同于平日的冷漠,散发出的气势,更加让人信服: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傍晚时分,会有两男两女去莫雅楼用膳,右手靠窗的第三间隔间中。 你要亲自上菜,留意一名年轻的白衣女子,趁其他人不备,从她手中拿到一颗药丸。 尽快送到天涯楼来,记住,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莫雅楼就会在皇城除名。” 青若双唇紧抿,点点头,离去。 沐千寻戳戳慕宥宸厚实的胸膛,嘟嘴:“这青若信得过吗?她要是露馅了,那不是害了叶璃吗?” “不会的,就凭她能独自在皇城闯出一片天,就证明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心血做赌注,她是最好的人选!” “是啊,不是一般的女子!后悔了?怎么不直接留下她啊?看人家情真意切的,不忍心了吧?”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稍稍的矫情一下,也是很有趣的嘛! “唔,寻儿怎么能疑心为夫呢?看来是许久没有见识到为夫的手段了,今晚,是该好好惩罚夫人一番,才能长点记性了!” 修长的手指在腰间缓缓划过,隔着薄薄的衣料,挑动着她敏感的神经。 沐千寻面色一红,头皮蹭的一下冷麻冷麻的,草儿可还在身后站着呢,慕宥宸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胡说,以后她这个阁主还怎么立威。 嫌弃的扒拉开慕宥宸环在腰间的大手,气冲冲的上了阁楼,心不由得砰砰跳个不停,她什么时候才能面对慕宥宸的调笑,没反应呢。 三日后,半夜时分,玄武大街,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中,萧寒尾随一名女子进去。 女子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的望着身后的人儿,一脸的不耐烦,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圣洁的仙子: “你有完没完,你到底要跟到我什么时候,都三日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区区三日,我怎么会嫌你烦呢,我会烦你一辈子的。” 萧寒嬉皮笑脸的回应,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严肃,就像是换了个人似得。 “嗤!你这样的登徒子我见多了,快滚,再不滚,我就亲手解决了你!”赵嫣然气势汹汹的恐吓到。 “然然真是好大的口气,皇城之中有谁不认得我萧寒,然然要是真能解决我,早就解决,何必等到现在? 难不成…是然然不舍的对我动手,早已芳心暗许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一口一个然然,叫的着实把赵嫣然恶心到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没这么叫过她,眼前这个男子怎么敢这么亲密的唤她。 说着说着,萧寒离赵嫣然的距离,又近了几分,却不见赵嫣然退后。 再走,就是赵家的驻地了,她不想领着他兜圈子了,也不想让他知道赵家旧部的藏身之处: “说吧,你跟着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一个禁军统领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怎么这么无耻?”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能娶到然然,这样就此生无憾了!” 萧寒说这起动人的情话来,一丝都不显得滑稽,这要多亏了慕宥宸,这些都有人专门教他,想说不好都难。 “我们才见过几面,你就嚷嚷着要娶我?真是不要脸。”赵嫣然不屑的骂到。 “那是你没见过我几面,然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萧寒苦涩一笑,身子靠着身后冰凉的墙壁,陷入了惆怅的回忆,那眼神不禁让人动容。 “你可知…从你十六岁那年,上元节的花灯会上,我遇见了你,就再也没能忘掉。 素色的青衣飘荡,长发随风扬起,面色微微发白,一个淡淡的回眸,忧伤至极,与那个年龄并不符。 就是那么一眼,就这么深深印在了我心底,激起层层涟漪,挥之不去。 这么些年来,我每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发生的每件事,好的坏的,我都一清二楚。 你一直以来过的都不开心,小心谨慎的逃亡,整日都活在紧迫之中。 你这样的女子,是该养在深闺中,有人疼爱照顾的,可惜啊… 真是心疼你的境遇,从你出生,就注定与那样的安逸的生活失之交臂。 我如今都二十又八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龄,就是为了你,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知道你的身份,没法接受我的提亲,皇上也不会允了你的存在,要是执意把你从黑暗中揪出来,无异是害了你。 原以为,我只能这样默默的守护你一辈子,也不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域浑与夏国交战,皇上远离皇城,这里又乱成了一团,谁能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我不想再错过这样的机会,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一生的夙愿。然然,做我的夫人,好吗?” 眸中是满满的期待,眼看着萧寒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没了后退的勇气,挺拔的身躯如一座山挡在面前,散发着独特的男性的气息,异样的好闻安心。 一字一句都落在了赵嫣然心中,这么些年来,每个人不断提及就只有赵家被灭的仇恨,没有人说过哪怕一句宽慰的话。 再怎么硬气,她都是一个女子,二十几年的单调的只有复仇的生活,她倦了烦了,她也想有一个人陪她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这个人,会是他吗? 赵嫣然抬头,不知不觉眼神柔和了几分,迷茫的眼瞳看得萧寒心头一颤,涌起一股浓浓的负罪感。 这样欺骗一个人的情感,真的好吗,要是她知道了真相,该多伤心,最无耻龌龊的手段也莫过于此了。 怪就怪她生在了赵家吧,他还要完成慕宥宸交代的事,他不能为了一时心软,赔上整个夏国与所有禁军的性命。 迟疑了一下,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将赵嫣然拥进怀里,言不由衷: “然然,你不讨厌我的,是吧?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会待你好的。 我自认为,有保护你的本事,我身后千千万万的禁军,就是凭证。”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认识你,才几日而已,这么轻易的就…” 赵嫣然倔强的妄想挣脱萧寒的怀抱,话未说罢,萧寒就猛的吻了上来。 唇瓣上一片温热柔软,舌抵着她的贝齿,强势的闯入,疯狂的吸吮那份淡淡的甜美。 不顾她的躲闪,舌轻巧灵动的追上,缠绵不已,没有一丝温柔,霸道至极。 宁静的夏夜,只剩二人不稳的呼吸,赵嫣然被吻的瘫软在萧寒怀中,双手紧紧扶着萧寒的腰身,没有了推开他的力气。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试药之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试药之人 赵嫣然不由得落泪,眼泪止不住的滑落,顺着脸颊一滴又一滴。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心底觉着委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她承认他已经触动了她的心门,也不能这么贸贸然的吻她吧。 “你别哭啊!我知道这样仓促了些,可是我等不及了,我等的已经够久了,我怕,万一再有什么变故,不是要遗憾一辈子了?” 萧寒慌乱的替赵嫣然拭去泪水,小心翼翼的解释。 渐渐的,萧寒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深爱赵嫣然的那个人,他只要露出一丝马脚,就没法接近赵宣,不能让赵宣帮着去对抗域浑。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与你一起,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就凭你是禁军统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赵嫣然眼底的墨色很深,脸颊还留着未散去的红晕,声音软绵绵的质问。 “我…”萧寒松开赵嫣然,眸子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静默了好一阵子,才恢复了平常的坚毅,认真的开口: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我一厢情愿,你对我是只有厌恶,还是愿意与我一起?你若是觉着我困扰,我…也可以离开。” 这样卑微的祈求,几年的倾心,突如其来的关怀,他身为禁军统领,大抵是很骄傲的吧,为了她如此放下身段,也是不易,心一软,脱口而出: “看你还算真心,就且应了你,今后,不准欺负我!” “好!”萧寒灿烂一笑,瞬间精神百倍,揽过赵嫣然的肩膀,向着赵家的驻地而去。 赵嫣然这几日为了避着萧寒,都没有回去过,其实萧寒早就知道赵家驻地在哪儿,凌泽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只是像这样光明正大的进去,还是只有如此才办得到。 二人紧挨在一起,在月光下,黑色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在地面缓缓移动。 配着清冷的月光,犹如一场虚假的梦境,梦醒,一切的甜蜜都将化为乌有。 天涯楼,后院,这本是一间废弃的厨房,现在又重新收拾开来,齐齐整整的摆放着各种药草,浓郁刺鼻的药草味道一股股传出。 沐千寻与千术,一人把着一边的门框坐着,脑袋靠在门框上,脸上写满了颓废。 沐千寻比千术要显得狼狈许多,脸颊灰白灰白的没有血色,眼眶周围的肌肤泛青,似乎许久没有休息好了。 抓狂的挠挠一头的长发,幽幽感叹:“怎么办,离毒发已经不到十日了,我们还没有一丝头绪,要是十日之内配不出解药,叶璃可就没命了。” 千术比她还要着急,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叶璃死呢,可越是急,心就越是乱,这几日都是沐千寻在研究,他什么都做不了,心乱如麻。 真想拿自己来试药,要死就陪着她死好了,黄泉路上倒不至于太寂寞。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宫中的那些御医…” 话说出去,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了,他怎么敢把叶璃的性命和那些庸医捆绑到一起。 他们与自己的医术都是天差地别,还能指望他们解了这变幻无穷的七色阴阳草? “唉,能有什么办法,就是现在跑到域浑去偷解药,也赶不到了。 域浑君主不可能让叶璃直接死在夏国,大军之中,肯定有人带了解药,可士兵千千万万,他不自己站出来,又如何找得到。 但叶璃迟迟不战,那人绝不会将解药给她,而且此药也不会是解药,只能暂时缓解而已,域浑君主还要靠着这毒控制叶璃呢! 这缓解之药亦是毒药,每服用一次,就会中毒更深一分,连服几次,必定会毒发身亡,到时候,就是正真的解药也无法救她。 从域浑君主能狠心把年幼的叶璃丢在夏国,现在又千方百计的逼叶璃服下七色阴阳草这样难缠的毒药,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女儿。 他只是把叶璃当成他拿下皇城的工具,叶璃最终都要被他牺牲掉。 我们必须赶在毒发之前,配出真正的解药,至于御医嘛,信不过,他们也没有用处。” 千术揉着发痛的额角,眉头紧锁,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是深深的无奈: “还有两味药找不出来,就算找出来了,也不知道制毒之人制药的顺序,十日的时间,根本就不够。 有段梦这样的人待在叶璃身边,我真怕,她会在我们制出解药之前,有个什么闪失。” “是,是不够,要细细研制,一年的时间都不一定配的出正确的方子,那时候,叶璃都是一堆枯骨了。 我们需要的是找出另外两味毒就够了,然后,一种一种的试,总能试出来的。” 沐千寻高深莫测的笑笑,那阴森森的笑容,看的人心中发冷。 千术吞了口口水,清澈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有几分不明白。 试药是最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事,这样歪门邪道的做法,是不被世人所赞同的,可要是为了叶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试?拿谁试?这毒烈的很,一不小心,可是要死人的!” “自然拿该死的人试,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沐若云不是还有一口气儿吗,这毒让她尝尝,正好!” 颧骨微动,深幽的眸子中闪烁着思量,沐若云她交给慕宥宸处置了,沐若云的情况她一无所知,只知道,她还活着。 “这药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要是运气好的话,很快就碰出来了,可要是运气不好…那等不到制出解药,沐若云就已经死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试药说着简单,就是吞了毒药,再接着吞解药,然后根据她的脉象,就能知道叶璃中的是哪一种。 这七色阴阳草是七种剧毒之物炼制而成,而解药也是七种毒物,可以说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 这试毒一次两次尚且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要是不断重复这样的做法,体内沉淀的毒过多,还是会毒发,再好的体质,都受不了这样。 “那就再找个人来轮流着试,听闻,梵音的死,杨家小姐,前太子妃杨舒敏也有掺和。 既然她与沐若云脾性相投,连害人都能一起,那这毒也要分她一半了,这样的好姐妹不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看来,沐千寻在开始研究这药丸之前,就想好了后边的一切,她早就知道,要找出解药,不是那么简单是事。 千术点点头,起身,继续去分辨剩下的两味药是什么,说做就做,既然还有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虽说他与叶璃还没来得及成亲,可在他心中,早已把叶璃当成了唯一能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之前醉酒说要守护沐千寻一辈子,现在想来荒唐,不过,他想,叶璃就是那个他可以守护一辈子的人,甚至…不论生死。 她生,他陪她生,她死,他陪她死,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她也妄想留下他一个人。 傍晚时分,二人对剩余两味解不出的药草实在是无能为力,就这么死磕也不是办法,沐千寻便先行离开了。 转了两圈,沐千寻终于在天涯楼附近的一处空地找到了慕宥宸。 夕阳下,挺拔而显瘦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橘黄色的光芒打在身上,荡起层层光晕,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止不住的心动。 沐千寻唇角挂上浅浅的笑容,目光柔和下来,轻唤:“慕宥宸?” 转身,四目相对,诉不尽的情意,这样的情意,他们也只给得了彼此。 慕宥宸走近,伸出手掌,宠溺的揉揉沐千寻的脑袋:“寻儿,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把为夫忘了呢。” “奴家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夫君啊,夫君可是奴家的天呢!” 沐千寻调皮一笑,语气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你呀,说吧,找我何事?”慕宥宸憋着笑,语气严肃了几分。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是无趣!”沐千寻嘟嘴,无奈的耸耸肩。 “去带我看看沐若云吧,她还活着吧?”沐千寻垂首,声音很低,却足够让慕宥宸听见。 “还活着,寻儿怎么突然想起看她了,不是说好,把她交给我处置的吗?” 慕宥宸依然笑着,只是那笑不达眼底,多了几分勉强,提起沐若云,总是没有个好心情,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都会被勾起。 “是啊,本来今生都不想见她了,不过,她该是死的时候了,没有时间折磨她了,十日之内她就得死了。” 语气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哪里听得出是在谈论自己的仇人。 “走吧,我带你去。”慕宥宸习惯的牵起沐千寻的玉手,十指相扣,暖暖的软绵绵的,真希望就此牵着她到白头。 天涯楼,顺着某个房间的暗道,一路进去,暗室之中,潮湿的环境压抑极了。 沐千寻诧异的望着慕宥宸,原来沐若云一直都被关在天涯楼,她居然都未曾发觉。 “等沐若云死后,把慕如风也关到这里来如何?让他守着沐若云的尸首,想必也是不错的吧?” 慕宥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报仇无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报仇无用 “慕如风…以后再说吧,反正就算我们不理会他,他也不好过。 贤王已死,他顶着王爷的虚名,处处受到排挤,没有段梦的庇护,就是个跳梁小丑。 当日沐若云被拉到街上示众,他不是也敢怒不敢言吗,就且让他憋屈着好了。” 沐千寻步伐不停,慕如风早已在她心中淡化,前世的恨已经没有那么浓了,以后顺带着收拾掉就好。 沐若云不一样,前世今生,她不知害了她身边的多少人,让她痛过多少次,她如何能遗忘。 暗室最角落的房间,漆黑如墨的铁门将沐若云与外面的一切隔绝,一股淡淡的幽香从门缝间飘逸出来。 慕宥宸打开锁链,铁门慢慢的被推开,一道暗暗的光线打入,地面是一层薄薄的积水。 沐若云被绑在石柱之上,头顶还有水滴往下落,虽说落的极为缓慢,久而久之,沐若云还是浑身湿了个透彻,凌乱出来的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上。 巴掌大的脸瘦的不成形,苍白苍白的,颧骨与下颚尤为凸出,眸子布满血丝,没有一丝精气神儿,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都分辨不出死活。 慕宥宸走上前,将墙角的烛火吹灭,香味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初闻,不觉着有什么,闻着闻着,就会发现这香有问题,恶心眩晕,闻的越久,就越是难受。 慕宥宸折磨人的办法很简单,在这黑暗、阴冷、潮湿的环境下闻着这股异香,享受着孤寂,一天天等死。 死很容易,活着也没有多难,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死不掉又没有希望,体会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沐若云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沐千寻轻笑,心底莫名的苦涩,看着沐若云只剩下一口气儿,磨掉了所有的傲气,她却开心不起来,并没有传说中报完仇的快感。 看着沐若云,只能一遍遍想起曾经的痛苦,压的她喘不过气,一幕幕在脑海浮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沐若云带给她的血淋淋的伤痛,都是直接的血腥的,而慕宥宸的手段并没有让沐若云好过多少,一样的痛,甚至更痛。 忽然间,她淡然了,明白了,看待沐若云的目光少了一分恨意,多了一分冷漠。 报仇并不能让她快乐,卸下仇恨的包袱才是解脱,沐若云死的再惨,那些伤痛还是**裸的存在,不会因为沐若云受到了惩罚而改变什么。 她还是死过一次,她的孩子还是救不回来,试毒的事,就算是给沐若云一个痛快,也给自己一个成全。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反正沐若云注定是个死,她再耿耿于怀,气的还是自己的身子。 沐千寻踱步至沐若云面前,捏起沐若云的下巴,一如沐若云给她灌药时那么利落嚣张。 “怎么样?姐姐伺候的还周到吧,妹妹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这里环境有些差呢,不如…姐姐给你换个地方,试试别的玩儿法?” 声音柔柔的,每一个字落在沐若云耳中,都犹如一道惊雷,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眸中含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这段时日,她不知哭过多少次,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我求你,杀了我,算我求你了,就用我的命,抵你孩子的命好了,你快杀了我啊!” 她一心求死,其实,慕宥宸并没有让她的牙齿错位,她一直都有咬舌的机会,只是她做不到,再怎么煎熬,她都下不去口,也正是如此,慕宥宸才由着她。 “杀了你不是太无趣了,再陪姐姐玩儿几日,姐姐会顺你的意的。你以为,你害了我的孩子,就是死这么简单? 要是有来生,别再干这样的蠢事,你犯下的罪孽,迟早都是要还的,天道轮回,不会偏着谁向着谁,你害我,注定没有好结果。” 语气淡淡的,冰凉的手指放在沐若云的脖颈之上,摸上她的脉搏。 她体内没有一丝蛊虫的气息,想必是慕宥宸事先处理掉了,蛊师没有了蛊虫,也就是废人一个。 沐若云苦苦祈求,她对沐千寻恨不起来,到了这般境地,除了死,她已经没了别的想法: “我们是姐妹啊,你就一点都不念及姐妹情分吗,爹爹要是知道…” 沐千寻扬声打断,真是可笑,她是有多想死,姐妹情分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 “呵呵,姐妹情分?你怎么敢提姐妹情分? 你若是把我当姐姐,会勾引我的未婚夫君?你会设计害我滑胎?你会毁我容貌,断我手脚?你会把我丢在雪原上冻死? 你会给我灌药,硬生生的让我不足两月的孩子胎死腹中?” 沐若云顿时蒙了,是,她一直想沐若云死,可她记得得手的,也就是在银晶殿给她服了红花。 至于其他的,她只想问一句,沐千寻在说什么。 她几时勾引过慕宥宸,沐千寻的容貌手脚不是都好好的,这些话…是她将死,出现幻觉了吗? 沐千寻望着她一脸的不解,冷笑,她忘了,这些记忆也只有她一个人有罢了。 反正沐若云注定活不了几日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就算沐若云不明白,她也要说,没必要继续憋在心里。 “我知道你听不懂,你也没必要懂,你的罪行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些都是你应该承受的,怨不得任何人!” 沐千寻转身离去,铁门关上,长长的吐了口气,脚下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幸亏有慕宥宸在身边守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面色白了又白,泪珠一滴滴滚落,温热的感觉流经,却刺心的痛,所有的伤害都叠加了一般,透不过气来。 慕宥宸抿着唇,将她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满眼的疼惜。 他就知道,沐千寻只要见到沐若云,定会失控,他原打算今生都不让她们见面了,这样,记忆就会随着时间淡化,可惜,还是来了这么一出。 沐千寻窝在慕宥宸怀里,许久都没有动一下,这股淡淡的梅花清香,还是那么好闻,那么让人安心。 渐渐的,渐渐的,也就没那么难受了,似乎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解不开的。 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眸子紧闭,疲惫不堪,睫毛微微颤动: “给她换个地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尽快让她恢复。 我有信心,在两日之内解出另外的两味毒,她这个样子,可经不住试毒呢!” “要是她不肯好好恢复呢,她可是一心求死呢,硬灌下去的东西,养不好身子的。” “吓吓她就好了,她会乖乖听话的,她不怕死,却怕痛。” 皇宫,景仁宫中,现在后宫无主,赵宣俨然已经与皇后无异了,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夺位,就直接不再掩饰,入主景仁宫。 此刻,正坐在凤塌之上,审视着下方的二人,眸光流转,面容镇定,看不出情绪。 “德妃娘娘可愿意收下萧寒,让萧寒为你流血杀敌?” 萧寒高傲的扬起脑袋,目光锐利,赵嫣然心中暗叹,他怎么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似得,全然没有在她面前的懒散,这般耀眼夺目。 “你真的要娶嫣然?几万禁军呢,我还是不敢相信,天下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 赵宣慢悠悠的开口,眼角噙些一抹浅笑。 “有何不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慕宥宸容不得我,自有容我的地界儿,我辛辛苦苦带出来禁军,凭什么便宜了他? 谁不想高官厚禄,安安稳稳的,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不求那些热血的东西了。 只要有个风风光光的官位,一处上好的府邸,与然然好好过日子,能娶她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望德妃娘娘成全!” 萧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腰背挺的笔直。 赵嫣然脸颊挂上两朵红霞,咬着红唇,心里乐开了花,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萧寒却愿意为了她下跪,能得这么好一个夫君,此生足矣。 “嗯,嫣然能嫁与你,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好归宿。一家人,就不必那么生疏,随着嫣然叫姨母就好。” 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厌恶极了德妃这个位分。 这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是慕云帆的妃子,她和她的仇人曾同床共枕多年,缠绵悱恻过多次。 萧寒眸子里闪过一丝雀跃,故意让赵宣看的清楚,语气掩饰不住的激动: “是,姨母,这么说,姨母是同意我们成亲了?” 赵宣笑笑,点头:“是啊,只是现在还不行,照你这么说,域浑大军虎视眈眈,无人抵抗,那不日就会动手了,我们得先击退域浑大军,安定下来,你和嫣然才能成婚。” “好,萧寒这就率领禁军,将域浑的贼寇打出去,定不负姨母重望。”萧寒信心十足的承诺,显得有些急切。 “不妥,域浑的人就由我来对付,慕宥宸那边就交给你了,也正好由你杀杀他的锐气,就当给他个教训了。” 赵宣蹙眉驳回,没有人会傻到情愿送死,萧寒这样肯定是有目的的。 就算萧寒待赵嫣然再好,也总要为了他精心培育出来的队伍着想,她才不会替他去拦着慕宥宸。 既然是件困难的事情,就留给萧寒自己好了,反正,送上门儿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第一百八十九章 算计 第一百八十九章 算计 萧寒面色一变,猛的抬头望向赵宣,猝不及防的表情也更加坚定了赵宣的决心。 不甘心的争取,鼻翼竟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只有萧寒自己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掐自己的手臂,才能疼出汗来,一个不小心,眼泪都要出来了: “域浑军队勇猛,且人数太多了,姨母还是将他们交给我为好。 慕宥宸的暗卫再怎么说人数也是吃亏的,姨母只要拖住他一时就好了。” “萧统领就不要推辞了,我明白你的忠心的,你们刚刚投靠我,又怎么能枉顾你们的性命呢。 拦住暗卫的事,相对简单些,死伤也不会过多,萧统领你说是吧?”赵宣挑眉,眼角挂着隐晦的笑意。 “是,可…唉,罢了。”萧寒硬着头皮应下,声音低沉,看着满满的不情愿,又要尽力掩饰的样子。 赵宣满意的扬起唇角,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懒的: “这件事,赶早不赶晚,不如就今晚动手好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慕宥宸就交给你了,此战一结束,这夏国就是我们的了。 好了,我也困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养足精神,夜里才提的起斗志。” 赵嫣然望着一脸阴郁的萧寒,甜甜一笑,福身到:“嫣然告退。”拉起萧寒,径直出了景仁宫。 瞧着萧寒的神情,她生怕他和赵宣会起了冲突,直到出了皇宫的门,才松了口气。 看着她认真的一心为他的模样,萧寒一阵心酸,堆笑的面庞不自然起来。 赵嫣然不对他动情,做起事来举步维艰,而对他动情了,待真相大白之时,他要如何面对她。 赵嫣然性子不算坏,也并没有伤过无辜之人,他总不能一刀了结了她吧,感情之事,真是害人不浅啊。 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出于愧疚,就算不爱她,也能悉心照顾她一辈子。 可现在,有了顾魅儿,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一颗真心,始终是要留给顾魅儿的。 顾魅儿性子那么烈,没有赵嫣然,他都不一定摆得平,在夹上个赵嫣然,他们之间就只能越走越远了。 原谅他,爱是自私的,人性是自私的,他没我办法为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放弃自己的深爱。 那就只好做一回负心之人了,人心险恶,怪就怪她太过轻信旁人了。 天涯楼中,经过几日的调养,顾魅儿好了许多,虽说还不能提剑,起码可以下床走动了。 没了萧寒拌嘴的日子,倒显得有些烦闷,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一直憋着心里的疑惑,没有向沐千寻开口询问。 这几日,沐千寻总是冷不丁拿萧寒调笑她几句,她避开有关萧寒的事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去问。 沐千寻忙着给叶璃炼制解药的事,浅宁和浅言两个丫头便一心扑在她身上,伺候的极为妥帖,只是有些太过聒噪,耳边叽叽喳喳的就没有停过,她也只能无奈的受着。 盛夏的时分,日头正盛,热的地面都要烤着了,树上的蝉知了知了鸣叫个不停。 顾魅儿睡的正香,可能是身上搭了一条的薄被的原因,额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眉头紧蹙。 浅言就这么守在他身边,拿着手帕,不停的拭擦,单手托着下巴,脸蛋儿都有些变形了,无聊的目光有些呆滞。 顾魅儿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尖声唤到:“萧寒!” 面色惊恐,胸膛起伏个不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是做噩梦了。 浅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往后一闪,华丽丽的跌在了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揉着发痛的屁股,疼的呲牙咧嘴。 看着顾魅儿还没缓过来,赶忙坐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怎么了魅儿姐姐?可是做噩梦了,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 “我…我梦到萧寒出事了,满城都是死人,域浑的人夏国的人,尸体挨着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天空是黑色的,却明亮如白昼,什么都看得清楚真切。 萧寒浑身都是血,衣衫被血浸染出来,脸也是血淋淋,盯着我,要我救他,然后…然后就倒下了。 我想要救他,却怎么也过不去,那场面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浅言,你实话告诉我,萧寒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是不是域浑已经开始动手了?” 顾魅儿眸子睁的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浅言,手指抓着裙摆,紧张不已。 浅言笑笑,漫不经心:“什么呀,都是梦,梦是反的,怎么能当真呢?萧统领好着呢,温香软玉的正…” 一句话捅出去,急急的住口,悔的肠子都青了,沐千寻再三叮嘱,不准和顾魅儿提赵嫣然的事,她怎么就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逮什么说什么呢。 伸手在脑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想要把这话圆回来,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嗨,魅儿姐姐瞧我又胡说了不是,总之萧统领他不会又事,域浑也没有动手,嘿嘿…” 笑的一脸僵硬,撒谎可不是浅言拿手的。 顾魅儿面色一变,掩饰不住的落寞,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她真的是动心了。 眼前浮现萧寒的身影,耳畔还萦绕着萧寒当日的话 “是啊,输惨了,这辈子,怕是都要输在你手里了!”。 转眼,他就又将真心给了别的女子吗,还是他从来就没有对她认真过,只是一句戏言,她却当真了。 或者,他只是在报复她对他的种种羞辱,她却傻傻的放下了对他的成见。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也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那样的眼神让人心疼。 她的妩媚她的强势她的活泼,一瞬不见了,为了一个男子。 一个情字,沦陷了多少男女,她顾魅儿,也逃脱不得。 浅言轻叹一声,做再多的解释也无用的吧,她也不会听的吧,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有些话,还是留着萧寒自己说好了。 心头闷闷的,眼睛涩涩的,红了眼眶,诱人的唇瓣紧抿,轻嗤一声,嘲笑着自己。 心中兀自的想着,一脸的不屑: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顾魅儿不稀罕,风风雨雨十几载,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更是见多了,想要我顾魅儿痴心对你,你还不够格! 景仁宫中,坐在赵宣对面的男子,与赵嫣然有三分相似,看年纪,应该是她的父亲无疑。 “表哥,嫣然对那小子,怕是动了真心。此次一战,禁军必定会损失大半,不过这股力量还是不可小觑。 凭萧寒的心气儿,不是个甘于人后的,万一反过来咬我一口就不好了。 这禁军必须由我们掌控,而萧寒…必须死,要是嫣然为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我也不会心软的。 你要好好开导她,我也不想伤害她,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保她不得,你记得了?” 赵宣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对赵赦吩咐到,颐指气使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主子对待下属的意思。 赵赦心中不满,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唯唯诺诺的应下。 他一直都不满赵宣,不明白为何要拥戴一个女子为他们的主子。 当初赵家被灭之时,赵宣还是个毫无心机、头脑的普通女子,那些赵家的旧部,却执意要由她来报这个仇。 他也是赵家的一分子,也是赵家的血脉,只不过赵宣的祖父是嫡长子,而他的祖父是庶出罢了。 这么多年,一直被赵宣呼来喝去,百般压制,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想放过吗? 说到底,不过是怕他威胁到她的地位而已,放眼天下,有几个人会对皇位不感兴趣。 既然萧寒深深的为自己的女儿着迷,赵宣又对萧寒忌惮不已,那他不妨利用萧寒,推翻赵宣好了。 反正这夏国,是他赵家的就行了,至于最终登上皇位的是谁,也没人会在意,赵家的那些下属,还是会死心塌地的依附。 只可惜,他们都打错了如意算盘,现在,是萧寒在算计他们,而不是等着他们去算计。 等到他们明白以后,怕是为时已晚,那时候,赵家注定得不到这夏国。 闷热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天渐渐阴沉了下来,灰色的天幕,云结成块状翻涌着,甚是骇人。 慕宥宸站在门前,负手而立,眉宇间有些发愁,低喃:“这天气,是要下雨了,但愿不要出什么差池才好,雨中作战呢!” “今晚就要动手了吗?是否唤叶璃回来?”沐千寻轻轻挽住慕宥宸的手臂,比平常用力了几分。 又要下雨了,这一战,他们二人是都出不上力了,是什么样的结果,也只能听天由命,这样不管不顾,让他们自己去战,还真是不安心呢! 不知,这个多灾多难的夏什么时候能过得去,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下,过了这个夏,他的臂伤,也能消停一个季节。 “嗯,回来吧,叶璃一走,域浑军心势必会乱掉,打起来也容易些。 赵宣和域浑人数相当,也不知谁能占了上风,告诉柯姨,不可大意啊! 实在不行,我们还是要出手的,也不能完全靠着赵宣。” 慕宥宸握住沐千寻攀上来的玉手,语气惆怅,目光深邃。 (抱歉,刚刚码完,今日发的迟了些。) 第一百九十章 雨夜拼杀 第一百九十章 雨夜拼杀 光亮渐渐被黑暗吞噬,压抑的气息堵在心头难以散去。大雨滂沱,如流水般倾泻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依然盖不住军队经过的踏踏声。 盔甲淋了雨,更沉重了几分,带着雨水费力的跟上前方那道淡紫色的身影。凉凉的雨水不断冲刷着脸庞,打湿了发丝,迷蒙了双眼,却依旧斗志昂扬。 这一战关乎皇城的归属,所有人的性命,今后的荣辱,由不得他们不尽心。 赵宣停了下来,尽管有人撑着伞,裙摆还是湿透了,现在也没时间在乎这些。 拉着马转弯,面对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高声呼喊,在雨声的阻挡下,声音很难传出,将士们费力的竖起耳朵: “接下来,就按照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去剿灭域浑的贼寇! 论功行赏,杀的人越多,得到的奖赏就越丰厚,官爵钱财都不是问题!杀杀杀!”高举手中的佩剑,气势如虹。 “杀杀杀!”将士们举着拳头,附和,瞬间热血澎湃,将眼前的雨水视作无物。 两边的人马,几十人一队,迅速的分散开来,中间的人马拧成一股,浩浩荡荡的冲着皇城外奔去。 域浑的主力大军,还是安排在城外的,城中的这些小喽啰难成大器,不必耗费太多的兵力。 赵宣瞟了一眼身边为她撑伞的男子,询问到:“萧寒动手了吧?” “嗯,探子来报,已经打起来了,禁军有人数上的优势,暗卫则十分勇猛厉害,实力不相上下,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就好,专心应战吧!”赵宣满意的点点头,信心十足。 却不曾想,派去的探子早已身首异处,而回来报信的早已换成了萧寒的人。这大雨纷纷的,谁还看得清回来的人是谁,衣服身材看着差不多就没人在意了。 段梦被门外的声响惊醒,提了剑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脚尖点地,身子一跃,便出现在了沐府围墙之上,望着街道上乱作一团的景象,恨恨的咬牙。 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翻身落地,冷冷的望着追出来的慕寰枫:“快!快去叫叶璃,他们提前动手了!” 慕寰枫携了蕲葛混,将沐府翻了个遍,还是未能寻到叶璃,雨水夹杂着汗水从脸上滑落。 “不见了?怎么这么巧?两军交战,她却没了踪影? 该死,这肯定是叶璃和慕宥宸串通好的,亏得我们还傻乎乎的等着人家打上门来!蕲葛混,把指挥权交给我,快!” 蕲葛混缓缓的摇头,一脸的愤怒,叶璃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可是域浑的公主啊,是这支军队的主心骨啊,就这么毫不犹豫的丢下他们,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不行,指挥权不能给你,再怎么说你都是个外人,我们只是合作,你只是在为我们引路,没有亲密到可以完全信任。 你大可以杀了我,域浑的人还是不会听你的话,除非你把他们都杀了,不信你试试?” 蕲葛混再蠢,也不会将军队交给段梦,在叶璃出现之前,他也是很受域浑君主器重的。 现在也是,不然也不会派了他跟在叶璃身边,能在域浑混出个模样来,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段梦面色阴郁非常,手颓然紧握,捏的骨头咯吱作响,噼里啪啦的甚是惊心。 “好,那就由你来指挥!叶璃是靠不住了,能否夺下皇城就靠你了!” 如鲠在喉,怎么她段梦就落到了这种地步,是个人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偏偏她还要忍着。 究竟何时,她才能恢复她的神气,要这些人在她的脚下忏悔,任她宰杀。 蕲葛混整整衣衫,向外走去,还不忘讽刺几句: “夺的下夺不下,都是我们的事。夺下了,这皇城也是域浑的,和梦嫔娘娘可没有半点关系,娘娘还是不要惦记了。” 段梦一掌拍在柱子上,这间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轰然倒塌,经管够快抽身出去,还是弄了自己一身的灰尘,在加上雨水这么一打,浑身脏兮兮的,狼狈不堪。 慕寰枫无奈的摇摇头,撑起一把油伞,替段梦挡去大雨,眼中光芒黯淡,也许,他们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自从段梦被慕宥宸狠狠算计了一把之后,段梦一直都没有走出来,几近癫狂,整个人都不正常,以前那个聪慧睿智的她,早已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母妃,域浑的处境并不好,怕是…无法助我们夺下皇城。” 一双桃花眸凝视着段梦,既然没有胜算,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还不如趁早另谋出路。 “有我在,就一定可以,我已经输了一次了,就不会输第二次!” 一把推开慕寰枫,继续暴露在雨中,几个瞬息间,就不见了段梦的身影。 天涯楼中,沐千寻陪着慕宥宸,握着他冰凉的双手,蹙眉,望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心痛不已,无暇顾及这战事。 叶璃靠在门板上,静静的看着千术忙乎,眸子平静而又迷茫,神情淡淡的。 就这样看着他就好,就算是只剩下几日的寿命又如何,起码…这一刻,她是幸福的,怎么也比苟活于世,他却冷眼相待来的好。 千术急的团团转,一向淡然的他,眉头已经许久没有松开过一下了,始终还是找不出另一味毒是什么,而离叶璃毒发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这一夜,没人能睡得安稳,却没有一户人家胆敢点燃烛火,就这么在黑暗中坐着,听着屋外的雨声打斗声,忐忑不安。 雨水和着血水,缓缓流淌,整个皇城都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皇城南门外,两波大军战的昏天黑地,赵宣满意的望着渐渐落于下风的域浑人马,没有人指挥,他们只是本能的反抗,在陌生的国土,失了斗志。 两道黑影窜过,无人注意,直冲冲的冲着赵宣而去。 待黑影贴近之时,赵宣只觉着背后一阵发冷,转头,对上段梦那张含笑的面庞。 往日的清秀温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致命的危险,眼瞳一缩,只觉着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了,想下马,动弹不得,想呼救,张不开嘴。 “噗!”一口献血喷涌而出,赵宣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垂首,看见的是一把从背后穿透腹部的弯刀。 带着献血,闪着银色的光芒,在雨水的冲洗下,很快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 眼看着弯刀利落的抽出,与血肉摩擦而过的声音仿佛都听的真真切切,钻心的疼痛,血止不住的从伤口咕咚咕咚流个不停。 身子一斜,跌落马下,挣扎着,眼看着献血流干,将衣衫一片片浸染成红色,沾上雨水,妖艳无比,如同栩栩绽放的彼岸花般醉人。 段梦残忍的笑笑,用手指沾了一滴刀上的血液,放到唇前吸允,满意的勾起唇角: “味道不错呢!姐姐可不要怪妹妹,谁让姐姐挡了妹妹的路呢,咯咯…” 段梦娇笑几声,在这雨夜里,显得无比突兀,听的人毛骨悚然。 赵宣慢慢的没了呼吸,顷刻间,世上,便再没了赵宣这个人,辛苦筹划数十载,还是抵不过这一刀来的痛快。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既然域浑这边没人指挥,那就让夏国这边也没人指挥好了,这样,也不至于太吃亏。 正是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场景,段梦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肯罢手。 翻身下马,拽住赵宣的头发,一刀将她的脑袋齐齐的割下来,一时间献血四溢,手段狠厉血腥。 一跃,再度垮于马上,高呼,声音大的震天:“德妃已死,夏国大势已去,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来,望着那血淋淋的脑袋,乱了阵脚,士气衰落了大半。 “公主被敌军掳去,下落不明!蕲葛混大人和本宫会带领着你们夺下皇城,救下公主,域浑的勇士们,能不能做到,就全靠你们了!” 段梦将赵宣的脑袋随手一丢,继续鼓舞到。 然…她忘了,这是域浑的人,没有几个听的懂夏国的话,没有人呼应,她就像个白痴似得。 蕲葛混憋着笑,将她的话翻译一遍,继续加入战斗。 这时候,说叶璃叛了域浑,势必会使军心动荡,说她是被敌军劫走,就不同了,他们将会燃起斗志,以救出叶璃为动力,一鼓作气杀死敌军,段梦这如意算盘打的是极好的。 没多久,局势就不出所料的反转过来,赵家的人节节败退,域浑的人血杀越勇。 接到消息,萧寒面色一变,集结军队,就准备动手。 柯言月出言阻止,神色如常,镇定的很:“还不到时候。 他们只是死伤惨重了些,还没到域浑军队能冲进来的时刻,我们赶到,难保他们会敌我不分,万一对付起我们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反正,都是敌人,就算救了他们,终归也不会为我们所用,域浑是为了皇城而来,他们同样也是。 等他们死光的时候,域浑的人也会损失的差不多,到时候,我们去清理一下便好。 我们损失不起太多的人了,难保域浑不会出后招,边境的战争还不知何时会停呢,我们要尽量的保留实力。” 第一百九十一章 胜负已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胜负已定 萧寒停住脚步,还是有些焦躁不安,柯言月说的都对,可他还是担心域浑大军会趁势攻进来。 草儿蹙眉轻叹,语气莫名的伤感:“唉,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这雨下的真是时候呢! 到了迎战域浑的时候,王爷与主子不能到,单单是段梦,我们就奈何不得,伤了谁,死了谁,都是我们的损失啊。” 耳边停不下的还是雨水敲打着地面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乱中又带着节奏,却无人去欣赏这悦耳。 伸手去接这落下来的雨水,溅在手心冰冰凉凉的,小小的一滴,却那么有力。 一语出,再没人开口,皆是沉默了下来,他们这几人,没有一人是段梦的对手,他们的存在至关重要,少了谁,都没人希望看到。 可段梦,又岂会手下留情,当日大战,段梦的心腹可是死伤不少呢,她一定会想办法还回来的。 “也许,雨很快就停了呢!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段梦? 一起围攻的话,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我们敢拼命,她不敢,毕竟她是那么惜命的一个人。” 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目光顺着声音瞟过去,三道曼妙的身影映入眼帘。 顾魅儿一袭红裙,含笑的眼睛妩媚丛生,走在最前方,浅言在一旁为她撑伞,个子比魅儿矮了一截儿,显得有些吃力。 叶璃一身白衣,小心翼翼的望了柯言月一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面对柯言月与星涯阁的这些姐妹,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叛了夏国,伤了顾魅儿,不知她们是否能原谅她。 柯言月与沐千寻一样,从来没有真正的怪过她,冲她柔柔一笑。 都是她带大的孩子,她都心疼,知晓叶璃也许只剩几日的寿命了,又怎么忍心说她一句不是。 叶璃垂首,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子中的湿意,她犯了那么多错,她们还愿意这么包容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此生有他,有她们,足矣。 萧寒面色一沉,“胡闹,身子还没好,大雨天的,你出来凑什么热闹,不要命了?有我们就够了,快回去!” 顾魅儿也不去看他,径直走到柯言月身旁,冷声驳回: “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清楚,不劳萧统领挂念,我就是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萧寒一愣,心底苦涩蔓延,她怎么还是这样,他明明是关心她,她就不能把刺儿收起来吗,为何对谁都能心平气和,偏偏就不能对他温柔几分呢。 柯言月讪讪的摸摸鼻子,这里边的头头道道,她早已了然,沐千寻与她说过,浅言也与她说过。 不过,此时不是纠缠感情的时候,一切待战后吧,她有信心可以替他们理清这中间的误会。 浅言无奈的耸耸肩,将伞撑的高高的,这“功劳”还要归她啊。 顾魅儿非要出来,她也拦不住,也不好去叨扰沐千寻,沐千寻说过,雨停之前,谁也不见,她只好跟出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可她笨的连剑都抓不稳,到时候打起来,岂不是还要有人分心照顾她,想着想着,脑袋都大了。 偷偷的去看陌弦,正好他也朝着她这边看来,目光触碰到一起,不由得红了脸,心怦怦跳个不停。 陌弦灿烂一笑,向着她这边踱步过来,故意撞撞她的肩头,调笑到: “喂!你这丫头老盯着我做什么,莫不是看上我了。如果是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下你哦!” 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许久都没见这个丫头了,煞是想念呢,不欺负一下,还真不是他的性格。 浅言叉着腰,气呼呼的回应:“你不盯着我,怎么知道我盯着你了?本姑娘看上猪,都看不上你!” “切!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知道你看我的。你这脑子,猪都看不上你!不要打猪的主意了。” “嗷~”下一刻,陌弦尖叫一声,疼的眼泪直淌,狠狠地被浅言踩了一脚。 浅言默默的移开脚,挑眉,声音拉的老长:“真是抱歉,我脑子比较笨,踩到了你,想必你不会和我这样的脑子的人计较的,哈?” “你!”陌弦伸出一根手指头,又恨恨的缩回去,心里一阵抓狂,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好捉弄了。 二人闹腾几句,这紧张的气氛骤然缓和下来,几人相视一笑,眸子中坚毅一片,似乎这场战斗也容易了下来。 待天亮时分,柯言月眸子一亮,深吸一口气:“动手!赵宣的人死伤殆尽,域浑的兵力不足万人!” 萧寒身躯一震,与他的几位手下点头示意,带了一多半的禁军,朝着城外赶去,其实他们离城外的战场,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凌泽他们带了星涯阁众人与暗卫随禁军而去,柯言月落在队伍的最后方,拍拍顾魅儿的肩膀,轻声到:“魅儿,你带着浅言回去。” “不,柯长老,我可以的,跟着你们,我才能安心,就让我去吧!” 拗不过她期盼的眼神,柯言月无奈的摆摆手:“罢了罢了,切莫不要逞强,不行就退后,保命要紧。” 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在雨水的浸泡下,尸体都变得浮肿发白了,头颅断肢到处都是,模样十分骇人。 其余的人只是觉着反胃,浅言是彻底被吓到了,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身子吓的哆哆嗦嗦,牙齿止不住上下颤动,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伞都有些撑不稳了,脑袋扎的低低的,尽量不去看那些尸体。 萧寒一出现,赵宣的人都如获大赦,沾满献血的死寂的面庞都带上几分亮色,可往后一看,又失望了,或者说…绝望了。 队伍中站定的,那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不是慕宥宸的人,又会是谁的?那萧寒的投靠,必然是假,那又怎么会救他们? 赵赦命大,身子摇摇晃晃的从死人堆里挤出来,盯着萧寒冷声质问: “你竟敢诓我们?那你对嫣然的爱慕,也是假的了?” “是,都是假的,要不是为了让你们替我们打头阵,我连看都不会看赵嫣然一眼! 我也不想赶尽杀绝,你们愿意走,现在就可以走,等下留在这里的,就都是我萧寒的敌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寒仰着脑袋,不留一丝情面,直接驱逐他们离开。 至于说会放赵赦他们一马,都只是说说而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萧寒岂会不懂。 当初慕云帆心软留下一个赵宣,就有了几万人的庞大队伍,今日他留下这些残兵败将,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城中的那一半禁军,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这仅剩百人的,累的半死不活的人,只要一入城,就会被屠杀个彻彻底底。 赵赦不甘的瞪了萧寒一眼,领着剩余的百人,匆匆离去,而他们认为的活路,只不过是另一个噩梦罢了。 顾魅儿眸光流转,赵嫣然?可是浅言口中的那女子,和赵家有关?赵家与域浑的战斗? 聪明如她,立刻想到了些什么,只是不敢确认罢了,深深的望了萧寒一眼,意味不明。 两支队伍,谁都没有先动手,静静的站着,分成两波,泾渭分明,雨渐渐小了,停了。 叶璃望着沸腾的迷茫的域浑众人,率先开口,用生拗的域浑话: “我生在夏国,长在夏国,回到域浑,只是被迫,此刻,我不是域浑的公主,我是夏国的子民。 你们大势已去,成不了什么气候,识相的话,就速速回你们的国土去。 否则,就不要怪我,将你们的性命留在这片土地上了,来年,会因为你们献血的灌溉,长满芳草呢!” 此话一出,域浑大军吵嚷起来,瞬间军心大乱,段梦万万没想到,她刚刚使完的招数,叶璃就完美的用了一遍。 蕲葛混痛心疾首的望着叶璃,试图说服她:“公主!你忘记你身上的毒了吗?” “废话少说,我就是死了,不是还有这么多人陪葬吗?我敢说,你绝对比我先死,是战是逃,给句痛快话吧,蕲葛混大人?” 叶璃双手环胸,嘴角挂着一抹斜斜的笑,饶有趣味的盯着蕲葛混,那蔑视的眼神十分明显。 蕲葛混咬牙,怒火中烧:“战!” 域浑的军士,向来勇猛,不战而逃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何况叶璃都这么羞辱他了,死也要死的漂亮。 段梦挠挠凌乱的发丝,这算什么,眼看着就胜了,又硬生生蹦出这么多人。 之前得到的消息,不是萧寒与慕宥宸反目,拼的你死我活吗,现在萧寒的人与慕宥宸的人,都齐齐出现在这里,这算是什么? 赵宣蠢,她岂不是更蠢,就这么眼看着,再次与皇位失之交臂吗? “好,你们很好,既然不能夺下皇位,我也绝不会让慕宥宸痛快! 你们就把命留在这里吧,想必,会让那两夫妻很满意的!”手中弯刀紧握,眸光锐利,杀意滔天。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段梦被逼急了,就会迫不及待的对他们下手。 他们必须谨慎,段梦很可怕,被逼疯的段梦更可怕,一个不留心,他们就会有人丧命。 雨已停,不知慕宥宸他们会不会赶来,在这之前,他们是否牵制的住段梦,一切都是未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性命悠关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性命悠关 段梦步步逼近,脑袋一偏,对慕寰枫吩咐到:“让云舒他们速速赶来,今日定要让他们把性命留下!” 眼睛中的偏执愈发浓郁了几分,湿漉漉的衣衫紧贴着身子,血迹斑斑,仿佛从地底走出来的恶魔。 柯言月手中的长剑一颤,面色突变,鼻息重了几分,颧骨微动,手心不住的冒汗。 情况有些不大好呢,慕寰枫功力不弱,连凌泽都不是他的对手,必须要分出两个人对付慕寰枫,如若段梦的那些心腹再出现的话,那他们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草儿盯着慕寰枫半晌,冲凌泽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将慕寰枫兑在中间。 凌泽与慕寰枫交过手,对他的招数多多少少也了解些。 草儿则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由于她没有内力的缘故,每次接到任务,都会被对手瞧不起,然而,轻视他的人往往都会付出代价。 他们二人,是对付慕寰枫最佳人选,这是在两军对峙之前,柯言月就安排好了的。 慕寰枫望着草儿的脚步,轻嗤,满脸的不屑:“连内力都没有,还想胜我,莫不是来找死的?” “是啊,看公子你长得太俊俏了些,突然就生出了飞蛾扑火的冲动,死在你的刀下,我也知足了呢!” 草儿一个媚眼抛过去,语气间满是挑衅,跟顾魅儿待久了,这张嘴是愈发不饶人了。 慕寰枫撇撇嘴,好端端的,居然…被人调戏了,这丫头着实可恨,看等下抓到了她,看她还嚣张的起来。 见凌泽他们已经进入了状态,其他人也不能再闲着了,柯言月点头,与星涯阁的五位统领,连带着陌弦、萧寒,八人将段梦团团围住。 这样的阵势,对付起段梦来,丝毫没有压力,只要给他们留些时间,杀了段梦都不是问题。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段梦再厉害,也经不住这么多人围攻,况且这些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几道黑影就直冲冲的闪了过来。 一行七人,除了云舒他们三兄弟,还有四位陌生的面孔,一字排开,坚定的站在段梦身后。 气息内敛,一脸肃杀的神情,步伐稳健,轻功了得,都是不逊色于云舒他们几人的存在,能在那场大火中存活下来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柯言月眉头一皱,心乱如麻,雨后的清凉也无法让她有一分清醒。 这样一来,他们就完完全全的处于下风了,这可怎么是好,她真的无能为力了,从凌星将星涯阁丢给她开始,都没有今日这般无力过。 顾魅儿重伤未愈,无法单独对付一人,叶璃她们四个能稳稳的牵制住四人,陌弦也可以拦下一个。 剩下的二人吗…目光一转,萧寒的五位手下,勉勉强强可以阻挡。 那段梦呢,就凭一个她,一个功力恢复不到一半的顾魅儿,一个连顾魅儿还不如的萧寒,他们还有与段梦拼一拼的实力吗? 段梦不会等着他们想出更好的主意了,也不会等着慕宥宸他们赶到了,她心里想着的,就只要趁现在,杀几个算几个,也好消她心头之恨。 这么多年来,段梦杀人无数,眼睛向来是最毒辣的,一眼就看出顾魅儿内力不稳,提刀,劈头盖脸的冲着顾魅儿砍去。 柯言月顾不得更多,草草的分配开来,拼命的替顾魅儿挡去这致命的几刀。 眼见几位主子已经打起来了,两边的军队也不甘示弱,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顷刻间,战成一片。 局势自然是呈现一面倒的形式,域浑这边人马已经在大雨中整整大战了一夜,疲惫不堪,提起兵器来,手都是麻的,人数又比禁军这边少的多。 且,他们都是普通军士,哪里受得住星涯阁、暗卫他们折腾,一出手,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蕲葛混心里吃瘪,高手过招,这是完全没有把他算进去啊,他堂堂域浑领军,怎么会心甘情愿与普通军士厮杀。 让他光看着,又实在心痒难耐,好战的本性被激发出来。 至于对付谁吗,那就对付叶璃好了,既然他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他也不过是让她早死几天,也是让她解脱了,说起来,她还得感谢他呢! 心里这样无耻的想着,手握长枪,脚步轻盈的朝着叶璃背后移去。 叶璃正与云落打的难解难分,他们的功力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是一个比一个狠,就瞅着对方的心口、脖颈刺,只要谁一不留神,就会有性命之忧。 叶璃哪里顾得注意身后,眼看着蕲葛混离她越来越近,她却浑然不知。 草儿眼眸一缩,以她的角度,蕲葛混走的每一步,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边盯着蕲葛混,一边与慕寰枫交手,却没有半点懈怠。天生,她就能做到一心二用,这是老天赐予她的本领,旁人学不来的。 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在蕲葛混身上游移,匕首猛的脱手,在空中带起一道劲风。 蕲葛混正沾沾自喜的提着长枪,比划着,准备将它刺进叶璃的后背,眼中精光一闪,又瞬间黯淡了下来,满是惊恐与迷茫,身子一歪,轰然倒地。 他只觉着后颈一痛,匕首就这么从前至后穿过,他就再没了杀死叶璃的机会,因为…他已经死了! 草儿得意的笑笑,身子一矮,避开慕寰枫趁机打来的掌风。 抽出腰间的皮鞭,顺势抽在慕寰枫的小腿上,疼的慕寰枫猛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凌泽惊叹,长剑狠狠的刺过,被慕寰枫轻巧的躲开,他做不到的事,这个丫头居然能做到,不愧是柯言月得意的下属。 慕寰枫吃了亏,面色阴郁,深深的看了草儿一眼,再也不敢对她有半分不屑。 能在与他交手的时候,还分心救人,反过来还能伤到他,这丫头决计不一般。 他再不留意,怕是要因此失去性命了,这丫头带给他的威胁,可比凌泽大多了。 虽说没有内力,却每一招都趋于完美,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又能伤到敌人,出手又恨又稳。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将蕲葛混杀死,没有一丝偏差,就算换做自己,都不一定做得到。 “砰”,段梦一掌打在柯言月的胸膛,柯言月身子化作弓形,倒飞出去,身子磨着地面落下,在空中留下一道弧线。 嘴角是一抹殷红的血迹,喉咙一甜,一大口献血喷涌出来,血腥味充斥着鼻腔,挣扎着,却站不起来,五脏六腑都碎裂一样的疼痛。 能与段梦纠缠这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要不是为了护着顾魅儿,估计早就倒下了,现下,是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能留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没了柯言月,顾魅儿与萧寒,就像是案板上的肉,只能任段梦宰割。 段梦跟猫逗弄老鼠似得,含着笑,一步步向顾魅儿逼近,缓缓的,目光却愈发冷了几分。 顾魅儿警惕着,后退,徒然生出一种临近死亡边缘的错觉。 “看你能退到哪里去?说吧,是你自己死,还是我帮你?” 顾魅儿心里咯噔一下,段梦这是直接宣判她的死刑了吗,心一横,不管了,就算是死,也要去拼一拼。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提起手中的长剑,不管不顾的冲着段梦刺去。 段梦摇摇头,低喃:“执迷不悟!”抬脚,狠狠的踢在顾魅儿的腹部,利落的收回,嘴角笑意渐浓。 乓的一声,长剑落地,捂着腹部,面色狰狞,痛苦极了,要说一脚有多痛,段梦会让你领悟到极致。 萧寒扑到顾魅儿身边,扶起她,替她抹去唇边的血迹,手指轻颤,满眼的疼惜。 段梦丢掉手里的弯刀,将顾魅儿的长剑拾起,眼神玩味的望着二人:“怎么?还想做一对亡命鸳鸯啊?不如…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眼看着剑就要刺下来了,萧寒紧紧将顾魅儿护在怀中,段梦却又将剑收回去了。 “哎呀,我还有个更好的注意,你们二人,可以活一个下来,谁先动手杀了对方,我就放谁离开好不好?言出必行!” 顾魅儿心中一暖,方才,萧寒居然会去为了她挡剑,段梦的话,她就权当没听见,盯着萧寒的眸子问到: “你对每个女子都如此吗?以命相救?” “不,只对你一个人!都到了这一刻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萧寒轻笑,眼神坚毅。 “呵,只对我一人?你的心意?那浅言口中的女子是谁,你别告诉我根本没这么个人存在!”顾魅儿居然有几分气恼,好似在撒娇一般。 萧寒心头一紧,语气激动:“魅儿…你这是吃醋了?那说明你心里有我?” “那又如何?” “那女子名唤赵嫣然,是赵宣的侄女,我是为了取得赵宣的信任,才接近她的,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萧寒耐心的解释,死之前,她起码不会误会自己了。 生死攸关的时刻,段梦还提着剑等着呢,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却跟没事儿人似得闲聊起来,除了他们二人,也没人能做到了。 段梦额上青筋暴起,她就这么被无视了,要知道,他们的命还握在自己手里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解脱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解脱 “闭嘴!谁死谁活,倒是动手啊,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心中气愤不已,一脚踩在萧寒的小腿上,用了全力。 一阵疼痛从下而上袭遍全身,疼的几乎窒息,冷汗蹭蹭的往出冒,这一脚下去,骨头都裂开了,没有人比段梦下手更狠了。 “要杀就杀,哪儿那么多废话,阁主会为我们报仇的!” 顾魅儿一把握住萧寒的手臂,蹙眉,倔强的瞪着段梦,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惧怕。 “这么说,你们谁也不愿意动手了?” “魅儿,杀了我!”萧寒急了,将剑递到顾魅儿手中,恳求到。 顾魅儿愤愤的将剑扔的老远,随手甩了萧寒一个耳光,声音不经意的拔高了几分: “你怎么谁的话都信!她说会放过我们,就真的会放过我们吗?她只是想看到我们自相残杀,然后再随手解决掉!” 萧寒垂首,撇撇嘴,叹息,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希望她能活下去。 段梦冷哼,不再废话,提剑,手臂用力,朝着顾魅儿胸口刺去,萧寒急急的拥住顾魅儿,将后背留给段梦刺来的冷剑。 眼看着,长剑离那被雨水浸湿的,紧贴着身子的衣衫不到一指远,下一刻,就会从胸口穿过,萧寒抱着顾魅儿的手臂紧了几分,说不怕死,那是假的。 “砰”,段梦手腕一痛,长剑一偏,在萧寒的肩膀处留下一道口子。 一颗圆滚滚的小石头,轱辘轱辘在地上转了两圈,停在段梦脚下,这小东西,正是害她失手的罪魁祸首。 段梦转身,能猛的伤到她的,除了慕宥宸与沐千寻,还能有谁,心里恨恨的想着,还是晚了一步。 “梦嫔娘娘好胆量,我的人你都敢动,看来上次留你一命,是留错了!” 慕宥宸款款走来,步伐缓慢,面色微微发白,周身的气势却无法忽略。 “你来的正好,今日就将你们一锅端了!”段梦放下狠话,心里却开始打鼓,慕宥宸与沐千寻联起手来,她也没有把握从他们手中逃脱。 “嗤!就凭你?我一个人对付你,足矣!”眸子明亮如斯,那漂亮的墨色如同漩涡一般,让人看不到底,语气霸气十足。 脚步轻转,与沐千寻对视,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温柔的理理沐千寻额前的碎发,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个重重的吻,轻声到: “段梦,就交给我了,你去把慕宥宸杀了,再过来助我。” 沐千寻嘴唇蠕动,深幽的眸子闪现一抹无奈,乖乖的点头。 慕宥宸刚刚才止住手臂的隐疾,体力还没有恢复,独自一人对付段梦,实在勉强。 可她,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是个累赘,她现在的功力,也就顶多与凌泽持平罢了。 除了慕宥宸,还没有谁知道她功力被压制的事情,要是与段梦动手,一眼就会被识破,段梦没了顾忌,慕宥宸要想赢她,就更难了。 还不如,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留慕宥宸一人,段梦势必会束手束脚的,猜疑慕宥宸的功力,猜疑他们的目的,实力便会大打折扣,慕宥宸也并非没机会胜她。 打着打着,域浑的将士,已经死光了,禁军的损失却很少,一个个斗志昂扬,从来都没打的这么轻松痛快过。 本来以多胜少,就是相对容易的一件事,域浑的人越死越少,禁军闲出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拼杀到最后,就变成四五个人虐杀一个人,把域浑的人打的犹如丧家之犬,每人身上不留个六七道口子,都不正常。 场面惨不忍睹,偌大的场地,铺满了尸体,这一战,着实惨烈了些,域浑派来的四五万大军,一个也没能活着回去。 慕宥宸迟迟不动手,段梦也干站着,他们倒是将“敌不动我不动”演绎的很好。 慕寰枫这边,一人对付两个,却丝毫不显得吃力,游刃有余,时不时还能偷袭凌泽一下下。 草儿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只是打的很累罢了,持着软鞭的手有些发抖,再打下去,精力着实有些不够了呢。 凌泽就没那么幸运了,衣衫褴褛,也就只剩下几缕布条挂在身上了。 被慕寰枫的弯刀划了一道又一道口子,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还好,都没有伤到要害,影响不了什么。 沐千寻长剑出窍,冷冷的望着慕寰枫,一副对他的性命势在必得的模样。 可能是这目光太过灼热的缘故,慕寰枫顺着沐千寻的方向看来,不由得一愣,心头闷闷的痛。 真是心寒呐,她就这么恨他,非得要他死吗,终究还是成了敌人。 就这么一晃神儿的时间,草儿的软鞭就在他腹部留下一道半指深的伤口,血流如注。 回神,专心应敌,这点伤势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从小,段梦带给他的折磨,远远比这难熬的多。 沐千寻一点点靠近,与草儿站在一起,长剑软鞭来回夹击,配合的十分默契。 慕寰枫受了伤,对三人的围困应接不暇,招式越来越混乱,有些撑不住了。 沐千寻身形一动,与慕寰枫近身打斗,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瞟了草儿一眼,轻飘飘的来了句:“你们退后,我一个人就好!” 草儿迟疑了一下,与凌泽往后移去。 手中的剑故意滑落,脑袋一偏,避开慕寰枫的弯刀,没了动作,就这么静静的盯着慕寰枫看。 慕寰枫收起弯刀,不解的望着沐千寻,单手捂着胸口,额头布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眼前的人儿,微微一笑,取出一条雪白的手帕,伸手替他拭去汗水,动作轻柔。 草儿眼瞳一缩,一张小脸儿惊骇不已,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似得。 凌泽也是一脸僵硬,整个人都呆住了,沐千寻这是闹哪样,慕宥宸还在那儿站着呢,这这这…慕寰枫可是他们的劲敌啊。 慕寰枫心头一紧,钻心的疼痛袭来,浑身像针扎似得,筋脉如同被一点点的切割着,脑袋疼的几乎炸裂忍不住闷哼一声。 身子一斜,实在站不住了,想着,上次银晶殿的惨状就要重演了,被沐千寻一把抓住,硬生生的没有摔下去。 该死的情蛊,又发作了,只是因为她的一丝柔情,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一刻,他终于明白,她的柔情只是为了要他的命,而他却轻而易举的让她得手,果然温柔乡都是英雄冢,她注定是他命中的劫数,一个情字,毁了一切。 当她袖中的匕首,齐齐没入他的腹部的时候,没有感觉多痛,反而觉着解脱了,就是说不出的难过,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带着颤抖: “为什么?你非要我死,我哪里…比不上慕宥宸了?” 这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哭,不是因为怕疼怕死,只因,刺这一刀的人是他,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求之不得的女子。 沐千寻玉手握着慕寰枫的肩头,冷笑,眸子中没有一丝情感,他的真情,她却无法为之动容。 凑近慕寰枫的耳畔,语气生疏冷漠不屑一顾,在他的心头再补一刀: “我说过,定会让你血债血偿,为我星涯阁的姐妹,为我死去的孩子! 我说过,害我的人,害我爱的人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该死,你和他,差的太远,就算轮回百世,我也不会爱上你!” 话罢,一把将慕寰枫推开,倒下,即将化作了这千千万万具尸体之一。 睫毛轻颤,叹息一声,眼睛默默的闭上,妖孽的容貌满是沧桑,显得更加迷人,正是大好的年华,他只能活到这里了。 这样也好,从小到大,每一步,都按照段梦的安排来活,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形木偶。 他也累了,他的日子不会有安宁可言,就算此次活下来,也要一辈子亡命天涯,触及不到那皇位半分。 明明身子比常人都要健壮,可以和其他的皇子一样活蹦乱跳,一样不听先生的话,调皮捣蛋,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哭。 他却被硬逼着服下苦的要命的汤药,躺在银晶殿中,装病,整整十几年,几乎从未离开过银晶殿。 在那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受尽苦楚,这一身的本领,没人能想到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的脑海里,只有皇位,只有隐忍,只有尸体和无休止的杀戮,只为段梦的一个执念。 唯一没有听从段梦的,就是动了情,他最美好的记忆,就是遇见了她。 她就像是他黑暗世界中一丝模糊的亮光,那无法忽略的悸动,困扰着他,吸引着他。 她那么美,那么聪明,那么好,就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一样,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而她就这么成了慕宥宸的王妃。 无论是面容,身姿还是那灵动又不失霸气的眼神,都深深的牵动着他的心。 那深幽的眸子中看不透的色彩,唇边的一抹浅笑,望着他的痴迷的眼神,都让他忘不掉,一见倾心。 为了皇位,他活着的唯一的目的,段梦交给他的,非完成不可的使命,他站在她的对面。 算计她,伤害她,自私的堕掉她的孩子,只因嫉妒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要是,他不是慕寰枫,不是段梦手中那枚最重要的棋子,他只是一个普通少年。 他能比慕宥宸早遇见她,一心一意的对她好,是不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就是他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致命的一刀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何必赶尽杀绝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何必赶尽杀绝 这样的手段,卑鄙了些,沐千寻却丝毫不感到后悔。 利用他的感情,取他的性命,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当初慕寰枫扮成素然,不也害得她生不如死吗? 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足够残忍,才护得住自己,懦弱的善良,她要不起。 沐千寻抹净手背上溅染的献血,将手中的手帕丢掉,冷冷的瞪了草儿一眼: “这是无事可干了吗?不看他们都打的很辛苦吗?” 草儿俏皮的吐吐舌头,提上凌泽,帮着冷皓他们继续开战,经管累的剑都要提不起来了。 凌泽还是一脸的木纳,死活都没能从慕寰枫的死中清醒过来,他们累死累活的半天,还比不上沐千寻的一个轻柔动作,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呢。 段梦呆愣的望着慕寰枫的尸体,清秀的面容变了变了,一瞬比一瞬狰狞恐怖,眸子泛红。 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溜走,很难受,却抓不住,慕寰枫的音容相貌都一幕幕在眼前上演,除了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为她卖命的下属,夺到皇位的棋子。 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死活,她可以冷血到底,这一刻,她明白,她错了。 慕寰枫于她来说,终归是不一样的,他是她的儿子,是最重要的那颗“棋”,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他的死,她无法无动于衷。 趁她失神之际,慕宥宸眸光一闪,二人正处在对立面,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猛的一掌拍出。 这一掌用了全力,要是打在心口,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无奈,天不遂人愿。 段梦及时的回神,眼神清明,不过,尽管她躲得够快,还是伤到了,喉咙一甜,嘴角一抹殷红的血迹逸出。 再想偷袭,已经没了可能,这一掌,无性命之忧,也未造成重伤,但起码影响到了她,勉勉强强与她战成平手,应该不是问题。 段梦倒退两步,与慕宥宸落开距离,冷风吹过,眼睛里的泪水硬生生被逼回去,恨铁不成钢的骂到: “蠢货,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丢了性命!跟你说感情是致命毒药,你偏偏不听!” 还记得,她叮嘱过他,出了银晶殿,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被外界的繁华迷了双眼。 可他,终究没逃过一个情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像,她苦心经营半辈子,还是与那皇位无缘一样。 段梦万万没有想到,让慕寰枫动情的,竟是沐千寻,而不是沐若云。 其实,她早该想到,沐若云虽美,却平凡的很,无论是谋略还是容貌,都还差的远。 沐千寻则是这万千女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有让慕寰枫倾心的资格。 沐千寻轻嗤,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语气间是满满的嘲讽: “要不是梦嫔娘娘给他下了情蛊,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死在我的刀下,说起来…你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因果循环,报应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你也不会比他的下场好到哪里,我拭目以待!” 段梦气的浑身发抖,盯着沐千寻的目光,简直要把她凌迟掉了,偏偏有慕宥宸挡在那里,她又无法下手。 局势,因着慕寰枫的死,彻底扭转了过来,原先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死局,变成了段梦的孤立无援。 草儿与凌泽抽出手来,即刻替叶璃与冷皓解了困,段梦的心腹死了二人,他们中就有二人又闲了出来,这样循环下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段梦的七位手下,便都成了亡魂。 高手过招,一个瞬息就能决定生死,云舒他们与叶璃等人功力差不了多少,以一敌二的话,绝无生路可言。 段梦面色一阵比一阵白,眸中光芒黯淡,经过莫雪的传教,慕宥宸功力不知到了什么地步,她从未与慕宥宸交过手,只是看他那老神在在的样子,恐怕不比她的功力差。 而他的下属,现在都空出手来了,她是插翅也难逃了。 难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了吗,她不甘,就在昨日,她还幻想着皇位呢,今日就只能长眠于地下了吗? 她有机会将顾魅儿、萧寒甚至是柯言月杀死的,都是她过于自负,才拖到慕宥宸出现的。 眼睁睁看着与自己相依为命二十载的儿子,为自己流血厮杀的心腹,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沐千寻面无表情,不再理会段梦,将柯言月扶起,手中多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 慕宥宸嘴角一扬,满眼的轻视与不屑:“梦嫔娘娘可还有信心与我们比试比试?我们一定不会让梦嫔娘娘失望的!” 众人将段梦团团围住,一如云舒他们没有出现的时候,只不过更加的气势汹汹,因为他们有了必胜的把握。 慕宥宸却将凌泽推开,眼睛从众人身上扫过,沉声到: “你们都让开,也许梦嫔娘娘不愿动手了呢,你们也不能阻了人家的去路啊!” 段梦愕然,凌泽他们哗然,沐千寻则一脸的淡然,似乎早就知道慕宥宸会这样做似得。 段梦狐疑的打量着慕宥宸,想从他的神色间看出些什么来,可他那么认真,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他为何要放任自己离去,要知道后患无穷啊,再想杀她,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不管了,只要能留一条命就是好的,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死而已,不妨试着离开。 “你真的要放了我?” “是,何必赶尽杀绝呢,现在你只有一个人了,看你孤独终老,受尽折磨,不是更好?” 段梦扭头就跑,速度快的惊人,生怕慕宥宸后悔似得,可惜,她没看见慕宥宸明亮的眸子中那抹隐晦的笑意。 所有人都不解的望着慕宥宸,对他的做法,怎么也理解不了。 慕宥宸也不去解释,将沐千寻一把拽入怀中,懒懒的将下巴搁在她肩头,耍起了小性子,在她耳畔嘟囔: “夫人明明还有旁的手段杀了慕寰枫的,你居然为他擦汗,为夫可生气了,下次不准这样了,听到没有!” 沐千寻一时语塞,闭眼,不由得扶额,慕宥宸这忽然是闹哪出啊,这么多人还看着呢,或者说…还围着了。 众人怔住了,脸色精彩,这二人调情,还真是不分任何时间地点啊,就不能稍微在意一下他们的感受吗?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又被二人惊到,真的是身心俱疲啊,默契的散去,再看下去,说不定会被震撼的气血逆流。 顾魅儿萧寒则装作看不见,还跪坐在雨地里,依偎着舍不得起来,相互之间眉目传情。 从斗的昏天黑地,到之前的误会,再到方才的生死相依,这时的柔情蜜意,他们之间变得太快,快的让身边的人,都有些看不懂了,只是欣慰,在这样的境况下,他们还能虏获一颗真心,实属不易。 此战,没有人能落个清闲,一行人回了天涯楼后,都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修养过来,真的是虚脱了,这一战,酣畅淋漓。 只有叶璃,没能入眠,想想只剩几日的寿命,顿时睡意全无,她不舍的,他还有身边许许多多的人,多想,多想一直陪着他们,看着他们。 没有参战的部分禁军,也没能置身事外,城外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还需要人处理,不然,这夏日炎炎,不过两日就腐烂了。 到时候,岂不是整个皇城都会被臭味弥漫,亦或者会有瘟疫蔓延,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扩大了几倍的马车,加厚的木板,拉了一车又一车,车轱辘咯吱咯吱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响个不停。 附近的各个乱葬岗都堆不下,干脆,剩下的尸体就就地一把火烧掉。 大火熊熊燃烧,这天气,一波一波的热浪喷在脸上,汗流浃背。 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脸庞就像水洗了似得,昨夜的大雨,都没能淋成这样,也没有这般难受,真是比流血还难熬,他们情愿昨夜痛痛快快的战一场。 这火,一直烧到第二日半夜,才将那么多尸体化为灰烬,风吹过,灰白色的粉末随风纷飞,一阵萧瑟,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这皇城,丧了多少人的性命。 次日,天涯楼后院,药屋外的石阶上,柯言月、顾魅儿他们都在,一个个神色凝重。 屋内,千术与沐千寻努力的分辨最后一味毒,忙的焦头烂额,还是没有思绪,任凭他们把各种毒草典籍都翻烂了,也未能找出。 叶璃轻叹一声,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想了无数回,想在短短几日内,将那七色阴阳草破了,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尽管料到了结果,还是不忍去打扰他们,她知道他们心中的苦,心中的焦急,就算是绝境,她也会乖乖的等着。 站起身来,朝着屋内走去,步伐轻盈稳重的来到千术身边,嗅着那股淡淡的药草味道,莫名的安心。 盯着那药看了半晌,眼瞳一缩,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玉手猛的抓住千术的手臂,十分用力,这力道把千术都吓了一跳,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凑一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凑一对 千术停下手里的动作,清澈的眸子中满是担忧,心下一紧,声音都有些变了:“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心乱如麻,好像有数不清的小虫在啃咬似得,得不到叶璃的答复,实在是怕,难不成是提前毒发了? 叶璃神情呆滞,水灵灵的眼睛瞪的老大,感觉都要被心里的念头弄的窒息了,死活都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才发出声儿来,艰难干涩: “不…我好像…好像闻得出剩下的那味药是什么!” 千术忽的松了口气,随之又反应过来,嘴巴张张合合,喉咙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叶璃不可能拿此事来玩笑,那岂不是说,叶璃有救了! 不仅是他,沐千寻也呆在了原地,叶璃的声音不小,屋外的人都沸腾了,霎时间起身围在门框外,满脸的欣喜与难以置信。 “是什么?最后一味毒是什么?”沐千寻率先镇定下来,急急的吞了口口水,快步踱到叶璃面前,握住她的双肩。 “算不得毒,但…就是那味药,是黑淤莲。” 叶璃深吸一口气,笃定的开口,眼中的呆滞不见,眸光不停的闪烁,没想到,这味药,会是自己找出来的,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信心重燃真是种奇妙的感觉。 黑淤莲,在夏国极为常见,通体乌黑,平常的湖水中都能寻到这味药,深埋在淤泥底,又与莲花模样相似,故得名黑淤莲。 由于药效平平,只是一味辅药,大大小小的药铺中都可以抓到,且价格低廉。 叶璃的话一出口,千术与沐千寻就都闻出了那股淡淡的,明显是黑淤莲的味道,恍然大悟。 他们之前一直找不出的原因是认定了七色阴阳草的配方,一定都是毒,把心思都放在各种奇异的毒上了,根本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过找不出的原由。 反倒是叶璃,心如死灰,不把这毒看得重要,只是以一颗平常的心,去看待这药,最先便是分辨出了这普普通通的黑淤莲,而千术他们想都不敢想。 千术咧嘴一笑,昔日仙儿一样的千术神医,此时竟傻乎乎的像个孩子。 实在是受不了心中的煎熬,不顾众人的目光,一把将叶璃环在怀中,她能继续陪自己活着,坐看世间风景,真好,脑袋埋在她颈间,平白红了眼眸。 叶璃轻笑,嘴角的甜意难以掩饰,伸手拍拍千术瘦弱的如同女子的后背。 他从未失控过,是个脸皮儿薄的,向来极其注重旁人的目光,不会在像慕宥宸与沐千寻那般没皮没脸的调情,今日,居然会这般失常。 沐千寻默默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出去,将门带起来,这样美好的画面,怎么忍心打扰,能看到身边之人开心,她也甘之如饴。 靠着门板,笑吟吟的望着慕宥宸,眉眼间的愁苦终于消散了大半,展开双臂,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夫君,此情此景,不给奴家个怀抱靠靠吗?” 慕宥宸无奈的上前,这丫头,生生被他带坏了呢,愈发的古灵精怪了。 还记得她尚未进宫之前,脾气冲的很,对自己非打即骂,他可是死皮赖脸的缠了好久,才让她不再逃离,现在能主动的投怀送抱,真心是很欣慰呢。 萧寒偷偷的牵起顾魅儿的手,顾魅儿挣扎了两下,主动的十指相扣,脸颊绯色渐浓; 萧洛与沐轻言相视一笑,肩膀挨着肩膀,他们的感情也是多年,还能这么甜蜜,羡煞旁人; 浅言与陌弦目光碰撞在一起,静静的望着对方,没有了往日的剑拔弩张。 柯言月但笑不语,年轻真好,她没能在最好的韶华里遇见她的良人,是一生的遗憾,看到他们双双对对的,也就心满意足了,就当是圆了她的一个梦吧。 冷皓与夜晨一脸的阴霾,草儿则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情感之事,她还没开窍呢。凌泽还是一块温和的千年木头,无动于衷。 浅宁嘛…努力的微笑,却难以平复心中的苦涩,眼睛不经意向沐千寻的方向瞟去,垂首,脑袋扎的很低,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身子微不可见的轻颤。 夜晨她们这五位统领,一起长大,一起接任务,一起过着刀尖上添血的日子,如今,三人都找到了归宿,剩下的二人真是心累啊! 气氛越是美满,她们心中就越是愤愤,总要做点什么,破坏一下这美满才好,不然…怎么解这心头之苦闷啊。 凌泽恰好就站在夜晨身边,二人的个子好矮差不多,夜晨灵机一动,嘴角斜斜的扬起,一脸的不怀好意。 伸手,霸气的搭上凌泽的肩,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紧不慢,刚刚好,众人都听得到: “喂!看这一对一对的,你身边的位置又正好空着,不如咱两凑一对得了,你说呢?” 蓦然间,凌泽听到心中有什么崩塌了,僵硬的转过脑袋,去看夜晨,可能是二人贴的太近,一股冷香入鼻。 夜晨自上而下,一身黑色衣衫,头发高高束起,银色的发冠闪着点点光芒,白皙的脸庞没有一丝脂粉的痕迹,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件饰品,清冷不羁的气质,让人怦然心动。 原来,沐千寻身边的这些女子,一个个都很美,很独特,如水中清莲,不为尘世所染,干净别样,落落大方。 瞧着瞧着,耳畔响起的是她方才的调笑,手臂还压在他的肩头,那温热的轻柔的呼吸若有似无的喷洒在面颊上,凌泽红了脸,今生头一次。 果然,夜晨很好的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这荡漾着温情的空气,徒然变了画风。 夜晨倒是够淡定,对那一道道射过来的眼神熟视无睹,身为星涯阁的顶尖杀手,这算什么,她还可以更雷更镇定,就怕他们镇定不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夜晨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调情,我就调戏人好了。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夜晨挑眉,继续逼问。 凌泽挠挠头,慕宥宸可没教过他如何应付这样的事啊,将夜晨的胳膊轻轻从肩头拉下来,苦笑: “姑娘就不要打趣凌泽,这…岂是说凑就凑的。” 夜晨摸摸鼻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坚毅:“我哪有打趣你,我是认真的。” 沐千寻清咳,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夜晨疯起来凌泽真招架不住啊: “行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夜晨,你随我来,该是时候抓了杨舒敏来了,今夜,便开始试毒,时间紧迫。” 夜晨磨磨蹭蹭,不情愿的跟着沐千寻走,那怡然自得的神情透露出了她的好心情。 “凌泽你也跟着去吧,万一碰上段梦,也好有个照应。”慕宥宸永远都嫌事情不够多,继续添乱。 凌泽心中抓狂,要是怕碰到段梦,干嘛不亲自跟着去,摊上这样的主子,除了认命,他还能说什么。 沐千寻耸耸肩,直奔杨舒敏的藏身小宅而去,杨舒敏自认为十分安全的地界,其实早就被自己派人摸透了,只等时机到了,就可以去提人了。 沐千寻径直破门而入,冷冷的望着杨舒敏,讽刺一笑:“太子妃,别来无恙啊!” 这动静,这气势,着实把杨舒敏惊着了,面色苍白了几分,沐若云的事情,她都听说了,没想到沐千寻居然会那般狠,让沐若云受尽凌.辱,再游街示众。 只是她不知道,前面的事可不是沐千寻所为,沐千寻也只是带沐若云去市井逛了两圈罢了。 “你想怎么样?”语气冷硬,她可不认为,她服个软儿,沐千寻就会放过她,沐千寻既然能来这儿,就一定有目的。 “胆敢勾结域浑,与段梦同流合污,还敢问我想怎么样,当然是想你死!” 沐千寻面色一变,一挥手,杨舒敏就被夜晨与凌泽钳制,无力的挣扎,一块抹布塞到嘴里,干呜咽,再叫唤不得。 沐若云在刚刚被带到天涯楼,没关进密室之前,可是没少说杨舒敏的坏话。 将杨舒敏的所作所为,对慕宥宸存的心思,都添油加醋的抖露了个一干二净,自己活不成,也起码要拉个垫背。 药屋中,多出了两把椅子,沐若云与杨舒敏背靠着背,用铁链捆绑到一起,二人向着相反的方向扑腾,一直在原地打转,看起来十分滑稽。 沐若云面色恢复了不少,不过看起来还是很骇人,比之前不知瘦了多少,且她本来就够瘦弱的,现在更是就像个包裹了一层皮肉的死尸。 沐千寻沉思片刻,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得,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二人,递给凌泽一张字条,漫不经心的吩咐到: “趁毒还没调制好之前,按这个位置,去寻了杨雨曦来,这样的好戏,少了她可怎么是好?” 丢下这不甘的不断耗费体力的二人,只身到了屋外,为了以防万一,将门插上。 好巧不巧的,听到屋顶,萧寒与慕宥宸的对话。 “边境传来消息,大捷,域浑中了我军的圈套,估摸着怎么也损失了十万人马,皇城也未能拿下来,域浑递了降书,愿年年上供,只求停战。 我们还要考虑其他边国,不能图一时痛快,相信很快便会停战,皇上不日便会班师回朝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欢喜一场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欢喜一场 “嗯,知道了,你去吧!”慕宥宸声音清冷,不知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沐千寻一愣,战事要结束了吗,也不知慕云帆归来,对他们是福是祸。 叶璃的事情,他们要怎么交代,当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叶璃撇清关系,现在又如此紧.密。 一个域浑的公主,曾率领几万大军,险些攻入皇城的域浑公主,慕云帆岂会容她。 到时候,他们又要怎么办,如何保下叶璃,这毒还没解,又有了新的麻烦,叶璃怎的就这么多祸事。 慕宥宸从屋顶翻身下来,便看见沐千寻呆呆的站着,微微一怔,明白过来,想必是听到了萧寒的禀报,握住她有几分冰凉的手,安抚到: “你若是怕叶璃有事,大可不必。叶璃此次可是立了大功,不顾自身安危,潜入域浑,取得域浑君主的信任,让他们几万精兵折在夏国。 也正是因为如此,边境的战争才得以平息,这样的股肱之臣,父皇怎么舍得处置呢? 就是他舍得,不是还要看看百姓的意愿嘛!” 眸子中闪动着狡黠,他的意思,她明白,沐千寻莞尔一笑: “那这几日就该着手安排一下了,让百姓好好颂扬一下叶璃的功劳才好,父皇心中自会明了的。” 要做到为叶璃造势,并不难,只要百姓口中的叶璃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圣女,而不是犯上作乱的域浑公主。 慕云帆就无法在明面上动手脚,他是君王,同样有所顾忌。 若是他依旧疑心叶璃,想要暗中除之,他们倒是不怕,能奈何叶璃的,这世上有几人,想要了她的命,还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与星涯阁抗衡的本事。 “此事,交给我便好,你只管替叶璃解毒。” 慕宥宸宠溺的揉揉沐千寻毛茸茸的脑袋,顺滑的发丝显得有几分凌乱,平添了几分娇俏。 沐千寻望着那双明亮如斯的勾人美目,随口一问:”“嗯,你准备从哪里开始?” 慕宥宸摸摸鼻子,眸子中的颜色更深了几分,沉声到: “莫雅楼吧,那里食客多,来来往往的,这话也传的出去,且这皇城最有名的说书先生也被请了去,这话从说书先生口中道出,不愁沸腾不起来。” 沐千寻瞬间变脸,幽幽的盯着慕宥宸,声音柔柔的却听的人后背发凉:“莫雅楼不仅有说书先生,还有青若姑娘呢!” 青若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自以为是的小姑娘,她从来没把她当成敌人,只是想起她对自己的蔑视,那**裸的觊觎,就说不出来的烦心。 “呦,夫人最近怎么像是跌进醋坛子里似得,这话酸的要命啊! 别小瞧了这姑娘,她还是有些本事的,能够为我们所用,不也很好。我对夫人的心,天地可鉴,夫人岂会不知?” 慕宥宸唇角的笑抑制都抑制不住,能看她吃醋,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没想到这青若还有这等用处。 “哼,不知!”无法直视那样嘲笑的眼神,面色一红,倔强的把脑袋扭到一边,嘴硬到。 “唔,这样啊,为夫可不能负了这良辰美景,不如…也不用等入夜了,就现在,让夫人知晓一下为夫的心吧!” 慕宥宸猛的将沐千寻打横抱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撩.拨似的轻轻咬住她的耳垂。 沐千寻心跳都慢了半拍,身子一僵,悔的要死,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这这这…青天白日的,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她还怎么做人。 隔着衣衫,感受着他愈发升高的体温,心里最后一根弦,砰的断了,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喂,慕宥宸,放我下来!让他们看见,不好。”沐千寻做着最后的挣扎,无奈,慕宥宸脚步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凌泽带着杨雨曦赶到时,彻底蒙圈了,这两个主子能不能省心些,这人带到了,他们倒好,齐齐不见了踪影。 杨雨曦推开屋门,两张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许久不见,她们都变了样子,曾经的光环都已消散,原来,她们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自己过得好。 这二人,一个陷害她丢掉世子妃头衔,流言缠身,在她走上绝路的时候,还不肯放过她,执意要她性命。 另一个是她两面三刀的好姐姐,表面待她掏心掏肺,实则一直在利用她的信任。 在人家一跃成为太子妃之时,拼命的打压,府中那些姐妹的欺辱,十之八九都是她动的手脚。 这二人,真是害得她好苦,不过,她不恨,早已想清,这都是她咎由自取,太过愚蠢罢了,怪不得旁人。 是自己嚣张跋扈,放.荡成性,识人不清,才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过往的一切,就当是个教训吧。 那个她不曾放在眼里的女人,给了她一条生路,让她重活了一次,教她功法,告诉她怎么样平心静气,忘掉仇恨。 沐千寻是她的贵人,是她的阁主,上半辈子算是白活了,下半辈子,她要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这个让自己新生的女子而活。 只要是沐千寻吩咐的,无论对错,她都会去做,命都是她给的,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沐若云寥寥撇了杨雨曦一眼,移开目光,她已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致,要是杨雨曦能一刀捅死她,她也许还会有些期待。 杨舒敏眼瞳一缩,心中惊叹不已,杨家灭门也没有多久,杨雨曦的气质怎么就变了这么多,明明还是那个人,却陌生的让她不敢认。 “我的好姐姐,好妹妹,我们又见面了!”杨雨曦阴森一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雨曦啊,快把姐姐放了,姐姐可一直十分疼爱你啊!” 杨舒敏依然不停的想要挣开锁链,讪讪一笑,向杨雨曦求救。 杨雨曦顿时觉着她的耳朵一定是出了毛病,疼爱啊,这疼爱的方式可着实有些不一样啊,疼爱的她生不如死呢。 杨雨曦也不恼,脸上笑意渐浓:“姐姐说笑了,你可是重犯,可是要死的,我怎么敢放了你。 不如,等下就按照着姐姐你疼爱我的方式疼爱回去好了。” 听到一个死字,杨舒敏吓得魂飞魄散,面色白了又白,眸光不停的闪烁,想要尽快想到脱身之法。 可惜,沐千寻既然要用她试毒,怎么会轻易让她逃掉,她把沐千寻想的也太简单了。 “沐千寻终于肯让我死了?不知,这回用的又是什么套路。” 沐若云眼神中死寂一片,唇瓣一张一合,有气无力的询问到。 “妹妹不用着急,一时半会儿还真死不了,这毒还在配置之中,运气好的话,你能死的痛快些,运气不好,就只能等毒在体内越积越多,受不住自行身亡了,那可是无比痛苦的。” 杨雨曦咯咯一笑,掩着嘴,像是在讲什么笑话似得,被捆绑的二人是笑不出来了。 门被打开,千术端着两只药碗走进,脸上的面具撕掉,他是千术,不是安霆。 杨舒敏二人都未曾见过他,但早有耳闻,也看过慕云帆贴的告示之上,他的模样。 一袭白衣,瘦弱的身躯天显得衣衫有几分宽大,随着他步伐的移动,衣摆翻飞,犹如九天之上的谪仙,仿佛这尘世玷污了他的圣洁。 一脸的恬静,眸子清澈的骇人,比琉璃还透彻,眉粗一分显浓,细一分显淡,面容就像是雕刻出来的,浑然天成。 杨舒敏愣了,他与慕宥宸的气质截然不同,却不输慕宥宸半分,一样的人间绝色,一样的勾人心魄。 千术将药放下,冲杨雨曦温润一笑,态度温和,拒人于千里之外: “劳烦姑娘了,白色的碗中是毒,青色的碗中是解药。先服毒,半个时辰后去叫我,之后给她们解毒,至于她们谁先来,就由姑娘自己决定吧。” 话罢,匆匆离去,他还要继续再配一副毒呢,他深知,不可能一次试出药的顺序的。 随着大门被关上,屋内的光芒又暗了下来,碗中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儿。 杨雨曦端着碗,将药晃了两下,弓着身子站在沐若云面前,碗边一点点靠近沐若云。 杨舒敏忽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哪知,杨雨曦突然偏头,目光朝着她扫过来,心口一闷。 玉指捏着下巴,一碗药不停歇的灌下去,服药之人不是沐若云,而是杨舒敏。 顿时泪水狂飙,哭喊着,努力想将吞下去的药吐出来,可始终都吐不出一滴。 杨雨曦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挣扎,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坐等半个时辰过。 天,阴沉沉的,乌云翻滚着,黑压压的这儿一片,那儿一片,如同马上就要坠落下来了一般,昏暗的气息将皇城笼罩。 三日过,再过两日,就是叶璃毒发的时日了,还是没能解出放毒的顺序,无论是对沐若云与杨舒敏来说,还是对叶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这毒越早解越好,要是拖到毒发,就是有了解药,也于事无补了。 众人的情绪,也随着一遍遍试毒的失败,渐渐的,渐渐的,低落下来,难不成,叶璃还是要丢掉性命,之前都是白欢喜一场吗? 是运气太差,还是老天偏偏要这样逗弄他们,眼看着杨舒敏与沐若云都支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妓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妓 药屋中,撤去了一角的药材,摆放着一张舒适的足以容纳二人的床榻,沐若云与杨舒敏盖着被子,躺在上面,原先的木椅、锁链,通通不见了踪影。 沐若云眼窝深陷,微微睁起的眼睛,看不见一丝色彩,蒙上一层浑浊的灰白色的东西。 均匀修长的睫毛一绺一绺的粘在一起,不停的抖动,白皙柔嫩的皮肤变得跟老树皮一样黄黄的干枯黯淡。 红润的唇瓣抽去了所有的水分,皱巴巴的溢出丝丝点点的献血,青丝如雪,只剩下寥寥几缕还是墨色。 衣衫宽大,躺在那里,却好似无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无须再用锁链捆绑,就是放任她们离去,她们也没有这个本事与力气。 杨舒敏没有她那么惨,毕竟她被抓进来之前,没有被整治过,但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没日没夜的试毒,都要被折磨死了。 呼吸间满是浓浓的刺鼻的药味儿,嘴巴里苦苦涩涩的,口水都是药的味道,舌头所到之处都是黏糊糊的药渣。 五脏六腑都闷闷的痛,小腹翻涌着,一阵阵的剧痛,要命的恶心占据着整个喉咙。 沐千寻轻叹,眉宇不展,面色隐隐有些发白,颓废的开口: “也不知她们能否再撑几次,也不知这仅剩的两日内,能否排出毒的顺序。” “这七色阴阳草,足足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之多。 我们如今试了二十七种,还有二十种没有试到,可她们不可能再禁得住二十次试毒,难道我们的运气真的会差到试到最后一种,才试的出来?” 千术苦笑,清澈的眸子掩饰不住的慌乱,心里没底,原以为试毒会很容易,原来也只是他们想的太轻易。 草儿推门而入,默默的扫视着木桌上,热腾腾的对放的六碗汤药,这是新配置好的三种,只是碍于沐若云二人的情况,不敢轻易再给她们服下。 二话不说,端起最右侧的药碗,咕嘟咕嘟咽下去,饮的一干二净,嘴角还残留着褐色的药汁,伸手抹去,脸庞一片平静。 沐千寻眼睛瞪的大大的,一把抓住草儿的手腕,失声到:“你疯了!那可是毒,你没看到她们的模样吗?” “无妨,不过一次而已,我的运气一向是极好的,兴许,一次就试出来了呢?” 草儿俏皮一笑,不在意的答到,嘴角上扬,仿佛服下的不是穿肠毒药,而是什么美味。 “你呀,总是这么冒失,那可是毒,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 叶璃的毒还没解,你还想搭上一条命吗,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对得住谨嬷嬷的在天之灵,怎么向柯姨交代。” 沐千寻戳戳草儿的额头,嗔怪到,这个丫头,是愈发不像话了,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耍笑了。 草儿垂首,提到谨嬷嬷,不由得红了眼眶,这辈子,除了她那黑心的爹娘把她丢弃,似乎都没遇到什么不良人。 先是被谨嬷嬷收养,虽说日子清贫,也没有少了她一口吃食,一个老人家带着病,还要养活她,很苦也很踏实,到死,还是稳妥的把她托付给了沐千寻。 再是遇到了沐千寻,虽说是以丫鬟的身份进入沐府,却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下人,好吃好喝,自由的很。 到了天涯楼,柯言月虽对她苛刻,也是事事为她,把她当女儿一般,所有的姐妹都没有把她当外人。 她想,为她们做些什么,她与叶璃的交集算不得多,从她出现在沐千寻身边之时,叶璃就已经待在皇宫了,她不想沐千寻忧心,就冲动的服药,是有些鲁莽了。 “是草儿想的不够周到,阁主莫生气了,我只是着急…”草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沐千寻的神色,声音低低的。 还不等沐千寻开口,只见千术学着草儿的模样,也是一碗汤药下肚,沐千寻面色立即阴沉了下来,这是都不准备活了吗? 千术眸子中满是坚毅,清澈的声音直击心海:“既然草儿可以,我为何不能,不过一碗药,我也可以一试。” “好,都不愿活了,那我也试试好了!”沐千寻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去端桌上剩下的药碗,被千术阻止。 “唉,你不行,万一我们有个好歹,你不是还得救我们吗?难道真的都不活了? 你是想让慕宥宸把我们一个一个都了结了是吗,我们可打不过他。” 千术松开沐千寻的手腕,漫不经心的打趣。 慕宥宸将沐千寻不能有孕的事情告诉过他,他是除了慕宥宸以外,唯一知晓此时的人,他怎么敢再让沐千寻去试毒。 虽说有解药,可这七味至毒之物制成的毒,又怎会不伤身。 沐千寻体内蛇毒泛滥,本是百毒不侵之躯,可惜被慕寰枫的解毒丸弄的伤了身,更是禁不住这毒的,要是蛇毒与七色阴阳草,在体内抵触起来,可是会要了命的。 皇宫,寒月殿中,许久无人居住,蒙上了一层灰尘,原本的肃然与死寂,来的更强烈了几分。 慕宥宸只身立在院中,双手背后,光束打过来,修长的手指泛着淡淡的光芒,犹如神抵。 黑影闪过,凌泽半跪在院中,神情严肃: “禀报主子,皇上已班师回朝,乘了千里宝马,率先赶回,不日便会抵达皇城。 叶璃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还有…青若姑娘想见您。”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至于青若,告诉她,本王忙的很,没功夫见她,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报上来就好,只要不打本王的主意,本王什么都可以应她。 还有,让她知道,她若是胆敢去招了寻儿不痛快,她就离死不远了。” 慕宥宸目光落在远处,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狠,他的柔情向来只属于她。 “是,主子。” 慕宥宸踱步离开,声音中冷漠的听不出情感,对于这皇宫,他是不想回来的,要是能远离皇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父皇回来,我们也该是回宫的时候了,你把浅宁、浅言带回来吧,让她们将这里好生收拾一下。” 半个时辰过,在草儿期待的目光中,沐千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随意的将手搭在草儿的手腕上,不屑的神情变了,变了,又变了。 千术紧张的望着呆愣的沐千寻,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抓起草儿的另一只手,然后…陪沐千寻一起呆着。 草儿不明所以的左看看右看看,这二人对她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吗,用得着把她手腕捏断吗,纵然她不懂医术,也知晓,号脉用不着这样用力的吧? 草儿闷哼一声,沐千寻终于舍得松手了,幽幽的眸子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兀的吞了口口水: “你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啊,居然真让你试出来了!” 草儿一愣,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神色间的那抹自信莫名的动人。 千术摇摇头,将解药端过来,笑的一脸无奈,心中的欣喜却难以抑制:“真是个神奇的丫头,我这药算是白喝了。” 沐千寻噗嗤一声笑了,千术还真是命苦,这药明明可以不喝的,偏偏心急的连半个时辰都等不及。 “去吧,把此事告诉叶璃,解药我来熬。至于这两个人吗,草儿随便解决掉就是了。” 沐千寻拍拍千术的肩膀,步伐都有些不稳,这一刻,来的可真不容易。 这几日,对叶璃何尝不是煎熬,药在眼前,却分不清顺序,无法解毒,着实闹心。 天涯楼大厅,一名穿着露骨的女子走入,白皙的玉足踏在冰凉的地板上。 轻纱遮身,后背的肌肤若隐若现,修长圆润的美腿,纤细的莹莹一握的腰肢,一览无遗。 精致的锁骨下,领口微张,裸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香肩半遮,这样的穿着,比玉荆楼中的妓还要放.荡几分。 脸上盖着厚厚的脂粉,挡去了原本的美,眸子中是浓浓的冷漠色彩,一头青丝垂落,一半披散在背后,一半飘荡至胸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女子吸引了去,连台上弹琵琶的雅妓都停了下来,偌大的大厅,只剩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在揣测着这姑娘的身份。 “叫你们的老板来,我要留在这里做雅妓,不知欢迎与否啊?” 这魅惑的声音响彻大厅,听曲的客人听的骨头都酥了。 顾魅儿站在阁楼之上,默默的望着她,从她走进来,她就一直在打量她了,现在人家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不出面了。 缓缓从楼梯上走下,红裙裹身,妩媚丛生,曼妙的身姿引人遐想,瞬间将那姑娘的光芒遮挡的黯淡下去。 那姑娘眼神闪过一丝惊艳,随后平复下去,语气傲然:“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是啊,姑娘是听曲儿啊,还是喝酒啊?魅儿定会好好招待你。”顾魅儿狡黠一笑,活生生一只狐狸。 这姑娘心中不屑,魅儿,魅儿,还真是个狐媚子啊,殊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听曲儿的,也不是来喝酒的,我要做这里的妓!” 顾魅儿难为的扫视着眼前的姑娘,打劝到:“唔,姑娘难道不知,我这里只收雅妓,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你还是另觅佳处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了百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了百了 这姑娘面色一冷,有几分不快: “怎么,你觉着我不配做雅妓?这天涯楼不过是妓院,又比我干净多少?” “姑娘此言差矣,雅妓馆与青楼,本就有区别,这里的姑娘都是靠本事吃饭,不是靠床上功夫的! 皇城的青楼众多,姑娘爱去哪儿去哪儿,天涯楼可容不下姑娘这尊大佛。还有,这祸从口出,得罪了王妃娘娘,我可帮不了你!” 这话露骨至极,不过顾魅儿就这样的性子,天涯楼的常客,大多知道她的泼辣,也就见怪不怪了。 顾魅儿双手环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姑娘,野性十足,想要和她叫板,未免太嫩了些。 “你威胁我?”那姑娘双唇紧抿,伸手拢拢身上的衣衫。 顾魅儿挑眉,一副我就威胁你了怎么样的样子,凑近那姑娘,慢悠悠的开口,声音低的也就只有二人听得到: “这衣衫穿与不穿都一个样,不如我替你扒光它,不是更惹眼吗?来这里的男人,没几个好货色,说不定能当场满足你呢!” 那姑娘面色徒然变得狰狞,右手一翻,一直尖锐的簪子朝顾魅儿刺去。 随着一声惨叫,簪子狠狠的刺进那姑娘的手臂之中,献血滴落,弄脏了那青色的地板。 “胆子不小嘛,敢跟本姑娘动手,不过你的功夫好像没有你的勇气高啊。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魅儿收回手,她倒是要看看,这姑娘贸然闯进来,除了她的命,还想要什么。 “赵家旁系嫡女,赵嫣然!你可认识?”赵嫣然疼的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毫不胆怯的对上顾魅儿的眸子,闪烁着滔天的恨意。 不由得,顾魅儿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有那么一刹那恍惚,赵嫣然这个名讳在脑海中炸裂开来。 事关萧寒,顾魅儿向沐千寻打听过赵嫣然,在她的印象中,与此时的赵嫣然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沐千寻口中的赵嫣然,容貌一绝,性子高傲,还算知书达理,不喜杀戮,不在意权势,对仇恨抵触,在这场战斗中,她是最无辜的。 也因此,放了她一条生路,没有赶尽杀绝,她是赵家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 萧寒接近她,只是为了挑动战争,是在利用她,可他还是抱过她,吻过她。 这是事实,一直都是顾魅儿心中的结,现在她找上门来,又是为了什么,萧寒会不会一时心软,把她留下。 且,离当日之战,也没有多久,怎么就生生让一个妙人儿,沦落至此。 “看来,你是知道我的,萧寒可曾与你提起过我。” 赵嫣然得意的观赏着顾魅儿的表情,一步步逼近,直到二人脚尖抵着脚尖。 顾魅儿冷哼,掩住心中的动荡,手指按在赵嫣然的伤口之上,用力: “知道你又如何,身为在逃重犯,不赶紧躲了去,还敢露面,信不信我杀了你! 萧寒又怎么会提起你,他厌恶你还来不及呢!” “萧寒在哪儿,我要见他!”赵嫣然努力的掰开顾魅儿的手,献血早已顺着手臂流成了一条线,从衣衫之上,流经圆润的腿部,一直流至脚踝,足底,与地板融为一体。 警惕的望着顾魅儿,神色不善,这个女子,还真是狠辣,原本以为可以杀掉她的,没想到她功夫比自己高出不是一星半点。 “不可能,他不想见你,你走吧!” 脸扭到一边,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她怕,怕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把萧寒带走,好不容易,才有个人好好对她,她不想失去。 “我不走,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带我去见萧寒!” 倔强的瞪着顾魅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身子晃晃悠悠的,面色略显苍白。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簪子上淬了毒,本来是给萧寒准备的,阴差阳错,居然给自己享用了。 “他不在!” “我可以等!” 顾魅儿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无奈到:“跟我来吧。” 阁楼之上,顾魅儿伸手,迟疑了片刻,无名指弯曲,敲响了屋门。 不等萧寒出现,匆匆离去,她不想他难堪,也不想自己难堪,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天涯楼后院,药屋之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草儿饶有趣味的望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微扬。 地上躺着的,是沐若云与杨舒敏,没有了呼吸,面色苍白如雪,已是两具尸体,手臂上是一条条细碎的伤口,刀刀割在经脉上。 身下,是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带着丝丝药味儿,二人的血交融在一起,浸染着身后的衣衫。 找来火油,泼洒在二人身上,火光一点,立即熊熊燃烧起来,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待到火灭,地下只剩两堆焦黑焦黑的骨头,药屋被熏成了黑色。 草儿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沐千寻交代的事,她算是完成了吧,真的是随便杀死的哦,该回去补个觉了。 门用粗粗的锁链锁起来,这药屋从此就算废了吧,屋外已经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算太大,冰冰凉凉的拍在身上,正好浇灭心中的烦闷。 世上再没有沐若云这个人,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都在那把火中,烧的干干净净,所有的情仇,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阁楼之上,萧寒打开门,望着眼前的倩影,心头如堵上了巨石,透不过气儿,她终究还是找来了。 这样的穿着,还真是…下意识的脱下身上的外衣,递给她,声音低沉:“怎么穿成这样,快披上吧。” 赵嫣然一把扯过衣袍,利落的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上面,冷笑: “如今,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何必虚情假意,还显害的我不够惨吗?” 萧寒颧骨微动,无话可说,对赵嫣然他无法说问心无愧,编再多的理由,他也还是对不住她。 语气软了几分,没有底气的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为了皇城的安危,你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吧!” “忘了?呵呵,你让我忘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冲花了那浓浓的妆容,那哽咽的声音听的人心痛。 赵嫣然几近癫狂,整个人不住的颤抖,低声嘶吼: “忘了!我如何能忘,一切的一切,我这一生都忘不掉! 你的句句誓言,深入我心,我信了,深陷了,对你不设一丝防备! 结果呢,赵家被灭族,除了我,无一人存活下来! 最后爹爹他们只剩几百人不到,你还是痛下杀手,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爱上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狠毒之人,杀父之仇,灭族之恨,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忘? 这些,没日没夜的折磨着我,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那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她的一句句质问,他都无法回应,对,都是他做的,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带来的,他无力反驳。 “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好过些?”他对她满满的都是愧疚,利用一个人的情感,这是最肮脏龌龊的手段,可他偏偏这么做了。 “我要你死,你敢吗!”赵嫣然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挑衅到。 萧寒叹气,要他以死谢罪,他还真做不到,对于赵家的灭族,他从来没觉着不该,单单是对赵嫣然的愧疚,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你知道,这不可能的。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银两,给你安排去处,你离开皇城吧,走的远远的,你的一生还有很长,好好的活着。”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保她一条命,许她离开。 “我不会走的,我死也要死在皇城。我已经有了去处,就是玉荆楼,怎么样,是个不错的地方吧?咯咯…” 赵嫣然笑的花枝乱颤,泪水倾泻而下,这么多的泪也冲不淡心中的苦涩。 不知为何,这几日来,让她最痛苦的,不是赵家的灭族,而是萧寒的欺骗,他对她说过的话,一遍遍的刺在她心上,痛的难以呼吸。 她堕落,她沉沦,她践踏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骄傲,不知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惩罚自己,现在说出口,那窒息的痛,还是无法缓解半分。 “你!”萧寒眉头紧蹙,眸子中闪过一丝痛色,看她的穿扮,他早该想到的,原来他竟伤的她这么深,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就这么甘愿沦落风尘。 “你离开那里好不好?你不该去那种地方的,我给你赎身,你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那语气,近乎恳求,就算对她没有爱,也不忍她变成这样,他希望能补救,他犯下的罪孽。 有那么一瞬间,赵嫣然迷茫了,似乎,他还是那个他,他们还可以回到以前。 为什么,他不直接杀了她,也好过这没完没了的痛苦。 脑海一阵一阵的眩晕,手脚开始变得冰凉麻木,赵嫣然惨淡一笑,毒已经蔓延了,看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一刻,没有恐惧,没有不舍,有的就只有解脱,眼前的男子,在她的视线里模糊不清,脚下一轻,直直的朝后倒下。 渐渐的,渐渐的失去意识,只知道,她没有碰到地面,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死,真好,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了,没有爱,也没有恨,想必,黄泉路上,赵家的众人,还没有走远,她可以去求得他们的谅解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帝王之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帝王之路 朦朦胧胧间,听到唰唰的雨声,轻轻的交谈声,记忆如潮水般袭来,痛,由手臂蔓延全身。 睫毛颤.动,眼睛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只能看见一丝丝白色的光线,手指触摸到身上的锦被,很舒适,很暖和。 原来,死后还能感觉到痛意,还能感受到冷暖,还能听到生前的声音。 就这样兀自的想着,终于醒了过来,望着眼前的一双人儿,心沉到了谷底,呵,老天又与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她并没有死。 “你醒了?”顾魅儿随意的问到,不由分说的抓过赵嫣然的皓腕,粗略的把脉。 “毒已经无大碍了,修养几日就可以走了。这一下雨,阁主就腾不出手来了,千术在照顾叶璃,虽说是解药,还是会折磨她一阵子,现在他们都各自忙着,待雨过,让阁主给她看看吧。” 前一句,是说给萧寒听,亦是说给赵嫣然听。 债,是萧寒欠下的,与她无关,就算赵嫣然再可怜,她也不想整日看着这么一个人在她眼前晃,越早走越好。 她可以不杀她,甚至可以救她,但还是容不得她留下,没有哪个女人会如此大度的。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赵嫣然仰着脑袋叫嚷,心乱如麻,一时间没了方向,为何他们会眼睛都不眨的害死赵家千千万万人,偏偏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活下来。 顾魅儿淡淡的撇了她一眼,明明一张很讨人喜欢的面庞,她怎么就想撕烂它呢,真是聒噪。 清咳一声儿,幽幽的道:“还不是怕你脏了天涯楼的地界儿,要死就死远一点,等你好了之后,愿意怎么死就怎么死,与我们无关!” 我们,呵,真是亲密,她得到的消息果真是正确的,看那眸光流转间的情意,那么真,却刺的心那么痛。 萧寒出言阻止,丝毫没有注意到顾魅儿心中的不快:“魅儿!她还未痊愈呢,你别这么说话。” “呦,怎么,心疼了?我就是希望她死,你最好随时随地看着她,别让她落到我手里,不然,我定叫她死无全尸!” 顾魅儿狠狠瞪了萧寒一眼,摔门出去,听着身后传来带着怒气的声音:“你敢!” 脚步一顿,泪水夺眶而出,口口声声说心中只有她一人,却因为她对赵嫣然的几句重话责备她,说到底,她还没有赵嫣然在他心中重要。 她顾魅儿,要的是一个无论对错,都坚定的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是能护她,爱她,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的男人。 萧寒既然选了别的女人,那就由他去吧,大不了就一人孤独终老好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不知道为什么蠢到拿出身上唯一的一粒解毒丸去救赵嫣然,给她清理伤口,更换衣服,对星涯阁的姐妹们,她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萧寒把她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婢女吗,她最近脾气是不是太好了些? 转眼间,夏日将近,这个多事的季节,终于是要过去了,清风吹散了炎热,也吹散了战火。 今日,便是慕云帆归来的日子,百姓把城门两边的道路围的水泄不通,都想一堵天子真颜,迎接他凯旋而归。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这样的出现,不够奢华,不够惊艳,不过,足够震撼。 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飞驰而来,两道挺拔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一抹明黄一抹湛蓝,如流光般,快速的穿过人海,向皇宫奔赴。 留下两旁的路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还没来得及行礼,还没从慕云帆特别的出场中回过神来,人就不见了。 “皇上的銮轿呢?怎么骑着马就回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骑马才能显现出皇上的骁勇嘛!想当年,皇上可就是这样带着南宫皇后驰骋疆场的!” “喂,你是说皇上不骑马就不骁勇喽?”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这样说了?” … “那姑娘是谁啊,居然能与皇上同乘一骑。生的倒是美,就是太过清冷了。” “那是宫里的贤妃娘娘,深得皇上的宠爱呢,听说,就是因为贤妃娘娘与南宫皇后长得一模一样呢!” … 经管慕云帆早已回宫,百姓们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争辩着,喧闹着,停都停不下来。 不远处的酒楼之上,慕宥宸唇角绽放着完美的弧度,怀中的人儿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深幽的眸子看不透情绪。 “总算是回来了,比预计晚了两天,我们也该进宫请安了!” “唉,终归是要回去的,只是怕…一生都被困在那深宫中啊。” 沐千寻叹息,语气低沉,多想挣开这身份的束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样的日子,一定很快活吧。 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魅惑的声音安抚着她: “等我们将皇城的事安排好,就离开这里,去鸣翼,好不好?过段日子,轻悠他们也要启程了,我们就随着他们一起离开。” 沐千寻苦笑,缓缓的摇头: “父皇不会让你离开的,以此次他将皇城放心交给你来看,就不会让你做一个清闲王爷,而是会让你挑起这夏国的重担。” “我不想做的事,谁也无法强迫我,就算他是我的父皇,夏国的一国之君,也没有用!” 坚定的话语,染上几分冷意,握着沐千寻的手,不由的发紧。 “你当真愿意为了我的私心,放弃那众人追捧的皇位?你该是王者的,你有这个能力,夏国在你手中,也能继续昌盛。” 近日,总是诸多感慨,随着慕云帆的归来,这样的想法愈发强烈。 他的气势,他的谋略,他的冷漠,他是天生的王者,只因他在半路遇到了她,就一切都要改写吗? 从他们在沐府再次相遇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了一起,她俨然成了他的牵绊,累他受伤,忧心,逃亡。 是不是,该为他,放弃些什么了,如果他愿意留在宫中,那她也愿抛下田园市井的向往,陪他一起迎接那些明枪暗箭。 慕宥宸眸子中闪过一抹了然,这个丫头,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心中一阵好笑: “寻儿也说了,是众人追捧的皇位,我与他们又岂会一样? 为夫比较懒,只想做个闲事不操的悠闲王爷,醉情于山水,带着寻儿浪迹天涯。 谁稀罕那皇位,谁做去,君主啊,事事都要想的周到,整日整夜的操劳,又是朝臣又是后妃的。 历朝历代,哪个皇上能得以长寿的,寻儿这不是盼着为夫早死吗,难不成寻儿想守寡?” 沐千寻幽幽的盯着慕宥宸,哪来这么多歪理,不过这后妃嘛,她还真接受不了。 撇撇嘴,瓮声瓮气的:“好好好,夫君说的都对,我们先进宫可好?” 一路上,二人都是吵吵闹闹的,身为车夫的凌泽,是听的一把辛酸泪,不过半个时辰,他们能刺激他个百八十回的。 御书房中,慕云帆坐在龙塌之上,刘宇弓身立在一旁,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 “宥宸啊,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把段梦与赵宣这两个毒瘤挖了出来,还剿灭了她们的党羽,也没让域浑得逞,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啊!” 眼眸带着丝丝笑意,望着慕宥宸的目光满是赞赏。 终于他长大了,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不用再避着他刻意的冷落他,也算是做到了答应南宫翎的事。 只是,她说,要遵从他的心意,切莫让他卷入着朝堂之事,让他一生安稳无忧就好。 以前,或许他会放任慕宥宸胡闹,现在却不这么想了,他要慕宥宸接下这夏国,只能对南宫翎食言了。 “父皇谬赞了,这也不是儿臣一个人的功劳,浴血奋战的是禁军,与寻儿统领的星涯阁。 而域浑没有得逞,完全是因为叶璃,不然皇城早就沦陷了,不是落入域浑之手,就是落入赵宣之手,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片安乐。” 慕宥宸笔直的站在殿中,不卑不亢,不愿贪下一点功劳,这功劳,就是麻烦。 “哦?朕正想问问,这星涯阁是哪里来的?这叶璃,不是域浑的公主,我夏国的乱臣吗,怎的,还成了救百姓于水火的功臣了?” 慕云帆神色一冷,板着脸质问,他何尝不知叶璃与沐千寻的关系,慕宥宸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沐千寻罢了。 当年,他十分喜爱沐千寻,喜爱她的直率,大胆,聪慧,能在她的身上找到南宫翎的影子。 可这样的性子终究不适合皇宫,南宫翎是这样,她亦是这样,这样的尖锐始终磨不平。 她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慕宥宸的痴情,放在普通人家,都是很难得的,可放在皇家,这就是错。 她成了他的底线,只要碰到沐千寻的事,慕宥宸就会急的跳脚,会不顾大局的拥护她。 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拼,不惜用整个夏国来换,对于一个君王,有这样一个人在,实在太可怕了。 现在对沐千寻,慕云帆真的恨不得她消失,帝王家没有真情,这样一份爱,势必会影响慕宥宸。 若是一直无人能取代沐千寻在慕宥宸心中的地位,那他就只好亲自动手了,为了这夏国的江山,为了慕宥宸的帝王之路,牺牲沐千寻一人,也是值当的。 第二百章 太子 第二百章 太子 “叶璃是乱臣还是功臣,也不是儿臣一人说了算的,父皇不妨听听百姓口中的叶璃如何,才好定论她的功过。 儿臣只是不想她为了夏国九死一生,还要遭受什么不公的待遇!” 对于星涯阁的事,慕宥宸只能闭口不提,可又不能否决它的存在,禁军千千万万人,不可能没有人向慕云帆提及,到时候,他们会更被动。 慕云帆眼中的颜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双唇紧抿,既然慕宥宸这样说了,那铁定已经安排好了,他再打听,又能打听出个什么。 “好,叶璃的事暂且不谈,倘若她真的是有功之臣,朕也不会亏待了她。 那星涯阁呢?你给朕好生解释一下,这样强大的势力,就这么公然的盘踞在皇城之内,是要造反吗? 还有,慕寰枫好歹也是皇子,怎么能草草了结他的性命,再怎么也该由朕发落!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吗?” 慕云越说越激动,抬手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案桌上,力气之大,拍的手掌都麻了。 刘宇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伺候慕云帆这么些年,知道慕云帆是个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主,可这样的发怒,还真没见过几回,也只有慕宥宸有这个本事,让慕云帆屡屡失控。 慕宥宸倒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彻底无视慕云帆的怒气,比慕云帆的要强势上几分: “为了平定叛乱,保住皇城,星涯阁死伤了多少人? 父皇这一回来,不提嘉奖,劈头盖脸的净成了错了,以后,谁还敢出这个头啊,反正也落不到个好,还得被扣上个造反的帽子。 我们也想把慕寰枫抓回来由父皇处置,可他功夫高的很,萧统领都奈何他不得,父皇可知我们费了多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将他斩杀。” 既然不能直接理清沐千寻与星涯阁之间的牵连,就只好胡搅蛮缠了,论起这招来,慕宥宸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哼,这么说,你们是一点错都没有了?”慕云帆冷哼,对慕宥宸对沐千寻的维护,是愈发不满了。 “儿臣愚钝,不知何错之有?请父皇告知!” “好,你很好!千寻,你来告诉朕,星涯阁是怎么回事啊?” 跟慕宥宸争吵,当真是件很费力的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话锋急转,冲着沐千寻逼问,可惜,他一时昏了头了,沐千寻是一直没有开口,也不表示她比慕宥宸好啃多少,拿不下慕宥宸,他同样拿不下沐千寻。 沐千寻狡黠一笑,腰板挺的笔直,避开慕云帆的追问,朗声到: “寻儿此次也算是平乱有功了,与父皇要个奖赏,父皇可应?” “此事容后再议,先…” 慕云帆摆摆手,话未说吧,就被沐千寻生生的打断了:“寻儿一心惦记着这奖赏,万一说不清这星涯阁的事…” 慕云帆一口气堵在心头,憋的难受,又不得不咽下去: “好好好,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朕通通都应你!” “唔,儿臣要的奖赏,就是…父皇不再过问星涯阁的事,请父皇恩准!” 沐千寻扑通一声跪下,叩首,脑袋低的都要触到地面了。 慕云帆额上青筋暴起,这不是在诓他嘛,脱口而出:“不可能!” “君无戏言!”慕宥宸幽幽的开口,一道铿锵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慕云帆耳朵里。 慕云帆如鲠在喉,他是造的什么孽啊,慕宥宸是非得要把他气死才开心吗,他本来想拿星涯阁的事难为沐千寻一番,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慕云帆眼睛一转,脑海闪过一道灵光,接着到:“哼,星涯阁的事暂且不提,那段梦呢?是谁允许你们放跑段梦的?” 沐千寻心里咯噔一声,心里默默的落泪,慕云帆还有完没完,怎么总能找到各种事来质问他们,放跑段梦自然有他们的理由,可这理由是万万不能说的。 “放跑?父皇是听谁说的?这么多年段梦深藏不露,功夫却是无人能敌,我们一堆人围剿她,都奈何不得。 是谁说,段梦是我们放跑的,父皇可以叫他出来与我们对质,父皇怎么能这么轻信他人呢,我可是你的亲儿子。” 眼睛里闪烁着受伤的光芒,眉头紧蹙,一脸的真诚。 慕云帆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一世英名啊,他的君主威压啊,就这么败在慕宥宸手中了。 语气染上丝丝疲惫,向刘宇递了个眼神:“罢了罢了,就且都当成谣言吧!刘宇,宣旨吧!” “是,皇上。” 刘宇急急的应下,从桌上拿起那道明黄色的印着金龙的圣旨,认真的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凌王慕宥宸,人品贵重,谋略过人,平乱有功,甚肖朕躬。 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太子之位与之。诸皇子当戮力同心,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钦此!” 慕宥宸一愣,这圣旨来的他猝不及防,抗旨不尊可是大罪,他承担不起,真正惹怒了慕云帆,他们全部都要遭殃,就且接下好了。 做了太子,不一定就要当皇上,这中间的种种变数,尤未可知,有几个太子,最后能够登基的。 “儿臣接旨!”慕云帆满意的望着慕宥宸,心中的气儿消散了大半,再胡闹,也还是以大局为重,看来还是可以教化的过来的。 出了御书房,二人十指相扣,向着寒月殿而去,皆是心情沉重。 “现在,你是太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必,前来恭贺的朝臣、嫔妃不会少,往你身边塞人的,也少不了,安生日子,就算是过到头了。” 沐千寻小嘴微嘟,柔柔的声音中满是落寞,这次,慕云帆能逼迫慕宥宸接下太子之位,那下次,是不是就会逼迫他纳妃,纳妾了。 慕宥宸伸手揉揉沐千寻毛茸茸的脑袋,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宠溺: “不管怎样,我都是你一个人的。无论我是皇子也好,王爷也好,太子也好,我都只是你的夫君,你懂了吗?” “嗯。”淡淡的只有一个字,坚定无比,她信他的,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只是怀疑自己,会不会哪天就退缩了,她实在不喜欢应付那些不相干的人。 这样的忧患,没隔日,就已经出现了,刚刚走到寒月殿门前,就听的里面一阵争吵,有陌生的女子的声音。 “这个你不能动!” “皇上吩咐的,我只是在做我应做的!” “砰!”突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女子不再叫嚷。 “等小姐回来,你死定了!”浅言恨恨的跺脚,目光一转,正好看到沐千寻的身影,悻悻的闭嘴。 地上摆放着几箱子的珠宝器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光束打上去,发出耀眼的光芒。 十几名穿着宫女服侍的女子忙乎着,见慕宥宸回来,急忙站成一排,温顺的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这些个女子,一个个都是难得的美人儿,或清秀或妖艳,肤色白皙,身材婀娜多姿,各有各的特色,略施粉黛,光是站着,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若说她们只是普通的宫女,怕是无人能信,这都是慕云帆一早就安排好的,精挑细选出来,送到慕宥宸身边来的。 慕宥宸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如万年的寒冰,刺骨的寒风,周身的空气都要被凝结了。 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吐,顷刻间化身罗刹:“谁让你们来的?我说过,这寒月殿不准有婢女出现的!给我滚!” 之前与浅言争吵的女子站出来,战战兢兢的道: “是皇上派奴婢们过来的,来服侍太子殿下,没有皇上的命令,奴婢们不敢离开,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奴婢们。” 说着说着,已经泪眼朦胧,好一个楚楚可怜的娇俏人儿,我见犹怜。 慕宥宸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恨不得一脚一个都踢出去,这股脂粉味儿,熏得他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沐千寻身子僵硬的盯着那落地的木雕,神情恍惚,胸腔不断的起伏着,思绪差到了极点。 慕宥宸这才注意到了沐千寻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彻底怒了,双手握拳,骨节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木雕,是沐千寻生辰之时,他赠于她的,她一直都当宝贝似得好生摆放在屋内。 正是刻着他们中年的那对,现在就那么掉在地上,摔成两半,沐千寻与孩子的手腕处断的干干净净,好似在预示着什么。 “说,这是谁摔坏的?”这声音平静的不起一声波澜,却听的人心底发寒。 那宫女也哭不出来了,只觉着自己貌似闯祸了,就想着快些把此事推出去,跪下,语气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是这位姐姐推搡奴婢的,才…才不小心摔坏的,不关奴婢的事啊!” 慕宥宸笑了,唇角的弧度迷煞世人,衬的天地失色,伸出手臂将沐千寻揽在怀中,饶有趣味的撇了浅言一眼: “哦?这么说,不是你的错了?” “是!”彩蝶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将摔坏木雕的事否认到底。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蝶。” “彩蝶啊,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第二百零一章 叶璃.贵妃 第二百零一章 叶璃.贵妃 话音未落,慕宥宸面色徒然一变,身形闪动,化作一道残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彩蝶前面。 不等彩蝶反应过来,一阵劲风袭来,将空气都撕裂了,骨节分明的手掌打在她的胸膛,又利落的收回。 彩蝶只觉着胸口闷痛,几乎窒息,喉咙一甜,嘴角溢出丝丝献血,鼻息间尽是浓浓的血腥味道。 脑海天旋地转的,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泼洒在地板上,好似盛开的彼岸花,妖冶非常。 玉手捂着胸口,泪水不止,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痛,一脸惊恐的望着慕宥宸。 明明看着是那么俊郎迷人,方才那慵懒的笑容还留在心底难以消散,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得,这一掌,真是重。 她可不是什么宫女,是平玔郡守的嫡女,此次被爹爹送进皇城,本是冲着慕云帆来的。 不料却被慕云帆送进这寒月殿来,转念一想,这太子也是不错的,比慕云帆年轻好看,以后她一样是皇妃,岂不更好,也就应下了。 未曾想,这传说中的凌王,不仅冷漠,更残暴,就为了一只木雕,就要致她于死地,心中再不敢有一星的幻想。 可她,就算只是个小小的郡守之女,那也是打小娇生惯养出来的,何时受过这样的苦痛。 喘息了好一阵儿,才强忍住痛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倔强的叫嚣到: “我是皇上的人,是郡守之女,你是太子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郡守之女啊?”慕宥宸眉头轻蹙,摸着下巴,故作沉思。 彩蝶得意的扬起脑袋,不见了方才的柔弱,刁蛮本性尽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郡守真是了不起啊,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来,我看他这个郡守也别当了! 还有,忘了告诉你,你心脉受损,不及时医治的话,活不过今日,不要乱动,否则会死的更快。” 一时间,彩蝶吓得六神无主,像只温顺的狸猫,爬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微微的颤抖。 慕宥宸懒得理会她,目光落到剩下的“婢女”身上,怒喝:“还不滚!等着和她一样的下场吗?” 都是深闺中出来的娇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慕宥宸话一出,都尖叫着争先恐后的往出跑,好似慢一点就会丧命似得。 “凌泽!把她送到浣衣局去,不准死了,也不能完全医好!那儿有什么粗活儿累活儿,都是她的,什么时候死了,让她爹来领她的尸体!” 凌泽像提抹布似得将彩蝶提出寒月殿,院内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 慕宥宸望着沐千寻发白的脸色,有些慌乱,安慰到: “只是个木雕而已,改日,我们差人再做就好了,进屋吧。” 看着那木雕,沐千寻揪心的难受,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是她抓不住的。 不是因为那木雕是慕宥宸送她的生辰贺礼,是因为那木雕雕刻的小人儿,一瞬让她想起那未出世的孩子。 被刺激到的,又岂止她一人,慕宥宸比她还要抓狂,在知道沐千寻无法有孕的事后,还看到这么一幕,着实被气的够呛。 与慕云帆之间的情感,就这样一点点变淡了,眸子里凝结着冰冷、疏远。 慕云帆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吧,他一再的妥协,倒让他觉着他好拿捏了,既然如此,那撕破脸皮也罢。 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即使那个人是他父皇,也不行! 不过半个时辰,慕宥宸发落彩蝶,把他送去的人都赶走的事就一五一十的传到了慕云帆耳中。 御书房中,慕云帆大怒,面色涨红:“反了,给老子反了!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朕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刘宇身子弯的愈发低了,低眉顺眼的站在角落,不敢开口劝阻。 把慕云帆气的连老子这样的称谓都出来,可想而知是有多气,他这个时候上前,不是找死吗。 次日,轰动皇城的有两件事: 一是慕宥宸被册立为太子,这也是百姓意料之中的事,而彩蝶之事,则被慕云帆死死压着,这有损他的龙颜。 二是刘宇带着匕首,鸩酒,与白绫,亲自赶往公主府,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宣告泰安公主大丧,才明白,被赐死的是泰安公主。 慕浅音与赵宣勾结,意图不轨,又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慕云帆岂能容她,况且慕云帆早有杀她之心,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而已。 慕浅音去了,杨舒敏死了,杨旭耀也在那场战乱中被除掉,现在,杨家也真真的只剩杨雨曦一人了。 皇城,乃至夏国,也就这样安定下来了,至于段梦,已经不足为惧。 自打那日慕云帆在寒月殿与慕云帆隔空较真之后,就搬出宫去了,不再管慕云帆怎么想,只知道宫中不能再待了。 难得慕云帆没有阻拦,也没有召他们入宫,总之,平静的诡异,反而无人能踏实下来,有时太过平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天已入秋,渐渐凉了下来,白日清爽的很,到了傍晚,就有些适应不了了,早早的都把披风备了出来。 这日,萧寒带着一队陌生的人马,踏入天涯楼,一脸的凝重,手上握着的,赫然一道圣旨。 正是用膳的时候,恰好众人都在,纷纷起身,有些不明所以。 萧寒避开慕宥宸的目光,眉头不展,沉声到:“接旨吧!” 众人愕然,慕宥宸却是知道,萧寒身后的那支队伍,是慕云帆的亲卫。 虽说功夫比不上夜晨她们,也不是泛泛之辈,死在他们手中的刺客叛贼不在少数,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这么些年,慕云帆从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人前,那此时出现在天涯楼,又是为了什么。 慕宥宸率先跪下来,神色间看不见一丝恭敬,气息内敛,大有动手之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此次能够大败域浑,早日停战,叶璃有莫大的功劳。 此女子,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换这皇城的安定,此等胸怀,实在可嘉可叹。 又贵为域浑的公主,现下两国交好,为表朕之诚意,特封叶璃为贵妃,与朕携手打理这夏国! 钦此!” 这圣旨,一般都是宫里的公公传的,今日换成了萧寒,一来为了试探萧寒的忠心,二来为了挑拨萧寒与他们的关系,君王向来多疑。 这道圣旨,犹如天降惊雷,打的他们措手不及,比立慕宥宸为太子,不知骇人了多少倍。 叶璃整个人都呆滞了下来,面色青一阵百一阵的,脑海一片空白,从头到脚都是冷麻冷麻的,除了那道旨意,再想不到其他。 千术满脸的难以置信,再温和的性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俊美平静的面庞徒然变得狰狞,眸中杀意浓浓。 若是可以重来,他一定让那支域浑军队将皇城搞个天翻地覆,看慕云帆还能安稳的坐在那里,宣这样的狗屁圣旨。 叶璃之事,他们想过种种应对方式,就是没想到慕云帆会封叶璃为妃,一个个的都愤怒不已。 萧寒不忍催促,倒是身后的黑衣男子开口了:“叶璃姑娘,还不快接旨!” 沐千寻起身,一把将萧寒手中的圣旨夺下,朝着那男子面部重重打下,速度之快,他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打了个正着,脸上瞬间多了一道红印子,鼻血横飞。 正欲还手,就听到沐千寻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动手试试,好歹我也是这夏国的太子妃,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杀了你,父皇也不会说个不字!你若是伤了我,我自己觉得会如何?” 双手环胸,娇小的身躯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霸气,深幽的眸子迸发出的光芒,仿佛能把人搅碎似的。 沐千寻一把拽起叶璃,瞪了千术一眼:“跟我走,入宫!什么圣旨,今日还就不接了,要杀要剐,随便好了!” 萧寒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也只有他们敢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不过,这君无戏言,慕云帆又怎会轻易松口。 萧寒身后的黑衣人,面面相觑,慕云帆派他们来,是怕叶璃不入宫,逃窜,那如今虽未接旨,但还是进宫了,是不是…就没有他们的事了。 皇宫,琉璃殿中,歌舞升平,慕云帆半躺在软塌上,心思却未曾放在殿中的歌舞上,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慕宥宸,沐千寻,叶璃与千术,一行四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不远处,萧寒带着慕云帆的亲信,匆匆而来。 见这阵势,慕云帆摆摆手,乐声戛然而止。 行礼之后,叶璃依旧跪在殿中,面无表情,扬声到:“叶璃不愿入宫为妃,请皇上收回成命!” 从他们进来的,慕云帆都没撇叶璃一眼,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千术,他与千术见过几面,一眼就认出了他。 眸光流转,不明白千术怎么会与他们搅和在一起,这可没人与他提起过啊。 “哼,这是天大的恩赐,是朕的封赏,不愿也得愿!”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今日定要让叶璃留在这宫中,让他们明白,他才是这夏国的主,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的威严,不是他们对抗的了的。 第二百零二章 非叶璃不娶 第二百零二章 非叶璃不娶 “请皇上收回成名,叶璃不能入宫为妃!”千术一撩衣摆,与叶璃并肩跪下,清澈的声音字字铿锵。 “为何?”慕云帆蹙眉,千术在这夏国的名气,是不可否认的,他的面子,不好驳去。 千术偏过脑袋,清澈的眸子里柔情都要溢出来了,缓缓牵过叶璃的手,十指相扣,轻声到: “因为…叶璃是我的妻,我们是真心相爱,望皇上成全!” 慕云帆面色愈发阴郁了几分,千术来势汹汹,胆敢为了叶璃与他对抗,看来他们之间真的是有什么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若是应了千术,那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不是再一次承认,又败给他们了吗。若是一意孤行,以千术的对百姓的影响,他一样下不来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君无戏言,这圣旨已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夏国,未出阁的女子,任你挑选,朕都能应你,就是这叶璃不行。” 慕云帆一咬牙,千术性子温和,想来不会非与他较真的,又不是人人都慕宥宸,不会只认定一个人的吧? 千术神色一冷,跪坐在叶璃面前,握着她的手,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另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背,面庞满满贴近,直到唇瓣印着唇瓣,唇齿相依,久久缠绵。 一吻罢,慕云帆的面色都变成了青色,千术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啊,这是要与他抗衡到底啊。 叶璃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绯色,垂首,与千术相扣的玉手,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水。 “我千术此生,非叶璃不娶! 我们如何相拥相吻,皇上还愿纳她为妃吗?皇上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非要与草民争妻吗? 草民为了夏国,也算是鞠躬尽瘁,救治过多少百姓,也治好过皇上的顽疾! 皇上要是执意拆散我们,我们也只好以死明智了,做一对亡命鸳鸯也好。 希望在我们死后,皇上能让叶璃与我葬在一起,生不能同穴,死也要同冢!叶璃,你说呢?” 那声音,如清泉,落在叶璃心头,荡起圈圈涟漪,红了眼眶,耳边只剩“我千术此生,非叶璃不娶!生不能同穴,死也要同冢!”。 重重的点头,他能如此相待,死又何妨,让她为了苟且偷生而入宫为妃,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好,生不能同穴,死也要同冢!” 慕云帆默默的看着他们,心中一痛,眼前那道模糊的倩影越来越清晰,那精致的容貌,狡黠的眸光,入心的嗓音,都那么清晰。 为何,他们都能为了一段情,连命都不要,他为了天下,负了她,将她困在深宫,折了她的羽翼,夺了她向往的自由,给她他认为最好的荣华。 世上皆是羡慕南宫皇后得到的宠爱,却有几人知晓她的悲哀,磨灭了满心的骄傲,卑微的与那么多女子共享她心爱的男子,从小浪荡惯了,却要适应宫中的明争暗斗。 沐千寻拉拉慕宥宸的衣袖,对视一眼,二人双双跪下来,恳求:“求父皇收回成命!” 慕云帆叹息,语气听起来疲惫不堪,无奈到: “罢了,罢了,朕还没赐死你们呢,自己就这么着急!朕要是为了一己之私,让闻名天下的千术神医身死,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叶璃突发顽疾,逝了,夏国再没有叶璃这个人。你们离开皇城吧,这是朕能容忍的最大限度。” 千术灿烂一笑,抓着叶璃的手不由一紧,松了一口气,抑制不住的欣喜:“千术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他们离开之际,天色已然朦胧,望着他们成双成对的背影,慕云帆心中思绪万千。 偌大的宫殿,悄无声息,光线昏暗,被那无处不在的孤独清冷包围着,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能暖的了他的心。 至于瑜霜,在相处的这几月中,他早已发现她的不对劲,之所以还留她在宫中,不过是想常常看到她那张脸,可越是看到,就越是惦念,越是心痛,不见也罢。 刘宇被他打发走了,现在这琉璃殿中,只有他一人而已,面色凉凉的湿湿的,伸手一抹,居然是自己的泪水。 真难得,他都快忘了,这夏国的一国之主,也是人,也会为了一点小事奔溃掉。 坐到这个位置,本就是这样,这么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方才,他竟有一丝羡慕,羡慕他们义无反顾的爱,其实,做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蓦然起身,漫无目的的在这宫中游走,秋日的风从领口灌进去,冷的一哆嗦。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去哪儿,整个夏国都是他的,却有种找不到家的感觉。 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是对慕云帆,而不是对夏国的皇上,是真心,而不是畏惧。 顺着灰白色的平坦的小径,一路走一路感慨,抬头,静雅轩三个青色的大字映入眼帘,往里望,素雅恬静,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听的人心生愉悦。 脚步一顿,往里走去,院中空无一人,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能看到轻轻摇曳的灯盏,橘黄色的光芒柔和极了。 推门而入,沐千雅正蹲在地上,与慕健朗玩闹,二人都是一脸的喜悦,那笑容纯粹干净的不像话。 慕健朗已经四岁了,个子高高的,比沐千雅蹲下还要高出一点,只是瘦弱了些,不过面色倒是红润,灵动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似得,十分可爱。 慕云帆心头一动,神情不自觉柔和了下来,这孩子倒是没被培养的只懂诵诗识字,正是爱玩儿的年纪,本就该这样。 可宫中的皇子,不允许有这么稚嫩的一面,打小就装着一副不属于他们的成熟老练,慕健朗倒是个特例。 沐千雅微微一愣,柔柔的笑笑,福身行礼:“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赎罪!” “起来吧,不怪你,是朕没让人通报的。” 慕健朗藏在沐千雅裙摆后面,露出个小小的脑袋,打量着慕云帆,迟疑了一下,脆生生的道: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许久都没来看儿臣了。” 不足手心大小的小手抱在一起,身子往下倾,恭敬的样子,彻底把慕云帆逗乐了,冲慕健朗招招手,爽朗的笑笑: “过来,父皇是许久没来看你了,难得你都记得。” 这孩子,哪里像个心智有问题的样子,当初是千术诊的脉,莫非,那时候,就与沐千寻她们有了牵连。 这事,他倒不怪他们,如果不是说这孩子心智不全,或许早就死在杨蕊手中了,又哪来如今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慕健朗迈着小短腿,扑到慕云帆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有几分兴奋,眉飞色舞的讲述着: “父皇,母妃说儿臣可厉害了,儿臣能背几百首诗词呢!儿臣最喜欢吃母妃做的核桃酥,可好吃了呢,父皇可要尝尝?” “好啊,千雅去做些吧,要新鲜的。”慕云帆笑笑,发自心底的开心,把沐千雅支走也好,他想单独与慕健朗待着,这样的时光真的很难得。 他的子嗣众多,可敢这样与他亲热的,除了慕轻悠,就没有旁人了。而慕轻悠已经长大了,且不是他的骨血,在告知她的身份后,多多少少都有些疏远了。 这孩子,抱起来软软的小小的一团,暖烘烘的,身上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莫名的舒心。 “父皇这么久没来看你,怪父皇吗?” “不怪,母妃说了,父皇很忙,这段日子都不在宫里,为了夏国的安危,上阵杀敌去了,很危险。 等健朗长大后,要想父皇一样勇敢,穿着战袍,跨上战马,把坏人都赶跑了。” 慕健朗一脸的认真,紧绷着小脸儿,显得有些滑稽。 此时,慕云帆不用揣测,这话有什么深意,这只是一个仅有四岁的孩子的愿望,对一个父亲的崇拜。 这一夜,慕云帆就留宿在静雅轩,一直陪着慕健朗,这是打慕健朗出生,他陪他最久的一次。 没有婢女、内侍的伺候,端茶倒水的都由沐千雅亲手来,这个秋夜,只有他们三人,仿佛普通的百姓家,父慈子孝,夫妻相敬如宾。 这样的生活平淡,快活,让慕云帆暂时忘掉一切的担忧,放松下来。 几日过,未到晌午,天涯楼门前,赵嫣然一身素衣,眸中的恨意消散不见,还是从前那副骄傲的样子,又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耐心的等待着,悠悠的打起了瞌睡。 萧寒将包袱递到她手中,幽幽叹息:“时候不早了,该走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就传书给我,能帮你的,我定会尽力。” 赵嫣然点头,猛的回头,扎进萧寒怀里,抱紧他,声音有几分哽咽: “我应该恨你的,可我更爱你,爱终究还是战胜了恨,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也给了我两条命,就算扯平了吧。 我看得出,你很爱那女子,你对我…只有愧疚,我不会利用这份愧疚牵绊你一生。 你们的世界,不该多出一个我,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的,能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 萧寒伸手,轻轻拥住她,释然的笑笑。 阁楼之上,顾魅儿蹙眉,手指抓着栏杆,泛青,将那木质的栏杆都抓出了印子。 她看得到楼下的场景,听不到楼下的声音,她眼中的是他们互相拥抱着,依依不舍。 第二百零三章 入宫为后 第二百零三章 入宫为后 天还是朦胧的亮色,太极殿中,已经是上朝的时分。 百官衣着整齐,身子挺的笔直,神情严肃,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前方。 慕云帆轻咳,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他一向都是这样:“众卿可有要事启奏?” 翰林院院士韩臻林站出来,神情呆呆的,浑身的诗书气息: “皇上,这后位空虚已久,该是时候封后了,且这贵妃之位与德妃之位也空缺了出来,该是选秀的时候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无后啊,长此以往,势必会使朝野动荡,民心不安。 不知皇上是有意现下后宫的妃嫔呢,该是要从新晋的秀女中选?” 此话一出,百官都有些蠢蠢欲动了,家中有未出阁的女子的,或是已经有女儿在宫中为妃的,都动起了心思。 不论是这后位,还是贵妃、德妃之位,那都是无上的荣耀啊,在他们眼里,养女儿,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吗,能助他们飞黄腾达,官路恒通吗? 慕云帆双唇紧抿,陷入沉思,后位吗,的确是时候了,只是这人选,还真难为到他了。 选个心机重的,那杨蕊的悲剧岂不是要重演了,后宫又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选个单纯温婉一些的,怕是在这人吃人的宫中,连性命都保不住,又何谈打理后宫,过不了多久,又得重新选后。 真是脑仁都是疼的,宫里的妃嫔,没一个合适的,新晋的秀女,他就更不了解了,选后,当真不是一件小事。 脑海中闪过的,是沐千雅的面容,很快又否决了。 沐千雅不喜争斗,也没有皇后该有的气势,那位置太过惹眼,到时候,慕健朗不是被害了性命,就是丢掉那份天真。 况且,碍于沐千寻的身份,他也不能立沐千雅为后,不然,日后定是更大的祸端。 那,就把贵妃之位留给沐千雅把吧,这位置,也够让人羡艳的了。 不过,他能让她置身云端,也能让她坠落地狱,一切,都取决于沐千寻了。 想来,沐千雅也是个对付沐千寻的好筹码呢,只要沐千寻乖乖听话,慕宥宸就不在话下了。 想着想着,又有些不着边际了,待到下面的朝臣都局促起来,才慢悠悠的回应: “经过朕的一番深思熟虑,还是先选秀吧,这立后之事,容后再议,等选秀结束,朕心中就会有定论了。 这选秀的事宜嘛,就由各地的县令、郡守来安排,宜早不宜晚,最迟这个月底,秀女的名单就要报上来。” 其余的,也都是一些琐事,无非是官员间的争斗,陷害,或是向朝廷要银子的。 大多数的人,都把心思放在了这选秀立后之上,对其他人无心理会。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还不是一个个都想着肖尖了脑袋忘里钻,恨不得自家多几个女儿出来,才能踏实。 皇宫,烟云殿中。 慕轻悠与慕以霖入宫暂住,也没有召太多的宫女太监,也就是之前伺候过慕轻悠的两个丫头,又胡乱跟慕云帆要了个内侍。 可能是宫殿大,人又太少的缘故,整日都是静悄悄,仿佛这宫殿根本无人居住似得。 慕轻悠已经开始收拾行装了,从衣衫到首饰,都妥帖的放好,也不说话,这屋中的味道,总是有让人安静的魔力,从小闻到大呢。 当初回来也是怕皇城会出什么乱子,赶回来能安心些,既然现在乱事已平,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这座繁华的城池,有她眷恋的,不舍的,但更多的还是苦涩的,压抑的,就像一个金丝笼一样,把她困在里面,衣食无忧,也触不到外面的天空。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鸣翼,那是陌生的城,却莫名的让人想要亲近,民风淳朴,四季如春,绿油油的让人想要醉死在它的怀抱。 慕以霖默默的望着她来回穿梭的身影,睫毛低垂,掩住眼底的光芒,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开口了:“轻悠?” “嗯?”慕轻悠也不回头,漫不经心的应到。 “我…我还不想去鸣翼,我们迟些过去好不好?” “为何?” “就是,就是想再待一阵子,缓和一下与父皇的关系。 我们等明年初春再回去好不好,再感受一下皇城的好冷,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慕以霖有几分兴奋,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一直不敢对她开口,直到要离开了,才有勇气说出来。 他不想去鸣翼,他想留在皇城的,他喜欢那种步步惊心的感觉,此次回到皇城,对权势的欲.望又重燃了。 一个人在性命温饱得到保障的时候,总是又能分出心来想其他的,看着慕宥宸一步步爬上来,他还是按捺不住了。 慕轻悠停下手里的动作,偏着脑袋,轻咬红唇,她迟疑了。 初春啊,那还有两个季节呢,一个萧瑟,一个无情,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吧,自打他们在一起,慕以霖事事都顺着她,她也该听他一回了,不就是半年吗,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甜甜的一笑,坐到慕以霖对面,伸手捏捏他的脸颊,点点头,活泼的依然像个孩子: “好啊,那就等来年初春我们再走,你也不早说,我都忙乎半天了。” 慕以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笑的一脸纯真。 他们身上,都还带着孩子的味道,只不过,一个在任何人面前都还是个孩子,一个只在她面前是个孩子,在旁人面前,顷刻就能化身恶魔。 她不知,此刻的一个抉择,会让她后悔一辈子,而鸣翼,她向往的那坐城,再也回不去了。 从她点头的那刻起,就永远的与它说了再见,今后的苦痛,由此开始,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永无休止。 秋色渐浓,金黄的颜色,让皇城置身于一片安详平静之中,而所有人的心,都平静不下来,被选秀的事宜,搞得热血沸腾。 这次选秀,不同往年,不是选几个美人、贵人如此简单的,而是有后位、妃位这样让人眼红的位置存在,如何能不让人沸腾。 天涯楼中,慕宥宸悠悠的品着一杯香茗,沐千寻则一手撑着脑袋,兀自的打着瞌睡,对面,站定的是…青若。 从与域浑开战开始,青若就频繁的出没在他们生活中,尽管沐千寻知道她威胁不到她,但还是觉着扎眼,慕宥宸身边,还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人呢。 “太子殿下?不知唤青若来何事?” 青若面色如常,心中却在打鼓,慕宥宸吩咐她做过许多事,但从不肯见她一面,这叫她来,二人却都憋着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 “青若啊,选秀之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嗯,选秀之事,不是早已轰动整个夏国了吗,青若岂有不知之理。太子是希望…青若安排人进去?” 青若一愣,想来慕宥宸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我希望…你亲自入宫去,夺下那后位,你可愿意?” 慕宥宸终于抬头了,盯着青若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却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沐千寻撑着脑袋的手臂一滑,一脸的惊骇,再也装不下去了,让青若去当皇后,那他们以后管她叫什么,母后? 想想都一阵恶寒,青若看着可还没她大呢。 青若也被惊到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面色不停的变换着,脑海被慕宥宸的话填满,让她入宫她不惊讶,让她夺后位,她实在镇定不了,她可没看出来她有这样的本事。 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太子,你和青若说笑的吧?” “没有,你就说你愿意吗?”慕宥宸神色严肃,明亮的眸子中墨色愈发深了几分,这双眸子倒是与慕云帆像的紧。 青若眼神渐渐凝重起来,没了方才的惊讶,垂首以对:“青若愿意,只是…后位,太难了些吧。” 后位,没几个女子会不动心,青若也一样,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懂得这中间的得失。 反正也得不到慕宥宸的心,宫内还是宫外,与她来说,都是一样,若是让她选,她还是想留在慕宥宸,哪怕只是个侍妾。 可她知道,没有她选的余地,慕宥宸的心,只装得下沐千寻一起,他屡次三番的警告,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能让他把她当自己人,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她,就够了。 后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这是天下女子的梦,也不委屈了她了,这样一个归宿,对青若来说,是最好的了。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沐千寻渴望闲散的无忧无虑的生活,青若却不是,她只身来到皇城打拼,便证明了这点。 她的性子是强硬,心里装着一面镜子,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就去争取。 遇见慕宥宸之前,她想要吧莫雅楼做大,遍布天下,之后,她只想要待在他身边,现在,她要那后位,拼尽全力,也在所不惜。 等到那一天,她就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了,就能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去看他,纵使做不成夫妻,她也要竭力帮他,做他的左膀右臂。 “只要你愿意就好,改日,我就送你进宫,我会帮你,这后位,一定要落到你手里。” 慕宥宸语气坚定,他在朝中的威望不高,想要快速的培养自己的势力,难,能把这后宫攥在手里,也不错,以后要离开,也能容易些。 第二百零四章 夺权 第二百零四章 夺权 “是,青若需要做些什么?”青若轻声询问,从慕宥宸开口到接受此事,也不过一刻钟的事。 她总是能迅速的接受常人所不能接受,站对自己的位置,这是她最大的优势。 慕宥宸声音淡淡的,口中的茶就没停过,可是否真的喝进去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进宫之前,就待在寻儿身边好了,你不用学礼仪什么的,让寻儿教你些宫中学不到的。” 把青若留下,的确能学到些宫中学不到的东西,可旁人教她也一样。 他不过是想磨合一下她们的关系罢了,今后,这接触是少不了了,她们这总是谁也看不惯谁的,可怎么是好。 等到他们离开皇城,这沐千雅就要交由青若照顾了,沐千寻很有必要与她缓和些。 青若微微一愣,点头应下,眸子中挂着显而易见的轻视,她可不觉得,在沐千寻这里,能学到什么。 事到如今,在她眼中,沐千寻依然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尽管如此,她还是应下了,只要是慕宥宸吩咐的,她都愿意去做。 沐千寻撇撇嘴,挑眉,望着眼前这位“准皇后”,收起她的成见。 既然慕宥宸这么看得起青若,青若也不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慕宥宸了,帮青若一把也未尝不可,毕竟帮青若,就等于帮了他们自己。 这样的目光,青若第一次从沐千寻那里感受到,盯得她心底发毛,似乎,她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这个人似得,陌生,难以捉摸。 皇宫,琉璃殿中,慕云帆设了宴,只邀了萧寒一人,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刘宇也没了影踪。 这么些年了,慕云帆的性子,萧寒也摸得八九不离十了,这般郑重其事,想必是要事,像慕云帆这样的人,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只是与他吃顿饭这么简单。 萧寒直挺挺的坐在那里,额上汗水密布,虽然已是秋季。 “萧寒啊,朕亲征的那段日子,辛苦你了,归来之后,一直忙于其他事宜,没来得及与你坐下来,好好谈谈。现在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答应!” 慕宥宸夹了一块桂花鱼,一边挑刺,一边与萧寒闲聊,这个季节的桂花鱼可是最肥美的。 萧寒歪着脑袋思索,赏赐嘛,他好像什么也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宅子慕云帆赏赐过好几座了,他的月俸也用不了。 唯一缺的嘛,就是一个能陪伴他的人儿了,而顾魅儿的态度,现在让她嫁给他,怕是有些难的。 “末将什么赏赐都不想要,这个可以存着吗?等微臣有了心仪的女子,请皇上赐婚!” 萧寒忐忑的问到,慕云帆爽朗的笑笑: “自然可以,这么些年,倒是朕忽略了,也该有个人照顾你了。别说是一个了,就是十个八个,朕都答应你!” “皇上说笑了,一个足矣!” 萧寒尴尬的笑笑,一大滴汗顺着鬓角滑下,十个八个,先不说他受不了这么多女人,顾魅儿就轻饶不了他,他那是娶妻呢,还是娶命了。 慕云帆神色微动,心里像吃了什么坏东西一样膈应,这是都被慕宥宸传染了吗,一个个的都成了痴情的好男儿。 良久,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萧寒如坐针毡,他是哪里得罪到慕云帆了吗,这膳再用下去,非得噎着不可,硬着头皮问到: “皇上此次宣末将前来,可是有事。” 慕云帆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沉声到:“是有事,你也知道,太子不比普通人,关系着一国安危,以后是要挑下一国重担的。 子嗣的繁衍,决定着后宫的安定,与江山社稷也有着紧密的关联。 宥宸拗着一直不肯纳妃,纳妾,可不是件好事,他与千寻成婚多年,一直未诞下一儿半女。 当年贤王与朕说过,贤王府与沐府未能结亲,就是因为千寻不能生育,当时我不觉着是缪谈,现在想来,怕是真的。 一国之君无后,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如何为我慕家传承香火,待他百年以后,这夏国的江山,要落入谁人之手? 所以,朕想让你帮着探探宥宸的口风,好生劝劝他,从此次的秀女中,选几个出众的。” 萧寒心中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慕云帆还真看得起他,这事就是慕云帆亲自开口,慕宥宸那厮怕是也会不留情面的驳回。 他有几条命,敢去劝慕宥宸这个,慕云帆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来的痛快呢。 起身,难为的抱拳:“这个…皇上,恕末将无能!末将知晓皇上说的都对,可是太子与太子妃情深似海,又岂是末将劝的动的,还是…” 萧寒欲言又止,就一个意思,这事,他当真做不到,这还是第一次去驳慕云帆的话,不经意间,萧寒的阵营,已经变了。 “哼,是劝不动还是不想劝啊,虽说他是太子,可这夏国,还是朕的,你是朕的人,你可明白?” 慕云帆面色突变,君王要的是完全听从他的人,萧寒这样拒绝,瞬间激起了他的怒火,他不过离开几月,他的心腹怎么就使唤不动了。 萧寒慌忙的垂首,单膝跪地:“末将明白,末将没有违逆皇上的意思,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太子殿下。” “明白就好,你谎称朕赏宥宸金牌的时候你在场,此事朕就不予追究了。 此次跟随朕攻打域浑的季将军,也算是新起之秀了,现下闲适在皇城无事,禁军就暂由他打理把。 明日之前,你把除了羽林卫之外的印符交上来。” 语气淡淡的冷冷的,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致命,萧寒这么些年来的心血,就因为慕云帆的这一句话,就付之东流了。 禁军之所以能一直握在萧寒手里,是因为慕云帆信他,如今慕云帆不信了,就强硬的缴了他的权利。 禁军是皇城安危的保障,是皇城的命脉所在,慕云帆不会把它放在一个他信不过的人手中,就算这个人为他操劳数载,耗尽一切。 萧寒一瞬间,目光都是涣散的,感觉呼吸一下都揪心的难受,脑袋裂开的痛。 禁军就像是他另外长出来的一条手臂一样,为了与段梦交战,与域浑交战,这条手臂已经被割损的血肉翻涌,这还没好利索,又要被生生砍了去。 慕云帆当真是好狠,一股酸楚在心底蔓延,从前,慕云帆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发誓他会拼死效忠。 现在就这么把他一脚踢的远远的,漠视他所有的努力,果然,帝皇家最无情,慕云帆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苦笑一声,双膝落地,重重的叩首,这一拜,拜尽这么多年的君臣之谊吧。 非要让他在慕云帆和慕宥宸之间选一个主子,他宁愿选慕宥宸,起码,慕宥宸不会这样对一个忠心之人,尽管他们相处的时日很短,他也敢这样断定。 “末将遵命!明日之前,末将会将禁军的印符,连带着羽林卫的,一块交上来。 禁军与羽林卫该是同一支队伍,也该由一人统领。” “那再好不过!”慕云帆眸子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没想到,萧寒会如此决绝。 出了琉璃殿,萧寒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阵阵清风吹过来,都钻进了骨头里一样冷。 一步也不停的出了皇宫,直奔天涯楼而去,似乎只有在那里,他才能重新活过来,那里不断有温暖的声音传出,呼唤着他。 入了天涯楼,有许多人与他打招呼,他却都不理,面无表情的冲上阁楼,推开顾魅儿的屋门,望着那抹火红色的倩影,长长的吐了口气。 顾魅儿转身,看到是萧寒,神色一冷,正准备呵斥,萧寒就一个箭步上来,将她拥在怀中,任凭她如何捶打、推搡都死活不松手。 挣扎不开,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双臂垂在身侧,任由他抱着,一脸的不耐烦。 “魅儿,我们和好吧,好不好?当日是我不对,我不该护着赵嫣然,不顾你的喜怒,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脑袋埋在她颈间,声音带上丝丝颤抖,其实除了禁军他一无所有,如果顾魅儿不肯接受他,他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顾魅儿不屑的翻着白眼,赵嫣然在的时候,他是如何冷落她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人家走了,又回来找她,当她顾魅儿是什么人了,她可没与他签卖身契! “放手!”单手抓住萧寒的手臂,用了全力,都能听到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了。 萧寒闷哼一声,没有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顾魅儿无奈,倒是先松了手,要她废了他的手臂,她还是做不到。 见顾魅儿不再反抗,萧寒动了动,与顾魅儿身子隔开些距离,凝望着她,手掌缓缓朝上,停在顾魅儿的脑后的秀发上。 猛的靠近,吻上她的红唇,不顾顾魅儿的抵触,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疯狂的吸吮,这一吻霸道而热烈,放纵他的委屈,他对她的爱。 直到彼此都喘不上气儿,萧寒才肯停下,顾魅儿神色迷离的瘫.软在他怀中,红唇微肿。 二人依偎在一起,许久,才缓了过来,顾魅儿甩手就是一个巴掌,在萧寒脸上留下五道红红的指印。 第二百零五章 错了 第二百零五章 错了 顾魅儿一把推开萧寒,转身就走,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比平日还要妩媚上几分。 萧寒又从身后抱住她,脑袋搁在她肩头,恳求: “别走,别离开我,我再也不是禁军的统领了,我就只有你了,别离开我!” 顾魅儿身躯一僵,面色柔和了几分,她看似强悍,敲开那层外壳,其实她很容易心软,一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他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沦陷。 “什么叫做你再也不是禁军的统领了?”小心翼翼的询问,她该想到萧寒今日的失控,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我与你们走的太近了些,皇上疑心于我,剿了我的印符,我就此与萧统领这个称呼无缘了。 你若是不肯接受我,我哪有脸面待在这天涯楼,原谅我吧,好吗? 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从未对赵嫣然动过心。” 一提起赵嫣然,顾魅儿的火气就又上来了,想起他们那互相拥抱在一起的场景,心底窜过一股凉意。 “我不知道!你分明就舍不得赵嫣然走,为何不把她留下,现在不就有人陪你了?”掰开萧寒环在她腰际的大手,声音不自觉又冷了下来。 “我何时舍不得她了?连她都能看出我对你的真心,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那你还抱她!”一时气急,脱口而出,倔强的把脸转到一边,掩饰自己的心虚。 萧寒笑笑,心中的沉重瞬间减了大半,她居然是为了这个生气,轻声安抚到: “我欠她的,她临走想抱抱我,我怎么好拒绝。她说,能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珍惜,对吗?” 顾魅儿神情一动,眼角染上丝丝笑意,转身又要出门。 萧寒急了,堵在顾魅儿面前,蹙眉:“你怎么还要走,到底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我饿了,出去寻些吃食而已,你准备让我饿死在这屋中?”顾魅儿挑眉,一脸的欢愉。 萧寒尴尬的挠挠头,让开道,只听得顾魅儿噗嗤一声儿笑出声儿来。 屋子里荡漾着美好的气息,温暖了两个人的心,是了,他们早已把彼此当成了对的人,不想错过,那就要格外珍惜。 天涯楼后院,坐落着一排齐刷刷的青砖红瓦屋子,隐隐能听到从前楼传来的歌舞声,咿咿呀呀的却愈发显得这后院寂静了。 沐千寻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盯着其中一间屋顶,斜了身旁的青若一眼,一把揪住她后颈的衣领,飞身上了屋顶。 青若惊呼一声,脸色发白,好不容易稳下身形,蹲在那里不敢动弹,眸子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怔怔的望着沐千寻。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就被扔到屋顶上来了,还有,沐千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看着比她还瘦弱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又是什么时候,有这等本事的。 沐千寻才懒得向青若解释她的疑惑,从腰间掏出一本红褐色的药典,丢给青若,没好气的到: “书上所有圈起来的地方,你都需要牢记,天黑之前记不完的话,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青若眼中压着一抹怒色,反驳:“记这药典有什么用?选秀可用不着这些东西。” “嗤,选秀凭的不过是礼仪、才艺,如果这些都要人教你的话,你干脆打消进宫的念头吧。 我要教你的,只是如何在宫中保命,才能步步为营。” 沐千寻不屑的呵斥,脑袋都要扬到天上去了,重生以来,她就没这么傲过,对待青若,她会自然而然的变成这样,仿佛她们天生就该是这个状态。 “保命?”青若心中不以为然,这小小的药典与保命有什么干系,莫不是沐千寻实在没什么好教她的,只好如此敷衍了。 沐千寻直接伸手戳戳青若的脑袋,用的力气还真不小,气急败坏到: “不是,你是真蠢呢,还是装蠢呢?连药草都不认得,也不知食物中的禁忌,被人下了毒尤未可知,还做什么皇后。” 青若怒视着沐千寻,真当她脾气有多好,可以任人欺凌吗,不过现下她除了忍,别无他法。 “很生气是不是?很不服是不是?那就给我记好了,晚一些,我会来检查,现在嘛,我要回去补个觉,哈!” 沐千寻掩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身子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衣裙飘动的样子,把青若都惊艳到了。 沐千寻朝着青若眨眨眼,哼着小曲儿离开了,若是慕宥宸看到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非得笑疯不可。 青若这次可是看清了,沐千寻的确是有两下子的,起码,这一点,她做不到,她爬树都费劲呢。 以前是听传闻说过,凌王妃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她还不信,以为是好事者无事杜撰出来的,看来也并非无稽之谈,沐千寻会功夫,这是一定的。 也许,此次她真的看走眼了,沐千寻虽张狂傲慢,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相处下去,这谜团就解的开了。 望着遥不可及的地面,叹了口气,技不如人,就要学会认命呢,乖乖的捧起药典,专心的钻研起来。 日头一点点向西移去,直到剩下柔和的红黄红黄的一团,映的天幕五光十色的,多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在屋顶上看夕阳,还真是不错,炫目迷人的光芒洒下来,暖暖的十分舒适,只是光线稍稍暗淡了点,药典上的字有些模糊不清,好在,她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沐千寻终于赶到了,睡眼朦胧的样子,还真像是刚刚睡醒的,随意的提问几句,对青若的回答还算满意。 青若惊异,她所有的错处,哪怕是星星点点,沐千寻都能准确的指出来,也就是药典中的这些,沐千寻都懂得。 这真的是她认为的那个,连她的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女子? 还是沐千寻习惯扮猪吃老虎,她看到的根本不是真的沐千寻。 到了用膳的时候,也只有沐千寻与青若二人,青若心中疑惑,也没有说出来,提起筷子去夹菜,望着桌上二人根本吃不完的菜,若有所思。 沐千寻挡住她夹菜的架势,板着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些毒与吃食的相反之道都搞懂了吗?” “懂了。” “好,那就开吃吧。”一顿饭下来,沐千寻就没怎么动筷子,青若也不肯碰其中的几样菜。 食物与药材一样,相生相克,一个不留神,也会中毒,而这桌上,这样相反的菜还真不少。 青若自认为,不该吃的东西她都避开了,可吃着吃着,她就觉察到不对劲了,手脚麻木,身子不听使唤,脑子一阵阵的眩晕,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沐千寻起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一粒药丸塞进去,淡淡的苦涩的药味儿,在口内蔓延开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中毒的症状,又渐渐散去,青若抿着唇不说话,她知道,她再三谨慎,还是着了沐千寻的道。 沐千寻没有再嘲讽她,站在她身后,玉手扶着椅背,声音清冷认真: “记药典只是个开头,那些图、字,只能让你对毒有初步的认识,不能帮你完全避开被人下药。 你现在只能知道哪种食物和哪种食物混合有毒性,却不能分辨哪种菜完全被人下了毒,但你总要吃东西。 你要去接触真是的毒药,了解它的形状,它的气味,它的颜色。 还要了解被下药的菜发生了哪种变化,菜的成色,味道,都是分辨是否有毒的关键。现在,你明白了吗?” 这一桌子菜,只要两道是无毒的,这是沐千寻对青若的考验,也是要她彻底信服自己,每日带着一个信不过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人,着实有些累啊。 沐千寻的这股霸道的气势,笼罩着青若,直接击溃她那份没来由的自信,她所谓的能力,也只是自以为是罢了。 “你之前那样…都是装出来的,对吧?” 青若整个人如同被粘在了木椅上了一般,不敢去回头看沐千寻,也不敢起身与她对峙,只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没头没脑的去质问。 “装?没必要,只是什么样的人,我就什么样的态度,你看不起我,那就由着你看不起好了。 能力不是表现出来的,是本身就拥有的,反正,看不起我,最后吃亏的是你,我又何必跳出来急急的否认呢?” 沐千寻轻笑,漫不经心的回答。 青若垂首,是,是她过于自负了,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太高了些,因为一直碰不到比她强的人,她就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遇见慕宥宸以后,就刻意的与沐千寻比较,从妒忌她的容貌开始,继而蔑视她的聪慧,蔑视她的一切。 直到这一刻,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错了,错的一塌糊涂,那个蠢笨无脑的人原来是自己,沐千寻若是想对付她,一百个她都不够死的。 沐千寻拍拍她的肩膀,继续毒舌,这点倒是与慕云帆越来越像了: “怎么?毒傻了?再傻一点,就与后位无缘了呢! 不想在宫中死的太惨,就跟我走,现在去认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第二百零六章 奇怪的梦 第二百零六章 奇怪的梦 秋日的五更时分,凉意渗骨,沐千寻与青若还扎在小屋中,疲惫的倚在一起,难得的清醒不起来。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前一刻还剑拔弩张,水火不容,下一刻,就能这样后背抵着后背,休息取暖。 沐千寻睫毛覆下来,颤动几下,眸子努力的睁开一条缝儿,声音懒懒的,当真困得要命:“喂,认的差不多了吧?” “嗯!”青若更是累的上下眼皮直打架,浑身骨头都是酥酥软软的,不想动弹一下。 怎么就能这么累呢,她这么些年为了将莫雅楼经营好,也是没少操劳,连着几日几夜不眠也是有的,从未这样过。 这不就认了几个时辰的药吗,竟跟打了仗似得,提不起一丝力气,浑身的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一般。 “那…那就回去睡吧,晌午过后,后院等我!” “好,回去睡,你先起来!” “你先!” “不,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起来!”地板冰的要命,二人却没感觉似得,恨不得长在上面,谁都不愿起身。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冷风嗖嗖的往里窜,顿时衣衫单薄的二人觉着四肢百骸都是寒气,不由得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慕宥宸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口,望着沐千寻的眼神,是浓浓的心疼。 这样明显的目光,刺的青若的心一疼,他始终都不愿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怕是一抹余光。 沐千寻冲他傻笑,很没形象的打着哈欠,漂亮的眸子还是没有完全睁开,朦朦胧胧的眼泪汪汪的,煞是醉人,声音软绵绵的很是撩人: “夫君,快来背妾身回去,妾身实在没力气了。” 慕宥宸扯扯嘴角,这丫头是愈发古灵精怪,本来想责备她几句,看她这样,他怎么忍心。 迈动步伐,几步走过去,将沐千寻一把扶起,动作轻柔的拽到背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沐千寻发誓,她决对没有做给青若看的意思,她真心是太累了,身边的人换成谁,她都会这么做。 青若叹息,认命吧,人家靠背的,她靠走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跟上前面快走的没影儿的二人。 沐千寻则爬在慕宥宸背上,舒服的睡得天昏地暗,似乎这辈子都没睡这么香过。 墨风山,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天,是灰色的,地,是白色的,远远望去,连成一片,混沌的分不清天与地,只能看到明显的交界线。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铺天盖地,望不到边际,落了一层又一层,每一片都晶莹剔透,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致命的寒冷,无暇欣赏这独特的美景。 耳边风声不断,呼呼的吹过,单调反复的只有这一种声音,越听越觉得恐怖,想要去掩耳,却冻得僵硬的伸不出手。 眼前,徒然出现一抹殷红,洒落在这雪地中,扎眼非常,血迹衬托着白雪,白雪衬托着血迹,妖艳诡异。 再往前看,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一袭蓝衣,手腕脚腕不断有献血溢出,渗在雪中。 心一揪一揪的,好熟悉,好熟悉,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苍白的绝美的面庞上,赫然一道丑陋狰狞的疤痕。 想要惊叫出声儿,却没有一丝声音从喉咙迸出来,想要掩面,却找不到手在哪里,想要躲藏,身边却空无一物,反反复复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困难,直到窒息。 那脖子上的玉佩闪着光芒,在风中动荡,仿佛里面驻扎着鲜活的灵魂要破壳而出了一样。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踩在雪面上,很有节奏感,听着十分悦耳。 那是一个与地上的女子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只不过二人气势截然不同,她比这满地的冰雪还要冷冽,眸子中不带一丝情感,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犹如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轻轻的靠近地上的女子,一把揪下她的玉佩,掐着她的脖子,嘶吼,她们声音也很像: “寻儿,寻儿,你为何不给娘亲报仇?要你有何用?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算了…算了…算了…”这样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比死还难受,那冰冷的手横在脖子上,就是甩不开,挣脱不掉。 “不要!”沐千寻猛的从床上弹起来,香汗淋漓,自己都能听到那有力的急促的心跳声。 这动静可不小,慕宥宸也被惊醒了,望着沐千寻的模样,也吓坏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询问:“怎么了寻儿,可是做噩梦了?” 沐千寻靠在他的胸膛,紧紧抓着他的中衣,骨节泛白,紧张的缩成一团,不住的颤抖。 这个梦好可怕,前世加上今生都没做过这么可怕的梦,那么真实,那么无助,比真的还真。 梦中是她前世惨死的场景,偏偏她能看到自己躺在那里,还不清楚那是自己,然后那女子…是她的娘亲吗? 是她托梦给自己了吗,她想要自己为她报仇吗?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被谁害死的,自己的爹爹是谁,为何莫雪不肯告诉自己? 这寒星玉令究竟是何物,她得以重生是因为这块玉吗?一个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涨的脑袋都要炸裂来了。 凌星的模样就像刻在心头了一样,这个梦,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使劲往慕宥宸怀里缩,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去,那样才够暖和,够安心,声音闷闷的,不难听出她的恐惧: “我梦到前世死的时候了,还梦到了凌星娘亲,她问我为何不给她报仇,她说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她是不是要收回我的命去,我好怕,好怕,我该怎么办?” 慕宥宸拥的她更紧了几分,下巴抵住她的脑袋,轻轻摩挲,眸光闪烁着,不知该如何安慰: “都是梦而已,当不得真的,你若想知道岳母大人的死因,我们也可以去查。” “是啊,我早该去查了,当初进宫,不就是想找到娘亲的死因吗,现在过得太安逸了,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娘亲似乎与这夏国交集很少,唯一知晓当年之事的师祖,也已经逝了,这要如何查下去。” 语气颓废,那个梦带来的影响还是难以消除,身子发凉,就好像从那雪原中刚提出来似得。 “总会有线索的,这事急不来,我们留心着些,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淡淡的梅花香气抚慰着那份没来由的慌乱,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慢慢的,又睡了过去,只是那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二人一直睡到临近午时才起来,这期间,慕云帆派人来宣了慕宥宸好几回,都被凌泽挡去了,而凌泽敢这么做,自然是慕宥宸的意思。 慕宥宸不敢离开,不想让她醒来之后,身边是空的,他心疼她,心疼她前世的际遇,他知道那个梦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慕云帆勃然大怒,他有正事找他不来,却待在那里陪沐千寻睡觉,还真是不知道孰轻孰重了,看来,是时候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了。 晌午过,沐千寻收拾妥当,青若早就在后院等着了,瞧着精神倒是比她好多了,就不知道一会儿还能不能这么精神十足。 沐千寻神秘的笑笑,将一把长长的匕首递到青若手中,双手背后: “以后,这就是你的武器,你用来保命的工具。 你要知道,害你的人,软的不行,就会来硬的,你不仅要会防毒,还要会抵挡暗杀。” “可是…我不会,我从来都没碰过这些。”青若迟疑,她也只会用刀切菜而已,让她拿匕首杀人,她的确做不到。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仰天长叹:“你要是会,我就不教你了,没碰过就碰,没学过就学。” “诺,指导你的人到了,你慢慢学着,这个,就不亲自教你了。” 沐千寻眸中精光一闪,青若顺着沐千寻的目光望过去,微微一愣。 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名陌生的女子,长发束起,随着步伐里外摆动,紧身的黑衣勾勒出玲珑的身姿,一脸的肃杀与冷漠,好似没有感情温度。 这是孤月卫中的一员,名唤姬瑕,在孤月卫中功夫算不得出挑,不过对于青若来说,足够了。 沐千寻冲姬瑕点头,默默的退到后边,坐到院中的藤椅上,悠闲的准备看好戏。 青若还是傻傻的,没有进入状态,不知这姬瑕准备如何教她,就这么茫然的盯着姬瑕看。 姬瑕眼瞳一缩,冷笑,身形一动,移到青若身后,抬脚,一脚踢到青若后背。 嗖的一下,青若瞬间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双脚离地,向前扑去,摔得七荤八素,后背剧痛,其实姬瑕也就用了三分的力气而已。 艰难的爬起来,面颊沾染上灰尘,有些狼狈,怒视着姬瑕,貌似…昨日她也这么瞪过沐千寻来着。 姬瑕才不会被这个吓到,身形一移,又是一掌拍出,只感觉一道劲风袭来,毫无意外,青若再次中招。 刚刚爬起来,又倒了下去,这次是后背着地,脑袋磕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闷闷的疼。 青若彻底怒了,捂着发痛的脑袋,眼睛里都有泪光了,可惜,她就是哭出来,姬瑕也绝不会停手,除非沐千寻阻止她。 第二百零七章 短暂 第二百零七章 短暂 姬瑕脑袋一转,后颈噶蹦噶蹦作响,她筋骨还没活动开呢,怎么好轻易停手,青若现下这是连躲都不会呢,离沐千寻交代的任务,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阴森一笑,继续动手,又是一脚踢来,对准青若的胸口,不留一丝余地。 青若急了,拔腿就跑,渐渐明白过来,这就是沐千寻说的教导? 简直是在玩儿命啊,谁让她命苦呢,认栽呗,现在除了跑,也别无他法了。 尽管她反应过来了,但哪里快的过姬瑕的脚,错过了胸口,还是实实在在落在了肩膀,身子不稳,再次重重的倒下,这一跤接着一跤,连缓的时间都没有,浑身都是疼的。 就这么不断的爬起,摔倒,直到摔得鼻青脸肿,浑身没有一块好处,双手艰难的撑着地面,颤抖着,再也爬不起来,姬瑕才停下。 这半日,比半生还难熬,真是苦不堪言,想哭哭不出来,想停停不下去,就算躺在地上装死,姬瑕也不肯放过她。 一直挨打到现在,才不再重复被打,但也没有因此解脱,浑身火辣辣的,骨头散架一样,又累又疼,比昨日认药,不知痛苦了多少倍。 沐千寻蹲在她面前,伸手抹去她嘴角的献血,那冰冷的温度刺激的青若一机灵,警惕的望着沐千寻,她现在看谁,都像要打她的样子,生不如死也莫过于此了。 双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把抱起她,手臂挨到身体的部位,都疼的要命,忍不住闷哼。 沐千寻吃力的挪动着脚步,轻笑:“怎么样?痛吧! 这要是在宫中,人家一招就能要了你的命,你可没杨蕊那样的好福气,有杨淳罩着你。” 青若不吭声,沐千寻说的都对,受些苦,总比丢命来的轻些,不然辛辛苦苦登上后位,被一招就解决掉了,她上哪儿哭去。 沐千寻亲自给青若上了药,拉好被子,才回了自己的屋子,这照顾也算是周到了,除了慕宥宸受伤,她还没这么伺候过旁人呢。 不过都是些轻伤,一晚上,淤青就散的差不多了,沐千寻才不会等着她完全好起来,再带到姬瑕面前去。 就这么不断受伤,不断被打,这样过了几日后,青若蜕变了一般,姬瑕再想轻而易举的打到她,几乎是不可能了。 步伐轻快灵敏,像泥鳅一样,抓也抓不住,姬瑕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能未卜先知似得,巧妙的躲开。 沐千寻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频频点头,青若天赋不算太好,但也绝对不差,领悟的能力在她的意料之中。 要是能多留给她些时间,就不用采用这样极端的方法了,假以时日,青若必定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过…与自己比,还是有些差别的。 在青若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的时候,沐千寻再一次无情的告诉她,这还远远不够。 从她完全能避开姬瑕的攻击之后,姬瑕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陌生的女子,功夫比姬瑕要高上一大截,出手招式也全然不同。 她依然躲不开,又一次陷入了被动的境遇,虽说没有开始被姬瑕欺负的那么惨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也躲不开,干脆就不躲了,颓废的坐在地板上,闭着眼,等待那陌生女子落掌下来。 沐千寻蹙眉,轻喝,那女子停下手来,垂首,退到一边,气息内敛,好似一只人形木偶。 沐千寻伸出手,拉青若起来,二人坐在藤椅上,静默,谁都没有开口。 待到青若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沐千寻声音淡淡的提点: “干学会躲是不够的,每一个杀手都有不同的手段,你熟悉的仅仅是姬瑕的招数,你能躲开的也唯有姬瑕而已,可刺杀你的人又不可能是姬瑕。 换了一个人,你就不行了,这样下去,你永远躲不开暗杀。 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我给你匕首,不是留着让它生锈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 你要学会的是利用匕首去保住自己的性命,被姬瑕缠斗了这么些日子,动作也够快了,你可以尝试反击了。 躲避,留给敌人的永远是后背,你背后没有眼睛,太过危险。不如直面危险,拼了,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你能抵住一瞬间,就会有人救你,可你要是连一招都躲不过,就失去了一切,包括你的性命。” 沐千寻之所以到现在才提醒她,是因为学会躲也是重要的,起码锻炼了她的灵活度,也是为了让她自己发现这样做的弊端,才能瞬间明白过来。 青若黯淡的眸子亮了几分,沐千寻带给她的惊喜,已经不是她能料想的了,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她的心海。 她发现,她愈发认可或者说敬佩沐千寻了,在潜移默化中,沐千寻在她心中变成了一个不可撼动的存在。 与青若的关系是彻底缓和下来了,可新的麻烦又将接踵而至,只是,此刻,没有人能料想的到,这暂时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就到了秀女入宫的时候,没了青若,沐千寻终于得以清闲下来了,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呢。 出了皇城以西,大约十几里的地方,有一片浓密的树林,这个季节,早已蒙上一层漂亮的金黄色, 脚下的道路上,也是铺上了厚厚的树叶,还不断有叶子洋洋洒洒的落下来,美的如同画卷,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两道身影,策马而来,你追我赶,不时的用软鞭干扰一下对方的马匹,偶尔有嬉笑声传来。 慕宥宸最先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柔情的望着沐千寻,伸手,迎她下马,修长白皙的手掌在阳光的照射下,色泽宛如上好的玉石。 阳光透过树叶,斑斑波波的打在他的背上,泛起醉人的光晕,煞是好看,沐千寻俏皮一笑,跃身下去,稳稳的落在慕宥宸怀中。 身后的马儿安静的望着对方,不时发出低低的突突声,这马儿也恰好是一对呢,名唤青丝、白雪,一白一黑,黑马青丝是慕宥宸的坐骑,是匹公马。 青丝、白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主人本来是不愿意卖的,无奈年迈,留在自己手里,也是平白浪费了它们的本领,只好忍痛割爱,要了个好价钱,把它们卖给了慕宥宸。 二人把青丝、白雪拴到一棵粗壮的老树上,手顺其自然的挽到一块儿,十指相扣,漫步在这树林中。 随着步伐的移动,脚下的枯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恰似一曲如梦如幻的琴曲。 指尖的温度相互传递,一阵阵的暖意袭来,淡淡的梅花香气萦绕鼻息之间。 一路走着,林中静的只有二人,前方是路,身后是路,真希望,就这样有他陪着,走到暮雪的年华,走到一生的尽头。 沐千寻抬头,望着他俊郎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泛起暖暖的悸动,真是百看不厌呢! 慕宥宸偏过脑袋,眼神温柔的一塌糊涂,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多久,我们没能这样一起快活的骑马散步了!” 沐千寻望着远处,散了目光,思绪飘的老远,一脸的感慨。 是啊,有多久没能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忘掉一切的沉重,什么也不想,安心的享受这单纯的快乐了。 虽然他从未离开过她的身旁,可这样的时光,终究少了些,所以,更要珍惜这短暂的一刻。 “寻儿,等青若登上了后位,巩固住在宫中的地位后,我们就离开皇城吧,好吗?” 那痴迷的神情,看得慕宥宸心头一疼,前世今生,经历了那么多,她远不是深闺中那些柔弱小姐可以比的。 可她同样有一份美好的向往,还记得初到鸣翼,她开心的像个孩子,眼睛都是亮的,要是能一直待在鸣翼,她也会渐渐忘记那些伤痛、不愉快吧。 他遇见她的那年,她才十四岁,爬在他的床边,眉头轻蹙,就算睡着了,也是处于紧张的状态,肩膀微缩,脸上挂着淡淡的沉重。 他从小就被杨蕊追杀的避无可避,要不是被沐千寻所救,定会死在灵光山下,他那惊人的恢复能力,还要感谢杨蕊,受伤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他从来不许任何人接近,那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可就在那一刻,徒然起了亲近的念头。 握在他手中的那只软绵绵的手掌那么小那么冰凉,莫名的让人疼惜。 当她睁开眼,望着他的时候,那深幽的眸子击的他心跳不止,跟她在一起,他就换了个人似得,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 那时候,他就发誓要保护她,让她开心起来,希望破解她心底的秘密。 一直以来,除了轻悠,他还真就没有亲人了,轻悠有了慕以霖,他这个哥哥也不再被需要了。 慕云帆冷落他多年,还总是逼迫他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这份父子亲,大抵也可以割舍掉了。 现在,沐千寻是他的唯一,只要她好,就够了,他想尽快的带她离开。 还不知她知道自己无法有孕的事后,会怎样,他真怕她知道真相后,又会陷入痛苦的沼泽,他要怎么办。 第二百零八章 顺其自然 第二百零八章 顺其自然 “也许会离开皇城,但还不到我们逍遥的时候,我该为凌星娘亲找出害死她的凶手,为她报仇的,毕竟…那个梦那么真。” 语气坚定,垂首,神色间有几分落寞。 慕宥宸知道,沐千寻是个倔强的性子,一但她认定的事,就没了更改的理由,那就随她吧,刀山火海,有他陪着一起闯。 “好…”话音未落,就听的林间一阵悉悉嗦嗦的声响。 二人瞬间眸光凌厉,警惕的望着声音传出的地方,全身戒备,这林间鲜少有人出没,难不成是冲他们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长剑出鞘,缓缓的转了个方向,朝林中而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躺在地上,背对着他们,努力的向前挪动,磨的衣衫都破了,十分费力。 沐千寻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小心翼翼的移到他身前,望着他小腿衣摆上两个血红的小圆点儿,明了了一切。 将长剑插回剑鞘中,蹲下,玉手搭在那男子的手腕处,蹙眉,瞪了慕宥宸一眼:“这人被蛇咬了,还不来帮忙?” “寻儿什么时候变得慈悲心肠了?管这等闲事作甚?” 慕宥宸痞痞一笑,动作却是不慢,将那男子一把扶起,靠着一颗老树坐下来。 沐千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哼唧到:“说的我好像有多十恶不赦似的,我怎么记得谁在我耳边说过,以后要行侠仗义的呢!” 慕宥宸讪讪的摸摸鼻子,正想蹦出一句年少无知呢,却被眼前这个人的面貌惊到了,眉头蹙的愈发紧了,声音沉了下来: “寻儿,我们走吧,此人面相奇特,不似泛泛之辈,怕救了他,以后徒生灾祸。” 沐千寻一愣,抿唇,语气平静:“无妨,他没有功力,若是以后危害到我们,再杀掉便是,我能救他同样能杀他。 再说,要是他真的不是普通之人,救他一命,或许能带来些意想不到的事呢。碰到他就是天意,举手之劳而已。” 这男子中毒也有些时间了,现下昏昏沉沉的,嘴唇发紫,也就剩下一口气儿了,见沐千寻执意,慕宥宸也不再反对。 沐千寻取出怀中的解毒丸,给那男子吞下,真是怪事,这个季节还能碰到毒蛇,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差,还是该夸他运气好。 沐千寻靠在慕宥宸怀里,百无聊赖的等着那男子醒来,眼睛滴溜溜一转,冲慕宥宸眨巴眨巴眼睛: “嗳,你不是看他不一般吗,不如我们给他搜搜身,看能找出什么东西来。” 慕宥宸扯扯嘴角,幽怨的望着沐千寻,这丫头哪来那么多奇怪的想法,来不及阻止,沐千寻已经蹲下身子,把手伸出去了。 刚刚要触到那男子胸前的衣衫时,那男子猛的伸手,一把握住沐千寻的手腕,眼睛刷的睁开。 沐千寻被吓了一跳,一机灵,随即镇定下来,面色一冷,开口:“松手!” 那男子死死盯着沐千寻的脸,手蓦然滑落,一张还算俊郎带着沧桑意味的面庞惊骇不已,声音干涩:“凌星!” 沐千寻整个人都僵硬下来,眸子瞪得大大的,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肩膀,有几分疯狂,有几分急迫:“你认识我娘亲?” 那男子撇撇嘴,避开沐千寻的目光:“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在哪里?” “不记得了。” “你说不说。” “我真的不记得了,姑娘杀了我好了。”这脾气,倒真像是凌星的女儿,不过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要知道好了。 “你!”沐千寻气愤的起身,她刚刚救回来的人,居然要她杀他,真是怀疑是不是他自己找上门给蛇咬的。 怎么所有与凌星有关的人,都不愿透露一句与凌星有关的事,那这死因要怎么查,这仇要怎么报。 “姑娘不动手的话,我就走了。”那男子靠着树干起身,身子摇摇晃晃的,走路还有些不稳。 慕宥宸伸出手臂拦住他,一脸的冷漠:“阁下不是这皇城中的人吧,瞧着面生的很,今日不说清,就别走了!” “帝王之相,命有情劫,纠缠颇多,前路成迷,一切顺其自然,或可乐得逍遥。” 那男子打量着慕宥宸,冷不丁的甩就这么一句话。 慕宥宸一怔,竟是个算命的,听起来有点意思,眸中的颜色更深了几分,没有要放那男子离开的意思。 “皇城中的百姓千千万万,你又怎能看每一个人都面熟? 不过,如你所说,我的确在外游历多年,你没见过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至于那姑娘心中的疑惑,我愿告诉你们就告诉你们,不愿告诉你们,你强迫我也没用 。 有缘自会相见,一切都不可强求,记得,顺其自然。 ” 那男子拍拍慕宥宸的肩膀,一脸的神秘莫测,绕道走了。 慕宥宸没有阻拦,沐千寻也没有再询问,闹了这么一出,没了游玩的心情,牵了青丝、白雪,马不停蹄的赶回皇城。 转眼,又是一个月,再过几日,就是冬日了,尽管添了衣服,还是冷的刺骨。 皇城一向是这样,夏季与冬季就是两个极端,一个热的要命,一个冷的要命,过段时间,又要大雪纷飞了。 对于这样的季节,沐千寻别提多愁了,一来那是心底不可磨灭的可怕记忆,二来慕宥宸的隐疾又要发作。 皇宫,储秀宫中,经过层层选拔,留下的秀女已经只有二十三名了,十九名都是朝中的大臣安排进来的。 在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就算是这皇宫也是一样,慕云帆没有精力盯住任何一个角落,而这些大臣则会见缝插针。 往年选秀,也不会偏差到这个地步,大臣与普通人家的子女入选的可能几乎是一半一半。 可这次不同,为了那一后二妃之位,都拼了,不知花了多少银子,疏通了多少层关系,才得以留在宫中。 真正才貌双全的早就被以各种不成文的理由赶出去了,而青若却留了下来,她样样出众,也没有人再敢在她身上动心思。 这一月,她的手段,带领秀女的姑姑,还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大臣,都领教够了。 从刚刚进宫,就是最夺目的那一个,一丝也不收敛自己的光芒,该发挥九分,她就发挥到十分,对付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还是没能把她怎么样。 自己能解决的了的,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就传信给沐千寻。 迄今为止,所有妄图对付过她的大臣,都有把柄落在她手中,她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哪还敢明里暗里的难为她。 而留下的这些秀女,对青若是又恨又怕,连背地里也不敢说一句坏话,青若需要的就是这样,她才不要那些虚假的恭维。 记得,上上轮走的人,其中有刘尚书之女刘妙晨的好友。 因此,她一度对青若极不满意,暗害不成,反被青若用滚烫的开水,将一副精致的面容毁的不成型。 本以为刘尚书会大怒,这青若也活到头了,未曾想,那刘尚书就忍气吞声的任此事过去了。 从那以后,众人见了青若是能避就避,生怕步了刘妙晨的后尘。 这日清晨,就有公公来传慕云帆的口谕,说是过了午时,慕云帆会亲临储秀宫。 这寥寥一句话,可让储秀宫炸开了锅,一老早便都开始涂脂抹粉,上好的妆再卸掉,反反复复几次,还是对自己不满意,激动的晌午连吃食都没碰过一口。 青若的反应再次让众位秀女大跌眼境,她只是把自己关在屋中简单的沐浴一番,换了件普通的深黑色衣衫。 那布料普通的就只是市井上最常见的布料,样式也不够出众,不禁让这些娇贵的见惯了好物件的女子们嗤之以鼻。 一头长长的秀发,用发冠束起来,连个发髻都懒得扎,一身的江湖装扮。 随着一声尖细的传唤,慕云帆首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行了礼,垂首相对,大气儿都不敢喘。 慕云帆目光顺着一个一个扫过去,最终停在了青若身上,细细打量,平静的神色有了一丝波动。 青若抬头,对上慕云帆的目光,无畏无惧,却带着几分敬意,不羁又不失礼仪,情绪也刚刚到位。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若。”青若福身,不卑不亢,自称奴婢,却听不出卑微。 慕云帆一步步靠近,袖中的手微微一抖,眼中是迷茫的色彩:“青若,你倒是有趣,为何要穿这么一身见朕?” “习惯了,奴婢只是想让皇上见到最真实的奴婢,奴婢在宫外一直是这样。” “哦?不知令堂是?”记得南宫翎当年,就是极爱黑色衣衫,不喜繁琐无比的发髻。 初见她时,一样是这样利落的一身,且这女子身上的味道,也有几分熟悉呢,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 “家父家母早在奴婢十四岁那年遇到灾荒去了,奴婢只身在皇城中闯荡数年,都不记得家在何处了。” 萧瑟的神情让这话语多了几分真实与伤感,慕云帆轻轻点头,转身,吩咐到:“青若。你随朕来。” 青若迟疑一下,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跟了上去,步伐沉稳。 第二百零九章 命格奇特 第二百零九章 命格奇特 剩下的这些秀女,一个个跟雷劈了似得,一动不动,精心捯饬了大半天,还比不上青若的一件破衣衫吸引人? 难道皇上喜欢这种另类的,可是父母也没说过皇上有这癖好啊! 不管怎么说,总之青若是如愿以偿的让慕云帆注意到了她,至于其他人嘛,慕云帆是一个都没记住。 离储秀宫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中,可以一览大半个皇宫,慕云帆秉退了左右,只留青若在他身边。 背对着青若,声音听不出喜怒:“说说吧,进宫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的?” “为了后位!无人派奴婢来,奴婢早就没有亲人了,想把宫中当归宿罢了。” 青若的一句为了后位,让慕云帆都心头一惊,这也太直白了吧,无奈,听青若的语气,就像是回答进宫多久了一样平静。 “哈哈,好一句为了后位!宫中佳丽三千,新入宫的一个个秀女也都是容貌上等,你真的觉得你比得上她们?” 这话,不难听出对青若的轻视,显然,慕云帆只是将这话当成了一个笑谈,觉着青若太过自大。 “奴婢倒不觉得奴婢比她们差到了哪里,她们会的,奴婢也会,她们不会的,奴婢照样会,当然,若是比家室的话,奴婢自然比不了。 可这后位,是该交给一个家室风光,只懂献媚取宠之人,还是交给一个能为皇上将这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奴婢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定论。” “哼,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样与朕说话的?” 青若双膝落地,跪了下来,语气够诚恳,却不见丝毫慌乱:“奴婢失言了,请皇上责罚!” 慕云帆久久都没有再开口,目光深邃,凝望着远处的景仁宫,思绪万千。 青若的话是逆耳了些,可也不完全没道理,宫中的那些妃嫔,不适合为后,不然也不用大动干戈的选秀了。 而新入宫的那些女子,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女子。 难保,让她们为后之后,不会重蹈杨家的覆辙,他可没精力再灭一个杨家,再选一次后了。 而剩下的三名女子,之所以留了下来,就是样样不出众的,不过是那些大臣留下来衬托自己家孩子的。 这样的人更是难当大任,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他又怎敢把后位随意的交出去。 这么看来,还是青若最合适,以青若的容貌、才能还有…心计,能留到现在,势必有些他还不知道的本领。 坦率的性子也有几分南宫翎的风范,想必,她登上后位之后,也不会把后宫打理的太差。 这些秀女的背景慕云帆早就烂熟于心了,青若的背景倒也简单,正如她自己所说,早就没有亲人了,在莫雅楼中结识的都是些平常之辈,不过是泛泛之交。 慕宥宸轻叹,扬声到:“起来吧!朕就罚你打扫琉璃殿内殿一月。” “谢皇上,不知奴婢是以秀女的身份打扫琉璃殿,还是以宫女的身份打扫琉璃殿?”青若盯着慕云帆的背影,一脸的期待。 慕云帆不由得笑笑,这丫头还真是心思缜密啊,语气中是难以抑制的欢愉: “以秀女的身份,以后也不用奴婢长奴婢短的,自称闺名就好。” 青若狡黠一笑,脸上喜色渐浓,这后位看来有戏。 用不着自称奴婢,那就永远都用不着了,以后,直接称臣妾便好。 只是这话还是不能说的,人往往太聪明了,会害了自己,必会惹的慕云帆反感,这后位可不真是非她不可的。 “是,青若知晓了。”让她打扫琉璃殿,算不上什么惩罚,留在身边,才能看得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真的适合为后。 次日,慕云帆大肆铺张,摆了宫宴,邀了朝中所有重臣前往,只为迎接南山先生归来。 南山先生是夏国的一个奇人,十岁便会观天像,给人相面更是不在话下,每每说出的话,就没有不应验的,成了神话般的存在,神童的名号自那传开。 十六岁出外游历,就不见了踪影,再没听到关于他的传闻。 直到近几年,才又重新出现,自称南山先生,事迹传的玄之又玄,鲜少有人见过他的面貌。 不过,也不影响他的威望,百姓对他都有种盲目的崇信,他说什么,百姓就信什么,不会有一句质疑。 沐千寻不喜那样吵闹的场面,慕宥宸又怕慕云帆此番是冲着他们去的,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双双没有赴宴。 阴差阳错间,就没能与这位传说中的南山先生碰面,注定了今后重重的麻烦得不到解决,这也是最让慕宥宸后悔的一件事,自然,这是后话。 宫中,琉璃殿前殿,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慕云帆坐在龙塌之上,眯着眼,脸上挂着几分明显的醉意。 一中年男子坐在右侧,是首位,连李太傅都要屈居之后,想来便是这场宫宴的主角,南山先生了。 慕云帆也是给足了南山先生的面子,对他恭恭敬敬的,这些大臣就更不敢说一个与他相驳的字儿了。 宴后,南山先生扶着慕云帆沿着沁湖溜达,周围除了他们都空无一人。 南山先生一副淡淡的神情,望着慕云帆,眉宇间不禁有几分惆怅:“这便要开始了吗?” “嗯,不日朕会命人筹备祭天大典,让你为这皇城算一卦,那两件事一并说了就好。” 慕云帆靠在沁湖的栏杆上,揉揉发痛的额角,满脸的得意。 “唉,皇上不该为这些事情劳神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夏国战乱将起,皇上应该把重心放在此事上才对。 这立后是小,那件事恐怕不妥啊,皇上口中的那女子命格奇特,我算不透,看不明白,也许会造下祸端。 这种事,何不让他…” “你不用说了,朕心意已决,你照着朕说的去做便好!这战乱之事,也不过是你的揣测,而此事才是眼前最为急迫之事,刻不容缓。” 慕云帆摆摆手,阻下南山先生滔滔不绝的劝说。 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儿时他们二人是最为要好的朋友,慕云帆每每逃出宫去玩儿,都会与南山先生结伴。 后来他接下了这夏国的重担,南山先生一走了之,游历他方,联系也就断了。 二十几岁那年,夏国与韩筲国开战,正是慕云帆领军,恰巧碰到浑身是伤,死命逃亡的南山先生。 慕云帆将他藏在军营之中,救了他一命,在他伤好之后,就又离开了,那次一别,已经许多年未见了。 此次要不是慕云帆到处寻他,估计临终都不准备再回皇城了。 南山先生其实不是近日才入城的,只是慕云帆一直在让他等,等有了立后的人选,再让他露面。 直到青若出现,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那件压抑心底的事,也终于有了盼头。 慕云帆要是直接立青若为后,势必会惹来诸多非议,青若的家室背景都会被无限放大。 甚至还会编造出其他事来反弹,毕竟青若独自打理莫雅楼的事是很好诟病的。 到时候那漫天的流言,就不好应付了,本来很简单一件事,处理起来又要麻烦了。 就是立了青若为后,处境也不会好,做起事来必定步步艰难,谁也不会把她当回事了。 如果话是从南山先生口中说出来的,就不一样了,那就是顺应天意。 到时候他再立青若为后,谁也不能说一句不是,还有反对之人,大可定他一个扰乱夏国安定之罪,杀鸡儆猴,就没人再敢出头了。 南山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陪慕云帆站着。 眼前之人,还是慕云帆,却又不是慕云帆,他如今是夏国的君主,而不是他熟悉的儿时玩伴。 他早已习惯了拥戴、肯定,不容许有人有人与他背弛,亦听不进劝说。 罢了罢了,就违心一次好了,就当报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静雅轩中,近日慕云帆经常留宿在此,今日也不例外。 慕健朗玩累了,已经睡了,慕云帆坐在慕健朗床边上,望着他恬静稚嫩的面庞,心中的烦忧也消散了不少,心中莫名的平静。 “千寻近日可有进宫看你?”慕云帆随口的问到,心中不忍,不久,这孩子也该卷进来了。 沐千雅手中动作一滞,语气柔柔的:“有,昨日还来过呢,她没去向皇上请个安吗,这孩子愈发不懂事了。” “无妨,还是孩子心性,过几年会懂事的。” 口中如此,面色却是不知不觉阴郁了下来,原来越是厌烦一个人,就越会厌烦。 心中不由又烦躁起来,脱口而出:“健朗离得开你吗?” 沐千雅愣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慕云帆,跪下身来,心中慌乱不止: “臣妾哪里做错了吗?皇上惩罚就是,千万别将健朗从臣妾身边带走啊,那是臣妾的命!” 慕云帆神情有几分尴尬,沐千雅竟这般敏感,赶忙扶她起来,安抚到: “朕并无此意,只是近日政务繁忙,跑一趟有些累,想接健朗过去睡罢了,千雅想到哪里去了。” 沐千雅点点头,看着慕云帆躲闪的目光,心中还是安稳不下来。 她看得出,慕云帆是打心底疼爱慕健朗的,可这话,又是为何? 第二百一十章 拙劣的把戏 第二百一十章 拙劣的把戏 七日后,祭天大典,白雪纷纷扬扬的落下,一层又一层,染白了地面,湿了发丝,花了妆容,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慕云帆独自站在红毯之上,凝望着一身青灰色衣袍的南山先生,眼眸的墨色深不见底。 二十三名秀女,外加十四位嫔妃,站成一排,清一色的宫装,个个美艳动人,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们身后,几名宫女垂首站定,有的手中拖着长长的凤袍,有的端着沉重的凤冠,一脸认真,这些东西弄坏了,她们可就没命活了。 历年祭天大典,都是帝后共同祭拜,这也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 而今年,夏国后位空缺,可这规矩可不能乱了,这不,就要当场选后了。 慕云帆转身,明黄色的龙袍摆动,霸气丛生,盯着那一排倩影,沉声到: “她们的容貌品行,皆是没有瑕疵可言,正因为她们都优秀,朕才无从抉择。 不如今日就顺应天意,让老天为我夏国选出一国之母,定能保我夏国安康,后宫安定! 南山先生乃神人,知晓上天旨意,就让他为这夏国卜上一卦,决定这后位落到谁人身上。” “皇上圣明!”瞬间跪下一片,齐刷刷的声音响彻云霄。 南山先生轻叹,拿着一面铜镜走向待选的秀女、嫔妃,有些心不在焉。 铜镜对着人儿照下,只看得见或清秀或妖艳的面庞,并无异常。 一个个照下去,都是一样,凡南山先生所经之处,都留下一个失落的人影,显然这后位是与她们无缘了。 眼看着,就剩寥寥几个秀女了,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这么多人,都无人适合为后?那这祭天大典要如何收场。 经过青若之时,南山先生眼睛一亮,握着铜镜的手一抖。 只见铜镜中闪现的不再是美艳的面庞,而是活过来的凤凰,在铜镜中翱翔,发出一声清脆的凤鸣。 而青若身后,是七彩的霞光,在雪地的映衬下,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明艳动人,气质不凡。 整个人蒙上水雾一般,似乎马上就会腾空而起,说不出的惊艳奇妙。 南山先生扑通一声儿跪下来,身子俯的低低的,神情卑微:“草民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若一愣,扯扯嘴角,掩住眼底的欣喜,一脸的茫然,痴痴的不知所措。 不论是秀女、嫔妃还是朝臣,都心情复杂,怎么会是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但此事已成定局,纵使心有不甘,也没办法,一个跪下身来,行礼,声音有气无力的,不及方才对慕云帆行礼一半的声音大。 慕云帆清咳一声:“天降祥和之象,青若为后亦是众望所归,快快为她披上凤袍,祭天大典即刻开始。” 临时建好的竹棚,四面皆是拉起帘子,密不透风,一名宫女牵着青若缓缓走入。 衣衫一层又一层,裹在身上,呼吸都不顺畅了,华贵精美的凤袍加身,重重的凤冠压在头顶,却生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一路,说顺畅,也算不得顺畅,说不顺畅,也还好。 总之,这后位,是如愿以偿落的落在她身上了,慕宥宸交代的事,她又一次完成了。 她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头,皇后这一条路,不好走,每一步走的都会很艰难,一步错,步步错,万劫不复。 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睁眼,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指甲陷进掌心里,一阵阵的痛楚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随着庄重悠扬的乐声响起,慕云帆牵着青若,步伐既稳重又缓慢的走上祭台。 雪还是不断的大片大片的向下倾泻,比方才还要落得急切。 冷风习习,香烛好不容易点燃,刚刚插进烛台,两簇,六根拇指粗的香烛,微微一晃,齐齐断裂。 落在地面,碎成一截一截的,这可是祭天大典,可不是好兆头,一瞬间,下方皆是窃窃私语的声响。 慕云帆面色一沉,黑的能滴出水来似的,眉心挽上一个疙瘩,将目光投向南山先生: “南山先生,此事何解,是巧合,还是什么预兆?” 南山先生嘴唇蠕动,眼睛里满是不情愿,眉眼低垂。 他要是不按照慕云帆说的去做,慕云帆保准会找他拼命,既然是答应的,安排好的,就按照准备好的演下去吧。 可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任由此事发展下去,自己也会控制不了,可事到如今,也不好耗着了,什么因酿的什么果,随缘吧。 “禀皇上,此事实非偶然!” “哦?请南山先生详解!”慕云帆好奇的盯着南山先生,一副期待的模样。 在这世上,人人都是戏子,演绎着属于自己的那出戏,往往演着演着,就会脱离原本的路线,回头都来不及。 “臣夜观天象,北有一星近日大放异彩,对夏国社稷甚是不妙。 一星为一人,生于皇宫以北,现下家宅衰败,也皆是因她而起。 此人为纯阴命格,乃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诞,孤煞之命,接近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与她情爱牵连之人,必定灾祸不断,性命不保,难有子嗣后代。 此人为妖星降世,与真龙之星纠缠不清,若是任由如此发展下去,夏国百年之内,将不复存在。” 南山先生眉头紧蹙,不断掐指,装模作样的道出这些。 皇宫以北,家宅衰败,只有沐府! 真龙,不是皇上便是太子,那这人就在沐千雅与沐千寻两姐妹之间。 无子嗣后代,那就只剩沐千寻一人了,这**裸的暗示,是个聪明人,都听的出来。 历朝历代,被冠上妖星之人,有几个得以善终的,慕云帆一出手,竟是想要了沐千寻的命。 慕云帆沉默良久,佯装迷惑:“此人现下可在宫中?” “不在,此人非后妃,也非新晋秀女!” 南山先生附和着,心虚不已,什么妖星不妖星的,根据从慕云帆那儿的来的消息卜算,他压根儿参不透沐千寻的命格,连代表她的星辰都找不到。 按说,只是死人的星辰才会坠落不见,怎么就找不到沐千寻的星辰呢,是她过于特殊吗。 “传朕的命令,按照南山先生的话,势必要尽快找出此人! 危及到我夏国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这祭天的闹剧,到此落下帷幕,众人各有所思。 站在嫔妃队伍中的沐千雅,面色煞白,身子都僵硬了,脑海一片空白,挪不动道儿。 旁人也许不知道,她可是清楚明白的很,沐千寻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 沐府衰败也是事实,与慕宥宸成婚几年,一直未孕,前阵子还被沐若云害得滑胎。 顺着这些查下去,定会查到沐千寻身上,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她该怎么帮她,怎么忍心她出事,说什么妖星降世,她是万万不信的。 祭天大典过后,南山先生没有随慕云帆回宫,说是离开皇城许多年,想独自转转。 慕云帆也不强求,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南山先生就是此时离开皇城,他都没有二话。 今日的一切,都是假的,铜镜中的凤凰,凤鸣,七彩的霞光,都是假象。 行走江湖多年,弄些障眼法出来,还是难不到南山先生的。 明明一眼就能看破的东西,却蒙蔽了所有人,只是因为他们身在其中,信了,才看不出破绽。 南山先生算准了今日大雪,慕云帆又知晓这等天气,慕宥宸必会旧疾发作,趁他们二人不能到场,将这妖星之事传开了,到时候谁都无能为力。 拙劣的把戏,百姓对南山先生的盲目崇信,慕云帆就是要利用这些,将沐千寻除掉,告诉慕宥宸,他们永远斗不过他,他要谁死,谁就得死! 回到宫中,沐千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静雅轩,更令她奔溃的,还不只沐千寻的事。 平常,她离开一小会儿,一进门,慕健朗就会迎上来,各种撒娇,谁让他正是黏人的年纪。 而今日,她进来半晌,都没看到他的影子,想着可能是哭闹过,睡着了。 呆坐了许久,去内殿看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一时间慌了神儿,心怦怦跳个不停,耳畔只剩慕宥宸那句“健朗离得开你吗?”。 疯了似的冲出内殿,将静雅轩寻了个遍,每一间屋子,每一个角落,都不曾遗漏,可是,就是没有慕健朗的影子。 瞬间,泪如雨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宠爱,不要荣华,不要位分,她只求慕健朗能好好的待在她身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 为何,他要那么残忍,夺走她唯一的希望,对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孩子更重要的了。 从怀着慕健朗的时候,被杨蕊下毒,到生慕健朗的时候,被段梦残害,要不是沐千寻,这个孩子连出生都等不到,就死了。 现在孩子和沐千寻同时出事,她要怎么办,对慕云帆,就算没有爱,也有依赖,有敬重。 她把他当成自己的天,他却一次次压垮她,此刻除了失望与恨意,再不抱有其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两条路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两条路 雪,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覆了一层又一层,眼看着,都堆积的有半截小腿那么高了。 皇城的雪,向来如此,下一场,就要下个痛快,天空灰蒙蒙、阴沉沉的,连带着心情也沉了下去。 天涯楼,众人心急如焚,却不敢去打扰,每次变天,沐千寻都不许任何人以任何事打开那扇门。 一扇门,隔绝了所有的消息,大祸临头,他们却浑然不知。 慕宥宸躺在沐千寻怀里,沉沉睡去,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眉头紧蹙,尽管睡着了,也难消痛意。 这银针刺穴之法,用的多次了,好似效果也没那么显著了。 不过,经过这一次次疼痛的洗礼,也没那么难忍了,起码,睡得着了,估计再疼上两年,也就没感觉了。 沐千寻心疼的替他擦拭汗水,一遍又一遍,这样冷的天气,他居然会痛的汗水不断,要是这痛能转移到她身上,该多好。 门,没有预兆的被推开,草儿一脸纠结的站在门口,这不小的声响直接将慕宥宸惊醒了。 沐千寻面色一寒,瞪着草儿,那目光从未有过的骇人:“出去!” 草儿咬咬牙,硬着头皮站定,一口气道出来: “阁主出事了,祭天大典,南山先生卜卦说…你是妖星降世! 要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遍皇城,传遍夏国,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快些想个注意啊!” 沐千寻一愣,妖星降世,这帽子扣的倒是有趣,慕云帆这几次三番的,真当她好拿捏了,深幽的眸子寒光乍现: “进来,把门带上,详细的说说。” 草儿将南山先生今日在祭天大典上说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讲给沐千寻听。 沐千寻面色白了又白,神情复杂,不知怎的,她竟信了几分这妖星之言,默默的望着慕宥宸。 沐府覆灭是事实,慕宥宸灾祸不断也是事实,呵呵,说不定她真的是妖星呢,才会死而复生,让这孤煞之命影响到所有人。 慕宥宸身躯一僵,心中慌乱不止,瞬间那手臂都更痛了几分,汗水直冒。 慕云帆究竟要怎样,之前彩蝶的事,已经刺激过沐千寻一回了,还不够吗,到底要把他们搅和成什么样,他才甘心。 要是因此,让沐千寻知晓了她不能有孕之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慕云帆,他会亲手斩断这份父子之情! 一把握住沐千寻的手腕,艰难的开口:“寻儿,你听我说,这都是有心之人杜撰出来的。 这根本就是父皇利用沐府与我的臂疾编造的,你万万不能信,若是你都信了,他就得逞了!” 沐千寻点点头,眸子清明了几分,是啊,这话信不得,就算她是妖星降世,也绝不允许谁拆散他们,就算这人是一国之主,也没用。 楼下,由远及近一阵整齐的踏踏声,沐千寻抿唇,沉声到: “来的可真快,那我就奉陪到底了!草儿,去把这个南山先生找出来,他才是整件事的关键,我倒要看看,此次打脸的会是谁。” 话音刚落,季统领就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人家现在可是慕云帆眼前的红人,这次派他来,也是为了挤兑萧寒。 曾几何时,慕云帆变得偏执,不可理喻,人一旦有了执念,真是可怕,离灭亡,也不会远了。 “太子妃娘娘,请您跟末将走一趟吧!”季统领笑笑,态度还算不错,那含笑的面容让人打心底恶心,真不知这伪装是为了什么。 沐千寻淡淡撇了他一眼,冲慕宥宸柔柔一笑: “相信我,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好,你等雪停,等我回来。这针,让草儿为你拔就好。” 慕宥宸松开沐千寻的手,什么都没说,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出了天涯楼,沐千寻打了个寒战,袖中的手不由握紧,厚厚的狐裘披身,也隔绝不了心底的恐惧。 一路上都紧绷着脸,没有一句询问试探,对齐盛的话也充耳不闻,一度让齐盛郁闷到了极点。 怎么说,他如今也是禁军统领,居然被这样无视,用不了多久,沐千寻性命都保不住了,真不明白她神气什么,要不是她容貌一绝,他才懒得看她一眼。 琉璃殿中,只有慕云帆坐在龙塌上,空旷的感觉让人窒息,殿内放置了大大的火炉,暖烘烘的,也驱不散心底的寒气。 大门关上,沐千寻下跪行礼,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镇定:“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唤儿臣来所为何事?” 慕云帆轻嗤,既然决定撕破脸皮,也没必要掩饰对她的厌恶了,悠悠的开口: “别告诉朕你不知道妖星降世的事,而你就是那降世妖星! 朕给你两天路选,一,离开宥宸,离开皇城,朕会对外宣布你已经逝世。 二,朕会赐你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你大可以带着太子妃的名号去死。” 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为她指的“明路”,不禁让沐千寻恶寒,是她从未看透慕云帆的为人,还是帝王家真的这般无情。 看来,她是等不到慕云帆的一句平身了,还遵循这些礼仪,估计得跪死在这殿中,直接站起来,轻笑,不卑不亢: “这两条路,儿臣都不喜欢,儿臣这儿有第三天路,父皇不妨听听。 儿臣会洗刷掉这妖星的罪名,然后好好的待在宥宸身边,与他共度一生,再无第三人!” “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自己决定吗?既然你不愿意离开,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慕云帆狂笑,面庞扭曲,有几分狰狞。 “父皇觉得,儿臣真的会任由父皇摆弄吗?儿臣能走到今日这步,也不是省油的灯呢!” 沐千寻愈发平静了,不知为何,一直都是这样,敌人越狂躁,她就越冷静。 前世临死之前,沐若云那样对她,她也冷静的下来,这一个冬,又找到了当初的感觉,好生奇妙。 “朕当然知道,所以为你准备的可不止这些呢!你可以不把朕的话当回事,也可以枉顾全天下人的看法! 可你也能不在意你的亲姐姐,还有…健朗吗?” 望着慕云帆一脸的嘲弄,沐千寻神色突变,娇俏的小脸儿说不出的阴冷:“他们怎么了?” 就算慕云帆把刀架到她脖子上,她也不带怕的,可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在乎的人身上动手。 有一种人,一旦触碰到底线,就是死敌,不死不休,恰好,她就是。 她不想与慕云帆的关系真的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毕竟,他是慕宥宸的生父。 “现在是没事,我倒也没把他们怎么,以后嘛,就不好说了! 健朗就在这琉璃殿,千雅呢被软禁起来了,健朗那么小的孩子,只要在吃食中放些东西,再想救过来,难如登天。 朕子嗣那么多,还真不在意失去几个,你知道的,慕鸿宇、慕寰枫死了,朕没落过一滴泪,没皱过一下眉。 慕宣骁是朕亲手所杀,慕以霖也差点被朕送上断头台,对他们能下得了手,对健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至于千雅呢,朕的后宫不缺一个嫔,你却只有那一个姐姐,这得失怎么算,你自己掂量便好。 哦,对了,朕已经传令下去了,半个时辰后,你再不妥协的话,他们的命就不用留着了。” 慕云帆摸摸鼻子,眼神兴奋不已,原来他的孩子也死了这么多了。 沐千寻咬着嘴唇,眼看着理智就要被淹没了,深幽的眸子猩红一片,周身升腾着杀气,一步步迈向慕云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鱼死网破! 慕云帆面色阴沉,怒喝:“你再不听话,他们就死定了!” 沐千寻停下脚步,妥协,手心早已被指甲抠的血肉模糊:“你要我怎么做?” 沐府已经支离破碎,被她所累的人已经够多了,她不想沐千雅母子再出什么意外。 沐家不欠她的,她不能再自私下去了,用他们的性命换自己一世安稳,原谅她真的做不到! “现在,去殿外跪着,认下你妖星之名,祈求朕饶你一条活命!” 慕云帆舒心的吐出一口气,指着大门的方向,语气强横。 沐千寻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废话,膝盖落地的那一刻,那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头一窒。 掌心的献血滴落在雪地上,殷红妖艳,前世的记忆席卷而来,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心,面色差到了极点。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难受了,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任谁都受不了。 身体渐渐麻木,眼前只有单调的白色,脑海中是遍地的献血,眼眸冰冷的没有温度,雪地的寒气自膝盖袭遍四肢百骸,濒临奔溃。 雪小了,停了,日落了,夜近了,红唇冻成了青紫色,睫毛颤抖着,睁不开眼睛,好困好困,寂静的夜,耳畔只剩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撑不下去,脑海一阵阵的眩晕,倒了下去,梦中也是无尽的黑暗与寒冷。 倒下之前,忍不住嘲笑自己,重活一世,还是逃脱不了被冻死的下场,老天又跟她来了个玩笑。 只是她不后悔重活这一世,不过那个冷漠霸道又温柔完美的男人,是她做的一场梦,还是真实存在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 他说过要陪她一生的,他在哪里… 第二百一十二章 熟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熟人 清冷的月光射下来,与雪地交相辉映,驱了黑暗,一个身影急急的赶到,如同鬼魅,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望着殿前小小的缩成一团的人影,不禁红了眼眶,心一绞一绞一的痛,慌到了极点。 跪坐下来,一把将沐千寻抱在怀中,她整个人都是僵的,透骨的冰凉顺着厚厚的衣衫传进来,就像冰块儿似得。 用尽全力的去抱她,温暖她,语气低沉,带着丝丝颤抖:“寻儿,寻儿,你醒醒,别吓我!” 一声声的呼唤,也不见沐千寻有一点反应,只是呼吸均匀了不少。 慕宥宸抬头,冷冷的盯着琉璃殿紧闭的大门,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要是眼神可以奏效的话,现在的琉璃殿已经是一堆废墟了。 抱起沐千寻准备离开,这笔账,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无论是谁,伤害到沐千寻了,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还不等下了琉璃殿的台阶,路就被人堵了起来,季盛伸出手臂,微微弓身: “请太子殿下见谅,皇上说了,任何人不得带太子妃走!” 慕宥宸也不怒,面色出奇的情景,邪邪一笑,笑的季盛毛骨悚然:“父皇吩咐的?他可有告诉你,你…根本拦不住我!” 话罢,面色突变,阴郁非常,抬脚,一脚揣在季盛胸口,利落的收回,头也不回的朝宫外走去。 反观季盛,身子飞出去几丈的距离,在地面上擦出一道长长的雪印。 胸腔起伏不停,一口接着一口的献血喷涌而出,洒在雪面上,红的触目惊心,将厚厚的雪面都砸出一个不算浅的坑。 眼瞳中的光芒要涣散了一般,挣扎着,怎么也起不来,骨头散了架一样疼,在战场上受了那么多次伤,加起来也没有这一脚来的重。 那一刻的慕宥宸好似罗刹附体,季盛就算活的下来,也是一生的阴影,怎么出手就能这么狠。 看到沐千寻被冻得晕厥,没了半条命,慕宥宸恨不得照着这样给慕云帆来一脚,季盛非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能保住一条命,实数万幸! 天涯楼,众人焦急的等待,看到慕宥宸回来,再看看他怀中气息微弱的人儿,彻底冷了脸。 柯言月浑身杀气腾腾的,平日温和的眸光说不出的冷冽: “阁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拼尽我星涯阁最后一人,我也要铲掉整个皇宫,让这夏国改朝换代!” 她真心不是说说而已,就算是当着慕宥宸的面儿,她一样说的出口,慕云帆是慕宥宸的生父,他下不去手,她来! 望着气愤填膺的众人,慕宥宸颧骨微动,绕道上了阁楼,甩下一句: “我会让他给寻儿个交代的,倘若寻儿真有个什么闪失,用不着你们,我自己也会动手。” 屋中,橘黄色的烛光摇曳着,足足点燃了七八个小火炉,温度高的把墙壁都要烤着了。 慕宥宸脱得只剩一件白色中衣,还是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脸颊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滚落。 紧张兮兮的守在沐千寻床前,抓着她那双依旧冰凉冰凉的玉手,心里懊悔的要死,眼眶红红的,迷茫无措。 舍不得她受一丝伤害,还一次又一次,让她身陷险境,要是他陪着她去,是不是也不至于这样。 说了能自己处理好,说了要他等雪停,等她回来的,雪停了,她却不回来,差点就再也回不来了。 沐千寻身上覆着的,是两床厚厚的棉被,就差把她当到火上烤了,也不见她醒来。 慕宥宸单手握拳,他向来孤僻冷漠,可从小就渴望亲情,好不容易才对慕云帆的看法改观些,现在倒好,他情愿他没有这个父亲。 这个一心想着拆散他们的男人,这个妄图害了沐千寻性命的男人,他真的恨他,呵,自己为何要生在帝王家。 过了好一阵子,沐千寻才有了反应,冷汗顺着毛孔溢出,通体冰凉,眉头紧蹙,脑袋转过来转过去,十分痛苦的模样,压抑着略带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冷,好冷…雪,好大的雪…慕宥宸…慕宥宸…你在哪儿呢…我已经死了吗…” 慕宥宸心头一紧,翻身上床,身子贴着身子,那凉意窜来,不由得一机灵,一下下的轻抚着她的背: “寻儿乖,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你快些醒来啊,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沐千寻仍醒不过来,痛苦的呜咽,八爪鱼似得攀在慕宥宸身上,尽力寻求那份温暖与熟悉的味道。 眼皮颤动,睫毛忽闪个不停,嘴唇哆嗦着,眸子猛的睁开,满满的都是恐惧,在看清眼前的面庞之后,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慕宥宸拥着她更紧了些,指腹一遍遍抹去她的泪珠,神色间是浓浓的疼惜:“寻儿,寻儿!” “我还活着,还活着是吗?你是真的,你真的还在我身边是吗?” 沐千寻将脑袋埋在慕宥宸胸口,涕泗横流,哭的毫无形象,她真的好怕,好怕失去他。 慕宥宸心疼不已,她本就被沐若云害得无法有孕,再让那雪地的寒气侵体,可怎么是好,慕云帆可真是害人不浅。 沐千寻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揪住慕宥宸的衣袖,水汪汪的眸子瞪得大大的: “救姐姐和健朗,他们都落在了皇上手中,要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 慕宥宸叹息,这才是沐千寻愿意跪在雪中的原因吧,怪不得慕云帆有恃无恐,也只是抓住了她的软肋而已。 “好,他们不会有事的,我这就让柯姨与凌泽去救他们。 你好好的睡一晚,那什么南山先生已经‘带’回来了,明日我带你去见见他。” 一个带字,故意加重,不过是被强行绑回来的,慕云帆也真不把南山先生当回事,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他们也就轻而易举的得手了。 慕宥宸揉揉沐千寻乱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在她额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沐千寻摇摇头,泪痕遍布整张脸,眸子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一本正经的道: “不,我今日就要见他,明日说不定皇上又会想出什么招来。” 不知不觉间,沐千寻的称呼已经变了,这句皇上也是因为慕宥宸才勉强说出口的,要她再唤她为父皇,是万万不可能了。 慕宥宸一愣,不赞同:“你看看你都这样了,不要逞强了,好好养好身子。一切有我呢,他要再敢动你,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你还不明白吗,你越是护我,皇上就越是恨我。 你对我的好,皆是为妖星所迷惑,只能一步步坐实我的罪名。 只有南山先生,他若是肯站在我们这边,皇上就输了。 可这南山先生威信如此之高,必定不是徒有虚名,要想让他倒戈相向,难!” 沐千寻认真的盯着慕宥宸的眼睛,为了沐千雅母子,她也不能任人摆布。 慕宥宸迟疑片刻,败下阵来,沐千寻要真的只躲在他怀中取暖的话,也不是他爱的那个女子了。 半个时辰后,慕宥宸先南山先生一步入内,面色阴沉,写满了怒气。 随之,南山先生进入沐千寻的视线,神情复杂,对沐千寻多多少少有些躲闪。 沐千寻也是顷刻冷了脸,这人,她还真不陌生,正是当日在城外树林中,她亲手救下的那人。 冷冷一笑,讽刺到:“南山先生,久仰大名,那日一别您还记得我吗?” 南山先生唯唯诺诺的道:“自然记得,只是没想到,你是太子妃,我之前…的确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就这么害我,要是知道了,还要怎么样? 再说,南山先生不是什么都算的出来吗,怎么会连这个都算不出来? 难不成,这名号是浪得虚名,也是个一般无二的江湖骗子?” 沐千寻一句句的逼问,她就是要激起南山先生的愧疚,但凡他能顾及一丝她的救命之恩,就好说。 南山先生垂首,无言以对,真是造化弄人啊,怎么偏偏她是太子妃,这便是自己一直不安的来由吧:“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沐千寻眼睛一亮,板着脸,吩咐:“我要你明日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宣称那所谓的妖星之卦都是假的!” “不可能,皇上对我有救命之恩,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沐千寻灿烂一笑,渗人非常: “真是有趣,皇上对你有救命之恩,就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对你没有救命之恩吗?就算是报恩,也起码要一碗水端平吧!” “我会入宫劝鉴皇上,只要他松口,此事就好说了!” 南山先生无奈,这奇特的命格,相似的面貌,他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沐千寻冷笑,慕云帆若是肯松口,压根儿就不会去害她,精心安排好的戏码,怎么会因为南山先生的劝鉴而说完就完的。 “你告诉皇上,我沐千寻,没有那么容易死,让他失望了! 很快,我就会让他知道威胁我、残害我的后果,想要我和慕宥宸分开,门儿都没有!” 沐千寻深吸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要是当初她听了慕宥宸的话,让这南山先生死在树林中,不是好的很。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孕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孕 皇宫中,南山先生深夜入宫,步伐匆匆,这夜倒真是冷的很,可能是下过雪的缘故吧。 好在,慕云帆今夜留宿琉璃殿,没有宣哪个妃子侍寝,不然南山先生就要白跑一趟了。 沐千寻的事,一日不了,慕云帆就一日不能安心,特别是知晓慕宥宸将沐千寻带走还把季盛打了个半残的事后,更是大发雷霆,这是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慕云帆与南山先生相对而坐,南山先生神情有些怪异,眉宇间难得的凝重: “皇上,太子妃一事,不能继续下去了,不然…会惹下大祸。” “她的命,朕要定了,一个小丫头而已,会有什么大祸,真是!”慕云帆不以为然,神情淡淡的。 “皇上可知道太子妃手里的星涯阁,您当真以为太子妃是沐府嫡女? 沐家纵然是皇城首富,可就是把整个沐家卖掉,也培养不出一个星涯阁,更不会交到太子妃手中,皇上您说对吗?” 南山先生叹息,慕云帆怎么会变得这么偏执,这星涯阁的事,他都没有好好想过吗。 慕云帆面色一沉,是啊,还有一个星涯阁呢,听说这星涯阁的下属比禁军要勇猛狠厉的多,要是翻腾起来,皇城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哦?你是说沐千寻不是沐家人,那她是哪儿来的,看沐锡对她的宠爱,可不像是养女。” “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吧!不过,太子妃决计不是沐家人,她的身份,我不便开口。 皇上万万不可再对她下手了,不然这酿下的苦果,还是要自己吞下的。” 该说的,能说的,他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期待的望着慕云帆。 慕云帆挥挥手,避开南山先生的目光,打了个哈欠:“朕困了,有什么事,留着明日再说吧!” 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了,对南山先生的话半信半疑,要他放弃对付沐千寻,根本不可能,什么样的后果,他都受着。 南山先生嘴唇蠕动,想脱口的话化作一声叹息,离去,这夏国呐! 次日,慕宥宸带着沐千寻到琉璃殿兴师问罪,没有行礼,只是怒气冲天的瞪着慕云帆: “你凭什么加害寻儿?这太子不做也罢,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这个太子做的还有何用?” “加害?此言差矣,她是妖星降世,朕没有立即赐死她,已是仁慈。 以她一人性命,换夏国安康,孰轻孰重,你该明白的。” 慕云帆不紧不慢的开口,心里憋着气,众人争夺的太子之位,慕宥宸就这么不在意。 “呵,就因为一句无稽之谈,就要取了寻儿的性命?你与昏君有什么差别? 莫不说寻儿不是妖星降世,就算她是,她一人的性命,也重过整个夏国!谁要想动她,先把我杀了!” 慕宥宸额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面色狰狞,沐千寻差点丢了命,慕云帆还一副他没错的样子。 慕云帆一拍身前的案桌,梗着脖子怒吼: “大胆!你这个不孝子,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来呀!把我们都杀了!你自己好好活着!娘亲的在天之灵正看着你呢!” 慕宥宸毫不退缩的叫嚣,豁开了,才不管什么尊卑长幼。 慕云帆心头一颤,手不由得抖上一抖,是啊,他拿慕宥宸没辙,因为他是他与南宫翎的儿子。 “好,你不是说她不是妖星降世吗?其他的,都早已一一应验了,且让御医们给她诊断一番,看你会不会无后! 你们成亲这么久,怎么不见她诞下一儿半女?” 慕云帆移开话题,还是把重心放在沐千寻身上,他还就真不信了,一个小丫头而已,慕宥宸还真会和他拼命不成。 慕宥宸心头一窒,眼神掩不住的慌乱,握着沐千寻的手缩紧,身子都僵了下来,死死瞪着慕云帆。 他的种种异常,沐千寻都看在眼里,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竟然迫切的希望御医出现。 “怎么,不敢?”慕云帆一脸的嘲弄,看来,贤王当初告诉他的是真的了。 沐千寻冷冷的回执,对上慕云帆的眸子,恨意滔天:“敢!有什么不敢的!” “寻儿!”慕宥宸失声阻止,却不知怎么说,心乱如麻。 慕云帆一愣,撇撇嘴:“好,不怕就好,刘宇宣御医,所有的御医都过来!” “不行,我们…问心无愧,凭什么让你诊断! 之前,寻儿是有过孩子的,只是被你那个好儿子害死了而已,她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怎么也说不下去了,整个人说不出的不对劲,一向沉稳的他,竟乱了心神。 “你真当朕好骗?当初只是你们为了避开叶璃之事,谎称有孕罢了,如今还要拿来再做一次幌子吗?” 慕云帆一摊手,随随便便就驳回了慕宥宸的话,没人能作证沐千寻当时真的有孕,毕竟一个多月,又不会显怀。 御医一个接着一个的入殿,行礼过后,静待慕云帆吩咐。 慕宥宸额上冷汗越冒越多,咬着牙,颧骨不停的动弹,越是慌越是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沐千寻的玉手,渐渐冰凉,目光变得呆滞,慕宥宸知道些什么,他为何那么紧张,她明明可以有孕的,他这反应是为何? 难道…她不敢想下去,她想到了也不会去相信,她是那么想要一个孩子。 前世今生,那都是不可磨灭的痛,要是再有什么差池,可怎么是好,想想那软软的小小的小家伙,就打心底渴望有个孩子。 慕云帆没有再开口,冲领头的老御医递了个眼神,御医们便一个个上前,准备给沐千寻号脉。 沐千寻面色如常,坐到慕云帆准备的木椅上,随意的将衣袖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将手搭在桌上,默默的望着面前的一堆御医。 那御医弓了个身,取出一方粉色的手帕,搭在沐千寻手腕之处,伸出几根手指,细细的把脉。 慕宥宸心中抽搐,干脆闭了眼不闻不问,骨头中都是痒的,真是太煎熬了,比那臂疾还要磨人。 慕云帆非得要这么对她吗,揭开她所有的伤疤,不过,也好,她迟早要知道的,只是这样的方式,好残忍。 十几个御医,一一把过脉之后,都默契的没有开口,刘宇从殿外走进来,手中是一沓上好的宣纸。 “你们把诊断到的结果写到纸上,定要做到句句无虚言!” 半个时辰后,沐千寻面色有些发白,望着那沓宣纸,一阵眩晕,还是佯装镇定去翻看。 越是看,面色越是不好,最后,那张俏脸儿比那宣纸还要发白,没有一丝血色,眸子空洞的吓人。 慕宥宸如鲠在喉,红了眼眶,一把将沐千寻拥在怀中,安慰: “寻儿,无事的,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也可以很好。” 沐千寻两条手臂无力的垂落在身侧,冷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为何,此时她流不出一滴泪:“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慕宥宸慌乱的解释,无措极了,她还不如大哭一顿,她这样平静,反倒让他害怕: “我…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害怕你知道了…” 沐千寻挣脱开慕宥宸的怀抱,拼命的往出跑,在雪地里奔驰,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将慕宥宸的呼唤遮去。 找不到方向,漫无目的跑,入眼的只有茫茫的单调的白色,一直跑一直跑。 终于累了,倒在雪地上,渗骨的寒意传来,却没什么感觉。 脸上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流经,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痛极了,剜开了揉碎了一般的疼,呼吸急促。 老天为何要这样对她,让她重活一世,就是显她受得苦难不够多吗? 这无休止的惩罚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惹怒老天,一次次把她从天堂拉下地狱。 慕宥宸追过来,跪坐在她面前,把她从地上捞起来,不知不觉,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沐千寻这样,心疼的要死,她的磨难都由他来承受不好吗,上天怎么舍得这样对她。 沐千寻将脑袋扎在慕宥宸肩头,嘶吼咆哮:“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都是沐若云那个贱人对不对,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指甲将昨日的伤口又扣开了,血顺着指缝流出,慕宥宸按住她挣扎的身形,死活掰不开她的双手,情急之下,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朝着她喊: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沐若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她死了!” 这是实实在在的一个耳光,打的沐千寻脸都是火辣辣的,沐千寻也的确温顺了下来,伏在慕宥宸怀中,小声抽泣。 慕宥宸疼惜的掰开她的手,望着那一片的血肉模糊,说不出的滋味,声音软了下来,柔柔的:“对不起寻儿,我不该打你。” 沐千寻摇摇头,颤抖的声音听着人心碎:“我们不会有孩子了是吗?永远都不会有了是吗?” 随后,一阵癫狂的笑,笑的眼泪乱洒,笑的骇人之至,语气阴森森的: “好啊,伤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既然决定与我为敌,那就接招吧!” 沐若云已死,那些话,自然是对慕云帆所说。 当这股恨意没处发泄的时候,慕云帆就是发泄口,他不要她好过,那她也不许他好过,不是只有她才有弱点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击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击垮 皇城,天阴沉沉的,已经好几日未曾见过日头了,远远望去,天与地连成一片,朦胧的灰白色,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 季府,在皇城中,也算是一座大宅子了,比萧寒的府邸要气派的多。 慕云帆出手还真是阔绰,季盛不过跟了他不到一年,就这样器重他。 难得季盛在昨日之前还一腔盛气,欢喜的不得了,萧寒当初也是那么威风,还不是说一脚踢开,就被一脚踢开了。 好在萧寒失了权还好好的,倒是季盛被慕宥宸打的这伤,这辈子都别想痊愈了。慕云帆又岂会养一个废人,他这耀武扬威的日子算是过够了。 西南方向,这是季盛的主屋,沐千寻一头的秀发随意的披散下来,黑衣加身,目光冷冽,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门。 一脚将屋门踢开,吓得季盛一哆嗦,这府中的下人要造反吗,他可还没死呢,不耐烦的朝门口瞪去,眼瞳一缩,声音提不起力气,气若游丝: “你来做什么?太子将我打成这样,我定要讨个公道!” 沐千寻不由一阵好笑,双手环胸,这季盛真是有趣,难道他当她是来道歉的吗。 望着她一脸嘲笑的神情,季盛彻底蒙圈,神色一点点不自然起来,感觉这屋内的氛围都平白压抑了几分。 沐千寻步伐缓慢,站在季盛床榻之前,俯身,冰凉的玉指划过他的脖颈,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我来找你,是有事问你。如果回答的好呢,我马上就走,如果回答的不好呢,我不介意让你更痛苦!” 手徒然一紧,用了三分的力气掐住季盛的脖子,季盛本就伤的几乎丧命,再禁不住这样折腾了,面色涨成了青紫色,眸中的恐惧不减昨日。 沐千寻慢慢松手,悠悠的坐到床边,抚抚裙摆上的皱褶,深幽的眸子看不透的情绪。 季盛大口大口的喘息,嘴唇忍不住颤抖,怪不得慕云帆死活要除掉沐千寻呢,原来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 这狠厉劲儿,他都自愧不如呢,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心里这样腹诽,却是不敢说一个不字儿,他还是很惜命的,然后就很没原则的,沐千寻问什么,他答什么,把慕云帆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夜里,漆黑的只能隐隐看清这场景,天涯楼前,站定了百十来名黑衣女子,都是孤月卫的成员。 除了叶璃之外的四位统领也都在,随着沐千寻轻轻的一个点头,就三三两两的朝着各个方向而去,人最多的还数朝着皇宫而去的。 许久都没有这样的兴师动众过了,这次绝对是要大干一场。 阁楼之上,慕宥宸负手而立,墨色的眸光闪烁不停,双唇紧抿,幽幽的叹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如果这能让她好过些。 次日,一大早,琉璃殿前,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唤醒了半个琉璃殿的人。 半晌,慕云帆望着殿前的一幕,面色黑的能滴出水来,眼神狂躁的骇人,尽量抑制住那即将爆发的怒气。 殿前,躺着二百多具尸体,死法都是一样的,被割断了喉咙,一字排开,将宽敞的前殿围的连条小道都没有了。 献血顺着台阶流下,映红了大片的雪地,冬日的寒风也吹不散这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这都是慕云帆精心培育出来的死士,这么些年,耗费了数不清的人力财力,才培育出这么一支队伍,就这么一夜之间,化作了一地的死尸。 慕云帆身子一个趔趄,脑海阵阵眩晕,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他的安危,可全凭着他们了,他们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被灭杀,那岂不是说,他的命也是想取就取的。 还不等他从此事缓过来,瑜霜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就连滚带爬的跪到他面前,带着哭腔: “皇上,皇上!您快去看看吧,贤妃娘娘她站在城楼上,一动不动的,奴婢怕她会出事啊!” 慕云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饶过那堆尸体,疾步朝着城楼而去,面色难看的紧。 无人注意到,这宫女的眼神是散的,好似被抽离了神智,就和…当初的青城无异。 城楼之上,这情形是真是够诡异的,天空中盘旋着密密麻麻的乌鸦,撕扯着什么东西,围成一团,疯狂的咬啄着同伴,不时有羽毛落下。 这个季节,居然会有乌鸦出没,还有这么多,乌鸦是不祥之兆,这大片大片的聚集,着实看着渗人。 瑜霜一袭黑衣,印着繁琐的花纹,却叫不出那花纹的名字,好看妖冶…霸气。 长至脚踝的秀发剪的只能披散到肩头,随风飘动,回眸,望着慕云帆淡淡一笑。 慕云帆思绪翻涌着,心撕裂般的疼,眼眶泛红,这样的打扮,这样的神情,只有记忆中那道模糊的倩影拥有过。 这样的黑色衣裙,自入宫之后,南宫翎就很少穿了,那样熟悉的花纹,只有她自己才绣的出来。 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柔情似水,二十几年了,这样的慕云帆,已经没人见过了:“翎儿…” 瑜霜嘴角扬起,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面向城楼,张开双臂: “云帆,你早就失去我了,你要的从来不是我,那又何必纠缠。 就算你折了我的羽翼,我也可以选择逃离。 你拥有整个夏国,你拥有那么多佳丽,可你…永远…永远,也不会拥有我了!你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我!” 不待慕云帆反应过来,跃身而下,慕云帆爬在城墙上,怒吼:“翎儿!” 眼看着瑜霜坠落到地面,他却无能为力,瑜霜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天空中的乌鸦直冲冲的落下,黑压压的一片,将瑜霜的尸体撕成碎片,骨头都不剩一点。 雪地上,是殷红的血迹,在城楼上看,只有小小的一摊,不过也足够扎眼。 慕云帆以为,那是瑜霜的,或者说南宫翎的血迹,其实不然,那都是乌鸦的血迹。 为了争夺瑜霜的血肉,它们不惜互相厮杀,毕竟,瑜霜可是死了好多年了,那股尸味,吸引的它们发狂。 之前它们抢夺的,是瑜霜剪掉的秀发,也正是那发丝把它们吸引来的。 这些乌鸦,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成千上万只,都冻死在了皇宫附近,散落在周围,随地可见,自然这是后话。 慕云帆靠着城墙,身子滑落,嗓子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样的打击,他真的承受不了,他明知道南宫翎早就死了,但还是信了。 就像是亲眼看着南宫翎怪他的冷落,从这里落下去,之后尸骨无存,这样的冲击,瞬间将他击垮。 当年,他好不容易从南宫翎的死中缓过来,靠着一堆接一堆的政.务支撑着,再让他感受一下当年之痛,还真是受不住。 先是几百名死士齐齐身亡,尸首还没来得及处理,瑜霜就又出事了,这一大早,慕云帆的心理防线直接崩塌了。 刘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神情焦急,被慕云帆的状态弄得一愣,还是断断续续的道:“不…不好了,不好了,皇上!” 慕云帆心里咯噔一下,还能出什么事,能比现在更糟吗,颓废的望着刘宇,眸中光芒黯淡。 “这几日大雪,道路不畅,才让这消息迟迟未到皇上手中。 南部传来急报,樊宁青葛部落突袭,来势汹汹,一日攻破我夏国三座城池,斩杀将士上万人。 边城守将金将军被敌军砍了脑袋,高高悬挂在他们夺下的城池之上,以羞辱我军将士。 这…这还只是,前几日的线报,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刘宇垂首,颤巍巍的将急报讲给慕云帆听。 慕云帆只觉着眼前一黑,胸口闷闷的难受,透不过气儿,喉咙一股甜甜的血腥味道弥漫。 耳畔萦绕着的是南山先生的劝鉴“夏国战乱将起,皇上应该把重心放在此事上才对。”“ 皇上,太子妃一事,不能继续下去了,不然…会惹下大祸。”。 是不是他听了南山先生的话,这一切,都不至于变成这样,他…真的错了吗,事到如今,还回的了头吗? 不会了…不会了,就算错了,也只能错下去,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径直晕了过去。 这一连串的打击,摧毁了他一向自认为良好的心境,沦陷在一个可怕的噩梦中,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琉璃殿中,御医们一个个眉头紧蹙,一脸的无奈,垂头丧气。 “皇上这是气急攻心,再加上平时过于劳累,心中又一直有解不开的结,这病,怕是…难以治愈,甚至…甚至会危及性命。” 一个年迈的御医,小心翼翼道出慕云帆的病情。 刘宇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是好,边城失守,多一日,夏国就会被动一分,慕云帆还好巧不巧的倒下了。 之前夏国与域浑一战,还没修养过来,樊宁青葛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樊宁青葛不论是领土还是兵力,都丝毫不逊色于夏国,这要是让他们一鼓作气打进来,再想赶出去,可就难了。 很快,这死士之事,乌鸦之事,就沸沸扬扬的传开了,从宫中到宫外,从官.僚到妇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这樊宁青葛之事,被死死的压了下来,只有极少数之人听到了风声。 此事一传开,必定会使民心动荡,没找到解决方案之前,还是不要传开的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机会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机会到了 天涯楼,沐千寻半躺在软塌上,神情淡淡的,眸中一片死寂,捧着个梨子优雅的啃。 慕宥宸放慢脚步,伸出手掌,迟疑了片刻,放在她肩膀之上。 苦笑,何时他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他们不该这样相处的,可沐千寻这几日的冷漠,让他恐慌,柔声到: “寻儿,樊宁青葛打进夏国了,用不了多久,鸣翼就会被攻陷了,我们…” 沐千寻眼睛一亮,“樊宁青葛”四个字在耳畔中炸裂开来,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忆及莫雪临死之前那句“记得,千万不要…不要去…樊宁青葛部落!”。 为何,为何莫雪要这样嘱咐,为何莫雪不肯透露她的生父是谁? 为何莫雪不告诉她凌星的死因,为何南山先生听到凌星这个名字会躲闪,这一切,是不是有着某种关联? 沐千寻默默的望着慕宥宸,她明白,他是想问她,对于此事,他们是要坐视不管,亦或者火上浇油。 还是…放下对慕云帆的成见,抗下这重担,为了夏国,也为了远在鸣翼的王府。 是,慕云帆重病的事,她早已知晓,因为这正是她的反击,先是死士后是瑜霜,她豁出去了。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原来慕云帆病倒,还有樊宁青葛的原因,还真是巧。 那死士其实不全守在慕云帆身边,分布在皇城各处,平时就是等慕云帆的命令行事。 要想一朝一夕全部将他们找出来,那是绝无可能的,可有了季盛就不一样了。 慕云帆那么信任他,这些死士自然也在他知晓的范围之内了,随随便便的恐吓一下,就一个不落的供出来了。 而瑜霜,不过是具傀儡,沐千寻想让她怎么样,她就会怎么样。 身上那件衣袍,还是从南宫翎以前的寝殿中偷的呢,连带着还发现了当年的画像。 沐千寻就直接将瑜霜打扮的与南宫翎一般无二了,逼真的很,由不得慕云帆不动容。 “此事,就算我们不说,迟早百姓也都会知道,我们能得到消息,旁人也可以,不是谁都管的住嘴的。 说实话,此事,我就是不想参与,皇上不是能耐大吗,这点小事,他就自己担着吧!” 怎么说,沐千寻都过不了心中的坎儿,慕云帆这是生生将前世的痛又在她眼前演绎了一遍。 “好,寻儿说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纵使天下大乱,我也定会护你周全。” 慕宥宸轻笑,满眼的宠溺,狠得下心来才好,起码这样,她就不会受伤了。 沐千寻撇撇嘴,继续坐在软塌上,假寐,心中思绪万千。 她倒是想离此事远远的,可那个名字深深吸引着她,她又不得不插手,要想知道真相,就要再违背一次莫雪了。 莫雪说过不许她去樊宁青葛的,可她想知道有关凌星的所有事,那就再许她任性一次吧。 皇宫,安陵殿中。 安陵殿只有太子才有资格居住,以前是慕鸿宇,之后是慕以霖,而慕宥宸连寒月殿都舍了,更不会闲的搬到这里来。 慕以霖坐在主屋之中,冲他身前的男子邪邪一笑: “我们的机会,到了! 现在战乱将起,父皇病重,慕宥宸与沐千寻又深陷谣言无法脱身,是我拿回太子之位的好时机了,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等到父皇将太子之位重新传给我的那天,就是他的祭日,我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登基,再无人拦得住我!” 那黑衣男子,如果沐千寻在,一瞬就能分辨出他的气息,正是当初将她掳走,扔到慕鸿宇寝宫的那人。 慕鸿宇也的确是慕以霖所杀,慕以霖一直不满慕轻悠对慕宥宸的接近,就借机将慕鸿宇的死嫁祸给了慕宥宸。 最后,由于慕云帆的庇护,没有害了慕宥宸,反倒是慕宣骁枉死。 不过慕以霖丝毫不感到后悔,这些皇嗣,严格意义来说都是他的对手,最好死的一个不剩才好。 好不容易攀上了杨淳,也如愿以偿的登上了太子之位,却不曾想杨家一朝覆灭,失了荣宠不说,还险些丧命。 他一直不甘心,才说服慕轻悠留下来,等的,就是这一天,从懂事起,他就是为了权势而活,天真的外表下,是勃勃的野心。 琉璃殿中,慕轻悠与慕以霖忙上忙下,悉心的照顾着慕云帆。 急报一条接着一条的传来,短短几日,夏国已经失掉了七座城池,对于樊宁青葛的种种手段,夏国的将士毫无招架之力。 这些消息,都被刘宇压着,按说这皇上病重,这些事都该交由太子处理,可慕宥宸倒好,拒不理会,像个没事儿人似得,缩在天涯楼连门都不出。 一碗碗汤药灌下去,慕云帆终是醒了,但也是开步都困难,听了刘宇的禀报,心力交瘁,无奈的语气中带着沧桑: “刘汕,让刘汕带二十万大军前去应战,耿影为副将,再不可丢一座城池了!七座,七座城池啊,打下七座城池,有多不容易啊!咳咳…” 一激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丝丝献血顺着嘴角溢出。 他多想再意气风发的披上战袍,跨上战马,硬气的来一句御驾亲征,可惜,可惜,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几日,天涯楼难得的冷清,生意一落千丈,连一个听曲儿喝酒的人都没了,南山先生的那一卦还真是奏效。 沐千寻倒也不在意,这些年来,天涯楼赚下的银子还真不少,暂时维持一阵子,还不成问题,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要是一直如此平静,也好,可偏偏这世事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日,天还未亮,所有人都被震天的声响惊醒了。 沐千寻打开窗户,望着阁楼之下的场景,彻底冷了脸,砰的一下合上窗,力气太大,又反弹回来,磕的肩膀生疼。 慕宥宸挑起一件厚厚的貂裘,习惯的给沐千寻披上,攥着她的手,移步下楼。 楼下,满满的都是百姓,将天涯楼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愤怒不已,好似与天涯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得。 见沐千寻现身,刹那间疯狂起来,妇人孩子手中提着篮子,鸡蛋菜叶的,有什么都冲着天涯楼砸,尽情的发泄着心中的不快。 男子是直接冲入天涯楼,无视慕宥宸的存在,逮什么砸什么,力气使不完一样,装饰的好好的大堂,遍地狼藉,灰尘漫天飞舞。 那些夫人口中叫骂的无非是什么“祸国妖女、不知廉耻的妓、勾引太子的狐媚子”,显然今日,一切的一切都是冲着沐千寻来的。 沐千寻只觉得好笑,这又是谁撺掇起来的,难道是慕云帆,他得到的教训还不够惨痛? 慕宥宸忍无可忍,自己疼的心尖尖儿上的人,凭什么让这些人肆意诋毁。 一怒之下,身影一动,将几个捣乱的人,一拳一拳的打的鼻青脸肿,直到他们起不来,跪地求饶才停手。 其实,慕宥宸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他要是来真的,这些人有一百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今日,只是给他们个警告,告诉他们,天涯楼不是这么好闯的,他的夫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可,他一动手,他就输了,就中了慕以霖的计策。 这本就是慕以霖搞出来的,这人群,大多数人都是煽动过来的,可一部分人是慕以霖安排好的。 百姓们惊恐的往后退,尖叫着,嘴里却依旧不干不净的叫骂,盛怒之下的慕宥宸,看着着实可怕。 沐千寻憋着气,冲着那些逃走的人群,扬声到: “你们只记得我是妖星降世,怎么就不记得域浑攻来之时,是谁保住的皇城,你们是怎样活下来的? 早知道救下的是一群白眼狼,还不如让着皇城失守!待到你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际,才会后悔吧!” 这话,对这些迂腐的百姓来说,毫无意义,要是他们记得这些,压根就不会想拆了天涯楼,这些话,无非是对牛弹琴,只能让他们觉着她心狠罢了。 这也不能全怪这些百姓,这都要拜慕以霖所赐,人性本就自私,他们尽可能的化解危机,也是人之常情。 慕以霖不过是将樊宁青葛向夏国宣战的事,慕云帆重病的事,乌鸦出没的事,与妖星降世之事,紧密的联系到了一块儿。 这些见风就是雨的百姓,就死活认定,这一切,都是沐千寻为夏国带来的灾难,自然对她恨之入骨。 经过这么一闹,慕宥宸是彻底失了民心,次日,又出现了壮观的一幕,皇宫前跪满了百姓,请愿:废掉慕宥宸太子之位,处死沐千寻! 要说此事无人引导,打死沐千寻都不信,时时刻刻惦记着她性命的,可以说是慕云帆。 可他没可能想废掉慕宥宸的太子之位,不然也不用这么处心积虑的害死她了。 要她死,还要太子之位空缺的,那就…非宫中的皇子莫属了。 皇子们大多年幼,与他们交集也不多,那就只剩…呵呵,既然他不愿安分,那就成全他好了,反正此事总要有个了结,是他非要跳出来的,也怪不得她喽!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节节败退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节节败退 天涯楼中,遣散了大部分的雅妓,也没有客人愿意光顾,冷冷清清的,倒是平静的很。 自从沐千雅母子被救下之后,就也在天涯楼住下了,皇宫是回不去了,到了这般时候,也不顾的其他了,流言什么的,反正也够多了,还是保命要紧。 待在琉璃殿的两日,慕健朗被吓坏了,一个仅有四岁的孩子,禁受了不该他禁受的一切。 陌生的人闯入,娘亲不在,无人阻止,被强行带出静雅轩。 后来被关在一处小小的屋子里,任凭他怎么哭闹都无人理会,哭累了,眼睛肿了眼泪流干了,还是无人问津,只是将饭食按时按点的送过去。 第二日,来了好多奇怪的黑衣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就这么守着他,他只是躲在一边,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半夜,有人将门踹开,是穿着黑衣服的姐姐们,一样的冷漠。 二话不说跟那些黑衣男子战成一团 ,长剑的光芒亮晃晃的,寒风夹杂着他们身上的冷意,吹的脸颊都是疼的。 之前守着他的黑衣男子,流了血,倒在地上不动了,躺在血泊中面色狰狞。 他害怕极了,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连哭喊都忘了,木讷的看完全程。 一地的尸体,尸体之上纵横的伤口,留在他心中,不可磨灭,深深的刺激着他幼小的心灵。 其中一名漂亮的黑衣人姐姐,收起剑,蹲坐到他身前,温柔的伸出手,他却不由得抱头尖叫。 她的身上脸上还是血迹斑斑,再温柔,她刚才也是凶狠的,那长剑也沾染着献血。 见到母妃的那一刻,他只是缩在她的怀中,低低的抽泣,再也活泼不起来,脑海中满是那血腥的杀戮的场面。 几日来,他一直重复的做着同一个噩梦,会哭着从梦中醒来,小小的手臂环着沐千雅的脖子,嚎啕大哭。 望着呆呆傻傻的慕健朗,沐千雅愁眉不展,她好好的孩子,就生生被折腾成这样了,她恨过杨蕊,恨过段梦,此刻,最恨的还是慕云帆,因为,只有他得逞了。 沐千寻提着一盒子的糕点,缓缓走入,换上一个勉强的灿烂的笑容,心中苦涩,她不会再有了,再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掀开盒子,是做成各种形状的糕点,桂花糕淡淡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看着小巧可口,诱人的紧,慕健朗最喜欢这些小东西了。 沐千寻招招手,神秘的笑笑:“快来健朗,到姨母这儿来,你尝尝这糕点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慕健朗狐疑的偏着脑袋,还是翻身下床,乖顺的坐在桌旁,拿起一块糕点细细的咀嚼起来,想想到:“不如平常的好吃了。” 沐千寻一脸的黑线,这可都是她亲手做的,哪里不如宫里的御厨做的好了,为了这奇形怪状的糕点,她可是没少花心思呢,慕健朗这评价还真是气人啊! 沐千寻气鼓鼓的扬起脑袋,咬了一口糕点,语气跟小孩似得:“胡说,明明是一样的。” 慕健朗一摊手,故作老成:“喏,姨母你也说了,明明是一样的,你还骗我说与平常的不同,是姨母你在胡说!” 沐千寻噗嗤一笑,刮刮慕健朗的鼻子:“你呀,真是个鬼机灵!” 随后,神情严肃起来:“健朗啊,一切都过去了,你要开心一些,这样姐姐才会开心,姐姐只有你了,你是男子汉,你要保护她的,好吗?” 慕健朗懵懵懂懂的握紧拳头,坚毅的挥动拳头: “嗯,我是男子汉,我会好好保护母妃,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父皇也不行!” 沐千雅湿了眼眶,将小小的慕健朗拥在怀中,那稚嫩的话语,听的心里暖暖的。 当初沐千寻也是柔柔弱弱的,她却信她,果真,她一次一次的保护着自己。 今日,她也信这个小家伙的,她养他小,他定能养她老,今后就只剩他们相依为命了。 “母妃不哭,健朗将来肯定比父皇还要厉害,健朗要是做了皇上,一定比父皇更好更强!我才不会让母妃…唔!” 沐千雅一把捂住慕健朗的嘴巴,眼睛瞪的大大的,慕健朗的无心之语,吓得她心惊肉跳的。 这话要是旁人听了去,还不得治他个大逆不道之罪,在这片土地上,谁敢说“我要是做了皇上”这种话。 要是现在不加以阻止,日后必定是大祸,可有些事情,又岂是一个手掌可以捂住的。 沐千雅松手,望着迷茫的慕健朗,捏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嘱咐到: “健朗,记得,这种话以后切莫再说了,你要想保护娘亲,保护自己,就不准再提起了,知道吗?” 慕健朗不情愿的撇撇嘴,点头,有几分失落,他明明是很认真的,沐千雅怎么不让他说呢。 沐千寻尴尬的笑笑,将慕健朗扯回自己的怀中,试图活跃气氛: “嗨,他还是个孩子,就算皇上听到了,也不会怎样,你也太紧张了。”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沐千寻为妖星降世的谣言不但没有平息之势,反倒愈演愈烈,不只是皇城,整个夏国,都知道了沐千寻的存在。 刘汕已经率领大军赶到边城,也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死守鸣翼,节节败退。 短短半月,二十万大军就折掉了大约五分之一,再这么下去,夏国迟早会被攻陷。 每每传回皇城的都是败军的消息,连一条捷报都没有,这是夏国历史上最惨的一次。 慕云帆急火攻心,病情越来越重,身子不见好转,眼看着他辛辛苦苦经营这么些年的国土被他国侵占,而无能为力,真是不好受。 不得不向慕宥宸低头,此事要是再无人插手,那他咽气之前就能看到夏国对樊宁青葛俯首称臣了,或者更糟。 慕以霖坐在慕云帆床边,用勺子搅动着刚熬出来的汤药,眸光闪烁,双唇紧抿。 慕云帆眼睛微眯,打了个哈欠,假装犯困,将慕以霖的神色尽收眼底。 慕以霖扶着慕云帆坐起,将棉被靠到慕云帆身后,一勺一勺的把药喂进去,细细的用手帕擦拭嘴角,似乎他已经习惯了做这样的事,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慕以霖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欲言又止,还是开口了: “父皇,百姓日日长跪在宫门口不起身,一拨接着一拨,倘若父皇置之不理,这样下去,势会失了民心啊! 这次也的确是皇兄有些过头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动手殴打百姓啊,好几人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再加上皇嫂之事,搞得怨声载道的,实在是…” 慕以霖这谎撒的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慕宥宸给那些人留的不过是些皮外伤,一个月还未好,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慕云帆神色一沉,叹息:“是啊,朕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处理了,以霖可有什么好法子,替朕分忧?” “以霖也说不好,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只是怕皇兄怪罪,父皇怕是也不会赞同。”慕以霖小心翼翼的望着慕云帆,神色真诚。 “无妨,不妨说出来听听!” 慕云帆随意的挥挥手,他倒是要看看,慕以霖又在打什么主意,真当他病重,就老眼昏花,要任人摆弄了吗? 慕以霖眸子一亮,娓娓道来:“不如…先暂时废除皇兄的太子之位,好平息民怨,也可压制皇嫂为妖星降世一事。 皇兄不再是太子,皇嫂也就没有与真龙之星纠缠,夏国百年之内不存之说了。” “嗯,倒是个好主意,朕会仔细斟酌的,你先退下吧。” 慕云帆敷衍的点点头,面色看不出一丝异常。 慕以霖刚走,慕宥宸携着沐千寻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脸嘲讽的笑笑。 果然,他们猜的不错,还真是慕以霖所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直接向慕云帆请命来了。 他们刚来,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只好先行躲起来,没想到还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慕云帆盯着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抑制住心底的不悦,冷哼。 慕宥宸不屑的瞟了慕云帆一眼,拉了把椅子坐下,将沐千寻环在怀中,漫不经心的道: “一天二十几趟的请我们过来作甚?这次是想要谁的命?还是又有什么新的罪名? 如果是要废掉我的太子之位,就不用说了,我自动让位,不劳你费心了!” 慕宥宸这张嘴,向来这么毒,对于他不喜的人和事,他从来不会留情面,既然慕云帆有求于他们,就更不该留情了。 慕云帆语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宥宸这个没良心的,要是他不服软,没准真会眼看着夏国灭亡,也坐视不理。 “宥宸啊,千寻的事情,就算是朕错了,朕不该听信谣言。 战事起,朕却卧病在床,无法打理朝政,你也要顾全大局。” 慕云帆语气软了下来,散掉眸子中的不满。 “算是?你将寻儿差点害死,岂是一句算是就能抹平的! 顾全大局?我从来不懂什么叫做顾全大局,我只知道,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就更不要提什么成就大业! 夏国亡了干我何事?我还是可以带着寻儿远走他乡,不愁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慕宥宸不由得怒了,吼到。他定要为沐千寻讨个公道,慕云帆这话真是不顺耳。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主帅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主帅 慕云帆脸色煞白,脸皮不自然的发抖,颧骨微动,被中的手紧握成拳,他何时被人这么厉声质问过,慕宥宸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可今时不同往日,要是能阻止青葛部落的进犯,就是把他这颗脑袋砍了去,他也在所不惜,毕竟,夏国是他毕生的心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敌手。 “那你说,你想怎样?朕都依你就是!”语气颓废,全然没有往日的威严。 “我要你给我下跪认错!”沐千寻眸子一片猩红,腾的站起来,冷冷的出声。 “你!”慕云帆额上青筋暴起,指着沐千寻的手指发颤,要他给这么个小丫头下跪,传出去他还怎么当这个皇上,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呢。 慕宥宸眸光微动,没有做声,是,沐千寻这样的要求是过分了些,可慕云帆对她做的事不比这个过分吗,一切只因他是他的父亲,他才会觉得心中硌得慌吧。 慕云帆缓缓的收回手指,不住的点头,愤愤的望着沐千寻: “好,好!朕给你下跪,朕向你认错,只求你大人有大量饶这夏国一次,饶那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一次!” 说着就要起身,掀开被子,久久挣扎不起来。 沐千寻背转身,低喝:“够了,用不着!” 最近,她一直都处于失控的边缘,尽管她对慕云帆失望透顶,恨之入骨,她还是没法做出太绝的事来,否则连收场都做不到。 匆匆出了琉璃殿,步伐不稳,冷风如刀刃般割在脸上,心上,每一步都是锥心至痛。 再怎么样,慕云帆都是他的父亲,也曾没有原则的护过他们,当初亦不曾逼迫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应了他们的婚事。 也许,在慕云帆心里,拆散他们也是为了慕宥宸好,算了,都算了! 对沐千雅母子的伤害,罚她在雪地中跪着,这仇她不是也报过了吗? 她不是也杀了他所有的死士,也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生死离别吗? 揭露她无法有孕的事,就当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真相吧,她不想看慕宥宸里外纠结,不想看他们父子反目,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 慕宥宸急急的追出来,从背后将沐千寻箍在怀中,声音低沉紧张,他真怕,怕她逃离他的世界,怕她一走了之: “寻儿,寻儿!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就是别离开我!” 这话语击的沐千寻心头一痛,伸手搭在慕宥宸的手臂上,笑笑: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们进去吧,不为了皇上,也为了他口中的黎明百姓。” 慕宥宸一愣,呆呆的被沐千寻拉着,返回琉璃殿,整个人都是蒙的。 慕云帆望着去而复返的二人,掩饰不住眼底的诧异,硬憋着没有询问缘由。 “给我们讲讲战事吧,为何会连连失利,一场都胜不了?”沐千寻随意的坐下,淡淡的问到。 慕云帆瞪了慕宥宸一眼,这话不是该由慕宥宸问吗,哪知慕宥宸只是丢出一句:“寻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若是不满,我们现在就走。” “青葛部落常年都是夏季,温暖潮湿,林木繁茂,林中尽是瘴气,毒蛇。 他们善于养蛇,在这场战乱中占尽先机,只要他们放蛇,我们的将士就没了应对的法子,军心一乱,他们便可趁乱为所欲为。 丢了城池不说,打的也狼狈至极,死了我方几万将士。” 慕云帆一脸的沉重,照这么下去,不过一年,夏国就要被蚕食殆尽了。 沐千寻眸子一亮,说别的,也许她没办法,这对付毒蛇嘛,她可是最在行的。 沐千寻与慕宥宸对视一眼,那抹隐晦的笑意,看得慕云帆云里雾里的,怎么沐千寻有种猫看见老鼠的兴奋感,看着夏国遭殃她这么开心吗? “我为主帅,宥宸为副帅,萧寒为大将军! 刘汕与耿影由我们统率,我们让他们在哪里待着,他们就得在哪里待着,让他们滚回皇城,或是杀了他们,皇上都不许有疑意,如何?” 沐千寻深幽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色彩,仰着脑袋,信心满满。 慕云帆雷劈了似得,她为主帅?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吗?强忍住心中的震撼,蹙眉,镇定自若: “不行,你一个女子怎么能上战场,还是主帅! 你还担着个…妖星的名号,此事万万不可,我可以允许你跟着宥宸,但这参战之事,你就别想了。 宥宸为主帅,刘汕为副帅,此事就…” 沐千寻笑吟吟的将慕云帆的话打断,双手环胸,周身耀眼的气势挡都挡不住: “女子为何不能上战场,当年夏国狼烟四起,不就是南宫皇后与皇上平定的战乱吗? 皇上难道想说,夏国如今的安定都是您一人的功劳?南宫皇后可以的,我不会比她差上一分! 还有,皇上真的以为我会带着这妖星的名号活一辈子,会在没解决此事之前,让宥宸帮你稳住战事? 再有,皇上真的以为,如今这个情形,还是您说了算?” 沐千寻侃侃道来,那嘲讽不羁的神情,让慕云帆心神一动,心头堵着一口淤血,沐千寻是拐着弯儿的,啊不,是直接说他蠢吗? 是啊,言而总之一句话,此事,不是他说了算! 慕宥宸起身,他今日要为沐千寻把面子撑够了,拽起沐千寻就走: “既然他不同意,那就让他自己打好了,我们不管了!寻儿,乖。” 说着,在沐千寻脸颊上印下一个吻,一脸的无所谓。 “慢!”慕云帆急急的喊到,在这场搏斗中,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硬着头皮辩驳: “都可以依你们,只是让千寻为副帅可好?” 他承认,沐千寻是有些本事,可要她做主帅,岂不荒天下之大缪,他得遭多少耻笑啊。 其实主帅副帅的都一样,她说什么,慕宥宸不是都会听吗,可她今日就是想较这个真儿,就是要慕云帆下不来台,要他完全妥协。 “不行,我必须为主帅,否则…宥宸,我们还是走吧!” 这二人一唱一和,可苦了慕云帆了,不得不再次屈服,罢了罢了,都由着他们好了,只要能保住夏国,他豁出去了。 烟云殿中,院中的红梅开了,妖艳似火,扎根在雪地,在白雪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只是太过寂静,好像缺了些什么。 屋内,拉着帘子,光线黯淡,燃着火炉,倒是暖和。 慕轻悠蜷缩在床榻之上,厚厚的棉被加身,背对着慕以霖,一脸的落寞,痴痴的盯着锦被上的水仙花纹。 自从那场雨过后,她就一直畏寒,这样的天气,更是不敢出门。 不然依她的性子,早就跑出去疯闹去了,赏雪赏梅。 暖暖的披风,干净的空气,冷冽的风,感受雪花在指尖融化,把雪球丢的到处都是,一定比现在有趣吧,她发誓,这是她度过的最无聊的冬。 在宫中待着着实烦闷,听到青葛部落与夏国起了战事,鸣翼也受到影响,就更难过了。 鸣翼是回不去了,那待到初春,他们又将何去何从,怎么总是战事不断,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慕以霖丝毫没有注意到慕轻悠的情绪,眼神闪烁个不停,嘴角上扬,等待着慕宥宸被废的圣旨。 屋外一阵嘈杂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打断慕以霖的幻想,也打碎了慕以霖的梦。 慕以霖迟疑了一刻,去开门,慕轻悠坐起身来,好奇的望着窗口,这烟云殿可从来没有人愿意来呢。 门口站着的是刘宇,手中拿着的是明黄色的圣旨,冲慕以霖笑笑,那样的神情近乎怜悯。 慕以霖心头一颤,这样的场景,他一生经历过三次,一次是被册封为太子,第二次是被送进死牢,再就是此次,不知是福是祸。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妖星降世一事纯属无稽之谈,此乃汝与南山先生故意陷害为之,汝竟敢刻意蒙蔽于朕,以夏国江山为借口。 汝身为皇嗣,屡教不改,朕已给过你机会,此次容你不得! 即日起,贬为庶民,逐出宫去,由太子全权处置,死活不论!钦此!” 慕以霖死死盯着那卷圣旨,死活无法相信,一把夺过圣旨,浑身都在颤抖。 从期待变为绝望,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这比当初被关进死牢更加痛苦,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凝固。 一次次从云端坠落,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怎么不直接杀了他,落到慕宥宸手中,他会比死好多少。 慕轻悠泪水朦胧了双眼,双脚被粘住了一般,手足无措,直到慕以霖被带走,也未能向前迈出一步。 沐千寻被诬陷为妖星降世一事,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自己该怎么帮她。 她向慕云帆求过情,也没有任何成效,加上慕以霖的屡屡劝阻,她也就不再抓着此事不放了,她相信沐千寻可以摆平此事。 这一刻,她茫然了,除了哭泣,别无他法,陷入此事的,都是她的至亲至爱,她不知该去听谁信谁,她不会判断。 下旨的是从小疼爱她的父皇,会为她下一纸不利于自己的昭书,任世人指指点点。 一方是真心将她当成妹妹来疼惜的皇兄皇嫂,一方是对她许下誓言的爱人。 她究竟该信谁,无论她选择了哪方,都是在撕碎自己的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征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去面对,她不想要任何人受到伤害。 她知道慕宥宸有多在乎沐千寻,也知道慕宥宸下手从来不会留情,也许晚到一步,她将遗憾终生。 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向门外狂跑而去,贸贸然的撞到了红梅的枝桠,献血顺着手背滑落,滴落在雪地上,红的刺眼,生生盖过了红梅的颜色。 刺骨的风从领口钻进去,挑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冷的哆嗦,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回到了昏迷的那一日,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天涯楼,不再是日日欢歌,没有了往日的轻松氛围,取而代之的是安静,或者说是一片死寂。 一步不停的朝着阁楼而去,推开门,望着离慕以霖脖子近在咫尺的匕首,眸子睁得老大,失声到:“不要!” 慕宥宸蹙眉,还是停手,将匕首丢在一旁,一脸的冷漠,终是慢了一步。 慕轻悠呆呆的站着,双臂下垂,攥紧裙摆,想问些什么,却如鲠在喉,泪水不争气的充盈在眼眶。 慕以霖眼中精光乍现,邪邪一笑,一把抓起地上沾染上灰尘的匕首,朝着慕宥宸背后插入。 近了,近了,二人的距离本就只有几步之遥,眼看着就要穿过那薄薄的衣衫,献血遮去银辉。 晶莹的泪隔绝了她眼前的世界,慕轻悠只能看到模糊的两道影子,心飞快的跳动,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冲。 慕宥宸眼睛一闭,叹息,一个转身,一脚踹在慕以霖腹部,用了七分的力气,这是他自找的,他都已经准备饶过他了。 慕以霖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眼前黑影扫过,身子已经向后飞去,匕首反转,指着的是自己的心口。 面色突变,急急的躲开,反插在自己的手腕之处,痛呼一声,匆忙之下,手掌用力的掰到紧贴墙壁的重铁书架。 书架轻轻一晃,失去重心,直直的朝着跌倒在地的慕以霖砸去,慕以霖挣扎着后退,还是没能躲开。 随着重物落地之声,划破苍穹的尖叫之声,整个屋内,都被灰尘笼罩。 飞扬的尘土散去,慕以霖的身影渐渐清晰,一张纯真俊郎的面庞疼的扭曲,嘴角溢着丝丝献血。 胸膛痉挛了一样,抽搐着,铁架稳稳的压在他双腿之上,任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慕轻悠捂着嘴,眼泪簌簌的落下,摇着头,后退一步,喉咙被什么钳住了似得,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这是何必。 慕宥宸明亮的眸子颜色愈发深了,那漂亮的墨色如同漩涡一般,看不透化不开。 瞪了慕轻悠一眼,费力的将铁架挪开,面色紧绷,双臂都在发颤,这铁架还真是重。 淡淡的撇了慕以霖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哪里还能称之为腿,这腿算是彻底废了,除非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或许能救得回来。 衣衫破烂,与皮肉和在一起,血淋淋的一团,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白森森的骨头裸露出来,硬生生的穿透皮肉,一部分碎裂成渣。 慕轻悠身子一软,双膝落地,瘫坐在慕以霖身旁,哭的梨花带雨,紧紧攥着他的手,无措极了。 慕宥宸心头一痛,蹲下身来,让慕轻悠靠在他怀中,用力扣住她的双肩,伸手拭去她的泪水。 “轻悠?你冷静一下,我这就带他去找郎中。”强行将慕轻悠拉到一边,望着慕以霖惨不忍睹的双腿,无从下手。 他一直都不赞同他们在一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却偏偏爱上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陷入情爱的人,没人能劝的了。 要是慕以霖肯安安分分的守在她身边,他也不会干涉,毕竟过去的也过去了,可慕以霖还非得与他作对。 其实在慕以霖心里,慕轻悠从来都没那么重要,他从来都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没想过她想要什么,一味的伤害她,自私的囚禁她的心。 当初,为了太子之位,他娶了杨舒敏,告诉自己说,自己给不了她幸福,还不如离她远远的。 可后来,他并没有离她远远的,而是越发肆无忌惮的接近,不惜要她陷入无尽的苦痛折磨。 一切都只是借口罢了,她是他最深爱的人,可她远远没有权势重要。 她为了保他一命,差点丢掉性命,他还是不知悔改,一回到皇城就原形毕露。 他从来没想过,若是他真的取代了慕宥宸,甚至是杀了慕宥宸,那时要慕轻悠如何面对他。 方才,慕轻悠的一句话,慕宥宸就愿意放弃对他动手,他却反过来想要了慕宥宸的命,他始终不会为她考虑。 次日,圣旨之事便传开了,慕以霖霎时成了千夫所指的那人,沐千寻则顺利反转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一并传开的还有:南山先生回皇城之时,不幸遭毒蛇毒咬,昏迷之际,恰巧被慕以霖救下,慕以霖为此差点搭上了性命。 之后,慕以霖知晓了南山先生的身份,就以救命之恩相要挟,要南山先生陷害沐千寻,只为皇位。 如果这听着像是传闻,只会有少数人相信的话,那南山先生亲口承认,就够轰动的了。 当然,让百姓大跌眼镜的事,还在后边呢:太子妃为主帅,太子为副帅,出兵讨伐樊宁青葛部落! 这历朝历代以来,女子不得踏入军营都是铁律,如果说南宫皇后是特例,那沐千寻挂帅又算是什么? 不过慕云帆居然破天荒的下令,谁敢议论此事,一律斩首示众。 这下,就算他们心中再觉着荒谬,觉着惊讶,也只能憋着,还真没有几个人不把命当命的。 今日,就是沐千寻率军出发的日子了,越拖的久,鸣翼那边死伤就越是惨重,他们必须尽快。 队伍的最前方,沐千寻与慕宥宸身着金色铠甲,黑色披风加身,跨坐在青丝、白雪之上,霸气丛生,对视一眼,诉不尽的情意。 身后跟着的是顾魅儿与萧寒,萧寒这大将军当的是名不副实的。 毕竟此战是顾魅儿的主场,是该着冰蛇卫发挥的时候了,冰蛇卫可是那些毒蛇的克星。 沐千寻挥挥手,声音清清冷冷的,不容置疑:“出发!” “且慢!”慢悠悠向着他们走来的是南山先生,眸光锐利,仿佛可以看破世间一切污浊,眉宇间有几分凝重。 他不知沐千寻挂帅对夏国来说是福是祸,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是想嘱咐几句。 “何事?”沐千寻蹙眉,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南山先生身上,对于此人,她没有一丝好感,从他出现在这皇城,就麻烦不断。 草儿一瞬间神情恍惚,那声音,那相貌,明明他们从未见过,可她就是觉着熟悉。 好似南山先生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吸引着她,吸引着她靠近。 或许是草儿的目光太过灼热,南山先生也朝着她看过来,猛的一怔,那双眼睛还有那清灵的气质,好像一个人,好像,好像。 默默移开目光,乱了心神,眼神不再如方才平静似水。 这一切,都被慕宥宸尽收眼底,故作不耐烦:“请问南山先生到底有何事?耽误了大军出发,你可担当的起?” “可否让我跟你们同行?”南山先生脱口而出,这不是他的本意的,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说这话。 也许这样足够稳妥,可他不准备再与那个国家有牵连的,哪怕只是可能有牵连。 “好啊,有南山先生相伴,我们乐意之至,是我们的荣幸,请吧!” 慕宥宸想也不想的应下,他一直想知道南山先生愿意亲口承认与慕以霖勾结是为何,总觉着不只是因为沐千寻救了南山先生一命那么简单。 沐千寻偏过头,怒嗔一眼,冲着慕宥宸的小腿就是一脚。 慕宥宸一拽青丝,轻巧的躲开,一脸坏笑,凑近沐千寻,近乎耳语:“夫人就不能为为夫留点面子,待晚上为夫再好好向夫人赔罪!” 沐千寻面颊浮现一抹绯红,清咳一声,恨恨的道:“出发!” 此次,也就是萧寒带着三万大军,顾魅儿带着冰蛇卫,草儿带着灵蛊卫,凌泽带着暗卫随沐千寻他们出发。 其余人等通通留了下来,这一战,不是人多就一定能够取胜的,打仗,靠的还是谋略与底牌。 皇城到鸣翼,跨越了大半个夏国,路途遥远,再快,也要十五日左右。 一路的颠簸,再加上小产之后,身子一直未调养过来,那场雪中又寒气侵体,沐千寻渐渐有些撑不住了,面色难看的紧。 慕宥宸心疼极了,可这行程却是耽误不得,干脆换了马车,行在队伍的最后方,由萧寒带着队伍全速前进。 哪知,南山先生也非要掺和进来,与他们同乘一车,胆敢这样叨扰二人的,除了素然,他还是第一人。 南山先生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从小就是个受人尊重的主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这身子骨也真真是受不了那快马飞驰了。 临近鸣翼,也就只有两日的路程了,温度徒然升高,这披风是用不到了。 没有了白雪,没有了寒风,遍地是稀稀拉拉的嫩草,微风拂面,舒服暖和的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狂傲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狂傲 望城,这是离鸣翼的最后一站,也是他们停下休息的最后一晚。 过了今晚,迎接他们的,将是难以预料的血雨腥风,日日都不得安宁,一刻也松懈不得,再难睡一个安稳的觉。 从晌午开始,天气就一直是闷热闷热的,乌云翻滚着,仿佛天空会塌陷下一块地来似得,压抑的很。 没有了风雪,还有大雨,好巧不巧的,今夜他们赶上了一场。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越来越密集,渐渐的连成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屋外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唰唰的声响击在心头,揪心揪心的难受。 这样的雨夜,让沐千寻如临大敌,不知这雨要下多久,他又要痛多久。 祭天大典,南山先生早已从慕云帆口中得知慕宥宸这变天发病的毛病,一瞬不瞬的盯着慕宥宸痛成一团的身影,沉声到: “这雨大有连绵之势,没个三两日,怕是停不下来,江南的天向来如此。” 沐千寻扶着蜷缩在她怀中的他,心里咯噔一下,恨恨的瞪着南山先生,这雨要是下上两三日,他还不得活活疼死过去。 “滚!”沐千寻冷冷的呵斥,咬牙切齿,要不是腾不出手,真是恨不得割下他的舌头。 管你什么狗屁先生,管你在夏国是什么样的存在,惹了本姑娘不痛快,就没有好果子吃! 南山先生也不生气,盯着沐千寻的脖子,眸子徒然一亮,意味深长的笑笑:“他这病痛,也不是没办法止住。” 沐千寻一愣,满眼的疑惑,显然不相信一个蛇毒都解决不了的人,能治好慕宥宸的病,不过还是抱着几分希望,试探到:“什么办法?” 南山先生沉默了一瞬,神情怪异的指指沐千寻的脖子: “太子妃难道不知,你这脖子上的玉佩,是件奇物,能融世间一切阴雨湿气,或许还有些其他奇效。 只要将此玉佩挂到太子身上,便能治愈他这旧疾。” 沐千寻半信不疑的摸着脖上的寒星玉令,眼神幽怨,这不就是星涯阁阁主的信物吗,怎么还有这等奇效? 不过不信归不信,伸手已经将寒星玉令扯了下来,试试也无妨,也许真能奏效呢,只要有希望,哪怕再渺茫,她也愿意一试。 说来也真是神奇,玉佩挂在慕宥宸身上不过片刻,慕宥宸的疼痛真的在一点点消退,直至一丝痛苦都感觉不到为止。 沐千寻望着慕宥宸一脸呆滞的,却不再扭曲流汗的面庞,干涩的吞了口口水,紧张兮兮的问到:“还疼吗?” 慕宥宸茫然的摇摇头,那呆呆的纯净的如同孩子般的神情,一下子把沐千寻逗乐了,眼睛里憋着笑,也终于松了口气。 回头,望着南山先生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善意,语气难得的柔和: “希望先生不要将玉佩的事情说出去,千寻在此谢过先生了! 之前千寻若是哪里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南山先生不在意的笑笑,心中感慨,这丫头性子倒是不坏,可能之前的确触到她的逆鳞了吧。 毕竟世上没有几个人会愿意自己救下的人反过来害自己,好在她不是农夫,他也不是蛇,一切只是个误会而已。 为慕宥宸解了这旧疾之苦,南山先生就没有再待着的理由了,白日里蹭马车就够没皮没脸的了,这晚上再打扰人家,可就太遭恨了。 屋外哗哗的雨声依旧,听着却顺耳多了,好似一支有节奏的美妙的曲子,屋内灯光摇曳,光线昏暗而明亮。 慕宥宸靠在床柱之上,青丝垂落,再配上那副俊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邪魅不羁的味道,汗水浸湿的衣衫紧贴在胸膛,精健的肌肉隐隐可见。 沐千寻一声不吭的跪坐着,不由得失了神,望着彼此的眼睛,气氛一点点暧.昧起来。 慕宥宸冲沐千寻勾勾手指,温柔的语气夹杂着挑.逗的意味,笑的魅惑众生:“寻儿,过来,帮为夫宽衣!” 沐千寻撇撇嘴,一个不留意,慕宥宸长臂一捞,已经被带入怀中,撞在他的肩膀之上,那股淡淡的梅香变得浓郁起来。 慕宥宸一遍遍抚着她的秀发,俯身过来,堵上她柔软的唇瓣,唇瓣间传来的灼.热的感觉撩.拨着她的心。 舌轻巧的撬开她的贝齿,一寸寸的探索她的城池,温柔而霸道,热烈而缠绵,舌尖只剩彼此的味道。 手掌在她的身上游弋,一吻罢,眸子中是满满的欲.火,手指划过床幔,轻轻落下,一道掌风过去,烛火熄灭,只听的一室粗重的喘息。 折腾够了,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雨整整下了一夜,淅淅沥沥,她却一夜无梦。 一大早,便被萧寒敲锣打鼓的吵醒,耳边尽是他抱怨的声音:“这鬼天气,要怎么赶路!” “看着就要到了,这要是耽误了行程可怎么是好!” “不行不行,雨太大了,路太滑了…” 吵的沐千寻直捂耳朵,怒吼一声:“魅儿!” 萧寒悻悻的闭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沐千寻向顾魅儿告状,顾魅儿收拾起他来,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从失了那禁军统领一职,萧寒好似变了个人似得,爱说爱笑了,与天涯楼众人也打的一片火热。 南山先生好笑的看着这一清早就开始的闹剧,这天气不怎样,貌似众人心情都还不错,大战在即,难得他们还能有这样的心境。 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不过也不如夜里那么急了,冰凉凉的雨点儿落在身上,沐千寻开始享受这种奇妙的感觉,江南的雨景颇有一番独特的味道。 泥土的芳香混合着青草的清香,萦绕在鼻息间,煞是好闻,满眼的绿色,不禁让人心旷神怡,尽管身后是长长的军队,也影响不了那飞扬的心情。 终于,鸣翼郡几个给雨水打湿的大字映入眼帘,这座城失了往日的平和与静谧。 笼罩在战火的恐惧中,气氛低沉阴郁,再加上这不愿停歇的雨,烦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入了城,沐千寻一脸的凝重,眼神冷冷的,不怒自威,直奔军队驻扎之地而去。 这刘汕着实是不像话,想必慕云帆早就将他们前来的消息加急告诉他了,他们昨日也曾提前派人前来通报。 现在大军进城,却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日后他们要如何在百姓心中树立威信。 这刘汕根本没有将她,也没有将慕宥宸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带军连连失利,也不知哪来的傲气,她一定要将他这没来由的傲气摔成一摊泥巴。 直到沐千寻站在营前,刘汕才大摇大摆的从营帐中走出,常年征战在外,肤色黝黑,身形壮硕挺拔,长得倒也过得去,只是那双陷在眼眶中的眸子,让人不喜。 目光满是不屑的从沐千寻身上移过,微微点头,敷衍一笑:“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慕宥宸冷着脸不说话,沐千寻轻嗤出声: “你就是刘汕吧?见了本帅,为何不行礼?你损失我夏国几座城池,数万将士的性命,你可知罪?” 刘汕一脸的笑意,只当沐千寻是恼羞成怒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沐千寻一番,不难听出轻视的意味: “您就是太子妃吧,这上战场都是男人的事,您还是莫要胡闹了,免得这战场刀剑无眼,伤到你这绝色的容颜。” “就你这样的男人吗?”沐千寻双手环胸,深幽的眸子中是浓浓的嘲讽,真把她当花瓶了,她会让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刘汕面色一变,一阵泛青一阵泛白的,拳头紧握,这样的羞辱从一个他打心底看不起的女人口中蹦出来,还真是巨大的耻辱,辩驳到: “胜败乃兵家常事,太子妃此话是何意?”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没胜过啊!”轻飘飘的话从沐千寻口中甩出来,激的刘汕脸都绿了。 “你!” “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念在你多年为夏国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帅今日就不与你计较! 即刻起,任你为百夫长,待命行事即可!下一战,如果我们胜了,你给本帅跪下磕头认错!” 沐千寻面色突变,盯着刘汕的目光可怕至极,绕是刘汕驰骋疆场多年,也还是心头一颤。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回过神来,沐千寻已经面色如常,再不见了那骇人的神色。 从主帅被贬为百夫长,这样的落差,还要他下跪磕头,这女人未免也太猖狂了些,冷笑: “好啊,如果此战胜了,末将这颗脑袋都是你的!那如果此战败了呢?太子妃可否将这主帅之位让出来?” “好!”沐千寻唇角勾起,眸中一闪而过狡黠,自信满满,她等的就是刘汕这句话呢! 不远处,一个与慕宥宸年龄相仿的男子,默默的看完全程,眸中中的情绪深不见底,薄唇微动,轻声到:“年少轻狂!” 这位,就是慕云帆之前派来的副帅——耿影,一直与刘汕不对盘,很看不惯刘汕的行事作风,碍于身份又不能自作主张。 之前对沐千寻很是好奇,方才又被她的容貌惊艳到。 尽管不似刘汕那般觉着沐千寻一无是处,也还是觉得她太狂太傲了,觉着她最后会无法收场。 第一百二十章 失望 第一百二十章 失望 草儿站在营帐之外,身子笼罩在油伞之内,伸出白皙修长的玉手, 绵绵的雨,缠绵指尖,痴痴的感受着那丝凉意。 不知何时,身前堵上了一道挺拔身影,抬头,愕然的望着南山先生,开口到: “南山先生?您怎么不进营帐中去,纵使打了伞,也是会被淋湿的。” “你不是也没进营帐吗?”南山先生淡淡一笑,望着草儿的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草儿蹙眉,她很少会如此多愁善感:“草儿觉着,这雨,像极了眼泪,凉凉的,却会灼伤了心!” 南山先生身子一颤,脑海中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 撑开的油伞下,一双年轻男女站定,互相依偎,仿佛那股混杂着雨味的冷香还萦绕在鼻息之间。 女子清冷的面容展现笑颜,带着幸福的淡淡的忧伤,迎面的风,迷离了双眸: “雨皆是老天怜悯世人的离别,落下的泪,触着是凉的,实则滚烫非常。雨一直下,就一直都有会有人分离,这雨该拆散了几段情…” “先生?您怎么了?”南山先生实在是太过反常了,草儿不想发现都难,疑惑的询问到。 “无事,你这丫头很有灵性,可愿与我学习这卜卦之术?” 南山先生回神,勉强的笑笑,这丫头真是有趣呢,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好啊!”草儿想都不想的应下,正如南山先生对她一般,就是觉着熟悉,就是想要靠近,不设任何防备。 营中,滴滴雨水打在帐篷顶,凌乱又扰心,这雨已经足足下了一日一夜了。 除了刘汕以外,几位副将通通赶到,尽管没有一个是真心服沐千寻的,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呀。 沐千寻一身金色铠甲,她很少穿这样色泽的衣物,衬的一张俏脸儿泛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青丝高高束起,顺滑乌黑,倾泻下来,垂至腰间,深幽的眸子霸气满满,说不出的魅力。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硕大的地形图,从鸣翼到岩澄湖,再到郜丹,用红色的笔迹密密麻麻的勾画。 沐千寻青葱的玉指指着岩澄湖的地界,沿着红色的线条,缓缓划过,自顾自的说道: “被敌军夺去的七座城池中,只有临近岩澄湖的郜丹,一路过去都草木稀疏,并无毒蛇出没。 我们首战就是要夺回郜丹,郜丹与川城接壤,便可一鼓作气夺下两城! 这条道路,是最佳的行军路线,明日三更,萧寒带十二万大军,随我趁着夜色突袭,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五位统领皆是摇头冷笑,眼瞳中的嘲讽之意,愈发明显,对沐千寻的评判又低了一个等级,却无人愿意率先开口,谁都不想得罪这位太子妃。 耿影盯着沐千寻,眸色深深,他算是对这位主帅失望透顶了,还是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毕竟要是没人吱声,说不定鸣翼这座城都要丢掉,又要损失几万将士的性命了,这太子妃简直要比刘汕还差劲的多: “不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从鸣翼到岩澄湖,甚至一直到郜丹,是都没有毒蛇,可还有其他潜在的危险。 岩澄湖横在鸣翼与郜丹之间,纵横百里,左通栎林,右通泾沣山。 岩澄湖中央,水过于深,且又处于雨水泛滥之期,船木必翻! 那就只能从浅水处渡过,无论我们靠左还是靠右渡河,也都会有莫大的危险。 靠左,那离蛇群不远了,川城离郜丹近,离栎林更近,几乎是紧贴着的,难保川城的敌军不会埋伏在栎林中,到时候逃都来不及。 靠右,郜丹的敌军也可顺着泾沣谷登泾沣山设下埋伏,到时候非得被射成箭靶子不可!” 沐千寻冷着脸,一副受了羞辱处于爆发边缘的模样,低垂的睫毛掩住了眼眸闪烁的光彩。 带军攻郜丹,隐患岂止这些呀,一但带十二万大军离开,鸣翼势必守卫薄弱,万一木溪敌军连赤通,一起向鸣翼进攻,他们还不得全军覆没。 见耿影开了这个头,沐千寻“忍气吞声”不说话,其他五位副将也按捺不住了。 其中一位名唤王洋的男子站起来,模样粗犷,讲话时胡子一动一动的: “太子妃你不过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我们能保证鸣翼不被夺去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妄想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可不要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让我们守了许久的鸣翼也丢掉。 你还是向刘帅服个软,把他召回来吧,不然这十几万的大军迟早要败光!” 耿影冷笑,不过是刘汕的一条狗罢了,同流合污惯了,今日就是沐千寻同意刘汕回来,他也不许。 沐千寻撇了王洋一眼,心里狠狠的将他鄙视了一番,也就是长得壮了些,跟她比起来也只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 要不是形式不对,她定要让他尝尝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的厉害,故作气愤,倔强的反驳: “我再说一遍,我现在才是你们的主帅,刘汕不是,也永远不可能是了! 你!王洋,敢瞧不起我,赐你三十军棍,立即领罚去!” 王洋不满,正欲叫嚣,慕宥宸缓缓起身,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用了三分的力气,声音冷的仿佛从地狱飘来:“去!” 王洋闷哼出声,额头布上一层薄薄的冷汗,惊骇的盯着慕宥宸。 他们不仅瞧不起沐千寻,也瞧不起慕宥宸,看那高大却瘦弱的身板儿,估计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此刻他才知道他错了,在慕宥宸面前,他竟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步伐不稳的去领罚。 沐千寻得意的扬起头,活活一个被惯坏的孩子,慕宥宸扭过头去,背对着众人,生怕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明日三更,大军准时出发,谁敢再阻拦,我要他的脑袋!” 一名副将附和到:“哪来那么多埋伏,或许真的能一举得胜呢,就按太子妃说的来做吧!” 沐千寻眸光一寒,这些副将,也并非一无是处之辈,能说出此话者,必定居心叵测! 耿影颧骨微动,以前忍刘汕,现在忍沐千寻,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夏国大好的江山,就这样被他们断送了! 众人离开后,沐千寻一脸揶揄的靠在慕宥宸怀里,俏皮的眨眨眼睛,欣喜不已: “这个耿影倒是个可用之人,有谋略,知进退,明日就让萧寒与你守在城中,我与耿影去夺城!” 慕宥宸一把环住沐千寻的腰身,目光带着几分危险的逼近,在离沐千寻还是一寸之时,幽幽的开口: “你怎能这么夸其他男子?还要自己去夺城,万一出事怎么办,我不放心你!” 沐千寻说到耿影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丝毫不掩饰对耿影的欣赏,这耿影容貌也是不错,还年纪轻轻,难怪慕宥宸要吃醋了。 沐千寻戳戳慕宥宸的脑袋,娇笑: “放心,此次夺城,我有必胜的把握,你只管守好鸣翼就好,到时候等我们的消息,我们定能大获全胜!” “那今晚夫人可要好好犒劳一下为夫,为夫明日才有心思好好守城呀!” 看着慕宥宸越来越不规矩的大手,沐千寻急急阻止,压低声音到:“喂!这可是军营,让别人听到怎么办?” “灭口!” “…” 营外,的确还有人,赫然就是方才那副将中的一员,听到慕宥宸的那句灭口,身子一僵,逃也似的离开。 慕宥宸停下动作,与沐千寻默契的对视一眼,坐下来,仔细的观摩着军事图,为明日一战,做最充足的准备。 以他们二人的功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营外有人偷听,既然要听,这戏就要做足了。 今日的对话传出去,耿影也只能跟他们同一阵营,至于夺城的事,他们可没说夺哪座城,就让他们误会去吧。 雨,一直到第二日夜里,也没要停的迹象,军队已经早早的集合完毕,严阵以待。 因为集合队伍的事,耿影也是一肚子气,现在还不到二更天,离三更,还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就这么任凭几万将士在雨中淋着吗? 还有,昨日说好的十二万人,现在只集结了五万,沐千寻莫不是要用着五万人去攻打郜丹吧,这跟飞蛾扑火有什么区别? 沐千寻丢掉手中的油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可质疑的味道:“出发!” 耿影彻底怒了,这沐千寻也太任性了,真是比刘汕还要鲁莽,行军时间也是可以随意变的吗? “主帅!现在才二更天!” “我说了算,你跟着就是了!” 沐千寻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回头吩咐到: “把五位副将囚禁起来,由暗卫负责看管,在本帅回来之前,不得有任何人接近,违者,杀无赦!” 沐千寻翻身上马,一拉白雪,朝着城外飞驰而去,顾魅儿率领冰蛇卫跟上,紧接着是长长的军队。 生气归生气,现在除了听天由命,也别无他法了,耿影策马追上,紧紧跟在沐千寻身后。 出了城,沐千寻根本就不是冲岩澄湖的方向去的,而是冲着截然相反的木溪而去。 耿影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怎么样,沐千寻也不至于连路都不认得呀,吼到:“主帅!这不是郜丹的方向!” 沐千寻回头,一副看白痴的神情,抛出一句:“谁告诉你,我要攻郜丹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攻城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攻城 耿影身躯一震,不解的问到:“你不是打算攻打木溪吧?木溪的兵力可比这多出至少两倍,且有赤通随时支援…” “攻赤通!”简洁的再没有多出一个字,一心赶路。 耿影冲自己的马,狠狠的抽了一鞭,与沐千寻并排,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却落了个空。 沐千寻警惕的瞪了耿影一眼,眸光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去后面去,这不是你该待的位置!” “不能攻赤通,万万使不得!鸣翼到赤通,还隔着一个木溪,如若从木溪城前过,势必会遭到堵截。 若是从木溪后过,就更不妥了,木溪后,草木茂盛,随便一处都有半腿高的杂草,毒蛇会少的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与青葛部落的战斗,次次失利就是输在这毒蛇之上!” “哼,我如果连这些蛇都对付不了,你以为皇上为何要派我当这个主帅,来送命吗?” 沐千寻不以为然,策马狂奔,耿影的担忧都是对的,可毒蛇才是她的优势。 正因为如此,青葛部落也料定了他们不会攻赤通,那他们正好反其道而行之,才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耿影神情变幻个不停,显然无法相信沐千寻的话,她是没见过那场面,四面八方都是毒蛇,防不胜防,退无可退,那场景,至今想起来,都瘆的慌。 随着踏踏的马蹄声,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看着,就到了木溪后方,眼看着,就是一条窄窄的小道儿,两边是繁密的过分的草丛。 沐千寻嘴角勾起个好看的弧度,速度慢了下来,伸手示意停下,扬声到:“冰蛇卫随我来,其他人退后!” 翻身下马,拍拍白雪的脑袋,白雪听话的待在原地不动。 耿影望着不足两百人的队伍,单手扶着额头,气愤的不知说什么为好。 心中感叹,这五万人,究竟能逃掉多少,再失了这五万人,他们可就真的没有保住鸣翼的可能了。 一入杂草区域,便有几队人马冲出来,估摸着也就五百多人,不似军队,未披铠甲,皆是黑衣裹身,与冰蛇卫的穿着极为相似,只不过他们是男子。 这些黑衣男子掏出腰间的号角,齐齐吹响,低沉的压抑的号角声回荡在耳边,密密麻麻的蛇群,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摆动着长长的身子,窜的飞快。 沐千寻嘴角的笑容更盛了几分,深幽的眸子在夜色下闪烁着光芒,如醉人的繁星,可惜这雨天,是看不到繁星的,不然也好较量一番。 “动手!杀人!一个不留!” 柔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简单明了,蛇还不是由这些人控制,等控制者死了,这蛇就好对付的多了。 长剑出鞘,唰唰的声响硬生生把雨声都盖过去了,与剑声呼应的还有嘶嘶的吐性子声。 沐千寻身影一闪,冲出去,黑色的衣袍摆动,灵动矫健的如同夜色幽灵,长剑利落翻飞,溅起一道又一道血光。 耿影怔怔的盯着沐千寻,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难以抑制心中的动荡,这真的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太子妃吗,真的是他们口中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吗? 人家与他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负如他,也只能承认,估计连沐千寻的十招都接不下来吧! 心头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目光粘在了沐千寻身上一般,会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的起落紧张、澎湃。 再观其她人,顾魅儿尤为出众,与沐千寻不相上下,红色的衣裙染上献血,更妖艳了几分。 说来也怪了,这些女子,根本没有将这些毒蛇放在眼里,任凭它们毒咬,也无动于衷,似乎还…越被咬越兴奋,杀红了眼,搞得杀人跟切豆腐似得,满地的残肢断骸。 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五百余个青葛部落的佼佼者,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无论是人数上,还是形式上,都是对方占优势,也还是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那些乱窜攻击人的毒蛇,不知沐千寻施了什么“法术”,只是取出一支翠绿色的笛子,用一支曲子,就把它们哄回草丛中去了。 短短一个时辰,耿影对沐千寻的认识,一次次崩塌,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不仅是他,看到这一战的所有人,都被震惊的目瞪口呆,他们敢说,这是此生看到过最精彩的战斗。 望着翩翩而来的沐千寻,耿影干涩的吞了口口水,顿时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双手不知放在哪儿好。 牵过白雪,声音依然淡淡的不起一丝波澜:“时间紧迫,出发!” 今日的沐千寻真是惜字如金啊,这样的形象就这样在众人心中定格。 耿影心不在焉的跟随着沐千寻的脚步,眼神复杂,疑惑的问到:“为何不直接将那些毒蛇赶跑,这样不是更省事?” “嗤,放跑他们其中的一个,都会立马回木溪城报信,到时候你以为我们还攻的下赤通吗?” “那他们都死了,难道木溪城的敌军不会发现?” “等他们发现,赤通已经是我们的了! 这些人只是埋伏在这里防备,不是刻意针对我们而来的,一时半刻敌军发现不了我们,毕竟我们今日的行径,没几个人料得到。 耿将军又何必试探,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相信我,这夺城还得靠你呢,你必须信我!” 沐千寻偏过脑袋,望着耿影的眸子,态度强硬,她要耿影记得,她是这支军队的主帅! 耿影尴尬的躲闪沐千寻的目光,清咳,没有再做声。 赤通城下,沐千寻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跨在白雪之上,四处溜达。 耿影已经不再对沐千寻的怪异行为指手画脚了,根深蒂固的认为沐千寻做什么都有她的理由,还是忍不住询问:“主帅,我们何时进攻?” “我没准备进攻。” 听着沐千寻平静如水的声音,耿影心中泪流不止,他没听错吧,没准备进攻,那他们来赏夜景吗? “你可知道,这赤通城外是有暗道的,可以直通赤通城内! 赤通虽说是各座城中守卫最为薄弱的一座,但城内也驻守着四万余人,有城墙为护,要快速攻下赤通,还是有难度的。 可我们要是能从暗道直接入城,就不一样了,青葛部落的将士战斗力并不如我夏国的将士,再趁着乱,能减少不少损失!” 耿影一副木纳的神情,沐千寻不会是魔怔了吧,硬着头皮到:“主帅,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顺着西南方向百布的距离给我找,轻一些,莫要惊动了城内的守卫!” 对于此事,沐千寻不愿多解释,这是南山先生告诉她的,而她相信了。 那暗道还是当年慕云帆亲自派人打造的,而知晓此事的人,都被慕云帆灭了口,也唯有南山先生与慕云帆知晓了。 “找到了!找到了!”冰蛇卫的一名下属,压低声音惊喜的开口。 沐千寻匆匆赶过去,舒心一笑,南山先生果然没骗她,这可帮了她大忙了。 只是,今日过后,这暗道也该堵了,不然敌军再如法炮制一回,他们哭都来不及了。 城中,这样的雨夜,这个时分,敌军睡得正香,浑然不知下一刻他们将面临什么。 沐千寻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俏皮的笑笑,贼兮兮的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接下来,分散开来,我一声令下,你们就动手放火,从营帐中往出钻一个,就杀一个!” 那狡黠的笑意,绝色的面庞,纵使在夜晚,也挡不住她的美,耿影被那神色晃了眼,再难自拔。 这一战还真是刺激,就跟做梦似得,他们却都清楚,这可不是儿戏,过了今夜,这里必将尸横遍野。 随着沐千寻一个重重的点头,霎时间火光冲天,尖叫声不断,接着就是厮杀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鸣翼这边,也不平静,营中有内鬼,这是慕宥宸早就知晓的,所以之前才策划了攻打郜丹这一出。 消息传出后,敌军则认为,带走十二万大军的鸣翼,与一座空城无异,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攻下鸣翼。 未曾想,他们失算了,这哪里是一座空城,还没来得及攻城,就被团团围住。 城楼之上是一拨又一拨的箭雨,城下是被堵住了退路,只能拼命撤离,被打的犹如丧家之犬。 折腾到五更天,赤通已经成功拿下,敌军逃了不足千人,其他人都将性命就在了这赤通城中,而他们这边,只损失了不到万人。 这样强烈的差别,没人能否认沐千寻的功劳,不得不对这位太子妃服气。 望着沸腾的将士,沐千寻语不惊人死不休:“整队,随我夺下契明!” 此次,沐千寻也只带了顾魅儿与耿影这两个率军之人,顾魅儿全程微笑以对,耿影就无法镇定了。 此刻,更是像见鬼似得盯着沐千寻:“王妃,我们的人马不够攻下契明的,更何况万一木溪敌军前来支援,我们这努力不就白费了?” “木溪?木溪能顾得住自己就不错了,也许,在我们攻下契明之前,木溪就先夺到手了! 至于兵力嘛,我们的支援不是已经到了!” 笑颜如花,自信满满,也只能这样形容沐千寻这时的模样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夺三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夺三城 顺着沐千寻的目光望去,不远处奔来的是浩浩荡荡的人马,估摸着有两万余人,看穿着是夏国的军队。 耿影一脸黑线,以这兵力,只要木溪不支援,攻下契明,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纳闷儿到: “为何我们不直接带七万人过来,还要分两拨?” “昨夜鸣翼少了这两万人,对付木溪那么多敌军多费力啊! 现在木溪损失了怕是不只两万人,鸣翼的两万人也就闲出来了,正好来支援我们。” 沐千寻静静的解释,边等军队赶来,边看着耿影跳脚。 “你…你是说,我们昨夜攻赤通之时,鸣翼那边已经在攻木溪了?” 耿影声音都有些变了,感觉这全程根本就是沐千寻自己在玩儿,他们都像是局外人似得,对一切都毫不知情。 “这个嘛…是木溪自己挑衅的,他们以为我们要全力去攻郜丹了,就想着顺带把鸣翼收了。 可偏偏我们的主力还留在鸣翼,他们就只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昨夜,赤通不是主要的,木溪才是主要的,等我们拿下契明,就是一战夺三城了!” 这效率,就是当初青葛部落那么猖狂,也决计做不到,一战三城,史无前例啊! 耿影望着沐千寻的眼神,近乎膜拜,想想昨夜之前,他还拿沐千寻与刘汕相提并论,就直想劈自己两刀。 沐千寻灵机一动,在那横七竖八的死尸中穿梭,忽地停下身来。 拔出长剑,冲着一人的脑袋,狠狠斩下,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就径直滚到了她脚下。 沐千寻抬头,面色如常,冲顾魅儿喊到:“快找些布袋来,将这些将领的脑袋割下来,送给契明的敌军做大礼!” 耿影不由得缩缩脖子,这狠厉劲儿他真是自愧不如的,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再看顾魅儿,笑吟吟的一脸妩媚之色,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忙活着找起布袋来。 就连冰蛇卫的那些丫头们,也不觉着惊奇,搜寻着与普通士兵衣着不同的首领们,一刀一颗脑袋。 耿影回头,反观夏国这些将士,都痴了傻了,惊恐不已,腿都软了。 心中不由得轻骂,真是没出息,昨日他们不是还议论着,小量主帅是个女子,带来的两支军队也都是中看不中用,怎么现在反倒自己怂成这样。 契明城下,天才刚刚亮,城中的敌军还不知赤通失守这事,只是发现青葛部落的旗帜莫名倒下了,还以为是禁不住这连绵的雨水的冲刷才暂时放置起来了。 直到军队袭来,他们才恍然大悟,赤通这面屏障已经没了,夏国的军队反击了! 这一战,可比赤通之战惨烈的多,想要撞开城门,爬上城楼,势必有不少人要流血丧命。 乱剑、滚石,猛烈的炮火,不断的落下来,被砸中的人血肉模糊,场面惨不忍睹,遍地都是尸体,扑鼻的血腥味儿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浓郁了几分。 凡是有机会爬上城楼的,都一股脑将背后背着的头颅扔到城墙之上,敌军看到那熟悉的面庞,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这一瞬间的失神,就足够他们有更多的人爬上城墙。 眼看着,城门也支撑不住了,随着最后一阵猛烈的撞击,城门大开! 大军一股脑的闯入,随着震天响的嘶吼声,一个个热血沸腾,疯狂的战在一起。 士气就是这么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一方盛,一方就必定会衰,青葛部落本就抱着败的心思,又怎么可能胜得了。 又是整整半天的厮杀,终于契明也如愿以偿的夺下,鸣翼这边也不差,木溪的敌军撑不住了,落荒而逃。 这一战,大获全胜,三座城池,十来万敌军的性命,自夏国开国以来,都没打过如此壮观的胜仗! 其实,这也要归功与之前的一次次惨败,夏国无能这样的形象在青葛部落首领的心中扎根,未设防,才让他们钻了这么大空子。 之后,再想这么轻易的夺回城池,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鸣翼城中,沐千寻所到之处,都是崇拜敬重的目光,这些士兵,都是第一次这么服一个女子,这样的目光,之前在刘汕为帅之时,从来都没有见过。 随着这战停下来的还有这肆虐几日的雨,天终于放晴,抬头望去,是透彻的蓝色,与皇城的天有很大差别,说不出的美丽颜色。 鸣翼雨后的景色很美,足以令任何人陶醉其中,沐千寻却无暇欣赏。 营帐之中,沐千寻靠在慕宥宸怀中小甛,从皇城到鸣翼,十五日的长途跋涉,这轰轰烈烈的一战,着实把她累的不轻。 其实,她可以留在鸣翼对付木溪敌军的,可她偏偏要选择去攻赤通,攻契明,再苦再累她都甘之如饴。 她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不想这让主帅做的有名无实的,不想躲在慕宥宸羽翼下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所以,慕宥宸应了她,尽管再心疼她,紧张她,爱一个人,不是单纯的保护,还要学会尊重,他希望她站在他身边,而不是躲在他身后。 营外传来凌泽温和的声音,带着丝丝压抑的怒气:“禀报主子,刘汕带到!” “刘汕也是你叫的!”刘汕不满的叫嚣,一路上凌泽可没少受他的气,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还把自己当成这大军的主帅呢,殊不知不知不觉,所有人的心都已偏向了沐千寻这边。 “闭嘴!吵到寻儿睡觉了!”慕宥宸清冷的声音从营帐中传出,刘汕身子一僵,一股凉意,从头寒到脚底。 挺了挺腰板儿,故作硬气:“太子妃不是唤我来有事吗?怎么会睡着了?” “在营帐外等着,什么时候寻儿行了,你就什么时候进来。” 沐千寻毛茸茸的脑袋在慕宥宸怀中蹭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这刘汕真是不知悔改啊,就让他等着好了。 “那等太子妃醒了,我再过来!”刘汕不耐烦的转身,今日一天的讥笑,他早就受够了,火气冲天的,哪有心情应付沐千寻。 “我说了,等着!”慕宥宸将碟中的小点扣在桌上,随手一扔,乳白色的小碟从营帐的缝隙间射出,直指刘汕的喉咙。 小碟好似一道利剑似得,嗖的一下就飞过来了,速度之快,带起一道劲风。 刘汕眼睛瞪得老大,慌忙的蹲身去躲,还是没有快过那小碟,射在了额头之上,小碟落地,瞬间献血顺着眉毛,弯弯曲曲的流下。 刘汕面目狰狞,咆哮到:“太子你这是何意?” 说着就要往里冲,被凌泽伸手拦住,正欲对凌泽动手,被凌泽钳住手腕,动弹不得。 “没什么,你只要学会听话就好。”慕宥宸望着怀中眼神清明的人儿,忍不住笑笑。 刘汕脸黑的都要滴出水来了,心中震惊,怎么连慕宥宸身边的一个下属,都比他厉害,这么多年白活了吗? 被逼无奈,只能乖乖等着,额头生疼,他刘汕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沐千寻真是他的命中克星。 从晌午等到傍晚,脚下是泥泞的土地,头顶是炎炎的烈日,笔直的站了半日,腿都是酥的。 沐千寻用了晚膳,才将他召进去,一脸平静的望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刘汕与耿影不和,这二人她只能留一个,耿影处处都比刘汕强,对与她的能力,他会认同,而刘汕则过于自负,这其中的取舍,自然明了。 这刘汕不是什么善茬,逼急了,难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夏国之事,临时来个叛变什么的,他们就没辙了。 对于这种人,留在身边过于危险,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一:远离鸣翼,二:死! 沐千寻眸中一片坚毅,摸摸有些凌乱的发丝,慢吞吞的开口: “刘汕,你可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你说如果此战胜了,你这颗脑袋就是我的了,这话可还算数?” 刘汕心头一颤,他不过一句妄言,当时觉着这话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不可能,如今可怎么收场。 怒气冲冲,硬着头皮到:“算话,末将这脑袋,太子妃要就拿去吧!” “嗤,你以为我稀罕你这颗脑袋,摘了来,又不能供人观赏! 还有啊,这么久了,你连称呼都没弄明白吗?这里没有什么太子妃,你该唤我为主帅,懂?” 沐千寻的语气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是扎心的很。 慕宥宸冷着脸,心中哭笑不得,沐千寻这舌头是越来越毒了,这都要归功于他啊。 刘汕憋着气不讲话,沐千寻究竟是几个意思,他就不信她真敢杀了他。 “我呢,也不要你的脑袋了,但是呢…看着你实在烦心,影响我的情绪! 不如这样吧,即日起,我就差人送你回皇城去,让父皇给你找个闲适的差事,颐养天年,如何?” 颐养天年?刘汕面色涨红,他这个年纪,哪里需要颐养天年了,他又没有七老八十! “末将要留下征战!为夏国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恕末将不能遵命!” 他深知,他要同意回皇城,他的戎马生涯就算是结束了,再难享受那万众瞩目的光鲜时刻。 “你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你大可以誓死不从,一头撞死在这城中,我保证不拦你!” 沐千寻耸耸肩,漠然的盯着刘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展示功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展示功夫 说到底,刘汕就是斗不过沐千寻,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平日里,他都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注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俗话说得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刘汕的高傲,目中无人,不知反省,就是害了自己的直接源头。 在刘汕被送走之后,接着要收拾的就是那些副将了。 如果一个军营内部关系乱七八糟,那就少了一股力量,甚至是横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剑,迟早会把他们割的鲜血淋漓。 一个处于鸣翼城中央的营帐中,周围聚集了起码二三十名暗卫,将营帐团团围住,真是连个苍蝇都不可能飞的进去。 沐千寻独自前来,身边缺了慕宥宸这个影子,他也有他的事要做,一下子夺下了三座城池,这人员的分布就是大问题了,稍有不慎,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掀开帐帘,五道目光齐刷刷的朝着沐千寻投来,在看清眼前的人影之时,神色各异。 之前被沐千寻软禁起来,都是一腔的怨气无处发泄,待在这营帐之中,骂骂咧咧的,直到骂的舌头都翻不过为止。 然后就是从前几日听到营帐外震天的欢呼声,停不下来的议论这一战,他们再也没有心思抱怨了,都把心思放在揣摩此战的精妙之上。 现在沐千寻出现,他们都尴尬万分,之前的嘲讽不屑还历历在目,这份隔阂要如何化解。 “今日前来呢,要先向你们说声抱歉,一声不响的把你们关起来,限制你们的自由是我的不对。 这几日又一直忙着处理战后之事,抽不出空来探望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不过,我关你们也是有原因的,你们之间有敌军的奸细,我才不得不这么做!” 语气诚恳,眼神认真,直接明了的道出原由,省了他们猜测的时间,也便于观察他们各自的反应。 五位副将茫然的望着身边之人,这奸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真是如此,沐千寻把他们关起来,也算不得无理取闹。 王洋冷笑,反驳到: “奸细?我们之间怎么会有奸细,太子妃莫不是找不到关我们的理由,胡乱编造出来的吧?” 想想沐千寻“赏赐”他的那三十军棍就肉疼,她还将刘汕赶走了,让他如何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她。 几位副将互相递着眼色,这王洋冷不丁的跳出来辩驳,难不成他就是这奸细? 沐千寻怜悯的望了王洋一眼,还真是个只长个子不长脑袋的主儿啊,没事干蹚这个浑水作甚。 “哦?王副将之前与刘汕也是这样的说话的,脾气倒是蛮冲的,是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是不是有内奸,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看来,上次的三十军棍还没能让你长记性啊!” 沐千寻摆弄着揉皱了的衣袖,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王洋恨恨的瞪了沐千寻一眼,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气,他王洋忍了! “王副将似乎很不服本帅呢,不如我们就比试一场如何? 本帅要是输了,就当着全军承认此次软禁你们是本帅错了,要是你输了,就答应本帅一件事,怎么样?” 沐千寻冷笑,深幽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王洋,似乎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似得。 王洋一愣,咧嘴笑笑,这可是沐千寻自己说的,怪不得他,他们几个副将中,数他的力气最大,他怎么可能输在一个女子手中,想都不想的答应。 沐千寻心中简直要乐开花儿了,这王洋也就空有一身蛮力,下盘不稳,一看就是没有功夫的样子。 她就算功力受到压制,也丝毫不逊色于凌泽,对付一个王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校场之上,沐千寻笔直的站定,望着对面得意洋洋的大汉,心中一阵恶寒,长得丑就算了,还偏偏这么惹人讨厌,三番两次与她作对。 校场周围围满了人,剩下的四位副将也都在场,众人都饶有兴致的观望着这场看起来毫无悬念的较量。 耿影被这重重叠叠的人影吸引过来,几经询问才明白了事情的来由,轻笑着摇摇头,见识了沐千寻杀敌勇猛的他,自然明白,这王洋哪里是沐千寻的对手。 沐千寻眼瞳一缩,双拳紧握,她可没准备手下留情,既然王洋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她就让他瞧瞧清楚,他有什么资格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等王洋准备好,身影一闪,形同鬼魅,一脚踢在王洋胸口,力道控制的很好,并没有一脚把他踢倒,只是向后退了几步。 王洋心中惊骇,一个女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他都没看清沐千寻究竟是怎么到他面前的。 趁着王洋失神的空挡,沐千寻猛的揪住王洋的衣领,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众人第一次知道,原来较量也可以画面这么美,沐千寻每一个落脚,都不显粗鲁,英姿飒爽,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女。 沐千寻的每一脚都踢的很扎实,她知道怎么能让他痛,却不会危及性命或是造成严重的后果,不过也足够他在床榻上躺上半个月爬不起来了。 从头到脚,王洋都没能碰到沐千寻一根毫毛,这哪里是较量,根本就是沐千寻一个人在展示功夫,王洋只有挨打的份儿。 王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好像一摊烂泥似的躺在校场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抽搐个不停。 沐千寻高傲的扬起脑袋,拍拍手,一步一步的,稳健的走下校场,全程都没有回头看王洋一眼。 穿过人群,干脆的走掉,任凭那一道道崇拜的目光亮的晃眼。 耿影从人群中挤出来,跟上沐千寻的步伐,眼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和,嘴角是一弯浅浅的笑。 沐千寻放慢脚步,转身,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耿将军,你跟着我作甚?” “闲来无事,望主帅为末将解心中的疑惑。”耿影双手背后,悠哉悠哉。 沐千寻眸光一闪,如果她的眼光不错的话,这耿影以后定能帮得上他们大忙,这场仗还要仰仗他: “哦?耿将军有何疑惑,不如说出来听听?” “主帅分明不是无能之辈,为何在初来之时,要任由众人误解,而不作解释?” 沐千寻笑笑,一脸的高深莫测,耿影明明要比她年长,可在她面前,总是像小了她多少似得。 “耿将军莫非没听过有句成语叫扮猪吃老虎吗? 认为你弱的人,你没必要站出来告诉他你不弱,你只需要用行动证明就好。 在你反转的那一刻,自然能够惊艳全场,那些认为你无能的人还不是在打脸吗? 能力在,不是些误解可以抹灭的,没能力者,旁人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狡辩改变对你的看法。” 沐千寻仰着脑袋侃侃而谈,句句肺腑,这就是她一向的做事风格,多说无益,行动至上。 转着转着,二人就转到了城楼之上,沐千寻眺望着没有边际的绿色,莫名的安心。 忽地,几名满身裹着纱布的伤兵闯入眼帘,眼神黯淡,要是没有战乱,要是能在这里安家,该多好。 清风拂过,吹的她的裙摆浮动,发丝也随风乱舞,瘦弱的身影,萧瑟的神情,深深映在耿影心中,再难忘却。 耿影苦笑,眸子中是诉不尽的无奈,他否认不了那狂乱的心跳,也抓不住自己的心。 他明白,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实则跟他在两个世界,他永远都触碰不到,她是夏国的太子妃,是那个无可挑剔的男子的夫人。 洛曲城中,一座装饰繁华的屋子中,一股淡淡的幽香充斥在鼻息之间。 一名红衣女子双手环胸,站在窗前,身材高挑细长。 眉毛细细的弯弯的,双唇紧抿,面色如冰,白皙的脸蛋儿在玫红衣衫的映衬下更加动人。 地上跪着一名大约三十出头的男子,脑袋低低的伏下,身子瑟瑟发抖。 “整整三座城池,你说我该怎么把你折磨死为好呢? 是用毒呢?还是将你剁去四肢呢?或者是…将你的肉一片片切下来,让你自己吞掉呢?” 语气寒彻彻的,薄唇微动,说出来的话恶毒至极,活活应证了那句蛇蝎美人。 地上的男子慌忙的磕头,用力之大,都能听到清脆的响声,被那红衣姑娘的一番话吓得心惊肉跳的,连连求饶: “属下错了,属下错了,郡主饶命啊!饶命啊!” 倒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些残忍的手段,这个小魔头都用过,死在她手中的人,都没能保住一具全尸。 红衣姑娘转身,望着地上的斑斑血迹,冷冷一笑,蹲下身来,在男子的耳边轻语: “还饶命呢,因为你的疏忽,三座城池都没了,你还指望能活着回到部落吗? 你是青葛部落的耻辱,就是我饶过你,父汗也不会饶过你,你注定是死路一条!” 修长柔嫩的玉手搭在那男子的肩膀之上,猛的用力,随着一阵骨头碎裂之声,那男子发出惨烈的叫声,面色一片惨白,豆大的汗滴不住的流下。 门,没有征兆的被打开,与红衣姑娘长得有三分相似的少年满脸不快的立于门前。 红衣姑娘撇撇嘴,起身,笑的天真烂漫,看着却比方才还要可怕:“哥,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部落长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部落长 深紫色的衣衫加身,浓密的青丝银色的发冠,麦色的皮肤,颇有几分高贵疏冷的气质。 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俊郎不凡,带着几分浓厚的阳刚气息,墨色的眸子泛着冷光,鼻梁如刀削过似的挺拔,薄唇微微下撇,丝毫不掩饰他内心的不快。 这男子正是樊宁青葛部落长之子,赫连卓凡,而这位称呼他为哥哥的红衣姑娘,则是他一母所生的妹妹赫连玖漾。 “我再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把我的人折磨致死吗?” 浑厚的声音仿佛来自异界,击的人心头发颤,听者犹如被扼住了咽喉,呼吸不畅。 赫连玖漾讽刺的笑笑,不屑的望着地上的男子,嘟嘴到: “他何时变成哥哥的人了?那岂不是在承认这丢城之事你也有份儿喽?我要是哥哥,才不会管这么个蠢货呢!”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这七座城池哪一座不是司徒治与夏军拼杀换来的? 就因为一次失利,就要取了他的性命,你就不怕寒了士兵们的心,谁还敢真心为你卖命?”赫连卓凡板着脸,以兄长的身份教训着赫连玖漾,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就暂且饶过他好了,不过…这手臂已经废了,哥哥就养着这个废人好了!” 赫连玖漾不在意的耸耸肩,眼神揶揄,得意洋洋的驳回。 赫连卓凡面色沉了下来,颧骨微动,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少女的鼻子道: “你给我听好了,额吉说过,这部落长的位置父汗会留给我,你想都不要想! 你若是现在讨好我,还来得及,毕竟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会为难于你!” “嗤!不瞒你说,额吉也这样对我说过。别跟我提什么不可能,你要知道,额吉她也是个女子,她不会偏向你几分,哥哥还是莫要白日做梦了!” 赫连玖漾拍开他的手,收起那假意的笑容,不甘的叫嚣,心中不是个滋味儿。 这话不过是她胡编乱造出来的,额吉可没应允过她这些,为何额吉会如此偏心,明明同样是她的孩子,她却两种对待。 明知道她对那部落长之位向往已久,为此她付出的努力不比赫连卓凡少一分,她还是不肯动容。 要知道,每日自己都恨不得将时间掰成两半来练功,来培养自己的势力,只为在父汗的面前展露头脚,让额吉另眼相待。 “那我们就走着瞧,看看额吉会扶持谁,父汗会看中谁!” 赫连卓凡邪邪一笑,伸出舌头舔舔有些干裂的唇,墨色的眸子坚毅非常。 地上瘫坐着的,本就疼的冷汗直冒的司徒治,身子不由得一颤,眼中一片死寂。 这部落长之争,怎么也算是他们的家事了,就算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都无人知晓,可这下当着他面儿这么直白,显然是不怕他说出口了,而死人才不会说话的。 看来,赫连卓凡是准备放弃他了,赫连玖漾说的很对,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赫连卓凡没必要留下他了。 拖着一条残掉的手臂,扑倒在赫连卓凡脚下,堂堂七尺男儿,毫无形象的抹着泪恳求到: “郡王,我不过是没了一条手臂,一样可以为你出谋划策,为青葛部落冲锋陷阵,求你留我一命呐!” 门外晃动着一抹俏丽的身影,纤细的玉手搭在门上,推门而入,朝着司徒治轻笑,语气轻柔: “往往太聪明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司徒你说是吧?” 司徒治嘴唇动了动,不再做声,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被这三人齐齐惦记上,更让人绝望的。 眼睛一闭,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咬咬牙,冲着自己的胸口扎入,献血将胸前的衣衫浸染的殷红殷红的。 司徒治怕死,但他更怕永无休止的折磨,万一落到赫连玖漾手中,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给自己来一刀来的痛快。 这女子,与赫连玖漾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淡漠如水,只是这淡漠不过是假象罢了,最真的是源于骨子里的狠厉。 她名唤赫连妙晨,比赫连卓凡与赫连玖漾都要年长几岁,同样是拓拔雨菲所生,性子最难琢磨,通常也没几个人敢惹她。 赫连妙晨一出现,吵嚷个不停的二人瞬间噤声,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的数落。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们都是额吉所生,你们俩个之间不准有争斗,这部落长之位最后落到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眼前最重要的是将夏国收入囊中,到时候你们大可一人执掌部落,一人执掌夏国的疆土,岂不是更好? 白白将精力浪费在勾心斗角之上,不觉得冤枉吗?” 赫连妙晨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语气平静,随随便便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好的幻想。 赫连玖漾眸子一亮,赫连妙晨的话的确没错,要是能拿下夏国,他们也用不着兄妹反目了。 赫连妙晨心智过人,要不是她志不在部落长之位,将会是他们最大的对手,现在嘛,则是都想讨好她,她站在哪边,哪边的胜算就多了不只一星半点。 赫连卓凡态度急转,好脾气的应着,将赫连妙晨推到桌前坐着,语气温和的哄到: “是卓凡不对,不该与漾儿一般见识,还请阿姐给我们出个好主意,助我们拿下夏国才好。” 100 赫连玖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军事图展示在赫连妙晨面前,静静的等待她开口。 赫连妙晨柳眉微蹙,眸光闪烁不停,思量许久,提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细细的讲给二人听。 鸣翼城中,副将中的那名奸细早已被沐千寻揪出去乱棍打死了,正是当日赞成他们攻打郜丹的那人,那时就说他居心叵测,果然不出所料。 王洋也被降了级别,至今下不了床,剩下的三位副将都在试着接受沐千寻,毕竟接受也需要个过程,不过态度瞧着好多了。 几人围坐在营帐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高高挂起的军事图,樟戚、武云飞、韩藤三位副将包括耿影在内,都有些不知所以。 沐千寻自然知道他们是为何,憋着笑解释到: “这次的图绝对是真的,上次不过是为了防内贼而已,要你们信我,我就要先信你们啊!我怎会一次次的骗你们?” 轻轻点过图中的几座城池,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这些城池,本就是属于我夏国的,如今我们才夺回三座,不如就趁着这股劲头,将剩下的城池一举拿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上次一战,将士们的士气还十分高涨,再过些日子开战,怕是就不如此时来的有成效了。 “不知主帅认为,接下来我们攻哪座城为好?” 耿影饶有趣味的问到,眼神复杂,对沐千寻他有种盲目的崇信,或者…其他。 耿影那一脸的柔情,被慕宥宸逮了个正着,这位太子殿下瞬间黑脸,脑袋一歪,靠在沐千寻的肩膀之上,直勾勾的盯着耿影,似乎在宣誓自己的主权似得。 耿影尴尬的移开目光,心中好笑,这太子,怎么会像个孩子似得,不过他也绝不认为他会简单。 “攻川城,川城守卫该是剩下的几座城池中守卫最薄弱的一座了。 拿下川城,也能顺着川城攻下郜丹,再就是最难啃的洛曲!” “川城?渡岩澄湖太难,不如就直接从栎林穿过吧!” 耿影点点头,这地形图他早就烂熟于心了,穿栎林是最近,夺川城最直接的路了。 沐千寻与慕宥宸默契的对视一眼,笑的一脸隐晦,这一笑,彻底把耿影笑蒙了,这话哪儿不对吗? 要是他知晓皇城那一战,段梦的军队在赤狭岭,被慕宥宸诓进林子里,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肯定不会再提从栎林进攻这件事了。 “不可,近日气候过于高热,万一敌军放火,我们不就惨了。 不仅如此,林中更可设下重重埋伏、陷阱,防不胜防,万万不可经栎林取川城。” 沐千寻好心的提醒,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耿影一拍脑袋,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净想着冰蛇卫不畏蛇,便可从栎林入川城,未曾想还有放火这一茬儿。 武云飞单手摩挲着下巴,嘶哑的声音别有一番风味: “那就非岩澄湖不可了,只是这船只建造上又是问题,渡湖也极有可能遭到围截,敌军或许会在上岸之地设伏,这一切都要考虑进去。” “嗯,既然岩澄湖靠近栎林,我们就就地取材,砍了栎林中的老树做这简易的木筏。 我领着暗卫先行,冰蛇卫与灵蛊卫断后,大军居中,他们能设多少埋伏,我们就拆多少!” 武云飞迟疑,挠挠头: “我们需要的木筏不在少数,要砍木材,也要几千人左右。 如果分拨去,既会耽搁时间,又容易遭到敌袭,可要是几千人一齐出动,不是又有被火攻的危险吗?” “武副将此言差矣,为了区区几千人,他们还不至于火烧栎林。 他们若是肯轻易烧掉栎林,我求之不得呢,栎林是川城的天然屏障,所以川城才会放最少的守卫。” 深幽的眸子看不透喜怒,随着那柔柔的声音,浑身散发着自信的气息。 第二百二十五章 蛇羹 第一百二十五章 蛇羹 八万大军,驻扎在栎林边缘,距岩澄湖大约三十里的地界。 前有林荫,后有湖水,倒是减去了不少燥热,取木材的将士早已提着工具出发,没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其余人等,则忙乎着扎起了帐篷,其实就在这野地里凑活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沐千寻下了令,他们就不得不遵从。 只有沐千寻心里清楚,这渡湖之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此地还不一定要驻扎多久呢。 要是次次都任由他们轻易得手,青葛部落未免也太无能了些,既然能够从夏国手中夺走七座城池,就绝对不会与无能沾边儿。 沐千寻与慕宥宸手挽着手,漫步在这嘈杂的军帐外围,双唇紧抿,目光呆滞,思绪又不知飘到了何方。 慕宥宸偏头看她,有几分心疼,近日她都不如以前闹腾了,他让她顶了太多压力。 他知晓她只是为了稳住战局,为了堵上慕云帆的嘴,可还是不忍看到她受苦受累。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在嘴角绽放,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眼前晃晃。 沐千寻回神,眸中是浓浓的迷茫之色,被那张近在咫尺的明媚面庞给惊到。 慕宥宸与她相对而立,顺势揉揉她的脑袋,一脸的戏谑:“啧啧啧,夫人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想谁呢?” 沐千寻尖锐的指甲狠狠的在慕宥宸手背上刺了一把,凶巴巴的瞪着他: “慕宥宸!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卖到青葛部落换城池去,省的我费心!” “为夫错了,夫人真是心狠,怎么动不动就要把为夫卖掉,再说谁会要我啊!”慕宥宸可怜兮兮的求饶,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沐千寻眼神平静,慢幽幽的道:“听说青葛部落女首领很多呢,你大可以去**嘛!” 慕宥宸嘴角一抽,一把将沐千寻拉入怀中,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唇贴在她耳边: “寻儿,为夫还是留下**夫人吧,今晚定会把夫人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沐千寻俏脸儿一红,身子紧绷,挣扎着低喝:“喂!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来,再憋着笑,或是慌忙的闪开,自然也有些胆大包天的将士一直盯着二人嬉笑。 这主帅与副帅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的场景实在难得一见,而沐千寻囧的都不想见人了。 “不放,就不放!夫人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为夫卖了,就不怕为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夫人办了,嗯?” 加重的鼻音,听不出喜怒,露骨的调侃击的沐千寻心跳不止。 恨恨的咬唇,悔恨不已,就说斗不过这个男人,她怎么就记不住呢? “啊!蛇!蛇!”一声尖叫声划破苍穹,扰乱了忙碌的大军,一片慌乱,也顺利的化解了沐千寻的困局。 沐千寻挣开慕宥宸的怀抱,二人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奔去,随后是一声又一声的尖叫,此起彼伏。 只见营地四周,是密密麻麻的蛇群,偌大的野地,被围的没有一丝缝隙,仰着脑袋,眼睛亮闪闪的,吐着鲜红色的性子,着实骇人。 就是与蛇打惯了交道的冰蛇卫,都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沐千寻眼神幽怨,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么多蛇,整片林子的蛇都被唤过来了吧? 将士们吓得双腿发软,拼命的躲开蛇群的攻击,喊叫声大的震天响,这么多蛇,不只会咬人,大抵还会吃人的吧! “萧寒、韩藤!带着将士们往营地中央撤!别自乱阵脚!被咬伤的聚集到一起去!” 望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乱跑碰撞到一起的将士,徒然生出一阵无力,沐千寻声嘶力竭的吼到。 只有这一刻,才知道统军者有多么的重要,一盘散沙实难成大器。 在萧寒与韩藤的带领下,大军很快便镇定下来,井然有序的往指定的位置而去,被咬伤的将士也在搀扶下远离了蛇群。 沐千寻舒了口气,眸中冰冷一片,仿佛要把这乱窜的蛇群冻死似得: “草儿,你带一部分去为他们解毒!魅儿,带二十人与我走,剩下的人迅速将蛇群赶走!哦对了,留一部分下来,待会儿熬蛇羹吃!” 说着,就要往林间冲去,被慕宥宸一把攥住手腕,满满的担忧:“我随你去!” “你留下,万一敌人是为了调虎离山呢!”沐千寻摇摇头,认真的道。 慕宥宸不肯松手,只是默默盯着她,明亮的眸子颜色渐沉。 这里有几万大军,就算是调虎离山,一时半刻也不会有大碍,而沐千寻功力被压制,只带区区二十人离开,让他如何放心。 他的宗旨就是,纵使天下覆灭,也不准她有一丝闪失。 沐千寻无奈,反手抓住慕宥宸的衣袖,调皮的眨巴眨巴眼睛:“走吧,速战速决!” 慕宥宸会心一笑,歪头吩咐到:“走,凌泽!再带二十名暗卫,这样稳妥些!” 一行四十余人,朝着栎林深处奔赴,化为一道道残影,速度之快,就是骑马去追,都不一定追的到,又把众将士们惊艳了一番。 很快,耳边的号角声越来越清晰,明显那蛇群就是被这号角声引过去的,而他们没有追错方向。 近了,近了,近的足够看清那二三十道粉色的身影,身姿婀娜,长发如注,面上皆是蒙着面纱,肤色白皙,俏生生的站定,气息内敛,一个个都不比冰蛇卫的成员弱到哪里。 在那粉色人群的围绕中,是一抹扎眼的鲜红,气场比顾魅儿强大的多,生生将顾魅儿的妩媚盖了过去。 两拨人隔着百步的距离对立,对方收起号角换上软鞭,剑拔弩张,要是慕宥宸不跟着来,恐怕今日还真是不好收场。 这红衣女子正是赫连玖漾,望着眼前的二人,眸光闪烁,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说不清的情绪。 对慕宥宸似狂热似怨恨,对沐千寻倒是明朗的多,杀意滔天! 若不是赫连玖漾此刻带着面纱,保准沐千寻一眼就能认出她,当初他们在青峰镇可是见过的。 沐千寻眉头紧蹙,这女子好熟悉的样子,穿衣的风格,毒蛇一样的眼神,还有那条软鞭,都好熟悉,只是一下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已。 赫连玖漾一挥软鞭,径直朝着沐千寻的脖子缠绕而来,整个人诉不尽的阴森毒辣。 她说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想要了沐千寻的命,只是隐隐觉着,不只是因为慕宥宸而已,可又似乎没有其他理由。 沐千寻身子一歪躲开,长剑砍在软鞭之上,震的虎口一麻。 心中惊叹,这女子功夫好生了得,绝对在她功夫之上,要是没有慕宥宸在此,与这女子缠斗起来,迟早会丢了性命。 赫连玖漾不甘心,再次出手,慕宥宸向前挪了一步,伸手抓住鞭尾,轻轻一卡,赫连玖漾的软鞭顷刻脱手。 恨恨的瞪着慕宥宸,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冷冷的到:“撤!” 顾魅儿望一眼快要消失不见的人群,再望一眼沐千寻,焦急不已,终是憋不住开口:“阁主,都跑了,不追吗?” 沐千寻神情恍惚的摇头,这么多人,那女子为何偏偏要对她出手,为何不战而逃,为何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和她们交战,我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就算能把她们的性命通通留下,也得死伤我们起码一半的人数,我可舍不得你们与她们拼命。 再说,穷寇莫追,由她们去吧!” 沐千寻勉强的笑笑,面色瞧着有些憔悴,慕宥宸抓过她的手,俯身轻声问到:“怎么了?可是伤到了?” “没有,我们回去吧,你…”沐千寻抬头,心底莫名的惆怅。 “嗯?” “没什么,我饿了,走吧!”沐千寻拉起慕宥宸的手,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其实她想问他,觉不觉得那女子熟悉,还是没有问出口,自己也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营地,不见了蛇群,搭好的营帐前支起一口大锅,锅前堆积的是一堆剥了皮的蛇肉。 沐千寻一扫心中的不安,哭笑不得,彻底被逗乐了,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她们居然还当真了,这下是真的要吃蛇羹了。 无语的抚着额头,玉手搭在顾魅儿肩头: “去让她们采些薄荷叶来,这天气吃蛇羹,真是…顺带着采些药草,我们带出来的解毒药丸大抵要用完了。” 顾魅儿妩媚的笑笑,招呼冰蛇卫去采药草,萧寒也随即跟上,似乎刚刚蛇群带来的恐慌,根本没在任何人心中留下影响。 沐千寻转悠着转悠着,无意间瞥见了草儿忙碌的身影,心中一暖。 还记得这丫头初到沐府找她的样子,转眼间,也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丫头也已经长大了,这一生不离不弃的能有几人,还好这一路下来这丫头还在她身边。 从草儿手中接过一部分解毒药丸,化成水,给被咬伤的将士服下。 主帅大人亲自为他们解毒,真是天大的荣幸,无论伤口多难受,也难以淹没心中的感动。 燃起的火堆周围围着重重叠叠的人影,人人手中捧着一碗香喷喷的蛇羹,馋人的香味飘荡在空中。 沐千寻靠在慕宥宸肩头,仰望着漫天的繁星,嘴角笑意渐浓,这样的时刻好生惬意。 第二百二十六章 渡湖 第二百二十六章 渡湖 待到木筏制好,已经是三日之后了,太阳毒辣辣的射下来,大有把湖水烤干之势,望着湖水边缘盛放的一排排木筏,沐千寻神色凝重。 既然之前敌军会发动蛇群,就是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行踪,自然而然也猜测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渡湖去抢城池。 毕竟没了岩澄湖这道防线,川城守不了多久的,没了川城,郜丹也是一样的下场,敌军又不傻。 几万大军整装待发,默默的注视着沐千寻,却不知沐千寻不下令,还在犹豫什么。 沐千寻轻轻吐了口浊气,红唇微启,深幽的眸子闪烁着光芒: “魅儿,带着冰蛇卫先行,有何异动即刻撤回!大军原地休整,待命出发!” 夺城这样的大事,小心谨慎还是必要的,只是顶着这样的日头,众将士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埋怨,盘坐下来,窃窃私语,抹着汗水一脸的不快。 四只木筏,距离隔得不算太近,也算不得太远,缓缓向前驶过,耳边是拨动湖水的粼粼之声。 顾魅儿面色紧绷,不住的环视着四周,眼看着就到了湖水中央的位置,还是未发现什么不对劲。 没有发现不对劲,大概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了吧,前方算是鸣翼与川城的分界线了,青葛部落不在这里动些手脚,也太意外了。 直至驶过湖水中心二十几里的地界,忽然木筏底开始出现裂纹,一点点裂开,变成一个个稀疏的小洞,湖水顺着小洞灌入。 眼看着,木筏中的水越积越多,寸步难行,顾魅儿蹙眉,高呼到: “将木筏的上的圆木投到水里去,我们游回去!” 众人神色怪异的发愣,还是乖乖照做,心中愤愤,乘木筏都乘了几个时辰才驶到这里,游回去,就是有圆木,也非得累个半死不可。 没办法,谁让她们命苦呢,做了这探路的先锋,就只好听天由命。 顾魅儿的水性倒是也不差,潜到水底,望着湖底扎满的高高立起的尖锐的铁杆,冷了脸,这就是害她们木筏漏水的罪魁祸首。 游着游着,姬瑕偶然瞥见湖水中有黑色的类似于墨迹一般的东西,好奇的招呼顾魅儿:“顾统领,你看那是什么,这附近都有!” 顾魅儿仔细辨别了半天,心中惊骇,能是什么,不过是青葛部落投放的毒罢了。 若不是冰蛇卫百毒不侵,这手脚触碰到湖水,早就毒发身亡了。 原来这还是设的连环招数呢,沉了船还要接受剧毒的洗礼,如果不是事先探路,这岩澄湖得埋葬多少夏军的性命。 直到皓月当空之时,顾魅儿一行人才得以游了回来,趴在岸上,一丝精气神都提不起来。 就算此刻有人把刀架到她们脖子上,她们也不会反抗了,浑身湿漉漉的,布满剑茧的手泡的发白,模样惨不忍睹。 沐千寻赶忙下令收罗木柴,燃起火堆为她们暖身子,真是苦了她们了,跟着她,她们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顾魅儿也累的不轻,百十来里的路程,体力再好也受不住啊,没形象的蜷缩在草地上,脑袋枕着顾魅儿的大腿,有气无力的禀报探路的实况。 众将士看着平日里这群风风火火,霸气十足的姑娘们瘫软一地,这一日的狂躁怨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要是沐千寻直接率大军渡湖,他们非得有大半人马折在这岩澄湖,还谈什么夺城,夺城也得有命才行。 皇城中,慕云帆的病日益严重,御医们眼看着却束手无策,弄得人心惶惶。 江南战乱难以平息,这一国之君眼看着也要倒下,难道这夏国真的到了气数已尽之时了吗? 天涯楼,青若身着普通衣衫,带着两名婢女从后门而入,直奔沐千雅的屋子而去。 门被打开,沐千雅一愣,有些发蒙,她与这位皇后娘娘,只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祭天大典上,也是妖星之说的开始,她出宫的由来。 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位皇后娘娘,只是心底对她谈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爱,她们只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福身,行礼,声音温和:“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青若连忙将沐千雅扶起,笑笑,一脸真诚,沐千雅给她行礼,这要是被沐千寻看到了,非得跟她急不可。 “姐姐你坐,青若今日来,是有事求姐姐。姐姐可莫要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的叫,青若既然是素衣前来,就没把自己当成皇后。” 慕健朗呆呆的望着这位年轻的被称为皇后的姐姐,神情严肃,眼睛亮晶晶的,不再吵闹,就静静的盯着青若看。 青若推着沐千雅坐下,谄媚的笑笑,面色有些不自然,自己也说不清为何面对沐千雅会有紧张的感觉,可能因为沐千雅与沐千寻的关系吧。 “姐姐,皇上的病情愈发重了,或许会逝在太子班师回朝之前。 青若想…想,在皇上驾崩之事,要健朗登基,姐姐觉得可好?” 青若局促的搅动着手指,不敢看沐千雅的眼睛。 不论是宫中的老人还是新晋的秀女,都一个比一个难搞,在没有慕云帆的庇护下,她也走下来了。 今日却在面对沐千雅这样一个出了名的软弱之人面前,感到压力重重。 沐千雅心中大惊,见鬼似得盯着青若,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怒火乍起: “皇后娘娘请吧,臣妾不想健朗小小年纪就做了争夺皇位的牺牲品,不想他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皇子众多,比健朗大的,比健朗小的,皆有,都任皇后娘娘选择,还请放过健朗!” 沐千雅从来没想过要慕健朗登基为帝,她所奢望的,就是慕健朗能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 能够远离皇城,逍遥一生,她也就知足了,她实在不想慕健朗卷入那皇权的争夺中,平白丢了性命,失了自由。 就说看着沐千雅不似真正软弱之人,她的眸子中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屈,青若连忙站起来,安抚沐千雅的情绪: “姐姐莫要生气,青若没想要健朗做什么傀儡,只是青若暂时会辅佐他,待到太子与太子妃回来后,大可由他们辅佐。 健朗皇子瞧着如此聪慧,成年以后,便可独揽大局,创一个太平盛世,也不失为夏国之幸啊!” “我与你不过见过区区两面,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我没有理由信你的,更不会凭你几句话,就放心把我辛苦养大的儿子交给你。 宥宸才是这夏国太子,你让健朗登基为帝,不惹的宥宸心中隔阂就不错了,又怎么会用心辅佐。” 沐千雅情绪缓了些,还是冷着脸,对青若敌意浓浓。 “不瞒姐姐说,我是太子的人,我能入宫为后,都是太子安排。 此事无人知晓,唯独今日告诉了姐姐。 平息战乱之前,倘若皇上有个什么闪失,就辅佐健朗皇子为帝,这也是太子的意思,所以青若才敢前来。 姐姐放心,青若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会让健朗皇子有闪失。” 青若一口气道出,认真的眼眸看不出一丝虚假之意。 沐千雅狐疑的瞟了青若一眼,陷入了沉默,对慕健朗为帝之事,她倒是并不反对,只是担心他的安危罢了。 对慕宥宸,沐千雅还是信得过的,慕宥宸对沐千寻的宠爱是宠到骨子里的,誓死不愿纳妃,无论何事坚定的站在沐千寻身边,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若青若所言为真,她不松口,是不是这皇城会一片混乱,若青若只是信口开河,她又应下了,那健朗会不会一辈子**控? 慕健朗从床榻上蹦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仰头望着青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姐姐,你是说要健朗做皇上吗,健朗一定会做个好皇上的!” 青若愣愣的望着那小小的人儿,忍俊不禁,蹲下身来,与他对视。 姐姐,她的年纪,他叫声姐姐是没错的,可入了宫,按辈分,他该叫她一声母后的。 “健朗想做皇上吗?” “想!” “健朗为什么想做皇上?” “做了皇上,健朗就能保护母妃,保护姨母,还有…还有保护姐姐!” 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咬着嘴唇,羞答答的望着青若。 青若扯扯嘴角,这么小个小家伙居然懂得害羞,真不知这小脑瓜儿里都装着些什么,不由得噗嗤笑出声儿来。 这一笑,沐千雅心头一动,人的感觉总是莫名其妙,对青若的敌意消了大半。 青若转头,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还放在慕健朗的手臂之上: “姐姐,孩子虽小,也有自己的意愿,何不听遵从他自己的决定?” 青若看出了沐千雅的动摇,什么自己的意愿,不过是个托词而已,这仅仅五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 慕健朗饶过青若,细细的胳膊环住沐千雅的双腿,语气软软的甜甜的撒娇: “母妃母妃,你就答应姐姐吧,健朗可想做皇上了,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母妃了!” 沐千寻伸手摸摸慕健朗的头顶,叹息:“好,健朗就交给你了,你要保证他不受伤害。” 青若恬静一笑,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十八层地狱一起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十八层地狱一起下 既然有意皇位,再待在天涯楼就不合适了,次日,在青若的安排下,沐千雅母子又重新入住静雅轩。 现下慕云帆性命垂危,整个后宫都落在了青若手中,对于沐千雅之事,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清晨,天已大亮,东方是红彤彤的日出,散发着柔和蓬勃的光芒。 岩澄湖畔,木筏已入水,将士们一个接一个踏上木筏,暗卫先行,大军居中,灵蛊卫与冰蛇卫断后。 冰蛇卫昨日探路的下属体力还未彻底恢复,这拆除湖中铁杆之事,自然不好再让她们出力,就连划木筏,都由灵蛊卫代劳了。 其实这一战,她们不参与也可,不过把她们丢在儿还是不妥的,孤零零的一队人马,万一遇到敌袭,怕是躲不过。 临近晌午,才赶到湖中心的位置,木筏停顿了下来,会水的将士随着暗卫继续前行,其余人等则只好原地等待。 这拆除铁杆之事,也并非易事,抛去这水中劳作的难度,湖水中还有剧毒,事先服用了解毒丸,也只能防止几个时辰。 若是天黑之前还没拆除完毕,他们也只好返回了,毕竟这解毒丸已经消耗殆尽了,不够他们再服用一次的了。 潜入水底,望着湖底密密麻麻的铁杆,众将士瞬间泄了气,如此数量的铁杆,莫说是半日的时间了,就是给他们三日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够拆完。 沐千寻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浮出水面,水珠在绝美的面庞上滚动,美的惊心动魄: “谁说要你们全部拆除完毕了,从铁杆中间拆起,只需留出三支木筏通过的地方即可。 切记做好标记,到时候队伍拉的长些便好,没必要那么多木筏一起穿过。” 凌泽松了口气,带着暗卫行动起来,萧寒也不甘落后,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无人敢偷懒,三五结队,热火朝天的在水中穿梭。 铁杆并非从此地一直延伸到岩澄湖彼岸,而是只插了二三里的距离,毕竟敌军的目的是阻碍他们渡湖,又不是为了把自己累死。 也幸亏如此,不然就算他们长了三头六臂,都拆不完这些铁杆。 日落之时,终于如沐千寻所言,拆出了足够容纳三支木筏的宽度,也累倒了几百将士。 在水中泡上整整半日,做着地面都费力的事,还要不时的浮上水面透气,真的也算是难为他们了。 道路打通后,大军直接趁着夜色出发,这川城之行耽搁不得,谁知道再拖下去,敌军又会施展出什么招数,夺城之事必须要尽快。 一次只能通行三支木筏,又是夜里行军,一支跟着一支,都小心翼翼的行驶,又延误了不少时间。 渡过这铁杆之地,足足比白日行军的速度慢了一倍不止,到了半夜,距岩澄湖彼岸还有一大截的行程。 一股浓烈的花香味道逸入鼻腔,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明显,沐千寻蹙眉,这花香并没有毒,可却莫名的让她不安。 湖中突现花香,本就是不寻常之事,怎么能安心的下来,开口下令,暂停行军。 借着月光的照耀,远远望去,湖面上是洋洋洒洒的花瓣,隐隐还有一支小船,一个人影,看身姿是女子无疑。 花瓣顺着风向,一路朝着木筏之地而来,很快木筏与木筏的间隔都聚满了花瓣,大军被花香包围。 随后是一阵凄冷的笛声,如泣如诉,百转千回,听者不由得揪心。 “嗡嗡嗡…”一阵低低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由远及近与笛声相呼应。 抬头,黑色的小圆点将大军团团围住,如雨点般袭来,直至到了眼前,才看清是江南一带特有的毒蜂! 他们是被笛声引来的,也是冲着这花香来的,花蜜未吸到,而这将士们成了它们发泄的对象,它们本能的攻击将士们,认为他们会伤害它们。 慕宥宸将沐千寻护在怀中,身影来回在木筏上闪动,随着越来越的毒蜂攻来,稍稍有几分狼狈。 沐千寻躲避着,心乱如麻,已经有许多将士被蛰的落水了,触到湖水中的毒,还不是一死。 她懂得与蛇沟通,可不懂得与蜜蜂沟通啊,看起来,这些蜜蜂是不会主动离开了。 死死的盯着那渐行渐远的小船与那消失不见的女子,脑海中灵光一闪,绽放笑颜: “快!火,燃起火把!毒蜂怕烟,用烟熏走它们!” 众将士着急忙慌的寻找火源,霎时间,湖面上灯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 滚滚的浓烟弥漫了大半个岩澄湖,看不清前路,呛的几万将士都咳嗽不止,泪水乱流,自然也掩盖了花香,如愿赶跑了数不清的毒蜂。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可把他们累惨了,瘫坐在木筏上,嚎叫声一片,不少人被蛰的鼻青脸肿的。 沐千寻挫败的望着眼前的场景,焦急万分,这毒刺留在体内,天气又炎热,怕是会化脓呢,可这岩澄湖中,又寻不来药草为他们涂抹。 这烟熏之法,还是当初莫雪顺嘴告诉她的呢,那时他们在青峰洞不安分练功,不时便跑出去偷懒。 有一次爬到一颗古树上乘凉,不小心将蜂巢戳到了地上,遭到了蜂群的疯狂追捕,幸得莫雪及时发现,不然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比今日的将士们好到哪里去。 想起莫雪,沐千寻徒然怔住了,眼眶红红的,若不是为了她,是不是莫雪现在还好好的? 慕宥宸俯身看她,鼻头上有一块黑色的赃物,配上那张俊美如斯的面庞,既滑稽又可爱,紧张兮兮的问到:“怎么了寻儿,可是被蛰到了?” 沐千寻噗嗤一声儿笑出声来,伸手抹抹那块拇指大小的痕迹,没擦干净,反而涂抹的更大了些,笑的泪水狂飙,腰都直不起来。 慕宥宸一脸黑线,众将士更是被沐千寻笑蒙了,这样惨烈的场面,她居然还笑的出来。 沐千寻拭掉眼角的泪水,眸子猛的一亮,迟疑了片刻,搂住慕宥宸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喃: “慕宥宸!嗯…那个…那个…尿液可以祛除蜂毒。” 这下该着慕宥宸乐了,憋着笑,捏捏沐千寻有几分红晕的脸蛋儿,磁性的嗓音魅惑不已,调笑到: “啧啧啧!难得寻儿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当着全军的面儿说啊!” 沐千寻双手环胸,笑吟吟的望着慕宥宸,挑眉:“我是主帅,你应该听我的!” 慕宥宸一溜烟儿将此事传下去,回到木筏搂着沐千寻装睡,任由几名暗卫划动木筏,继续向前。 为了不让这伤口化脓,就不得不接受沐千寻用尿液治伤的提议,平白又尴尬起来。 行驶在队伍最后方的冰蛇卫与灵蛊卫,幸运的没有被毒蜂眷顾,一个被蛰到的都没有,自然也免了这份尴尬。 也正因为多了这么两拨女子,才致使众将士束手束脚的,解个裤子都不利索,哄笑声不断。 五更天的时候,终于望到了湖边,在他们以为看到了希望的时候,岸上那重重的人影又让他们绝望了,敌军连一口喘气的机会都不愿留给他们。 一股脑的冲上岸,要不是有暗卫开路,怕是又要死伤不少将士。 当然,就算有暗卫在,死伤也是难免的,未能登上湖岸,就已经有将士葬身在了岩澄湖中,将湖水染成了淡红色,有夏军的,也有青葛部落的。 沐千寻手提长剑,与慕宥宸相视一笑,冲进厮杀的人群中,朝着青葛部落的首领而去。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等他们大大小小的首领都死光了之后,剩下的人还不是一盘散沙,任他们宰割! 沐千寻高高束起的长发来回摆动,深幽的眸子冰冷的不见一丝感情,与青葛部落这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首领战在一起。 不过几个回合,那首领就被沐千寻一剑刺穿脖子,气绝身亡。 慕宥宸这边就更没有悬念了,几乎都是一招下去,就再没了爬起来的本事了。 似乎欺负人欺负的有些过于明显,慕宥宸干脆也不动手了,拉着沐千寻坐在一边,等着战事结束。 兵器碰撞在一起,发生乒乒乓乓的声响,厮喊声更是震耳欲聋,献血四溢,宽阔的野地尽是尸体。 沐千寻闭眼,睫毛轻轻颤抖,神色不停的变幻着,眉头紧锁。 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夺取再多城池,这些活生生的人命都没了,胜了他们也无法起死回生,也无法看到国之盛况。 他们都是壮年,可能是某位年迈老人的儿子,某个女子的夫婿,或是某个孩子的父亲,这些人都在等着亲人归来,却永远都盼不到了。 抓着身旁熟悉的手掌,感受着那温热的温度,紧,再紧,耳边还是嘈杂的打杀声,脑海中还是杀戮的场景,自嘲到: “慕宥宸,我的双手沾满了献血,以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下辈子,老天一定不会让我遇到你了。要是能永远没有战乱该多好,为何非要惦记人家的国家?” 慕宥宸心头一痛,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不就是十八层地狱吗,我们一起下就是了。 黄泉路,奈何桥,我们也要牵手走过,在三生石刻上我们的名字,一起观赏彼岸花开,没人能将我们分开,老天也不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圈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圈套 沐千寻笑笑,呼了口浊气,扬声喊到:“川城的守卫,大抵都在这里了,这是他们最后的防线!只要冲破这道防线,就可一举攻破川城,插上我夏国的军旗!” 青葛部落驻守在川城的将士数量本就比不过他们,又失了首领,乱了阵脚,当日川城就被攻破,剩余的残兵败将,一股脑奔郜丹而去。 沐千寻望着匆忙逃走的军队,眸子亮的骇人,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得见,语气坚定: “跑也没用,下一座就是郜丹,除非你们能跑回樊宁青葛去!” 站在川城城墙上,凝望着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银光的岩澄湖,任凭清风抚乱发丝,轻轻的叹息,洒落一地惆怅: “我想沐府了,想爹爹,想赵姨娘,想二哥,想姐姐,想浅宁、浅言,想…奶奶。 我们守住这边城,夏国就无忧了,他们也能安稳的过日子。” 慕宥宸搂着她瘦弱的肩膀,静默不语,心中泛起层层苦涩。 她还有好多人可以牵挂,可以惦念,可他除了一个被慕以霖迷的失了心智的妹妹,也只有她了。 从小就只有暗卫陪伴,陪他出生入死,陪他每一个冬夏,可越是把自己装扮的冷漠不近人情,越是表现的不在意亲情冷暖,就越是孤单。 每一个漫漫长夜,独立窗前,脑海中都是年幼时那道愈发模糊不清的倩影,直到被她代替,清晰的映在心上,再难抹去。 “等战事结束,我们可以带着二哥和姐姐,还有咋们的小外甥,一起去探望岳父大人与赵姨娘。” 慕宥宸将脑袋埋在她颈间,深深的呼气,喷洒在脸颊上,带着丝丝凉意。 皇宫,琉璃殿中。 慕云帆躺在床榻之上,身上严严实实的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颗脑袋。 头发白了一半都不止,面色苍白,不见一丝光亮,嘴唇干裂,半闭半睁的眼眸浑浊一片。 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草药味儿,刘宇站在一旁,愁眉不展,不由得叹息。 这药是喝了一副又一副,不管用也就算了,病情还日益严重起来,照这样下去,怕是熬不了多久。 他从十几岁就侍奉在慕云帆左右,忠心不二,也算是慕云帆最亲近、信任之人了。 “禀报皇上,大捷,继上次的三城之战,又夺回了川城。” 一名身披铠甲的男子半跪在塌前,神色严肃,语气浑厚。 慕云帆艰难的睁开眼睛,扯出一抹笑容,提不起力气,声音老了十几岁不止:“好,好啊!是朕对不住她,朕命不久矣,也算是为她赔罪了。” 刘宇嘴唇蠕动,挥挥手命他退下,泪水湿了眼眶:“皇上会好起来的,您若是去了,要老奴怎么办?” “朕的身子骨,朕自己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是时候了,翎儿走了这么多年,朕也该去陪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朕的薄情。 待朕去了之后,你就好好留在宥宸身边,再怎么说他都还年轻,许多事处理不来的,你要多提点他。” 一瞬间,刘宇老泪纵横,伏在慕云帆床边,揪着锦被,双手颤抖。 慕云帆于他来说,不只是夏国的主子,更是他唯一的亲人。 门被轻轻打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刘宇不耐烦的喝到:“出去!说了不许你们打扰皇上休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许久不见,刘公公身子倒还硬朗,中气十足呢!” 清澈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带着淡淡的疏离,刘宇身躯一震,猛的回过头,又惊又喜。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在坚硬的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千术神医,你可回来了!求你救救皇上,救救皇上!只要你愿意救皇上,老奴的命你尽管拿去。” 千术抽抽嘴角,俯身将刘宇扶起来,心中好笑,他又没有救一个人就要用一个人的命来抵的怪癖。 再说他若是不打算救慕云帆,那来这琉璃殿作甚,他可没有闲情逸致看着慕云帆身亡,刘宇这又是为何。 “刘公公这是说哪里的话,千术本就是来为皇上治病的。” 千术撇开刘宇,对着慕云帆行过礼后,专心的为他把脉。 平静的面容渐渐被凝重代替,清澈的眼眸波动连连,薄唇微启:“皇上这病拖的厉害了,千术也无能为力。” “无妨,朕早就料到的,连千术都说朕没救了,朕也就安心了!” 慕云帆笑笑,突然觉着,这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另一种解脱罢了。 “不,皇上,千术只说这病无法根治,暂时还是无碍的,千术有信心让皇上好起来。 也恕千术直言,千术只能保皇上至多两年寿命,切记不可动气,动怒,太过…太过在意心结。” 千术垂首,这是他最大的限度了,要是他早日赶回,也许不会糟糕至此,御医开的那些药,不仅无用,且伤身。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把这两年的寿命当成恩赐也未尝不可,要是当初慕云帆强行纳叶璃为妃,现在怕是连这两年的寿命都没了。 慕云帆身子一僵,缓缓点头,低喃:“足矣,足矣!两年的时间,能撑到战事结束了。” 说来也真是神奇,服药当晚,慕云帆的病情就好了许多,居然有了进食的胃口,刘宇乐的简直要出去放炮竹来庆贺了。 川城,沐千寻伏在塌上睡得正香,帐帘猛的被掀开,草儿着急忙慌的叫嚷到:“阁主,阁主,不好了!粮草出了问题!” 沐千寻眼睛刷的睁开,眼眸泛着骇人的光芒,一下子从塌上弹起来,睡意朦胧的声音惶惶不安:“你说什么,粮草怎么了?” “粮草被下了**,剩下的粮草,都不能吃了。 之前检查过粮草,不过只检查了一部分,今日要不是魅儿姐姐及时发现,后果会更不堪设想。” 草儿耷拉着脑袋,语气颓废。 原本这川城粮草充足,供大军吃上半月都不成问题,现在才短短五日。 行军打仗,粮草是重中之重,眼下粮草停板,不免会引起恐慌,饿着肚子,还怎么应战。 “更?是不是已经出事了!”沐千寻急迫的询问,难以镇定。 “是…已经有大约两万将士迷晕了,魅儿姐姐也是端到吃食之后,才发觉不对劲。但在这之前,已经有人用了这吃食。” 草儿脸上愁云密布,照顾魅儿的意思,那些将士至少要昏迷半天的时间。 从鸣翼将粮草运过来,起码要两日的时间,这两日他们要如何度过。 再说,敌人既然会在粮草中做手脚,又是否会留给他们运送粮草的时间。 隔着营帐老远,就听到韩腾气喘吁吁的声音:“主帅,敌袭!沿着郜丹的方向发现了青葛部落的军队,看样子是奔川城来的。” 沐千寻面色难看,怔怔的站在那里,脑海一片空白,恨恨的骂到:“真会掐时间!” “他们有多少人?” “八万有余。” “我们呢?” “满打满算,也就…五万。” 沐千寻扶着额头,只觉得天旋地转,如果说这都是巧合,她自己都不信。 从一开始,他们就钻进了敌人的圈套,还狂傲的扬言要连夺郜丹,现在怕是从鸣翼带出来的八万大军,都要折在这川城了。 渡岩澄湖时遇到的重重阻碍,都是敌人为蒙蔽他们所为,可惜现在明白,还是太晚了些。 郜丹的守军,何时能达到八万之多,况且他们也不会倾巢出动,也就是在他们渡湖之时,青葛部落已经在往郜丹调军了,只为将他们一网打尽。 入川城容易,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韩副将,你带一千轻骑去探,顺洛曲的路可走的通?草儿,去将慕宥宸唤来。” 草儿转头朝外跑去,韩腾犹豫:“主帅,我们若是顺着洛曲跑,那昏厥的两万将士呢?就不顾他们的性命了吗?” 沐千寻怒火中烧,强行压抑着,这都是她的错,她没有资格怪罪任何人: “如果顺洛曲逃行得通,就好了,怕就怕,清醒着的五万人,也存活不下来一人!” 韩腾眼瞳一缩,一刻也不敢延误的去探路,他知道,沐千寻说的对,这个时候再纠结这些,就是妇人之仁了。 慕宥宸步伐匆匆的赶到,默默的盯着沐千寻不做声,这样的局面,谁都没想到,莫名其妙的被摆了一道。 望着面前的挺拔身影,沐千寻忍不住红了眼眶,一脸的肃杀决绝: “慕宥宸!回鸣翼调兵,我会尽可能守住川城,等着你带军来营救。” “不行,我怎么能留你独自在此,若是你有个什么闪失,要我怎么活?”慕宥宸摇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慕宥宸!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计较这些!我向你保证,就算全军覆灭,我也会好好活下来,行了吧!” 能容她发脾气的,也只有他了,胸腔起伏不停,整个人处于失控的边缘。 慕宥宸叹息,一把将她拥在怀中,用了全部的力气,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重重一吻。 现在除了回鸣翼调兵,也别无他法了:“好,你等我,等着!”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落寞一笑,有条不紊的将铠甲一件件套在身上,佩剑擦拭的发亮。 走出营帐,环顾四周,士气低迷,整坐城都笼罩在一片低沉的氛围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对峙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对峙 灰暗的城墙之上,入眼是密密麻麻的敌军,就如同川城是一块可口的糕点,被成千上万的蚂蚁惦记上,都拼死的往前冲。 沐千寻死死盯着城下那抹玫红色的身影,脑袋炸裂似的痛,心口闷闷的提不上气,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青峰镇,手提软鞭为他们解围,惊艳了全场,大胆表明对慕宥宸的心意,死缠烂打着不肯离去。 栎林中那遮有面纱的女子,一出手就执拗的想要了她的性命,不惜两次出手,岩澄湖小船上,隐隐约约的曼妙倩影。 怪不得那么熟悉,原来那么早,她们就偶然相遇过,她原来是青葛部落的人,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敌人。 现在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切都明了了,她就是想告诉自己,自己比不上她吗? “禀报主帅,韩副将回来了!”一名普通将士狂奔上来,半跪着通传。 沐千寻深吸一口气,深幽的眸子愈发看不透了,踱步朝着营地而去。 韩腾满脸是血,右臂的衣袖不见了踪影,肩膀上血肉翻涌,胸前的伤口深的露骨,短短两个时辰,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差点就丢了性命。 带出去的一千轻骑,也只存活下来九人,七人都负了伤,站在沐千寻面前,心酸不已。 “主帅,顺洛曲的路根本行不通,陷阱埋伏不断,寸步难行。” 韩腾一瘸一拐的挪动步伐,黝黑的面庞皱成一团。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洛曲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敌军若是想在沿途动些手脚,轻而易举,而他们想要闯过去,那决计是难如登天的。 草儿咬着嘴唇,一脸期盼的站在沐千寻身旁:“阁主,这下怎么办?” “死守!”心一横,冷冷的甩出两个字,转身回了营帐,除了死守,别无他法。 盯着那张地形图,恨不得能在上面盯出一条路来,都怪自己之前太过异想天开了。 心想着要把川城当成一个出发点,前可取郜丹,后可取洛曲,现在倒好,变成了两头夹击,进退两难,被生生逼入了绝境。 硬硬的撑了半日,昏厥的将士也终于清醒过来,不过还是没有恢复体力,且两万人,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 眼看着敌军就要破城而入了,沐千寻下定决心似得,眼眸中清明一片: “弃城,往川城后的瘴气林逃!就算有一线生机,我们也要试试,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好!” 鸣翼城中,慕宥宸风尘仆仆的赶回,鸣翼的景象却不比川城好上多少,也是乱糟糟、沸沸扬扬的一团。 面色一沉,径直朝着耿影的营帐而去,碰巧在半路就碰到了他,一把揪住耿影的领口,质问到: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看着鸣翼的。” 耿影摊摊手,无奈的笑笑,好像看到救星似得: “您可回来了,眼看着这鸣翼就要大乱了,都怪属下监管不力!” “出了何事?如实道来!”慕宥宸松手,心中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原以为,川城被夺,郜丹那边会安安分分的,也的确一直未发现什么异动。 直到昨夜,郜丹敌军顺着泾沣谷偷袭望城,趁着夜色,望城守卫薄弱,一举将望城收入囊中。 现在泾沣山驻扎满了敌军,泾沣谷也成了郜丹通望城的最佳路线,他们正蓄势准备攻鸣翼呢。” 慕宥宸面色难看极了,脚步趔趄,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鸣翼自身难保,又去哪里分军去支援川城。 就算他们舍了鸣翼,也不一定救得回川城,倘若丢了鸣翼,这一战,他们就彻底输了。 看慕宥宸这幅样子,耿影也猜到了大概,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不是…川城也出事了?” “是,可能此时已被攻破了,守好鸣翼,我要返回川城去!”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眼神空洞,被耿影一把拉住袖子: “你返回川城有什么用?你带不去一兵一卒,拼你一人之力,能挽回什么! 破望城的首领的,是青葛部落赫赫有名的女魔头赫连妙晨,我可玩儿不过她去,你是想看着鸣翼城破,夏军血流成河,你才满意是吗?” 耿影怒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副将军,这主帅副帅一个都不见人影,把这么一个烂摊子甩给他,都想消失不见,他担不起来! “那又怎样?寻儿她如果出了事,我要这天下为她陪葬!” 慕宥宸一把甩开耿影的手,猩红的眸子骇人不已,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耿影生吞活剥了一样。 耿影一愣,还是执意堵在慕宥宸身前,不甘示弱的怒吼: “那你去啊!主帅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等到鸣翼被攻破,千千万万的将士埋尸于此,看看主帅会不会感激你守在她身旁,置夏国的安危与不顾? 她的付出算什么,你要天下人怎么看她,你要她下半生如何安然入睡?” 耳畔回荡着的是沐千寻 真挚苦涩的话语: “慕宥宸,我的双手沾满了献血,以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吧?要是能永远没有战乱该多好。” 颧骨没有节制的鼓动,一拳砸在身侧的旗杆之上,破了皮,夹杂着血丝,露出白森森的骨节。 耿影眸光闪烁,单手搭着慕宥宸的肩膀,神情严肃: “末将会即刻赶往川城,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会将主帅安然无恙的带到你面前!” 慕宥宸眸中的颜色深了几分,点头。 川城,大军在沐千寻的带领下,死命逃亡,前方是诡异缥缈的瘴气,后方是穷追不舍的敌军。 眼看着,敌军就要追上了,面对青葛部落地界特有的瘴气林,沐千寻犹豫了,进与不进,都是死路,她该如何是好。 草儿一拍脑袋,眼睛一亮,嘴角绽放个大大的笑容,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递给沐千寻,急急的到: “阁主,这是我们从鸣翼出发之前,南山先生交给我的,说是遇到危难的事时,方可打开,或许能逢凶化吉。” 沐千寻眼神一窒,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解荷包的手微微发抖,字条上只有四个洒脱张扬的大字:兵分两路! 脑海中乱糟糟的,闪过的是慕宥宸临行前的背影,看来支援是指望不上了。 她答应过他,就算全军覆没,她也会好好活下去的,可能她做不到了。 就让她任性一回吧,摆在爱恨情仇前的还有国家大义,她不想太过自私,她承受不起用这么多人的命换她一个人的命。 嘴角绽放的明媚的笑,晃了众人眼,声音铿锵有力: “萧寒,魅儿,草儿,带着四万大军奔栎林走,要慎之又慎!剩下的一万将士,随我入瘴气林!” 顾魅儿红了眼眶,微微有些哽咽:“我不走,我要陪着阁主,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听话!” “我不!” “你走不走,你信不信我现在返回去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你今日若不走,也不用认我这个阁主了!” 沐千寻厉声呵斥,偏过头,不愿再看顾魅儿一眼。 “属下遵命!”顾魅儿抹掉泪水,与萧寒、草儿领着军队,匆匆离去。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敌军的脚步声叫嚷声越来越近,沐千寻吐了口气,一脸轻松,准备动身入林。 忽然从背后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俨然就是她以为早就随着军队离去的草儿。 鼻子一酸,又气又急,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草儿被掐的面色涨红,还是笑的天真烂漫:“草儿不能丢下阁主的,阁主不会有事的,草儿也不会,草儿的运气一向很好的。” “去,待看到敌军以后,领着一千人,入瘴气林,必须让他们以为,我们的军队都入了瘴气林,而留下的人,是为了掩护你们入林!” 沐千寻叹息,这个傻丫头,傻的让她心疼,总是一声不吭的带给她惊喜感动。 “阁主你还是要只身涉险,不行,草儿留下来陪你!” 沐千寻也不发话,双手环胸,就这么默默的盯着草儿看。 草儿干笑两声,一溜烟儿跑了,喊到:“我带人入林就是了,阁主一定要跟上来,我不准你有事。” 赫连玖漾与赫连卓凡带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追杀,两支军队已经近的可以看到彼此了。 望着远远逃入瘴气林的夏军,赫连玖漾不屑的冷笑: “简直是在找死,以为入了瘴气林就没事了吗,这瘴气林就是你们的坟墓。” 赫连卓凡难得赞同她的看法,没有开口反驳,邪邪一笑。 两军战在一起,夏军留下的已不足万人,拼死抵御,胜负可见,这些人都注定要葬身于此。 在他们留下的那一刻,就都明白了他们的命运,只是就算猜到了结局,也要遵守命令,这是他们的使命。 沐千寻与赫连玖漾目光有意无意的碰撞到一起,静静的对峙,中间隔着千军万马,似乎在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赫连玖漾得意的笑,笑的人毛骨悚然,手持软鞭,一步步向前,越来越快。 沐千寻下意识的后退,转身拔腿就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看着赫连玖漾的功夫绝对能压制她,况且她身边的男子也不似泛泛之辈,他们若是联合攻之,她不是死定了。 第二百三十章 重伤垂危 第二百三十章 重伤垂危 沐千寻一双深幽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林间的小路,头也不回的向林中奔去,瘦弱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没有目的的在林中穿梭。 踩在枯枝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耳边是呼呼乍起的风声,徒然生出几分紧迫感,似乎只要够快,就可逃得一命。 一行几人拉开一支长长的队伍,赫连玖漾死咬着沐千寻不放,赫连卓凡紧随其后,后面的下属好似尾巴一样,累死累活,也都不愿停下。 赫连玖漾得意的神色渐渐消失不见,被狰狞所取代,追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碰到沐千寻一根毫毛。 再怎么说这瘴气林都是她的地盘,身后还有下属眼巴巴看着呢,被沐千寻这般戏耍,还真是丢脸! 这片瘴气林,是夏国与青葛部落的交界,蜿蜒数百里,望不到尽头,透不进阳光,常年都是这幅阴冷潮湿的模样。 瘴气林不愧为瘴气林,越往深处,越是雾气缭绕,白茫茫的看不清前路,散发着一股类似于发霉的特殊味道。 沐千寻可防百毒侵害,偏偏对这瘴气无可奈何,虽说比常人对瘴气的抵御要强上不少,但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一路狂奔,不知吸入了多少瘴气,脑袋闷闷的胀胀的,一阵一阵的晕眩,眼前是彩色的光圈,黑绿黑绿的林木变成了重影。 步伐也缓了下来,身子歪歪斜斜的,睫毛忽闪个不停,眼看着就要睡着的模样,还坚持着拼命向前。 赫连玖漾嘴角勾起,眼角浓浓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停下脚步,从身后取出弓箭,搭好,朝着沐千寻心口的方向,一箭射出。 利箭嗖的窜出,将沿途的空气都要撕裂了,不偏不倚,直冲冲的朝着沐千寻后背而来。 沐千寻只觉着后背一凉,却失了躲闪的力气,就任凭箭羽穿过身体,带来锥心的痛意。 这一箭,射的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低头望着胸口鲜红的箭头,还有那妖艳绽放的红色血花。 忍着痛意,将浑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脚,速度又莫名提快了几分。 不到最后一刻,她就不会停下,怎么也比落在赫连玖漾手中好。 赫连玖漾的眼神,仿佛让她看到了前世的沐若云,不由心悸,她可不想让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狠毒女子残害。 赫连玖漾恨恨的跺脚,恨不得将沐千寻千刀万剐了,这还是不是人了,中了她的箭,还能这般生龙活虎的逃窜。 “追!”不看到沐千寻的尸体,她寝食难安,慕宥宸一直是她心中的结,这几年,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折磨着她。 她偏执的认为,她得不到的东西,谁也不许得到,她不会毁了他,却会毁了得到他的人! 一直跑,殷红的血迹一直落,林中的瘴气一直闻,终于撑不住了,意识越来越模糊,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的是自己长长的叹息,心狂烈的跳动,苦涩的笑笑,挣扎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浑身累的散架,好像睡一觉,只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脑海闪过好多好多身影,最后定格的,还是慕宥宸离去时那个背影,那么暖,又那么痛,终究她还是不能与他走到白发吗? 重活一世,起码有他伴自己一程,有他宠,有他爱,此生足矣,只是舍不得,好舍不得! 赫连玖漾望着蜷缩在地面上的身影,蹲下身子,高傲的扬起脑袋,伸手捏住沐千寻的下巴,摇头: “啧啧!你倒是再跑呀?这么狐媚的一张脸,要怎么处置才好。” 赫连卓凡一惊,方才他根本就没有看清这女子的面容,这停下来,还真是被惊艳到了,这么美的女子,毕生他都未曾见过。 面色惨白惨白的,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失了血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线,胸前的衣衫被献血染的通红通红的。 赫连玖漾提出腰间的匕首,在沐千寻白皙的脖颈上比划着,喃喃到: “要不是我着急着追杀夏军,才不会这么便宜你,去死吧!” 草儿躲在不远处的老树下,心头一紧,就要冲出去。 她回头去寻沐千寻,就发现沐千寻早就不在林外了,走着走着就发现了赫连玖漾的手下,跟着跟着,又发现了遍地的血迹。 她知道她不是赫连玖漾的对手,一直也没有贸贸然跑出去寻死,可眼前这情形,她再不出去,沐千寻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进去了,赫连玖漾的手腕猛的被抓住,抬头怒视着笑的一脸邪魅的赫连卓凡,冷冷的质问: “哥你干嘛?” “不干嘛,只是这么动人的美人儿,杀了怪可惜的,不如让哥哥带回去做妾如何? 她可是夏军的主帅,这要是带回去了,对夏国何尝不是一种羞辱,漾儿你说呢?” 赫连卓凡眼瞳微缩,似笑非笑,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沐千寻虽美,但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之所以要救她,是因为看着赫连玖漾似乎很恨她。 这要是留在他身边了,就可以利用她来对付赫连玖漾了,只要能与赫连玖漾作对的事,他都愿意去做。 赫连玖漾抽手,将匕首插回刀鞘中去,轻笑,瞧着倒真像个乖巧的妹妹: “好啊,既然哥哥这么说了,那她就交给哥哥处置了!” 能让沐千寻在死之前,被赫连卓凡蹂.躏一番,才合乎她的心意嘛! 这以后传到慕宥宸耳朵里,他该有多痛苦,既然慕宥宸不能够爱她,那就让他恨她好了,反正她就是要让他把她铭记于心,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忘记告诉赫连卓凡了,之前她射的那支箭,可是啐了剧毒的,沐千寻根本活不了多久。 可惜,赫连玖漾又失算了,沐千寻为百毒不侵之躯之事,没有几个人知晓,当然这几个人中并不包括赫连玖漾。 草儿默默的退回去,松了口气,幸好,沐千寻无事,她知道,她就算出去了,也救不下沐千寻,不过是添一条人命罢了。 赫连卓凡寥寥为沐千寻处理了伤口,保证她暂时不会因失血过多而亡,便随着赫连玖漾匆匆赶回去与大军汇合。 之前与青葛部落将士对战的那一万大军,早就被屠杀的干干净净了,赫连玖漾面无表情的吩咐: “留下一队人马,将这些尸体丢进瘴气林,来年,也可化为瘴气的一部分了,他们也不算白死! 其余人,随我冲进林中,去看看那些闯入林子的夏军死光了没有!” 虽说她对瘴气林很有信心,但也不是绝对没有意外,思量之下,还是去看看最为稳妥。 按照赫连玖漾的猜测,入林至多二十里,夏国的军队就应该被这瘴气撂倒了,可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这里只有近千具尸体,其余的人皆是不见踪影。 心中闪过个不好的念头,还是不信这个邪,带着军队继续往瘴气林深处奔,直到将小半个瘴气林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能再看到一具夏军的尸体。 赫连玖漾盯着赫连卓凡背上的人儿,怒火中烧,一鞭子抽过去,被赫连卓凡轻巧躲开。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中了沐千寻的圈套,沐千寻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诱导她,实际夏军的主力压根儿就没入这瘴气林。 “郡主,还追吗?”一名下属半跪在赫连玖漾身前,小心翼翼的询问。 赫连玖漾一脚踢过去,那人瞬间鼻血横飞,爬都爬不起来了,骂到: “蠢货!这么久了,哪里追去,说不准他们都回了鸣翼了!” 赫连卓凡撇撇嘴,很有兄长的风范:“行了,你就会拿他们出气,逃就逃了,这人可是你自己放跑的!”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顺利夺回川城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赫连玖漾面色突的冷了下来,他不跟她对着干,会死吗,当着全军的面就这般奚落她。 赫连卓凡岔开话题,面色不怎么愉悦,明摆着不愿与赫连玖漾纠缠此事:“今日暂住洛曲,改日启程回部落!” “哥哥就这么着急娶这女人,在洛曲要了她不也一样?” 赫连玖漾经过赫连卓凡身旁,在他耳边幽幽来了句。 “用不着你管!”赫连卓凡脸色一黑,他倒是有这想法,可被赫连玖漾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面上挂不住了。 队伍的最后边,是一队黑衣女子,功夫差强人意,也就是做侍女的料。 草儿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瞅准落在最后的那名,身材与她相似的女子,慢慢靠近,猛的扑上去,一刀割断脖颈,气绝身亡。 将尸体拉到树后,利落的剥了衣服,自己换上,又照着那女子的模样揉捏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 这易容易的太过拙劣了些,要想蒙骗过一些眼光毒辣之人,是没什么可能的,不过凑活一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混进洛曲之后,她就能带沐千寻走了,也没必要在意这个身份是否会被揭穿,她又没准备长期混在青葛部落。 不过,天不遂人愿,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想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带走,谈何容易。 第二百三十一章 侍奉 第二百三十一章 侍奉 洛曲城中,街道上做生意的小贩热火朝天的叫卖着,气氛活跃热闹,青葛部落的人,与夏国人声音相貌皆是相似,看不出任何不同。 最为繁华的府邸,奢侈的物品应有尽有,完全不像是征战过的模样,没有留下一丝战乱的痕迹。 洛曲算是这江南地区继鸣翼之后,最为繁荣秀丽的一座城池,在地形上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幸好鸣翼还没有失守,否则夏国就彻底失去了与青葛部落对抗的能力。 当初若不是洛曲守城太过无能,也不会将洛曲丢了,也不会是如今这被动的局面。 只要夏军能将洛曲夺回来,把青葛部落的军队赶出去,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说这些也无用,现在夏军能保住鸣翼已是万幸,拿什么去夺回洛曲。 前安定侯府,牌匾被卸下,无情的撇在角落,看样子也是当柴火的下场。 正东的一处院落,幽静雅致,是之前安定侯侧室所居,现在成了沐千寻的安身之所。 淡紫色的锦被,淡紫色的床幔,淡紫色的衣柜,这屋中大部分的装饰,都是淡紫色的,这般华贵的颜色沐千寻素来不喜。 赫连卓凡唤来巫师为沐千寻治伤,沐千寻伤在胸口,巫师是一名女子,倒是不觉着尴尬。 可这巫师也需要有人帮衬着她,偏偏这屋中也只有赫连卓凡杵在一旁,想想城中的传闻,那巫师也就释然了。 门外,草儿心急如焚,沐千寻的清白可不能毁在那男子手中啊,一个冲动,就将门推开了,冲着赫连卓凡讪讪一笑: “郡王,可需要奴婢帮忙,这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还是让奴婢伺候吧?” 赫连卓凡面色一黑,意味不明的瞪了草儿一眼,轻声到:“你叫什么名字?” 这明明是个张口就能回答的问题,却把草儿难住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还真不知道,混进来都未曾与其他人接触过,她怎么知道她扮演的这女子叫什么,胡乱编一个吧…万一穿帮了呢? 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动,滴溜溜一转,笑的天真烂漫:“奴婢的名字太难听了,郡王赐一个吧?” 赫连卓凡一愣,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回答,吞了口口水,压住心头的惊讶: “晟心吧!这姑娘就交给你了,出了什么闪失,唯你试问!” 与草儿擦着身子出门,背影有几分狼狈,晟心,省心,赫连卓凡言下之意就是要草儿省点儿心,草儿这举动着实鲁莽了些。 巫师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瞬不瞬的盯着草儿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似得,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胆敢触赫连卓凡的逆鳞。 草儿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那巫师,只要是沐千寻的事,就没有她不敢的,头可断血可流,沐千寻不能不管。 伸出青葱的玉指,将沐千寻带血的衣衫一件件剥下,每一件都被那红红的血渍浸了个透彻,一阵心疼,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白皙的身子与干涸的血迹形成明显的反差,将毒箭从肉中生生拔出,似乎还能听到那箭羽挑动血肉的声音。 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闪现在眼前,不断有献血涌出来,黑乎乎的粘稠的咚咚的涌,触目惊心。 草儿袖中的手哆嗦个不停,直愣愣的盯着沐千寻,手足无措,看那张巴掌大的苍白的脸,估计血都要流干了。 巫师摇摇头,碎碎念到:“唉,这伤口在哪儿不好,非得要在胸口,结疤之后,该有多丑陋,一个姑娘家! 好在有郡王愿意娶她,这可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草儿眼神幽怨,默默的将这巫师的模样刻在心里,福分? 那她怎么不自己嫁去,这樊宁青葛的人是都这么无耻吗? 傍晚时分,草儿还守在沐千寻身边悉心的照顾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眼神痴痴,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外面守军重重,况且沐千寻也禁不起折腾,还是等着她清醒过来,再考虑离开之事吧。 肩头猛的被一只大手握住,草儿一惊刚想出手,又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机械的转身,在看清那张脸庞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冷汗渗出。 “行了,今日辛苦你了,你先出去吧!”赫连卓凡表情淡淡的,一门心思的驱逐草儿。 草儿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开,面露难色,这孤男寡女的,赫连卓凡想要对沐千寻做什么,她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 赫连卓凡耐着性子,这丫头一步三回头的,究竟想做什么:“怎么还不走?” “那个…那个…郡王,晟心有些话憋在心里好久了,能不能容晟心说完再走!” 草儿俏脸儿绯红,一副害羞的样子,只有草儿自己知道,这分明是憋红的。 “说!” “晟心心仪郡王许久了,难得今日能与郡王单独相处,求郡王别赶晟心走,晟心就想多看看你!” 草儿深情的盯着赫连卓凡,腹部一阵翻江倒海,并非赫连卓凡长得惨绝人寰,只是被自己的话给恶心到了。 赫连卓凡清咳一声,挑眉,深深的无奈,他是该直接一把掐死她呢,还是该一剑解决掉她呢? 俗话说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这长得平平淡淡,行为举止奇奇怪怪,话不惊人死不休的小丫头,嚷的他欲望都散了大半。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呢,有多远滚多远,二呢,要了你的命!” 赫连卓凡眼中闪烁着杀意,寒气逼人。 “郡王说笑了,杀了我谁照顾这姑娘啊,晟心这就走,这就走。 不过啊,晟心还是要提醒郡王,这姑娘伤的太重,郡王还是莫要碰她的好,不然明早她绝对会变成一具尸体的!” 草儿硬着头皮,嬉皮笑脸眨眨眼。 赫连卓凡许久没有再开口,一步步靠近草儿,捏起草儿的下巴,在她耳边吹气:“那…今晚就由你侍奉我好了!” 草儿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屏着气,心扑通扑通乱跳,干涩的回执: “这个…这个还真是不巧,虽说晟心很想…侍奉郡王,可刚昨日来了月事。 不如,等过了这几日,晟心一定好好侍奉郡王,晟心做梦都想着做你的女人呢!” “还是那句话,给我照顾好她!”赫连卓凡冷哼一声,气急败坏的吩咐。 门砰的一声被带上,草儿松了口气,很没形象的瘫坐在软塌之上,苦着脸咕哝: “阁主呀,我为了你可是差点失身啊,你可要快点醒来,草儿真的装不下去了!” 鸣翼城中,赫连妙晨诡计不断,慕宥宸就一一破解,有慕宥宸坐镇,鸣翼暂时是无碍。 顾魅儿与萧寒带着四万大军赶回鸣翼之时,差点被慕宥宸的眼神给杀死了,若不是凌泽拦着,保不准慕宥宸真会将他们一个个剁吧了。 慕宥宸站在城墙上,望着岩澄湖的方向已经整整一日了,面无表情,眼眸墨色浓浓。 大军得救,沐千寻却不见了踪影,生死未卜,他怎么放心的下。 他好想一个冲动弃了鸣翼去寻她,可又正如耿影所说,他不能,不能枉顾这十几万将士的性命。 夜深了,天阴沉着,不见了皓月繁星,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望城,赫连妙晨的营帐中。 一道黑影闪过,赫连妙晨猛的惊醒,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正欲开口,一把锋利的长剑横在脖子上,识趣的闭嘴。 拢拢身上的中衣,很快便镇定下来,语气漫不经心:“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要你的命!” “呵呵,那阁下不妨试试,你还能否活着走出这营帐?” 赫连妙晨轻轻拨开长剑,单手撑着脑袋躺下,从容的模样哪像是应对刺客。 声音冷冷的,寒气能直接透进骨缝中去:“只要你死了,你们的将士还能奈鸣翼何,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原来是夏国的太子啊,那你就更不能杀我了,杀了我,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小太子妃了!” 赫连妙晨笑吟吟的盯着慕宥宸看,目光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游弋。 胆敢只身闯敌营,还不被发现的,除了慕宥宸还能有谁。 赫连妙晨之前可是将慕宥宸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既然沐千寻是他的死穴,那她就把沐千寻当保命的突破口好了。 慕宥宸放下剑,语气软了几分,还是冷冰冰的:“寻儿她在哪儿?”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你知道了她在哪儿,我不就没命活了吗?” 赫连妙晨光着脚下地,靠近慕宥宸,玉指在慕宥宸的面颊上划过,娇笑: “不如…你不要管她了,我做你的太子妃如何,樊宁青葛与夏国结亲,停战,也不失为美事一桩,咯咯…” 手指顺着脸颊,落到脖颈,探进领口,朝着胸膛伸去。 赫连妙晨功夫极弱,一向骄傲的谋略近日也是被慕宥宸压制的成了笑话,今日只有这样羞辱他一番,才能心中好受几分。 慕宥宸蹙眉,隐忍着怒气,一把攥住赫连妙晨不安分的玉手,呵斥: “不知羞耻!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连寻儿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抽手,赫连妙晨跌回到床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樊宁青葛 第二百三十二章 樊宁青葛 “哼,你说我绑了你出去,他们会不会自动退军,交出望城? 没了望城这个后顾之忧,我还怕找不到寻儿吗?”慕宥宸满脸不屑,心中没底。 赫连妙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手中摆弄着一缕发丝: “嗤,莫说我的命不值一座城池,你真觉着现在优势在你手中吗? 你大可以杀了我夺回望城,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你的小太子妃是死是活呢!” “你还真是不怕死!那就用你的命换寻儿的命,不愁你们不交人!” 慕宥宸身子一倾,修长的大手使劲掐住赫连妙晨的脖颈,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处在失控的边缘。 赫连妙晨依旧笑的明媚如斯,艰难的开口,声音变了一变: “呦,这是恼羞成怒了?拿我的命换你的太子妃? 你不是说我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吗,说过的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你还真说对了,她的命贵,我的命贱!她是夏军的主帅,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郡主,青葛部落是不会做这么亏本的交换的!” 一双玉手拽着慕宥宸的手腕,死活掰不开那只掐的自己几乎窒息的手。 眼看着赫连妙晨挣扎的越来越厉害,面色涨成青紫色,再不见了方才的镇定,眸子中是掩不住的慌乱恐惧。 慕宥宸堪堪松手,赫连妙晨瘫.软在床榻之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品尝着劫后余生的味道。 “不是不怕死吗?我只要下手再重一分,你就没命活了! 这个,你就乖乖吃了吧,放心,也只是昏迷几日而已!” 慕宥宸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褐色的蚕豆大小的药丸,递到赫连妙晨唇边,逼迫她服下,转身离去。 慕宥宸前脚刚走,赫连妙晨后脚就拉响了警铃,顿时望城乱成一团,灯火通明,都冲着慕宥宸而去,意欲围剿。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深陷敌营,换做旁人,就是死在这儿的下场。 慕宥宸倒好,将望城搅和了个天翻地覆,轻易脱身,只是被追的有几分狼狈,衣衫上多了几道皱褶。 次日,赫连妙晨昏迷不醒,任凭巫师怎么诊治,都瞧不出病症所在。 大军中人心惶惶,生怕鸣翼突然来袭,这没了赫连妙晨这个头领,他们怎么抵挡得住。 慕宥宸下了道命令,要武云飞与樟戚看守鸣翼,只许守不许攻,违令者,家眷妻儿一同赐死。 自己则奔赴川城而去,照赫连妙晨的意思,沐千寻应该目前是无碍的,他可不想等到她出事之后再后悔。 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他受不了这抓心挠肺的煎熬,只有找到她,将她拥在怀中,才足够安心。 洛曲城中,安定侯府。 草儿浸了软帕,为沐千寻擦拭脸颊,看着她不见好转的面色,心中愈发难受。 先是小产,后是受寒,再是这箭伤,她还真是磨难不断,瘦弱的身躯,怎么禁得住这一次次的折腾。 门外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草儿心中纳闷,打开门,围在这里的将士居然通通不见了踪影,只剩两个呆头呆脑的守在门口。 一个念头涌现在脑海,望着沐千寻处理得当的伤口,咧嘴一笑,小心翼翼的为她换好衣衫,说跑就跑! 要等沐千寻痊愈,或是醒来,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到时候赫连卓凡也不一定会再给她们这么好的机会。 况且要应对赫连卓凡对沐千寻的觊觎,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她拦得了一次两次,还拦得住三次四次吗? 刚刚扶着沐千寻坐起来,门就毫无征兆的被打开了,草儿吓得一机灵,警惕的目光刷的射向门口,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她最不想看到的面孔。 “嗯,做得好,收拾妥当了,那就走吧!”赫连卓凡脑袋一偏,莫名其妙的赞赏到。 草儿微微一愣,心中咯噔一下,她还以为逃跑的事情败露了,接下来她面临的将是一场殊死搏斗呢! 这个“做得好”是何意,“走吧”又要走去哪里,满心的疑问得不到解释,弱弱的问到:“郡王,我们去哪里?” 赫连卓凡抚着额,一副看白痴的模样:“自然是回部落了,还能去哪儿,你这丫头不会脑子坏了吧?” 草儿如临大敌,死死的盯着赫连卓凡,回部落! 去了部落,她还怎么逃,这家伙出现的还真及时,再给她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保证跑的让赫连卓凡连影儿都看不到。 “不是,郡王啊,你看这姑娘的伤势还未好利索,经不起奔波的!不如,不如让她修养一阵子,再回部落也不迟啊!” 草儿将沐千寻护在身后,仿佛赫连卓凡随时会过来抢人似得。 “不可能,留在这里只会徒生变故,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她是夏国主帅。 只有回到部落,她才没有被营救的可能,就算跑了,父汗也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 此事刻不容缓,没必要等她伤势好了,她只要死不了就行,你可懂?” 赫连卓凡也不知道为何要与草儿解释这些,许是觉着这丫头笨拙有趣,许是出于这丫头昨日的一番示爱。 “可是…可是…”草儿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她总不能说,就是因为去了部落无法营救,才不能去部落的,这不是诚心找死吗! “可是什么,快些走,延误了行程,你担待不起!要留下,你自己留下就好了,没人会拦着你!” 赫连卓凡面色冷下来,眉宇间透着几分不耐烦。 无奈,草儿吃力的背起沐千寻,谄媚的笑笑:“晟心才不要留下呢,我们这就走!” 一路上,草儿想方设法的逃跑,一次次都阴差阳错的被赫连卓凡撞见,也一次次的被草儿糊弄过去。 草儿不禁在想,这赫连卓凡就是她的命中克星,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诸事不顺。 夏国与青葛部落接壤,也就隔着一片瘴气林,只两日便到了樊宁城中。 樊宁青葛部落分为八部分,主部落与七个分部落,分部落呈七星连珠之势,围绕在樊宁城四周。 樊宁青葛草木繁盛,以一座座山川,一片片树林为屏障,常年潮湿温暖多雨,这里的屋子大多是竹楼,通风散热。 自然也有筑成特殊模样的屋舍,譬如这樊宁城中央就是一座气派的殿宇,与夏国宫殿不同之处,就是多了许多窗户。 经过了两日的奔波,沐千寻半路就已经醒了,只是除了草儿无人知晓,这样起码能继续面对松懈的守卫。 伤口已经结疤,只是动起手来还有些碍事,有赫连玖漾那个毒女在,就算她完全恢复也不是她的对手。 宣王宫,凌锐殿中。 檀木王座上,一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黑色的衣袍是上好的蚕丝织成,拇指上戴着一枚镶嵌着巨大宝石的戒指,无不彰显他高贵的身份。 一双锐利的眸子让人捉摸不透,不难看出他的勃勃野心,嘴角时常挂着笑意,神秘感十足。 赫连卓凡与赫连玖漾在他面前看不见一丝嚣张跋扈的模样,温顺的像两只待宰的羔羊。 互相之间也是兄友妹恭,装的像模像样,反正装了这么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 这男子正是樊宁青葛的部落长,他们的父汗,这樊宁青葛最为尊贵之人。 “听说你们虏获了夏国的主帅,倒是让父汗刮目相看了,还以为你们离了部落,什么都干不成呢!妙晨呢,她还好吧?” 赫连锐绝声音磁性浑厚,很有让人着魔的魅力,虽已是这般年纪,也风采不减,样样不输年轻一辈。 赫连锐绝最宠爱的还要数赫连妙晨,对赫连妙晨与对赫连卓凡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慢慢的,他们也就释然了,对赫连妙晨也是满心的崇敬。 “姐姐她在望城,她说不日便可攻下鸣翼,让父汗等着她的好消息!” 赫连玖漾笑着回应,活泼又不失稳妥,把握得当。 樊宁青葛不似夏国那般男尊女卑,只要有本领,男女都会得到重用,这里的女子从军的,当上首领的,数不胜数。 所以对沐千寻为主帅之事,并不感到惊讶,觉着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赫连卓凡整理着思绪,迟疑着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父汗,那夏国的主帅,容貌也是一绝,不如嫁给儿臣做妾如何?” “哦?能让你看上的女子,该有多出色,带父汗去看看!” 用赫连锐绝的话来说,就是赫连卓凡本事不大,眼光倒是够高,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还不肯娶妻纳妾。 长这么大,也只对澹台部落的澹台皓月上心过。 澹台家族在赫连家族崛起之前,一直是最强盛的部落,部落长之位落在澹台家族也有百年的历史了。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近几十年没落了,也不是其他分部落可比的。 澹台部落一直让赫连锐绝有所忌惮,自然不赞同赫连卓凡与赫连皓月有瓜葛。 况且,澹台皓月对赫连卓凡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渐渐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赫连卓凡也一直不肯娶妻。 今日赫连卓凡会主动提出纳妾之事,也着实把赫连锐绝惊讶到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停战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停战 赫连玖漾撇撇嘴,将心中的疑惑生生吞到肚子里,沐千寻明明中了她的毒箭,早该毒发了,却一直都没动静。 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失手,原以为沐千寻不会活着随他们回到部落呢,偏偏她撑过来了。 赫连卓凡的寝宫中,金色的装饰占了大半,飘荡着淡淡的檀香,沐千寻大半个身子靠在叠好的薄被上。 面颊依旧浮现几分苍白之色,深幽的眸子一如既往的闪现着精明的光芒,突然眼瞳一缩,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草儿闭嘴。 草儿心领神会的扶着沐千寻躺好,拉过被子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边整理屋子边碎碎念: “这姑娘也真是的,怎么还不醒,要让我伺候多久啊!” 沐千寻蜷缩着身子,背对着门的方向,呼吸拉的均匀绵长,尽量让这昏迷显得真实。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赫连锐绝率先入内,淡淡的瞟了草儿一眼,嘴角扬起,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 草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悄悄地打量着赫连锐绝,被赫连玖漾的一声娇喝惊出了一身冷汗:“大胆,见到父汗还不行礼!” 不待草儿回应,赫连锐绝就接话开口:“你别怪她,她又不认得父汗,不行礼也属正常,不知者无罪嘛!” 赫连锐绝饶有趣味的盯着草儿的眼睛看,盯得她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得,无处遁形。 赫连玖漾诧异,这话是何意,赫连锐绝可是这青葛部落的主子,怎么会有人不认识? 赫连锐绝负手而立,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丝丝愉悦: “姑娘,你这人皮面具捂在脸上,可不透气呢,不如本汗赠你一个做工精细的? 还有啊,床塌上的姑娘,既然醒了,就和本汗打个招呼吧,总睡着,不利于伤势。” “你都知道了!”草儿眼睛瞪的大大的,脱口而出,话罢咬着自己的舌尖,一脸悔恨。 “哈哈,你这丫头还真是有趣!你们能听见本汗的脚步声,本汗自然能听见你们的交谈声!” 赫连锐绝爽朗一笑,目光落在沐千寻身上,喜怒不明。 赫连卓凡眼睛里闪烁着怒气,他被这丫头是耍了多久,竟没有发现,再想想她之前的种种怪异,顿时怄的捶胸顿足,他简直蠢的要命。 沐千寻幽幽一叹,睁开眼睛,缓缓转过身子,既然都被发现了,还等着人家从被窝里架出来吗。 随着沐千寻转身的那一瞬间,赫连锐绝面色突变,整个人僵在那里,嘴角的笑意消散不见,喉结不住的上下滚动,眼眶微微泛红,情绪激动不已。 沐千寻一怔,蹙眉,挠挠凌乱的秀发,一脸的迷茫。 方才听声音,不是十分稳重睿智吗,这忽然是…她知道她长的还凑合,也不用一眼痴迷成这样吧? 赫连卓凡与赫连玖漾默契的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的不解,打他们出生以来,都没见过赫连锐绝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你们两个滚出去!”赫连锐绝面色阴沉,瞪着赫连卓凡,一挥衣袖,伸手指着大门的方向。 赫连卓凡与赫连玖漾一溜烟儿消失不见,拥挤着出门,身子撞在门框上,发出砰的声响,生怕慢一些,就会被赫连锐绝杀了泄愤似得。 “凌星…不,她已经去了,你是凝宁,你还活着。”磁性的嗓音忽高忽低,不难听出那浓重的颤音。 沐千寻从头到尾,只听明白了两个字“凌星”,也明白了这人的反应大概与她娘亲有关。 静静的望着赫连锐绝,沉默不语,怎么每个提到凌星的人,都这么奇怪。 “凝宁,这些年,你一直都待在夏国吗?”赫连锐绝双手无措的摆动,语气带着讨好的意味,似乎与之前在凌锐殿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沐千寻脸色一冷,对着眼前这个俊美妖孽的中年男子,没有一丝好感: “我不叫凝宁,我叫沐千寻,沐千寻的沐,沐千寻的千,沐千寻的寻! 我是夏国之人,自然一直待在夏国,别指望你们能夺下夏国,妄想!” 赫连锐绝一愣,苦笑着摇摇头:“与你娘亲的性子还真是像,刚烈霸道。 你怎么会是夏国人,你是我赫连锐绝的女儿,我青葛部落的郡主啊!” 沐千寻嘴唇动了动,脑海一片空白,赫连锐绝的话与莫雪的话交缠在一起,一时间实在接受不了。 从谨嬷嬷告知她身世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害怕又期盼真相大白的这一天。 眼前这个陌生的甚至让她排斥、仇视的男子,居然就这样强行的闯入她的世界,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 不禁让她觉得荒谬可笑,老天总是喜欢与她开这样的玩笑,猝不及防。 那一瞬,手脚冰凉,看不清也听不清,想要抓紧些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心头堵得几乎窒息。 赫连锐绝与草儿一动不动的站定,屋中静的只有轻柔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沐千寻才缓过神儿来,鼓起勇气,抬头盯着赫连锐绝,一字一句的逼问,铿锵有力: “你说你是我的爹爹,我娘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为何会流落夏国这么多年?” 赫连锐绝避开沐千寻的目光,眸子里止不住的慌乱,长叹一声,声音没有底气: “都怪我没照顾好她,才会让她挺着肚子离开,遭到袭击,连尸骨都寻觅不到。 我以为…我以为你早就随你娘去了,才这么些年来没有寻你!” 沐千寻知晓,赫连锐绝不愿说,她问再多都无用,凌星的死因,她会自己查清楚。 就算赫连锐绝告诉她凌星是怎么死的,她也未必会信,既然如此,不如利用赫连锐绝对她的愧疚,索取些什么: “我在夏国受尽苦楚,貌似我的弟弟妹妹过得还蛮快活的,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仰望。 好端端的被我的好妹妹一箭射的险些丢了性命,你说我是这樊宁青葛的郡主不觉得讽刺吗?” “是父汗愧对你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父汗什么都答应你!” 赫连锐绝只觉着心头一痛,这是他的骨血,他最爱的女子诞下的孩子。 本该是这青葛部落最受宠的郡主,捧在心上的人儿,却任她在外漂泊多年,应允她再多都不够。 沐千寻就等这句话呢,依旧绷着脸,冷漠如斯:“好,我要樊宁青葛退军,与夏国停战!” 赫连锐绝不语,沐千寻挑眉轻笑: “怎么?不能答应?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永远不会承认我是樊宁青葛的郡主,更不会承认…是你的女儿!” “好,我答应停战!前提是,你回到部落,昭告天下,你是我赫连锐绝的女儿!” 二人四目相对,各有各的算计,赫连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已是他最大的退步。 沐千寻睫毛垂下,薄唇轻动:“好!” 这一个字,她又要承受多少,将她的身世公诸于众,她该怎么面对沐家人,面对她夏国太子妃的身份。 沐锡,沐千雅,沐轻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浮现在脑海,扎的心生疼,他们还会向从前那样宠着自己吗? 他们能接受,真正的沐千寻从出生的那一刻已经死了,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她霸占着她的身份,将沐府搅和的鸡飞狗跳吗。 她是樊宁青葛的郡主,他是夏国的太子,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该何去何从。 赫连锐绝决心将她留下,她就逃不开,她是自私的要他放弃夏国的一切,陪她在这里迎接明枪暗箭,还是就此别过。 她怎么舍得放开他,想要平平淡淡的到老,怎么就这么难? 深夜,躺在床榻上,嗅着陌生的味道,无法入睡,胸口的伤隐隐发痛,也可能是心痛的错觉。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门外是男子的身影,驻足半晌,终是推门而入,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屋中的人儿。 沐千寻满脸的厌恶,侧脸盯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子,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虽说她伤势未愈,也不是谁都对付的了她的。 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来,清晰的将赫连卓凡的面容映照出来,兴奋又略带紧张。 沐千寻不禁腹中一阵翻涌,这人说起来,也算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了,居然对她怀的是这样的心思,真不知道赫连锐绝知道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反正抱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想法,明日告上一状就好了,只是这赫连卓凡应付起来也有些棘手呢! 不等沐千寻动手,就忽然从门外窜进一道黑色的身影,速度快成一道闪电。 赫连卓凡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沐千寻身上,哪里顾得上身后,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后颈一痛,笔直的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砸在地板上,惊醒了软塌上熟睡的草儿。 黑衣男子正准备捞起赫连卓凡就走,沐千寻坐起身来,冷喝:“住手,把他放下!” 那男子一顿,听话的放手,正欲离去,又是被沐千寻唤住:“你叫什么?谁派你来的?” “部落长!子桑笑!” 望着子桑笑离去的背影,沐千寻勾唇一笑,此人功夫极高,比赫连玖漾还高上一个层次,年纪与慕宥宸相仿,真是了不得,没想到青葛部落还有这样的翘楚。 第二百三十四章 信守承诺 第二百三十四章 信守承诺 沐千寻被草儿揉着眼睛,一副没明白发生了何事的模样彻底逗乐了,噗嗤一声儿笑笑,指指赫连卓凡: “把他的穴道点了,明儿还有一出好戏等着他呢!” 草儿眸子一亮,明媚的笑颜把夜色都要照亮了,屁颠屁颠的按照沐千寻的吩咐,点了赫连卓凡的穴道。 临了还不忘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上一脚,插着腰,愤愤的骂到: “让你神气,让你碍事,这下落到姑奶奶手里了吧?” 沐千寻望着草儿,忍俊不禁,猛的二人皆是面色紧绷,对视一眼,竖起耳朵聆听。 “有人来救我们了?”草儿迟疑着开口,一脸的颓废,在今日之前,听到这传音笛声,也许她会十分欣喜。 可在沐千寻决心留在樊宁青葛之后,反倒觉着心中五味杂陈,她们注定无法离开。 “快些回应,被抓到就不好了,这宣王宫不是好闯的!”沐千寻眉头紧蹙,幽幽的叹息。 草儿掏出传音笛,附和着不远处的笛声,等待的过程焦急忐忑又烦忧。 一道黑影不断逼近,耳边是熟悉凌乱的脚步声,沐千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她太想他出现了错觉,还是他真的来了? 挺拔健壮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模糊不清,不等推门,就有一道黑影从屋顶翻身而下。 偷袭不成,二人战在一起,招招不留情面,十招过后,子桑笑渐渐落了下风。 正欲一个口哨搬救兵,只听得屋中那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子桑笑!放他进来!” 子桑笑无奈的退回去,深深的望了慕宥宸一眼,他还以为他的功夫在同龄人中,也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没想到还会有人远胜于他。 隔着那扇门,心中思念早已泛滥,当他梦似得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 分别几日,好像分开了几辈子那么长,原来,她早就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窝在他的怀里,听他没个正形儿的挑.逗。 草儿识趣的退出去,脚尖轻轻一点,跃上屋顶,与子桑笑作伴去。 她还真是命苦,在这陌生的国度,人家郎情妾意,她又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平生第一次希望有个人能在自己身边。 烛火摇曳,打在窗纸上,留下一个晃晃悠悠的圆点儿,慕宥宸风尘仆仆的赶到,干净的下巴胡渣泛青。 握着沐千寻的手,深情款款,还不忘控诉一番: “说吧,为夫不在的这几日,夫人从哪儿拐来功夫那么好的护花使者?真是,为夫再不来,夫人该跑了!” 徒然瞥见角落里昏迷的四仰八叉的躺着的赫连卓凡,眼神幽怨: “这儿怎么还躺着一只,不行,改日一定要把夫人这面容遮起来,实在是太惹桃花了!” 嘴里漫不经心的叨叨,心中倒是真的难受,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活。 沐千寻眼眶依旧泛红,没有开玩笑的兴致,猛的扑在慕宥宸怀里,环紧他的脖子,哽咽着将近日的种种,一五一十的说出。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静默,心揪成一团,顿顿的痛,她就知道他不愿留在里,换做谁,都不会愿意吧! 未料,慕宥宸只是将她的脑袋摁在肩头,语气带着浓浓的自责与愧疚:“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总是让你受伤,伤口还疼吗?” 身子一僵,心中是暖暖的感动,那一刻幸福仿佛都要溢出来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到:“那我留在这樊宁青葛…” “难为你了,自然是寻儿去哪儿,为夫就去哪儿了!”慕宥宸轻笑,瞬间明了她话中的意思。 沐千寻松了口气,灿烂一笑,贼兮兮的冲慕宥宸的脸颊吧嗒一口。 慕宥宸翻身上床,眸子里闪过莫名的情绪,紧紧搂着沐千寻,相拥而眠,若不是沐千寻的身子禁不住折腾,他定要放肆一回。 床榻之上的一双人儿羡煞旁人,屋中荡漾着旖旎的气息,赫连卓凡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本该温情的一面,显得滑稽好笑。 次日一早,慕宥宸扶着沐千寻,草儿提着赫连卓凡,在子桑笑的指引下前去凌锐殿兴师问罪。 子桑笑是赫连锐绝最忠实的属下,也因为太过忠实,就这样把赫连锐绝给卖了,谁让赫连锐绝给他的命令是,凡是皆要听沐千寻的,事事以她为准。 沐千寻十分喜爱这个死板不知变通,听话又功夫极高的护卫,可惜他是赫连锐绝的人,不然她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挖到自己身边来,这样的打手哪儿找去。 凌锐殿中,赫连锐绝望着沐千寻身边的男子,再看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嘴角的笑意略显苦涩。 “你说我是你女儿,那他是你儿子没错吧?你的儿子妄想轻薄你的女儿,这事你管是不管?” 朗朗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底气十足,除了任性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沐千寻。 子桑笑扯扯嘴角,目光怪异的落在沐千寻身上,自打他出现在赫连锐绝身边之后,就没见谁敢这么与赫连锐绝说过话,这沐千寻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位。 “管,只是这事宣扬出去也不好听,你说吧,你想怎么样,只要不过分,父汗都允你!” 赫连锐绝一脸无奈,沐千寻越是得寸进尺,他就越觉得亏欠她的多,只好拼命的宠她。 “好,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一:让我回夏国与我过去的朋友告别,二:我回到青葛部落后,我还是沐千寻,而不是赫连凝宁,三:赫连玖漾要亲自与我道歉!” “嗯,父汗答应你,不过要等你的身份公布了,你才可以去夏国!这位是…” 一个去字,抹去了她与夏国所有的干系,警告着她,从今以后,她属于青葛部落。 “我的夫君,夏国的太子,你不会不知道,我其实是夏国的太子妃,才有幸担挂上此次的军队主帅吧?” 沐千寻活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随时都会反抗。 “他也会随你留下?” “是!” “好!” “父汗,父汗,漾儿来…看你了…”赫连玖漾蹦蹦跳跳的进来,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声音越来越弱,笑容僵在嘴角。 沐千寻顺势往慕宥宸怀里一倒,慕宥宸顺势揽住她的腰身,故意做给赫连玖漾看,不过一个幼稚的举动,却也的确让赫连玖漾嫉妒的发狂。 嘟着嘴,指着沐千寻:“父汗准备怎么发落他们,他们可是夏国的主帅、副帅,拿下他们,就拿下了大半个夏国!” “没大没小,你额吉就是这么教你的?这是凝宁,是你的亲姐姐!” 赫连锐绝瞪了赫连玖漾一眼,满眼的不喜,看着却像个慈父。 沐千寻对凝宁这个名字陌生,赫连玖漾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据说赫连凝宁这个名字是整个樊宁青葛的禁忌,从未有人敢提起。 赫连玖漾就像见鬼似得盯着沐千寻看,再难装的若无其事,她这不是引狼入室,要是当时她不听赫连卓凡的话,直接杀了沐千寻,哪有如今的麻烦。 “漾儿,给凝宁道个歉,你们是姐妹,不要因为那一箭产生了隔阂!” 赫连锐绝笑着,那笑就像是黏在了赫连玖漾身上似得,甩都甩不掉。 赫连玖漾可以向任何人低头,就是不愿意向沐千寻低头,狠狠的咬着舌尖,鼻息间蔓延着一股甜甜的血腥味道。 她不能惹了赫连锐绝反感,这么些年来的努力,不能毁在这一夕之间,温顺的开口: “漾儿不知你是凝宁姐,不然怎么也不会动手,求姐姐宽恕漾儿!” 沐千寻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腹诽到:原谅你是佛祖的事,而老娘我最想做的就是送你去见佛祖! 面上却是笑吟吟的,做戏的本领丝毫不输赫连玖漾:“什么宽恕不宽恕的,妹妹还小不懂事,姐姐怎么会怪你!” 沐千寻不禁一阵恶寒,这个姐姐当的,有种重见沐若云的感觉,她定是与姐姐这个称呼犯冲。 众人离去两个时辰后,赫连卓凡才缓缓醒过来,半躺在软塌上,后颈生疼。 之前的话,他是一句都没收进耳中,亦是没看出赫连锐绝的反常,讪讪问到: “父汗认为,儿臣何时娶那夏国主帅为好?” “你想都不要想,再敢提起此事,定叫你血溅当场!” 赫连锐绝毫无征兆的吼到,把赫连卓凡吓得一哆嗦,虽说对他态度一直都不好,但直接开吼还是从未有过的。 赫连锐绝做事倒是不拖沓,按照对沐千寻的承诺,当日就下令,停战,撤兵。 虽说它是部落长,但旗下还有七位部落首领要眷顾,平日的决定,都是八人商量而为,这攻打夏国,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部落长是有决断的全力,可此事非同小可,这关系到樊宁青葛的疆土,赫连锐绝就这样一意孤行,惹了众怒,纷纷赶往宣王宫质问。 赫连妙晨刚刚苏醒,准备对鸣翼出手,就接到这样一道命令,退不得退,攻不得攻,实在不明白赫连锐绝心中是怎么想的。 抱着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的想法,还是紧锣密鼓的统军,意欲拿下鸣翼再说。 却不曾想,赫连锐绝直接派人缴了她的权,说起最懂赫连妙晨的人,那非赫连锐绝莫属,赫连锐绝怎么会让她钻这个空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家宴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家宴 凌锐殿中,赫连锐绝笔直的站定,双手背后,衣衫平整的找不到一丝皱褶,目光淡淡的撇过眼前的几人,面露笑意,镇定自若。 几位首领阴沉这脸,指责纷纷,满心的怨气,不吐不快,赫连锐绝也不还口,默默的受着。 他平日可不是这个模样,他只要轻斥几句,这些人中起码有一半会立马怂下来,站在他的身后,不管对与不对的支持他。 一个部落长,如若只能把手伸到自己的部落,那他这个部落长决计是做不长的,赫连锐绝有他的手腕。 这些分部落内部也不见得有多团结,赫连锐绝能让他们坐上首领之位,自然也能把他们拉下来,他的话他们不敢违逆。 不过,像南宫部落,澹台部落,他是绝对掌控不了的。 这些部落的首领,都是凭借自己的本领爬上去的,与部下拧成一股力量,不分你我,饶是他赫连锐绝,也不敢在他们身上打主意。 之所以赫连锐绝愿意听他们斥责,是因为偏殿,有沐千寻的存在,他要沐千寻知道,他做这样的事,是在难为自己,好让她心软。 赫连锐绝是谁,怎会做对自己无益之事,夏国什么时候都能攻,可与沐千寻缓和父女情谊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在他心中,从未放弃过攻打夏国的念头。 “部落长,放弃攻打夏国也总要给我们个理由吧?” 一名年轻的男子站在赫连锐绝对面,气势不输赫连锐绝半分,这是他入殿之后,众人安静下来之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站在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已经四十出头,只有这男子瞧着也仅有他们一半的年纪,徒然有种鹤立鸡群的错觉。 “一个黄口小儿也敢这么跟本汗说话,澹台家族是没人了吗? 就算今日要来讨个说法,不该是你叔侄辈的人来吗?” 赫连锐绝蹙眉,语气不屑,心中膈应倒是真的。 这澹台家族本就强大,谁也估摸不准它真实的实力,上任首领澹台黎刚刚逝去不久,临死前传位给他的独子澹台皓痕。 本以为这澹台皓痕是个好拿捏的,接触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深得下属拥护,谋略得当,样样稳妥,把澹台部落打理的井井有条,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怎么会让赫连锐绝不忌惮。 偏偏赫连妙晨还与他纠缠不清,睁眼的都看得出赫连妙晨对澹台皓痕与旁人不同。 赫连锐绝心中愤愤,澹台皓月勾引走了赫连卓凡,澹台皓痕迷惑到了赫连妙晨,这俩兄妹,就是一对祸害,能除则除! “部落长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澹台皓痕虽然年轻,也是澹台部落的首领,与在场的各位一样! 这青葛部落什么时候有年轻人不能发话的规矩了?” 澹台皓痕双唇紧抿,不瘟不火,有几分轻狂的沉稳。 赫连锐绝嘴角的笑渗人不已,随后爽朗大笑:“不过与贤侄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赫连锐绝这个人总叫人捉摸不透,再亲近的人都无法意料他的喜怒,亦是无法猜到他的心思。 竹制的屏风后,沐千寻透过缝隙,观望着一切,之后赫连锐绝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知道大概是摆平了。 思绪飘荡的老远,这个忽然冒出来要当她爹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与凌星的感情当真很好吗,同意停战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凌星? 心头闷闷的,所有的疑问化作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手腕猛的被抓住,捏的生疼,抬眼,对上赫连玖漾那张娇艳却令人反感的面庞。 “凝宁姐,你看你都让父汗承受了些什么!” 赫连玖漾刻意压低声音,可凭借赫连锐绝的耳力,听得到听不到,都心知肚明。 沐千寻强行把手抽出来,揉着发痛的手腕,语气冷冷的: “他又没有养我,我凭什么替他设想,我不需要报答他,这都是他自愿的!还有,我叫沐千寻,不叫赫连凝宁!” 赫连玖漾眼角的笑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耸耸肩,离去,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什么赫连凝宁,没人是她的对手。 沐千寻无谓的撇撇嘴,赫连玖漾这点小心思,她哪里会不知道,就任她尽情的挑拨好了。 她巴不得赫连锐绝厌恶她呢,她从来没想过赢得赫连锐绝的宠爱,她的爹爹只有一个,他叫沐锡! 金勃殿,赫连卓凡的寝宫,被沐千寻理所应当的霸占着。 子桑笑敲敲门,声音穿透门板落在沐千寻耳边: “郡主,晚膳时分请您移步鎏香阁,部落长摆了家宴!” 沐千寻眸子里尽是讽刺,家宴,赫连锐绝还真把她当成赫连家的一份子了,若不是为了夏国,就算将刀架到她脖子上,她都不会留下。 “知道了!”慕宥宸双手搭在她肩膀之上,随意的应答。 “你知道我不愿意去的!”沐千寻嘟着嘴,眼神幽怨。 “有为夫陪着呢,他们不敢吃了你的!寻儿,既然要留在这里,就不能躲避。”慕宥宸挑挑眉,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早到了晚膳的时间,沐千寻拖了又拖,以为她已经是最晚到的一个了,没曾想,入座之后,也只有赫连锐绝在等他们而已。 一袭水蓝色的落地长裙,乌黑发亮的秀发散落下来,在月光的映衬下,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晕,静静的坐在那里,美得犹如九天之上的仙子。 他们现下身处鎏香阁一处不算小的亭子中,四面垂挂着青色的纱帘,随着清风扬起,平添了几分朦胧梦幻的感觉。 左等右等,赫连锐绝特意备的夏国菜都凉透了,吩咐到: “子桑,去催催雨菲,再不来都要变成早膳了!” “雨菲来了,大老远就听着汗王念叨妾身,是妙晨不舒服,让汉王久等了!” 人未到,声音先行,当那只保养的如同少女般柔嫩的手拨动纱帘之时,沐千寻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跟在拓拔雨菲身后的,是赫连卓凡兄妹俩,他们只是不善的蹬了她一眼而已,不敢在赫连锐绝面前再说些什么。 拓拔雨菲就没他们镇静了,眸子瞪的大大的,仿佛要把沐千寻收进眼睛里似得,要多失态有多失态。 这也怪不得拓拔雨菲,怪就怪沐千寻长了张与凌星极度相似的面庞,导致所有见过凌星的人,都有错乱的感觉。 心中暗暗惊叹:这丫头好美,仔细看,与凌星的气质截然不同,不过有着属于自己的独到的美,甚至比凌星还要迷人。 “妙晨怎么了?晌午通传之时不是还好好的?” 赫连锐绝清咳一声,深深的望了拓拔雨菲一眼,若有若无的警告。 赫连妙晨纯属是被他宠坏了,愈发的不听话了,架子大的连他都请不动了。 拓拔雨菲回神,缓缓入席,强颜欢笑,面色僵硬不自然:“无事,待会儿就该过来了,咋们先用吧,不用等她了。” “千寻,这是你额吉。”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明知会遭到反驳,赫连锐绝还是自顾自的甩出这么一句。 “我娘亲早就死了!”沐千寻眸光冷冷清清的,伸手夹了大大一筷的菜,跟谁作对都不能跟自己作对,难得今日的菜可口,她可要吃饱喝足了。 拓拔雨菲一脸的尴尬,心中欣喜,这样莽撞不懂隐忍的性格,终究难成大事。 不及凌星的万分之一聪慧,还不值得她大惊小怪,长得漂亮又如何,也只适合做个无用的花瓶。 向身侧等候差使的然冉递了个眼神,趁着无人注意,在她手心划拉到:让妙晨速来,告诉她,今日不是她耍性子的时候! 一顿饭,慕宥宸就是个万年冰山,沐千寻只顾埋头苦吃,气氛沉闷不已,随着一声优雅清脆的女音,打破了这长久的寂静。 “父汗,儿臣来晚了,请父汗责罚!” 赫连妙晨笑吟吟的,举止大方得体,口中说着请求责罚的话,却是看出一丝真实的歉意,因为赫连锐绝从来不曾真正的怪过她。 这还是沐千寻与赫连妙晨首次相见,之前都是听旁人提起,只寥寥几眼,就可以决断出,她们二人气场不和! “今日是家宴,不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来妙晨,这是你凝宁妹妹,以后还要靠你多照顾。” 赫连锐绝拉着赫连妙晨坐到他身边,乐呵呵的望着沐千寻。 “姐姐?我还以为我是最大的呢!” 沐千寻不经意的试探到,莫雪口中的凌星是那么骄傲,怎么会允许赫连锐绝偷腥,还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是啊,其实妙晨也不比你大多少,也就三四个月而已。” 赫连锐绝根本没意识到沐千寻在意些什么,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他也只是随口一答,殊不知无意间又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沐千寻心中一阵不痛快,凌星不是一向自命清高,看不上她的那些个追求者,只有赫连锐绝抓住了她的心吗? 这个她看上的男人,竟是这样朝三暮四之人,一边与拓拔雨菲孩子都造出来了,一边还口口声声对着她甜言蜜语,真实替凌星不值。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假觊觎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假觊觎 虽说,赫连锐绝与凌星这对生父生母她都未曾接触过,凌星更是永久的失去了谋面的机会。 但凌星给她的感觉却与赫连锐绝截然不同,她打心底认可凌星这个娘亲,才会处处替她抱不平。 许是因为谨嬷嬷告诉她,凌星临死前还不忘将她托付给夏婉宁。 许是凌星给她留下了星涯阁,让她认识了那么一帮比亲人还亲的朋友。 许是骨子里血浓于水的母子情意,七分相似的容貌,反正她对凌星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复杂难懂。 从入席之后,赫连妙晨的目光就一直跟着慕宥宸移动,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生怕旁人看不出似得。 赫连玖漾心中泛起不安,难不成赫连妙晨也被慕宥宸迷倒了,她不是早对澹台皓痕倾心了吗? 她有信心对付沐千寻,可没信心对付她的好姐姐啊,赫连妙晨看上的男人,她可没胆子抢,同时又庆幸,那沐千寻也不可能得不到他! 沐千寻轻笑,一路走来迷恋慕宥宸的人还真不少,只需一个眼神,她就能揣摩个十之八九。 这赫连妙晨对慕宥宸是真觊觎,还是假觊觎,她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她为何要如此,就算樊宁青葛民风开放,姑娘家的名声也同样重要啊! 慕宥宸看准一块厚实肥美的鱼背,筷子刚刚落到盘中,赫连妙晨就眼疾手快的也伸手过去,两双筷子硌在一起,僵持着,谁也不肯松手,场面愈发尴尬起来。 沐千寻默默的望了赫连锐绝一眼,赫连锐绝心领神会,将赫连妙晨的手生生拉了回来: “妙晨!越来越不懂事了,你明明不吃鱼,争什么争!” 赫连妙晨脸上火辣辣的,只要赫连锐绝不说,就没有人揭穿她不吃鱼之事。 赫连锐绝当真是宠爱沐千寻,竟然拿她的面子去讨好沐千寻,沐千寻出现之前,她才是他最宠爱的人,这样的落差,凭她的高傲怎么受得了。 慕宥宸将鱼肉夹到沐千寻碗中,不愿抬头看任何人一眼,除了沐千寻,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他通通不想放在眼里,特别是赫连妙晨姐妹俩。 “是啊,姐姐又不吃鱼,何必!”沐千寻专心挑着鱼刺,眸中噙着一抹莫名的笑,语气淡淡的,一语双关。 不吃鱼,为何要装着非那块鱼不可,不喜欢那个人,为何要搞得所有人误会。 “姐姐其实是想向太子殿下赔个罪,只是他不买账,我才有些急了。 当日在望城的那晚,我并不知道你是凝宁妹妹,对太子殿下多有…” 赫连妙晨欲言又止,留给众人足够遐想的空间,用心可见一般。 慕宥宸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砰的一声摔下筷子,那晚?赫连妙晨不就是想表达他和她有什么吗! 真不知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争锋相对是为了什么,他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和赫连妙晨与慕宥宸身上,眼神变得惊疑暧昧,而慕宥宸除了憋着气,什么都做不了。 一场好端端的小宴不欢而散,草草收场,从鎏香阁回金勃殿的路上,沐千寻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慕宥宸从左转到右,再从右转回到左,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沐千寻的神情,纠结万分。 他若是不解释,沐千寻会不会误会些什么,他若是解释了,不是显得他心虚了,最终还是挫败的开口: “寻儿,我与那赫连妙晨真的没有关系,我当日夜潜望城,是为了稳住赫连妙晨,好赶来救你!” 沐千寻顿下脚步,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询问:“稳住赫连妙晨?就是**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给她下了药,仅此而已,寻儿你要信我!” 慕宥宸慌了神,急急的扣住沐千寻的双臂,他最怕她镇静的模样,他情愿她发发小脾气,这样才好哄。 “春.药?” “你!” 看着慕宥宸一脸受了羞辱的样子,沐千寻再憋不住了,猛的大笑起来,双手叉着小腹,眼角泪水涟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慕宥宸!我怎么…会信…赫连妙晨的话,哈哈哈~” 慕宥宸闭眼,长长的吐了口气,一把将沐千寻打横抱起,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低语: “好啊,寻儿是越来越不乖了,你知道的,为夫生气了,你是要受到惩罚的,做好明日下不了床的准备吧!” 沐千寻脸颊红的跟熟透了的虾子似得,心中有苦说不出,她真的是屡教不改啊,明知道慕宥宸不能惹,她偏要虎口拔牙,这下,真心是求饶都来不及了。 干脆脖子一直,盯着慕宥宸的眸子,硬气一把:“好啊,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最蠢的事,也莫过于在这个时候挑衅了。 慕宥宸嘴角绽放个大大的笑容,邪魅非常,如同异界的恶魔,那种感觉让人心惊胆战,声音嘶哑: “既然夫人这么迫不及待,为夫就不客气了!” 不远处,子桑笑无奈的跟随,那表情比今日的一桌菜品还复杂,如果可以,他情愿此刻失聪。 事实证明,他们身边所有的下属,都会狠狠的被他们惊到,从凌泽到子桑笑,无一幸免。 还是草儿明智的多,自从慕宥宸陪在沐千寻身边之后,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次日,如慕宥宸所说,二人真的是折腾的起不了床了,窝在小屋中,睡得昏天黑地。 殊不知,外界早已炸开了锅,赫连锐绝一道诏书下去,沐千寻的身份再不是秘密,不仅是青葛部落,就连夏国都为之震惊了。 与夏国停战的事,也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一切皆是为了沐千寻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青葛部落又添了一个郡主。 拓拔雨菲明面上接受了沐千寻,实则根本容不下她,前脚在赫连锐绝面前还是个温婉大度的继母,后脚就到拓拔勒达面前告了一状。 拓拔勒达是拓拔家族的现任首领,拓拔雨菲的亲爹,赫连锐绝这些年来对拓拔雨菲一直宠爱有加,绝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拓拔勒达。 拓拔勒达年事已高,不过年轻的一辈也比不过他的精明,说他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也不为过。 赫连锐绝倒不是惧怕拓拔勒达,只是拓拔勒达一旦与他决裂,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部落就会趁势崛起。 他苦苦打拼来的部落长之位,也有可能被夺去,这样的风险他冒不起,就隐忍下来了。 就算他除去了拓拔勒达,还是要信赖他人,自古以来,君王身边都避免不了这样的臣子。 与其信任旁人,还不如是拓拔勒达,只要他对拓拔雨菲够好,他也就没有反叛的理由。 再说了,拓拔勒达还能活几年,他死了之后,拓拔部落还不是会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 这边,拓拔勒达抓着赫连锐绝为了个小丫头,放着夏国那么好的疆土不要不放,这边,沐千寻已经收拾行李,盘算着回夏国了。 对于沐千寻的举动,赫连锐绝不知该说什么为好,说她不懂事,看着她也没要懂事的意思。 反正沐千寻这趟夏国之行势在必得,就由着她去了,早去早回,也省心。 为确保沐千寻安全无虞,赫连锐绝派了子桑笑护送,说是为了保护也好,监视也好,总之盛情难却,沐千寻也懒得与赫连锐绝争论。 既然有子桑笑这个绝顶高手在,那…驾车的重担就落在他身上了,草儿不愿与沐千寻二人待在一块儿,也只能陪着子桑笑一块儿日晒雨淋了。 不禁被沐千寻调笑,草儿一定是看上这个高大威猛帅气的好护卫了。 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虽然他们近日接触的是有些密切,实际说话绝不超过二十句,对彼此更是和看到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有沐千寻说的情愫。 马车两侧的帘子都被沐千寻齐根撕下,车内的光线好了很多,外面的风景用余光都撇得到。 随着马车向前奔驰,轻柔又强硬的风从两边灌进来,吹在脸上,打在身上,很舒服的感觉,只是不由得想蹙眉。 鼻息间,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梅花香味,混合着马车外的青草、树叶,还有不知名的花香味道。 沐千寻喜爱美景之事是不容置疑的,慕宥宸清晰的记得当年他们赶到鸣翼时,沐千寻那一脸的陶醉,跳脱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眼睛都是亮的。 现在,对着丝毫不逊色鸣翼的沿途风景,沐千寻却无暇欣赏,目光空洞,嘴唇微嘟。 慕宥宸伸手环住沐千寻的腰肢,靠近她,语气缓慢温柔:“寻儿,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浑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沐千寻勉强笑笑,她渴望回夏国,又害怕回夏国。 回皇城,必定会经过鸣翼,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她统领过的三军将士。 他们的主帅摇身一变成了敌军的郡主,这该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任谁怕是也难以接受吧。 过了鸣翼这关,还有皇城那一关,星涯阁的姐妹她倒是不担心,她们之间无论遇到何事,都能互相体谅。 她最怕的还是面对沐千雅,那个把她当成骄傲,唯一依靠的女子,她却要残忍的告诉她,她不是她的亲妹妹,二十年来的一切皆是误会一场。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发.情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发.情 沐千寻刚刚启程,消息就从樊宁青葛一路传到了鸣翼,此刻鸣翼南门前,武云飞带着几名普通的将士,等候多时。 由于不知沐千寻究竟何时能到,他们就轮番在这里守着,连夜晚也不能除外,说起来,这都是耿影的下的命令。 今早的鸣翼添了层层白雾,雾气缭绕之下,整座城若隐若现,朦胧又梦幻,在远处看,看不清距离远近。 高高的城墙,衬的城下的人影渺小异常,阴沉沉的天,沉闷的气氛。 提提踏踏的马蹄声,咯吱吱的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落在武云飞的耳中,一阵阵的敲打着他的心。 据前去探路的将士所言,那马车驶来的方向,正是栎林的方向,而栎林之南,再往南,是樊宁青葛。 马车停下,马儿狂傲的甩着脑袋,不听话的在原地打转儿,尘土飞扬,若不是子桑笑拉着,大有冲破鸣翼城门之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草儿那张灵动姣好的面容,武云飞神色动了动,心中暗叹,明明四人等候,怎么偏偏轮到他迎接沐千寻回城。 慕宥宸率先跳下马车,牵过沐千寻白皙柔嫩的玉手,朝她温柔一笑,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 还是离开时的那身铠甲,一路的颠簸,清风的洗礼,发丝微微有几分凌乱,沐千寻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武云飞面前,深幽的眸子平静的不起波澜。 武云飞望了沐千寻一眼,避开她的目光,迟疑着坑坑巴巴的开口:“主…主帅!” “嗯,进城吧!”态度一如既往的淡漠,慕宥宸却听出了浓浓失望。 城门大开,城中的将士纷纷将目光投来,目光中包含的情感意味不明,照的这一方的天地都明晃晃的。 “主帅!”一名将士向前一步,率先喊到,随即有许多人附和。 其中一名将士拉拉之前那名将士,偷偷的瞟了沐千寻一眼,压低声音:“喂,就你会叫,她是青葛部落的人!” “那又怎么了,不是主帅,我们早就葬身在那片瘴气林了!” “要不是他,我们也不用被算计!” “那不是也化解了吗?” … 之后再争论些什么,沐千寻已经走远,再模糊的难以听清,他们自认为是小声交谈,却不曾考虑到沐千寻的耳力不是摆设。 慕宥宸眸色深深,看着沐千寻无意间蹙起的眉头,无奈,握紧沐千寻的手,略显冰凉,这天气虽没有日光,但还不至于发冷。 他又不能为了普通将士的几句闲言碎语,去与人家争执,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了,也只会适得其反。 慕宥宸知道,沐千寻接受不了的,不是将士的议论,而是她莫名的郡主身份,她心中结了个死结,本身就比从前敏感了几分。 沐千寻消失之后,闲置下来的营帐,耿影还是派人收拾的一尘不染,任何物件儿都没有挪动归置。 沐千寻坐在主位之上,静静的望着下方的几人,随即睫毛轻垂,眼神空洞的没有色彩。 在座的几人,只有韩腾是随着沐千寻经历了川城之战的,当时身受重伤,现下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三位副将皆是默契的将脑袋扎的低低的,沉默不语,耿影不由得怒气升腾,冲击着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 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听着清脆的碎裂之音,韩腾几人心跳不止,惴惴不安。 “你们都是何意,平时不是最能闹腾的吗!” 这句话,几乎是用吼的,俊逸的面庞脸皮抖动,渐渐失控。 他想吼醒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他自己,明知道这件事上沐千寻没有一点点错,他却在心中在计较着些什么,他知道他面对她,再难向从前那般。 在谣言得到证实的那一刻,他心头的苦痛,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沐千寻的感情。 以前,他与她不可能,现在,他与她更不可能,他们是两个国度的人,他始终难以说服自己。 总想着做些什么,就下意识的维护,在斥责他们,何尝不是在斥责自己。 樟戚算是几人中最老实的一个了,讪讪一笑,硬着头皮到:“我们实在接受不了主帅突变的身份。” 武云飞对于慕宥宸抛下鸣翼,去找沐千寻的事,一直心有怨气,这下,正好找到了发泄的空挡: “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樊宁青葛侵犯我夏国,伤我将士,夺我城池,对于樊宁青葛之人,我们只能仇视!” 慕宥宸面色顷刻黑了下来,正欲起身,被沐千寻一把拉住。 “不是主帅的话,樊宁青葛怎么会同意停战,哪有我们此时的安定,说不定鸣翼早已落到敌人手中了!” 耿影气的跳脚,很久,他都没有这么冲动过了。 “要不是她非要去攻打川城,我们至于折进去四万将士的性命吗?这一切,都是她该做的,这是她对夏国的补偿!” 既然决定了撕破了脸皮,那就彻底些好了。 “说的什么屁话!像刘汕那样缩在城中,等着人家打上门就是好?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怎么不提主帅连连攻下赤通,木溪,契明之事! 如果四万将士这是罪过,那在刘汕手中丢了四座城池,将士丧命的更是翻倍之多,他不是罪该万死! 怎么当时不见你说他一句不是,你有本事,皇上怎么不封你为主帅? 在川城,那种情况下,主帅不是也给将士们谋了生路,把自己留下来当诱饵,试问不是因为主帅的身份,她该是什么下场!” 耿影恨不得把武云飞抓过来,给沐千寻磕头认错。 细细数来,是啊,原来她为夏国做了这么多,为这场战乱做了这么多,他有什么理由怪她。 他配不上她,他不配站在她身边,对慕宥宸承诺会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却在一路追随到青葛部落之后,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进宣王宫,踌躇着不敢入内。 直到慕宥宸继他之后赶到,他才心安理得的回了鸣翼,她注定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场美丽的风景。 武云飞眼瞳一缩,耿影的一句话点醒了他,沐千寻是慕云帆亲封的主帅,在没弄明白慕云帆的态度之前,再怎么不是,他都该留几分薄面。 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低眉顺眼的认错:“耿将军说的对,冒犯了,望主帅见谅!” 这急转直下的态度,看的沐千寻心头恶寒,下腹翻江倒海的,要不是近半日没有进食,非得吐一地不可。 讽刺的笑笑,淡淡一应:“本帅知道武副将是无心之失,本帅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们在这鸣翼城中,也只会小住两日便会回皇城去了,想必皇城中没了武副将这样性情耿直之人,我们会感觉寂寞。 不如,武副将随我们一同回皇城好了,正好我们会带一部分军队回去。” 一瞬间,武云飞面色变得难看至极,这边城自由自在的,反正战事已停,七座边城,有五座都失了将军。 按理,慕云帆会将其中一座城池的大将军之位赏赐给他,还不是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这一回皇城,他哪里是朝堂之上那些人的对手,还不是处处排挤,整日受气,哪里有留在边城来的快活。 “既然武副将不做声,本帅就当你答应了,好了,本帅也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趁着武云飞失神之际,沐千寻又是一锤砸下,让武云飞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武云飞急得干瞪眼,沐千寻却单手托着鬓角,闭了眼睛,不再机会他,在韩腾、樟戚二人的簇拥下,出了营帐。 “寻儿,我们去凌王府看看如何,建造好之后,就一直荒着了。” 慕宥宸兀自吐了口浊气,脸上阴霾散去,灿烂一笑,之后再要回着鸣翼,怕是不易了。 “我不想出去。”沐千寻整个人挂在慕宥宸脖子上,嘟着嘴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寻儿乖,不出去怎么行,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们就当笑话听了就是。 抛开你主帅的身份不说,你还是这夏国堂堂正正的太子妃,我慕宥宸的夫人,谁能把你怎么样。” “不去!”沐千寻倔强着扬起脑袋,挑眉,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好啊,不去,那我们干些更有趣的事好了。” 慕宥宸盯着沐千寻半晌,声音嘶哑异常,一双修长的大手探进衣衫下摆,在沐千寻后背来回游弋。 眼神不由暧昧起来,粗重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庞上,酥**痒的,臀部被什么硬硬的东西顶着。 沐千寻惊叫着从慕宥宸身上下来,脸颊染上一抹绯红,掩饰住心中的慌乱,恨恨的到:“去去去,现在就去!” 心中一阵抓狂,这个可恶的男人,真是随时随地都会发.情。 “孺子可教也!” “慕宥宸!” “嗯?” “没事,走吧!”沐千寻耷拉着脑袋,逃也似的出了营帐,生怕慕宥宸突然把她抓回营帐,青天白日的把她办了。 凌王府前,暗红的牌匾高高悬挂在凌王府上空,墨色的行楷铿锵有力,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比起他们初次踏入王府,的确做了很多改变,那些乱七八糟的侧妃、妾室的院子,通通改成了普通待客的院子,或是旁的游玩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八章 糟蹋 第二百三十八章 糟蹋 坚硬的青石路两旁铺满漂亮的鹅卵石,光滑透亮,从大道到小径,弯弯曲曲的镶嵌下来,煞是耀眼。 从入府开始,沿途的各个院子,二人都不曾遗漏的一一转悠了个遍,将这里所有的布局都尽量的印在脑海,他们都清楚,这处他们向往的府邸,只能化为记忆。 主屋设在王府中央,是这王府最大的院子,毕竟是把原本备好的凌王与凌王妃的院子合一了。 绿油油的竹制的牌匾呈扇形挂在门框之上,同样是用竹条排成几个醒目的大字“凌寻小筑”。 这扇宽大而矮小的门,是柳条编制而成,刷上朱红色的颜料,连门环都是木质的。 沐千寻眼睛一亮,与慕宥宸对视一眼,俏皮的笑笑,这样的装饰,她的确喜欢。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清香逸入鼻腔,入眼是一片密密的子风藤,从墙边延伸了半个院子,用水蓝色的栅栏围住,是月牙的形状。 花身细长,洁白柔嫩的两瓣花瓣向外舒展着,弯成优美的弧度,粗细均匀的嫩黄花蕊笔直的傲立,在墨绿的圆长的叶子的映衬下,绽放的正艳,如同一个个迎风舞动的精灵。 一颗茂盛的杨树竖立在墙角,拱着身子一点点爬上墙头,树下是一个足够容纳二人的古铜色藤椅秋千,做功精致到木干上的流水花纹。 面对这样一所布置的精妙绝伦的院子,沐千寻痴了,心中流经丝丝苦涩,要是能在这里安然的生活,让她少活几年,她都乐意。 屋后,是一片偌大的竹林,那满眼的绿色,清爽的感觉,瑟瑟的风声,清脆的蝉鸣,更是让人难以忘怀。 为了慕宥宸当初的那一句“不要华贵,要特别!”,工匠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这样的王府,恐怕历朝历代都没有过,他们却只能一饱眼福,要弃它而去。 慕宥宸带沐千寻来王府,是想带她来散散心,她也的确很开心,只是走了一遭之后,情绪就更低落了。 如果注定要失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得到,这凌王府,着实让沐千寻抓心挠肺的难受,明明是建给他们的,偏偏他们与之无缘。 回夏国,赫连锐绝只给了她两个月的时间,而这路上,就起码要浪费掉一月。 一想到这些,绕是鸣翼风景如画,她也无心停留,第二日便踏上了归程。 半月的颠簸,每一日沐千寻都焦灼不安,她从来没有这么思念过那座长大的城,更是从来没有害怕过。 在那张夏国的地形图上,不断做着记号,盘算着离皇城还有多远,直到他们的马车,出现在皇城的城门口。 萧寒、顾魅儿还有…武云飞,带着军队驶在后方,沐千寻他们的马车早到一日,草儿雷打不动的跟着他们,凌泽亦是。 说起凌泽,从鸣翼汇合以来,就与子桑笑莫名的不对付,无奈人家功夫又高出他一大截,这种看不惯又干不掉的感觉,狠狠的让凌泽抓狂了一把。 城内,比他们失踪之后从新归来那次更引人瞩目,自守门的守卫行礼过后,百姓就发了疯的往城门口堵。 对沐千寻包括慕宥宸指指点点,沐千寻身子挺得的笔直,面露笑容,步伐沉稳,牵着慕宥宸的手,在人群中缓缓行过。 平静的表面下是深深的无力,她可以乘着马车在皇城中驰骋,可以躲过着层层的目光。 可她不愿,她要勇敢的面对,正如耿影所说,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躲躲藏藏。 前方是一条分岔路口,往左是皇宫,往右是天涯楼,沐千寻头也不回的朝右走去。 她想,在接受慕云帆的冷嘲热讽之前,她需要安慰,这些只有星涯阁的姐妹能给予。 只是,天涯楼还有她时时牵挂惦念的姐姐,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 望着眼前这熟悉的小楼,冷清的生意,沐千寻轻笑,心中感叹,这天涯楼还真是一波三折。 自经营以来,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大起大落,出尽了风头,也受够了低谷,正如人的一生,无法一直顺顺利利。 当沐千寻毫无征兆的站在大堂之内的时候,夜晨简直激动的要跳起来了,风风火火的往阁楼上奔,口中喊着: “柯长老,柯长老!阁主回来了!” 沐千寻心头一暖,这么多日来,难得的真挚一笑,果然她们还是向从前一样,认识她们是她今生之幸。 慕宥宸被她随意的找了个由头打发走了,屋中,只留她与柯言月二人独处。 “柯姨,我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沐千寻眼神闪烁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到。 她的心思,柯言月一眼就看透了,浑身都散发着慈爱的光芒,柔柔一笑: “雅嫔娘娘啊,一早就被皇后娘娘接回宫中去了,阁主尽管待着,不必担心这个。” 沐千寻舒心一笑,柯言月是她身边唯一的长辈,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对她讲的,从战事到樊宁青葛发生的一切,絮絮叨叨半天。 柯言月的神情一点点严肃起来,抿着唇,久久未曾开口。 “既然阁主决定了,那属下准备准备,一月之后,带着星涯阁随阁主一同迁到樊宁青葛。” 沐千寻心头一动,不由得红了眼眶,为了她一人,柯言月总是义无反顾的折腾。 十四岁那年,为了她一句要回皇城,柯言月就舍弃灵光山多年的驻地,带着那么多人来一座陌生的城,在这皇城中迅速扎根,又何尝容易。 所有的事都是柯言月在操持,她这个名义上的阁主,就只知道一甩手,把所有心思放在讨好、算计上。 若是再来一次,就等于这些年来,在皇城下的心血都白费了,换一个国家可不比换一座城那么简单。 她们在这皇城中,大大小小的铺子,怎么也有三四十家之多,一走,这些都只能扔掉,这又要损失多少。 “不,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沐千寻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应付,再不济,还有慕宥宸护着我。 我不想你们为了我,再涉险,我离开是无奈只举,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没必要拖着你们一起。” 一句一顿,再想说些什么,却生生哽住了喉,难以出口。 柯言月一怔,一切想要说服沐千寻的话,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点着头: “好,阁主既然这么说,属下也不勉强,那你就把魅儿她们几个都带上,不然属下可不应你!” “魅儿留下,草儿和冷皓、夜晨几个丫头我带走,魅儿的头脑,可以帮着柯姨分担些。 柯姨年纪也大了,不要太难为自己,该交给魅儿的,就交给魅儿打理吧。 再说,我也不好拆散魅儿和萧寒啊,而萧寒不适合带去青葛部落。 要是过不惯这皇城的生活,就回灵光山吧,毕竟…”说再多,都是愧疚。 “就待在皇城吧,现在都很少接任务了,我也不想让她们总过那种刀剑上添血的日子。 再怎么说,皇城中做的都是些正经生意,说不准,我咽气之前,能看到她们都有个好的归宿呢。 女子,该是用来疼爱的,而星涯阁的女子,有几个身上没有疤痕的。” 柯言月苦笑,语气沧桑,仿佛一瞬间真的老了许多。 大厅,靠门的桌上,摆着几坛上好的竹叶青,几碟小菜,凌泽与子桑笑对立而坐,一碗接着一碗的往下灌。 凌泽解决恩怨的办法,要么比试,要么拼酒,打架打不过人家,这酒总要喝到他爬下为止! 满腔的雄心壮志还未实现,就听到一道女音传来:“啧啧啧,这么喝酒,糟.蹋啊!” 二人顺着目光看去,夜晨正双手环胸,悠哉悠哉的靠在一根通顶的木柱上,满脸不屑,一如既往的清冷不羁。 凌泽如临大敌,那次被调侃之事,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心跳的,匆匆起身,脚下被椅子绊的一个趔趄,险些趴在地上。 嘴角一抽,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在子桑笑面前出丑。 最令他气愤的是,夜晨居然还插着腰没心没肺的大笑,再看看子桑笑眼中那抹隐晦的笑意,愤愤的摔门离开。 夜晨的笑声戛然而止,笑容僵在嘴角,无措的盯着大门的方向,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子桑笑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夜晨,善意的笑笑,向夜晨举起酒杯: “姑娘莫要在意,他是冲着我来的,可要一同喝一杯?” “好!”夜晨爽快的应下,拉过木倚,上面还残存着凌泽留下的温度。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滴都没有洒落,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而下,灼的下腹一阵不适。 辛辣刺鼻的味道呛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强忍着,又是一杯下肚,心中闷闷的难受,她就是不痛快,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想要发泄。 望着眼前这个逞强的丫头,子桑笑眸中闪过一丝疼惜,默默的陪着她喝光了整整一坛酒。 子桑笑略显醉意,眼神迷离,面色如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夜晨呢,直接醉的不省人事,倒在桌上,脸颊红的能与熟透的果子相媲美,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毫无形象可言。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陵墓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陵墓 次日,日头升了半截,透过窗纸,泼洒在地板上,暖烘烘金灿灿的舒适。 沐千寻与慕宥宸缩在屋子里,柔情蜜意的享用早膳,虽说早已过了用早膳的时间,这个点儿,都快赶上旁人的午膳了。 蟹黄小笼包,皮蛋瘦肉粥,还有沐千寻最爱的薏仁糯米糕,好不丰富,慕宥宸不禁调笑,这要是常年待在天涯楼,上顿下顿被这么伺候着,沐千寻保准会一改瘦弱的形象。 沐千寻一向挑食,慕宥宸干脆把她放在自己腿上,一勺一勺的喂,粥糊在嘴角,眼中还有蒙着刚刚苏醒的水汽,活像一直懒洋洋的狸猫,笑声充斥满整间屋子。 这二人整日都没个消停,害得转悠着收拾屋子的浅宁、浅言越收拾越乱,显得笨手笨脚,目光幽怨的向彼此寻求安慰。 许久未见他们腻歪在一起,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了,这样的情形,她们怕是还要看一辈子呢。 “皇上驾到!”一声熟悉的沉稳、沙哑的传唤声响起,刘宇的声音只要听一次,就能轻易辨认。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一个不留神,一只小笼包嚼都没有嚼,整个吞了下去,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的俏脸儿通红。 这“大清早”的,慕云帆的做法也太扰民了,他们盘算着明日便入宫的,慕云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追上门围追堵截呢。 慕宥宸面色一黑,抚着沐千寻的后背,又好笑又着急,沉声到:“浅宁,倒水!浅言,把这些收拾下去!” “哦哦!”两个丫头慌忙的应下,动作迅速。 听着愈发靠近的脚步声,沐千寻焦急的要命,热热的茶水一股脑灌下去,灼的舌头火辣辣的。 慕云帆走到门口之时,沐千寻刚好把包子顺下去,眼角挂着泪水,脸颊还微微泛着红色,就说慕云帆天生与她犯克,还真是没错。 慕云帆若是知道再早一步,就能看到她的窘态,势必不会慢悠悠的上来。 门被推开,行了礼,慕宥宸沉默不语,沐千寻脑袋低垂,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浅言、浅宁连带着刘宇,识趣的躲出去。 慕云帆盯着沐千寻半晌,眼神复杂难懂,碍于之前的矛盾,碍于她的身份,他还真的拿捏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 “怎么回来了,也不回宫啊?”不瘟不火,不疏远,也不过分亲切,面色如常的询问,完全放下了君主的威严。 慕宥宸对慕云帆的态度怪怪的,眼皮都不带抬一下,要他完全忘记慕云帆对沐千寻的伤害,消除隔阂,他做不到: “我以为你巴不得我们不回宫呢,就没有回去,瞧着你身子倒是好了不少,看来千术的医术很是了不起!” 不知怎的,慕云帆从慕宥宸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看他的表情,又似乎没这个意思。 “千寻的身份…”寒暄了几句,奔着几日的目的而去,虽说这已经是铁板上钉钉之事,不然青葛部落也不会莫名退兵,慕云帆还是想亲口听到他们承认。 “是,我是樊宁青葛失踪多年的郡主,凌星的女儿,想必南宫皇后也向您提起过这个人吧?” 沐千寻脸上挂着笑意,紧盯着慕云帆的眸子,没来由的从容。 慕云帆一怔,凌星这个名字,南宫翎在他耳边磨叨的都要起茧子了,何止是提起。 遗憾的是从未谋面,只知道能让南宫翎挂念的人,一定差不了,原来兜兜转转沐千寻竟是凌星的女儿。 南山先生的劝阻还历历在目,不断在耳边萦绕:“皇上可知道太子妃手里的星涯阁,您当真以为太子妃是沐府嫡女? 沐家纵然是皇城首富,可就是把整个沐家卖掉,也培养不出一个星涯阁,更不会交到太子妃手中,皇上您说对吗? 皇上万万不可再对她下手了,不然这酿下的苦果,还是要自己吞下的。” 眸光一闪,心头涌现几分苦涩,沐千寻若真的追究起来,岂不是他要赔上整个夏国了,这一战,樊宁青葛的强大他也看到了,假以时日,夏国定会落在樊宁青葛手中。 现下已经是初夏时分,夏国的初夏清清爽爽,慕云帆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试探到:“当初之事,千寻还怪朕吗?” “怪与不怪,我们与您相处的时间也不会长了,可能多年之后,没人会记得那件事了,皇上你说对吗?” 她不能有孕一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头,拨弄到,就会痛的喘不过气来。 “这话是何意,你们要去哪里?”慕云帆一脸的迷茫,心里咯噔一下,其实沐千寻说这话,他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自然是青葛部落,皇上认为,他们会任由我留在夏国? 之所以他们同意停战,是把我当做停战的条件,而我甘愿失去自己,帮夏国的条件是慕宥宸陪着我一同失去自由。 我们在皇城也仅仅有不到一月的时间,所以皇上不必太在意那件事。” 沐千寻理所当然的耸耸肩,慕云帆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她态度必须强硬。 慕云帆只感觉气血逆流,怒火蹭蹭的就蹿起来了,这死丫头怎么动不动就要拐走他的儿子: “荒唐,宥宸是夏国的太子,怎么能随你去青葛部落去! 他们不允许你留在夏国,朕更不允许朕的儿子到那儿去,你们想都不要想!” “不是您说不许,我们就会留下的,您也知道,我们从未听过您的话!” 或者说,从未把你放在眼里,沐千寻深幽的眸子泛着霸道的光芒,袖中的手瑟瑟发抖,她知道她很自私,只是为了他,她要自私到底。 “哼,你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朕不许你们离开,你们就哪儿也去不了,真以为夏国的重重关卡都是摆设?” 慕云帆脸色一冷,仰着脑袋,自以为有困住他们的本事。 “皇上说笑了,你不止能拦着我,杀了我也犹未不可。 只是,我们若是三月之内还未出现在樊宁青葛的土地上,樊宁青葛就会出兵攻打夏国,到时候,谁都阻止不了! 是我们重要,还是夏国的安危重要,皇上要掂量清楚了。” 沐千寻双手环胸,一圈圈在屋中来回踱步,睫毛盖着眼睛,看不清那黯淡的神色,如果有转机,她又何必,她何尝不眷恋这片土地。 慕云帆死死盯着沐千寻,又将目光转向慕宥宸,颓然的叹息,不知怎的,突然泛起了泪光,自顾自的喃喃到: “罢了罢了,走吧走吧!我这泱泱夏国,连个像模像样的储君都找不到,两年之后,要落到谁人手中啊!” 慕宥宸眼眸一动,忍不住问到:“此话何意?” “不瞒你们说,朕险些就见不到你们了,千术赶到亦是为时已晚,他说朕最多还有两年的寿命。 千寻的医术也是极好的,你们又与千术感情慎笃,朕没必要骗你们!” 许久,都未曾再有人开口,气氛徒然变了味儿,慕宥宸心中闷闷的,透不上气,可能是那血浓于水的父子情谊,他终究无法忽视,再排斥也还是**裸的存在。 沐千寻倒宁愿像方才那般剑拔弩张,这不是又给慕宥宸添了一分为难吗? 说起来,慕云帆贵为一国之主,那么多子嗣,到头来,没有一个真心伺候他终老,亦是不知该将一辈子的心血托付到谁人手中。 “好了,陪朕去你母后的陵墓看看去吧,朕也许久没去看过她了,临走,你也该与她道个别。” 慕云帆无力的摆摆手,背影萧瑟,语气沧桑,在刘宇的搀扶下,出了天涯楼。 慕宥宸与沐千寻对视一眼,跟上,没想到慕云帆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也没想到慕云帆的身体差劲到了这般田地。 慕云帆和赫连锐绝年纪相差不多,赫连锐绝看着再活二三十年的,也不成问题,沐千寻不由一阵心酸。 皇家陵墓远在皇城之外,常年重兵把守,没有慕云帆的旨意,无人敢闯,自然慕宥宸这般功夫的人除外。 虽说是墓地,装饰的也不比一般宫殿差,四周被层层笔直的白桦包围,不知名的白色花丛点缀,犹如一座大型的园林。 这陵墓的建造上有很多讲究,如同迷宫一般,不识路的人,可能转上一天,也找不到自己要寻的墓。 每隔几米,就是一根灰白色的三人合抱的通天柱子,雕刻着繁琐复杂的花纹,乍一看都一模一样,细细辨别,又各不相同。 沐千寻满眼的好奇,压低声音,靠近慕宥宸:“喂!这些柱子是做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父皇去。”慕宥宸在她脸上吹了口热气,不等沐千寻动手,急急的走开。 “这柱子啊,找到机关,便可以移动,是用来对付闯陵墓的贼人的。 从哪根柱子启动,决定了变幻成何种阵法,而柱子移动的顺序,由柱上的花纹决定。 我们的士兵,可以根据柱上的花纹在阵法间穿梭,击败贼人。 看守陵墓的士兵,一旦知道了陵墓的阵法秘密,就只能终生看守陵墓,若要中途离开,要么死,要么断了双手,割了舌头,才能守住秘密。” 慕云帆许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耐心的讲解。 第二百四十章 婉拒 第二百四十章 婉拒 沐千寻嘴角一抽,倒吸一口冷气,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比起边关那些随时可能丧命的将士,他们不是更惨,永远都没有自由可言。 周而复始的做着一件枯燥的事,想要抽身都是莫大的奢望,有几个人会愿意接受断手,割舌的酷刑,就算离开了,也是废人一个,守着死人,或许就与死结缘了吧。 不知怎的,对慕云帆似乎不那么敌意了,谄媚一笑,提气问到:“那我们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啊!” 慕云帆轻笑,脚下速度不减:“这个倒是不会,你们也只是知道了这些柱子的来由,又参不透这花纹的秘密。 这柱子啊,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从未有人能不照着图纸破解这里的阵法,就算是翎儿当年,也未能除外。” 随着慕云帆七绕八绕的,终于如愿到了南宫翎的墓前,偌大的圆形陵墓,皆是用上好的汉白玉砌成,每一块都价值连城。 这还只是外围,想必墓穴里,更是奢华无比,沐千寻却徒生一阵悲凉。 南宫翎该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鸟儿,却在遇到慕云帆之后,整整被囚禁了一生,无论是皇宫还是这陵墓,都像极了一座外表华美的牢笼。 为了待在一人身边,甘愿舍弃一切,真的值得吗,正如凌星那么骄傲,赫连锐绝还是将其死死的拿捏。 爱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爱对了人,是绵绵无绝期的美梦,爱错了人,就是梦魇,是无休止的折磨。 慕云帆红了眼眶,这些年,每来看她一次,都会唤起心底埋藏的思念,提醒着他,她离开他有多久了。 越是久,模样越是模糊,记忆越是清晰,他慕云帆的一生也曾有那么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是夏国的君主,不是因为他坐拥天下,而真心待他。 慕宥宸蹙着眉,眼中的冷漠散去,这些年来的伪装,在那一刻都化为了脆弱,他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脆弱,哪怕是沐千寻面前。 这些年来,他只来探望过南宫翎两次,一次是他与沐千寻成婚的那次,一次就是现在。 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慕云帆不许,用慕云帆的话来说,就是他克死了南宫翎,他没有来看她的资格。 沐千寻被这沉闷的气氛感染着,幽幽一叹,好歹,他们的思念还有所寄托,不像她,只能接受凌星尸骨无存的事实。 祭拜了南宫翎,他们还是没有随着慕云帆回宫,在那条分岔路口道了别,慕云帆也没强留。 第二日,一名年轻的公公,送了宴请函,小宴就在今日傍晚,而作为主角的他们,不得不参加,毕竟是慕云帆特设的庆功宴。 西方的天际,染上了层层叠叠的血色,通红通红的,泼洒开来,太阳只剩下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沉下去。 琉璃殿前,沐千寻望着那金灿灿的牌匾,怔怔出神,感慨万分,记忆涌上心头,一幕幕。 从杨蕊的寿辰,被杨雨曦刁难,到上次那刻骨铭心的寒冷,这琉璃殿从未让她愉快过,不知这次,又是否安然的了。 熟悉的场景,陌生的面孔,在沐千寻眼中,这些大臣都长得一模一样,除非是相貌特别出众、独特的或是为难过她的,才会有印象。 其他的,就算见上个十次八次,她也绝对认不出,何况是这样勉强出席,敷衍了事的宴席,有几人不是在演戏,她更不乐意入戏。 唯一有所改变的,就是坐次,在不断的挪前,首次参加宴席,她是嫔妃的家眷,仅有入殿的资格。 然后她是皇子正妃,能够名正言顺的坐在他身边,再是凌王妃,众人投来的目光不尽相同,现在她是太子妃,足以让许多人仰望。 只要她愿意,她还能坐的更高,如果她不离开夏国,如果她有心权势,那凤座她也爬的上去。 沐千寻轻咬着嘴唇,眉头紧锁,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的在寻找着什么,坐立不安,忽略了身边慕宥宸这个大活人,而她的异常,慕宥宸都看在眼里。 慕云帆轻轻的摆摆手,示意乐声停下来,淡淡的略显苍老的声音飘荡开来:“人都到齐了?” “禀皇上,缺了雅嫔娘娘,雅嫔娘娘的贴身丫鬟来走了一遭,说是身子不适,望皇上谅解。” 刘宇弓着身子,低眉顺眼的回应。 沐千寻泄了气,一瞬间安分下来,像霜打了的茄子,满脸的失落,哪像是来参加庆功宴的,倒像是参加谁的丧事的。 怪不得她一遍遍的在人群中寻觅,就是不见沐千雅的影子,原来她根本就没来,她就是找再多遍,也是一样的结果。 真的是身子不适,还是为了躲开她,她们都心知肚明,明明是最疼爱她的姐姐,也只因为一个郡主身份,直接疏远。 回皇城几日,她一直惦记着沐千雅,只是没有勇气入宫,想着这场庆功宴或许是个机会,没想到迎来的是这样的当头一棒。 慕宥宸心疼的牵过她的手,握紧,在她耳边低语: “寻儿,开心些,为夫有办法让雅嫔接受你,待会儿散场后,为夫陪你去趟静雅轩。” 这么些年,慕宥宸简直比沐千寻自己还要了解她,她心里想什么,一个眼神,他就全部明了。 在这嘈杂的鼓乐人声下,旁人只看得到慕宥宸侧转了身子,嘴唇蠕动,一脸的柔情与睿智,迷的不少少女目不转睛。 沐千寻勉强的笑笑,不顾异样的目光,将脑袋靠在慕宥宸肩头,闭目养神,慕宥宸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头。 白皙的面庞安静柔和,光是看上一眼,就足以怦然心动,依偎在一起,赫然一对璧人。 这样的一幕,直到许多年后,还有不少人记忆深刻,他们离开之前,是那般的耀眼,把旁人隔成了两个世界,不敢有非分之想。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肴怎么端上桌的,估计还得怎么原封不动的端下去,几乎都只是动了动筷子。 这些大臣,大多吃惯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什么样的膳食,对他们都失去了吸引,宴席上,也只是为了互相拉拢,建立一份说崩就崩的友谊。 撤了乐师,耳朵还是嗡嗡作响,脑袋涨得难受,若是时常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估摸着离失聪也不远了。 慕宥宸思量片刻,开口,他一开口,霎时间鸦雀无声: “萧寒此次平乱有功,季盛不久前又病逝了,这禁军统领一职,不如就重新交由萧寒执掌吧! 自然,萧寒还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只要是朕能做到的,都应你。” 萧寒站起身来,深深的向慕云帆鞠了一躬,缓缓摇头,一脸的决绝: “皇上,萧寒也不小了,掌管起禁军来,怕是力不从心了,还请皇上另寻个得力的武将吧! 至于这赏赐,皇上可还记得萧寒上次求的,等微臣有了心仪的女子,请皇上赐婚! 现在,萧寒有了心仪的女子,不知皇上可愿为萧寒下一道赐婚旨意,这样的荣耀,已是对萧寒莫大的恩德。” 萧寒心中膈应,他再也不屑在慕云帆手下做事,他不愿做一个任慕云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 慕云帆盯着萧寒,眼眸的眼神深了几分,曾经他那么信任自己,不过也只是曾经了,过去的,就再难修补。 有些事强求不来,一如他没法再活个三二十年,就算他强行让萧寒接下这禁军,怕是也不会尽心。 “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得萧寒的青睐啊!既然是朕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 慕云帆笑眯眯的,语调一转,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是我!”顾魅儿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袭水红衣裙明艳动人,狭长的眉目泛着光芒,妩媚丛生。 顾魅儿的举动着实让众位朝臣大跌眼镜,如果说沐千寻已经是他们眼中的另类,那顾魅儿就是另类中的另类。 萧寒还未开口,怎么着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这么一个美人儿还担心嫁不出去不成。 萧寒满脸黑线,无奈的与顾魅儿对视,眼神幽怨,这丫头本不该出现在这宫宴上的。 可这是庆功宴,冰蛇卫在这场战乱中可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顾魅儿理应参加。 慕云帆满脸笑意,他对顾魅儿还真没印象,不过凭着刘宇给他的宴席名单,也猜出了大概:“呵呵,这位姑娘是?” “我叫顾魅儿,是跟着阁主去攻打青葛部落的,哦,也就是太子妃!” 面对夏国的一国之主,满朝的文武百官,顾魅儿丝毫怯场,好像这些都是她的下属似得。 慕云帆用询问的目光瞟了萧寒一眼,萧寒猛的点头,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始终压不住顾魅儿的气场。 慕云帆依旧面不改色,心中泛起波澜,是不是沐千寻身边之人,一个个都这么出色。 沐千寻拐走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千术钟情叶璃,萧寒对顾魅儿也可见一斑。 “嗯,这婚事朕准了,等你们成婚当日,朕会送上一份厚礼,做你们的主婚人,如何?” 慕云帆这面子也算给足了,与其说在迁就萧寒、顾魅儿,不如说在迁就沐千寻,现在在他眼中,沐千寻就是夏国的安危啊,怎么能不重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鸳鸯酒樽 第二百四十一章 鸳鸯酒樽 顾魅儿狡黠一笑,得寸进尺,有便宜不占,就不是她顾魅儿了: “此次魅儿也立了功,不知皇上可否答应魅儿一件事?” “说来听听!”这丫头还真是有趣,慕云帆无意间被逗乐了,只是打心底觉着,顾魅儿求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萧寒以后若是对魅儿不好,魅儿便有权利休了他!但是魅儿怎么欺负他,他都不能有一丝怨言!” 顾魅儿一本正紧的开口,全场哗然,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休夫的,这姑娘长得是漂亮,可是怎么瞧都像是缺根筋。 “这是为何啊?”慕云帆忍俊不禁,耐着性子询问。 顾魅儿神气的扬起脑袋,理所应当:“他功夫没我高,就该受制于我!” 萧寒捂脸,心中早已泪奔,姑奶奶,不带当众揭短的,怎么说他以前也是威风八面的禁军统领,这以后,他还怎么见人啊。 慕云帆眼瞳一缩,萧寒的功夫他最清楚,顾魅儿说是能压制他,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十分怀疑顾魅儿话里的真实性,不过看萧寒的反应,倒像是真的。 爽朗大笑,很少有人能让他这么高兴,顾魅儿是其中之一,这一出可比之前的鼓乐要有看点的多:“哈哈,朕答应你!” 沐千寻会心一笑,萧寒与顾魅儿这对儿,是最晚在一块儿的,却赶在叶璃、萧洛之前了,看着她们都有了归宿,心里也踏实多了。 李太傅与慕宥宸对立而坐,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隔着宽敞的大道,琉璃殿的大殿当真是大的很,摆放了两排的席位,还是空旷无比。 李太傅身旁坐着一男一女,皆是容貌一绝,二十左右的年纪,长相与李太傅有几分相似,估摸着是他的一双儿女。 这女子倒也眼熟,是当日非要嫁给慕宥宸的李灵,惨遭拒绝,之后闹腾着不愿嫁人,直到慕宥宸失了踪影,李太傅才替她挑了个富家公子做上门儿夫婿。 这李风呢,是李灵一母同胞的哥哥,只比她早出生不到一刻钟,李太傅也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把一双小儿女都宠的没样了,不过也还算识大体。 李灵缓缓站起来,短短几年的时间,比初见更动人了几分,如她的名字,灵动可人,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笑靥如花: “皇上,灵儿近日得了一对鸳鸯酒樽,煞是喜爱,正好趁着此次小宴,将这对酒樽献给皇上与皇后娘娘。 祝皇上和皇后娘娘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为夏国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李太傅笑的脸上的皱纹一个接着一个的褶,眼中尽是欣慰,这丫头终于懂事了,早知道就多留几年了,也能趁着上次选秀,争争那后位。 酒樽摆放在一个青绿色的托盘上,掀开罩在上面的红布,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两只酒樽,一金一银,在灯笼火红光线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一对鸳鸯雕饰的栩栩如生,做功精细,只有拳头高低,小巧玲珑。 难得一见的手法,饶是宫中那些吹嘘的自己雕出来的东西天上有地下无的工匠,也只能自愧不如。 李灵弯腰,从桌上提起一壶还未动过的酒水,边往酒樽里倒,边自顾自的念叨: “这是李府自酿的桂花酒,入口清甜,特意带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尝尝。” 斟好之后,由身后服侍的宫女端上去,经过沐千寻面前之时,沐千寻轻轻的瞟了一眼托盘,眸光一闪。 青若盯着那酒水看了半天,这李灵与她素不相识,怎的会突然示好,与慕云帆对视一眼,看慕云帆已经举起了酒樽,不再纠结。 眼看着青若手指要触到酒樽之时,沐千寻突兀的开口: “娘娘请慢!千寻有个不情之请,千寻甚是喜爱这对酒樽,不知娘娘可愿割爱,转赠给千寻。 这鸳鸯,虽是好的比拟,但放在寻常人家尚可,皇上和娘娘用,就不合适了,皇上跟娘娘还是该用龙凤装饰的,李小姐,你说是吧?” 沐千寻话锋一转,笑吟吟的望着李灵,意味深长。 李灵茫然的低下头,默不作声,面色有些不好,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她在沐千寻面前,都好像低人一等,没了平日的气势。 青若蹙眉,凭她对沐千寻的了解,沐千寻不会莫名其妙的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柔柔一笑: “本宫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慕云帆放下酒樽,眸子动了动,只当沐千寻是在为难李灵,沉声: “千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酒樽,就赏给千寻了!灵儿觉着呢?” “皇上觉得好,灵儿自然觉得好,是灵儿考虑的不周全。”李灵摇摇头,乖巧的回应,笑的甜甜的。 慕宥宸挑眉,不知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配合着,接过酒樽,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无人发现,暗中有一双阴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青若,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转瞬又望向沐千寻,止不住的慌乱。 因为沐千寻这突然的一出,气氛稍稍有些尴尬,很快又活跃起来,交谈声不绝于耳。 有些想进献宝贝的大臣束手束脚的,都要偷偷的瞄上沐千寻一眼,生怕再被沐千寻抢了去似得,沐千寻垂着脑袋,脸上火辣辣的,为了青若,她容易吗她。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沐千寻晕晕乎乎的,身子一晃,猛的朝着地面倒去,倒下之时,手里还紧紧攥着桌布的一角。 噼里啪啦的器皿落地之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慕宥宸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将沐千寻抱在怀里,一声声的唤到:“寻儿,寻儿!” 场面乱糟糟的,众位大臣纷纷围上前来,只见沐千寻双眸禁闭,眉宇间闪现痛苦之色,嘴唇乌黑发紫,显然是中毒的模样。 慕云帆面色一变,沐千寻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他也担待不起,怒吼一声,响彻整个大殿: “宣御医!所有人都留下来,事情没查清之前,谁敢离开,定斩不赦!” 青若眼睛一转,不禁对那对酒樽起疑,沐千寻不会平白无故的将其夺去,亦是不会平白无故的中毒。 她明明没看出那酒水有什么异常,除非…是那酒樽有问题,沐千寻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何不当众揭穿? 青若云里雾里的,实在猜不透沐千寻的心思,掏出手帕拭去她额上的汗水,柔声到:“快把千寻扶到偏殿去,地上凉!” 慕宥宸抬头望了青若一眼,轻轻点头,将沐千寻打横抱起,他知道沐千寻百毒不侵,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殿外重兵看守,殿内人心惶惶,猜测着谁是下毒的凶手,此人真是胆大包天,不说过不了慕宥宸那关,光是沐千寻郡主的身份就是大乱。 这不是把夏国往死路上推吗,要是没事还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要拿夏国给她陪葬了。 这酒水、菜肴,都是统一配置,一一经过银针试毒,要想在这里面动手脚,不怎么容易,沐千寻接触的,唯一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就是李灵的那杯自酿桂花酒。 说来说去,还是李灵的嫌疑最大,李灵躲在李太傅背后,泪眼朦胧,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从小娇生惯养,还真是脆弱的很,连这么几道目光都接受不了。 李太傅阴沉着脸,思绪万千,李灵是蛮横了些,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沐千寻怎么就偏偏看重那对酒樽,难不成是为了当年之事耿耿于怀,故意陷害? 太医匆匆而至,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出动了,看着这阵仗,还以为是慕云帆的病情不好了呢,这般兴师动众。 偏殿的床榻之上,沐千寻静静的躺着,不过片刻,整张脸都是青紫青紫的,骇人的紧,手腕上拉扯着无数条红线。 太医们手中每人牵着一条,有模有样的凝神诊脉,竟然都诊不出沐千寻所中何毒。 将洒落一地的吃食排查一遍,问题还是出在那酒樽上,这毒果真不在酒水中,而在酒樽本身。 酒樽的外围被剧毒浸泡过,与沐千寻所中之毒为同一种,虽说太医没见过这不知名的毒,这一点还是可以确定的。 青若鬓角突突跳个不停,长长的叹了口气,当时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探究酒水上了,根本没在意那酒樽,才没有发现端倪,沐千寻又给了她个教训。 不顾李太傅的阻拦,慕云帆径直率人将李灵抓了起来,一双纤细的玉手被控制的一动不动,侍卫满手的硬茧磨得几乎蜕皮,挣扎之下,火辣辣的痛楚。 李灵怕了,泪水一滴紧接着一滴掉落,带着哭腔,死死盯着李风,尖叫着毫不犹豫的供出他: “是哥哥,是他!酒樽是他给我的!” 李风面色一变,眼神复杂,似慌乱,似失望,随口的反驳: “灵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从小到大,你做错什么事,都是哥哥替你背,想着是疼爱你! 看来是哥哥太宠着你了,把你惯坏了,如今出了这等事,你也往哥哥身上推,你还是如实交代的好!” 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清楚,看来这里面还真有李风的事,若不是他做的,他也不会心虚的辩驳。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刘妙晨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刘妙晨 太医们诊断不出是何种毒,自然就不知解药该怎样配置,看着沐千寻越来越不好的面色,越来越紊乱的脉搏,无能为力。 好在,还有千术留下的解毒丸,不知是否能解得了这奇毒,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怎样,也不会比现下的情况更糟了。 沐千寻身中剧毒,性命垂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静雅轩,沐千雅二话不说,抱起慕健朗,就往静雅轩冲。 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要说沐千雅因为沐千寻的身份,就彻底不在乎她了,是万万不可能的。 沐千雅其实也与沐千寻一样,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就选择了逃避,现在听闻沐千寻出事了,她怎么还坐的住。 立在沐千寻床榻前,沐千雅面色煞白,泪水在眼睛里滚动,硬撑着不让它落下来。 几月未见,未曾想竟会是这样的重逢方式,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沐千寻快些好起来。 什么郡主身份,都通通抛到了脑后,无论如何,她都是她的妹妹,那个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的妹妹。 幸得老天庇拂,沐千寻渐渐好转,唇瓣骇人的颜色像变戏法似得消散,恢复了往日的红润,脉搏也一点点恢复正常。 半夜时分,随着睫毛轻轻颤动一番,沐千寻终是醒了过来,猛的侧转身子,一口黑色的淤血吐了一地,面色煞白。 目光茫然的扫过床前围着的一圈人影,在沐千雅身上定格,不经意间红了眼眶,嘶哑的软绵绵的声音虚弱不堪:“姐姐!” 沐千雅强忍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化作两道水柱,顺着下巴流经脖颈,凉凉的触觉,击的心头微微发疼。 坐在沐千寻床边,紧紧握住她冰凉冰凉的小手,哭着笑,再笑着哭,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慕云帆终于松了口气,只要她无恙,他就能向青葛部落交差了,不然他的这个好儿子,他都吃不消。 不过这醒了归醒了,无事归无事,也不是说此次就能草草揭过了,他必须给沐千寻一个交代,不然他这个一国之主显得也太无能了。 沐千寻心中暗叹,她这中毒实实在在是装出来的,方才看着严重,实则都是假象。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公然在庆功宴上加害青若,之前她疑心过李灵,不过在她看她的那眼的时候,就知道,她不知情,只不过被人利用了。 那她只好将计就计,将这庆功宴搅一个天翻地覆,事情闹大了,才不好收场,幕后之人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她自己配置的毒,凭那伙庸医,怎么瞧的出来,那酒樽上的确有毒,却是慢性的,不会即刻发作。 可沐千寻可等不到它发作,就在酒樽上又度上了一层自制的毒药,等抓到下毒之人,还会有人听他辩驳他下的是何种毒吗? 所以,就算李灵是下毒之人,她交出了解药,也解不了沐千寻中的毒,这解药嘛,也只有她自己有。 踏进琉璃殿之前,沐千寻还心想着,不知这次的宴席,是否安然得了,不出意料,还真的安然不了。 沐千寻已醒,再霸着不许文武百官离殿,未免有些不妥,这下毒之人,还指不定何时能查出来呢。 除了李灵与李风被扣下,其余人等,都被慕云帆放了回去,李太傅本想着留下,还是被驱逐了。 有李太傅这个老狐狸盯着,怕是什么都询问不出来,慕云帆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遣走了太医,只剩沐千雅与慕宥宸陪着沐千寻,慕宥宸识趣的带着慕健朗去内殿玩儿,把时间留给姐妹俩独处。 望着慕宥宸牵着慕健朗,暖心的背影,那银铃般的笑声,一片其乐融融。 沐千寻一阵心酸,他大抵是十分喜爱孩子的吧,可惜,她这辈子都无法为他生一个像慕健朗可爱的孩子了。 沐千寻勉强的笑笑,虽说是假中毒,也把自己折腾的够呛,身子往里挪挪,掀开被窝,开口: “记得寻儿自从长大后,就没跟姐姐一起睡过了,今晚,姐姐就陪着寻儿睡吧!” 沐千雅一怔,脱了鞋子,躺在沐千寻身边,侧身望着沐千寻憔悴的面容,不由得蹙眉。 “姐姐入宫早,打寻儿六岁之后,就很少见到姐姐了。 寻儿打小就没见过娘亲,后来姐姐也不在身边了,幸亏还有奶奶,爹爹,赵姨娘宠着我。 小时候一直以为,姐姐在宫里过的很好,别人都说,皇上的女人,享尽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长大之后,入了这宫廷,才知道,那只是人们臆想出来的,皇上的女人比一般女子都要可怜的多。 应付不完的勾心斗角,受不尽的冷落,守不完的夜,锦衣玉食也不如一个真心待你的人,贫苦却快乐。 懂得这些后,寻儿就发誓要让姐姐少受苦楚,寻儿对姐姐好了,就能弥补姐姐在这深宫的苦了。” 沐千寻平躺着,双手搭在薄被上,还能感觉小腹传来的暖暖的温度,似笑非笑,一双眸子盯着床顶,慢悠悠的道出。 沐千雅眼眶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一股暖流在心中穿梭,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体谅过她的不容易。 沐千寻这话,算是说到她心坎儿里了,果然还是这个妹妹最贴心,想想,她这个姐姐一点也不称职,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她,保护她。 二人絮絮叨叨了许多,从儿时聊到沐千雅进宫,再聊到沐千寻在沐府的事,二人皆是默契的对沐千寻身份一事避而不谈。 直到天色蒙蒙发亮,二人实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背对着背,沉沉睡去,身份之事带来的隔阂,好似完全化解了。 沐千寻怎么也没想到,假意中毒,还带来了意外的惊喜,她正愁着与沐千雅的关系不知如何是好呢,就这么意外的解决了。 天已大亮,今日慕云帆直接连早朝都免了,登基二十几年来头一遭,只是要刘宇将递上来的奏折全部移到这琉璃殿来。 李灵与李风双双跪在殿中,从昨夜到现在,慕云帆什么也不问,之前是围着大殿一圈一圈的踱步,这会儿是自顾自的批阅着奏折。 有时候,不是询问,不是严刑拷打,就能得到真相的,这样摧毁他们心里的防线,让他们自己说出口,岂不是更好。 折磨人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这种也许不是最痛苦的,却是最磨砺心智的。 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不眠不休的下跪,还要顶着慕云帆的威严,看着一道又一道的吃食端上来,闻着诱人的香味,听着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千一万只小虫在啃咬着你全身的每一处血肉,生不如死,需要大声的咆哮,才能驱除心底的狂躁。 膝盖一阵阵的痛,骨头都要磨破了,越来越痛,越来越痛,加剧的痛苦刺激的整个人都要疯魔了。 双腿麻木的动弹不得,腰身酸痛,感觉脑袋好沉好沉,身体就快要承受不住这千斤的重量了,从灵魂到肉体的折磨。 李灵早已流干了泪水,鲜红粉嫩的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满血丝,发丝凌乱,恨恨的瞪着李风,犹如一头被囚禁多年的困兽。 李风装作看不到似得,目光躲闪,颧骨紧绷,咬着牙死死坚持,说实话,他的确很宠李灵,可是到了这性命悠关的时刻,他退缩了。 心乱如麻,李灵的确是被他牵连进来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李灵就要昏厥过去了,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下定决心似得,重重的扣头: “皇上,你放过灵儿吧,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毒害太子妃一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跟灵儿没关系。 是我骗她,我不适合献这样的东西给皇后娘娘,才要她代劳的,请皇上赐李风一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风脑袋扎在地上,不愿起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没有几个人会不怕死,只是他做了,他就该付出代价。 “哦?这惩罚可不是这么说的,千寻既是我夏国的太子妃,又是青葛部落的郡主,她中毒一事非同小可。 再说了,听你这话的本意是备着谋害皇后的,这不是你一条命就能抵得住的,你可知,这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不要说朕不会放过李灵了,就连你爹、你娘,你李家上下二百三十五口人,统统都无法幸免! 朕再问你一次,此事,可是你所为,若为真,你李家,就可以在夏国除名了!” 李风咬着牙,一拳垂在坚硬的地板上,献血四溢,绝望的嚎叫一声,思量了许久,才抬起头,下巴抖动,脸上有明显的泪痕,一字一顿: “此事,不是李风所为,是…刘尚书之女——刘妙晨指使李风所为! 李风对此事,概不知情,直至太子妃出事,才恍然大悟!” 慕云帆眸光一闪,确定对刘妙晨这个名字没有印象,近日,倒是接到许多弹劾刘尚书的文书,皆是指他贪污成性,现在看来,这两件事或许可以一起处理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满门抄斩 第二百四十三章 满门抄斩 “刘妙晨为何要毒害皇后,你又为何要帮她? 朕可不记得李府与刘府有什么交情,朕更不会听你信口雌黄,不是你随便拉一个人,就能给你抵罪的!” 慕云帆停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整理着批阅好与未批阅好的奏折,语气强硬而缓慢。 “李风所言句句属实,妙晨与李风从幼年便相识,日复一日的相处下来,李风对妙晨早已倾心,一心盼望着能娶她为妻。 爹爹说,刘妙晨只是个小小的尚书之女,配不上我李家的门第,我这个李府独子,该娶个身份尊贵的。 李风却从来不这么认为,无论爹爹怎么阻拦,也都认定了妙晨,可妙晨的态度一直含糊不清,对成婚一事,百般推辞,当时只当她是怕爹爹施压。 直到她入选秀女,与李风彻底断了联系,李风才明白,她的心气儿太高,不屑做李风的夫人,她是冲着皇后之位去的。 爹爹觉着她配不上李风,原来她觉着李风配不上她,李风对她的爱意,终究是比不上那众人的膜拜让她受用。 李风费尽心思,才将书信递到她手中,心想着她能回心转意,她的一纸回信,让李风心灰意冷。 她全然不顾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说我们从此陌路,她刘妙晨的身心都属于那皇宫,要李风别惦记着。 她为了那后位,拼上了全部,甩了李风这个累赘,还是未能如愿,不幸,还被皇后娘娘一杯热茶毁了容貌。 她怀恨在心,时时刻刻都想要皇后娘娘的命,李风明知如此,还是没有防范。 纵使她那般对李风,纵使她容貌全毁,纵使她和李风想象中的那个她不一样了,李风还是忘不了她,她的一个眼神,一滴泪水,都牵动着李风的心。 她说要李风将那对酒樽献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算是为皇后娘娘赔个不是,有皇后娘娘照拂着,她也能好过些。 李风不该信她的,还是信了,险些酿成大祸,事到如今,李风也不想她失了性命,李风愿意替她一死。 但李风不能用整个李府保她,她是主谋,李风就是帮凶,李风但求一死,望皇上饶了李家,都是李风一人的错。” 李风双手托着地板,忍不住颤抖,两行清泪顺着两腮滑落,眸子中满是挣扎。 李灵呆呆的望着身旁的李风,也不跪着了,瘫软在地板上,冰凉的触觉也不能让她清醒一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李风的领口,也顾不得慕云帆还坐在堂上,厉声咆哮着: “我早跟你说了,离那个女人远点儿,你就是不听,按照爹爹的意思早就把她处理了。 她那样的女人,哪点儿值得你爱,你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就非她不可吗? 你看看你自己,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要为她搭上性命,搭上整个李家吗!” 玉手蓦然滑落,呜呜的哽咽着,红肿的眼眶仿佛都要裂开了,虽说今日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她还舍不得这个哥哥死,毕竟他是真的疼她。 李风摇着头苦笑,仰头,泪水顺着嘴角进去,咸咸的涩涩的,一阵凄凉蔓延至心头,值不值得,他都爱了。 慕云帆坐在塌上,静静的望着二人,沉默良久,若果李风所言为真,倒真是个痴情的种,只不过对错了人。 傍晚时分,大理寺天牢,牢中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发霉味道,耳边是有力的充满节奏的水滴时不时垂落的声音,入眼是重重叠叠的铁牢,气氛阴森森的,恐怖极了。 刘妙晨缩在牢中的一角,背靠着墙壁,警惕的目光四处流转,脸上赫然可见一块丑陋的疤痕。 从狱使踏进刘府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李风还是供出了她,那个被她耍的团团转的男人,不是说会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吗,果然都是假的。 她只是纳闷,为何沐千寻会毒发,她明明下的是慢性毒药,就是等青若死的时候,那毒也依然无迹可寻。 “踏踏踏!”轻柔缓慢,又稳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这空旷的牢狱中显得有几分突兀,刘妙晨屏息以待,声音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不消片刻,几道靓丽的身影,隔着铁牢,出现在刘妙晨面前,皇上,太子,太子妃,青若,还有为她深受其害的李风。 刘妙晨眼睛中迸发着怒火,不再安分的坐着,猛的扑起来,双手死死抓着铁牢的栏杆,疯疯癫癫: “青若!算你命大,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不得好死!” 青若轻笑,不提醒她,她都快要忘记这张脸了,宫中的这几月,可比选秀时要难以度过的多。 为了打理好后宫,不知与多少嫔妃起过争执,不知被明里暗里陷害算计过多少次,都无人得手。 却偏偏被刘妙晨设计了,要是没有沐千寻,她的皇后生涯,或许说她的一生就就此结束了,想想就后怕,就来气。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只赏刘妙晨一杯热茶,该直接了当的给她一刀的,抹了脖子,看她还怎么折腾。 “是啊,蒙刘小姐的福,本宫还好好活着呢,刘小姐你嘛,就不好说了!” 青若笑吟吟的,今日她特意化了浓妆,戴了凤冠,凤袍加身,鲜红的嘴唇妖艳似火,整个人容光焕发,美的晃眼。 在敌人面前,永远要展现最完美的一面,你才能赢的漂亮,她最不希望你怎么样,你就一定要怎么样。 在刘妙晨心里,根深蒂固的认为,青若夺了原本属于她的生活,那青若就是要让她看看,她把这样的生活过得极好,而她刘妙晨,沦为了阶下囚。 从容貌被毁以来,她日日都睡不安稳,对青若的恨意,快把自己逼疯逼死了,性子也沉淀了许多。 却在这一刻,压抑不住,她只想狠狠的骂青若一顿,虽然什么都解决不了,却足够酣畅淋漓,可能下意识觉着,自己活不长了,要抓紧这最后的时间。 “大胆刘妙晨,你不过贱命一条,事到如今还敢与皇后叫板,速速将毒害千寻一事交代清楚!” 慕云帆厉声呵斥,神色不善,刘妙晨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李风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女子死不悔改,还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现在是不是随便一人都这么嚣张,他不是还没死呢吗? 沐千寻抬起眼眸,瞪了刘妙晨一眼,果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她早知道刘妙晨的存在的。 当时想一个小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对青若没有一丝威胁,也就没在意,就是她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险些要了青若的命。 试想,不是庆功宴,她不在场,那酒樽,青若就接定了,最为可怕的是,到死,青若可能都明白不过来是刘妙晨所害。 刘妙晨身子一哆嗦,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皮,避开沐千寻的目光,随即平静下来,身子一转,慵懒的靠在临门的墙壁上,冷笑: “皇上要青若交代什么,该说的,李风不是都说了吗?” 刘妙晨那憎恶的一眼,生生灼伤了李风的眸,刺痛了他的心,他为她甘心丢命,她还是怪她,他为她做再多,她可能都觉着是应该的。 慕云帆眸中的颜色愈发深了,随口到:“这么说,你对毒害千寻一事供认不讳了。” 刘妙晨闭了眼,不做声,算是默认了,她唯一计较的是,慕云帆揪出凶手,究竟是为了沐千寻还是青若。 “那好,刘尚书之女刘妙晨,意欲毒害皇后,阴差阳错,险些要了太子妃的性命,其心可诛! 犯下此罪,天理不容,按我夏国律法,满门抄斩,即日起,废除刘振尚书一职,押入天牢,秋后处置!” 慕云帆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天牢里,荡起阵阵回音,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刘妙晨再也无法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了,朝着慕云帆的背影,噗通一声跪下,哭喊着: “这都是贱民一人所为,皇上你不能,不能啊!” 慕云帆并不理会,青若怜悯的望了她一眼,紧随着慕云帆离开,脸上再没了笑意,神智恍惚。 她未料到,慕云帆的抉择竟是满门抄斩,这样的处决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她的性子虽刚烈,但决计不喜杀戮,这样的惩罚是不是重了些。 刘妙晨眸子通红,不是有那牢笼阻着,势必不会罢休,嘴里骂骂咧咧: “什么狗屁皇帝,夏国定会毁在你的手里,动不动就草菅人命,我会在黄泉路上拉你一把的!” 沐千寻未走,慕宥宸就陪着,李风眉头紧蹙,穿过牢笼,去抓刘妙晨被铁门撞的红肿的玉手,满脸的心疼。 刘妙晨躲瘟疫似得躲开,一脸的嫌弃,冷冷的瞪着李风: “你离我远一点,别再言之凿凿的骗我,现在你满意了,终于能摆脱我这个丑八怪了!”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守在门口,直到狱卒强行驱逐,才不舍的离开,回眸,一道道的牢门隔成了永别。 刘妙晨大笑不止,本想趁着这场庆功宴,一了百了,现下倒也算是一了百了,只不过偏差的是,此事要在她这里终结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亲人相见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亲人相见 下毒一事,算是告一段落,刘家满门抄斩已成定局,就等着秋后一到,刘尚书简直想要将刘妙晨生吞活剥了。 所有的风光荣耀一瞬化为乌有,性命不保,早知刘妙晨如此偏激,当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送她入宫,不然哪来今日的祸事。 殊不知,慕云帆下此令,也并非全因刘妙晨的罪过,刘尚书贪污成性占了大半,惹了众怒,联名上谏。 刘尚书贪污一事,牵连深广,查起来并非易事,这里面的水太深,环环相扣,到时候必将无休无止,哪有这样顺便料理了他来的省事。 朝堂上的事不比常事,如果件件都要个清楚明白,那必定是鸡犬不宁的下场,慕云帆清楚这点,多年来小惩大诫,朝野上下还算安生。 这定了行刑的日子,还不如当下行刑来的痛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每一刻都漫长无比,等死无疑是世上最最煎熬的事情。 慕云帆并没有难为李风与李灵,只是要兄妹俩在府中面壁思过半年,莫要再让有心之人利用,酿成祸事。 对李风一心求死也置之不理,李风是李太傅的独子,谁人不知李太傅宠子如命,他也算是给李太傅留了几分薄面。 李家根基深厚,以他如今的身子,李家动摇不得,他也不想给未定的储君树敌太多,况且李太傅虽为人阴险,却没有杨淳那样的野心,不失为一个好的佞臣。 细细数来,回到皇城,已经有十几日的时间了,离赫连锐绝给她规定的两月之期过了大半,沐千寻留在皇城的日子所剩无几。 沐千寻从来没觉得时间原来会过得如此之快,像风,摸不到也触不着,像水,看似缓缓,一回头早已无影无踪,像沙子,抓的越紧,流逝的就越快。 这些日子来,沐千寻时常往宫中跑,连宫门口的守卫都成了熟人,扎在静雅轩,一扎就是大半日,与沐千雅的感情日渐加深。 慕宥宸破天荒的收敛起他的冷漠,与慕健朗打成一片,活脱脱一个比慕健朗还幼稚的孩子。 二十多岁的人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闹腾起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沐千寻嘲笑他,这是在补回他逝去的童年。 他对孩子的喜爱可见一斑,沐千寻却只能无奈的看着,心中苦涩不已,这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不然他们的感情一定会更完美。 慕宥宸也觉察的出她的情绪,悄无声息的安慰,一点点抚平她心里的结,可一见到慕健朗,还是忍不住亲近。 有慕宥宸陪着,慕健朗打心底高兴,唯一让他搞不清的,是这混乱的辈分,人小鬼大的家伙,在心里暗自较劲。 他们都是慕云帆的儿子,他该叫慕宥宸一声哥哥,可沐千寻与慕宥宸是夫妻,他岂不是又该叫慕宥宸一声小姨夫? 空闲的时候,沐千寻会随着慕宥宸到处溜达,从城内到城外,从湖边到树林,从猎场到山谷,自店铺到酒楼,二人试图将整个皇城装进脑海里,带走。 入夜时分,二人还是习惯的跃身屋顶,趁着茫茫夜色,吹风赏月,看繁星漫天,感受夜晚独特的气息。 这个习惯打他们相识以来从未变过,只要有空,都能在屋顶看到他们的身影,只不过距离从远到无,姿势越来越亲密。 现下,沐千寻经常靠着慕宥宸的肩头,或是躺在他怀中,时不时被彼此的温度勾的心乱,随即就是一顿狂乱的热吻。 星涯阁的屋顶,还真是个绝妙的地方,可以将皇城的景色一处不落的收入眼底,闪烁的万家灯火,明晃晃的青楼楚馆。 仿佛耳边还能听到小贩们吃力的叫卖声,姑娘们妩媚的迎客声,皇城呐,夜晚也喧闹不止。 沐千寻本想去探望探望慕轻悠的,未料,他们去了三次,慕轻悠都避而不见,也就不好再去打扰。 他们是真心心疼慕轻悠,可他们不该插手她的生活,一切皆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们始终是局外人。 自打上次铁架一压,慕以霖的那双腿是彻底废了,那么重的伤势,再好的郎中都瞧不好,他的后半生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 鸟儿折断了翅膀再难翱翔,人失去了双腿,也是一样的,再无法完成雄心抱负,慕以霖的野心,希望,随着那铁架的一压,烟消云散。 慕轻悠在皇城中寻了一处小宅子,二人隐居了下来,执意遣了慕云帆送来的婢女下人,独自伺候慕以霖。 任他伤她,骗她,看着他的那般样子,她都不忍心抛下他,爱是付出,她为了他,做再多都愿意。 她不是不想见沐千寻与慕宥宸一面,除了慕容云,他们是这世上,她最亲的人了。 她也知道当初之事,与他们无关,都是慕以霖自己造孽,可是慕以霖离不开她,她不想慕以霖难受。 她曾是娇贵的公主,夏国最受宠的小公主,因为恋上了自己的哥哥,万劫不复,将自己的心囚禁。 她以为她能压制她对他所有的爱意,却在听闻他要被斩首的消息后万念俱灰,拼命为他求得活路,只要能救她,要了她的命,她都在所不惜。 好不容易解决身世这个大乌龙,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好景不长。 一场战乱,一颗平复不了的野心,重新卷入那皇位之争,他成了如今这副样子,苦的还是她。 她放下了所有的骄傲,褪去了公主的光环,瘦小的身躯承担起所有,每日累死累活。 从天堂坠入地狱,为了他,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坚持,伺候一个无法自理的人,不是件轻松的事,这样的生活倒是也足够充实。 兜兜转转,沐千寻将两月期限掰开了算,一遍又一遍的算,他们离出发还是只剩下了三日。 她以为,这三日,会如同这一月过得平静,缩在天涯楼不愿出门儿,她这一去,可能就再也没有归来的一天了。 她舍不得,舍不得星涯阁的一帮姐妹,舍不得这经营许久的天涯楼,舍不得这嘈杂的琴曲之音。 当萧洛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沐千寻面前的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沐轻言是否也回来了! 沐府已经没了,萧洛不喜这皇城的鱼龙混杂,沐轻言便陪着她驻扎在灵光山,偶尔接接任务,逛逛市井,小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萧洛扯扯嘴角,勉强一笑,沐千寻见了她,竟会是这样的紧张茫然,她霸道张扬的阁主哪里去了: “阁主,沐轻言,还有…沐老爷,赵姨娘,他们都回到皇城了,昨日刚到。” 萧洛小心翼翼的开口,直率的替沐千寻解答她心中的疑问,她总要知道,只不过是这一句说还是下一句说的区别,早说出来,这样她们都松口气儿。 沐千寻怔怔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萧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脑子嗡嗡作响,面色发白。 他们就这么回来了,猝不及防,她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带着遗憾离开夏国也好,起码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可以无尽的幻想。 “他们…”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就梗住了喉咙,波澜不惊的眼神乱作一团,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它终究还是来了。 慕宥宸眸色深沉,紧抿的唇轻轻一启,扣住沐千寻的肩头,推搡着她坐下: “来,坐下慢慢说,有我呢。” 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进来,浑身一阵冷麻,这才知道,原来她不只是手脚冰凉,身子也没有一丝温热。 磁性的声音,淡淡的梅香,总是让她莫名的安心,正如他说的,有他呢,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沐千寻情绪平复了许多,抬头向萧洛望去,萧洛的目光也正好迎上来。 “我想见见他们!” “他们想见见你!” 几乎是同样的语速,不高不低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二人一愣,随后笑的前仰后合,慕宥宸也不由嘴角扬起。 沐千寻草草的收拾一番,随着萧洛,赶往莫雅楼。 莫雅楼中,一入门,三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沐千寻停下,整个人僵在门前,足下如有千斤的重量牵扯着,挪不动步伐。 三人的目光也都朝着门口投来,沐千寻垂着脑袋,仿佛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无处遁形。 沐锡满眼的冷漠,沐轻言神色复杂,赵梦茹倒是一脸柔和,不管沐千寻是不是沐府的孩子,她都无所谓,她的这条命,都是沐千寻替她捡回来的。 沐千寻顷刻间红了眼眶,沐锡的眼神扎的她心头都在滴血,当年他们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爹爹,你永远都是我的爹爹对不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您也不会不要我这个女儿对不对?” “哈哈...这是自然了,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萧洛幽幽的叹了口气,一把扯过沐千寻能与寒冰相较的玉手,使劲的往里拖拽,低低出声: “这都到了门口了,还要打退堂鼓不成,他们不会吃了你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血缘 第二百四十五章 血缘 沐千寻被萧洛拖着,步伐凌乱的朝着沐锡三人的方向移去,直到距离近的足够听清轻柔的呼吸,沐千寻立在桌前,面色紧绷。 赵梦茹拉住她的小手,轻轻用力,慈爱的笑笑,她都记不得有多久未曾见过这个丫头了,煞是思念: “寻儿,快坐,站着做什么。” 沐锡警告似的瞪了赵梦茹一眼,赵梦茹装作没看见,倒是沐千寻一脸的难堪,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拗不过赵梦茹不肯松开的手,再加上萧洛按着她的肩头,缓缓入坐,木质的椅子却透骨的冰凉,如洒满了钢钉一般,只觉得浑身难受。 “爹爹,二哥,姨娘。”声音细弱的好似蚊子,一一打过招呼,目光落在桌子上,眼睛里是浓浓的不安。 “客气了,该我们给你行礼才对。”沐锡板着脸,阴不阴阳不阳的开口,语气疏远。 沐千寻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大抵也是因为她是夏婉宁所生的缘故吧,现在却是天下皆知,她是樊宁青葛的郡主。 莫说是夏婉宁,就是与他沐锡,都没有一丝半缕的干系,这么些年的宠爱,不过是个笑话。 赵梦茹脸色冷了下来,默默的盯着沐锡,不好说些什么,驳了他的面子,怕是还会说出更过分的话。 “爹爹!”沐轻言沉不住气了,虽说他也接受不了沐千寻身份一事,但毕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这渗到骨子里的喜爱,怎么是一朝一夕能抹去的。 沐千寻脑袋扎的愈发深了几分,被赵梦茹攥着的手冰了又冰,忐忑的心情冷却下来,万分失落。 对于这份亲情,她该何去何从,要她挽回,三日后她就要离开了,一切都是枉然,要她放弃,她又怎么舍得。 与其这么纠结,不如顺其自然吧,长长的叹了口气,莫名的释然,反正也糟糕透顶了,她也不介意再糟糕一点。 “爹爹想问什么就问吧,寻儿如实回答!”不过是将伤口摊开了,笑着数数它们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还真有事问你,若云呢?” 沐锡直勾勾的盯着沐千寻,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沐千寻双唇紧抿,抬眼朝沐轻言望去,果然沐轻言慌张的躲开了,沐若云之事是他透露出去的: “沐若云死了,死在我的手里,她死有余辜,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爹爹怕是还不知道吧!” 沐锡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面目狰狞,几乎是用吼的: “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就这么不念情分!” 沐千寻冷笑,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沐若云是她心中的禁忌,触碰不得,每提起一次,都让她痛不欲生: “妹妹?寻儿可不敢认这个妹妹,就是杀她一千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我对她的恨意! 她造了那么多孽,就是当着爹爹的面,我一样不会放过她!” 沐千寻眸子猩红猩红的,泪水充斥在眼眶中,倔强的不肯落下。 沐锡一愣,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失控,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怒火中烧,举起手臂,又随即落下,他是不是没有打她的资格了。 慕宥宸至始至终都不曾开口,拉过沐千寻的另一只手,紧紧相扣,用自己的温度尽量温暖着她,心中暗叹,她这动不动四肢冰凉的毛病,何时能去了呀! “奶奶是怎么死的,姨娘这腿是怎么残的,沐府是怎么被烧的,这些哪件不是沐若云所为? 您说她是我的妹妹,她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姐姐,我未足两月的孩子,生生被她一碗汤药害得滑胎,终生不孕! 沐若云母子就是一对祸害,不只是沐若云是死在我手里的,连金浅心也是死在我手里的! 您以为当年我娘亲真的是心情郁结,产后虚弱才死的吗,您错了,这都是金浅心害的,您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娘亲,就没有怀疑过这中间的原委,就没查过吗! 祖父家的那场大火,本就是金浅心差人放的,娘亲难产也是她买通了稳婆,孩子刚刚出生,就断了气,之后亦是金浅心在娘亲的饮食中下毒,娘亲才没了的! 要不是如此,我也无法冒充沐府嫡女,在沐府中生活了那么多年。 我杀了金浅心,是替娘亲报仇雪恨,我没有错,我问心无愧!” 沐千寻一番话下来,早已泪流满面,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要怎么抉择,就看沐锡了。 一路走来,似乎每一步都没有错,又似乎每一步都是错,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情愿她只是最初的那个她。 她不想做什么太子妃,更不想做什么郡主,不想离开皇城,不想离开夏国,他们都有怨气,怎么就没人看到她的苦呢。 沐锡目光呆滞,心里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只要是夏婉宁的事,他都无法无动于衷,沐千寻的话虽然没有一丝依据,但他还是莫名的信了七分。 猛的起身,脚步轻浮,险些滑倒,冲着赵梦茹到:“是走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说罢,就准备离开,全然不顾沐千寻是何反应,要他为了寥寥几句解释,就接受沐千寻不是他女儿的事实,他还真做不到。 赵梦茹稳稳的坐着,伸手替沐千寻抹去泪水,抚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该向着谁,她心里跟明镜儿似得。 沐轻言踌躇了半天,跟上沐锡,萧洛大怒,在他身后喊到: “你今日走了,就别再回来,别想再见到我了!” 沐轻言顿下脚步,心头一窒,额上突的冒出一层冷汗,这话怎么这么熟悉,脑海中闪现的,是多年以前那句:“踏出这个门就别再来找我!” 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走啊,萧洛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沐锡见沐轻言不走了,回头看他,简直呕的要死,他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就因为萧洛的一句话,就胆怯了? 沐轻言一步步的退回去,乖乖坐在萧洛身边,笑的近乎谄媚,摇着萧洛的胳膊,讨好到: “落落,我错了,别生气了啊!” 萧洛一把甩开沐轻言的手,将木椅往一边儿挪,她还是拎的清对错的。 “你大可以走,我绝不拦你,在此事上,阁主并没有错,身世又不是她自己可以决定的,你凭什么怪她? 你要知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没有阁主重要,没有阁主,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没有星涯阁,我根本活不到现在,这些,我都很清楚。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因为阁主,我们能相识,是阁主不远千里,回来救你,如果你执意与阁主撇清关系,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语气淡淡的,坚定有力,她纳闷儿,衡量亲情难的道就只能用血缘吗? 星涯阁的姐妹,每一个都是孤儿,可她们之间胜过亲姐妹,任何时候都可以为彼此拼命,也毫无怨言。 萧洛的决绝,着实把沐轻言震撼到了,安静的坐着,不知说什么为好,一股愧疚感,在心中蔓延,沐千寻的确没错。 沐锡冷哼一声,意欲出门,沐千雅却带着慕健朗迎面进来,这下是走不成了。 沐千雅柔柔一笑,挽住沐锡的胳膊:“爹爹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女儿,让女儿好一番找。” 慕健朗只是偷偷的喵了沐锡一眼,就屁颠屁颠奔着沐千寻去了,扑在沐千寻的膝盖上,笑的灿烂无比: “姨母,你怎么都不去找健朗玩儿了,健朗可想你了,睡不好也吃不好的!” 沐千寻不禁被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给逗乐了,将他抱在怀中,感受着这沉甸甸的重量,感慨不已,这小家伙长大了。 慕宥宸伸手捏捏慕健朗的鼻子,听他一通乱叫,眼睛里满是宠溺: “就想你姨母,不想你皇兄,真是白疼你了!” 慕健朗满脸黑线,挠挠头发,瘪嘴:“想是想,不过健朗还是更想姨母。” “为何?”慕宥宸蹙眉,一脸的不解。 慕健朗抬起脑袋,理所当然:“姨母长的漂亮!” 这回答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这家伙是变着法儿说他长得丑吗,自认为还行啊,不然怎么能拐的到沐千寻呢。 沐锡被沐千雅拉回来坐下,对慕健朗不搭理他,而去亲近沐千寻夫妇,很是不满。 同时心中又泛起涟漪,小孩子都是谁对着好,就跟谁亲热,估摸着沐千寻对这小家伙还不错,倒是他,从这小家伙出生,都没见过几面。 沐千雅摸摸慕健朗的脑袋,笑吟吟的:“快下来吧,别总缠着你姨母,怪累的。” “不嘛,不嘛,我就要缠着姨母。”慕健朗嘟着小嘴,将沐千寻的脖子环的更紧了,小脸儿在沐千寻脸蛋儿上乱噌。 慕宥宸嫌弃的扒拉着慕健朗,嘀咕着:“喂喂喂,皇兄吃醋了,你小子!” 慕健朗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赖在沐千寻身上不下去,嬉皮笑脸的闹腾个不停,气氛稍稍缓和了几分。 沐锡眸光一闪,看沐千雅的态度,是来当说客的,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阵营了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段梦再现 第二百四十六章 段梦再现 “千雅!随爹爹出去逛逛,这里待着实在透不过气!”沐锡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为了排斥沐千寻,真是什么样的理由都找的出来。 沐千寻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淡了下来,抱着慕健朗的双手一僵,睫毛垂下来,遮住眸中的色彩,心刀割似得难受。 沐千雅嗔怪的看了沐锡一眼,拍拍沐锡皱纹横布的手背,也不愿绕弯子: “爹爹是还在为寻儿身世的事情耿耿于怀吧,不瞒爹爹说,刚开始千雅也不能接受,怎么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就变了个身份呢,她怎么能不是沐府的孩子呢? 可是呀,在寻儿出事的那一刻,千雅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真要等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彻彻底底的失去她了,才真的是追悔莫及。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管她是夏国的人,还是樊宁青葛的人,她都是我的妹妹,千雅一辈子都否认不了。 千雅知道,爹爹只是嘴上犟着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可心里不会舒坦,那都是因为您还在意这个女儿,这么多年的情感,哪是一个身份可以轻易抹去的。” 沐锡眼神变幻着,是啊,他心中的确是难受,想想,若是沐千寻真出了什么事,他大抵会受不了,绝不会像听到沐若云的死因那般平静。 沐千雅打量着沐锡的神色,心中一喜,她知道沐锡动摇了,不过这些还不足以解开这层隔阂。 继续开口,将事情细细的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沐锡听: “千雅啊,不知道欠了寻儿多少人情了,只因为我们是姐妹,所以千雅从来都没想过要还。 要不是寻儿,千雅不可能生的下健朗,早就胎死腹中了,寻儿谎称健朗心智不全,可宫中那些妃嫔还是不肯放过千雅。 买通宫中的嬷嬷来害千雅,要不是在接生之时,寻儿执意闯进去,不要说健朗了,就是千雅也会血崩而亡。 叶璃一事,被段梦、六皇子设计,寻儿二话不说,就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把千雅摘了个干干净净,当众杀人,只为给他们个威慑。 皇城盛传妖星之事,寻儿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皇上却抓了千雅与健朗威胁她,她险些死在那场大雪中。 千雅真的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不认寻儿这个妹妹,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又有几个能做到寻儿这一步?” 沐锡面色柔和了许多,沐千雅说的都对,沐千寻不曾有一件事对不起沐府,她又何曾没有舍命救过他,虽说都是因她而起,也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 只是道理他都懂,不用沐千雅掰斥,他也明白,可就是迈不过心中这道坎儿, 他不是不愿意认他,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办法消化这个惊天的事实。 “爹爹不用为难,反正用不了几日,寻儿就要离开这皇城了,到死都会在另一个国度,爹爹再不用见到我了。” 沐千寻自嘲的笑笑,满眼的苦涩,沐锡不再那么敌意,她就知足了,或许这样,也能让她少几分牵挂。 沐锡一愣,嘴唇蠕动了半下,什么都说不出来,眼中光芒黯淡,他该何去何从,就算他松口,他对她也难回到从前。 沐轻言紧蹙着眉头,她离开的事情早在皇城传的沸沸扬扬了,他们一入城就听说了,只是现在听她亲自说出口,又是另一番滋味儿,他还真是舍不得这丫头。 赵梦茹眼眶红红的,伸手抹抹眼泪儿,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期盼:“寻儿,你还会回来吗?” “可能不会了,有些事身不由己,如果可以,寻儿情愿永远都不踏足那里一步,可我如果留下来了,这夏国的百姓,将士全部都要遭殃。” 沐千寻苦笑着摇头,叹息。 她的离开,给了他们一个成全,她认为,用她毕生的自由,换夏国的安定,值得,也能躲开这纷扰纠缠,未免不是件好事。 几人轮番的开导,这个台阶沐锡也该下了,幽幽一叹: “罢了罢了,不管你是不是婉宁的孩子,她收留了你,那你就是沐府的孩子,到了那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捅了娄子可没人罩着你了。” 沐千寻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哭的都哽咽了,她还以为,她这辈子都等不到沐锡这么一句话了。 不知是欣喜,是委屈,还是旁的什么,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不得将这些日来所有的不快,都通通哭出来。 慕宥宸伸出手臂,掰过沐千寻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任由她鼻涕眼泪弄的满衣衫都是。 沐锡一脸黑线,之前他那么说她,也没见她哭的这么凶,这下都放下成见好生劝她了,怎么还弄得好像天塌了似得。 慕健朗不明就里,被沐千寻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吓的够呛,爬在沐千寻膝盖上,故作深沉: “姨母你别哭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们这些大人啊,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啊。” 沐千寻破涕为笑,这小家伙又是闹哪出啊,眼睛红肿红肿的,俏脸儿上布满了泪痕。 转眼间,又是一日,慕云帆邀他们入宫用膳,算是给他们践行了,连带着沐锡、赵梦茹一并,慕云帆有自己的算计。 对着慕云帆,沐千寻从来都吃不下东西,自打入宫便是这样,沐锡更是诚惶诚恐的,一顿饭,气氛表面平和,实则压抑非常。 为沐千寻二人践行只是个幌子,慕云帆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沐锡留在皇城,暂且就找一所宅子住下,他会尽快修复沐府。 沐锡也应下了,一来他年纪也大了,不想到处奔波了,二来他就是不愿意也没用,慕云帆认准的事,又怎么会让他轻易驳回。 慕云帆把沐锡留下,不过是想拿沐锡牵制沐千寻罢了,不出事则已,一出事,沐锡就是他手中最好的砝码。 沐千寻极其厌恶这种做法,心中纳闷儿,是不是君王都有威胁人的癖好,明明不信任,还要装作亲近。 一个小太监猛的从屋外跑进来,一脸的惊慌,额头上还有明显的汗水密布,结结巴巴的道: “不…不好了,皇上,贤…贤王他…他逝了!” 慕云帆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蹙眉不紧不慢的问到:“究竟是怎么回事,慢些说。” 沐千寻眼瞳一缩,目光呆滞起来,心猛的一揪,贤王,不就是慕如风吗,她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呢,他怎么就死了。 那小太监缓了口气儿,身子微弓,气息平稳了许多: “方才贤王府的管家禀报,说丫鬟去贤王屋中送吃食,一进院子就吓坏了,贤王的贴身丫鬟、仆人死了一地,皆是死状惨烈。 贤王府立即就乱套了,管家打开贤王的屋门一看,贤王也死了,身边还有一名女子。” 慕宥宸与沐千寻疑惑的对视一眼,慕如风是不招人待见,但除了他们,也没听说他招过什么仇家啊,用得着杀了他一屋子的人吗,那管家口中的女子又是何人? 慕云帆沉默不语,好半晌才开口,撇了沐千寻一眼:“你们可有兴致随朕去瞧瞧?” 兴致?沐锡一口淤血堵在喉咙里,不由得抽抽嘴角,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兴致。 沐千寻眼睛一亮,一脸的兴奋之色,慕云帆这话可说到她心里了,她真是求之不得呢。 贤王府,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沉闷,在管家的带领下,慕云帆一行三人,径直朝着慕如风的院子而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四 五具尸体,有男有女,脸上或是脖子上有类似于猫抓过的痕迹,喉咙被拧断,面露惊恐,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好似死前,受过什么惊吓。 屋内,并排躺着两具尸体,用雪白的白布蒙起来,看不到面容,不过铁定有一具是慕如风的。 慕宥宸与沐千寻默契的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一人抓住白布的一角,将其掀开,不出所料,果然是慕如风。 慕如风的死状,比外面的仆人还要凄惨,整张脸都被挠的不成样子,纵横的献血已经凝结,手臂上,小腹上的衣衫一片一片的,满满的都是抓痕。 头发被撕扯下来,混着头皮与献血,一块一块的血淋淋的头皮,触目惊心,脖子上是拇指粗细的血洞,身下是一滩献血。 沐千寻掩住口鼻,不知怎的,这伤口还有一股恶臭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 二人又移动到另一具尸体前,随着那白布从身上褪下,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庞,二人不由一惊。 这不是失踪已久的段梦吗,原本白皙光亮的面颊变得枯瘦枯瘦的,没有一丝光彩,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高高隆起的颧骨。 头发披散着,面色狰狞,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掌很是惹眼,就跟鬼爪子似得,干瘦的手指上是长长的尖锐的指甲,泛着浓浓的黑色。 胸口献血四溢,骨头塌陷下去,有明显的掌印,看形状,竟是自己的掌印。 看样子,这些人包括慕如风,都是死在了段梦手中,最后连自己都不放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奇怪的圈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奇怪的圈子 沐千寻一脸的诧异,转念一想,随即明白过来,撇撇嘴,慕如风伤口上的恶臭味儿,绝对是打段梦的指甲上来的,熏的她头晕目眩的。 将段梦的手臂轻轻提起来,几根纤细的玉指缓缓搭在段梦手腕之处,挑眉,经脉剧断还行。 慕宥宸率先起身,伸手将她拉起来,慕云帆阴沉着脸,这慕如风是怎么与段梦牵扯上的,怪不得任他掘地三尺,都寻不到段梦的影踪。 对于段梦的死因沐千寻二人再清楚不过了,这也是当初他们为何要放走段梦的原因,也可以说段梦是间接死在他们手中的。 段梦也许是受不了走火入魔的痛苦,才极端的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临死还不忘残害这么多人的性命,她这辈子杀的人怕是数都数不清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捎带上慕如风,不知是碰巧,还是老天显灵,总之巧的不能再巧了,这段梦临死还为他们除了慕如风这个隐患。 沐千寻对慕如风早已没了恨意,剩下的就只是厌恶,本来以为会就此相安无事,也没打算着刻意去对付他。 现下看到他的尸首,也是一身轻松,毕竟人不是死在她手中的,她就像是看到了陌生人的尸首无异,原来,她真的已经释然了。 慕宥宸倒是对慕如风的死耿耿于怀,眼神阴郁,一直嘟囔个不停,手刃慕如风可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让段梦抢了先,看来他是没机会了。 沐若云的死让沐千寻看得很清楚,复仇并不能让她快活起来,反而会加剧她的痛苦,复仇不过是另一种懦弱罢了。 不过,要她从来一遍,她还是不会放过沐若云,会在一开始就解决掉她,那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许她的孩子就不会胎死腹中。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也许,老天不会再让她重生一次,错了就是错了,她已经比旁人多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遇。 在沐千寻轻易的将一半的幻术秘籍交到段梦手里的那一刻,就料到段梦的下场不会太好,凭段梦的心性,怎么可能做得到心如止水,无欲无求。 慕宥宸眸光一闪,在沐千寻耳边嘀咕一句,跟慕云帆打了个招呼,就急急的出去了,直奔贤王府东边的院子而去。 饶过几条小径,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凌泽的身影,双手还紧紧的抓着一名比他矮上至少一头的女子。 那女子见沐千寻二人逼近,挣扎要逃跑,无奈不是凌泽的对手,使上吃奶的劲儿,也无能为力。 这女子倒是眼熟,正是叶儿,最开始是段梦派到沐若云身边监视沐若云的,后来因着弘羲的缘故,嫁给了慕如风当侧妃。 之前与凌泽缠斗了一番,显得有几分狼狈,固定发髻的簪子不知去向,几缕秀发垂落在面颊之上,其余的披散在身后。 袖子被撕扯掉了一只,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手臂,嘴角挂着一抹殷红的血迹。 当沐千寻二人站在她面前之时,她终于停止了挣扎,面色愈发难看,不停的变幻着色彩,躲闪着不去迎接沐千寻的目光。 见她没了逃跑的可能,凌泽干脆松手,讪讪的摸摸鼻子,慕宥宸干嘛非要带他过来,对付这么个小丫头,显得是他在欺负人似得。 不过这丫头功夫不高,倒是泼辣的很,若不是她死命的要逃,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主子!属下遵照主子的吩咐,守在贤王府外,只有这丫头翻墙而出!”凌泽抱拳,打破了这无声的沉寂。 “知道了,继续去府外守着,当心他们声东击西!” 慕宥宸冷冷的盯着叶儿,声音淡淡的,此时逃跑的也只能是段梦的党羽,他怎么知道潜在这贤王府的是不是只剩这一人了。 凌泽刚刚离开,叶儿又是一个快步,不安分的要跑,沐千寻手徒然往前一抓,叶儿的衣领就牢牢的落在了她手中。 冲着叶儿扑腾个不停的背影,幽幽的开口:“别白费心思了,你以为你还逃的了吗?” 叶儿颓废的转身,连段梦都忌惮的二人,她怎么会是对手,满脸挫败的垂着脑袋: “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都告诉你们!” “段梦为何会出现在这贤王府中,你与段梦是什么关系。” 沐千寻一手挑着叶儿的下巴,一手扣在叶儿的肩膀之上,眯着眼,大有一言不合就捏碎她下巴的意思。 慕宥宸抚着额头,眼睛里是掩不住的笑意,沐千寻这架势,怎么就那么像个女流氓,在调戏良家妇女呢。 “主子与慕如风是一条船上的人,出事之后,不管慕如风愿不愿意,主子也只能藏身贤王府。 慕如风既抱着主子能够东山再起的侥幸,又惹不起主子的功夫,一直未将主子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分。 我只是主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名义上是贤王侧妃,主子也算待我不薄了。 近日主子一直在修炼一本秘籍,经常是躲在屋子里几日几夜都不出门,之后她就疯了。死在她手中的仆人也有三四十人了,这也是贤王府这段时间召了不少新的仆人进来的原因。 开始她还能控制,偶尔会清醒过来,昨日突然就疯的厉害了,从暗阁冲出来,眼睛猩红,黝黑的指甲滴落着献血,把自己挠的都不像个样了。 我一个不留神,就被她逮到了手中,本来该死的是我,可人快死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急中生智,朝着慕如风费力的喊到,孩子,我的孩子,他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我一愣。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就扑上来救我,我一口气跑出大老远,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就是你们今日看到的景象了。 其实我哪里有什么孩子,主子给我们服用的毒已入髓,怎么可能还生的了孩子,他大抵是特别想要一个子嗣吧,才会那么拼命。 反正我命不久矣,你们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便,我之所以逃跑,是想临死之前去看一个人。” 叶儿苦笑一声,段梦已经没了,她就没有解药可用,她也只有几日的寿命了,对于最后救她的竟是慕如风,她自己都很意外。 沐千寻将手收回来,抿着唇,不禁动容,这也算是报应吧,前世慕如风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今生老天惩罚他断了子嗣,很公平。 不过她是造的什么孽,不论是前世那个嚣张跋扈,单纯的没有心机的那个她,还是今生霸道狠厉,步步为营的她,兜兜转转一圈,老天还是不愿赐她一个孩子。 段梦估计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下场竟然会是这样吧,在她意气风发的要夺那皇位之时,信誓旦旦的说她还能再等一个二十年的时候,万万不会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这一生杀人无数,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多年,最后还是为了她的执念,付出了性命,失了原本安定、快乐的生活。 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耗尽韶光,背负了那么多杀孽,连唯一的儿子都搭进去了,只为一个最终灰飞烟灭的梦,真的值得吗? “你走吧!”沐千寻满脸疲惫,眼皮也不抬的向叶儿挥挥手。 叶儿一怔,感激的望了沐千寻一眼,低低的开口,眼神真挚:“谢谢!” 难得她还有心思换了身儿衣服,黑色的束腰长裙,还是当年那件儿,扎了个简单的发髻,配上一支青色的玉簪,清秀不失韵味,虽不倾城,走出去也足够惹人侧目。 沐千寻摇头轻笑,这大概与她相见之人有关吧,慕如风也是底儿背到家了。 从杨雨曦到沐若云再到叶儿,这绿帽子是扣了一顶又一顶,不知他听到了这话,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殊不知,叶儿这心心念念的人,与他们也是旧识,与其说叶儿是去见一个人,不如说是去祭拜一个人,从一开始他们就跌入了一个奇怪的圈子,乱糟糟的理不清。 叶儿离开了贤王府,不停歇的朝那处她魂牵梦绕的院子奔去,当她站在那座灰白色的墓碑前时,不由红了眼眶,思绪万千。 跪坐下来,修长的玉指抚过那个飞扬的墨色的名字,满眼的柔情。 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吞下一粒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语气平静如斯: “叶儿不想等到毒发了,不想让你看到那个样子的叶儿,愿黄泉路上,或是下辈子,叶儿还能见到你。” 话罢,脑袋靠在墓碑上,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手臂一点点从墓碑上滑落,那双眸子再也没能睁开过。 这场景,多么的熟悉,记得当初弘羲也是倒在墓前,嘴角笑意浓浓,晃的人眼晕。 不同的是,弘羲与慕宣骁,是真心对彼此,纵使阴阳相隔,也难以阻挡那份情意,“生不能同穴,死同冢”。 叶儿呢,不过是她的一人痴迷,莫要说是两个世界,就是弘羲在世之时,也只是为了利用她,无法回应她的一片真心。 那荒唐的一夜,她却倾了心,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难以结束,要生生死死,生生世世的纠缠了。 以为深埋地下,避开了世人的目光,就能平静的相守,还是多了一人的叨扰。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歧义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歧义 景仁宫中,临行前,沐千寻来探望青若,难得慕宥宸没有跟着,有慕宥宸在,青若总是显得拘束,小心翼翼。 景仁宫与从前想比,没有什么大的改动,还是记忆中那熟悉的样子,只是那香炉中的香淡了许多,闻着不那么浓烈刺鼻了。 “青若,我明日就走了,姐姐还有健朗,就要交给你照顾了,他们若有什么闪失,我可不饶你。” 语气强硬,深幽的眸子中笑意浓浓,如果定论青若与她的关系,那青若也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了。 她打心底叫不出那一声皇后,人前她该叫她一声母后,可看着她比自己还要小的年纪,也只称她一声皇后娘娘,人后就直接唤了名讳。 “是是是,我就是拼命,也会保他们无恙。” 青若笑吟吟的应下,沐千寻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真心感激,当初的轻视与敌意早被抛在了脑后。 随后青若神色一正,盯着沐千寻的眸子:“对健朗可否不是照顾,是辅佐!” 沐千寻蹙眉,笑意被少有的凝重代替,她自然明白这个词儿代表着什么,说实话,她是不愿意让慕健朗卷入那皇位之争: “你可跟姐姐说过此事,她是何意?” “雅嫔娘娘没有意见,健朗皇子对皇位有极其浓厚的兴趣,况且放眼后宫,都找不到比健朗皇子更适合为帝的皇子了。” 要说青若没有私心,那是假的,慕云帆一死,她在这宫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她的一生已经注定葬送在这宫中了,她唯一能操控的就是这一生要怎么过。 沐千寻沉默了好半晌,长长的睫毛遮住眸中变幻的色彩,双唇紧抿。 她一离开,沐千雅就只有青若可以依靠了,可是倘若青若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哪来的本事保护他们母子。 如果慕健朗接下这皇位,就不同了,整个夏国都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算艰难,起码性命无忧。 “好,你要尽心辅佐健朗,星涯阁的资源任你利用,你只管为健朗铺路,有星涯阁在,就没人敢动你!” 沐千寻眼神坚毅,声音轻轻柔柔的,小脸儿上神采飞扬,恢复了方才的活力。 青若抹抹手心的汗水,会心一笑,心中一股暖流流经,不管沐千寻到底是为了谁,她都为那句“有星涯阁在,就没人敢动你”不由动容。 要道别的人太多了,这一日跑了好多个地方,匆匆忙忙,来不及太多的寒暄,每离开一个地方,心情就沉重一分。 唯一遗漏的就是慕轻悠那个丫头了,这也是他们此次归来唯一的遗憾。 好说歹说,顾魅儿终于是同意与萧寒留在天涯楼陪柯言月打理星涯阁。 萧洛和沐轻言则要启程回灵光山,明日与他们同行,在灵光山别过。 叶璃、千术他们是至始至终都未曾见到,不知跑哪里疯去了。 其余人随着他们奔赴樊宁青葛,慕宥宸得带上整支暗卫,一来他们到青葛部落的确需要一支势力撑着,二来把暗卫留在皇城他也不放心。 本以为他们能悄无声息的离去,没想到还是拖家带口的,杀气腾腾,浩浩荡荡的好长一队人马,如何能不惹眼。 车马悠悠,沐千寻一步三回头,光是离开皇城,就花了四五个时辰的时间,不禁被慕宥宸嘲笑,照这个速度,莫要说半个月了,就是一年,他们都赶不到青葛部落。 灵光山下,迎面碰到一个黑衣女子,赫然就是星涯阁下属的穿扮,沐千寻许久没有回过驻地,一时之间,没有认出,反倒朝着萧洛行礼: “萧统领!沐公子!” “沐公子?”这个称呼让沐千寻莫名的发笑,憋着笑,反头望着萧洛,挑眉,嬉皮笑脸的调侃。 萧洛白了沐千寻一眼,理所当然的答到:“沐公子不对吗,难不成要叫统领夫人?” 沐千寻终于是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捂着小腹泪水狂飙,惊的身下的白雪不断在原地打转。 一向冷漠的除了对着沐千寻才会展露笑颜的慕宥宸,嘴角也是绽放着笑容,萧洛比沐千寻可可怕多了,这当众也不留一丝情面啊。 沐轻言一口老血喷出来,面色苦涩的都要扭曲了,幽幽的望着萧洛,一瘪嘴: “落落,我是你夫君才对!” 之前那丫头这才注意到沐千寻,两眼放光的行了礼,眨巴着眼睛,目光暧昧的在萧洛与沐轻言之间穿梭,这样的场景,在驻地可不常见。 萧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沐轻言撒起娇来,杀伤力绝对比她的功夫厉害,嘴角一抽: “你…不觉得,你更像个女子吗?” 沐轻言长长的吸了口气,一脸坏笑,凑近萧洛:“落落,我绝对不是个女子,你会明白的!” 萧洛脸颊一红,佯装镇定,伸脚踢在沐轻言的小腿上,眼神凶巴巴的呵斥:“离我远点儿!” 沐千寻偷偷的瞟了慕宥宸一眼,看着他嘴角愈发盛的笑意,扶额,感觉告诉她,萧洛要遭殃了,调戏起男人这种动物来要适可而止,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 半月的奔波,沐千寻情绪平静了许多,渐渐也看开了她的身份,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么就学着接受吧。 鸣翼,这座她深深眷恋的城,要是没有青葛部落一事,她想要在这里终老。 天色渐晚,准备在这里留宿一晚,自然是歇在凌王府了,一入鸣翼,沐千寻满心都是那凌寻小筑。 这么多人实在不愿打扰他们,凌泽便带着他们寻了客栈去。 凌王府中,只有寥寥几个下人,常年也没有主子,却干净的一尘不染。 沐千寻与慕宥宸手挽着手,漫步在那青石小道上,感受着指尖的温度,享受着满眼的风光,陶醉其中。 突然,眼前银光一闪,沐千寻眼神突变,身子往后一倾,一根细细的银针贴着脸颊跌落在地上。 沐千寻蹙眉,冲着银针飞来的方向望去,心中不快,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当众行刺,用的还是银针,小看谁呢! 目光落在屋顶上之时,沐千寻一愣,眼睛瞪的大大的,惊疑不定的盯着屋顶那两道白色的身影,娇嗔: “死丫头,怎么连我都敢捉弄!活的不耐烦了!” 叶璃拉着千术,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地面,恬静一笑: “知道阁主必定会经过这鸣翼,也一定会到这王府来看看,我们就在此等候了。” “你就这么肯定,万一我们急着赶路,直接就走了呢,你们不就白等了吗?” 沐千寻伸手戳戳叶璃光洁的额头,眼中跳动着欣喜。 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这丫头了,从域浑一战后慕云帆将他们赶出皇城,这都过了多久了。 这期间她经历的还真不少,不知这丫头过得怎么样,看来今晚要好好叙叙旧了,毕竟叶璃陪着她的日子是最长的,感情也深过冷皓、夜晨她们。 “白等就白等了,我们可以去青葛部落看你,区区一个青葛部落,我们还是闯的进去的。” 叶璃不在意的笑笑,眸光一闪,沐千寻的身世她早已听说,没曾想到,她们的命运倒是相似。 一场战乱,牵扯出一个身份,却原来她们都不是夏国之人,不过她比沐千寻幸运的是,她逃离了域浑,而沐千寻却要被困在那陌生的部落一辈子。 她真的心疼她,她明白那种无能为力,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束缚,心中有苦说不出的痛苦。 “啧啧啧,千术,你可把我家叶璃带坏了,这都开始说大话了!” 沐千寻双手环胸,不停的摇着脑袋,满眼戏谑,调皮的像个孩子。 千术摊手,清澈的眸子无奈不已,声音扣人心弦: “怎么是我带坏的呢,我可是事事都听叶璃的。” 叶璃瞄了千术一眼,歪着脑袋,声音甜津津的:“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要你事事都听我的了!” 叶璃的性子,是几个丫头中,最乖,最安静的一个了,也只有千术这样的性子,俩人才合得来。 几人他一言你一语,聊的甚是开怀,眼见着夕阳化为夜幕,皓月越升越高,繁星遍布天际,星光洒落在身上,也没有要停下的架势。 慕宥宸扯扯沐千寻的衣衫,摸着她微微发凉的小手,沉声到: “进屋再说,用得着露天席地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沐千寻讪讪一笑,是啊,这府中屋子这么多,他们干嘛非要站在这里啊,这不动弹还好,一动弹,双腿都麻木的动弹不了了。 眼睛滴溜溜一转,站在叶璃身边,明明比叶璃还要矮上一截,非得要将手臂搭到叶璃肩膀上: “进屋进屋,今晚叶璃和我睡!” “那我呢!”慕宥宸眉头轻不可见的皱了皱,等着沐千寻回应。 “你和千术睡!”沐千寻说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说的那叫一个欢脱。 慕宥宸一脸黑线,嘴唇未动,鼻音先出:“嗯?” 他真是想掐死这个丫头,这句话很有歧义啊,特别是在他的这一句质问之后。 千术目光尴尬的落在别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该说什么好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透明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透明的 慕宥宸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意味不明的盯着沐千寻,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你就这么放心你夫君?” “放心放心,大不了你们俩过去吧!”沐千寻不耐烦推搡着慕宥宸,一副恨不得他马上消失才好的模样。 慕宥宸只听到他脑袋里啪的一声,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了,一个转身,用力的钳住沐千寻的双手,一拉,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低头,鼻尖抵着鼻尖,笑吟吟的开口:“寻儿可否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为夫没听清楚。” 沐千寻汗毛都竖起来,扑鼻而来的梅花冷香,划过脸颊的温热气息,凉嗖嗖的,背后也在冒凉气儿,心头一紧。 霸道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沐千寻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她敢说,她若是敢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慕宥宸绝对不会轻饶她。 努力的笑笑,一脸的苦色,笑的比哭还难看呢,轻轻的挣扎着,喏喏的到: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只是想跟叶璃叙叙旧嘛,你和千术可以各找一个屋子嘛!我…” 沐千寻越是解释,慕宥宸就越是愤怒,她知道他为何生气,还敢那么说,话未说罢,就彻底的无声了。 慕宥宸俯身,温热的唇直接贴了过来,将沐千寻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这还站着两个大活人呢,沐千寻实在没办法旁若无人的回应,无奈,她的力气放在慕宥宸那儿还真是不够看的。 只能任凭他的舌在口中攻城略地,缠绕着她的舌,热烈而疯狂,直到吻的她瘫软在他怀中,再没有力气反抗才作罢。 叶璃与千术尴尬的要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默默的将脑袋转到一边,装作看不到他们的样子,自顾自的闲扯,前言不搭后语,慕宥宸这一招,真是绝了! 沐千寻脸颊红晕一片,眼神迷离,紧紧抓着慕宥宸的胳膊,才能勉强不跌落到地面,双腿都是软的,愤愤的盯着慕宥宸,又不得不依靠他站着。 慕宥宸心情大好的挑眉笑笑,那得意的眼神似乎在和沐千寻炫耀他的胜利,缓缓靠近,在她耳畔低语: “寻儿可要记得这教训,以后莫要再说错话了,否则…惩罚加倍!” 随后慕宥宸将沐千寻交给叶璃,大步流星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挺拔的背影霸气横生。 沐千寻气鼓鼓的盯着慕宥宸渐行渐远的背影,无意间瞥见憋笑的二人,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眯眼阴测测的望着千术,千术呵呵一笑,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千术一走,叶璃终于是看着沐千寻的神情笑出了声儿,两个丫头你掐她一把,她挠你一下,闹腾个不停,嬉笑声荡漾在整个凌王府上空。 躺在凌寻小筑主屋的床榻上,一夜无眠,二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又似乎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对于明日的离别,她们都默契的闭口不谈,她们都害怕离别,害怕会突然就止不住眼泪。 江南的夜很短,夏日的夜很短,夏日江南的夜更是短,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再不舍都要出发。 别了鸣翼的城墙,别了夏国的景致,穿过那片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的瘴气林,终于是到了樊宁青葛。 樊宁城中,宣王宫前,赫连锐绝派人举行了夸张的迎接仪式,也亲自等候多时,这样的殊荣,大抵除了沐千寻再无第二人可以享受。 可惜沐千寻却麻木的不予机会,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她对这个强行把她困在这座牢笼的自称为她父汗的男人,没有一丝好感,他也妄想用他的那一套轻易打动她。 离开两月的时间,赫连锐绝就在宣王宫中开辟出一所新的院子,比她之前借宿的赫连卓凡的院子大上至少一倍不止。 奇妙的是这所院子所有的装饰都与凌王府中那凌寻小筑一模一样,这足以证明,子桑笑在时时刻刻向赫连锐绝透露着关于他们的消息。 她发誓他讨厌极了这种透明的,暴露在一个陌生的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连带的讨厌上这座院子,扎得心痛不已。 赫连锐绝这是何意,是真心的在讨好她,还是在提醒着她不要试图违背他的意思,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没有力气猜测赫连锐绝的心思,这段时间积攒起的信心,在一瞬间被冲散的无影无踪。 硕大无比的院子,空旷的感觉,站在炎炎的烈日下,还是冷的发颤,熟悉的场景她打心底不喜,几近窒息。 冰冷的手被紧紧一握,一股暖流袭遍全身,偏过脑袋,身旁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子,正深情款款的望着她,阳光打在他身上,泛起圈圈光晕,暖到了心里。 拥她入怀,声音漫不经心的似安慰似鼓励:“这点小事就把你难倒了,今后可怎么活啊,我的寻儿没有那么脆弱,对吗?” 深吸了一口带着他的气味的空气,沐千寻靠在他怀中,恬静一笑,脑袋在他胸膛乱蹭:“嗯,收拾心情,重新开始!” 她要无坚不摧,不能只依靠他给她的勇气活下去,今后的日子还很长,她是青葛部落的郡主,这里是她的主场。 次日一早,子桑笑就来传话,为了迎接沐千寻归来,赫连锐绝特意准备了一场盛宴,为她接风洗尘,也为了郑重的向整个樊宁青葛宣告她的存在。 看沐千寻兴致阑珊,子桑笑连忙解释: “青葛部落的盛宴,不同于夏国的盛宴那般无趣,纵歌纵舞,这里的盛宴会有竞争会有花样百出的比赛,会有奖赏惩罚,绝对不会无趣。” 沐千寻摆出一副“你说完了吗,说完可以滚了”的脸色,浅言和浅宁两个丫头倒是被吸引到了,两眼放光,要不是与子桑笑实在不熟,保不准要围上去询问一番。 沐千寻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还能不能有点儿志气了,两个丫头悻悻的收回目光,跟没事儿人似得。 子桑笑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到这位姑奶奶了,可能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是赫连锐绝的人。 就算赫连锐绝是让他来保护沐千寻的,他们也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而这一点,沐千寻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低垂这脑袋,颓废的离去,又被沐千寻唤住,似乎沐千寻有这样的癖好,他要做好随时被叫住的准备了: “将参加宴席的人给我拉一个名单,这些人的习惯爱好,家族背景,都要写清楚了,越详细越好,办得到吗?” “办得到!”子桑笑重重的点头,转身就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们初来乍到,急需了解这里的情况,而此次宴席是个莫大的机会。 虽说她并不信任子桑笑,但让凌泽去办这些不够稳妥, 子桑笑暂且看着还没有与他们为敌的意思,这名单起码能信七八分。 沐千寻笑眯眯的将目光投向浅宁、浅言,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 “你们俩个很想参加明日的宴席?” 浅言诚实的点头,被浅宁拦腰掐了一把,痛呼一声,连忙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浅宁扶额,这欲盖弥彰的还能更明显些吗,苦笑着解释: “小姐,我们这也是好奇嘛,你也知道我们俩都是坐不住的性子。” 她们这称呼,从沐府开始,从未变过,不管她的身份怎么变化,沐千寻的神情不由得柔和了不少,摆摆手不予计较。 前世今生,她是怎样的她,她们都不离不弃,这样真好,她亏欠她们的也最多。 晌午时分,她不过是睡了一个时辰,这院中就多出了几大箱子的东西,拥挤的连一条过道都不剩。 沐千寻双手环胸,身子椅在门框上,挑眉示意,这是些什么东西。 一名瞧着大约有五十左右的中年老妇满脸堆笑的迎上前来,笑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一脸的媚相: “郡主啊,这些都是部落长差人送来的,是咋部落能穿戴的首饰衣物。 部落长说了,不够啊,郡主尽管告诉老奴,再置办,老奴以后就留在这里伺候郡主了!” 沐千寻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吐出一个字:“滚!” 那中年老妇脸上的笑垮了下来,被赫连锐绝差来这凌寻小筑之前,她一直是侍奉赫连锐绝的,走出去谁不得给她几分面子。 实话说,要她来侍奉这个黄毛丫头,她还不乐意呢,不过看她还蛮受宠的,也就应下了,这下这是还被嫌弃了? “没听懂吗,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滚!”这次这个字儿是打慕宥宸口中来的,饶是见惯了赫连锐绝的阴晴不定,也被慕宥宸的那一眼吓的不轻。 避开二人的目光,扫视着那几箱的衣物,支支吾吾的道: “那…那这些呢?” 沐千寻又好气又好笑,这是还要收回去的意思吗,她见过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的吗,真想溅她一脸血,耐着性子: “东西留下,带着你的人,哪儿来滚哪儿去!” 那中年老妇一步三回头,不知怎么与赫连锐绝交代。 沐千寻与慕宥宸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烦透了随意往她身边塞一些乌七八糟的人,再有下次,她估计要动手了! 第二百五十章 目的不纯 第二百五十章 目的不纯 沐千寻脑袋一歪,身子侧倾,声音响亮的朝屋里喊到: “浅宁,浅言,快出来瞧瞧这是些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浅言附和一声,丢下手中的活儿,随着浅宁急匆匆的跑出来。 打开箱子,是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衣衫触手凉丝丝的细腻顺滑,还带着一股好闻的说不出名字的清香味道。 每一件都是上好的布料制成,这些布料在夏国可都是稀缺物件儿,再看看这做功,通常拥有一两件都足够奢侈了,现在可整整是好几箱啊! 按着沐千寻的尺寸做好,分毫不差,浅宁提起衣衫在沐千寻身前若有所思的比划着。 沐千寻望着二人手中的衣物,倒吸一口冷气,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与慕宥宸对视一眼,满满的都是无奈。 要她穿这些东西出去丢人现眼,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寥寥扫过几件,大多是紧身的衣裙,样式千奇百怪,装饰花哨夸张,颜色又太过艳丽,实在与她平时的风格差了不只一点两点。 不知这样式是何人挑选的,存心膈应她呢,这人究竟是何居心啊! 浅言几乎抱怨了一整日,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几乎只有那么几句: “不是蚕丝就是云锦,多难得啊,就是太丑了,可惜了!能改改就好了!” 沐千寻眸子一转,单手托着脑袋,呐呐的到: “那就改改吧,不过那么多也穿不了啊,自己用不着,不如就用来收买人心吧!” 好久都没有这么闲了,坐在软塌上与慕宥宸大眼瞪小眼,听着浅言、浅宁叽叽喳喳个不停,无人打扰,似乎还不赖。 “收买人心?”慕宥宸手中搅动着她的一缕秀发,饶有兴致的问到。 “嗯,樊宁青葛应该也有难民吧,这些衣物能换不少米粮,就用来救济他们好了!” 顺势躺在慕宥宸的怀里,折腾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活像一只乖巧温顺的狸猫,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狡黠,被慕宥宸抓了个正着。 慕宥宸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她在想什么,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啧啧啧,目的不纯啊!” 这米粮一发,她是贤良淑德了,赫连锐绝又生生被她摆了一道,不顾百姓的死活,只顾自己奢侈。 用赫连锐绝自己的东西,来设计赫连锐绝,不知赫连锐绝知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沐千寻根本就是来讨债的,一日都不安生。 第二日,一大清早,太阳刚露出半边笑脸,散发着红彤彤的柔和的光芒,天空一片灰蒙蒙的蓝。 子桑笑来传过话儿,沐千寻就被浅宁摇晃着吵醒了,说是要出发去参加宴席了,沐千寻一边从被窝里往出钻,一边抗议。 不过是一个虚与委蛇的宴席,用得着扰人清梦吗,她还准备睡到晌午,直接用个午膳呢。 实在受不了两个丫头的催促,眼睛都睁不开,脚步拖沓的坐到梳妆台前,任由她们精心的捯饬。 从头发到脸蛋儿,感觉都被揉捏的不成形儿了,直到她们停止动作,还是清醒不过来,感觉这漫长的时间又睡了个回笼觉。 被慕宥宸一个响指惊醒之后,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眸子一亮,趴在铜镜前好一番打量,好奇她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打扮的她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平时素面朝天惯了,唯一的追求就是脸上没有脏东西,发丝不乱,衣可蔽体便可,看来这两个丫头还是有些本事的嘛! 巴掌大的脸蛋儿扑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白皙柔嫩的肌肤添了几分红润,深幽的眸子宛如一泓清泉,娇艳欲滴的唇瓣似乎在等待一亲芳泽。 简洁大方的凌云髻用一支银白色的流苏步摇插起来,一缕青丝垂至胸前,落到腰间,水蓝色束身长裙衬出婀娜的身姿,微张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 慕宥宸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肢,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缓缓挑起她的下巴,戏谑到: “夫人啊,今日又要出去招蜂引蝶了,不许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 沐千寻抬腿就是一脚,用力的踩在慕宥宸黑色的长靴上,得意的甩开他的手,双手叉腰,嘚瑟到: “再胡说我就踩死你,本来还打算今日收几个男宠呢,看你这小气样儿,还是算了!” 慕宥宸对脚上的痛浑不在意,凑近沐千寻,嘶哑的声音魅惑非常,笑的倾倒众生: “呦,夫人这胃口可真大,可是为夫这几日没有满足夫人,才让夫人起了这样的念头,看来今晚要多努努力了!” 沐千寻脸红心跳的败下阵来,堵住慕宥宸的嘴,压低声音贼兮兮的到: “喂!浅宁、浅言还在里屋呢,当心她们听到!” “夫人都要收男宠了,还有什么是怕她们听到的!”慕宥宸故意嚷嚷,指尖好闻的馨香一股股往鼻腔里蹿,眼角笑意渐浓。 待他们收拾好,赶到宣王宫城门口之时,被这阵势给惊到了,凌泽、夜晨他们也赫然在其中,长长的队伍,唯独缺了他们几个。 沐千寻心中的疑惑升腾着,再联想到那份长的可以拖到地上的名单,不过是场宴席,至于搞得如此隆重吗,看这车马齐全的,莫非还要离开樊宁城举办? 果然,他们足足奔驰了半日,才到达了宴席的目的地——青沁原,平坦宽广,到处是半寸长的野草,绿油油毛茸茸的,煞是喜人。 随处可见圆形的帐篷,人影绰绰,一排排的士兵将青沁原围起来,中央的人群皆是衣着不凡,贵气横生。 沐千寻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脑袋发涨,随着赫连锐绝翻身下马,人群迅速的聚集过来,向赫连锐绝与拓拔雨菲行礼。 沐千寻光是站在那里,就会吸引众多目光,况且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慕宥宸,不过对于这种事,沐千寻早就见怪不怪了,面色平静的接受着注视。 一道异样的明显突兀的目光一遍遍在沐千寻身上扫视,淡淡的却很扎眼,沐千寻顺着这道目光看过去,与之对视。 是一位翩翩少年,风拂过衣衫,刀削过似得面容惊心动魄的勾人,冲沐千寻轻轻点头,目光不经意的移开。 偏偏她还对此人有印象,那日在凌锐殿,让赫连锐绝勃然发怒,又顷刻转怒为喜的就是此人,澹台家族的首领澹台皓痕。 已是晌午时分,膳食已准备妥当,只等入席,沐千寻与慕宥宸被安排到了主 席,而这桌,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存在。 沐千寻坐在赫连锐绝身边,沉默不语,对面一个面容粗犷,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似笑非笑,她却察觉出了几分杀意。 按照她记忆中名单上所描述的,这老头就是拓拔家族的现任首领拓拔勒达无疑了,反对夏国与青葛部落停战的也数他激烈了。 沐千寻挺了挺腰板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间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一副“我就坐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的样子。 拓拔雨菲倒是没什么反应,与沐千寻之间只隔了一个赫连锐绝而已,殷勤的为沐千寻夹了一块鹿肉,温婉可人: “这是新猎来的鹿,新鲜着呢,凝宁快尝尝!” “我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沐千寻蹙眉,不管是说她狂傲也好,蠢笨也罢,这顿饭她都不想好好吃。 拓拔雨菲不在意的笑笑,神色落寞,悻悻的放下筷子,眼神阴晴不定。 拓拔勒达冷哼一声,瞪了沐千寻一眼,不留情面的呵斥:“不识抬举!” 沐千寻挑眉笑笑,没有言语,赫连锐绝也装聋作哑的不曾开口,不偏不向。 拓拔勒达愈发看不透这个丫头了,若说这丫头是个没脑子的,为何不与他对峙,那与拓拔雨菲呛声,是为了什么? 沐千寻侧身,饶有趣味的盯着临近的一桌看,那氛围比他们这一桌还要奇怪,不知会不会忍着忍着忍不住就打起来了。 赫连锐绝嘴角笑意不减,拍拍沐千寻的肩膀: “去吧,你们年轻人聊的来,让妙晨带你认识认识,他们可都是青葛部落年轻一辈的翘楚,今后你少不了与他们接触。” 沐千寻说走就走,与其在这里对着拓拔勒达,还不如到邻桌去看戏,靠的够紧,才看的够清嘛,说不定还能煽风点火一番呢! 赫连妙晨对沐千寻爱答不理,对她夺去了赫连锐绝的宠爱耿耿于怀,一向落落大方的妙晨郡主,耍起了小性子。 倒是澹台皓痕,热心的为沐千寻将在座的几人的身份过了一遍,毕竟他的威信就摆在那里,众人对沐千寻也热络起来,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 澹台皓痕身旁坐着的,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冰美人,正是他的妹妹澹台皓月。 这中间,数赫连妙晨与澹台皓月之间的气氛最为剑拔弩张,这二人谁都不服谁,从小斗到大,自成两派。 赫连妙晨又因着澹台皓痕的关系,无法彻底与澹台皓月撕破脸皮,就这么僵持着,也难掩她们的不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吃干抹净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吃干抹净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可这句话在沐千寻与澹台皓月之间却不成立。 同样漂亮的女人,很难成为朋友,从澹台皓月神情中名为嫉妒的火苗就可见一斑。 况且,沐千寻身边还坐着一个同样优秀的慕宥宸,澹台皓月追求者虽多,也绝对比不上慕宥宸一分。 赫连卓凡算是其中最为拔尖儿的,无论是身份,相貌,还是才智,都是数一数二的,可高傲如澹台皓月,她看不上。 有一种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偏偏澹台皓月就是这种人,沐千寻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对手。 沐千寻很膈应这样的宴席,明明时时刻刻都是想着如何背地捅刀子,还有什么好敷衍的。 吃饱喝足,下人开始收拾碗筷,食物的香味飘在鼻腔中却变了味道,沐千寻长长的吐了口气,终于是结束,不过这用顿午膳还兴师动众的不嫌累吗。 可惜,在沐千寻想入非非的时候,子桑笑残酷的告诉她,宴席并没有结束,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青葛部落每次举办盛宴,都会像流水席一般,折腾上几天几夜才罢休,而这期间,会有一场特别的赛事。 每次的赛事都各不相同,没人能事先透露些什么,都是赫连锐绝临时起意,他说怎么比就怎么比。 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参加赛事的人选定是从年轻一辈中抽选,而此次,沐千寻非参加不可。 沐千寻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似得,径直回了自己的帐篷,不理会门外的嘈杂,一道白色帐帘,将门里门外隔成了两个世界,几日几夜,她不会被逼疯吗。 帐篷的整个地面铺着一张雪白的毛茸茸的狐皮毯子,沐千寻不愿意回到床榻上,就直接在地上假寐,门口有凌泽守着,自然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帐帘被掀开,沐千寻身子紧绷,眯起眼,目光警惕的朝那缕明显的光线的方向望去,又迅速合上了眼睛。 “一场流水席罢了,要想在这青葛部落立足,这才仅仅是个开始,我们不能败在起始。 寻儿,赫连锐绝不可能一直罩着你,要想避开无休止的麻烦,就要有让人对你敬而远之的本事。 这些人对你的尊重,仅限于你的身份,赫连锐绝对你的宠爱,你需要的是让他们心悦诚服,才能更好的走下去。” 慕宥宸轻轻的坐在她身边,以沐千寻躺下的方向,只能看清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滚动的喉结。 他对她严肃的时候,她总是莫名的不安,直觉告诉她,他生气了,或者是失望了。 顺势打了个滚儿,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怔怔的望着慕宥宸,见他不理睬,干脆身子再往前蹭蹭,爬到他的腿上枕着。 未料,慕宥宸依旧木偶似得,任由她折腾,眉头轻不可见的皱皱,突然发难,嗖的一下窜上去,将慕宥宸扑倒在地,得意的没心没肺的笑,一副女上位的架势。 慕宥宸猝不及防,瞪了沐千寻一眼,从身下将手臂抽出来,搂住沐千寻的腰肢,一个翻身,形式反转。 边揉捏着她的脸蛋儿,边心情愉悦的调笑:“寻儿,你这是在玩儿火啊!” “谁让你不理我的!”沐千寻嘟着嘴,满眼的委屈,娇俏可人。 慕宥宸明亮如斯的眸子跳动着火花,修长的手指往上伸,停留在她眼前,轻轻拂过她的眸子。 沐千寻只感觉他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上来,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唇齿相依。 湿滑的舌缠绵,追逐,吸吮,淡淡的清香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神智,热烈的回应,偌大的帐篷充斥着旖旎的气息。 灼 热的大手不安分的在她小腹游弋,缓缓向裙摆下方探去,沐千寻浑身一个冷颤,眸子猛的睁开,抓住慕宥宸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喂,你别乱来,外边那么多人呢!”沐千寻急了,瞪着眼睛,也顾不得羞涩,这要是被撞破了,她真的没法做人了。 “怕什么,为夫会轻些的,不会有人听到的,这可是夫人挑起来的火,自己也要夫人帮忙灭掉了。” 慕宥宸眼神迷离,嘴角挂着一窝浅浅的笑,声音嘶哑异常,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沐千寻挣扎着,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心咚咚跳个不停,无奈,不是慕宥宸的对手,只有被吃干抹净的命。 衣衫凌乱一地,洋洋洒洒的丢在一旁,肌肤触到毛绒绒的狐皮,暴露在空气中,冷意袭来,不由得往身旁的怀抱中钻钻。 慕宥宸摸摸她乱糟糟的秀发,满眼的宠溺,在她额头上轻啄一口,打横将熟睡的她抱起,放在床榻之上,拉过被子,搂着她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不早了,沐千寻对着铜镜,摸着脖子上的咬.痕,气的牙痒痒,幽怨的盯着慕宥宸,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她这件衣裙正好是领口敞开的,脖颈上的痕迹一览无遗,恰恰她也没带一件衣服出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样走出去,傻子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慕宥宸顺手扯下墙上挂着的用来装饰的纱帘,正好与沐千寻的衣裙颜色相似,替她围好,点头满意的笑笑。 沐千寻伸手扯住慕宥宸的脸颊,扯得都要变形了,踮着脚叫嚣: “你不觉得这是欲盖弥彰,怕别人注意不到吗?” “那就扯掉吧!”慕宥宸无所谓的耸耸肩,任凭沐千寻蹂 躏。 “你!” … 吵着闹着,天色渐晚,就听到凌泽的声音传进来: “主子,部落长有请!” 沐千寻只得围着纱帘走出去,尽管奇怪了些,不过也顾不得这些了。 赛事的名单已经新鲜出炉了,赛事分四场,二队人马比拼,按照成绩论赏罚,赏不会一笔带过,罚也不会轻。 赛事的名额只有区区十六个,一队八人分为四组,两两结组,男女搭配。 明明是青葛部落的赛事,却破天荒的把凌泽他们都拉了进来,自然这都是赫连锐绝的意思,无人敢违逆。 沐千寻无疑是这场盛宴中最耀眼的一个,她的光芒挡也挡不住,只要能挤到她身边,这赛事肯定少不了自己一个。 觊觎慕宥宸的人也不少,妙就妙在赫连锐绝一再强调沐千寻是这青葛部落最尊贵的郡主,却未曾挑明过沐千寻与慕宥宸的关系,这期间的意味难以言喻。 沐千寻与慕宥宸紧紧的十指相扣,卿卿我我的腻歪在一起,只为坚定的告诉那些不长眼的男男女女,他们身边有彼此,其他人有多远滚多远。 赫连锐绝突发奇想,沐千寻从夏国带来的人组成一队,而澹台皓痕带领青葛部落的人组成一队来比拼。 沐千寻就差拍手叫好了,这绝对是赫连锐绝有生以来做的最英明的一件事,不管他是存的什么样的心思,都为她解决了一大隐患。 与一队不信任甚至是有敌意的人都结队完成任务,简直是在要她的命,若身边是凌泽、草儿他们就大不相同了,她有信心所向披靡。 只是,在分组这么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分歧。 沐千寻与慕宥宸一组,这是无可厚非,没人能拆散开他们,哪怕只是一场比赛。 而轮到凌泽、夜晨这里,凌泽死活不愿意与夜晨结组,沐千寻早就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凌泽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夜晨。 她正想趁着此事,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凌泽却是第一次反驳她的话,更甚的是连慕宥宸的话也不听,既然强求不得,只好作罢。 他们这边还差一个人,子桑笑勉强补了进来,指明要与夜晨一组,这下轮到夜晨不乐意了,直接拒绝。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僵硬尴尬,草儿与陌弦适时跳出来解围,最终敲定草儿与子桑笑一组,夜晨与陌弦一组,冷皓也只能与凌泽一组。 澹台皓痕这边是怎么搞定分组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澹台皓痕与赫连妙晨,百里孤苏与赫连玖漾,百里景与澹台皓月,赫连卓凡与南宫踏雪。 百里孤苏与百里景是赫连锐绝身边的侍卫,是一对亲兄弟,自小被赫连锐绝收养,名字也是赫连锐绝所赐。 南宫踏雪是南宫家族的独女,而她的娘亲南宫沫是樊宁青葛八大部落中唯一的一位女首领。 南宫家族也是仅次于澹台家族的存在,背景复杂,实力雄厚,没有意外的话,南宫踏雪会继承南宫沫的首领之位,成为分部落的首领。 南宫踏雪与赫连玖漾交好,心仪赫连卓凡已久,今日这个分组,她简直要乐开花了,可赫连卓凡就没那么乐意了。 他死活都想不明白,澹台皓月为何要这般排斥他,宁愿与一个侍卫搭组,也要离他远远的。 这场赛事大抵是青葛部落近百年最怪异的赛事了,不像是年轻一辈的比试,倒像是夏国与青葛部落之争,子桑笑站在沐千寻这边,招来了不少非议。 子桑笑昂首挺胸,面不改色,赫连锐绝亲自吩咐的事,他们的议论还能翻了天不成。 第二百五十二章 差距 第二百五十二章 差距 沐千寻跟在慕宥宸身后,小手被他紧紧牵着,温暖的手掌将她的小手包裹了个严严实实,顺着人潮的方向涌去。 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瘦高健硕的背影,嘴角微扬,诉不尽的安心,身边的嘈杂被忽略了个彻底。 场地中央,估摸着也是整个青沁园的中央,留出半坐宫殿大小的空地,堆积满了粗细长短均匀的木柴,有规律的垒成一圈。 泼洒上一层水渍似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失了平日的清香甘甜,刺鼻的很,似乎是好几种酒水混合起来的味道。 这是青葛部落历来宴会的重中之重,篝火晚会,众人手牵着手,围成一圈,载歌载舞,传说火焰会庇佑着青葛部落繁荣昌盛。 被篝火照耀到的人,会得到神明的祝福,伴侣会天长地久,也彰显了部落之间的团结,极受欢迎。 在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中,赫连锐绝将手中的火把高高抛起,朝着木柴的方向落去,速度由快到慢。 在经过沐千寻头顶之时,大有跌落之势,沐千寻恍若未知,撇撇嘴,继续看热闹。 随着一声声尖锐的惊呼声,慕宥宸跃起一个飞踢,准确无误的踢在火把之上。 跑偏的火把又回到正轨,落在它该落到的地方,火势迅速蔓延,篝火燃起,众人呼的松了口气。 不禁对慕宥宸高看了几眼,放眼整个青葛部落,能如此及时又潇洒镇定的接下这火把的人,估计也不过一手之数。 慕宥宸伸手在沐千寻的鼻子上狠狠的刮了一把,凑近她的耳边低语: “知不知道方才很危险,差点儿就掉到脑袋上了,你要等何时才动手?” “这不是有你呢嘛,有你在,我还能烧着啊!” 沐千寻俏皮的吐吐舌头,眸中满是狡黠,美滋滋的仰着脑袋。 赫连锐绝点燃篝火都不下几十次了,在此之前从未失手过,这次是试探还是旁的什么,这就不好说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聪明人都对赫连锐绝的这一招“失手”了然于心。 澹台皓痕默默的注视着慕宥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唇抿的愈发紧了。 熊熊的火焰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白昼,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热浪一股股扑来,痒痒的暖暖的灼热。 众人自动的将手牵起来,这个时候不论男女,亦是不论熟悉陌生,都很自然的迅速连接起来。 沐千寻蹙眉,无奈的望了慕宥宸一眼,她的左边是慕宥宸,可右边是澹台皓痕,虽说只是宴会的一个环节,她也做不到安然接受与一个陌生男子牵手。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只习惯慕宥宸的接近,旁的男子嘛,总是说不出的别扭。 正在她难为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草儿眼疾手快的从不算近的地方窜过来,一把拉过沐千寻的手,另一只手将澹台皓痕的手握住,冲他灿烂一笑。 澹台皓痕报以微笑回应,目光淡淡的转向一旁,这丫头虽说没有沐千寻那般出尘绝艳,但那灵动的气质也绝非一个下属该拥有的,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是个十分有趣的丫头。 草儿这无意间的举动,也算是犯了众怒了,澹台皓痕是什么样的存在,众星捧月啊,是多少女子的梦中伴侣。 可她倒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到他身边去了,最遭人恨的是,凭澹台皓痕的性子,居然没有发难,还对着她笑! 特别是赫连妙晨,一张脸都气绿了,为了避嫌,她都未曾接近,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捷足先登”了。 澹台皓月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望着赫连妙晨,挑挑眉,似乎只要赫连妙晨不顺心,她就快活的很。 草儿若是知道她们此时的心理,绝对会无辜的告诉她们,她不过是替沐千寻解围而已,她才没有觊觎这位高高在上的年轻首领,谁稀罕谁领走啊,她做错什么了! 随着笛声乐声,人群开始有节奏的转动起来,兴致高昂,沐千寻却是一瞬间没了兴致。 赫连玖漾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任凭她怎么努力都甩不开,明明在火焰的灼烤下,温度高的汗水直流,她却心头冷的发颤。 赫连玖漾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她自小生活在青葛部落,天知道她手底下的势力有多可怕,直觉告诉沐千寻,赫连玖漾不可小觑,这将是她目前最大的对手。 晚会结束,参赛的人选名单也已经罗列出来了,明黄色的布昂张贴在赫连锐绝的帐篷上,墨色的行楷龙飞凤舞。 沐千寻向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眼就看到了名单上与慕宥宸并排的那个名字,火气不打一处来,扒拉开拥堵的人群,将布昂扯了稀碎,洒落一地,盯着赫连锐绝到: “我再说一遍,我叫沐千寻,不叫赫连凝宁!你答应过的!” 霎时间吵吵嚷嚷的人群鸦雀无声,下巴都要惊的掉下来了,敢跟赫连锐绝当众叫板,是有九条命可以挥霍吗? “好,名单父汗会命人重制,不如你们先想个队名、组名,到时候父汗一并添上去。” 哪知,赫连锐绝并没有发怒,沉默了片刻,嘴角笑意不减,好脾气的安抚。 这场面着实让人大跌眼镜,不少人都缓不过神儿来,固执的认为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赫连锐绝怎么会允许有人忤逆他呢? 沐千寻的表现只能用一个字概括:狂! 澹台皓痕摩挲这下巴,低垂的眼眸泛着赞赏的光芒,她与他很像,轻狂,沉稳,捉摸不透。 有些人的性格不是第一眼看到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通常会让你狠狠的上一当。 “嗜血吧,就叫嗜血小队,至于组名,简单些好了,嗜血一组,嗜血二组…以此类推。” 澹台皓痕抬眼朝赫连锐绝望去,声音淡淡的,带着不可置否的气势。 对于队名这样的事情,他从小看到大,早就驾轻就熟了,而嗜血这个名字,他带的赛队从未变过,也从未败过。 沐千寻神色一动,嘴角的笑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狂妄不羁:“那我们就叫凌星小队!” 赫连锐绝扯扯嘴角,终于不再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模样了,努力压制住眼底复杂的色彩,沐千寻这性子倒是一点亏都不吃,一刻都不等的立马就要还回来,倒是像极了凌星呢! “好,好,都依你!”赫连锐绝双眼微闭,揉着发痛的额角,一脸的疲惫。 众人被赫连锐绝突然间的柔软语气晃了神儿,仿佛他不再是青葛部落的部落长,而是化身为了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 天黑了,亮了,打在帐篷中的光线,由暗到明,沐千寻早早的起身,精神百倍的收拾着自己,暗暗期待着今日的赛事。 坐在铜镜前打量着自己,不由得蹙眉,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本就巴掌大的脸儿更显瘦弱,还带着几分苍白的病态。 打开精致的梳妆盒,细细的涂抹着,用胭脂遮挡不佳的状态,说来也真是神奇,几下过后,脸色居然真的红润起来了。 说来也巧了,好似存心让这场赛事不愉快似得,不合时宜的下起了滂沱大雨,这第一场的比赛,尤为简单,但却会因为这雨受到影响。 只需骑马从青沁园的起点到云雾山的终点折返一个来回便好,比的单单是速度,不会有任何阻碍,而这段路程之间有一段土路,这大雨一下,势必会泥泞许多。 青葛部落的人都知晓,第一场比赛很玄妙,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会应用的话,这是场决定了先机的比赛。 这雨瞧着遥遥无期,可能不一会儿就停了,或许会下到比赛结束,所以比赛绝对不会因为一场大雨而停滞等待。 十六人,穿着清一色的黑白相间的衣衫,跨于马上,目光锐利的望向前方,蓄势待发,一半的女子更是英姿飒爽,气势丝毫不输男子。 随着铜锣的敲响,十六匹颜色脾性不同的良驹尽情的奔驰开来,一匹并着一匹,紧追不下,几乎看不出快慢的趋势。 马儿越跑越快,路程远了,距离也就渐渐拉开了,在前方的两条岔道前,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除了一开始的一截路程,后面他们都是分开跑的,隔着重重的山峦,谁也见不到谁,如若在终点遇不到,那也许直到这场结束,他们都不会再遇到了。 沐千寻吃力的跟着慕宥宸,在雨水的冲刷下,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凌泽他们,早被甩在了身后,不见了踪影,有慕宥宸、澹台皓痕这样的人在,他们注定只是陪衬罢了,这一场,他们没有出头的机会。 沐千寻咬着牙,拼了命都无法更快,她深知,以慕宥宸的速度,不可能只有这么快,他是在刻意放慢速度等她。 不知不觉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愈发明显了,苦恼啊,不知莫雪传给她的功力她何时才能接受,那时候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直觉 第二百五十三章 直觉 咬咬牙,眼神坚定而清明,冲着慕宥宸冷静的喊到: “你先走,这局就靠你了!” 慕宥宸一怔,回头望她,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显瘦弱,恍惚间,似乎她离他很远,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拉着缰绳猛的一个转身,身下红褐色的马匹不情愿的嘶鸣,在与沐千寻并排之时,身子倾侧,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捞到自己马上,紧紧拥在身前。 秀发上的水珠洋洋洒洒的顺着领口流经,慕宥宸深深的吸气,轻笑,还是将她拥在怀中,才最安心。 “为夫独自一人难当大任,还是要夫人同行才好!”好听的声音穿过风雨落在耳畔,下一刻,纵马飞驰。 耳边是嗖嗖带过的劲风,雨水胡乱的拍打在脸上,一双修长的大手穿过腋下,攥着缰绳,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都不止。 沐千寻目视前方,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心里甜津津的,她爱这个男人,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放开她的手的男人。 渐渐的,绿油油的景象消失不见,步入了云雾山的地界,脚下的道路泥泞坎坷了许多,不如青沁原那般平坦,四下雾气缭绕,看不清前路。 一路不停歇的奔到了云雾山的尽头,终于看到了赫连锐绝口中的督察士兵,没来得及拿到士兵手中的竹签,心头就涌起一阵失望,脚下明显的马蹄印已经说明了一切,看来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在青沁原他们耽误了太多时间,也难怪嗜血小队的人比他们先到一步,看来返回的路程他们得拼上一把了,不然这一局他们输定了。 机械的马蹄踏踏声充斥在耳边,雨越下越大,冲的眼睛睁都睁不开,努力的集中精力在前路。 马儿都来不及喘口气儿,在慕宥宸的鞭打下,全速前进,前蹄还未落地,后蹄就准备跟上,跑的十分卖力。 这也由不得它,下意识的疯跑,实在是受不了慕宥宸的摧残,和那铺天盖地的恐怖气势。 直到那熟悉的白帐篷映入眼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落后一截的澹台皓痕,沐千寻心头狂喜,激动的在自己小臂上掐了一把,眸中光芒崩现。 三人赶到,前后也就只差了几个瞬息的时间,澹台皓痕望着同乘一骑的二人,默不作声,这不算违反比赛规则,他却心有不甘,他竟然被人超越了。 沐千寻避开赫连锐绝探究的目光,讪讪的摸着鼻子,久久不见凌泽他们出现,看来慕宥宸真的是够快,若以她的速度,只有被澹台皓痕甩个十万八千里的份儿,哪儿还能追的上。 浸在大雨中,继续比赛也不是个事儿,再精力旺盛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这要比平日多费多少力气,干脆改日再来,今日便直接回了帐篷休整。 沐千寻坐在桌前,嘟着嘴,任凭慕宥宸用干布细心的揉搓着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头发,眼神幽怨,这雨下的,将她脸上的胭脂都弄花了。 浅宁端来早就备好的姜糖水,放在沐千寻面前,将桌上的湿衣衫取走,边走边唠叨着: “这该死的雨,把小姐都湿成什么样了!小姐,这姜糖水要趁热喝,驱驱寒气,当心受了风寒!” 沐千寻捏着鼻子,听话的将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灌下去,吐着舌头抱怨: “好难喝啊,这东西比药难喝多了!” 打小,沐千寻就厌极了过于甜腻的东西,更是不喜姜的那股辛辣之味,而姜糖这两种东西混合起来,对沐千寻来说,简直是穿肠毒药,每喝一碗,都会闹一番小孩子脾气。 慕宥宸凑过去吻她,淡淡的梅香萦绕鼻尖,那股恶心的姜糖味道似乎被冲散,傻笑着,伸手摸摸慕宥宸脖颈上的玉佩,眼神复杂。 幸好他们遇到了南山先生,幸好凌星留下了这寒星玉令,不然,这雨天,他又会疼的死去活来,更莫提今日的赛事了。 慕宥宸蹙眉,无奈的抓过沐千寻的手:“带着这个好生奇怪,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不过是块玉佩,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会比围着纱帘到处跑更奇怪?” 沐千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她对于那条不伦不类的纱帘至今耿耿于怀。 慕宥宸瞬间被逗乐了,捏捏沐千寻凉凉的面颊,感叹:“寻儿真是可爱呐!” 沐千寻一脸黑线,拍开他作恶的大手,可爱,可爱哈,这个年纪说她可爱,还不如说她傻呢。 大雨变戏法似的,半夜时分就停了,第二日一早,天早早的便大亮了,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嗅着泥土夹杂着青草的香味,心旷神怡,众人瞧着精神头都不错,只是沐千寻脸色微微发白。 “哈哈,昨日是凌星小队胜了,这乱队的人选,就由千寻来决定!” 赫连锐绝坐在紫色的檀木椅上,爽朗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身旁的木桌。 所谓乱队,就是将两队的人马打乱了,各派一组队员到对手的小队中,获得的成绩都算作对手队伍中的,不过几乎没有人会傻到为对手的队伍赢成绩,大抵都是奔着阻碍他们完成任务而去的。 沐千寻目光在嗜血小队八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细细的思量这中间的得失。 澹台皓痕这一组破坏力太大,抛开澹台皓痕不说,单单是赫连妙晨,就有让他们胆寒的心智,况且澹台皓痕是队长,自然没有选择队长乱队的先例。 赫连卓凡嘛,与他们过节也不小,赫连玖漾也最好能避就避,那就只剩下了澹台皓月与百里景这一组,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目前也只有这一组最为妥当。 第二场,以澹台皓月、百里景加入凌星小队,草儿、子桑笑为交换入嗜血小队组成了新的队伍。 第二场为接力赛,一组一个任务,不得重复,每组选择一个任务来完成,而乱队小组完成哪个环节,则还是由沐千寻来决定。 第一个任务的场地,就在青沁园靠左的一片澄清的湖水旁,常年有各种飞鸟聚集,被青葛部落的百姓称作飞鸟的乐土。 可惜,今日这些无忧无虑的飞鸟即将遭殃,乱糟糟的脚步声惊扰了一群栖息的飞鸟,朝着四周散去,慌乱之下,扑棱着翅膀,漂亮的羽毛纷飞。 沐千寻仰头,望着白灰色的精灵越飞越远,落在远处的湖面,不禁生出一种渴望,一种能插着翅膀翱翔的渴望。 而此次的任务是射杀飞鸟,在半个时辰内,两组比拼,哪组射的多,哪组胜。 凌泽与冷皓胸有成竹的站出来,自认为箭法还是又快又准的,射几只飞鸟不在话下。 澹台皓痕也大大的向前一步,众人愕然,这第一个任务通常都是最为简单的,而凭澹台皓痕的本领,不是该独揽大局,最后一个出场的吗? 为了避免争论、纠纷,两组人马分开两片场地比拼,中间隔着一片茂密高耸的芦苇丛,将两组人马隔开,看不见对方的影子。 人群大多随着澹台皓痕这组去看热闹,能一睹澹台皓痕的风采,这是多少青葛部落少女的幸事,她们怎么能错过。 自然,赫连妙晨的影响力,也不比澹台皓痕小多少,这样的组合,无疑是最吸引眼球的。 可往往越是耀眼的人,就越是会遭来凭空的妒忌,再优秀的人,也有人不服气,这一点沐千寻二人最为清楚不过了。 看着随凌泽、冷皓而去的一小部分人马,沐千寻无所谓的笑笑,歪着头对慕宥宸吐出几个字: “走,我们随波逐流去!” 话罢,拽过慕宥宸的手,朝着澹台皓痕这边奔去,满脸的兴奋,看得慕宥宸心底一沉。 沐千寻自然不知晓慕宥宸的心理,她可不是奔着澹台皓痕去的,她只是单纯的想多了解一下他们的实力,而凌泽他们的本领,她早就了然于胸了。 见沐千寻与慕宥宸过来,众人自动的让出一条道儿,这二人则是很不客气的霸占了前排中心的位置,澹台皓痕跟赫连妙晨的背影清晰可见。 澹台皓痕朝着身旁伶着箭筒的小斯吩咐了一句,只见那小斯放下箭筒,接过澹台皓痕手中的黑布,小心翼翼的蒙到澹台皓痕的眼睛之上。 全场哗然,澹台皓痕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要射飞鸟吗,照那黑布的厚度,看都看不见,还怎么射。 沐千寻靠着慕宥宸,双手环胸,二人默默的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大抵明白了澹台皓痕的意思。 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耳朵,靠着听力和直觉比赛,不知是一种自信,还是一种蔑视,不管怎样,这澹台皓痕都惊艳到了他们。 只听得一声铜锣声打响,澹台皓痕脑袋一偏,朝着几只飞鸟的方向,撑开弓,一次搭上四支箭,握在指间,四箭齐发,箭无虚发,四只飞鸟笔直的跌落下来。 不少人尖叫着拍手叫好,没等欢呼声停下,就又是同方才一样的四箭,动作越来越快,射的人眼花缭乱,众人看得的呆住了,连欢呼都忘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帮他们 第二百五十四章 帮他们 箭羽一支接着一支划破苍穹,耳边只剩嗖嗖的声音,眼前都开始出现残影,目光应接不暇。 一只只拍打着翅膀绝望逃亡的小小的身影,全都难逃厄运,被一箭射穿,挣扎着,殷红的血迹将漂亮的羽毛染红,发出凄厉的叫声。 沐千寻偏过头,将脑袋扎进慕宥宸的怀里,不去看它们,玉手紧紧攥着衣襟,心一顿一顿的难受,老天又在同她开玩笑了。 她还说要化作这自由的飞鸟呢,就出现了澹台皓痕这样的不速之客,好似在暗示她注定要被囚禁,逃脱不得。 反观赫连妙晨这边,老半天,才撑开弓,射下一只飞鸟,速度比澹台皓痕慢了百倍不止,举止优雅,那闲情逸致,全然不像是在比赛,而像是来游玩的。 这着实不是赫连妙晨的特长,这样的赛事,根本就是在难为她。 半个时辰,转眼间就过去了,可望着澹台皓痕的战果,似乎有射杀了一天那么多,苦了替他收揽飞鸟的小斯,两条腿都要跑断了。 赫连妙晨擦擦手,看着澹台皓痕的眼神笑意浓浓,柔情,骄傲,若不是澹台皓痕不予回应,还真以为他们其实就是一对儿呢。 当凌泽、冷皓带着一副幸不辱命的表情出现是沐千寻面前的时候,盯着那一大堆身穿箭羽的飞鸟,彻底傻眼。 这这这…还是人吗,他们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极限,已经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了,澹台皓痕这组是长了三头六臂吗?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首个任务,以澹台皓痕的压制,凌星小队惨败。 赫连妙晨的实力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澹台皓痕以一人之力碾压凌泽与冷皓二人,这让一向自信的他们情何以堪,不怪他们本领不够,只能怪澹台皓痕太过妖孽。 明媚而又清爽的天气,不好就这样白白辜负,刚下过雨的天气,当真是舒适的很,不停歇的,接着第二个任务。 轮到赫连卓凡、南宫踏雪与陌弦、夜晨这两组对垒,相比较与第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更加残忍。 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两个硕大的布袋,有什么东西不断蠕动着,手腕粗细的样子,缠绕在一起,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隔着袋子,都能散发出阴寒的气息。 解开袋子,夜晨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揪住陌弦的小臂,不由得退后一步,面色白了又白,居然是两大袋的蛇! 虽说自小就生活在星涯阁,这样的东西见得也多了,不应该会害怕,可夜晨还是怕,每次看到顾魅儿摆弄着一条条湿湿滑滑的小东西,就打心底恶寒。 陌弦舔舔嘴唇,他倒是不怕蛇,不过看这粗细,哪能说是蛇,简直可以称为小蟒了,瞟了夜晨一眼,迟疑的问到: “夜晨姐,你…不会是怕这些吧?” 夜晨默默的将手拿开,缩到袖中紧握成拳,佯装镇定,掩饰着心中的紧张:“不怕,我怎么会怕这个!” “嘿嘿,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陌弦讪讪一笑,不怕躲什么呀,看来今日的任务与这小蟒有关了。 “依旧是半个时辰的时间,把这些蛇的蛇胆剥出来,蛇胆可是好东西,祛风除湿,解毒明目,这药材放到哪儿都十分珍贵,特别是夏国,对吗千寻?” 赫连锐绝不紧不慢的开口,笑吟吟的盯着沐千寻,这话里的意思,耐心寻味。 “没什么珍贵的,夏国的蛇多的是,况且夏国也不需要蛇胆。” 沐千寻冷冷的回应,担忧的望了夜晨一眼,眉头一皱,这一局,怕是还是输。 两组人马,用一扇密不透风竹制屏风隔开,每人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那一袋的小蟒,则是直接从袋中倒出来,大部分还盘踞在一起,一小部分,已经开始到处乱窜。 赫连卓凡这边,二人配合默契,每一步都做的井井有条。 南宫踏雪就负责钳制住小蟒,朝着蛇胆的部位一刀划下,不深不浅,刚刚好看到蛇胆。 赫连卓凡便迅速的将蛇胆掏出来,一颗颗黑绿色的婴儿拳头大小的蛇胆便摆满了盛放蛇胆的盘子,又快又好,没有破损。 陌弦这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夜晨嘴里说着不怕,刚刚离小蟒近了几步,又风风火火的退出十米之外,握着匕首的手已然泛白。 陌弦苦笑着,认命的自己动手,平日第一次剥蛇胆,实在是没有任何经验可言,一阵手忙脚乱。 凌泽的目光流连在夜晨身上,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夜晨,会被几只小蟒吓到,心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徒然生出几分保护的欲望,随后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头冷汗,垂首掩饰,心怦怦的跳个不停。 冷皓眯着眼,用谴责的眼神盯着凌泽,幽幽的开口:“若不是你执意不愿与夜晨一组,我们怎么会输这么惨!” 冷皓跟夜晨性子最为相似,气质也像,感情最为深厚,经常被调笑是失散后重聚的亲姐妹。 不过冷皓是真正的刀枪不入,莫说是这么小的蟒,就是大蟒盘到她脖子上,她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赫连卓凡与南宫踏雪,剥起蛇胆来驾轻就熟,夜晨只顾与一条小蟒做斗争,整整半个时辰,都没能拿下它,光靠着陌弦一人,笨手笨脚的,怎么比得过他们。 一连两场的败绩,沐千寻不禁有几分失落,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还说带着凌泽他们所向披靡呢,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 可沐千寻知道,这场赛事他们必须赢,不为丰厚的奖赏,只为不承认夏国的人比青葛部落的人差,也正如慕宥宸所说,她要拿出实力,才能有让青葛部落之人真正信服的资格。 第三个任务,比起前两个任务来,算是升华了,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到的,不靠身法技巧,单单靠运气,与超凡的智力。 入迷雾林,在三个时辰内,依靠线索寻图腾鸟蛋。 沐千寻他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迷雾林的玄妙之处,子桑笑耐心的解释。 迷雾林就像一座天然的迷宫一样,进了迷雾林,光是在三个时辰内,找到出路都难,更别提寻找一个小小的鸟蛋了,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子桑笑信誓旦旦的说,他对迷雾林“天生”免疫,找路对他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般简单。 小时候被赫连锐绝丢在迷雾林不下百次,再找不到路,就只能说他蠢的无可救药了。 可是在那片硕大的林子中找图腾鸟蛋嘛,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除了虚无缥缈的线索,还得要看运气。 这下,沐千寻彻底绝望了,嘴角一抽一抽的,子桑笑认路,草儿那丫头运道又一向是极好的,找到那鸟蛋,也并非没可能。 可重要的是,草儿与子桑笑是她推过去的乱队人马,就算他们找到了鸟蛋,成绩也只能算作嗜血小队的,这下她真的无语问苍天了。 再看看澹台皓月那一脸的精明,估计就是鸟蛋自动滚到她面前,她也会绕着走,或者是一脚踩碎它。 眼眸一转,嘴角绽放一抹大大的笑容,一把将草儿拽过来,神秘兮兮的吩咐到: “草儿,你们一定要将鸟蛋找到,知道了吗?” 草儿一脸的不解,愕然的盯着沐千寻,吞了口口水,可看沐千寻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和她闹着玩儿的呀: “阁主,他们已经连胜两场了,我们再帮他们,我们可就输定了!” 沐千寻撇撇嘴,谁说她是在帮嗜血小队,反正嗜血小队已经胜了两局了,就算这局是平局,就算下局他们稳胜,那他们也还是输,前两局不是已经奠定了吗。 倒不如暂且让嗜血小队得意一下,再狠狠的让他们摔个大跟头,不是更好。 目送四人进了迷雾林,大队的人马绕道到了迷雾林的另一头,这一绕,三个时辰转眼就过了一半,左顾右盼的等候,气氛沸腾。 这拥挤的人群中,赫然不见了沐千寻、慕宥宸的身影,不过众人皆是将心思放在了这林子中,无一人发现。 未到三个时辰,澹台皓月与百里景便一前一后从林中悠闲的踱步而出,手中空无一物,众人稍稍有几分失望。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能提前出了迷雾林,也算是了不起了。 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可能光是找路,就足够转悠一整天的,困死在里边也不是没可能,青葛不困之人都对迷雾林有种莫名的恐惧。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草儿和子桑笑这一组,几乎都笃定,他们是迷失在了迷雾林中,不屑的议论着。 澹台皓月轻嗤一声,似乎对于把她和她的对手放在一块儿比较十分不满,甚至是厌恶,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能看得起谁,比起赫连妙晨的傲慢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在谈笑间,从不远处,草儿,子桑笑,还有…沐千寻、慕宥宸,四人朝着人群,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来,却不是出口的方向。 迷雾林这般大,出口自然不知这一个,只不过众人守着的这个出口,是最容易寻到的,绝大部分人为了省事,都会寻了这个出口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参赛资格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参赛资格 沐千寻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眸光闪烁,不知在思量着些什么。 手中把玩着一只白亮晶莹的手心大小的鸟蛋,鸟蛋上绘制着复杂晦涩的图腾,阳光打上去,泛着淡淡的光芒,十分诱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就是这场任务之重,图腾鸟蛋,真没想到,他们这组居然真的寻的到,之前嘲讽的诸位,都目光躲闪着,面色难看。 澹台皓月死死的盯着沐千寻手中的鸟蛋,冷冷一笑,满眼嘲弄: “这下,我们嗜血小队就连赢三局了,这第四局,还有比的必要吗?” “皓月妹妹还真说错了,这鸟蛋又不在澹台皓痕手中,怎么就能算作嗜血小队的成绩?” 沐千寻挑眉,从一开始她就准备耍赖了,好不容易到手的鸟蛋,若是成绩归了嗜血小队,她就不是沐千寻了。 “郡主这是何意?难道这不是子桑笑他们寻到的吗,自然该是嗜血小队的成绩!” 澹台皓月蹙眉,实在猜不透沐千寻这是何意。 沐千寻回望了草儿一眼,眨巴眨巴眼睛,像只狡猾的狐狸: “是他们寻到的,可鸟蛋在我手中,为了抢到这个鸟蛋,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呢!” “抢?”澹台皓月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些变了,随后冷笑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 “对,抢!之前也没听说不能抢啊!” 沐千寻讪讪的摸着鼻子,一脸的理所应当,眼神飘忽不定,落在赫连锐绝身上。 赫连锐绝清咳一声,笑笑到:“是没有这样的规定,那…这一局,就算凌星小队胜了!” **裸的偏袒,澹台皓月小脸儿气的煞白,恨恨的握紧拳头,既然赫连锐绝已经开口了,再不满又有何用。 转念,意欲把气儿撒到草儿身上,一步步逼近,依仗着自己高挑的个子,以俯视的姿态,气势汹汹: “为什么会让他们把鸟蛋抢走?” 要是旁的人,被澹台皓月这么一吓,恐怕都要跪下了,可惜,这些对草儿毫无作用,草儿耸耸肩,无辜的到: “我们护不住鸟蛋啊,他们太厉害了!” “胡说!” “我要是比郡主厉害,怎么会是郡主的属下呢,这胜负是显而易见的。” 澹台皓月一吼,草儿眼瞳一缩,泪水在眸中打转,楚楚可怜,却在众人看不清的角度挑衅一笑。 “抢不过你不会把鸟蛋砸了吗!” 澹台皓月一气之下,伸手掐住草儿的脖子,她不允许任何人这么对她说话,除了澹台皓痕,谁都没有这个资格! 草儿面色涨红,故作惊恐的掰弄着澹台皓月的手,拼命的解释: “我…我当时…没…没想到,我…哪有您聪明啊!” 沐千寻就站在那儿呢,还能任凭澹台皓月掐死她不成,再说,真要敢杀她,澹台皓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也不是好惹的。 “住手!皓月妹妹,你好大的本事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杀我的人! 你是不把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父汗放在眼里,在皓月妹妹眼里,人命就这么不值钱,你以为你是这部落的天吗?” 沐千寻一把扯开澹台皓月的手,护在草儿身前,心疼的摸着草儿被掐的红紫色的脖子,怒气升腾。 论泼脏水、扣帽子这种事情,沐千寻再拿手不过了,她没来之前,或许澹台皓月是这青葛部落的女王,可现在她来了,谁与她为敌,她就把谁踩在脚下! 赫连锐绝神色一动,激动之下,脚下不由得一个趔趄,沐千寻那一声父汗击的他的心头一窒,就算他知道沐千寻只是为了借他来打击澹台皓月,还是乐的很。 澹台皓痕拉过澹台皓月,用斥责的眼神瞄了她一眼,冲着沐千寻弓身: “皓月还小,不懂事,还请郡主见谅!” 澹台皓痕倒是个聪慧的,适时的出来替澹台皓月解围,要是沐千寻不阻止,就是澹台皓月把草儿活活掐死了,他也不会吭一声。 “皓月,快给这位姑娘道歉,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将澹台皓月一把甩过去,蹙眉,厉声呵斥。 澹台皓痕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虽说澹台皓痕对她宠爱有加,她还是敬他怕他,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她从不敢违逆澹台皓痕的话。 澹台皓月压制着怒气,阴森森的看了草儿一眼,不情愿的到:“我小孩儿心性,姑娘莫要计较!” 草儿心里把澹台皓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哎呦?差点掐死老娘,还莫要计较,你要让老娘掐回去,老娘就考虑不计较! 当然碍于身份,碍于场面,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抱怨,面上还是温顺的应到: “您言重了,无妨的!” “皓月当真是过分了,本汗不能再这么纵容你了,不然迟早会酿下祸事! 为了小惩大诫,第三场的参赛资格,由妙晨来顶替你!” 赫连锐绝声音淡淡的,沐千寻这一声父汗可不能白叫,他这偏心偏的恨不得天下皆知。 澹台皓月美丽的面容都要扭曲了,是谁不好,偏偏是赫连妙晨,为了争来这个资格,她求了澹台皓痕多久了。 心中愤愤,后悔极了,她为何要这般鲁莽,为何要做这个出头鸟! 赫连玖漾望了赫连锐绝一眼又一眼,嘴唇蠕动着,欲言又止,赫连锐绝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赫连玖漾是何意,赫连锐绝再清楚不过了,她不过是想要第三场的参赛资格罢了,这他可不敢应允她。 第三场参赛的只能有四人,双双对垒,单纯的比拼功夫,有多大本事就使多大本事,虽说是点到为止,但是也不免会出事。 赫连玖漾对沐千寻的恨意,掩盖都掩盖不下去,功夫明显比沐千寻高出一大截,赫连锐绝可不敢拿沐千寻的性命当儿戏。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天色也不早了,第二场的最后一局,要留在明日再进行了。 就算这局赢了,也赢得不光彩,不过如果没有乱队这回事,的确这成绩也该算他们的。 下一局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堵住悠悠之口,沐千寻绝对不允许自己输给赫连玖漾。 大队的人马都启程回了青沁园,沐千寻停在之前射杀飞鸟的那片湖旁,便不肯走了。 反正明日比赛的地点迷蝶谷还在这飞鸟湖以南,回了青沁园,明日还是得折腾,干脆沐千寻就在这里住下了,这附近的茅草屋也蛮多的。 赫连锐绝没有阻拦,只是要凌泽他们都留下陪她,他也看得出沐千寻不喜人多,特别是不喜与陌生人接触。 星光折射下来,映照在飞鸟湖上,闪着粼粼的光芒,湖水显得愈发湛蓝。 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湖面,吹着夏风,听着耳边百转千回的鸟叫,真的很好。 夜晨整天情绪都十分低落,她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无力过,她好怀念在皇城的时候,几人结伴去接任务,危险踏实,找得到动力。 身形笔直,立在湖边,在月光下拉成长长的影子,瘦弱渺小,精致清冷的面容看得人心痛,眼神空洞。 凌泽守在不远处,默默的盯着她的背影,眉头紧蹙,眼神快速的闪动,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要关注她,就是想要经常看到她,却又排斥靠近她。 不由自主的动了,步伐沉重稳健,又忽的停了下来,有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站在了她的身边。 她转身,二人面对着面,抬头对视,距离不远不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总之她笑了,那一抹笑,刺的心猛然一痛。 后退,准备着离开,如果此刻他看得到自己的表情,一定会被自己吓到,一双眸子散发着柔情的受伤的光芒。 夜晨不经意的朝凌泽的方向望来,一愣,凌泽像是被窥见了什么秘密一样,转头狂跑,夜晨不明就里的往上追,子桑笑快步跟上。 慕宥宸搂着沐千寻端坐在屋顶,饶有趣味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哭笑不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凌泽大抵是喜欢夜晨的,夜晨也是在意他的,可他们都纠结着矛盾着,硬生生把彼此越推越远。 凌泽只顾着跑,不愿回头,可等他回头了,不知她还有没有力气继续追他,况且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呢,她是否会视而不见。 这三人,还是子桑笑最为直率,喜欢了就去靠近,感情不就该如此吗,少几分猜测,多几分勇气。 终于,凌泽跑累了,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身后,夜晨插着腰,猛的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 “你跑什么!” “你不追我会跑吗?” “你不跑…我会追吗?为…为什么躲着我,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夜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手肘搭在凌泽的肩膀上,不愿放下。 “我没躲你,你想多了!” 凌泽抿着唇,余光扫见一边的子桑笑,心中极度不快。 “你当姑奶奶眼瞎了,躲没躲我看不出来吗?还有刚才,你盯着我做什么,又跑个什么劲儿,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夜晨胸腔起伏不停,揽住凌泽的肩膀,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迷蝶蛹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迷蝶蛹 夜晨的强硬,让凌泽下不来台,方才湖边的一幕又涌现出来,再看看子桑笑淡淡的高深莫测的欠扁的笑容,火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抓住夜晨的胳膊,狠狠的甩开,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没有一句解释。 夜晨愕然,气呼呼的追上去,长剑出鞘,横在凌泽的脖颈上,倔强着到:“不准走!” 子桑笑陪着夜晨,用谴责的轻视的目光盯着凌泽,深深的望了夜晨一眼。 子桑笑就是他的克星,总是能轻易的冲毁他的理智,凌泽抬脚踢在夜晨的手腕上,用了不小的力气。 夜晨没有防备的中招,手腕一痛,长剑倒飞出去,握着手腕倒退几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背后一热,靠在子桑笑怀里,又飞快的闪开。 凌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眼神又顷刻冷了下来,颧骨微动。 挽起袖子,青紫一片,蹙眉,她夜晨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欺负,就算是以往接任务的时候,敌人砍她一刀,她也得拼了命还两剑。 冷冷的盯着凌泽,身形一动,扑过去,管你是谁,这一脚,也要踢回去。 凌泽往旁边一移,避开夜晨踢来的一脚,待她回头之时,下意识的一掌拍出。 夜晨已经乱了心,怎么打得过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喉咙一甜,嘴角溢出一抹殷红的血迹。 子桑笑面色一沉,揪住凌泽的领口,一拳打在他脸上,丢在一边,凌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还欲动手,被夜晨阻止,赶忙过来扶住夜晨,伸手替她擦去献血,满眼关怀: “怎么样,撑得住吗,我带你去找巫师。” “不用。”声音中是浓浓的疲惫,脸色煞白,无力的靠在子桑笑怀中,这一招不轻,最痛的还是心。 在子桑笑的搀扶下,缓缓的挪动着步伐,凌泽莫名红了眼眶,朝着夜晨的背影吼到: “我就是讨厌你,烦你,所以才躲着你,这下你甘心了吧! 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懂了吗!” 夜晨脚步一顿,泪水充斥在眼眶中,紧紧咬着嘴唇,强迫着它憋回去,终究是没有再回头。 凌泽就保持着被子桑笑扔在地上的姿势,一直都未曾动弹,眼神空洞死寂,脑海中尽是夜晨受伤的片段。 直到沐千寻与慕宥宸双双站在他面前,才挣扎着站起来,侧着脑袋,掩饰脸上的伤。 沐千寻神色不善,走上前戳戳他的面颊,疼的他呲牙咧嘴,才满意的住手。 敢伤她们家丫头,这点伤还算便宜他了,还记得当初在沐府她受伤时,夜晨也是尽力的护着她,她见不得有人伤害那几个丫头。 “你喜欢夜晨!”沐千寻盯着凌泽的眼睛,语气笃定。 凌泽黑了脸,绝口否认:“我讨厌她!” “你说谎!那你那么落寞干嘛?”深幽的眸子泛着狡黠的光芒,似乎能洞察一切。 “我是伤口痛,起不来。”凌泽目光躲闪,打不起声音,有几分心虚的意味。 沐千寻耸耸肩,她看得出凌泽和夜晨都是在乎彼此的,只是都太过别扭,又掺和进来一个子桑笑。 她打心底不希望夜晨与子桑笑有什么瓜葛,不然以后有什么异变,到了他们不得不和子桑笑为敌的那一刻,受伤的还是夜晨。 “你这么着急解释作甚?一拳就能让你站不起来,凌泽你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 慕宥宸忍不住开口,继续发挥他的毒舌,一句话兑的凌泽无话可说。 “喜欢就去追,那么没出息,快去给夜晨道歉!” 沐千寻转悠了一圈,随意的踹在凌泽的臀部,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还手,只能任她欺负,她可是他半个主子。 凌泽踌躇着不动弹,抵不过慕宥宸一记凌厉的眼神,慢吞吞的离开。 次日,一直到他们赶到迷蝶谷之时,也没见那三人再出现,赫连锐绝很是不满,不是说要子桑笑时时刻刻护着沐千寻的吗,居然跑没影儿了。 这第四局,没有时间限制,每人一包百含叶,什么时候用完了,就什么时候出来,进去之前,还特意搜了身,生怕有人身上另带了百含叶。 这谷之所以被称作迷蝶谷,是因为这里面除了迷蝶,再找不到第二种动物昆虫,迷蝶有剧毒,谷内香味弥漫,其他动物昆虫早就被毒死了。 百含叶是唯一一种可以抗衡迷蝶剧毒的草药,他们今日的任务就是带着百含叶,寻找迷蝶蛹,寻的多的为胜。 迷蝶有毒,蝶蛹更是不可小觑,就算有百含叶,也不可触碰,难寻到,难收集,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一包百含叶用光,也找不到一只蝶蛹。 迷蝶识路本领极强,经过人工驯化,可变作追踪蝶,不易寻找,又死亡率极高,整个青葛部落的追踪蝶也不过几十只,珍贵无比。 蝶蛹要放置在特殊的荷包中,赫连玖漾拿了十只,换来了一阵惊叹,沐千寻倒好,将其余估摸着有上百只的荷包直接打包带走,被暗暗嘲笑了许久。 赫连玖漾拿十只也够夸张的了,沐千寻是嫌弃不够累吗,要带上一整袋的荷包,要知道那些荷包做功不易,万一她一时兴起扔掉岂不是很可惜。 沐千寻不顾众人怪异的眼神,细碎的议论,径直奔着入口而去。 入口是一条长长的矮小的洞穴,洞穴中没有一丝光亮,还得靠着火把照明,阴冷阴冷的,脚下的路也不平坦,坑坑洼洼的,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底儿朝天。 头顶是尖锐的石头,奇形怪状,黑黢黢的,似乎是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走着走着,前方渐渐亮了起来,走到洞穴的尽头,别有洞天,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只不过他们现在处在半空中,周围是垂落下来的一条条粗壮的藤条。 若是没有功夫的人,接触到地面都困难,更不要提什么寻找蝶蛹了。 正如赫连锐绝说的那般,这迷蝶谷中到处都飘荡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儿,闻着闻着便会头晕目眩,再接着闻下去,就是窒息而亡的下场。 沐千寻将手中的百含叶都塞到慕宥宸手中,俏皮一笑,对于剧毒,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他们有多于赫连玖漾两倍的时间,还愁赢不了他们不成。 慕宥宸嚼碎一片百含叶,吞下去,宠溺的揉揉沐千寻的头发,拥着她,顺着藤条滑落到地面。 耳边是悦耳的潺潺的流水声,地面铺满了低矮的嫩草,四周的石壁上是咚咚的瀑布,如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转悠着转悠着,慕宥宸已经用完了两片百含叶,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沐千寻颓废的坐在瀑布旁,任凭溅落下来的水珠打湿衣衫,再没了开始的劲头,双手托着脸,一动不动。 慕宥宸轻轻拽着她的袖子,柔声到:“走吧,耐心找找,时间还很充足呢!” “找不到的,我们都不知道蝶蛹在哪里,万一我们用光了百含叶,还是没找到,我还拿了那么多荷包,那该多丢人。” 沐千寻苦笑着摇头,嘟着嘴,好生可爱。 忽的,沐千寻面色一变,一把攥住慕宥宸的手,小脸儿微微发白,满脸的难以置信,激动的都要说不出话了: “慕宥宸!我…我体内的…蛊虫,好像会动了!它们醒了!” 自从莫雪将功力传授给她,她原本的功力受到了压制不说,就连蛊虫也沉睡不醒,好像被封印住了似得。 现在蛊虫能动了,是不是就说明,她渐渐的接受了莫雪输入体内的真气与内力,那是不是她很快就能恢复功力了,或者还会变得更强! 慕宥宸来不及反应,沐千寻就猛的扑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又蹦又跳,高兴的像个孩子,欢笑声回荡在山谷中。 下一刻,慕宥宸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沐千寻的手臂爬出来,爬上他的脖颈,痒痒的,好多脚,浑身冷麻。 眼神幽怨,轻轻的在沐千寻耳边吹气:“寻儿乖,把它们收回去。” 沐千寻吐吐舌头,松开慕宥宸,偏着脑袋,满眼慈爱的望着在她胳膊上乱窜的,骇人的小甲虫,好似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似得。 这些蛊虫都是以沐千寻自身的血肉喂养成的,与她有种心连心的共鸣,她能感觉到它们渴望的那种强烈的方位感。 不由自主的朝着不远处的草丛中走去,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蹲下身子,扒拉开草丛,沐千寻两眼放光。 欣喜的望着那淡黄色的长长的一层层的丝状包裹起来的蝶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没想到,蛊虫带给她的惊喜还不单单只是苏醒这么简单,还能帮助她收集蝶蛹。 小心翼翼的捧起蝶蛹,别人不敢这么用手碰蝶蛹,她可不怕。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蝶蛹收进荷包,几只蛊虫就一拥而上,将蝶蛹蚕食的一干二净。 沐千寻哭丧着脸,无奈的望着慕宥宸,被他憋笑的样子,彻底气到了。 她说为何这些蛊虫这么急切,急切到她有那么强烈的感应,原来它们只是在寻找自己的食物。 第二百五十七章 搬空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搬空了 沐千寻是百毒不侵之躯,同样她驯养出来的蛊虫,也有亲近剧毒的特性,对它们来说,这蝶蛹可是大补,在沐千寻体内沉睡了这么久,自然要好好饱餐一顿了。 显然这么一只小小的蝶蛹,还不足以满足它们,那种感应很快又在沐千寻心中升腾起来,她只得继续无奈的朝着前方前进。 这次,沐千寻早有准备,没等它们下口,就一溜烟儿的将蝶蛹塞进了荷包。 周而复始,这些蛊虫该不高兴,找到的食物都被收入囊中了,它们可还饿着呢,有蝶蛹在,突然觉着沐千寻的血都不那么美味了。 蛊虫罢工,沐千寻便再次失去了方向,凭她自己想要寻到蝶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荷包里的蝶蛹倒出两只,供它们享用。 之后,便与慕宥宸达成共识,它们吃一只,他们收一只,反正时间还有一半之多,却决以赢赫连玖漾了,就算她将那十只荷包装满,也已经被他们甩出了好几截。 出口的位置,众人焦急的等待,按照往常,一包百含叶早该用完了,为何这两组人马,一组都不见现身。 正在众人议论之际,赫连玖漾的脑袋从洞口探了出来,鲜红的衣衫亮的晃眼,嘴角挂着骄傲的笑容,看来,她的收获让自己很满意。 摊开荷包,只有两只是扁扁的,一一展放开来,淡黄的蝶蛹映入眼帘,挨个摆成一排,煞是喜人,整整八只蝶蛹,着实惊艳了所有人。 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叫嚷着赫连玖漾的名字,震耳欲聋,他们一直都知晓这个小魔女不简单,但也没曾想到她能了不起到这个地步,迷蝶蛹有多难找,他们都一清二楚。 百里孤苏退到赫连锐绝的身后,淡淡一笑,他从来都不喜欢出风头,也不想争夺荣宠,只是心中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不快。 赫连玖漾是厉害,在年轻一辈中,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论起找东西来,她缺乏经验,缺乏耐心,这八只蝶蛹,有六只都是他找到的,那两只也只是她勇气好罢了。 这青葛部落,他百里孤苏也只服气两个人,一个赫连锐绝,一个澹台皓痕,至于赫连玖漾,在他心里,也只是一个娇蛮郡主。 赫连锐绝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仰望的崇敬的目光,心中笃定,沐千寻输定了,能一次寻到八只迷蝶蛹,除了拓拔雨菲口中的那个女人,也只有她做到了。 她在部落,影响甚微,经常被澹台皓月与赫连妙晨压制的黯淡无光,而她的心性又不甘如此,一直一直都在挣扎着,渴望站在那最耀眼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不见沐千寻这一组现身,众人各种的猜测着,就算没找到蝶蛹,也总要活命吧,难不成是已经葬身在迷蝶谷了? 赫连锐绝面上的笑意终于是绷不住了,这么些年来,从未有人能几次三番的带动他的心情,此刻,他却是不由自主的在担忧她的安危,那个只会给他惹麻烦的丫头。 正在赫连锐绝踌躇之时,澹台皓痕站出来,提议到: “部落长,不如我带些百含叶,去看看郡主吧,不要出事才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澹台皓痕投来,亮晶晶的,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一般,澹台皓痕不是一向除了澹台皓月,谁的事都不理的吗,今日怎么这么殷勤。 赫连妙晨双手紧握,越攥越紧,指甲垫的手心手疼,面色无虞,心中早已翻了天。 有心之人早该发现,以前,澹台皓痕对赫连妙晨态度暧昧,照顾有加,自从沐千寻出现之后,就刻意的疏远了,赫连妙晨才不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影响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赫连锐绝眸光一闪,定定的看了澹台皓痕一眼,缓缓点头: “好,孤苏,你去将剩余的百含叶收拾一下,陪着皓痕进去一趟。” 赫连锐绝看不透澹台皓痕,就像没有人能看透年轻时的他一样,锋芒毕露,轻狂沉稳,又似乎还不仅如此。 他不知澹台皓痕是何意,他不相信澹台皓痕仅仅是爱慕沐千寻而已,他怕任由澹台皓痕自己进去,会动什么手脚。 一切收拾妥当,走到洞穴一半的时候,四人打了个照面,沐千寻吓得直接扑在了慕宥宸的怀里。 还真不是她胆小,试想,幽深幽深的洞中,突然迎面蹦出来两个人,是什么感觉,百里孤苏抚着胸口,看样子也是被惊到了。 既然他们安然无恙,一行四人原路返回,有百里孤苏在,自然不好再让慕宥宸做苦力,沐千寻毫不客气的将装满蝶蛹的荷包布袋塞给百里孤苏。 百里孤苏接过鼓鼓囊囊的,重量明显的布袋,一脸愕然,他们这是用布袋装了什么,重量绝对是原先荷包的两倍。 正想随意的担放到背上,被沐千寻厉声制止:“喂喂喂!抱好了,小心些,弄坏了你赔不起!” 百里孤苏颧骨一动,显然不满意沐千寻颐指气使的态度,撇撇嘴,介于赫连锐绝对她的宠爱,没有发作。 出了洞穴,沐千寻依旧面无表情,自从来了这青葛部落,对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她都笑不出来,甚至是无法有表情变化。 一看她这个样子,众人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根本没有寻到迷蝶蛹,再看看赫连玖漾一脸的嘚瑟,都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沐千寻默默的接过百里孤苏手中的布袋,摊开来,将荷包一一打开,一只接着一只,摆满了整整一桌子,还没有停下来,只好蹲下身子,在地面上继续。 哗啦啦的一片,她进去拿的上百只迷蝶蛹都装了个满满当当,众人开始是惊叹,是为自己的想法羞愧。 紧接着都像是雷击了似得,瞪大了眼睛,一个字儿都无法从口中蹦出来。 有些人直接不顾场面的揉搓着眼睛,觉着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才会看到密密麻麻的迷蝶蛹。 赫连锐绝也无法镇定了,就是当年他和凌星两个人,进了迷蝶谷一整天,才找到了十六只迷蝶蛹,还轰动了整个青葛部落。 那沐千寻着算什么,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把迷蝶谷所有的蝶蛹都搬空了。 赫连玖漾简直要被气疯了,迷蝶谷的蝶蛹又不是路边的野草,一收留一大把,他们怎么可能寻到这么多,她很有上去全部踩烂的冲动。 沐千寻无所谓的耸耸肩,声音冷冷清清的,带着特有的气势: “荷包不够了,百含叶也用光了,只有这些了。” 只有…只有…只有!沐千寻都不知道她轻飘飘的两个字,让多少人内心咆哮、抓狂,甚至是崩塌。 其实沐千寻说谎了,荷包用完了是真的,可百含叶可没用完,还有大半包的百含叶被他们暴殄天物的扔掉了。 一老早,他们就将蝶蛹收集好了,喂饱了蛊虫,又随意的转悠了两圈,才不舍的出来。 要不是怕引起众人的怀疑,她还能待更长的时间,她百毒不侵之事,暂时还不打算让人知晓,这也是她的底牌之一嘛! 沐千寻盯着赫连锐绝,问到:“这局,算我们赢了吗?” 赫连锐绝吞了口口水,清咳一声,干涩的应到: “当然了,自然是你们赢了,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沐千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赫连玖漾只带了十只荷包,怎么赢得了他们,这有什么悬念吗,还是只为了打击赫连玖漾,看来我俩姐妹不合啊。 沐千寻摸摸白雪,翻身上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反头问到: “我的奖赏可以自己选择吗?” “哦?千寻想要什么。”赫连锐绝手中缰绳一抖,缩缩眼瞳,生怕沐千寻再给他出什么难题。 况且,这才是第二场完了,不是还有第三场呢,她就这么自信自己能赢。 “要一半的迷蝶蛹,要父汗随时提供百含叶给我,要随时允许我进入迷蝶谷。” 沐千寻认真的围绕着蝶蛹不放,她不管赫连锐绝原先准备的奖赏有多丰厚,她只知道她需要迷蝶蛹。 众人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被沐千寻的一番话搞得摸不着头脑,这是找的不够尽兴嘛,头一次听说找蝶蛹还上瘾的。 蛊虫对迷蝶蛹情有独钟,沐千寻极需要蝶蛹来喂养它们,这总比牺牲自己的血肉划算的多,它们也乐在其中。 她还有个惊人的发现,蛊虫回到她体内之后,迷蝶的毒素会在她的血液中蔓延开来,体内的真气会将这些毒素化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抗毒性可能会更强。 待在迷蝶谷,体内的真气似乎在抵触着什么,她知道迷蝶的剧毒会给她带来压力,她想借此冲破莫雪功力的束缚,好尽快恢复功力,所以这迷蝶谷,她非进不可。 赫连锐绝狐疑的盯着沐千寻,似乎在表达“就这么简单”,见沐千寻目光坚定,只好允下: “嗯,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是胜了,都依你!” 沐千寻心里咯噔一下,胜了,对了,还有一场呢,她怎么把这茬忘了,脸颊绯红一片,策马飞奔而去,她一定会被慕宥宸狠狠嘲笑一番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故意输给她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故意输给她 最了解沐千寻的人,莫过于慕宥宸,见沐千寻这个反应,他自然知晓,她不是出于自信,而是出于糊涂。 最了解慕宥宸的人,也莫过于沐千寻,他若是不嘲笑她,他就不是慕宥宸了。 沐千寻自认为她骑的已经够快了,任性的将赫连锐绝都甩的老远,还是未能快过慕宥宸,越是急,她就越不记得慕宥宸的速度,哪里是她可以甩的开的。 再说了,就算甩开了,回了青沁原,他们还是要待在一起,只是迟早的问题。 沐千寻吃力的加快速度,慕宥宸悠闲的跟在一旁,憋着笑,拳头放在唇边,提醒到: “寻儿,你跑不过我,白雪也跑不过青丝,你还是歇会儿吧。” “你要笑就笑,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明日一定会赢的!” 沐千寻怒嗔一眼慕宥宸,嘟着嘴,恨不得冲上去将慕宥宸一把掐死。 慕宥宸毫不客气的大笑,跨在马上都摇摇晃晃的,沐千寻一脸黑线,默默的瞪了他一眼又一眼。 “寻儿啊,你真是愈发可爱了,幸好后边那群人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然…他们一定会笑的比我还开心!” 慕宥宸实在笑不动了,开口好好的调笑了一顿,才肯罢休。 沐千寻就知道,落在慕宥宸手里,才是最惨的,幸亏他是她的夫君,若是她的敌人,她得死多少次啊。 回到青沁原,沐千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夜晨,她这大半天,一直都在惦记着这丫头。 夜晨睡得正香,面色红润,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了,最让她气急败坏的是,守在夜晨身边的还是子桑笑。 连凌泽的影儿都没看见一个,看来他只是答应的好罢了,好生的旁敲侧击了一番,原来凌泽只是来道了个歉,就径直离开了。 看夜晨提起凌泽时,眸中黯淡的光芒,沐千寻就能想象到,凌泽道歉的态度一定不怎么样。 有些事情,实在是勉强不得,如果凌泽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的心,他们也不好屡次三番的干涉,夜晨想要跟谁在一起,也是她的自由。 凌泽性子温和,可是放在感情上,却成了拿不起放不下之人,懦弱,极端,自己舔着伤口,伤了自己也伤了对方。 次日,一大早,赫连锐绝便命人摆好了擂台,只等第三场的赛事开场。 第三场只有四人参赛,两两对决,为了公平起见,抽签决定。 沐千寻心中忐忑不已,祈祷着老天能帮她一次,若是她抽中了与赫连妙晨一组,他们就赢定了。 可她若是抽中了澹台皓痕,就只能平局,她可没信心能在澹台皓痕手中讨到一分好处。 对付赫连妙晨嘛,对她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 可以,老天从来不会听到她的祈祷,也可能是偏偏在与他们作对。 挪开手心攥着的墨色字迹,澹台皓痕几个清秀的小楷华丽丽的落在眼睛里,沐千寻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这运气她该说什么为好。 她与澹台皓痕对决,那也没有再抽的必要了,捧着竹筒的小斯垂首轻笑,准备将另一根竹签连带着竹筒带走。 沐千寻眸光乍现,一把揪住那小斯的领口,强迫他转身,眯着眼,牵动着狡黠的光芒,伸手: “把另一根竹签给我!” 那小斯不知所措,畏畏缩缩的将另一根竹签递给沐千寻,对沐千寻的突然发难不明所以。 见小斯的反应,沐千寻嘴角的笑愈发浓了几分,一把扯过竹签,笑容即刻垮了下来。 那一根竹签上,并非像她所想的那般,也是澹台皓痕的名字,而是以同样的字迹赫然刻着赫连妙晨。 显然是她想太多了,她这几日仿佛把这辈子的丢人事都做完了。 人一旦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澹台皓痕抿着唇,不难看出他在强忍着笑意,沐千寻面色蹭的一下就红了,佯装镇定。 脑袋一抽,沐千寻一把握住慕宥宸的手,摇晃着,甜甜一笑: “夫君,你先来吧,一定要赢!” 这还是沐千寻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他夫君呢,惊喜之余是浓浓的担忧,这丫头是被窘傻了,还是被吓傻了。 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去摸她额头的手生生止住,顺势揉揉她的脑袋,柔情似水: “好,为夫一定会赢的,夫人瞧好了。” 他们这不经意的几句话,羡煞了一堆人,里面数赫连玖漾与…澹台皓月最盛。 慕宥宸单脚点地,轻而易举的落在擂台中央,负手而立,风度翩翩,俊郎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光晕,不知拨动了多少少女的心。 用不了多久,慕宥宸的美名,一定会超过澹台皓痕的,沐千寻痴迷的望着台上的他,自顾自的想着。 赫连妙晨就没有慕宥宸那么洒脱了,双手拖着裙摆,一步一步的,顺着台阶缓缓上场,显尽优雅。 赫连妙晨一直走到离慕宥宸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才堪堪停了下来,笑靥如花,声音听着十分愉悦: “咋们又成了对手了,真是有缘呢,不知这次,我是否有幸赢你?” “就凭你?” 慕宥宸眼睛依然望着其他地方,语气轻蔑,不知赫连妙晨是哪来的自信。 “看来你是会动真格了,不会怜香惜玉了,还是要如那日一样拒绝我喽。” 赫连妙晨神色楚楚可怜,背对着澹台皓痕,有嘈杂的人声掩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调侃慕宥宸,妄图让他乱心,她才好有机可乘。 “请你自重,除了寻儿,我不会对任何女人怜香惜玉!” 慕宥宸狠狠的瞪了赫连妙晨一眼,对他来说,那一日被她调戏,简直是奇耻大辱,到如今提起,他仍耿耿于怀。 赫连妙晨咯咯一笑,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脚下打滑,整个人朝着慕宥宸扑过来,距离太近,就算慕宥宸出手,也只能对着她的胸口打去。 慕宥宸蹙眉,身子朝后一倾,脚尖贴着地面,移出去好大一截的距离。 赫连妙晨身子失去平衡,直趟趟的跌倒在地,袖中的银针刺穿衣袖,过于渺小,除了慕宥宸,无人发觉,她还是低估了慕宥宸的功夫。 “尽耍些下三滥的招数!”慕宥宸轻嗤,不屑的俯视着赫连妙晨。 赫连妙晨脸皮倒是够厚,没听到似得,爬起来,拍拍衣衫上的灰尘,不等慕宥宸动手,就脆生生的喊到: “我认输!” 慕宥宸郁闷的停下刚刚准备出手的一半的动作,收回手掌,这算什么,不过她就算不认输,他也能两招解决她,她也算聪明了,早认输,少受些皮肉之苦。 沐千寻与澹台皓痕几乎是同时站在台上,沐千寻没像赫连妙晨那般矫情,也是学着慕宥宸的模样,腾空落在台上,英姿飒爽,气场强硬。 澹台皓痕很有礼貌的朝沐千寻点头一笑,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等沐千寻先动手。 沐千寻挑挑眉,她可没打算客气,掌风凌厉的冲澹台皓痕劈来,都被澹台皓痕轻松躲过。 沐千寻蹙眉,不懂澹台皓痕为何处处让着她,只守不攻,是为了看穿她的招式,将她一招拿下,还是有什么旁的目的。 不管了,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像赫连妙晨那样认输,除非她被打的爬不起来。 沐千寻眼睛滴溜溜一转,抬脚故意往澹台皓痕下身踢去,澹台皓痕果然一愣,迟钝的这一下,让他躲开的速度都慢了几分,狼狈不已。 找到了澹台皓痕的命门,沐千寻就开始不厌其烦的用这一招扰乱澹台皓痕,台下是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澹台皓痕终于忍无可忍,无奈的摇摇头,俊逸的面庞浮现一抹微红,开始有一招没一招的进攻。 就算澹台皓痕收着力气,沐千寻的功夫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十分蹩脚,不论是内力,还是招式的精准,都被压制着。 澹台皓痕一掌拍来,沐千寻下意识去接,只听他靠近她的时候,嘴唇蠕动,若有似无的到:“该结束了!” 沐千寻用了全力,两人手掌接触的时候,她才发现,澹台皓痕只是单纯的一掌,没有夹杂一丝内力。 在她纳闷儿之际,澹台皓痕身子已经滑到了擂台边上,像模像样的往后一跌,稳稳落在了擂台下,甩着发麻的手臂,不在意的到:“我输了!” 沐千寻嘴巴张得圆圆的,惊的下巴都要掉下去了,突然有种想伸手把下巴合回去的冲动,恍如置身于梦境。 呆呆的站在台上,听陌弦他们吵闹的欢呼着,脑子涨涨的,慢慢的挪动着步伐,下台。 很明显,澹台皓痕是故意输给她的,可这是为何,他们萍水相逢,他为何要为她,打破他不败的战绩。 慕宥宸却无暇顾及这些,他知道她是求胜心切,可是未免也过了些,紧紧搂她入怀,在她腰上用力掐了一把,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 “寻儿?” 沐千寻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讪讪一笑,硬着头皮应到:“嗯?” “你都做了些什么,自己知道吗?” 慕宥宸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咬在她的耳垂上,一双大手在她的小腹上不安分的游弋。 第二百五十九章 伺候 第二百五十九章 伺候 沐千寻紧紧钳制住慕宥宸作恶的大手,面色僵硬,苦着脸: “想要胜他,就是要不择手段一些嘛,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澹台皓痕眉头轻不可见的一皱,目光转向一旁,不去看他们,这二人亲热起来,可是一点都不注重场合啊。 见二人不再闹腾,草儿赶忙围过来,眸子亮晶晶的,欣喜万分:“阁主真是太厉害了,你居然赢了!” “我说是他让我的,你信吗?”沐千寻讪讪的摸着鼻子,压低了声音,眼神幽怨。 草儿歪着脑袋,迟疑的点头,沐千寻绝不会骗她,她也觉着凭沐千寻的功夫,不足以与澹台皓痕对抗,可是澹台皓痕为何要让着沐千寻。 赫连锐绝依旧面带笑容,一双含笑的眸子深不可测,只觉着他周身带着寒气。 他宠爱沐千寻是真,可他不希望沐千寻赢也是真,他本意是想借此赛事挫挫沐千寻的锐气,让她明白夏国不如青葛部落,要她死心。 这下可好,沐千寻正好可以乘势崛起,在青葛部落的声望不会小了。 不论是当众与澹台皓月叫板,以一包百含叶寻到近百只迷蝶蛹,还是在擂台上大败澹台皓痕,都能成为百姓中津津乐道的舆论。 心中不快,也不能显现出来,毕竟有些事,不会如自己所愿,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要接受。 要沐千寻归心青葛部落的路还很长,这仅仅是第一步,总有一天,沐千寻会心甘情愿的与他攻打夏国! 最让赫连锐绝烦忧的还数澹台皓痕,处处都在与他作对,若不是他放水,沐千寻怎么赢的了。 “哈哈,千寻好样的,不愧是本汗的女儿! 除了昨日你说的奖赏,父汗再允你一支三百余人的铁血卫,十间店铺! 铁血卫他们一个个都能以一敌十,店铺都处于樊宁城最为繁华的地带,生意兴隆,怎么样,还满意吗?” 赫连锐绝拍着沐千寻的肩膀,豪爽的将此赛的奖赏公之于众。 沐千寻面色微变,不知赫连锐绝是刻意还是无心,她怎么感觉他非得要告诉她,夏国回不去了,夏国她拥有的,在这里她照样能拥有。 星涯阁的店铺酒楼遍布皇城,赫连锐绝就赠了她人马,予了她店铺,她怎么能不想歪,事实也正是如此,赫连锐绝也正是此意。 “满意,只是这功劳又不是我自己的,父汗怎么能只赏我?” 这要是旁人,早就欣喜若狂了,可沐千寻什么都不想要,她总觉着这是负担,一切另有所图的东西,她都不想接受。 赫连锐绝心意已决,轻轻松松便又将沐千寻交给他的问题踢了回去: “这些你都可以与宥宸一起打理,至于其他人,都是你的下属,想必他们不会计较的,你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至于这次的惩罚,本汗想了许久,也没有一个满意的,不知怎么罚你们。 就随意让将士们想了几个,写在竹签上,还是老规矩,你们抽签吧,抽中了什么,就怎么罚你们!” 不等沐千寻再说些什么,赫连锐绝话锋一转,直接开始说惩罚之事。 嗜血小队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提议要澹台皓痕去抽签,澹台皓痕这个队长,没得权利说不。 还是之前那个小斯,怯怯的望了沐千寻一眼,方才沐千寻的那一眼,至今还心有余悸。 澹台皓痕捏着手中的竹签,凝视许久,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将竹签交给赫连妙晨,背转身去。 赫连妙晨几乎是与澹台皓痕一样的表情,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将竹签传下去,不愿开口。 传过几人之手,皆是缄默不言,只有南宫踏雪惊呼出来:“每组一人,伺候胜的一队一月!” 都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平日里吆五喝六的惯了,要他们伺候人,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呢。 “哈哈,有趣有趣,这个有趣,皓痕很会抽啊!那你们就商量吧,这每组的一人是谁。” 赫连锐绝惯会煽风点火的,要是都得伺候也罢,还偏偏是每组一人,有一半的人可以免罚,这不是逼着他们起内讧呢嘛! 一个个的还算聪明,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暂且还没有吵起来,赫连妙晨正想自告奋勇,总不能让澹台皓痕留下吧。 “我们这组,就我来吧!” 只听得澹台皓痕淡淡的开口,听不出喜怒,似乎在叙述一件极其稀疏平常之事。 “那澹台部落呢?” 赫连妙晨瞪大了眼睛,一遇到澹台皓痕的事情,她就淡定不下来了。 澹台皓痕有他自己的算计,不在意的应到: “一个月而已,翻不了天的,不是还有皓月吗?” 见有人开了头,赫连玖漾就忍不住跳出来了,她只会杀人,折磨人,可不会伺候人,再者说,她可不要对着沐千寻,被她欺负一月之长。 “我们这组就百里孤苏来,我身子不适。” 百里孤苏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她视若无睹,这理由找的未免也太假了,这神采奕奕的,哪里有一点不适的模样。 澹台皓痕留下,澹台部落总要有人看着,澹台皓月自然得离开,这组的惩罚就落到了百里景头上。 弄来弄去,这三组的惩罚,都落在了男子的头上,赫连卓凡最后也未能幸免,看着幸灾乐祸的赫连妙晨和赫连玖漾,一个头两个大,还是亲兄弟姐妹吗? 一场宴席,整整闹腾了五日,终于是要结束了,明日便要回樊宁城了,再不用对着这么多,没记住几张的陌生面孔了。 解脱之余,还有那一月之期,沐千寻一个劲儿的抱怨,真不知道是惩罚嗜血小队,还是惩罚他们,对着澹台皓痕跟赫连卓凡,她估计得吃不下睡不着了。 不过…她眼下要考虑的是慕宥宸,他可一刻都没忘记擂台上的事,当着众人他都敢那般放肆。 这回了帐篷中嘛,她就更没有好果子吃了,再三挣扎,也只有被乖乖吃掉的份儿。 营帐外,草儿热的睡不着,到处溜达着,从小在皇城长大的她,还真是适应不了这样的天气,大晚上的,都能热的褪层皮。 夜色倒是动人,一弯上弦月高高悬挂在天际,漫天的繁星闪烁着,泛着星星点点的蓝光。 不远处萤火虫忽明忽暗的飞舞着,绿幽幽的与繁星交相辉映,草儿心头一喜,她还没见过萤火虫呢。 尽情的追逐着这些可爱的精灵,草儿挂着灿烂的笑颜,眼神灵动,不知是什么的光芒映衬在脸上,美得醉人。 “好有闲情逸致啊,晟心?” 草儿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下来,这欠扁的声音她最熟悉不过了,这个名字,她也清楚的记着。 转过身来,果然是赫连卓凡,在夜色下,只看得清半张脸,唇角上扬,紫衣加身,难得他能把紫色驾驭的这么漂亮。 “郡王,有事啊?”草儿对着他笑笑,勉强极了,笑的比哭还难看,她还记着,她踹过他两脚呢。 “唔,倒是没什么大事,我记着,晟心说会好好服侍我的,对吗?” 赫连卓凡咧嘴一笑,眸子里满是欲望的色彩,活脱脱一个衣冠禽兽。 “郡王,你也知道,当初我也是没办法,我也算帮了你吧,若是你真的对主子做了什么,你觉着你现在还有命活吗? 至于服侍什么的,请你忘掉,不然休怪我翻脸!” 草儿面色一变,再没了欣赏风景的兴致,快步从赫连卓凡身边经过。 草儿满身都是汗水,一股少女特有的馨香飘散出来,赫连卓凡深深的嗅了一口,一把攥住草儿的手腕。 草儿浑身一颤,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用力挣开赫连卓凡的手,警惕的望着他: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不见得是我的对手,还有,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澹台皓月,到时候你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赫连卓凡突然不做声了,草儿离开,也再没有阻止,澹台皓月啊,他什么时候才能拥她入怀,将她压在身下,真是渴望呢! 草儿可没有心情窥探他这些龌龊的心思,巴不得他永远消失在他面前,莫名的感激起澹台皓月来,有澹台皓月这个挡箭牌,他以后就不会打扰她了吧。 赫连卓凡郁郁寡欢的往回走,澹台皓月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怎么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经过赫连锐绝的帐篷,发现里面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却不是拓拔雨菲,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蹑手蹑脚的靠近,呼吸都放的很轻。 “南宫部落的易容大师已然年迈,最近又伤了手,做起人皮面具来,愈发力不从心了,想收个心灵手巧的徒弟。 你这里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帮我留意一下,我南宫沫定会重谢!” “哎,这是哪里的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谢不谢的话,见外了不是! 凌星也去了这么多年了,她要是看你过得不错,也一定会高兴的。” … 之后,他们再说了些什么,赫连卓凡已经听不进去了。 赫连卓凡眼眸一转,轻笑,计上心来,那丫头不是不听话吗,他不会让她好过的,可要让她吃些苦头。 第二百六十章 监视 第二百六十章 监视 正在赫连卓凡想入非非之际,只听得帐篷中赫连锐绝拔高了几分的声音传出: “听够了吗?听够了就给我滚进来!” 赫连卓凡浑身一个哆嗦,冷汗一股股往出冒,还是他太过自以为是。 他以为他能避得过赫连锐绝的耳朵,显然是想多了,呼了口气,硬着头皮掀开帐篷,步伐缓慢。 恭恭敬敬的弓身行礼,没有底气:“父汗,南宫首领!” 南宫沫板着脸没吭声儿,没有人会喜欢被偷听、偷窥,碰巧了这人还是拓拔雨菲的儿子。 她和凌星也算得上至交了,凌星的死让她抱憾多年,她们相识不算久,却一见如故,她是凌星在部落唯一的朋友。 虽说不知道凌星是怎么死的,她也知道,若是没有拓拔雨菲那个女人,凌星绝不会一气之下离开部落,也就不会惨死,沐千寻更不会失踪多年。 拓拔雨菲的优势就在于有拓拔家族撑腰罢了,而凌星孤身一人,没有人替她喊冤抱屈。 “谁给你的胆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赫连锐绝面色有几分不好,嘴角的笑意都不见了影踪,南宫沫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他不责难他,南宫沫也不会放过他的。 赫连卓凡很快镇定下来,脑袋扎的低低的,显尽谦卑之态: “卓凡知错,我只是偶然听到父汗和南宫长老的谈话,想着或许我能帮上忙。 千寻带来的那丫头就机灵的很,况且也会易容,或许是比不上大师厉害,也算是有底子了,不知父汗觉着如何?” 从小,只要赫连锐绝要狠狠的罚他,都是笑意浓浓,不动声色,想来,今日估计是无碍的。 赫连锐绝瞪了赫连卓凡一眼,这懂得易容的人少之又少,放在哪个部落都是稀缺,他恨不得把草儿藏起来呢,这小子居然就这么给抖搂出来了。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铁定会一脚将赫连卓凡踢出去,爬都爬不起来! “哦?本汗倒是不记得了,既然如此,明日就让南宫将她带走吧! 不过她是千寻的人,那丫头脾气怪的很,不知她是否会愿意。”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赫连锐绝再不乐意,也得装着欢天喜地的,将草儿交给南宫沫。 依赫连锐绝对沐千寻的了解,她是不会将草儿交给别人的,不过有凌星这层关系,也说不准。 一个丫头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巨大的损失,只是赫连卓凡这毛毛躁躁的毛病,可得好好改改了。 南宫沫抿着嘴,伸手轻轻的摸着脸颊,强迫自己不笑出来,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赫连锐绝那点小心思,也不戳穿,默默的道谢。 赫连卓凡丝毫没有发觉赫连锐绝的不快,沾沾自喜的将草儿卖了之后,回了自己的帐篷。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上眼,都是草儿嬉闹的身影,好闻的味道,浑身燥热不已,暗暗的骂着,都是被那丫头勾起来的火。 青葛部落的夜总是很短,刚刚睡着,一睁眼天就已经大亮,迷迷糊糊间,草儿看到床边似乎坐了个人。 嗖的一下窜起来,抱着被子缩到墙角,赶忙用力的搜了两把眼睛,在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后,满眼的不解。 南宫沫笑眯眯的望着她,说明来意,态度强硬,非得要她随她回南宫部落。 这可是她的一块心病,早解决早完事,她都激动的一个晚上未合眼了。 正如赫连锐绝所想,这易容师实在是罕见,这丫头也是越看越讨喜,她很少有看的过眼的人。 草儿倒是不讨厌南宫沫,打心底还有种说不出为什么的亲近感,甚至觉着她们有一双相似到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 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是想安分的待在沐千寻身边,在这里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她不想离开沐千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推脱不过,草儿只得搬来沐千寻这个救兵,躲在沐千寻身后,一言不发,偷偷的喵了南宫沫一眼又一眼,就像个受了气跑回娘家的小媳妇。 南宫沫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人,怎么肯轻易放弃,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生生将沐千寻说服。 无非就是告诉沐千寻,她和凌星的关系,若是以后有什么赫连锐绝解决不了的问题,大可以去找她,她就是她的后盾。 况且这也是对草儿好,只要得到大师的赏识,草儿的前途必将不可限量,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连沐千寻都救不下自己,草儿只好乖乖的认命,答应南宫沫,她也觉着她的易容术过于蹩脚。 对付普通人还勉勉强强过得去,遇到赫连锐绝这样的高手,一眼就被戳穿了,她渴望她的易容术可以以假乱真。 这边她们踌躇着,纠结着,那边,赫连卓凡已经开始使坏了,从来对南宫踏雪不屑一顾的他,居然主动找上门攀谈。 唠唠叨叨,嘀嘀咕咕半天,就是明示暗示的要南宫踏雪多给草儿下绊子,最好折腾死她才好。 南宫踏雪唯命是从,赫连卓凡求她的事,她必当尽心尽力。 能与赫连玖漾交好的,她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论起整人来嘛,那还不是驾轻就熟的。 南宫踏雪的长相还算出色,放在人堆里,也能脱颖而出的那种,看南宫沫四十多的年纪还风韵犹存,就能看出几分。 不过,赫连卓凡从来不敢对南宫踏雪有什么非分之想,除非他准备放弃澹台皓月,不然南宫沫不会任人欺负南宫踏雪一分。 他的那些手段,也只敢对草儿这样有姿色没背景的丫头使使。 不过他也太低估草儿的本事了,当年在天涯楼做雅妓,一伙一伙的好色之徒,不是也连她的手都没摸到过吗? 转眼间,已经到了各队人马启程回部落之时了,沐千寻还是放心不下草儿,差了子桑笑去南宫部落。 子桑笑的功夫与赫连玖漾有的一拼,只要不是澹台皓痕这样的人出手,几乎是安全无虞的。 一句话出口,就遭到了赫连锐绝的驳斥: “不行!子桑笑是父汗派去保护你的,不能随着她走!” 沐千寻一瞬间就怒了,既然说是她的下属,为何她不能指派,怒火冲击着理智,不顾一切的朝着赫连锐绝吼叫: “是保护还是监视,你自己清楚,我不需要!” 平白红了眼眶,拉了白雪,转头就走,却不是樊宁城的方向。 赫连锐绝一愣,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摆摆手,有些许疲惫: “子桑笑,跟上!” 子桑笑来不及出发,澹台皓痕就一把扯过他手中的马,动作敏捷,化作一道残影,飞驰而去。 恰巧,慕宥宸去替沐千寻取迷蝶蛹,等慕宥宸赶回来,她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听着背后紧跟着的马蹄声,沐千寻闷闷的回头,发现是澹台皓痕,一脸愕然,平复了下心情,开口:“你跟着我作甚?” “郡主可是忘了,现在我是你的仆人,一月之内,我有责任保护你!” 澹台皓痕放慢速度,与沐千寻并排而骑,唇角微勾,侧脸俊逸的醉心,语气欢愉。 沐千寻没有做声,不断向后张望,心头仿佛压了什么似得沉重,又似乎空落落,总之说不出的不舒服。 再没了策马奔腾的心情,干脆翻身下马,耷拉着脑袋,牵着白雪,慢悠悠的向前。 “你和你娘亲一样漂亮。” 澹台皓痕望着远处,眼神复杂难懂,淡淡的打破这一片的寂静。 沐千寻心中觉着好笑,澹台皓痕顶多比她大两岁的样子,怎么可能记得凌星,这是跟她闹着玩儿吗,不过还是好奇的随口一问: “我娘亲?你见过我娘亲?” “见过你娘亲的画像,在我们澹台部落,父亲的屋子里,暗格里,到处都是你娘亲的画像。 光是一张画像,都能让人怦然心动,也难怪父亲一辈子都对你娘亲念念不忘。 你与你娘亲很像,不过…性子不像,听父亲说,你娘亲冷若冰霜,谁都不能靠近,也只有部落长走进了她心里。 可是,部落长还是有了别的女人,光凭这一点,他就永远比不过我父亲。 就算我父亲并不爱我母亲,他也只娶了她一个人,只生了妹妹和我。 他说,爱一个人就要终其一生,父亲其实可以拿下部落长之位的,可惜…” 他没有再说下去,沐千寻却猜到了大概,心一阵狂乱,“爱一个人就要终其一生”,所以澹台皓痕屡次三番帮她,是因为他父亲深爱凌星多年? 可是他为何要与她说这些,再怎么说,赫连锐绝都是她爹,他就不怕她告诉赫连锐绝,这话听着怎么就有觊觎部落长之位的意思呢。 耳边忽的听到一声隐隐的,由远及近的呼唤生,沐千寻回首,深幽的眸子被什么搅动,光芒亮的晃眼。 慕宥宸急急的停下,站在沐千寻身旁,淡淡的撇了澹台皓痕一眼,拉着沐千寻走出了大老远,将她环在怀里,眼神骇人,语气霸道: “不准你和他待着!听到没有!” 沐千寻嘟着嘴,扑到他怀里,左蹭蹭,右蹭蹭,他小气的夫君,又吃醋了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闹鬼 第二百六十一章 闹鬼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一时气急吗,谁知道他会突然跟上来的!” 沐千寻嬉皮笑脸的捏着慕宥宸的面颊,终于明白了她方才心中难受,向后张望的缘由。 她希望她一回头,他就在她身后,却忘记是她跑的太快,不给他追上的时间。 慕宥宸无奈的将手掌按在她脑袋上,乱揉一通,声音缓和了下来: “我只是担心你。” 沐千寻一怔,柔柔的笑了,紧紧的盯着慕宥宸的眸子,看到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幼稚的到: “你的眼睛里有我!” “是啊,我的眼睛里有你,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不准再跑不见了,记住了吗?” 沐千寻能很清晰的从他的话语间听出发自内心的担忧,是啊,这个陌生的地方,到处是陌生的风景,陌生的人,若她真的不见了,他该去哪里找她。 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谁说他冷漠的,说起情话来不是也脸不红心不跳的,他的冷漠对其他人,他的温柔,只对她。 “记住了。”沐千寻手指顺着慕宥宸的袖子滑下,握住他布满汗水的大手,蹦蹦哒哒的往青丝、白雪的方向走去。 澹台皓痕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见他们过来,一言不发的牵过马,冲着来时的一排马蹄印折返,骑的飞快。 一路上,沐千寻与慕宥宸的手至始至终都没有分开过,青丝和白雪隔着两条手臂的距离,默契的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悠哉悠哉的往回赶,足足比澹台皓痕晚到了大半个时辰。 青沁园,分部落的人马都早已各奔东西,草儿也不见了踪影,樊宁城的人马集结完毕,只等沐千寻回来了。 沐千寻对上赫连锐绝那双含笑的锐利的眼睛,心头闷闷的发堵,澹台皓痕的话还历历在目。 “可是,部落长还是有了别的女人,光凭这一点,他就永远比不过我父亲。 ” 澹台部落的首领,大抵也是很优秀的吧,依照莫雪的话来说,追求凌星的人,远远不止几个,其中也不乏比赫连锐绝出色的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赫连锐绝终究是与拓拔雨菲有了瓜葛,若是他没有背叛凌星,若是凌星没有死,那她此刻也一定不是这样的处境。 不过,那样是不是她就遇不到慕宥宸,她会不会帮着青葛部落心安理得的攻打夏国,她不敢再想下去。 澹台皓痕一直都待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能够时时刻刻看清沐千寻脸上的神情,目光总是不经意停留在沐千寻身上。 澹台皓痕的目光,一向都很显眼,只要他不刻意掩饰,就不可能看不到,况且他此时还是肆无忌惮的在盯着沐千寻。 慕宥宸实在是忍无可忍,将沐千寻安抚好,一步步走过去,面无表情,冷漠如斯,霸气决绝: “你最好离寻儿远一点,我不允许有任何人觊觎她!” 同样的话,他也对素然说过,只是得到的回答注定会不同。 “你就这么没信心?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真的经得起任何风雨呢! 不想有人把她从你身边夺走,就拿出你的实力。 你没有把她留在你身边的本事,她随时都会离开,怎么,我让你有危机感吗?” 澹台皓痕丝毫不在意慕宥宸的警告,眼角的那抹笑,桀骜轻狂,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他早已习惯了这幅居高临下的模样。 “你以为我会怕你!” 慕宥宸不屑,轻笑,区区几句话,还不足以让他恼羞成怒,在夏国,他也是如澹台皓痕一样的主儿,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澹台皓痕潇洒的转身离开,他与他的较量,从现在开始: “不怕最好!” 让慕宥宸这么深深讨厌的,一个是慕寰枫,一个就是澹台皓痕,慕寰枫给沐千寻带来的伤害已经够了,他不想澹台皓痕成为第二个慕寰枫,他不想重蹈覆辙。 樊宁城,宣王宫,凌寻小筑中,含苞待放的子风腾都已绽放,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嫩绿嫩绿的叶子上还挂着一大滴一大滴的水珠,显然是刚刚浇过的。 五六日的时间,仿佛过了大半辈子那么久,沐千寻只觉得,累的骨头都是软的,可以的话,她要睡上三天三夜。 她美好的幻想,很快便被狠狠泼上了一瓢冷水,好吧,也可以说是一盆热水,实实在在的一盆热水,总之一颗心都凉透了。 第二日,沐千寻还没睡醒,朦朦胧胧的做着美梦,忽的就听到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器皿落地声,一下子睡意全无。 刚想抱怨浅宁、浅言这两个丫头怎么做事越来越毛毛躁躁的了,就眯着眼睛,顺着纱帘的缝隙看到了一脸无奈的赫连卓凡。 “啊!”沐千寻拢了拢被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坐起身子,扯开嗓子尖叫一声。 赫连卓凡缓缓的扭头,幽怨的朝床榻的位置望了一眼,声音低沉: “你叫什么?你盖着被子,遮着帘子,我什么都看不到,更何况我现在对你没兴趣,姐姐?” “谁让你进来的,大早上的进我屋子倒水,你想怎样?” 沐千寻这个抓狂,睡眼惺忪,一副根本没睡醒的样子。 赫连卓凡咬牙切齿的回应,以为他愿意似得,赫连锐绝还派人来监督,他们自然不敢偷懒: “这不是来伺候您洗漱吗,郡主殿下!” 这一口一个姐姐,一个郡主殿下的,赤.裸裸的讽刺,可见赫连卓凡有多不耐烦。 沐千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身子重重的跌落回褥子上,绝望的望着床顶,嘴角一抽。 端盆水都会洒一地,弄出这么大的响动,真要是伺候上一个月,先不说她会不会被折腾死,起码凌寻小筑会被拆掉。 浅宁跟浅言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默默的对视一眼,感情这人不是来帮她们的,是来给她们找麻烦的。 “出去!” 慕宥宸冷不丁呵斥,一双明亮的眸子阴郁非常。 浅宁和浅言被吓得一个冷颤,抱在一起,回头,就看到慕宥宸站在她们身后不足一寸的距离,不过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她们说的,识趣的往一边挪挪。 赫连卓凡何时受过这份气,下意识的反驳:“凭什么!” “凭我现在是你的主子!” “你!” 赫连卓凡与慕宥宸擦身而过,刚刚前脚出门,后脚慕宥宸就用力将门踢了回去,震的脚下的地板都在晃悠。 接下来的日子,彻底混乱成了一团,沐千寻渴望的清净生活演变成了噩梦。 除了沐浴、出恭,随时都能看到那四人的身影,并且每一次都会把好好的事情搞得鸡飞狗跳,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几日,沐千寻已经适应了这“热闹”的场景,估计一下子平静下来,她反倒会不习惯。 从某日开始,深夜时分,宣王宫中,总是从东南方向某处传来如泣如诉的曲声,又似乎夹杂着女子的哭声。 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忽远忽近,胆大之人顺着声音去看,又什么都看不见。 还有人说,会经常看到凌锐殿附近有黑衣长发的女鬼出没,脸色惨白,泛着幽幽的绿光,嘴角挂着血迹,胸口插着一把长剑。 女鬼阴沉着脸,目光空洞,脸上滚动着红色的泪珠,身后阴风阵阵,没有脚,倒是速度飞快。 胸口的血洞溢出的献血不断滴落在地面上,一滩又一滩,第二日,地面却找不到丝毫痕迹。 不知这话有几分可信,不过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或许三分可信,七分编造吧,有谁看到鬼,还敢打量那么清楚的。 王宫中出现这样的灵异事件,不会单单只是为了吓人而已,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时间,宣王宫中人心惶惶,慢慢的,还散播着这样的谣言,这冤魂是沐千寻招来的,自从她出现,这宣王宫才不安生了。 沐千寻欲哭无泪,这针对她的招数还敢更烂一些吗,慕云帆当初可是用过了,妖星降世嘛,这又要干嘛,巫女招魂? 说实话,这招数,还不如慕云帆的那招高明呢,那好歹还有凭证,这就直接信口开河喽,对付她就这么不走心。 亏她之前还兴冲冲的猜测这期间的用意,准备好好的看场好戏,不知不觉,自己也被拉到了台上,被迫参演,成了戏中人。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几乎是人尽皆知,却从未听赫连锐绝说起过,不知赫连锐绝是装糊涂,还是受了蒙蔽,真的不知晓。 直到有一日,一名巫师当着众人的面告诉赫连锐绝,近日宣王宫阴气甚重,有冤魂出没,而她看不出个究竟,希望赫连锐绝尽快处理此事。 巫师在青葛部落是个很悬的存在,号称行医问道,捉鬼除邪样样精通,地位很高,而青葛部落的百姓又极信这一套鬼神之说。 胆敢冲撞神灵之人,会遭到残酷的惩罚,巫师则被认为是神灵的使者,不过也分地位高低,就如同武者以功夫论高低。 赫连锐绝当即应下,却迟迟不予理会,任凭闹鬼之事愈演愈烈。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是人不是鬼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是人不是鬼 凌寻小筑门前,沐千寻难得起了个大早,拉着慕宥宸蹑手蹑脚的往外跑,生怕惊动了澹台皓痕那几个,再没皮没脸的跟上来。 晨起,天气凉快的很,太阳只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西方的天际翻滚着深蓝偏灰色的云朵。 空气湿漉漉的,粘稠凉爽,这算是青葛部落出行的最好时刻。 “寻儿这做贼似得,是要去偷什么,让为夫来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看沐千寻这探头探脑的样子,慕宥宸一边紧跟着她,一边忍不住的调笑一番。 沐千寻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豪气的双手叉腰,叫嚣到: “去迷蝶谷,偷什么偷,我是光明正大的去!再敢胡说,把你丢去喂鬼!” “喂鬼啊,我怕鬼没这么好的胃口,吃不下我。” 慕宥宸伸出一根拇指,摸摸高挺的鼻子,笑的如午时的盛阳。 一路走一路有说有笑的贫嘴,走到一片茂盛的花圃附近,便听到两个宫女在小声议论着,与他们讨论的是同样的话题。 沐千寻忍不住驻足偷听,躲在花丛后,隔了一个花圃的距离,这种感觉十分刺激呢。 两道全然不同的女声一前一后响起,沐千寻干脆把脑袋也探出去,偷窥比偷听还要来的爽快。 “唉,你听说王宫中闹鬼的事了吗?” 那名宫女眉梢眼角皆是忐忑紧张,又带着丝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另一名宫女忙活着手里的活儿,动作一滞,语气波澜不惊,这事已经没什么不稀奇的了: “当然听说了,这事我能不知道吗?” 那名宫女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凑近另一名宫女: “你知道吗…听说那女鬼与新归来的郡主长得一模一样!” “那…那是怎么回事,你…你听谁说的?” 另一名宫女胆子明显很小,被那名宫女阴不阴阳不阳的一句话,吓得面色煞白,坑坑巴巴的。 沐千寻双手环胸,她倒是要看看,她们究竟能编出什么新鲜的把戏。 “看到的人都说,那女鬼十分眼熟,会对着来人笑的毛骨悚然,仔细一想,根本就是新入宫的郡主! 你也知道,凝宁郡主一直是我们部落的禁忌,原因是啊…凝宁郡主从小就死了,怕触及部落长的伤心事罢了。 可这一下子就回到了部落,本来就很诡异嘛,这又忽然闹起了鬼,也太巧了。 其实事实啊,就是我们看到的凝宁郡主是鬼魂幻化而成的,白日里她是人的形态,一到晚上,她就又变为鬼了! 她回部落,一定是回来报仇的,王宫要变天了!” 另一名宫女扶着那名宫女的肩膀,才能勉勉强强站住,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对另一名宫女的话深信不疑。 沐千寻这个气啊,她活了二十几个年头,加上上一世,将近三十个年头,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只“鬼”呢。 虽说她是重生过的,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不是什么鬼魂,更不会幻化! 既然这么喜欢乱嚼舌根子,既然觉着她沐千寻就是那女鬼,那不妨让她们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这谣言怎么越传越离谱了,看来是时候制止了,谣言止于智者,可还是蠢货多,最可怕的是还有人不断撺掇。 沐千寻坏坏一笑,冲慕宥宸眨眨眼睛,放轻步伐,一点点靠近,静静的站在两名宫女的身后。 猛的拍了一把之前绘声绘色的讲述闹鬼故事的宫女,又迅速的收手,比她们高出半头的个子正好派的上用场。 那宫女不耐烦的耸耸肩,推搡了一下她身旁的宫女:“哎呀,别闹了,大清早怪瘆人的!” “我什么都没干啊!”另一名宫女无辜的摊着双手,不解的驳回。 那名宫女面色瞬间僵硬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她肩膀上的重量,这里这有她们两个人,不是对方,那是… 另一名宫女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捉弄她,联想到之前她们口中的女鬼,与那宫女一起朝后看去。 那名宫女机械的转过头,对上沐千寻含笑的阴测测的眸子,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不断的在地上磕头: “郡主饶命啊,饶命啊,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饶过我吧!” 另一名宫女则是夸张的瘫软在地上,面无血色,好似被抽离了精气,满脸惊恐。 “我方才听你说,宫中近日出没的女鬼,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真的?” 沐千寻蹲下身子,偏着脑袋盯着那宫女看,温热的呼吸都能接触到她的面颊。 顺手理理她凌乱的发丝,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刚从被窝钻出来,还带着热热的温度。 那宫女明显松了口气,沐千寻虽然神出鬼没,不过好歹有口热乎气儿,那就说明传言是假,她并不是鬼。 “是…是啊,大家都这么说呢,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的,都是胡言乱语的,还望郡主给奴婢一条活路啊!” 就算得知沐千寻是人不是鬼,但这宫女还是打心底惶恐不安,早听说新入宫的郡主脾性古怪。 不知会不会像赫连玖漾那样杀人成性,若是那样的话,她的那几句话,足以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了。 “这样啊,据说娘亲跟我也长得十分相似,莫非…是娘亲回来了?” 沐千寻摩挲着下巴,故作沉思,语气慢吞吞的。 两名跪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的宫女,对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们怎么把凌星这茬儿给忘了。 沐千寻并没有难为她们,随意的将二人打发走,堵住了她们的嘴,也难堵悠悠众口,她要是惩罚了她们,反倒觉着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了。 再没了心情去什么迷蝶谷,她可得赶紧把自己洗白了,顶着个女鬼的名声,还真是晦气。 凌锐殿中,沐千寻携了慕宥宸,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噔噔噔顺着台阶,跑到赫连锐绝面前,气呼呼的抱怨: “你还管不管了,我都被你当成鬼了,实在不行,你放我回夏国好了!” 心下一急,沐千寻就将这心中的话捅出去了,说完就后悔了,轻咬着舌尖,这话她该绝口不提的。 果然,赫连锐绝顷刻间变了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哼!你不要总想着回夏国,夏国你回不去了,除非你想看着青葛部落与夏国重燃战火! 我从未逼迫过你留在部落,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不就是闹鬼吗,这不是你回夏国的理由,你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吗?那好,父汗帮你解决!” 沐千寻一愣,清咳一声,避开赫连锐绝凌厉的目光,似乎这样就能缓解这极其尴尬的气氛。 赫连锐绝生硬的扯开夏国之事,拼命的往回圆。 重燃战火?这样的话,她终于是激的赫连锐绝说出来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她反倒心里踏实多了,每日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才难受呢! 听样子,赫连锐绝是在等着她自己处理此事呢,可她从来不认为这事与她有什么牵连,才迟迟未曾动手。 不过既然赫连锐绝已经答应包揽了,也就没有她的事了,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我就谢过父汗了,刚才是一时情急,望父汗见谅!” 沐千寻往后退去,话语中表达了她真挚的歉意。 俗话说得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真正触怒赫连锐绝的事,她才不会做,这可关系到了整个夏国的安危,和她今后的处境。 与谁过不去,也不能与自己过不去啊,这一点沐千寻早就参透了,损人利己的事可以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坚决不能做! 赫连锐绝神明显的情柔和了几分,恢复了以往的笑意,乐呵呵的,只是这笑意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闹鬼的事,不会困扰你太久的。 对了,卓凡他们可有尽心伺候你们,若是没有,你大可以告诉父汗,父汗定当好好罚他们一顿。” 赫连锐绝若是知道,沐千寻道歉妥协,只是为了夏国的安危着想,不知又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一提起赫连卓凡那拨,沐千寻就满面愁容,或许正好趁着今日的机会,把他们甩的远远的: “尽心倒是蛮尽心的,只是他们什么都做不好,不如让这个惩罚提前结束吧?” “这可不行,青葛部落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他们连一个惩罚都应付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 不会做的事,就让他们尽心学着,一月不够,就两月,两月不够,就半年,半年不够,就一年!” 赫连锐绝语气严肃,丝毫不像是在与他们逗趣。 沐千寻连忙摆手,急切的止住赫连锐绝的话: “不不不,他们可以伺候的很好的,用不着那么长时间,再说了,父汗想磨练他们,也千万找旁人吧!” 沐千寻一张强颜欢笑的俏脸儿彻底垮了下来,一年!还不如一头撞死来的直接,了当,痛快呢! 她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赫连锐绝是在惩罚她的失言吗,可她已经致过歉了,帝王心呐,果真不是她能猜的透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巫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巫师 凌锐殿中,两侧坐着好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拓拔勒达也赫然在其中,之前向赫连锐绝进谏的那名巫师站在大殿中央,面对着赫连锐绝。 “本汗近日政务繁忙,未来得及处理巫师所说的宣王宫阴气重,鬼魂出没之事,今日特地找来各位长老,一同商议,巫师可否细细道来。” 赫连锐绝脸上挂着柔和的笑,语气不紧不慢,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不敢与他对视。 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只是他的常态,伪装和善的面具,若是信以为真,那就大错特错了。 巫师谦卑的垂首,朝着赫连锐绝微微弓下身子,面色有几分沉重: “臣下其实所知也不多,只能感受到宣王宫阴气浓重,已经到了压制都压制不住的地步了。 不过凭臣下的修为,实在是无能为力,也曾经试着出手,可惜差点被那股阴气侵蚀。” 此话一出,殿中坐着的长老,站着的臣子,都脑袋对着脑袋,窃窃私语起来。 一旁服侍的宫女双手颤抖,面露惊恐,连茶杯都快端不住了,她们可是经常要晚上也守在门外,这万一碰上了那不干净的东西,可怎么是好。 “那可有什么解法?” 赫连锐绝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轻轻的皱眉,又即刻舒展开来,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 “这个…倒是也好办,只需找个比臣下修为高的巫师即可,就算不能将那冤魂如何,也能看出个头头道道。” 巫师难为的出口,面颊泛红,当众承认她的修为不行,也是够豁的出去了。 赫连锐绝故作惊讶,他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巫师这种人利用好了,也是有很大的用处的: “巫师已经是本部落最受拥戴的巫师了,难道还有比巫师修为更高之人?” “那…那是自然,轩辕家族精通巫术者甚多,比臣下修为高者,比比皆是。 特别是新一辈巫师中的轩辕浠,年纪轻轻,修为却超过了诸多前辈,或许部落长可以请她来一试。” 巫师为得到赫连锐绝的赞赏似乎很兴奋,提起轩辕浠来更是满满的崇敬。 赫连锐绝眼中精光乍现,一瞬间又收了回去,思量良久才开口: “好啊,那就依巫师所言,将轩辕浠请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 轩辕部落离这里也算不得远,劳烦巫师跟着走一趟,本汗与长老们就在这里等着。” 巫师愕然,没想到赫连锐绝会如此着急,更没想到他会如此兴师动众,好几位长老聚集一次,实属罕见。 凌寻小筑中,沐千寻躺在软塌上,眯着眼,两只脚很没形象的搭在软塌前的木桌上,手中捏着新出锅的桂花糕,悠哉悠哉的享用。 “寻儿可真是心大,凌锐殿中都快翻天了,你也坐的住,这可是你的事呢!” 慕宥宸接到凌泽的禀报,笑吟吟的坐在沐千寻身边,不顾赫连卓凡跟百里景的存在,旁若无人的调.情。 沐千寻顺势躺在他怀里,伸手将自己吃的只剩一口的桂花糕塞进慕宥宸嘴里,捏着他的下巴: “打听到了什么,快说,小心我休了你!” “是是是,小的这就如实招来,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嘛!” 手掌随意的放在她的蛮腰上,俯身在沐千寻的红唇上轻轻一啄,咀嚼着口中的糕点,一脸享受,好似是什么难得的人间美味。 慕宥宸说的吃人嘴短,自然不是指的那块桂花糕了,将凌锐殿发生的种种,包括赫连锐绝与巫师之间的对话都一字不落的讲给沐千寻听。 赫连卓凡跟百里景全程两眼放空,这甜腻的场面,实在是辣眼睛,真不明白他们一整天一整天的腻歪,不累吗? 不过他们管的住眼睛,也管不住耳朵啊,总不能把自己戳聋吧,伺候沐千寻决计是这世上最遭罪的事。 “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巫师作法呢,一定很有趣!” 沐千寻蹭的一下从软塌上弹起来,抱着慕宥宸的手臂,脑袋懒洋洋的靠在慕宥宸的肩头。 慕宥宸狐疑的望了沐千寻一眼,挑眉,沐千寻向来不喜欢热闹的,这是被浅宁她俩感染了。 一听到出门儿,浅宁、浅言两个丫头立刻从里屋窜出来,整装待发,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光彩。 沐千寻扶额,脑袋拧巴了似得,对着赫连卓凡二人露出个甜美的笑容,几近央求: “你们俩就…留下乖乖看家如何?” 二人齐刷刷的摇头,直觉告诉他们,能让沐千寻感兴趣的事,一定简单不了,沐千寻什么时候对他们这么客气过。 最不想碰到什么,就最会发生什么,沐千寻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了,还是被清洗百含叶的澹台皓痕、百里孤苏逮了个正着。 近日,沐千寻才知道,原来百含叶并不是从采摘下来,就干净如斯的。 百含叶生长在沼泽地带,埋藏在杂草之下,还混杂着污泥,挖掘出来之时,都看不清本来面貌。 这样浩浩荡荡的七八个人,未免也过于显眼了,可澹台皓痕却执意要跟去,沐千寻也不好阻拦。 他们赶到之时,巫师还不知踪影,祭台已经先行布置完善,就摆放在凌锐殿外中央的场地上。 还好,祭台两边已经围了好多人,沐千寻他们的出现,还不算太突兀,显然是赫连锐绝故意放出的消息,不然他们连个味儿都闻不见。 这么大的艳阳天,也冲不散众人的好奇,一个个顶着日头,汗水顺着脸颊、发丝溢出,滴落在地板上,又瞬间被烤的消失掉,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沐千寻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握着慕宥宸的小手,还是寻常的温度,朝着殿内的方向,不经意的张望。 慕宥宸不由得手下用力,心闷闷的发痛,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她一向体寒,再热的天儿,她都是这般样子。 还记得莫雪临死前说过,她是寒气入体,导致无法有孕,青葛部落如此的炎热,也驱散不了她体内的寒气吗。 沐千寻只觉得手都被握的麻木了,偏过脑袋去看慕宥宸,只见他眉头紧锁,眸中不见清明,怔怔失神。 沐千寻眼瞳一缩,伸手在慕宥宸面前摆摆,嘴巴贴近他的耳边: “喂,慕宥宸,你不会真的中邪了吧!” 慕宥宸抽抽嘴角,大手无奈的覆在沐千寻的脑袋上,苦涩一笑。 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问,紧紧的回握,笑的傻乎乎的。 身后的澹台皓痕颧骨一动,平静的眼神乱成一团,将目光移开,他好像愈发在意这个丫头了。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轩辕浠才在巫师的带领下,迟迟赶到,步伐轻盈,似乎每一步都踩踏在云上,轻飘飘的运着气。 高挑的个子,身板儿挺得笔直,一身宽松的青衣,也不难看出玲珑有致的身躯。 简单利落的垂云髻,用蜘蛛样式的发网罩住,显得有几分诡异,经过之处,清风阵阵,从脚底凉到头皮。 面容被黑色的纱巾严严实实的遮盖,只露出两只硕大忧郁的水眸,额间一颗鲜红如血的朱砂痣,愈发扎眼。 平平常常的出场,却惊艳了全场,这如仙人一样的气质,纱巾底下,该是怎样一张出尘绝艳的脸蛋儿。 沐千寻撇撇嘴,不屑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故弄玄虚!” 她可不信这轩辕浠当真有什么法力、修为的,这中间的门道,南山先生也向她透露过不少,大多都是障眼法罢了。 轩辕浠走到祭台前就停下了,并不曾入殿拜见赫连锐绝,而是等着赫连锐绝亲自迎接,这架子也是摆放。 赫连锐绝双手背后,含笑打量着轩辕浠,询问到: “这祭台的位置可行,可要进殿内休息一下,再行施法?” “可以,殿内阴气太重,就不进去了!” 轩辕浠点头,声音异常嘶哑,有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沧桑,一双水眸不起波澜。 话罢,转身,修长的手指凭空一抓,三根香烛腾空而起。 闭上眼睛,睫毛轻轻的颤抖,冲着香烛的方向呼的吹了口气,香烛被点燃,香头忽明忽暗的闪烁。 手掌缓缓落下,香烛也跟着,准确无误的插进香炉中,冒出丝状的青烟。 伴随着众人的惊叹,轩辕浠双膝跪地,虔诚的在地上拜了三拜,起身。 仰着脑袋,额间的朱砂痣在阳光的照耀下,红的妖冶,眸子猛的睁开,一瞬不瞬的落在东南方向的一角。 无人胆敢惊动她,目光都被她牵引到了东南角,许久许久,轩辕浠才收回目光,重复着方才的动作,闭眼再睁开。 “那魂怕是不会轻易离去,黑衣黑发,很美,气质冷艳,霸道凌厉。 她说她过不了多久,或许会入轮回,转为一个女子的灵魄,或许会选择散掉灵魄,她只是忘不掉前世。 她说,她眷恋她的夫,她说,她是——部落长夫人!” 慢悠悠的,沙哑的声音只单单一个音调,淡淡的很有信服力。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又顷刻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的垂首,部落长夫人,拓拔雨菲好端端的站在那里,那轩辕浠口中的部落长夫人,自然就是凌星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宿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宿主 赫连锐绝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没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阴沉,锐利的眸子好似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可斩世间纷扰。 一时间,一阵透骨的寒冷蔓延开来,众人不禁有种被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错觉,这股毁天灭地的威压,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瞬,赫连锐绝又恢复如常,仿佛方才的一切,就只是错觉而已,似乎他脸上的笑一直都那么和煦。 可是摸摸自己依旧发软的双腿,众人就会明白,赫连锐绝是发怒了,亦或者是其他,总之他的威压波及到了所有人。 “依轩辕巫师所言,此事当如何处置?” 赫连锐绝不愧为赫连锐绝,声音如常,没有一星半点的异样,对轩辕浠客客气气,又不失君主气势。 “这个就要看部落长的意思了,部落长若是想尽快除去这魂,臣下可以联合部落的前辈们,合力将这魂的灵魄打散,她自然无法再兴风作浪。 也可以让这魂转入轮回,入人体为灵魄,虽不易,但也是有法子的。” 轩辕浠眸子闪了闪,冰冷冷沙哑中带着平静的声音落在赫连锐绝耳中。 赫连锐绝沉默良久,从未有人能看透赫连锐绝心中所想,就连相伴多年的拓拔雨菲也不敢说她懂得赫连锐绝。 当年的凌星,就是太过自信,自信她抓得住赫连锐绝这个神秘,不羁,野心勃勃的男人。 自信他的一颗心中只装得下自己,可是最终,不管是为了什么,他还是有了拓拔雨菲。 赫连锐绝嘴唇微动,眸中染上几分好奇与迷茫,也难掩眼底的清明: “这轮回,要如何轮回?” “这轮回要魂愿意,才可回归宿主之身,可她执念太重,怕是方有要宿主留在这宣王宫中,她才肯转入轮回。” 轩辕浠忧郁的眸中首次浮现出凝重的色彩,忽然一阵风袭来,来不及掩面,纱巾随风而下,飘飘洋洋的落在地面之上。 众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倒吸冷气,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轩辕浠慌张的垂首,死死咬住下唇,一丝泪光在眼眶中涌动,很快面上死寂一片,犹如死神降临。 肤色如雪,右侧的脸颊上,是一片丑陋的红粉色的疤痕,呈现蜘蛛形状,几只爪子纵横开来。 只是看不出这疤痕是天生就有的,还是不小心烫的,总之,生生将那清秀的脸蛋儿毁了个彻底,恶心至极。 轩辕浠长长的染成墨色的指甲早已陷进了环着的手臂,献血顺着指缝,热热的流淌,放在鼻前深嗅,是甜腥刺鼻的味道。 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额头之上的朱砂痣,似乎都在落泪,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悲戚阴暗的气氛之中。 “哦?那上哪儿去找她的宿主之身?” 赫连锐绝倒是波澜不惊,莫说是一片疤痕,就算她整张脸都是疤痕,他也不会觉着有何不妥。 不过是一张脸而已,他从来不是看中皮囊的人,只是记忆中的那张美艳清冷的面庞,却深深的刻在了心头,其余人都黯然失色。 轩辕浠脖子上的经脉微微一动,摸着脸上的疤痕,语气愈发低沉: “臣下可以卜算到宿主在何处,只是找到了,部落长是否愿意娶这宿主,不然这魂也不会安分的。” “娶?” “是,臣下说了,那魂之所以留下,是眷恋她的夫,不能让她完成前世夙愿,她又如何会甘心轮回,忘却前世?” 轩辕浠轻轻一笑,浅浅的淡淡的笑,让人心底发毛。 赫连锐绝将目光落在一边,凝望着拓拔雨菲,意味不明的询问到: “不知雨菲是何意?” 拓拔雨菲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强颜欢笑也莫过于此了,赫连锐绝这话是何意,她该说个好,还是该说个不好。 这么些年来,想方设法的往赫连锐绝身边塞人的也不在少数。 有才的,有貌的,清纯的,俏丽的,妖媚的,形形**,什么样的女人她没见过,但胆敢将主意打到凌星身上的,这轩辕浠还是第一位。 青葛部落中谁人不知凌星是赫连锐绝的死穴,她可以不以为然,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如此认为的。 就不知这轩辕浠的背后是谁了,居然这般猖狂。 从前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大多都碍于拓拔家族的势力,拓拔勒达的阻止,被迫放弃。 也有得手的,风风光光,高高兴兴的入了这宣王宫,不足半年,都会接连死去,失踪,并且找不到缘由,寻不到痕迹。 一个是意外,两个是巧合,可那么多人都是同样的结局,只要是不傻,都明白这些人是遭到了拓拔雨菲的毒手。 可是赫连锐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更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认命, 近年来,已经无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寻死了,没想到时隔如此之久,又冒出了苗头,还是如此费劲周折。 “妾身都听汗王的,汗王说如何,那就如何。” 拓拔雨菲的目光求救似得投向拓拔勒达,却不见他回应,似乎是没看到,又似乎是刻意躲避。 拓拔雨菲睫毛低垂,遮住眸中的恨意,在众人面前,她一直都是一副温婉,娴熟的模样,也不会在今日破功。 “那好,那轩辕巫师就卜算吧,能越早解决此事越好。” 赫连锐绝随意的摆摆手,不兴奋,也无关失望,淡淡的,似乎这根本不关他的事。 轩辕浠点点头,默默的从腰间取出一方与衣衫颜色一模一样的青色纱巾,蒙到脸上,还是初现的样子。 仿佛有了这纱巾,就不会有人记得她丑陋的面庞了,那份美好的遐想就还在。 轩辕浠不厌其烦的做着燃香的动作,换来的不再是惊叹,而是一眼眼的不屑,人就是这等奇怪。 看不到纱巾后的那张脸,总是千盼万盼,估计今日看不到,都要睡不安生了。 可是看到了,又失望了,殊不知,轩辕浠今日还真不是来选美的,一个巫师,没必要长得倾国倾城。 轩辕浠闭着眼,眉头蹙起,眉心的朱砂痣染上几分戾气,拇指不停的捻动着其他几根手指。 噗嗤一口献血喷涌而出,洋洋洒洒的落在祭台上,妖冶无比。 轩辕浠睁开眼睛,忧郁的眸光更加黯淡了几分,脚下趔趄,腾腾的往后退了几步。 “此女子,樊宁城正南方向之人,身份高贵,有皇族血脉,住在地势最高之处,天格水,地格水,人格土。 常年体弱多病,撑到此时已经是危在旦夕,灵魄再不归位,估计命不久矣。” 轩辕浠伸手擦擦嘴角的血迹,将“宿主”的特征一一叙述开来,平静如斯。 沐千寻眉眼间早就不见了看戏的轻松,攥着慕宥宸的手微微用力,这么热的天气,一双玉手却冷汗淋漓。 她厌极了这等粗俗的把戏,也厌极了赫连锐绝如此漠视凌星曾经的存在,如果可以,她真想上去把轩辕浠的嘴撕的跟她的脸一样没法儿看。 别说轩辕浠这是卜算的灵,经历过一回类似之事的沐千寻再清楚不过,这种种,不过是依照这场戏的主角描绘出来的,又有什么神奇的。 “好,本汗会尽快吩咐下去,叫人将这…宿主带回来。 只是在此之前,还望轩辕巫师给千寻看看,是否这怨魂之事,与千寻有关,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赫连锐绝的目光,冷不丁的瞟过来,直直的落在了沐千寻身上,温温的笑中噙着一抹冷意。 沐千寻抬眼,直接对着那道目光迎了上去,揣摩着赫连锐绝的用意,这是试探,还是单纯的祸水东引? 是,赫连锐绝太过多疑,对沐千寻可以百般宠爱,但也时时刻刻在防备着她。 她可以抵触青葛部落,可以在心中装满夏国,可以偶尔耍耍小脾气,让他下不来台,他都可以接受。 那份抵触,他可以一步一步将其融化,任何的麻烦,他也可以摆平,他唯一容不得的是她算计他。 他不希望这次的事是沐千寻自己搞出来贼喊捉贼的,可能是自己亲手将那种痛苦加诸到别人身上过,总之他赫连锐绝经不起背叛。 不过很快,赫连锐绝就在心里否定了这种想法,难得这次拓拔勒达没有插手。 这就说明拓拔勒达和轩辕家族,也或许是其他家族达成了某种默契,而拓拔勒达绝不会给沐千寻这种机会。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绝,譬如,拓拔勒达这么做只是为了蒙蔽他,为了让他吃一亏,上一当。 “自然有关,郡主身上阴气煞重,那魂时常都是跟着郡主的,若不是郡主引路,这魂也寻不到宣王宫来。 郡主夜晚时分切忌莫要出门,不然当心那怨魂附在郡主身上,势必会遭遇祸事。” 轩辕浠一脸认真,望向沐千寻的神色难以掩饰的羡艳之情,毕竟沐千寻那张脸,是全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何况是顶着那样一张脸的她。 沐千寻冷笑一声,轩辕浠的气场怎么比得过她,她天生有一种无所顾忌,高贵霸道的强硬,对付一个轩辕浠,还不至于怯场。 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这轩辕浠还真会就坡下驴,还真会说,要说轩辕浠不是与王宫中的人串通好了,打死她都不信! 第二百六十五章 爆发 第二百六十五章 爆发 “不知轩辕巫师说这话可有凭证,当心本郡主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本郡主就是喜欢夜晚出门,从未遇到你说的什么鬼魂,怕是心中有鬼之人,才会怕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吧!” 沐千寻眼眸一立,瞪着轩辕浠,语气柔柔的听不出喜怒,平白多了几分冷意。 轩辕浠默默的将目光转向一旁,无谓的耸耸肩: “郡主说笑了,这事还需要什么凭证,这鬼魂出没之事,不是许多人亲眼目睹的吗? 臣下劝阻郡主莫要夜出,也是为了郡主好,既然郡主不信,臣下也没办法!” 沐千寻怒极反笑,这理由,她该说什么为好呢,轩辕浠泼脏水的本领比起她来,更胜一筹啊: “亲眼目睹就是本郡主召来的了?不要以为你是巫师,你就能信口雌黄!” 剩下的半句,沐千寻就暗暗的腹诽了:要知道,与我沐千寻作对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沐千寻向来不喜放狠话,如果你最强的本领在嘴上,那大抵难成大事。 赫连锐绝适时的出来打圆场,笑眯眯的,似乎此事与他无关似得,可细细想来,此事是他挑起来的吧: “好了好了,本汗也只是随口一问,轩辕巫师受累了,本汗安排了小宴。 轩辕巫师随朕来吧,好生修养,待到那…宿主找到,一切都打理妥当了,再送轩辕巫师回轩辕部落。 你们也都散了吧,千寻不必觉着委屈,不管此事是否与你有关,也不会有人敢怪你,毕竟这鬼神之事,由不得自己。” 赫连锐绝这话像是威慑,又似乎根本是欲盖弥彰,怕是更会让人认定,这闹鬼之事,就是与沐千寻有关。 一来二去,此事就很难摆得平了,沐千寻真不明白,赫连锐绝当日信誓旦旦的解决呢,依然是在惩罚她当日的失言吗,还是旁的什么。 这“宿主”两个字,无论赫连锐绝说几遍,都觉着别扭,不知是这个词儿陌生,还是打心底排斥这样的说法。 一路上,沐千寻都阴沉着脸,紧抿着唇,深幽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杀意浓浓。 若不是慕宥宸一直带着她,估计连回凌寻小筑的路都能走错了,遇到岔道儿,也不懂得拐弯。 饶是一直以来酷爱与她呛声的赫连卓凡,今日也静悄悄的,这样安静冷傲的沐千寻着实可怕,就是赫连玖漾那个小魔女,也不及此时的沐千寻一分可怕。 沐千寻从不在陌生人面前情绪外露,特别是这样糟糕的情绪,可是现在她似乎控制不住了,似乎心灵深处某根敏感的弦,在不经意间,被触碰到了。 回到凌寻小筑倒头就睡,除了慕宥宸,不准任何人入内,这分明就是冲着赫连卓凡几人去的,只不过浅宁、浅言也无辜受到了波及。 有慕宥宸守着,谁也没有勇气硬闯,一个个顶着头顶火炉似得大太阳站定,明白沐千寻是动真格的了,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生怕沐千寻一个不乐意,去赫连锐绝那里告状,他们“为奴为婢”的日子可就没个盼头了,相比之下,还是等沐千寻气消更为划算。 说来赫连锐绝动作也快,轩辕浠口中的“宿主”,不肖一日便找到了,与轩辕浠的那番言论一丝不差。 樊宁城以南,宇文部落!身份高贵,皇族血脉,宇文家族,宇文屠绔之女——宇文萱,命格皆是相否。 至于这地势嘛,为图清净,常年居于云梦峰上,自是地势最高之处。 也正如轩辕浠所料,这宇文萱打小就体弱多病,卧床多年,无法下地,近日更是病情加重,朝不保夕,远近的巫师都隐晦的告诉宇文屠绔,要他可以筹备后事了。 沐千寻得到消息,自然也是最快的,只要有子桑笑在,只要赫连锐绝不刻意隐瞒的事,她都能赶在众人之前知晓。 这不,子桑笑便来禀报了,子桑笑俨然已经成了凌寻小筑的探子了,两头的消息来回传递,经常是两头不讨好,他这差事也是够苦的了,弄不好就是个受气包。 沐千寻心中不快,她厌极了靠近赫连锐绝的女人,拓拔雨菲是,宇文萱亦是,似乎这些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赫连锐绝曾经背叛过凌星的事实。 就像是心中的一根刺儿一样,扎的生疼,混杂些凌星的血与泪,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何,她会这般在意。 只要想到凌星大着肚子独自一人离开部落,被人追杀,客死他乡,心中不禁会泛起酸楚,升起恨意。 子桑笑打量着沐千寻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再度开口: “部落长已经邀了宇文首领商议宇文萱入宣王宫之事了,承诺许之侧室名分,也能确保她恶疾痊愈。 没有意外的话,宇文首领会答应下来,宇文萱不日便会抵达宣王宫。” 沐千寻手中的白瓷茶杯左右颤动着,握着茶杯的骨节泛白,幽幽的盯着子桑笑,似乎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子桑笑心头一凛,往后退却,垂首以对,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宇文萱入宫,她不就不用遭受无休止的非议了吗,她不应当轻松吗,这这…这个样子,他还真是猜不透了。 慕宥宸蹙眉,强势的夺过沐千寻手中的茶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再任由她这么捏下去,茶杯该碎了,他敢说,这事,沐千寻绝对做的出来。 向子桑笑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子桑笑识趣的道了声儿告退,也不等沐千寻回应,径直转身而去。 “寻儿…我们…嗯…上次宴席赏下来的铺子,我们还一直未来得及去看看呢。 不如…就趁今日吧,这会儿日头也不那么烈了,离宣王宫也不远,我们…就出去走走,顺带去看看。” 慕宥宸揉捏着沐千寻微微发红的手掌,一双明亮如斯的眸子中尽是关切,声音停停顿顿,有些不着边际。 沐千寻这个状态,实在是令人担忧,他只好想些法子,分散一下她的情绪,心想着,出去走走,或许会好些。 沐千寻嘟着嘴,仰头望着慕宥宸好看的眼眸,顺从的点点头,低沉的心情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现在她对任何事提不起兴趣,不过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沐千寻只想与慕宥宸单独出去走走,可是赫连卓凡又开始发挥他讨厌的特性,说什么出门必须带着仆人。 任赫连卓凡几人跟着,她估计会愈发暴躁,烦心起来,不禁觉着他们也是她烦心因素的一部分。 赫连卓凡这么舔着脸跟着,无非是想看看赏给沐千寻的这几间铺子,生意究竟能好成什么样子,他打心眼里眼红。 银两钱财这种东西,虽说他身为这青葛部落的郡王从未缺过,但是说多余出来的,还真是没多少。 论起银两钱财的作用,那绝对不少,招兵买马,收买人心,样样都缺不了银子,他一心扑在那部落长的位置上,笼络人心是必不可少的了。 他也偷偷摸摸在私底下开了几间铺子,毕竟这是明令禁止的,地段不够繁华,生意也冷冷清清,除去周转的银子,能流动,供他使用的,还是捉襟见肘。 说起来,赫连玖漾的铺子倒是经营的比他的铺子强得多,他也嫉妒过,不过也不曾起过将她供出来的念头。 一来,怕她反咬自己一口,他也是有把柄的人,二来,赫连玖漾受到了惩罚,在拓拔雨菲那儿,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虽说拓拔雨菲偏宠自己,也绝不允许他们兄妹俩窝里斗。 这下,沐千寻居然就这么不费心不费力的捞到了十间地势佳,生意兴旺的铺子,这要他如何自处。 她现在可谓是富得流油了,赫连卓凡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好好的宰她一把,好分一杯羹。 沐千寻只觉得气血翻涌,抑制都抑制不住的火气,一个转身,甩开慕宥宸的手,双手环胸,深幽的眸子寒光迸现,用命令的口气对着赫连卓凡到: “回去!你敢跟上试试!” “这可不行,让父汗知晓,可是要怪罪我们的!” 赫连卓凡眼角依旧挂着一抹欠扁的笑意,如挑断了沐千寻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恍若没看到沐千寻即将爆发的情绪。 火气嗖的窜到了极致,沐千寻缓缓的转动着脖颈,眸子微眯,挑衅是吗,很好! 她正好还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呢,别以为她功力未恢复,就谁都敢骑到她脖子上拉屎了,区区一个赫连卓凡,她有信心对付。 身形一闪,沐千寻脚尖点地,整个人毫无征兆的朝赫连卓凡扑过来,掌风凌厉,一招未落,一招又起。 或许是赫连卓凡失了先机,恍惚了一阵儿,或许是沐千寻气势太过霸道,招式太过逼人。 总之从一开始,赫连卓凡就落了下风,以他的功夫,本来是可以做到势均力敌的。 几个瞬息过来,赫连卓凡整个人狼狈不堪,被压制的无还手之力,身上尽是沐千寻的脚印,看这力道,怕是衣衫内有不少淤青了,果然是高手过招,分秒必争。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杀念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杀念 毕竟赫连卓凡也并非泛泛之辈,及时的抵御,反攻,形势硬生生被控制住,虽说依然伤不到沐千寻,不过也不会再呈现一面倒的形势了。 沐千寻气势不减,招招不留情面,用尽全力,看这拼命的打法,似乎想要将所有的力气都耗光了。 直到二人都累的气喘吁吁,手脚发软,沐千寻才堪堪住手,这一战可谓酣畅淋漓,郁结难平的心情,也随着那拳脚的碰撞,消散了大半。 沐千寻能及时的收手,赫连卓凡却不能,他早已打的红了眼,那狠厉凶恶的眼神,充分的暴露了他嗜血的本性,此刻竟然是动了杀念。 沐千寻感到身后的掌风,却没回头,没准备反击,冷笑一声,他倒是要看看,凭赫连卓凡的功夫,是否快的过她身旁的慕宥宸。 不出所料,赫连卓凡的掌风还没来的波及到沐千寻,整个人就倒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砰的一声,撞击在门板上,又反弹到地面上,喉咙甜腥一片,抑制不住的,献血喷涌而出。 再看看那门板,就知道他伤的有多重了,虽说门板没有整个儿倒下去,但也变了形,歪歪斜斜,估计再打开都困难了。 沐千寻抱着手臂,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满脸的惋惜,心中暗叹,赫连卓凡伤的再重都是应该的,只是可惜了这门了。 这可是上好的木头呢,木质细密,摸上去凉嗖嗖的,还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这重新配置一扇吧,必定不如原先那么称心了。 赫连卓凡一脸诧异,目光盯着的方向不是慕宥宸,也非沐千寻,而是一旁漠漠然的澹台皓痕。 他能清楚的感应到,刚才他飞出去之前,出现在他身前的,并非一人,他胸口明显有两处伤,其中一人是慕宥宸,而另一人赫然就是澹台皓痕了。 澹台皓痕打的那掌比慕宥宸的那掌要轻的多,不过也足够三分的力气,他半月之内,是别想再动弹了,胸腔剧烈的疼痛,清晰的告诉他,肋骨起码断了三根不止。 慕宥宸攻击他,他可以理解,可是澹台皓痕攻击他是为何,他们不应该才是同一战线的人吗,澹台皓痕怎么会为一个小丫头出头,想破脑袋他也想不通啊。 澹台皓痕目光淡淡的,不去看任何人,仿佛刚才的那一掌与他无关。 他明知道慕宥宸会出手的,还是下意识的挡下赫连卓凡的那一掌,他只是想离她近一些,不想与她的距离越推越远。 他似乎有些明白他父亲当年的心情了,初见之时,他只是惊艳于她的容貌,与那副画像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可越是了解,就越是觉着,她的一切一切都令他着迷,困在自己心中的迷宫中,找不到方向。 百里孤苏、百里景两兄弟默契的向前一步,对视一眼,又默默的退回去,按说赫连卓凡受了伤,他们该为他们的郡王讨回个公道的。 可是仔细想想,也只能作罢,赫连卓凡是他们的郡王,可沐千寻还是他们的郡主呢,现在澹台皓痕帮着沐千寻,也算是站到了沐千寻那边。 他们若是出手对付澹台皓痕,不就是摆明了与赫连卓凡为伍,与沐千寻作对吗? 碍于赫连锐绝对沐千寻的宠爱,碍于他们也不是澹台皓痕的对手,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与沐千寻为敌。 那就只能委屈赫连卓凡一下了,更何况,他们也看得出,这都是赫连卓凡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要是今日受伤的是沐千寻,他们就更不好向赫连锐绝交代了,想来想去,赫连卓凡受伤了,他们也心安理得。 沐千寻眼眸一闪,嘴角猛然浮现一抹妖艳至极的笑容,两根玉指反复摩挲着下巴,反正近日的事也不会少,不如再多一宗。 沐千寻冲沐千寻眨眨眼睛,慕宥宸心领神会,故作关切的扶住她的双肩: “寻儿,你没事吧?” 赫连卓凡瞪大了眼睛,在地上挣扎着,气的差点没再喷一口献血出来,他都成这样了,连个扶他的人都没有,沐千寻生龙活虎的,能有什么事! 沐千寻单手揉着额角,甩甩脑袋,眉宇间尽是虚弱与疲惫,软软的倒在慕宥宸怀里。 慕宥宸将沐千寻环在怀里,暴喝: “来人呢!郡主晕过去了!快去宣巫师,请部落长过来!” 院落外,几个做粗活的仆人,急急的应下,慌慌张张的朝外跑去,匆忙间两个宫女撞了个满怀,额头与鼻子亲密的接触,又红又肿,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就算他们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也只能按照慕宥宸说的来做,并且要装聋作哑。 作为凌寻小筑的仆人,他们只需记住一个宗旨,那就是沐千寻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们要无条件,不辨黑白的认可拥护。 澹台皓痕望着靠在慕宥宸怀里,安静的恍若沉睡的人儿,心中升腾起一丝妒狠,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喷薄欲出。 自己都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这样的心思,着实不符合他的身份。 慕宥宸将沐千寻抱在怀里,回头撇了赫连卓凡一眼,一脚将摇摇欲坠的门板揣开,随着一声重重的刺耳的落地声,一阵扑面的灰尘,渐渐归于平静。 赫连卓凡恨恨的用拳头捶动着地板,不幸的牵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他赫连卓凡何曾这样狼狈过,他可是这青葛部落唯一的一位郡王! 他是何等尊贵,这些今日看他笑话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匍匐在他脚下,然后再一脚踹开! 澹台皓痕理理平整的衣衫,无视他眼中的恨意,冲百里孤苏两兄弟吩咐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你们的郡王扶起来,真等部落长一会儿来责怪?” 百里孤苏跟百里景恍然大悟的俯身将赫连卓凡扶起来,也不顾及他的伤势,动作飞快,疼的赫连卓凡直倒吸凉气儿。 他们倒是听话,对着澹台皓痕,总是生不出反抗,似乎他说的就是对的,他说的他们就要去执行,可…他并不是他们的主子啊! 凌寻小筑的一名宫女,来到凌锐殿前,就看到殿门紧闭,看门的是赫连锐绝身边伺候多年的碧荷。 来来回回的踱步,急出一脑门子的汗水,眉头挽成一个疙瘩,纠结不已,她是该去叨扰呢,还是不该去呢? 不去的话,回去她要如何答复慕宥宸,可这碧荷一向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一个不当心,遭殃的就是她了。 正在她踌躇之际,碧荷竟主动走过来,主动与她攀谈: “部落长邀了宇文首领商谈,姑娘可是有事?” 眉舞受宠若惊,碧荷何曾对她们这些做粗活的下等宫女这般客气过,战战兢兢的行了礼,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碧荷姑姑好! 郡主晕过去了,驸马要眉舞来请部落长!” 碧荷眉头轻蹙,抿唇,迟疑的点点头: “好,我去禀报一声儿,你在这里等着。” 话罢,转身入了凌锐殿,推开大门也是犹豫不决,毕竟她也不知是否会触怒赫连锐绝,伺候赫连锐绝,就要随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好在她精明,这么些年来,是真的懂得把握分寸,才被赫连锐绝一路提拔,而非责罚或是丧命。 若不是看眉舞是凌寻小筑的人,她才不会客气的称她一声姑娘,赫连锐绝对沐千寻终归是不同的。 她也不能失了尊重,即便是一个粗使丫头,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也就是这个理儿。 主子高贵,仆人也跟着沾光,主子卑微,仆人更会任人踩踏,宫中的人,惯会捧高踩低的。 眉舞小脸儿红扑扑的,红肿起来的鼻翼都不那么明显了,眸子散发着亮晶晶的光彩,她也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碧荷为何会对她态度如此不同。 凌锐殿中,赫连锐绝与宇文屠绔相谈甚欢,称兄道弟的,却各有各的算计,他们这等身份的人,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赫连锐绝见碧荷闯入,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随即不露声色的将心中的不快收敛,碧荷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不顾场合闯入。 碧荷歉意的笑笑,对着赫连锐绝与宇文屠绔行了礼,贴近赫连锐绝,耳语。 赫连锐绝思量片刻,这晕的还真是时候呢,这不明摆着搅局嘛,不过这么多人都陪着他演了,也不能缺他这一个呀! 不过女儿昏了,他就算不表现的方寸大乱,也该有几分焦急吧,匆匆起身,向宇文屠绔恭恭手,身子却是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变化: “宇文兄,实在是不巧,不怕你笑话,小女与小儿胡闹,不知怎么的,小女竟昏厥过去了,恕难相陪了!” 宇文屠绔起身,热心的询问,有碧荷在,他可不敢再称一声赫连贤弟了,这传出去,可是不敬之罪。 碧荷心中却浮现出个奇怪的念头,死死咬着舌头,生怕自己一不留神笑出来,脑袋扎的低一些再低一些。 看这样子,赫连锐绝迎娶宇文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这赫连锐绝与宇文屠绔还是兄弟相称,这宇文萱嫁过来之后,想起今日之事,该是何种场景。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现在在了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现在在了吗 望着赫连锐绝渐行渐远的身影,宇文屠绔眸中浮现几分沉思。 不是说赫连锐绝不近人情吗,不是说他从不顾及任何人的性命吗,怎么看着不像呢,是传闻有假,还是他看到的只是表象,是赫连锐绝故意装出来给他看的? 不管怎样,他都迫切的希望多了解赫连锐绝几分,这样宇文萱嫁过来也能好过些。 殊不知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赫连锐绝,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凌寻小筑,远远的慕宥宸就看到赫连锐绝疾步走来,身后还跟着那名巫师。 说起来这巫师与沐千寻也是熟人了,当初在洛曲为她治伤,近日将轩辕浠召来,皆是她的功劳。 只是遗憾,沐千寻还是不知晓她的名字,还是那句话,沐千寻从来记不住她不想记住的人。 赫连锐绝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门板,嘴角微微抽动,跨过门槛,就看到沐千寻躺在床榻上,慕宥宸守在一旁,浅言、浅宁两个丫头不明所以的急得团团转。 赫连锐绝望着沐千寻的样子,不禁蹙眉,若说她是假晕,可这面色未免太差了些吧,若说是真晕,这也巧合过头了吧! 巫师不动声色的上前把脉,面色惊骇,手指离开沐千寻的手腕,吞吞吐吐: “郡主伤了心脉,气息紊乱,要好生调理,不然会落下病根儿,百日内恐怕都无法下床行走。” 赫连锐绝狐疑的盯着巫师看了好一阵儿,直到盯的她面红耳赤才肯罢休,见她很是认真,便不作他想。 这巫师素来与拓拔雨菲走得近,想来不会与沐千寻有什么瓜葛,更不会替她隐瞒,并且将病情说的如此严重。 仔细辨来,沐千寻发间的汗珠还隐隐可见,眸中的颜色渐渐沉了下来。 “赫连卓凡呢!” 语气中压抑着怒气,连名带姓的询问,沐千寻受伤,赫连锐绝第一个就能联想到赫连卓凡身上。 巫师死的心都有了,她蒙骗谁,也不敢蒙骗赫连锐绝啊,她可是按照沐千寻的脉道一字不差的秉明了。 慕宥宸摸摸鼻子,不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蕴含着一片化不开的冷意: “被我失手打伤了!” 简洁的不愿多说一个字,有慕宥宸在的地方,从来用不着担心天气炎热这件事。 赫连锐绝神色缓和了几分,冷哼:“这个孽子,打死了才好。” 这话要是被赫连卓凡听到,还不得气出个好歹来,这还是他亲爹吗,受伤的明明是他啊,他怎么还成了被责怪的那一个了。 赫连锐绝看着巫师开了方子,又草草嘱咐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毕竟他也不好将宇文屠绔一直撂在那里不管。 赫连锐绝前脚刚走,沐千寻后脚就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儿,握住慕宥宸的手,声音听着有几分虚弱: “慕宥宸,快给我拿解药来。” 慕宥宸反手握住沐千寻冰凉冰凉的玉手,没有要动弹的意思,轻声吩咐: “浅宁,去药箱中取最靠边那瓶紫红色的药碗,浅言,去倒杯温水来。” 两个丫头屁颠儿屁颠儿的顺着慕宥宸的话去做,喜笑开颜。 沐千寻吃力的笑笑,眼神柔柔的,毫不掩饰的夸赞到: “这两个丫头的演技愈发炉火纯青了,跟着我,这点倒是学得好。” 能将赫连锐绝忽悠到,还要多亏了莫雪留下来的丹药,和众人的配合啊,真真假假,赫连锐绝怕是也分不清了。 “你呀,你呀,不过是演出戏而已,早知道就不由着你了,用得着这么拼吗,再好的丹药,终归也是伤身的啊。” 慕宥宸伸手轻轻捏捏她苍白的脸颊,语气间尽是无奈与宠溺。 沐千寻不在意的没心没肺的笑,嘴角绽放一抹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满眼的得意: “他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不演的真一点,怎么能骗到他。 我就是要让他看看,那什么巫师有多不靠谱,她说百日不能下床,我明日就活蹦乱跳给她看!” 沐千寻此时的神色,活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慕宥宸摇摇头,忍俊不禁。 次日,沐千寻言出必行,顶着明媚的日光,大摇大摆的绕了最远的路出王宫,精神瞧着还不错,只是苍白的面色略显病态。 这还是丹药的余效,沐千寻并没有用胭脂刻意掩饰,这被打伤,就要有个被打伤的样子嘛。 她既要做到让赫连卓凡有口说不清,又要打击那巫师的威信,这一举两得的事,她自然要把握好。 赫连卓凡才是真的百日无法下床了,不过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有了昨日的一档子事,哪还有人敢死乞白赖的跟着沐千寻啊,倒是难得的清净。 一路上,碰到的宫人、宫女,皆是垂首行礼,又掩不住好奇的偷瞄,待沐千寻走出不几步,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沐千寻被赫连卓凡重伤卧床不起之事,早已传遍了王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这自然不是赫连锐绝的意思,有那个君王希望有人知晓他子嗣不合。 这传出去,未免也太丢人了,这个时候,就是慕宥宸带来的暗卫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赫连锐绝再能耐,也堵不住那么多人的嘴啊,一传十十传百,想不知道都难。 宣王宫外,一处树荫下,沐千寻苦大仇深的摆弄着手中的图纸,犹豫不决。 图纸呈现的是整个樊宁城的大街小巷,殿宇店铺,其中有十个突出的圆形红点,赫然就是赫连锐绝赏给沐千寻的那几间铺子。 慕宥宸看着快被沐千寻撕扯烂的图纸,实在是不忍心,揉揉沐千寻的脑袋: “走吧,先去最近的铺子,今日能逛几处逛几处。” “走走走!不准揉我脑袋!” 沐千寻愤愤的推开慕宥宸作孽的大手,理理头顶乱糟糟的发丝,嘟着嘴,一脸警惕。 沐千寻抬头,用手掌挡住直射来的耀眼的光线,嘴里念叨着奇葛小肆的名字,这处有寻常铺子三四倍大的竹楼,就是他们今日的目的地之一。 可能是时日尚早的缘由,饶是繁华地带的酒肆,也只有寥寥几人。 见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气度不凡,小二连忙迎上来,面带喜色,让人徒生好感: “客官里面请,请问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沐千寻迟迟未答,目光依然在酒肆中流连,这酒肆倒是特别,除了眼前的小二,其余在小肆中穿梭的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身姿绰约。 这大抵也是奇葛小肆的一大特色了吧,有这么多的美女上酒上菜的,不免会招来更多的客人,不过人尽皆知这里有赫连锐绝罩着,就算这些来客有觊觎之心,也不敢放肆。 沐千寻这二人往门口一站,不禁惊艳了众人,何谓绝色,眼前这不就是喽,一个个驻足痴望。 小肆中的女子被慕宥宸迷的神魂颠倒,腿脚酥软的走不动道儿,平白羞红了脸。 沐千寻眼睛微眯,撇撇嘴,唇瓣靠近慕宥宸耳畔,声音听着阴阳怪气儿的:“夫君魅力可真大啊!” 慕宥宸挑眉,薄唇微启,嘴角温和的笑意,更是将他衬的摄人心魄: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迷的倒夫人,夫人这是吃醋了?放心,为夫只愿意给夫人一个人看。” 那小二默默的看着二人调情,正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谢天谢地,沐千寻总算是开口了: “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二微微一愣,挠挠头,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叫掌柜,难不成眼前这二人是来找事的? 看这衣着,气质,显然不是平常之人,他又不好将人赶出去,只得推脱: “掌柜有事外出了,二位客官可是有事找他,小的可以替二位转达!” 小二的这点伎俩,哪里入的了沐千寻的法眼,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撒谎,深幽的眸子泛起冷意,从腰间掏出一块碧绿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玉佩,横在小二眼前。 小二眼瞳一缩,这样的玉佩他曾经在赫连妙晨跟赫连玖漾身上都见过,她们也是这里的常客,再联想到沐千寻不似部落之人的穿扮,立即明白过来,慌张的下跪: “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郡主恕罪啊,郡主恕罪啊!” “现在掌柜的在了吗?” 沐千寻将玉佩收起来,软绵绵的声音却透着凌厉霸道。 “在在在!郡主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 小二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众人愕然,这时才想起行礼,顿时参差不齐,断断续续的行礼声在沐千寻耳边响起。 沐千寻抚摸着眉心,说好的低调行事呢,都被这个小二搅乱了,不过说实在的,这身份还是蛮好用的嘛! 说是掌柜,也不过是明面上的掌柜而已,沐千寻才是真真正正名真言顺的老板,小肆中的酒女看向沐千寻的目光也都尊敬起来。 再不敢对慕宥宸有什么非分之想,敢当着郡主的面儿,勾搭驸马,那不是不想活了存心找死嘛! 没等到掌柜出现,其中的一位酒女就忽地连滚带爬的扑倒在沐千寻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容貌也是几位酒女中最为上成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带着夫君逛妓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带着夫君逛妓院 “求求郡主、驸马救救奴婢吧!” 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喊,一边尽力的收敛着情绪,毕竟嚎啕起来的女子不会太美,微张的领口下,浑圆雪白的风景美不胜收。 沐千寻从头到脚,好生将这名酒女打量了个遍,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眸中的冷意也愈发盛。 一双白白嫩嫩的纤细手掌,没有硬茧,指甲涂着淡红色的蔻丹,不似酒女,倒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 衣衫是酒女统一发放的浅绿开领小衫,粗布紧身长裙,款式是当下最为新颖的,只是料子差了些,倒是看不出什么。 由于跪着的缘故,一截小腿裸露出来,脚踝处一根做工精巧的镂空宝石脚链吸引了沐千寻的注意。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酒女能佩戴的起的,特意戴在脚腕处,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如此低调的奢华,也是别出心裁呢! 这不禁让沐千寻怀疑她的身份,她从不愿轻信任何人,特别是这样一个破绽百出的人,只是不知这女子是如何知晓她的行踪的,还是临时起意。 不过她既然这么卖力的演了,她就陪她演下去好了,说不定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或许是实在抽泣不下去了,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抬眼,轻咬着下唇,眸中波光流转,向慕宥宸求助。 令她愕然的是,此刻的慕宥宸变了个人似得,冷漠如斯,目光淡淡的撇向一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沐千寻挑眉轻笑,心中有几分无奈,莫不是冲着慕宥宸来的,之前是她想的太复杂了,只是这女子嘛,不知有什么资格,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姑娘怕是求错人了吧,要知道,驸马从不救女子,就算你此时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声音听着有几分揶揄,沐千寻漫不经心又带着丝丝嘲讽的神色,看在那酒女眼中,猛的一惊。 连忙调转身子,往沐千寻脚下又快速移了几步,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有力的撞击声,漂亮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沐千寻的裙摆: “郡主,郡主,郡主一定要救救奴婢啊,你若是不救奴婢,奴婢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你且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何要本郡主救你,难不成这樊宁城,还有敢虐待酒女的酒肆?” 语气平静,不冷不热,丝毫没有关切,对于一个陌生人,沐千寻实在装不来热络。 暗暗腹诽,本郡主与你非亲非故,你有没有活路,跟我可有关系? 客人三三两两的都走光了,其余的酒女也皆是躲进了厨房,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这皇家之事,不是他们打听的起的。 “奴婢名唤司徒雪,倒不是虐待,掌柜与姐妹们都待小雪很好。 是…是城中的一名富商,看上了奴婢的姿色,非要将小雪带回去做小妾,小雪就是抵死也不会从了他的。 郡主就发发慈悲,将小雪带在身边吧,不然小雪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求求郡主了,求求郡主了!” 话罢,也不由得沐千寻说个答应与否,就对着沐千寻叩起头来,身子俯下直起,循环不断。 沐千寻轻嗤,待在身边,还真是异想天开,不说她身边不缺人,就是缺人,她也不敢将一条毒蛇养在身边啊。 现在是可以温顺的盘成一团,但以后呢,也随时可以吐出性子,咬你一口。 司徒雪见沐千寻一直不阻止,似乎不知不觉间在走神儿,只能硬着头皮磕下去,只是明显缓慢了不少。 “郡主、驸马驾到,草民有失远迎,还请郡主、驸马恕罪!” 一道磁性中夹杂着微微暖意的男音响起,沐千寻顺着声音望去,是一名估摸着有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身后跟着的,是之前的小二。 眸中闪烁过异样的光芒,小二带来的,必然就是掌柜无疑了,可…这年纪也太轻了些吧。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中年的身形臃肿的笑起来跟弥勒佛似得掌柜。 甩甩脑袋,笑笑,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绕过司徒雪,径直朝这酒肆的掌柜赫连朶走去。 按照辈分攀谈起来,赫连朶也算是她远房的兄长了,也正因为有赫连家族的血脉,才得以接管这奇葛小斯的生意。 不过他也算是年轻有为了,接管小斯三年以来,将小斯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任何纰漏,远比之前的掌柜要强的多。 赫连朶身子一侧,便看到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的司徒雪,眉头轻蹙,向沐千寻拱手: “郡主殿下借一步说话。” 沐千寻未动,慕宥宸先行,赫连朶有几分尴尬的笑笑,不甚在意的领路。 传言皆传,新郡主与驸马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不过这冷漠倒是比传闻更胜一筹。 区区半个时辰,但对于司徒雪来说,简直像是度过了大半辈子那么漫长,见到沐千寻返回,没有解脱的感觉,反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沐千寻深幽的眸子中一片了然,照赫连朶的话,司徒雪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复杂。 司徒雪不是任何人派来的人,也没有人泄露她的行踪,一切皆是偶然,司徒雪单单是爱慕权势罢了。 至于她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可信,她口中的富商是这小肆中的常客,司徒雪不甘心只当一个劳碌的酒女,便想尽办法勾搭。 凭她的容貌,她的演技,再遇上一个好色之徒,一来二去,勾搭到手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什么强抢民女的戏码,赫连朶只觉着好笑。 而在这富商没出现之前,司徒雪一直是缠着赫连朶的,整天跟在屁股后面,朶哥哥长朶哥哥短的,之前还觉着她很是可爱,现在也算是看清她的为人了。 借着与赫连朶交好的缘故,司徒雪在小肆中几乎除了吃什么都不干,自认为高人一等,其余的酒女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 赫连朶也是十分佩服她的手段的,在他之前,那个掌柜年纪大的都能做司徒雪的爷爷了,一样被她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司徒雪算是这小肆中历朝历代过得最如鱼得水的酒女了。 不过,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魅力,赫连朶还是舍不得赶她走,甚至舍不得训斥她,一看她落泪,就心疼的不得了。 就连告诉沐千寻真相,也是怕她胆大包天的触怒沐千寻,招来杀身之祸,说起来,还是真心护她。 沐千寻一步步朝着司徒雪走来,缓缓蹲在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满眼的轻蔑。 她这辈子最恨欺骗与背叛,司徒雪算是犯了她的大忌了,既然选择了不把她当回事,肆无忌惮的接近慕宥宸,那就准备好付出代价吧。 “你不是说要本郡主救你吗,本郡主这儿倒是有个好主意,你不妨听听。 这小肆生意不错,不过…本郡主还不满意,不如将这小肆改成了妓院,可能…生意会更好呢! 到时候,本郡主可以将你捧成这里的头牌,作为我奇葛院的姑娘,自然没有人敢轻易打你的主意,没有本郡主发话,料那富商也不能把你怎样。 怎么样,这个救法可还满意,如果不满意,本郡主还有更好的法子安置你。” 沐千寻幽幽的声音落在司徒雪耳中,好似被恶魔钳住了灵魂,热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浑身发冷。 不仅司徒雪被惊到了,赫连朶也被惊到了,抱着侥幸的心理问到: “郡主是和小雪闹着玩儿的吧,或者如传闻中那般,郡主想将奇葛小肆改成如皇城中天涯楼那样的雅妓馆?” 松开司徒雪,心中暗叹,这赫连朶了解的够多的啊,连天涯楼都知晓,真是神通广大啊,还是说她的一切一切,在青葛部落都不再是秘密了。 “不,不是雅妓馆,是青楼楚馆,姑娘们要迎客接客的那种,你不会不懂的吧?” 沐千寻起身,靠在慕宥宸怀中,死死盯着赫连朶,一直盯到他开始躲闪。 赫连朶许久都没有再开口,他深知,沐千寻才是这里的主子,他这个明面掌柜反抗不得。 她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莫说是将这里改成妓院了,只要她乐意,就是将小肆当成柴火烧了,也得由着她。 说起青葛部落,还真没有几处如夏国那样的大型青楼,沐千寻估摸着,一场由她带来的糜烂之风,即将轰轰烈烈的刮起了。 自然,青葛部落不是没有这样的地儿,只是隐蔽了些,在樊宁城西边就有一条水涟街,那里的姑娘,一个个美艳动人,不比那些世家小姐长的差。 白日里,她们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与大家闺秀无异,完全不似夏国那些整日只懂搔首弄姿的妓。 到了晚上,水涟街才会热闹起来,客似云来,彻夜喧闹,琴曲酒水,如置身梦境,靠近一间间小屋,仔细辨来,还能听见娇.喘、呻.吟,床板晃荡之声。 若说沐千寻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那是因为她去过,出于好奇,妓院她也要逛逛。 到哪里慕宥宸都会陪着她,这逛妓院自然也不能例外了,带着自家夫君逛妓院,除了沐千寻,估计也没人能干出这事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挑.逗 第二百六十九章 挑.逗 最令慕宥宸无奈的,不是陪同沐千寻去水涟街,而是沐千寻还点了那里的头牌绿篱姑娘,花重金包下头牌的一夜,只为各种闲聊,慕宥宸也是无语至极的。 赫连朶脑袋偏到一边,眸光流转,恭手,宽大的衣袖带起一股清风: “草民觉着不妥,以郡主你的身份,开妓院,未免有些…有些…有伤风化!” 赫连朶一咬牙,神色有几分为难,没摸准沐千寻性子之前,他不敢造次,不过不吐不快。 沐千寻默默的望着赫连朶,找个像样点的理由,或许还能打动她,可这样的理由嘛,还真的无法动摇她。 “有什么有伤风化的,本郡主是开妓院,又不亲自接客!” 沐千寻眼睛微眯,语气生硬,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 “即日起,小肆停业半月,赫连朶你就负责将这奇葛小肆好生改建一番,至于这引入姑娘们的事,就由本郡主全权打理。 对了,千万莫要用什么金银短缺之类的话蒙骗本郡主,奇葛小肆近年来可是赚的盆满钵盈,莫说是改建一间奇葛小肆,就是改建十间奇葛小肆,也绰绰有余。” 不等赫连朶反驳,沐千寻就将想说的话道了个干干净净,调转身子,拉起慕宥宸意欲离开,临了淡淡的撇了司徒雪一眼。 赫连朶心中纠结,话已至此,他还硬要与沐千寻作对,那绝对是嫌死的太晚。 司徒雪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即将抱到慕宥宸之时,被他一个侧转躲开。 来不及收住身形,用力过猛,脚下不稳,直愣愣的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一边揉搓着磕伤的手肘,一边眼泪汪汪的盯着慕宥宸: “驸马,小雪喜欢你,你带小雪走好不好,小雪不要为妓!” 说实话,从头到尾,慕宥宸都只听到司徒雪吧啦吧啦个不停,连她长什么样子在心中都是模糊的。 他刚才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真不知道司徒雪是哪来的勇气,非得被拒绝一次,羞辱一次她才高兴吗? 他这般乐于助人,那就成全她好了,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不论从口中吐出什么样的话,眸中都不起波澜: “你哪点比得上我的寻儿了,我为何要带你走,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惹我的寻儿不开心,我岂不是很亏? 这样的话,姑娘还是留给旁人听吧,我慕宥宸不吃这套,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都要带在身边了? 姑娘还是将心思放在迎客接客上吧,还是说这些东西姑娘早已驾轻就熟,用不着琢磨了。” 慕宥宸这性子嘛,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必定话中带刺儿,意中含毒,不是一般人招架的住的。 司徒雪面容一点点变得扭曲,垂首,扇形的睫毛下是浓浓的深深的滔天的恨意,真是字字诛心呐。 她不过是被他的那抹笑蚀了心,迷了眼,没想到,呵呵,真是失算啊,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她该何去何从,难不成真的要她为娼为妓,她怎么甘心! “赫连朶,将她看好了,明日,本郡主会亲自派人来**她。 如果人跑了,死了,你提头来见,你的家人,本郡主也会好好照顾的!” 照顾两个字,特意加重,话语间包含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赫连朶浑身一颤,重重的点头,他怎么样也不能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没想到沐千寻看着不大,倒是够狠,这一点,与赫连锐绝很像。 其实,这样的事,沐千寻是万万不会去做的,两世以来,她都打心底抵触什么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之类的刑法,犯错是一个人的事,没必要牵连无辜。 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终究还是残忍了些,不知是妇人之仁还是怎样,总之,沐千寻不喜别人动她的家人,自然也不会随意动别人的家人。 至于司徒雪,惹到了她,她就不会让她好过,何况,司徒雪本就是祸害一类的,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学不会慈悲为怀。 说起来,司徒雪跟娼.妓没什么区别,见一个勾搭一个,为了名利,估计自己都不知到爬上过多少人的床了,只是表面上自命清高罢了,用慕宥宸的话来说就是早已驾轻就熟了。 出了奇葛小肆,沐千寻一脸阴郁,仿佛烈日都被比的失去了颜色,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心心念念的接近他家夫君啊。 慕宥宸跟在沐千寻身后,不知从哪个小摊上挑来的一把山水折扇,摆弄着,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儿。 沐千寻忍无可忍,忽地停下脚步,转身,一头撞进慕宥宸怀中,退后一步,恼怒的揉揉高挺的鼻梁,冷静的冲他喊: “有什么好乐的!” “夫人吃醋了,为夫自然乐了,正考虑去酒楼大吃一顿,庆祝一番呢!” 慕宥宸凑近沐千寻,万年的冰山脸展露笑颜,在沐千寻的鼻子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霸道的拥她入怀。 沐千寻挣扎着,虽说她已经接受了他随时的亲近,也习惯了旁若无人的拥抱,可这毕竟是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皆是将目光一路走,一路投过来。 “谁吃醋了,你快放开我,我们还有九间铺子没逛呢!” 沐千寻那泛红的脸颊,欲盖弥彰的神情,让慕宥宸平白起了逗弄的心思,辗转辗转,就是不肯松手。 正在他们纠缠之际,就看到不远处的几个中年妇女手臂上挎着菜篮子,围成一圈,眉飞色舞的议论,拔高了嗓门,跟拾了银子一样兴奋。 “你们听说了吗?宇文萱明日就进城了,部落长会亲自去迎接呢!” “这么快啊,这才短短几日呢,看来部落长真是看中这个宇文萱。” “可不是嘛,那宇文萱可是附着凌星夫人的魂魄呢,现在的部落长夫人啊,可有苦头吃了。 这自古以来都是只看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宇文萱是与部落长有些旧情的貌美如花的新人,现在的部落长夫人怎么可能争的过啊!” “说起来,那个新晋的郡主可是够厉害的,上次的赛事上,居然能一下子找到那么多迷蝶蛹。” “什么呀,你还不知道吧,凌星夫人的鬼魂就是她招来的,说不定一直都是跟着她的,能找到那么多迷蝶蛹,根本就是凌星夫人显灵,你们还真当是她自己的本事啊!” …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缥缈没有边际的猜测,好笑之余,沐千寻又觉着心头闷闷的,透不过气儿。 “宇文萱明日就要进城了,宇文萱明日就要进城了…”,那道尖锐的女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起,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打道回府。 为什么会来的如此之快,快的她措手不及,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来不及…设下圈套给她钻,正如那几个女人所言,这才短短几日而已。 这一日日都没有一件事是值得她高兴的,一回王宫,迎接她的,是更荒谬的谣言,不知是受了有心之人的撺掇,还是这些宫女真的闲的发慌,竟编起故事来。 她昨日装昏之事,被说成是鬼魂附体,今日能得以活蹦乱跳的,都是巫师做法的功劳,字里行间尽显对巫师的敬重。 拿出沐千寻与轩辕浠公然叫板之事,说什么她是不肯听轩辕浠的话,夜晚逞强外出,才会招来祸事,还连累到了赫连卓凡。 沐千寻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了,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她也是自愧不如啊,她敢说,这不是巫师的手笔,就是拓拔雨菲的手笔,或者…是她们俩共同的手笔。 巫师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拓拔雨菲为了给她儿子出气,不过,沐千寻才不在乎这些,背负了太多谣言的她,再多点也无关痛痒,俗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痒嘛! 沐千寻懒得理会,这样的日子,真的过得好累啊,累的她没有力气争辩,没有兴趣洗清,她只想倒在床榻上,睡得天昏地暗。 不过,她也真的这么做了,未用午膳,就蒙头大睡,一直到傍晚,也没有一丝要醒的样子。 无论浅言、浅宁在屋里闹出多大的动静,怎么样叫她,都不见她醒来,就差敲锣打鼓了,除了还有呼吸,那四仰八叉的模样,还真像暴毙了一样。 慕宥宸不理会她,只是吩咐厨房随时备好饭菜,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愿意缩着,就让她缩着好了,有时候走累了,也应该停下来歇歇。 日头终于彻底沉了下去,连最后一丝橘黄的柔和的光也收走,墨色的天际被一轮圆月点亮,星辰稀疏,夜色如水般凄凉,空气难得的清爽。 屋中,罩着灯罩的烛火映在墙壁上,微微摇曳,慕宥宸身形笔直的坐在沐千寻床头,怔怔的望着她。 这丫头是连晚膳也不打算用了吗,这怎么行,身子本来就弱,可不兴这么折腾。 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插进她的发间,俯身,吻上她的唇,在她柔软的唇上舔舐,啃.咬,渐渐地加深。 另一只手伸进被窝里,贴着衣衫不安分的挑.逗,他就不信,她能受得了这个,还能安之若素的入睡。 第二百七十章 宇文萱入宫 第二百七十章 宇文萱入宫 沐千寻的身子越来越僵硬,忍不住的战.栗,慕宥宸总是能轻易冲毁她的理智,一双纤细的手臂从被窝中伸出来,顺势勾住慕宥宸的脖子,热烈的回应。 慕宥宸停下动作,额头抵着沐千寻的额头,看她微微睁开的眸子迷离一片,沉闷的喘息。 眼看着双双都即将失控,只见慕宥宸邪魅一笑,沙哑的声音落在心头,酥**痒的诱人: “夫人,该用晚膳了,不然…这身子骨怎么禁得起折腾呢!” 话罢,径直坐直身子,沐千寻的手臂还倔强的环在他脖子上,也生生被带了起来。 与慕宥宸四目相对,气鼓鼓的,眼神幽怨,皱起又迅速舒展的眉头刻意的忽略手臂的疼痛感。 “浅宁,可以上菜了!” 慕宥宸隐晦一笑,将沐千寻领口的扣子扣好,他怕他被那若隐若现的风景诱惑了,就不会顾及她的身子了,他现在可是憋着火呢。 浅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心中惊奇,慕宥宸还真是好本事,真能将沐千寻给唤醒了: “哎,这就来!” 重新装好的门板吱呀呀的被推开,陌生又堵心,门外一股凉风嗖的蹿进来,沐千寻瞬间清醒了不少,肚子咕噜噜的声响,暴露了她对晚膳的渴望。 浅言、浅宁端着盘子嬉皮笑脸的一一摆放,小葱拌豆腐,素炒豆角,糖醋白菜…外加一份白饭。 沐千寻看得眼睛都直了,一脸的期待垮了下来,不满的瞪着慕宥宸: “怎么都是素菜,我要吃肉,肉!” 饿了整整一天,方有馋人的肉香不能满足,她可是无肉不欢的,哪顿饭见不到荤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慕宥宸理所当然的耸耸肩,暧昧的语气有几分显得欠扁: “夫人最近火气太盛,还是吃素为好,败败火气。” “不!” “浅言,寻儿吃饱了,撤吧!” “这就来!” “不用,我还没吃呢!” 抗拒不得,沐千寻只好乖乖认命,她此时都能感受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了,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 护好一桌的饭菜,偷瞄一眼,再偷瞄一眼,生怕慕宥宸再打什么主意似得。 拿起碗筷,不甘心的在碗中搅动,被强迫似得吞上一大口,接着又是一大口,明明吃的很香,还偏偏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门外的两个丫头掩嘴偷笑,看来能治得住沐千寻的,非慕宥宸莫属了,真是命中的克星,天生的一对啊! 门再次毫无征兆的被推开,沐千寻目光还没顾得顺过去,一股香味就阵阵溢入鼻中,口水险些夺唇而出。 待沐千寻反应过来之时,一盆香喷喷散发着漂亮的光泽的红烧鲤鱼就稳稳的摆在自己面前,鱼腹上洒落的香菜似乎都变得异常可口了。 再看另一边,是她最爱的糯米薏仁糕,笑容有几分勉强,这道菜她已经很少吃了,一看到这道菜,就会想起当日“素然”的那一碗糯米粥。 不过,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那样刻骨铭心的伤痛,又岂是不碰一道小点,就能彻底遗忘的。 不过,当那嫩滑爽口的鱼肉触碰到舌尖之事,她挣扎的心情就彻底被美味征服了,什么不快的过往都烟消云散了。 沐千寻吃鱼,从来不仔细的拨弄鱼刺,都是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塞,奇怪的是,她从来都没有因此吞过一根鱼刺,亦是没有被扎着过。 欣喜的像个孩子,一边大口大口的享受着鱼肉,一边好奇的抱怨: “这是怎么会事,怎么上菜还不一起上呢,我都快吃饱了,真是的!” “这都是王爷的意思,说是要惩罚一下小姐不好好用膳,下次再如此,就让小姐半个月吃不到肉!” 浅言眼睛亮晶晶的,赶忙抢着回答,她们似乎不记得二人身份的变幻,对沐千寻的称呼停留在最初,对慕宥宸的称呼则停留在王爷,大抵是叫着顺口的缘故吧。 沐千寻鼓着腮帮子,狠狠的瞪了慕宥宸一眼,不用说,她也知道是慕宥宸的主意,不然这两个丫头哪有克扣她的胆子。 这夜色浓浓的,浅言和浅宁不见二人有什么吩咐,便随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她们可不想看到什么比平时更香辣的画面。 沐千寻心满意足的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往木椅上舒坦的一靠,正想伸手擦拭一下嘴角,被慕宥宸阻止。 整个人凑过来,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嘴角,伸出舌头,一遍遍的在她唇瓣周围流连,猛的将她抱起,舔舔嘴角,坏笑到: “味道不错!” 当身子接触到柔软的大床,当窗幔缓缓落下,当烛火猛然熄灭,二人已然再次拥吻到了一起。 唇齿相依,缠绵悱恻,紧闭的双眸,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吻着她,怎样都不够。 一只手掌从她的背后抽离出来,探进她的衣襟,一路向上,划过平原山峰,手猛的一顿。 摸到她胸口的伤疤,心中隐隐泛起疼惜,当日险些失去她的痛苦席卷而来,不禁加深了这个吻,他再也不要放开她的手,让她有一丝危险了。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亮了地上凌乱交错的衣衫,微微颤.动的床板,和那一室的旖旎气息。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沐千寻难得比慕宥宸醒的还要早,些许是昨日睡了大半天的缘故。 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冲慕宥宸挥挥拳头,扒拉出自己的衣裙穿扮整齐,光着脚丫,在慕宥宸的衣衫上踩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嘀嘀咕咕反反复复的骂着: “死慕宥宸,臭慕宥宸,让你欺负我,我欺负死你,欺负死你!” 沐千寻对昨日的事耿耿于怀,似乎这样做,心情十分愉悦似得。 殊不知,身后慕宥宸正单手撑着脑袋,被子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精健的胸膛,正眼神清明,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夫人啊,踩够了,就给为夫捡起来吧,为夫都没有衣服穿了。” 慕宥宸故作委屈的开口,眼角压都压不住的笑。 沐千寻被这传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僵硬的转身,干笑两声儿,这般丢人的事居然会被逮到: “夫君…你醒了啊,你什么时候醒的,你…什么都没看见吧?” “嗯,没看见。” 沐千寻呼的松了口气,手忙脚乱的将慕宥宸的衣衫递给他,目光心虚的不敢对着慕宥宸。 “难道夫人除了蹂躏为夫的衣衫,还做了什么事吗?” 慕宥宸在穿衣服的空档,看着沐千寻可爱的模样,深幽的眸子朦胧一片,忍不住起了戏谑的心思。 沐千寻面色紧绷,默默的望着屋顶,心中泪流满面,你不说没看见吗,有必要揭穿吗,还能愉快的相处吗? 晌午刚过,沐千寻就接到宇文萱入王宫的消息,正如传言中那般隆重,赫连锐绝亲自迎接。 只是,不知赫连锐绝是有多要紧的事,将宇文萱安置下来之后,就被接连不断的唤走,留话说晚上会再来看她。 而白日期间,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谁若是胆敢打扰宇文萱休息,他定不轻饶。 沐千寻讽刺不断,赫连锐绝还真是宝贝着宇文萱,怕有人难为她,直说便好,何谓休息,从宇文部落到樊宁城,不过是几个时辰的路程罢了。 嘴上说着不在意,却在一整个下午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仿佛把她的五脏都剥出来,放在锅中煎烤烹炸一样煎熬,说不出的不安心。 就这样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数,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踱步,几乎惦记到失控,怎么今日的天,就不黑了呢,比往日的三日还要过得漫长。 夜,终于降临,白日便是阴郁的闷闷的天,果不其然,这夜,亦是见不到月色繁星,月亮被遮起来的方向,乌云翻滚,在酝酿一场风暴似得。 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趁着夜色向宇文萱的宫殿进发,伸手不见五指,行色匆匆,希望能早赫连锐绝一步,见到宇文萱的庐山真面目。 虽说慕宥宸一个大男人去探望宇文萱着实不妥,可慕宥宸也不敢任由沐千寻独闯,他才不管什么于情于理,世俗眼光,只要他的寻儿无恙,就什么都好。 宇文萱这处碎幽殿,一如它的名字偏远幽静,附近所有的宫殿都无人居住,适合养病,赫连锐绝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过沐千寻也想腹诽一句,这地儿说不定真的会闹鬼呢! 光是一路走来,都瘆的慌,凄冷的活像是冷宫,这个想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能想到,把宇文萱安置到这里,赫连锐绝就想不到了吗,用意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啊。 最为诡异的是,殿中传出的阵阵琴声,时而婉转,时而高亢,扣人心弦,让人忍不住想一睹弹琴之人的芳容。 踏进碎幽殿的大门,竟连一个看门的守卫,侍奉的丫鬟都没有,沐千寻故意弄出些动静,也无人理会。 沐千寻故作惊恐的告诉慕宥宸,这里的人,一定是被鬼吃了,而屋中的宇文萱,也是鬼扮的。 慕宥宸哭笑不得,他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什么妖魔鬼怪的吗,莫不说是没有,就算是有,他也不带怕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中招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中招 整座宫殿,只有主屋点燃着明晃晃的烛光,透过窗户纸,将门前的空地、台阶隐隐照亮。 站在亮光中,沐千寻徒然有种赤.裸裸的暴露在人前的错觉,仿佛黑暗中,有许多只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不由得一阵胆寒,浑身紧绷。 但是向四周瞟一圈,却什么都没有,而慕宥宸也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无人能瞒过慕宥宸的眼睛,也就是说,这一切,真的仅仅是错觉而已。 那这可怕的感觉,难不成都是来自于屋中的琴音,或者说…屋中的女子! 沐千寻没有一丝犹豫的推开屋门,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她就不信,一个女子而已,再厉害,还能把他们吃了不成。 随着刺眼的光芒射出来,屋中的场景一幕幕映入眼帘,沐千寻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门前,警惕的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屋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这种味道,每日路过花圃之时,都能闻的见,但又不一样,似乎这辈子都未曾接触过这股味道。 屋中的四个角落皆是摆放着一个水壶大小的紫色香炉,这种让人恐惧而又忍不住沉迷其中的味道,估计就是从香炉中散出来的。 正对着沐千寻视线的前方,是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粉色的亵衣亵裙,背对着他们,长长的乌黑的秀发理至身前,专注的拨弄着手中的琴,手臂小幅度的摆动。 她的身前,是一面硕大的方形铜镜,比普通铜镜要大上两倍不止,凭着沐千寻的眼力,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慕宥宸单手握住沐千寻的肩头,有几分用力,大半个身子倚到沐千寻身上,在她耳边轻语: “寻儿可曾感觉到了这香味中的不妥,这里面,加了药!” “媚药!” 当慕宥宸碰到沐千寻的那一刻,心中更是燥热难当,这种口干舌燥,神志不清的感觉,沐千寻再清楚不过了,还记得重生之后,当年慕如风,也对她使过这招呢。 沐千寻真是恨不得将宇文萱一把掐死,人家用媚药怎么也是放在酒水中,饭食中,这满屋子的下媚药,还真是前所未闻。 这显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这是给赫连锐绝备的,这下倒好,直接将他们误伤到了。 沐千寻转身,深深的吸了口屋外的空气,气息不稳,她能百毒不侵,却偏偏不能奈这媚药何: “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区区媚药,能奈我何。” 慕宥宸运着气,稍稍拉开与沐千寻的距离,他怕他再靠着沐千寻,会蓦然失控。 当二人再次将目光落在屋内之时,更是大吃一惊,慕宥宸急急的撇开目光,有几分狼狈,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个不停,压抑着心底强烈的怒气。 沐千寻直勾勾的盯着宇文萱,不知何时,琴声已停,亵衣被她自己丢在地上,白皙的后背纹着一株妖艳的桃花,枝枝杈杈,盛开的,零落的花瓣,都纹画的栩栩如生,说不出的诱人。 站起来,缓缓转身,双手护在胸前,还是未能遮严,从上到下的曲线,看得沐千寻眼睛都直了。 眉宇间,也是粉嫩粉嫩的桃花花瓣,如同簪了一朵真的桃花上去一样,美得耀眼,美得让人挪不开的眼。 狭长的桃花眸,细密的睫毛,迷离的眸光,如玉石般雕饰的高挺鼻梁,微微翘起的红艳唇瓣,精致的锁骨,越是看,这宇文萱越是美艳动人。 不知是否是媚药的功效,宇文萱看在沐千寻眼里,真是妖孽啊,这女子,不仅会勾了男人的魂儿,连女子都不放过啊! 宇文萱在看清门口之人之时,一脸的慌乱,步履蹒跚的向后退了几步,一把揪过衣架上的小衫,哆哆嗦嗦的往身上套。 这并非害怕,而是这香料中掺杂的媚药,她闻的,比慕宥宸他们还要多得多。 宇文萱并不如沐千寻长得美,沐千寻的相貌浑然天成,不用做任何装饰,用不着刻意,也足够傲视所有人,与她相比天地都黯然失色。 而宇文萱与之不同的是,浑身只凸出一个妖字,不似人类,若说她是狐狸幻化而成,或许更为贴切。 宇文萱跌跌撞撞的将染的正烈的香灭掉,碰倒了其中一个香炉,香灰洒了一地,不是闪的够快,必定会灼伤自己。 宇文萱伏在地上,双臂撑着地面,面露痛苦,媚眼如丝,恨恨的瞪了门口的二人一眼,真是失算啊,没想到勾引不成,反倒让自己吃了这苦头。 “去,去叫部落长来!” 宇文萱望着屏风的方向,声音都有些变了,这媚药她已经压制不住了,若是赫连锐绝再不出现,她就要被折磨死了。 从屏风后闪出一道黑影,齐耳的短发,紧身的黑衣,面容清秀,眼神空洞的没有一丝生气。 气息内敛,走路不发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就像是融到了空气中一样,如一片羽毛轻盈,浑然不受这媚药的影响。 慕宥宸居然都未曾发觉她的存在,此人功夫不高,用不着慕宥宸,沐千寻就能轻易将其料理了,可是此人要存心要躲,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甚至是与沐千寻擦身而过,沐千寻都难以察觉她的呼吸,出了屋子,更是几个瞬息就消失在了夜色里,沐千寻不禁感叹,这人就是为了逃命而生的啊。 这女子,绝对是一名称职的杀手,论起刺杀来,绝对无人能及,一个不留意,怕是刀刺进后背,也浑然不知。 沐千寻此时也不比宇文萱好多少,死死的靠在门框上,手心摁在墙壁上,似乎只有钻心的疼痛,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正在沐千寻拼命与体内的药力对抗之时,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耳边只剩温热的呼吸。 “寻儿,忍不住就不要忍了,正好…为夫也忍不了了!” 慕宥宸低头含住沐千寻敏感的耳垂,语气闷闷的,含糊不清。 “可是…这里离凌寻小筑好远,我…我觉着…我没力气回去了。” 沐千寻本就处在失控的边缘,哪受得了这样的撩拨,脑袋埋在慕宥宸胸膛,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声音弱弱的羞怯。 “没有力气,我们就不回去了,反正这附近宫殿如此之多,又没有人打扰我们,嗯?” 慕宥宸魅惑的声音中压抑着欲.望,身体逐渐变得灼热,真是没想到,他们能轻易中招,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 沐千寻轻轻的点头,虽说这法子不甚妥当,可他们也顾不得这些了,他们如今这般样子,是无法出这碎幽殿的:“嗯。” 好在,他们还有彼此可以灭火,宇文萱这个始作俑者嘛,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原本是想以这媚药迷惑赫连锐绝,水到渠成之后,他就没有不娶自己的理由了。 可这下嘛,她只能拉下脸请赫连锐绝过来了,虽说会失了颜面,她也别无他法了,这媚药又名合欢散,合欢合欢,除了合欢还真的无药可解。 让她陷入绝望的是,她的侍从噬心,无功而返,赫连锐绝并不在凌锐殿中,说是离开樊宁城处理政务去了,最早也要明日一早回来,要她不要再等了。 她倒是想不等,可是事到如今,这由得了自己吗,现在她浑身像是被一团烈火包裹着一样。 敏感的身子,连自己碰到都会有反应,她深知,她是万万撑不到第二日一早的。 待到慕宥宸携着沐千寻再次出现在碎幽殿的时候,着实被宇文萱给吓到了,她也真是够拼的,这场面,真是够让人脸红的。 宇文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的薄背从胸口垂至下身,露出的一截白皙浑圆的美腿,满脸的疲惫媚态,沉沉欲睡。 床榻上一抹扎眼的鲜红,似绽放的正盛的彼岸花,再看看她手中握着的摇摇欲坠的角先生,还有什么是不明了的。 沐千寻倒吸一口冷气,眸中染上几分凝重,宇文萱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她这个样子,要怎么嫁给赫连锐绝。 还有一个令她疑惑的问题,她…随时带着…角先生这种东西作甚,难不成她本就想到了赫连锐绝可能会失言? 还是为以后遭到赫连锐绝的冷落,来应付每个孤寂的夜的,这未免也太过未雨绸缪了吧。 沐千寻伸手拍拍脑袋,似乎是越想越不着边际了,这媚药把她脑子都灌坏了。 今夜的风很大,再看看这天色,大抵是要下雨了,这不断歇的冷风,终是吹醒了宇文萱。 费力的睁开眼睛,额头上冷汗涔涔,让她更加清醒的,是门口的二人,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让她料想不到的,是二人居然会去而复返。 刚想拉过被子,将自己裹的严实一些,却发现下身火辣辣的,双腿酸痛难忍,疼的她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动作一滞,嘶的闷哼一声,微微潮红的面色不停的变幻起来,由红转白,由白专青,再由青转黑,如变脸般精彩。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真假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真假假 宇文萱挣扎着坐起来,挑下床幔,光是一件衣裙,就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敢说,今日之事,将是她一生的噩梦。 沐千寻倒是不客气,从头到尾宇文萱都没跟她搭一句话,她就硬拽着慕宥宸,大摇大摆的进了室内,端坐下来。 反正闯都闯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这两次的闯入,场面可是一次抵过一次尴尬啊,今日不弄清宇文萱煞费苦心入宫是为了什么,她还住着不走了呢。 来之前或许她没有什么把握,现在嘛,她手上可是有了宇文萱的把柄了,她一旦不配合,她就让宇文萱的事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好了。 床幔蹭的被拉开,宇文萱冷着脸,走起路来,有几分不利索,充满敌意的质问到: “你们是何人?有什么目的?” “呦,你不是自称是我娘亲的肉身宿主吗,怎么见我这个女儿都不认得了? 我这么孝顺,怎么能不来探望一下娘亲的宿主呢,你说对吗,萱姐姐?” 沐千寻吟吟一笑,阴阳怪气儿的,深幽的眸子中泛着质疑与轻蔑的光芒。 这一声姐姐也没什么过错,宇文萱瞧着与沐千寻年龄相仿,饶是眼力再好的人,也分辨不出她们谁大谁小。 而宇文萱却偏偏要嫁给赫连锐绝,一个年纪大到,足以做她爹的男人,还不惜为此费尽心机。 沐千寻想不明白,宇文萱这样一个妖孽美艳的女子,怎会甘心堕落至此。 难道宇文部落首领之女,这个身份,还不能让她享尽荣华,还不能满足她的虚荣之心吗? 难道困在这宫中,顶着部落长的女人的名头,整日对付不完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这样的生活她会幸福吗? “原来是郡主殿下啊,看来郡主不太喜欢我啊!” 细密的睫毛垂下,温顺的坐在沐千寻对面,为她倒上一杯花茶,语气淡淡的,少了方才的冰冷。 沐千寻狠狠的瞪了宇文萱一眼,眼神凌厉,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会喜欢你爹娶的其他女人吗,你会心甘情愿的叫其他女人叫娘吗,还是一个与你一样大小的女子!” 宇文萱避开沐千寻犀利的逼问,真是媚到了骨子里,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尽媚态: “郡主尝尝这茶吧,是我从云梦峰上采摘下来的,今年晒好的新茶,必然比宫中的贡品还要爽口上不少。 当然,如果郡主怕我在茶中放了东西,大可不喝。” 沐千寻挑眉,摇晃着宇文萱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是宇文萱的激将法,那她就顺了她的意好了。 “之前只听闻萱姐姐重病多年,连行走都无法做到,没想到的是,萱姐姐不但能独自采摘茶叶,更是精通蛊术呢! 这泡茶用的茶叶,是蛊虫蚕食过的吧,这茶水喝下去,就算没有中蛊毒那么严重,也起码要大病一场吧。 萱姐姐,我说的可对,萱姐姐这是在报复我今日的唐突吗?” 沐千寻很没形象的吧咂吧咂嘴,一口一个萱姐姐,叫的宇文萱寒到了头皮里。 其实沐千寻也没有这么神通广大,凭借着一杯茶水,就能分辨出这么多。 之前她是派人去调查过宇文萱一番的,知晓她有豢养蛊虫,虽说在青葛部落的地盘儿上,她人生地不熟的,但是打听些消息,还是做得到的。 她早就听闻,青葛部落精于蛊术之人,也不在少数,而这里的蛊虫十分奇特,成年之后可用植物喂养,大概与自己的蛊虫对迷蝶蛹情有独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宇文萱面色大变,如临大敌的瞅着沐千寻,嘴唇紧抿,既然她什么都知道,怎么还会服下,那她自然是有恃无恐的,看来这新郡主,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萱姐姐不是问我前来的目的吗,咋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就是想问问萱姐姐,为何处心积虑的嫁到宫中来? 宫中的女人,不差萱姐姐一个,爱慕父汗的人也很多,我也无心过问,不过…既然事关娘亲,我就不得不插手了。 今日发生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如若抖搂出去,怕是也不好听。 说与不说,还是萱姐姐自己决定,不过,要将萱姐姐赶出这王宫中,我是打定了注意的。” 沐千寻似乎很满意那茶水的味道,将慕宥宸的那杯茶也拉过来,细细品尝,她脸上的笑容越深,宇文萱心里就越是没底。 宇文萱久久的沉默不语,咬着唇,忽的一双桃花眸中泪光闪闪,苦笑出声: “我什么都不知道,郡主要我说什么,不过是奉了家族使命而来。 郡主身份尊贵,又有心爱之人相陪,又怎么会明白我的身不由己,人这一生,不是任何事都能随心所欲的。 你可能体会那种,从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人操控。 你从出生到长大甚至到死亡的每一步都早已被安排好,由不得你说一个不字,你所有接触到的男子,一但有越举的行为,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没有权利决定你的爱恨,永远渺茫的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除了父母,我身边也只有噬心了。 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失了身,谁知道我会不会已经是一颗弃子了,郡主又何必为难一个可怜人儿。” 蒙上一层水雾的眸子,看不清颜色,察不出情绪,更辨不清真假,沐千寻一阵心烦意乱。 她最见不得别人脆弱,她的性子就像莫雪说的那样,看似强硬,其实最容易心软。 如若宇文萱的话有七分真实,那她也确实无辜,毕竟生在不寻常的人家,这种事情也是常见。 “那你为何不逃?” 不知不觉,沐千寻的声音软了下来,故作清冷,她着实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悲天悯人,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管她何事? “逃?我如何逃的了,你爱你的娘亲,我也同样爱我的娘亲。 我也不是没有反抗过,我反抗的结果就是,娘亲被鞭打的遍体鳞伤,年仅七岁的弟弟被囚禁,小小年纪失了自由,每隔一月,就会换个地方看管起来。 娘亲现在看似风光,其实不过是爹爹做给我看的,娘亲身边所有的亲信都被爹爹换掉了,有的都是看管她的人。 她从来不和我说她过得不好,可是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都记不清,我们母女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单独说说话儿了。 我不够心硬,爹爹抓住了我的软肋,我没法放着他们的性命不管,独自逍遥,我若是真的那么做了,怕是也不会快乐吧。” 宇文萱的目光落得很远,仿佛历经沧桑,受尽洗礼,伤中带悲,悲中有苦。 沐千寻撇撇嘴,向慕宥宸寻求帮助,慕宥宸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我们萍水相逢,又是敌人,你以为我会信你?” 沐千寻冷笑,语气生硬,微微闪烁的眼神,却暴露了她的心,一旦乱了心,她就算败下阵来了。 “我不指望你会信我,我说这些,只是盼着你能放我一马,放我娘亲弟弟一马!” 宇文萱蹙眉,凝望着沐千寻,很执着,似乎在等待沐千寻的回应。 沐千寻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拉起一言不发的慕宥宸,一声不吭的离开,一如她不曾征求宇文萱就进来一样。 只是进来与出去时的心情截然不同,虽说她动摇了,可她不会再轻信任何人了,她不想被一次一次的欺骗。 她发觉,自从来到这青葛部落,慕宥宸是愈发不爱说话了,孤僻冷漠的性子近日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出了碎幽殿,沐千寻才知晓今夜的天有多冷,这还是她来到青葛部落之后,初次感觉到天气带来的冷意。 说来,青葛部落四季常青,绿茸茸的植物,常常让她忘了季节,现下也已经是秋季了呢。 猛的一个冷颤,赖皮的揪过慕宥宸的胳膊,强行搭在自己肩头,得意的往他怀里钻一钻。 入了他的怀抱,就像是鸟儿找到了窝儿,温暖安心,可祛除一切寒意。 慕宥宸轻笑,搂紧她,放慢步伐,接着朝前走去,眼神里满是宠溺,声音异样的好听,遗憾的是,不是在说情话: “寻儿,你要记得,她方才的那杯茶水,是冲着夺你的性命去的,要是普通之人饮下会如何?” 沐千寻一怔,愕然的望着慕宥宸,如从梦中惊醒,冷汗蹭蹭的往出冒,低头不语。 是啊,那杯茶水,她会不顾她郡主的身份,而加害于她,是想杀人灭口,就算只是大病,也起码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畅通无阻的嫁给赫连锐绝。 不管她说的真与假,不管她的身世有多可怜,她都起了害她的念头,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他人,这样的女子,真的只是像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吗。 从重生以来,沐千寻就坚定一个念头,害她的人都该死,反正她的手上也沾染了无数献血了,也不多宇文萱这一个。 她非残暴之徒,也非良善之人,宇文萱要是胆敢在她身上动什么手脚,她绝不轻饶。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染的红绫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染的红绫 沐千寻密切的关注着碎幽殿的一切,却未曾将宇文萱的事传开,自那日以后,也再没有光顾碎幽殿。 不知是出于什么,沐千寻对宇文萱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提防,心里的念头告诉她,只要宇文萱不再为非作歹,那她也愿意息事宁人,不过是宫里多一个女人而已。 而赫连锐绝更是没有按照承诺,在第二日一早去探望宇文萱,几日来,像是忘记了她这个人一样,不闻不问,大有将她扔在碎幽殿,任她自生自灭之势。 轩辕浠呢,就好吃好喝的供着,怕她闷着,每日都会有专人领着她在樊宁城四处转悠,就是绝口不提什么轮回之事。 这下,更是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能猜透赫连锐绝的心思。 既然要宇文萱入了宫,就是信了那番言辞,可这般冷落又是为何,难不成是后悔了,或许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沐千寻反倒觉着这样挺好的,让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对谁都好,对谁都是一种解脱,她也可以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 这几日过得倒是悠闲自在,待在凌寻小筑浇浇花,看看书,闷的时候,就到奇葛小肆转转。 酒肆改建青楼之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已经隐隐有了几分青楼的样子,望着那熟悉的风格,闻着刺鼻的味道。 沐千寻觉着心中很踏实,她在拼命的抵抗这陌生的国,陌生的城,既然无法适应,那就将它同化,这小小的青楼,就当做是她思乡的寄托好了。 司徒雪也是个识趣的,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赫连朶都拒绝帮她了,她也只好认命,就算是妓,她也一样能活的风光,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沐千寻跑了两趟,终于与水涟街的老鸨谈妥,愿意将那里的姑娘带到奇葛小肆去,以后便是那老鸨与赫连朶一并管理奇葛小肆。 水涟街虽是个好地方,可做的是不体面的生意,麻烦诸多,这样有沐千寻的照拂,起码可以避免闹事。 谁敢公然与郡主作对,这奇葛小肆之前可是赫连锐绝名下的,这不是间接着与赫连锐绝作对吗,这等狗胆包天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吧! 自然,沐千寻这样做,也要顶着不少的议论,谩骂,不过她沐千寻,什么时候,怕过其他人的目光,她想做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让沐千寻欣慰的是,这些议论也并非呈一面倒,也有向着她说话的,当初的那批衣物,算是起到些微小的作用。 不知不觉,她也笼络到了一部分人心,其实民心是一种很悬的东西,用来造势,颠倒黑白,最为妥当。 沐千寻以为,宇文萱的事算是过去了,可是天不遂人愿,有时平静并非真的风平浪静,而是在酝酿风雨。 一如那个阴沉凄冷的夜过后,就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暴风雨,屋顶的水漏的像是往下倒一样,险些造成洪灾。 雨停之后,闹鬼之事愈演愈烈,那场雨,洗清了道路麦田,洗清了一切,唯独洗不清人心,那件事终归是难以平息。 阴森的哭声,恐怖的笑声,凄厉的曲声,百转千回,变换着音调,反反复复的环绕在宣王宫的每一个角落。 纠缠着所有人的耳朵,撞击,摧毁着心中最后的防线,彻夜不停,无休无止,却死活寻不到源头。 不知是错觉还是旁的,只要是夜出,路经凌锐殿前,便会觉着身后阴风阵阵,被一双诡异阴寒的眸子死死盯着。 俗话说,半夜走路莫回头,特别是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敏感的地点。 可往往都会忍不住好奇心,忐忑害怕又带着丝丝点点兴奋的回头,可惜,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往往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到了夜里,除了守夜的宫人,宫女,属于无奈,基本无人再敢出去溜达,毕竟还是惜命的人比较多。 连出恭都是能忍则忍,在临近夜晚之时,连水都不愿意喝一口,恨不得一辈子都缩在屋里才好。 一日日一夜夜,始终都不得安宁,整座王宫都笼罩在灰色的恐慌中,所有人都几近奔溃。 更有胆子小的宫女,在所觉所闻与压力的三重折磨下,直接给吓得神志不清。 如果这算是糟糕的,那接下的几日才真的是让王宫彻底陷入了动乱,化作了人间地狱,人人自危。 再无人镇定的下来,好奇心什么的,早已消散,有什么比得过殷红的献血,冰冷的尸体更要人心慌。 守夜的宫女,一个宫殿接着一个宫殿的出事,失踪一夜的时间,第二日,便是一具尸体,死状极惨。 宇文萱进宫的第七个夜里,第一个遭难的宫女,是紫月殿的守夜宫女,入宫多年,为人精明,处事圆滑,可在遇上这种事时,也毫无招架之力。 紫月殿临近凌锐殿,她出事的消息,包括她的事迹,都迅速的传开,凌锐殿知晓的尤为清楚。 在她遇害的前两个夜晚,就曾被吓的脸色煞白,胡言乱语,紧紧抱着与她一起入宫的姐妹,说自己遇见了鬼。 那夜不远处的草丛中忽明忽暗,闪烁着绿幽幽的光,似萤火虫,又比萤火虫的光芒要亮上不少。 一时犯傻,上前查看,可是刚刚靠近,那光芒又忽的不见了,当时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头皮猛的一麻。 那鬼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只凉意渗骨的白色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那手掌很漂亮,手指纤细,她却无暇欣赏。 缓缓的僵硬的转过头,就看到那女鬼披头散发的,咧着嘴朝她笑,再看肩头的手掌,顷刻化为了森森白骨,不断的滴着血,女鬼的眼中也是血流如注,场面别提多渗人。 惊的她闭眼尖叫,肩头一轻,再睁开眼,那女鬼又消失不见了。 许多人都嘲笑这宫女是胆子太小,太过紧张眼花罢了,生称那女鬼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了。 时隔一日,这宫女又被强行潜去守夜,第二日,她的尸体就高挂在了紫月殿的横梁上,用一条血水浸染过的白绫,或许只能说是红绫。 当那宫女被放下来之后,那红绫,带着瑰丽血色的红绫,如同有灵魂一般,那般鲜活的飘舞,带着浓浓的刺鼻的腥味。 躺在地板上的宫女,眸子瞪得大大的,面露惊恐,头发披散下来,拨弄到两边。 中间莫名的少了一咎头发,头皮裸露在外,背后有个血红的爪形烙印,烙印的地方生生少了块肉。 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骇人了些,一时间,紫月殿都乱套了,虽说是只死了一个宫女,却比死了主子还要令人心慌。 再没有人怀疑那宫女的所见所言,可是人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而这…才只是个开头。 接下来的几夜,不断有宫女接连丧命,都与紫月殿的那名宫女有类似的境遇,相同的死法。 宫中来路不明的红绫积攒得越来越多,那肆意飞舞着的红绫,就此成了每个人心中的噩梦。 渐渐的,已经无人再敢守夜了,主子也皆是允许,一到夜里,这里就如同一座死城,除了那坚持不懈的哭闹之声,寂静一片,谁都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可是显然,不是不守夜,不外出,就会安然无恙,就会没有挂上横梁上的尸体,噩梦一旦开始,岂是说停就停的。 赫连锐绝就这么坐视不理,由着每日一条人命,装模作样的像是看不见似得,对轩辕浠也是避而不见,巫师则因上次给沐千寻误诊一事,被罚了一月的禁闭。 说来也奇怪,这各个宫殿的宫女轮着死了个遍,就是不见凌锐殿与凌寻小筑的宫女出事,当然碎幽殿也是如此安详。 这不禁让人对凌星鬼魂作乱一事深信不疑,殊不知这种事要想刻意,有多么简单,可偏偏这么易懂的道理,就是无人能明白。 沐千寻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样夜夜睡不安宁,整日跟生活在乱葬岗似得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了。 初到青葛部落时,她曾邪恶的想,事情越多越好,越乱她就越是开心。 可是仔细想想,她或许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这闹鬼之事,更是让她深受影响啊! 就算赫连锐绝甩手不管,她也能将这个烂摊子收拾了,她从来不质疑自己的能力,况且还有慕宥宸在,她只怕敌人不够强大,玩儿的不够尽兴! 偏偏是绕过了凌锐殿与凌寻小筑,沐千寻就不信此事跟宇文萱无关,既然她非要蹬鼻子上脸,那就怪不得她了。 宇文萱为何非要这般执迷不悟,她当真就这么不甘心,不肯罢休吗,事已至此,沐千寻已经不想纠缠这些,该来的,该了结的,总会有个说法。 沐千寻向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再说抓鬼一事刻不容缓,说小了,早了结一日,她就能早睡一晚好觉,说大了,多拖着一天,就得多搭上一条人命。 对于沐千寻贸然抓鬼一事,慕宥宸不甚赞同,赫连锐绝不出手,无非是在等着沐千寻出手,她先动手了,这一局较量她就输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抓鬼 第二百七十四章 抓鬼 眼见着夕阳一寸一寸的落下去,白昼交替,黑暗吞噬光明,夜色临近。 凌寻小筑中,月光照耀下的子风藤显得格外晃眼,洁白纤长,悠悠绽放的美好气息,与这宫中死寂血味弥漫的气氛截然不同。 水蓝的月牙围栏与皓月繁星相互辉映,墙角的古树随着一股清风,带动着一双藤椅左右摆动。 哗哗的树叶摇曳声,吱吱呀呀的秋千晃荡声,长长的树影落在空地上,似乎在静静聆听屋中的谈笑。 沐千寻换了身行头,比平日还要清爽大方,气势凌厉,凝望着慕宥宸,眸中浮现几分狡黠,笑靥如花。 长至腰间的秀发利落的扎起,白莹莹的羊脂玉发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紧身的黑色衣裤,俏生生的站定,风姿绰约。 忆及这套衣衫的来历,还是当年在灵光山与叶璃她们一同执行任务时,保存下来的杀手服,这些年她四处奔波,总是少不了这么一身行头。 摸着袖口绣功粗糙的寒星玉令图文,深幽的眸染上几分感伤,怀念,嘴角挂上一抹浅浅的苦涩又甜蜜的笑。 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待在灵光山驻地的那段时间最为安逸,每日都很累,却很踏实,如若当时不是心心念念要复仇,自己会很乐意留在那里度过余生的吧。 跟沐府无瓜葛,与皇城无瓜葛,与这青葛部落,更加不会有瓜葛,不过,也就遇不到他了吧。 他是她前世今生修来的福分,她是他生生世世欠下的债,注定这一生爱的深沉,上天不会给他们错过彼此的机会。 沐千寻感怀之际,慕宥宸则毫不留情的嘲笑她这套亘古不变的衣衫,那时他遇见她,才十四五岁,直到现在衣衫还如此合身,那就说明她的个子一直未曾长过。 沐千寻的个子,一直是最令她气恼之事,每次慕宥宸借此来打趣她,她都被气的跳脚,恨不得个子能立即窜高。 特别在慕宥宸拥她入怀之时,身高的差距便尤为明显,她无法够到他的肩膀,只能靠在他的胸口。 其实说起来,她的个子也算不得矮小,只是瘦弱了些,跟慕宥宸在一起之后又没有长高的趋势,站在慕宥宸旁边,总是显得特别娇小。 慕宥宸笑眯眯的,大半个身子靠在门板上,堵了门,沐千寻就没有办法不理会他了,除非她今夜不准备出门了。 盯着沐千寻反反复复的打量,新奇的神情,好似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似得。 慕宥宸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特别是在沐千寻面前,更是如此: “啧啧啧,怪不得呢,怪不得有传言说寻儿便是那作乱女鬼,寻儿与传言中的女鬼还真是像呢。 这个样子出去,说是出去抓鬼的,绝对没人信,若说是扮鬼嘛,那绝对非同凡响。” 看着慕宥宸大惊小怪的模样,沐千寻眯着眼轻笑,快速的伸脚狠狠踢在慕宥宸的小腿上,梆的一声,十足的力道听着都疼。 慕宥宸闷哼一声,抬着脚,苦笑连连,可怜兮兮的抱怨: “你这是谋杀亲夫,这么些年,这招你怎么就忘不掉呢,迟早被你踢残了! 唉,看来还是得随时防备着你这一招,瘸了就更斗不过你个坏丫头了。” “残了更好,残了我正好出去嫖个小馆,包个男宠什么的,乐的逍遥自在! 你就自己窝在屋子里哭去吧,每日给你吃糠咽菜,看你还怎么嘲笑我,” 沐千寻吊着眼角,仰着下巴,下尾巴得意的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呦,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夫人真是长本事了呢,既然夫人有精力找小馆,男宠,那何必浪费精力去抓鬼呢,不如…留下来,让为夫好生满足一下夫人可好!” 慕宥宸猛的俯身过来,一手钳住沐千寻的腰肢,一手掰过她的下巴,眸光凛冽的戏谑。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乖乖的望着慕宥宸,悻悻的不再还嘴。 慕宥宸的眼中清明一片,没有一丝迷乱,带着醉人的笑意,难得没有因沐千寻的胡言乱语而生气。 不过她可不敢保证,她再激上他几句,他不会动真格,那她的计划,就彻底要泡汤了,就暂且忍忍好了。 话又说回来了,她什么时候胜过慕宥宸了,她不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吗,惹怒他,她明日都甭想下床了。 “夫君就不要闹了,再不动身,可就要晚了,活生生的人命可就没了。” 沐千寻缓缓掰开慕宥宸两只有力的手掌,讪讪一笑,无辜的摊手。 她深知,他若是不乐意,她就是再努力,也无法动摇他半分,看来他是没准备与她胡闹下去。 慕宥宸好笑的揉揉沐千寻的脑袋,眼睛里满是无奈的柔情,一边推门,一边仍不断的调笑: “夫人真是胸怀宽广,什么时候,也在乎起人命来了,为夫真是佩服佩服啊!” … 一路上,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沐千寻蹦蹦跳跳的绕着慕宥宸,像个年幼的孩子,成了这宫中独特的风景线。 天已经如此之黑,月光洒下来,将王宫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笼罩其中,万物朦朦胧胧的影子,一有个风吹草动,免不得发出些响声。 宫人们紧绷的神经可受不起的这样的刺激,这比四处传来的哭闹之声更叫人胆战心惊,早已没了胆敢出门的宫人,宫女。 二人的声音落在硕大的王宫中,显得空空荡荡,与那哭闹之声交错重叠,带着丝丝诡异, 慕宥宸说的还真没错,幸好此时是没有人,不然真会把他们当鬼来看,这般敏感的时期,他们还可以如此泰然自若的在宫中晃荡,不免遭人猜疑。 谣言再起,恐怕就不是沐千寻跟凌星的鬼魂纠缠不清这么简单了,估计连沐千寻与慕宥宸为冥婚夫妻这种话都编造的出来。 出门之前,他们并没有详细的商量过抓鬼的对策,甚至连目的地都未曾提及一句。 这么大个王宫,总不能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倘若真的要漫无目的的乱转,那要何时才能看到个鬼影子。 现下却是齐齐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不是谁跟着谁,而是都看似茫然,却都有明确的路线。 默契的对视一眼,笑的隐晦莫测,一切明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商量,只是早在心里暗暗的盘算了个大概。 子桑笑每日都会喋喋不休的报上当夜死的守夜宫女,是那个宫殿的,姓甚名谁,死法与之前的宫女有何相同不同,被吊在哪里,是什么时辰发现的。 其实,这“鬼魂”作恶,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先就有了目标,只要留心,就会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每日子桑笑唠叨之时,沐千寻看似一脸的不耐烦,实则一字一句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中,闲暇之时都在仔细琢磨,只为一出手就将这“鬼魂”拿下。 而今日动手的方位,大抵是西北一带,瑟诺殿或是周围的几座宫殿,他们只需要躲起来,守株待兔便好,只要这装鬼之人一出现,就会被逮个正着。 瑟诺殿主殿屋顶之上,算起附近地势最高之处,慕宥宸拉着沐千寻轻手轻脚的穿梭在屋顶,身子俯的低低的。 靠着夜色的遮挡,不会轻易察觉,屋顶还有两个人存在。 沐千寻眸子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下方,来回的扫视,一处都不放过,坐等装神弄鬼之人出现。 慕宥宸慵懒的靠在沐千寻身上,目光时不时朝下瞥一眼,大多时候都是盯着沐千寻的侧脸,看得津津有味。 沐千寻实在是忍无可忍,回头瞪了他一眼,挥挥慕宥宸一个手心就能包裹住的拳头,压低了声音,没好气的道: “认真点,人跑了找你算账!” 眼看着三更天已过,沐千寻再不复初到时的神采奕奕,双手撑着下巴,嘟着嘴,百无聊赖的用脚划拉着屋顶的瓦片。 “啊!” 一声算不得高的叫声,落在沐千寻耳中,显得格外尖锐,瞬间来了精神。 身形一动,沉声抛下一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出事了!”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化为两道残影,顺着声音的源头而去,几个瞬息,就看到了前方的一道黑影手中提着的一道挣扎的身影。 那黑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得,将手中的人高高一挂,转身溜走,速度快的非一般人能及,真的与飘荡的鬼魂所差无几。 沐千寻脚尖点地,一个箭步冲上去,距离还是隔得太远了些,况且那人的确是快,追起来,着实有些力不从心。 路过那被匆忙吊起的女子,沐千寻挥剑斩断红绫,头也不回的往前冲,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抓到了罪魁祸首,才不会有更多的人平白丧命。 三个人,你跑我追,差距一点点显现出来,在前方的分岔路口,彻底追丢了。 沐千寻懊恼的望着前面的两条路,眸光闪烁,回头望着停下的慕宥宸: “兵分两路,追!” “不行,你就不怕这是敌人的计策,就是为了要分开我们,就凭你的功夫,出点闪失怎么办!” 慕宥宸摇摇头,抓过沐千寻的手臂,悠悠的叹息,沐千寻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第二百七十五章 女流氓 第二百七十五章 女流氓 “那就这么任由他跑了?” 沐千寻蹙眉,幽幽的盯着慕宥宸,满脸的不甘,她以为此事可以很简单,可终究是低估了她的对手。 慕宥宸搭在她手臂上的手轻不可见的松开,眉宇间是几分看不透的情绪: “只要他继续出手,我们就还有机会,切不可让敌人扰乱了心才对。” 手指滑落,残留的温热被略过的冷风代替,沐千寻怔怔的望着慕宥宸,垂首,紧咬着唇,声音低低的: “我让你失望了。” 心蓦然一疼,她知晓,他只是担忧她,曾几何时,她竟变得如此鲁莽,她愈发不懂事了,可她早已过了不懂事的年纪。 她好恨,她还是成了他的牵绊,无时无刻不需要他的保护,明明想要与他并肩同行,却只能躲在他身后。 慕宥宸无措的握住她的肩膀,慌乱的不知作何解释,那双迷人的眸看得人心疼: “没有寻儿,我怎么会对你失望呢,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我…我们继续追好不好,或许…或许还能追上呢,走!” 慕宥宸知道,她从来不是一个任性的丫头,她有她的坚持,她聪明,伶俐,果断,霸道,偶尔的糊涂可爱。 只是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迷失了自己,也茫然了他,可能从那个孩子没了开始,她就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走出来过吧,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骗自己罢了。 沐千寻摇摇头,执拗的不愿动弹,盯着慕宥宸好看的眼眸,失笑不已,原来她还需要哄吗,她让他操了多少心啊。 他这哪里是找了个夫人,简直是养了个女儿嘛,兀自的这样想着,不由得轻笑出声,彻底将慕宥宸笑蒙了。 慕宥宸纳闷的望着沐千寻,这大半夜的,莫不是真的中邪了,一向自认为能一眼看懂沐千寻心思的他,第一次摸不着头脑。 “走吧,追不到的,去看看那宫女,还有救没有。” 沐千寻挑挑眉,顷刻恢复了惯有的活力,拉过慕宥宸往回走。 慕宥宸被拉的一个趔趄,手心微凉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回握。 那宫女弓着身子躺在地面上,青绿的衣裙染上了泥土,昏死了过去,面带痛苦,奄奄一息。 头顶的血色红绫张牙舞爪的飘荡着,在这漆黑的夜里,愈发扎眼妖冶,触到皮肤凉嗖嗖的,让人心底发寒。 这宫女的一缕头发没有意外的消失不见,背后的衣衫血淋淋的,一大块爪形的肉块跌落在她身后。 沐千寻蹲在那宫女面前,摩挲这下巴,沉思良久。 他们一直守在屋顶,那装鬼之人是怎么避开他们的眼睛,将这宫女抓走的,若不是她发出声音,大抵就是她到死,他们也仍然发现不了。 看那伤口的平滑程度,该是极为锋利的利器所为,这般凶残的手段,是敌人想要向他们炫耀些什么。 套在手上的利器,消失的头发,血染的红绫,快到寻不到踪影的速度,这便是留给他们的所有的线索。 沐千寻掐住那宫女的人中,直到她睫毛颤动,才堪堪松手。 那宫女慢慢的睁开眼,朦胧空洞,慢慢恢复神采,在看清面前放大的面容,猛的跳起来,尖叫: “啊!鬼啊,鬼来了!别杀我,别杀我!” 小宫女披散开的头发垂落在脸前,混杂着泪水,声嘶力竭的抗拒,胡乱的挥舞着双手,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沐千寻起身,幽怨的望着眼前这个蠢笨、可怜的小宫女,与慕宥宸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任她这么叫下去,惊动了殿中的人,他们可有口都说不清了。 小宫女哪里是沐千寻的对手,纤细的玉手环过她的脖子,死死钳制住她乱叫的嘴。 小宫女恐惧的想要挣开沐千寻的手,又抓又咬的,一刻也不肯消停。 沐千寻望着手臂上见血的挠痕,深吸一口气,松开她,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清脆响亮。 啪的一声,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那小宫女瞬间安分了不少。 沐千寻眯着眼,指着小宫女的鼻尖,再指指自己,语气冷冽: “一,再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二,你给本郡主看清楚,本郡主不是鬼,是本郡主救了你! 三,方才袭击你的,不是鬼是人,你看到了什么,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最好一字不落的说清楚!” 小宫女捂着发痛的脸颊,目光呆滞,似乎过了许久才听懂了沐千寻的话,脸皮抖动,激动不已: “不是的,她就是鬼,她就是,她好可怕,好可怕,她是来找奴婢索命的!” “好了,好了,那你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沐千寻揉着发痛的眉心,不再尝试着与她讲道理,既然她心中根深蒂固的认为就是有鬼,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血,好多血,满脸的血,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她还要吃奴婢的肉,银白色的枯骨插进肉里,好疼。” 小宫女神情恍惚的倒退,猛的抬头,瞥见那抹血红,尖叫着,抱着脑袋,身子歪歪斜斜的跑开。 沐千寻与慕宥宸皆是没有阻止,他们不可能再从一个小宫女身上问出些什么,由她去好了。 让他们疑惑的是,那小宫女口口声声说她看到了血,还看到血滴落了下来,那地面为何如此干净,没有一丝血迹遗留的痕迹。 如果真的有血迹,他们就不至于把人跟丢了,他们大可以顺着血迹寻到那人的藏身之处。 以那时的危急情况,那装鬼之人就是再对自己有信心,也根本没有时间清理留下的任何东西,连那块掉落下来的肉块都没来得及带走。 他们也的确没有看到他俯身擦拭血迹,那血究竟是哪里去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是小宫女出现的幻觉,或者…那装鬼之人使用了障眼法。 障眼法这个东西嘛,也就是用来装神弄鬼的,可普通人却无法掌握,除非是巫师一类的人,才可掌握其间的玄妙。 巫师被赫连锐绝看管了起来,那剩下的,有绝对自由,有足够能力的人,就是轩辕浠了。 轩辕浠的障眼法使的出神入化,不过沐千寻敢笃定,方才那人并不是轩辕浠。 轩辕浠的功夫并不高,亦是没有那么快的速度,这种事情,不是装的出来的,功夫深厚之人,一眼就能参透。 那么,便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是轩辕浠勾结装鬼之人,造成闹鬼的假象。 虽说这勾结一事早就是显而易见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让此事一点点浮出水面,将作乱之人一锅端。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凌寻小筑,失望而归,无功而返,已经是四更天,整整折腾了一整夜。 沐千寻躺在床榻之上,睡意全无,侧身望着那俊朗的不像话的容颜,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小宫女的样子,那逃窜的黑影。 “寻儿,睡吧,明夜只要他还敢出现,我们就绝对不放过。” 慕宥宸闭着眸,唇瓣轻启,翻身揽住沐千寻的腰肢。 沐千寻心底一惊,往慕宥宸身边缩一缩,窝在他的怀里: “你还没睡啊?” “寻儿都没睡,为夫怎么睡得着。” 习惯了她这样填满他的怀,无比踏实的感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声音听着有几分揶揄。 沐千寻两只小手不安分的从胸膛攀上脖子,身子也往上蹭一蹭,脑袋落在枕头上,凑过去,吻在慕宥宸紧闭的眼眸上。 慕宥宸忍不住睁开眼,伸手刮在她的鼻子上,满眼宠溺: “夫人不睡觉,居然偷袭为…。” 话未说罢,唇瓣就被同样柔软温热的唇堵住,小小的湿滑的舌灵活的闯.入,一股馨香甜美的味道在口内游走。 慕宥宸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不知该作何反应,脑海一片空白,不对,不对,这丫头绝对是中邪了,居然主动吻他。 在沐千寻的撩拨下,下意识的回应,反攻,渐渐的在热吻中失控,顺其自然的做完该做的事。 落下的床幔,咯吱咯吱晃荡的床板,随着打更的宫人尖细的声音,天已然大亮。 二人彻夜未眠,沐千寻躺在慕宥宸的胳膊上,脸上潮红未退,娇艳的唇,迷离的眸,尽显妩媚。 慕宥宸的大手搭在她光滑的背上,被子几乎都落到了沐千寻身上,他精健的胸膛,紧实的双腿皆是裸露在外。 看着沐千寻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不禁开口戏谑: “看了这么多年,寻儿还没看够啊,寻儿真是精力旺盛,也不准备补个觉吗?” “不够,还要看一辈子呢!” 沐千寻嬉皮笑脸的回应,眼睛更加放肆的到处乱瞟,没有丝毫羞涩。 慕宥宸无奈的摇摇头,一手挡着沐千寻的眼睛,另一只手则要钳住沐千寻到处胡乱摸的双手。 还记得当初,他但凡调笑一句,她都会脸红,青峰镇那一夜,她羞涩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怎么如今…还是被他养成这样的吧,活脱脱一个女流氓嘛,再这么下去,估计他都要招架不住了。 慕宥宸布有硬茧的大手捂在眼睛上,痒痒的,闻着熟悉的气温,困意席卷而来。 二人这一睡,就生生是错过了早膳,又错过了午膳,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浮尸 第二百七十六章 浮尸 坐在饭桌前,沐千寻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睫毛沾上几分湿意,深幽的眸子中尽是茫然,身着宽松的白色中衣。 反正这凌寻小筑也没有客人光顾,沐千寻都随意惯了,很少能看见她着装整齐,贤淑的模样。 自从赫连卓凡因与她对着干而需卧床百日,就再也没有人敢违逆沐千寻的话,擅自入这主屋之中了。 归根结底,让沐千寻耳根不清净的还是赫连卓凡,没了他,谁还敢那般放肆,沐千寻这招杀鸡儆猴倒是用的精彩。 眼看着,一月之期只剩下了五日,所有人也都可以松一口气了,无论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对沐千寻他们来说,不用日日防备,事事小心了,他们信不过赫连锐绝的两个手下,更信不过澹台皓痕。 对澹台皓痕三人来说,终于可以摆脱这种“为奴为婢”的日子了,虽说沐千寻也没怎么要他们伺候,可他们还是觉着待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身心俱疲。 浅宁、浅言两个丫头刚将膳食端上来,二人还没吃上两口,就听到门口子桑笑的声音传来。 沐千寻苦笑着伏在桌上,抱怨着子桑笑真是阴魂不散,心里却猜测了个大概。 他定是来告诉他们,昨日未有宫女丧命,勉勉强强活了下来,一切的征兆都有,就是人还活着。 可这,似乎都是沐千寻的臆想,都是沐千寻昨日做的一场好梦,待沐千寻气定神闲的用完膳,穿装稳妥,才将子桑笑唤了进来。 子桑笑都被怠慢多了,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对劲,面色异样的凝重,一开口便是直奔主题: “昨夜,哪个宫殿都没有吊死的宫女,不过瑟诺殿一早倒是有一名宫女失踪了。” 前半句,在沐千寻的意料之中,后半句,沐千寻心中有些打鼓,失踪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小宫女真的吓疯了,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容不得沐千寻有太多猜测,子桑笑便接着方才的话再度开口: “之后,有宫人发现瑟诺殿附近的阳川湖中,系在湖边垂柳之上的,是一条断裂又挽成疙瘩的血红绫。 而血红绫的另一端,是一个欲要浮到水面上的重物,大着胆子上前一拉,才发现是具尸体。 经过比对,这尸体正是瑟诺殿那名失踪的宫女的。 血红绫缠绕在脖子上,将脖子生生勒断,捞上来的时候,脑袋就软软的垂在地面上,皮肤都泡的发白了。” 沐千寻实在难掩心中的惊骇,袖中的拳头握紧,若不是有子桑笑在场,她定会一拳打在桌上。 昨夜算是白忙活了,本以为,人没抓到,起码他们还救下了一人,未曾想到,对手居然如此猖狂。 是觉着他们太弱了,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吗,居然敢在他们离去之后,去而复返,再行杀人。 子桑笑近日都不见沐千寻有这般明显的波动,他每次来禀告,她都淡淡的,恍若未闻。 眸中蹦现的光芒,着实让他不安,不知哪里触怒了她,正欲告退,又被沐千寻喝住。 子桑笑愕然,一头雾水的望着沐千寻,只见沐千寻匆匆将头发扎起,佩剑挂到腰间,拍拍他的肩膀: “走,随我去看看那宫女的尸体!” 子桑笑半天反应不过来,看着已经出门的沐千寻、慕宥宸,急急跟上。 不由得腹诽,这郡主怎么突然就来了兴致呢,难不成这郡主对浮尸情有独钟不成,他可没觉着他方才的一番言论,哪里能勾得起兴致。 瑟诺殿离凌寻小筑算不得近,他们的速度比平日竟快了一倍不止,子桑笑心中愈发不解,沐千寻的功夫远不如他,还是个女子,怎么这跑起来,他跟着都觉吃力。 瑟诺殿前,摆放着一副木制担架,蒙上的白布下隐隐可见人形的轮廓,有几个宫人、宫女围在周围,指指点点,碎碎念念的议论。 沐千寻站在担架前,众人行礼后,一哄而散,看着沐千寻奇差的神情,都唯恐惹祸上身,还不得避这个刁蛮郡主远远的。 沐千寻俯身,掀开白布,小宫女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满脸的惊恐,脑袋落在担架上,死不瞑目。 这样的动作,沐千寻似乎做过很多回了,与记忆中重叠,心中五味杂陈,是不是她所到之处,都免不了死亡,免不了灾祸。 掀开梵音的遮尸布时,心痛的难以名状,除了恨还是恨,说起来,梵音的死状,还真与这小宫女有几分相似呢。 再是慕如风、段梦的,无关爱恨,无关悲喜,只是打心底觉着痛快,看着害她的人一一离去,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目光一寸不落的从小宫女身上扫过,猛然一窒,停留在她死死握住的拳头上。 玉指碰到她冰冰凉凉的手指上,浑身一个冷颤,费劲力气,也掰不开半分,还是央求慕宥宸帮忙,才将那手指生生撬开。 空无一物的手心,让沐千寻不禁一阵失望,不知这小宫女在想什么,什么都没抓住,还攥那么紧作甚,让她空欢喜一场。 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布尖,也足以证明,这并非鬼魂所为,而是人为,可现在,她是真的无奈了。 不知哪里飞来的小虫,从沐千寻的鼻尖一掠而过,沐千寻下意识的伸手拍打,久久未曾放下,眸子闪动着精光。 慕宥宸蹙眉,手肘撑到沐千寻的肩膀之上,凑近她的耳畔,低语: “怎么了夫人,鬼上身了?” 沐千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将带着湿意的手递到慕宥宸鼻前,兴奋不已: “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一股香味,复杂的花香,应是还掺杂了其他香料。” 慕宥宸深深的嗅上一口沐千寻指尖的味道,不假思索的回应,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这股香味似曾相识。 沐千寻放下手,嘴角笑意渐浓,这香很是精妙,又岂是一个小宫女用得起的,况且她不曾从小宫女身上闻到这股味道。 而这股味道,铁定是从小宫女手上来的,是与凶手纠缠之时留下的,在湖中泡了一夜,都经久不散。 “子桑笑,传个验尸官来,给这小宫女好生检验一番,看看她的死因在哪里。” 沐千寻拿出腰间别着的手帕,在小宫女手心好生擦拭了一番,放在鼻前闻闻,才满意的放置起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得。 子桑笑心头一阵恶寒,沐千寻还真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啊,对找验尸管有几分不情愿,脱口而出: “有这个必要吗,不管这宫女是被勒死扔进湖里的,还是溺死被拧断脑袋的,都是鬼魂所为,验尸官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沐千寻冷笑,当然有必要了,这验尸官一出,势必会有人疑心,这闹鬼的真实性,有争议,待她抓到“鬼”后,才会更加轰动嘛! “有没有必要,是本郡主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还有,亏你还是习武之人,竟然也信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真当鬼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沐千寻冷着脸呵斥,霸道凌厉的眸光似乎要在子桑笑身上穿出个洞似得。 眼看着夜晨与他越走越近,她却无力阻止,也无法阻止,每每想到这里,都心烦意乱的想给子桑笑点颜色看看。 她甚至觉察不清,子桑笑对夜晨是否是真心,但她能很清楚的看到子桑笑对赫连锐绝的忠诚。 “郡主说的是,郡主恕罪,属下这就去!” 只要遇到沐千寻这样的神色,他都生不出反抗之心,按说他的性子并不好相处,可怎么到了沐千寻这,他就变得逆来顺受了呢! 要子桑笑去唤验尸管,亦是为了支开子桑笑,只要是子桑笑看到的东西,就是指甲盖儿大的事,他都会一字不落的告知赫连锐绝。 身边跟着一个探子,还是打着保护她的名头,真不知赫连锐绝是怎么想的,既然不信任她,又将她困在这宫中作甚,这一堆的破事,她才懒得管呢。 方才沐千寻就发现,小宫女不仅仅是拳头紧握,唇瓣也是紧抿,颧骨凸出来,明显是咬紧了牙关所致。 那小宫女昨日瞧着那般胆小,没想到也如此倔强,可能是一晚经历了两次临死前过于恐惧,才会拼死挣扎吧。 撬开她的牙关,可比撬开她的拳头要艰难的多,瞧着牙龈都快捏碎了。 沐千寻捏着的地方,有明显的凹下去的地方,显然昨夜的凶手也曾如他们这般,意欲撬开小宫女的嘴巴。 终于,在她舌头底下发现了一枚小巧玲珑的黑色骷髅戒指,擦拭干净后,也带着小宫女手心的那股奇特香味儿。 沐千寻将戒指放进荷包中,望着小宫女几乎变形的嘴巴,暗叫不好。 将小宫女的嘴巴恢复到子桑笑在时的模样,倒是不难,可是验尸官定会发现其中的蹊跷。 不过,子桑笑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他们掰开小宫女的嘴巴,意欲何为,就且让他慢慢猜去吧。 殊不知在子桑笑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沐千寻对尸体有特殊的癖好,这撬开嘴巴嘛,说不定他又会想到哪里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她可配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她可配 远远的,隔着青石大道,隔着一座蜿蜒精致的小桥,沐千寻隐隐看见,子桑笑与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止步不前。 老头摇头,退缩,对子桑笑拱手作揖,子桑笑推搡着,满脸堆笑,嘴唇蠕动,加上手势,不知在解释些什么,好似十分吃力的在劝阻。 沐千寻蹙眉,静静的看着他们比乌龟还慢几分的速度,不知这子桑笑搞的什么鬼,请个人用得着如此麻烦吗? “恐怕…此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这验尸官…哈!” 慕宥宸欲言又止,笑中掺杂着冷意,目光从远处移开,眸中泛着精明的光芒。 沐千寻嘟着嘴,她知晓慕宥宸的听力比她好的多,他这么说,定当是听到了什么,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 “验尸官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你快说啊。” “天机不可泄露,等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慕宥宸故作神秘,捏捏沐千寻的脸颊,眼角笑意浓浓。 沐千寻有几分气恼,一个验尸官,是有多大的排场,好说歹说,她也是个郡主,就算无人认可,她也还是郡主,是他的主子,还准备让她去请他不成。 直到老头跪到沐千寻身前之时,表现的惶恐不安,躲躲闪闪的不去看那尸体一眼。 沐千寻心头更添几分疑惑,若不是这老头年迈,沐千寻都要怀疑,他是凶手,这是做贼心虚了呢! 老头面露苦色,胡子一动一动的抖,袖子被揉的满是皱褶,低着头,眼神中是明显的惧意。 沐千寻就纳闷了,这是害怕验尸吗,若是旁人害怕尸体也就罢了,他可是验尸官啊,他若是怕尸体,那还有天理吗,这验尸官莫不是冒充的吧。 沐千寻以询问的目光撇向子桑笑,子桑笑心虚的摸摸鼻子,慢慢的躲开,反正这验尸官他是带来的,其他的…就不归他管了吧。 “起身说话!” 忍着心中的不解,声音沉了下来,她倒要看看,这二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任何的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是白搭。 验尸官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脖子扭在一边,执拗的不去看小宫女的尸首一眼,如见到瘟疫一样。 沐千寻装着没有看到他的反常,眯着眼,轻声吩咐: “既然来了,就请动手吧,将这宫女的死因好生查探一番!” 验尸官惊恐的瞪着沐千寻,噗通一声,再度跪下来,皱成一团的面容,看着都快要哭出声儿了: “万万不可啊郡主,此事…此事老奴实难插手,还请郡主另请高明啊!” “子桑笑!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什么叫做难以插手,什么叫做另请高明? 本郡主的时间,可禁不起这样浪费,你今日若是不解释清楚,看本郡主怎么收拾你,你是越来越无用了!” 沐千寻柳眉一立,一挥衣袖,玉指笔直的指着地上的老验尸官,对着子桑笑毫不留情的责骂。 一字一句都未提及老验尸官,可他却觉着一股凉意从头皮凉到脚底,反反复复的发冷,跪都无法安然跪着,坐立不安也莫过于此了。 “启禀郡主,这已经是宫中最为高明的验尸官了,他只是…只是,不想接今日这档子事,属下也无能为力!” 沐千寻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目光在沐千寻与老验尸官之间流连了一圈,心中了然。 沐千寻是认为老验尸官不配合,是他在使坏吧,他可真是无辜到家了。 为了请到老验尸官,他是软的硬的的用遍了,才勉勉强强将老验尸官带来的,这验尸官倔强的很,估摸着沐千寻也无可奈何。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不想接这档子事,你不就是验尸官,难道连验尸都不会,要你何用?” 沐千寻居高临下的望着老验尸官,神情愈发严肃,语气愈发冷傲,属于她的威压铺天盖地。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来今日想用的动这老验尸官,就绝对不能好言好语相对。 老验尸官面色巨变,身子不停的起起伏伏,磕头磕的邦邦作响: “这…这…这,不瞒郡主说,不是老奴不会验尸,而是这种尸体真的验不得啊! 这种尸体被称作鬼尸,还残留这鬼魂的气息,阴气甚重,碰不得呀! 实在不是老奴违抗郡主的话,老奴这条老命丢了不要紧,老奴还有家人啊,还望郡主大发慈悲,饶了老奴吧! 这验鬼尸啊,轻则惹上灾祸,重则殃及性命,老奴不敢冒这个险啊。” “这样啊,那本郡主不妨告诉你,这尸体不是什么鬼尸,这宫女是被人害死的。 自然,你也可以不信,不过,本郡主的话你不得不听,不管你信与不信,本郡主都不会放你走。 鬼尸的事只是个传说,可是得罪本郡主,违逆本郡主的话嘛,本郡主可以让你立刻变得和那宫女一样,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呼吸。 你的家人,也会是一样的下场,不信你可以试试,当然,如果试的起的话!” 沐千寻绕着老验尸官一圈一圈的打转,摩挲着下巴,语速慢吞吞的,声音阴森森的,听的人心底发毛。 脸上笑意浓浓,可能杀人杀多了,也就没人能分辨出,她话中的真假了,此刻,她犹如恶魔附身,说不出的可怕。 险些,连自己都要相信了呢,从何时起,她开始学着威胁人,用这般强硬的手段,不过…效果貌似还不错。 老验尸官跌坐下来,不敢直视沐千寻的眼睛,踌躇着就是无法说服自己上前。 “千寻,验尸官老了,你莫要欺负他!”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沐千寻回头,是赫连锐绝那张常带笑容的面庞。 沐千寻正欲开口,看见赫连锐绝身后的轩辕浠,彻底冷了脸,浑身带刺儿的,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轩辕巫师前来有何贵干,这儿地儿太小,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慕宥宸默不作声,眉头微蹙,今日还真是热闹呢,都赶来了,他们不动手,赫连锐绝也不动手,他们一出手,赫连锐绝也跟着插进来,不知有何企图。 “千寻休得无礼,轩辕巫师是父汗请来的,这闹鬼之事,还要仰仗轩辕巫师啊!” 语气平静,不紧不慢,听不出喜怒,望着沐千寻的目光意味不明。 “儿臣不信闹鬼一事,这一切都是人为,儿臣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望父汗不要阻挠,受了奸人的蒙蔽!” 沐千寻这话也是绝了,立场明确,就是要与轩辕浠敌对到底。 可能是出于轩辕浠对凌星的诋毁,沐千寻从来就没有对轩辕浠有一丝好感,总是抑制不住的针对。 “净是胡闹!” 随着赫连锐绝淡淡的一句话,老验尸官终于松了口气,可接下的话,形式顷刻反转,老验尸官也绝望了。 “不过你既然不信,那就由你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父汗不会干涉。 正好父汗也想看看,你能查出个什么头头道道来,验尸官,开始吧!” 沐千寻愕然,这赫连锐绝究竟是来打压她的,还是来帮她的,或者说就是想把这浑水搅的更浑些。 老验尸官咬着牙,心一横,上前查探,看着小宫女瞪大的眼睛,一个机灵,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沐千寻翻了个白眼,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老头一看就是平日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如此畏惧鬼神之说。 老验尸官取下背后的小箱子,偷瞄了赫连锐绝一眼,见没有转机,只好认命。 沐千寻专心致志的盯着老验尸官,看他拿他的那一套工具,左掰掰,右看看,其实她,不过是不想看见轩辕浠罢了。 “臣下明白郡主的心,郡主是想为凌星夫人开脱,这份孝心自是好的。 可若因此,耽误了凌星夫人轮回,祸及更多人的性命,要这宣王宫毁于一旦,伤了部落长的龙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郡主要为大局着想啊,臣下想,郡主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对吧?” 轩辕浠嘶哑的,沧桑的如六七十岁的老婆婆的声音传出,额间的朱砂痣红的耀眼,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沐千寻心头一阵恶寒,她不做计较,轩辕浠居然反过来挑衅,那就怪不得她了,不久的将来,她会让轩辕浠为她的言行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惹谁不好,非得惹她沐千寻,她绝对会让轩辕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所有与她做对的人,妄想利用凌星往上爬的人,她都会让他失去爬行的力气。 “嗤!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娘亲,也是你能提及的! 什么轮回不轮回的,娘亲的灵魂又岂是你能玷污的,你说宇文萱是娘亲的宿主,她可配! 娘亲倘若真的魂在这宣王宫中,你以为你还能安然的站在这里,死的人,第一个就是你!” 沐千寻瞪着轩辕浠,仿佛要用眼神杀死轩辕浠,开脱,真是有趣,她会看着轩辕浠最后怎么为她自己开脱。 轩辕浠毫不在意的耸耸肩,纵使心中不快,也不表露出来,水眸一弯,眼睛里满是愉悦: “郡主是被臣下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失了机会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失了机会 “恼羞成怒?为了你,还真不值当,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本郡主生气的。” 轩辕浠的目的,不就是激怒她,她偏偏不让她如愿,被疯狗咬了一口,你无法咬回去,只能趁机将疯狗打死,一劳永逸。 望着沐千寻包含着杀意,夹杂着厌恶,又似乎不止如此的眼神,轩辕浠缩了缩脖子,不再较劲。 这个年纪与她相仿,看似刁蛮任性,性子一点就着的郡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双眸子的深处,有挖掘不到的令人致命的东西。 赫连锐绝也不加以制止,不偏不袒,锐利的眸光,上翘的嘴角,背后的双手,一副悠闲自在,漫不经心的模样。 老验尸官终于停止了动作,额头上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落,整个人虚脱了一样,直到现在,双手还哆哆嗦嗦的。 “启禀部落长,郡主,驸马,这宫女的死因,老奴已经查清楚了。 她是被拧断脖子之后,才系上血红绫丢入湖中的,下手…极重。” 老验尸官脑袋扎的低低的,说得多,错的多,能够敷衍便敷衍好了。 沐千寻一脸嫌弃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验尸官,这验尸验的也太过笼统了吧,怎么听怎么都像信口胡诌的,不过她压根儿也没打算从这老头口中听到些有用的话。 “臣下早说了,此乃怨魂所为,能查出什么来。 臣下要提醒部落长,三日是最后的期限,倘若三日后还无法让怨魂归于宿主之身,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这后果,臣下也料不到。 还望部落长能放臣下回轩辕部落,臣下不想平白卷入一场无妄之灾。” 轩辕浠趾高气扬的撇了沐千寻一眼,不知面纱下是什么样的神情,纵然是与赫连锐绝说话,她也从不拐弯抹角,一副断定赫连锐绝不会责罚她的样子。 “一派胡言!儿臣能在三日之内抓到这装鬼之人,请父汗不要听信谣言,就信儿臣这一次!” 沐千寻脱口而出,被慕宥宸一把拉住手臂,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们没有把握能抓到那装鬼之人,更不要说是三日之内,沐千寻这不是为自己挖坟掘墓吗。 轩辕浠摇头,笑的隐晦莫测,赫连锐绝不在意的点点头,慕宥宸却看清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从容: “好,就三日,如若三日你还不能证实你心中所想,那…父汗就依照轩辕巫师所言,要这怨魂轮回,纳宇文萱为侧室。 轩辕巫师莫要急着回轩辕部落,千寻任性,本汗就依她一回,三日一过,一切依照轩辕巫师所言。” “那如果三日内儿臣能证实心中所想呢?父汗要答应将轩辕巫师交给儿臣处置,生死不论!” 挺直的背脊,显得胸有成竹,死死盯着轩辕浠,仿佛轩辕浠已经是她囊中之物。 赫连锐绝迟疑:“这…就算父汗是部落长,轻易许诺旁人的性命,恐怕也不妥吧,依轩辕巫师看…” 慕宥宸依旧沉默不语,这赫连锐绝简直比狐狸还狡猾,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倘若他们真的抓到装鬼之人,不用他们动手,轩辕浠也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何必做作。 轩辕浠水眸蓦然一动,若不是面纱遮掩,该是怎样的惊恐万状,嘶哑的声音有几分拘束: “一切听从部落长的,臣下自然敢将性命交到郡主手中,不过,郡主是没有取臣下性命的可能的,都是平白耗费时间罢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在此之前,可否劳烦轩辕巫师卜算一下,今日‘鬼魂’会在何地作祟,本郡主也好去揭露啊! 轩辕巫师若是连这个都卜算不出来,那本郡主也只能认为这套鬼神之言,都是你拿来骗人的。” 沐千寻眼睛一转,挑眉轻笑,这个套,就你自己钻好了。 轩辕浠漠然的望着沐千寻,激将法吗,硬着头皮闭眼“测算”,唇瓣轻启,双眸依然紧闭: “凌锐殿以北,瑟诺殿以东,此地假山环绕,流水已干涸,内居老人,火力过低,易招惹不干净之物。” 沐千寻满意的离去,在脑海中搜寻轩辕浠口中之地,以这个方位,共有四座宫殿,符合所有条件的,非锦太妃莫属。 锦太妃是先部落长的一个妾室,先部落长生前不受宠,倒是在赫连锐绝继位之后,得以在这宣王宫中颐养天年。 如今年事已高,生性喜静,休沅殿中尽是些花花草草,早些年间,赫连锐绝还特意命人建造了几座假山,假山之上的水流,还是近几月才干涸的。 入宫之后,沐千寻也是没少费心费力的打听这些琐事,大到宫中的每一个宫殿,小到宫殿中每一个主子的习性来历,特别是赫连锐绝特意照拂的,她更会牢记于心。 再变,还是变不了那份谨慎,所有你不知晓的实物,都可能是存在的潜在危险,所以沐千寻一老早就将这些弄了个明白。 何人能接触,何人不能接触,何人是敌,何人是友,何人有害,何人无害,她都了如指掌。 一日,总是过得特别快,从刚刚入夜开始,沐千寻跟慕宥宸,就开始在休沅殿极其附近忙碌。 几乎紧贴着地面,拉上一根根头发丝儿粗细的黑色丝线,与夜色融为一体,草丛中藏着连接丝线的铃铛。 假山周围,屋顶之上,屋子与屋子之间的间隔,隐隐约约的是一道又一道的黑影,整座宫殿都杀气腾腾的。 今夜,夜晨、冷皓等人全全出动,将休沅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要装鬼之人胆敢入内,就插翅也难飞了。 他要是不入内,也好办,正好借此大挫轩辕浠的威望,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休沅殿人太多,鬼魂才不敢出来的吧。 慕宥宸与沐千寻坐在主殿屋顶之上,紧握着彼此的手,沉默无言,神色看似淡淡,却都能感觉出彼此的忐忑。 毕竟,他们只有三次的机会,他们输不起,同样是繁星皓月的风景,今夜他们也无暇欣赏。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听着宫中的大钟敲了一次又一次,困意重重,就是不见敌人现身。 四更已过,沐千寻困得眼皮直打架,脑袋一歪,靠在慕宥宸的肩膀之上,沉沉睡去。 慕宥宸歪头,望着身旁的娇小人儿,会心一笑,真是难为她了,昨日闹腾了一夜,今夜也无法安睡。 轻轻脱下身上的衣袍,将她裹进去,沐千寻睡觉很轻,只要有人接近,几乎都会被惊醒,只有他,无论怎么摆弄她,她都不会醒。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捂在唇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蒙上丝丝水雾的明亮眸子,更显魅惑,真是女子一见误终生啊! 一直等到天微微发亮,也没有一丝异样,没听到一点响动,突然,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将沐千寻从睡梦中唤醒,也冲刷了慕宥宸的睡意。 二人直冲冲的朝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冲去,昨日的悲剧,不会今日再来一次吧,不过这次,他们不会再让他逃掉了。 只是,他是如何避开这么多人的眼睛,跑进来害人的,又怎么会允许被害之人这般大声的呼救。 猜测终归是猜测,声音是从屋子里穿出来的,待他们打开屋门,哪来什么行凶之人,发出尖叫的,也并非被害之人。 那是一间专门供宫女休息的偏殿,一间屋子里共有三名宫女。 他们看到的场景,是一名宫女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不断的往后退,被吓得眼泪鼻涕直流;另一名女子捂着耳朵,睡的正香。 而屋子的中央,横梁上挂着一条血红绫,一名宫女被挂在上面,来回摇晃,眼睛挣得大大的,双臂下垂。 沐千寻将她放下来,伸手去探,一阵失望,尸体早已经凉透了,看样子,死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天已经亮了,沐千寻也不好在此惊扰,带了人回凌寻小筑,前所未有的挫败,心头压了什么似得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人怎么会死,他们难道都瞎了吗,才会看不到一个大活人潜进入悄无声息的害人。 浅言瞧着沐千寻略微憔悴的面容,着实心疼,这么折腾下去,可怎么是好。 “小姐,会不会…真的是鬼魂所为!” 浅言一句话刚出口,就被沐千寻一记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沐千寻眸中精光一闪,浅言的话正好提醒了她,是不是并不是他们的失误,那么多人,守一个人,怎么会守丢。 那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装鬼之人并不是避开了他们潜进入的,而是在他们未到休沅殿之时,他就已经在内了。 趁着另外两名宫女熟睡,将其中一名宫女弄死,并不是件难事。 如果这样算来的话,他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们方才进入偏殿之时,那人极有可能还藏在偏殿内。 只是他们没往这方面想,没有在意,也就没有发现,一旦他们离去,那人就有了逃走的机会。 大好的机会,就这样被他们弄丢了,敌人又不傻,绝对不会给他们第二次这样的机会,被捉弄的滋味,还真是不甘心!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什么都不怕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什么都不怕 沐千寻与慕宥宸对视一眼,眸光闪动,轻轻的一声叹息,疲惫不已: “是我们疏忽了,理应想到,轩辕浠既然愿意将休沅殿这个地方告诉我们,就定有万全之策。 怎么会任由我们把人抓走,这可是跟她的命紧紧相连的,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 敌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作祟,我们却不曾发觉,想必他白日就藏在了休沅殿内。” “多说无益,我们还是想想,今夜有什么办法抓到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失手了,今夜若是再抓不到,我们可能就真的没有抓到他的机会了。” 慕宥宸蹙眉,他又不蠢,自然一点就通,况且沐千寻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只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将浅言、浅宁打退,揉揉沐千寻的脑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眼神深情而又坚定的凝望: “寻儿,你仔细想想,你若是对方,你今夜会怎么做?” “我…我…我会对验尸官下手!今夜,我们从验尸官着手,敌人不会放弃验尸官这个要众人信服,大乱人心的契机,我们也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沐千寻愕然,偏着脑袋思索,从迟疑到坚定,忽的眸中大放光彩。 验尸官说鬼尸碰不得,敌人便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只要他们把握得当,他们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慕宥宸宠溺的笑笑,满脸的赞赏,他的寻儿,真是聪明呐,与他心有灵犀。 “今日要趁早,我们现在就去找验尸官!” 说着,沐千寻脚下一动,就要往门外冲去,欢呼雀跃,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动。 慕宥宸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拉,将她带入怀中,唇瓣贴近她的耳畔: “不准去!你已经整整劳累了一夜了,乖乖待着休息,不然这身子都要垮了。 再者,现在你这么大摇大摆的去找验尸官,不是明摆着告诉敌人,你识破了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吗,他们还会肯动手吗? 切莫打草惊蛇,就让为夫走一趟吧,不知夫人可信得过为夫。” 那句霸道的“不准去”,落在心头,甜丝丝的,嘴角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自然信得过,我的夫君是最厉害的,只是…你比我还要累,身子吃得消吗?” 沐千寻俏皮一笑,难得的乖巧,摸摸慕宥宸泛青的眼眶,心疼不已。 慕宥宸一愣,耳根发红,沐千寻很少这样直白的夸他,只要她懂,他再累又何妨。 “无妨,为夫去去就回,过了晌午,带着夫人一起去,想吃什么,吩咐丫头们去做。” 磁性的声音配上柔和的语气,别样的蛊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直到慕宥宸离开,沐千寻还觉着脚下飘飘呼呼的,望着他的背影傻笑,她的夫君真是好生迷人。 躺在床榻之上,失手的烦心似乎因着他的一番话烟消云散,两日来的劳累,在碰到枕头的那一刻,仿佛骨头都是软的,闭上眼,肆意的享受能够安睡的幸福。 晌午时分,沐千寻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她咕咕作响的肚子,可受不了这样的诱惑,睁开惺忪的睡眼,猛然看到身旁的人影,会心一笑。 见浅宁正欲开口,连忙挤眉弄眼的摆摆手,蹑手蹑脚的下床,悄悄的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到半…诺,王爷醒了,小姐自己问王爷吧,浅宁告退。” 浅宁将午膳摆放整齐,笑容有几分勉强,逃也似的出门。 沐千寻顾不得察觉浅宁有何异常,一回头,就看到慕宥宸正单手撑着脑袋,浅笑着望着她看。 “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不是怕夫人等消息等的太急吗,怎么睡得着呢。” 慕宥宸起身下床,坐到饭桌前,舀了一碗白粥,递到沐千寻身前,语气漫不经心。 “快说说,都打听到什么了,今夜的目标到底是不是验尸官?” 沐千寻两眼放光的盯着慕宥宸,听他这语气,隐隐的兴奋。 慕宥宸故作难为的蹙眉,揉着眉心,努力的做出沉思的模样: “这个嘛…夫人不给些奖励,为夫倒是记不起来了呢!” “来来来,寻儿喂夫君吃可好?” 沐千寻无奈的摇摇头,他霸道冷漠的夫君,怎么学她,耍起小性子来了,谄媚一笑,夹起一块红烧肉往慕宥宸嘴里塞。 慕宥宸灵活的避开,一副极其挑剔的模样:“太腻了!” “那吃块竹笋!” “太淡了!” 沐千寻放下筷子,撑着额头,真是难伺候呢,看着慕宥宸得意的神情,灵机一动。 两只手臂猛的攀到慕宥宸的脖子上去,在他的唇上吧嗒一口,盯着慕宥宸呆滞的眼神,笑的花枝乱颤: “这下不腻不淡了吧,味道怎么样!” “嗯,味道不错,回味无穷呢!” 慕宥宸清咳一声,邪魅一笑,在沐千寻吻过的地方伸出舌尖轻轻扫过。 “这些日子以来,敌人一直是对女子下手,今夜怕是也不会例外,所以就排除了老验尸官直接遭殃的可能。 可若是只取他身边的宫女的命,那旁人只会觉着巧合,不会朝着检验鬼尸方面去想。 恰恰好,老验尸官有一个孙女儿,平日里疼爱有加,与他熟识的人,都知晓此事。 我想,敌人定会对老验尸官的孙女儿动手,他们有必要拜会一下她了!” 说起正事来,慕宥宸那双明亮如斯的眸子,总是沉让人挪不开眼,沐千寻不由得看痴了。 “夫君为何不独自拜访一下这个丫头,还要带着我再跑一趟。” 望着慕宥宸认真的样子,沐千寻心里痒痒的,总是想调笑一下。 “夫人真是不乖,你知道的,为夫不喜与陌生人接触,特别是女子,这不是也是怕夫人吃醋误会嘛!” 慕宥宸岂会不知道沐千寻的那点小心思,那就且顺着她,让她开心一下好了。 岚竹园,沐千寻与慕宥宸饶了小路过来,翻墙而入,一路上没有惊动一个人,这岚竹园只有区区几个宫女、宫人,倒是清净的很,也方便他们行事。 慕宥宸早已将那小丫头的住所摸清,二人直接便潜进了她的闺房,她却并未察觉。 “喂,她叫什么名字啊!” “秀儿。” “你怎么知道的?” “为夫知道夫人会问,就顺带着打听了。” “…” “秀儿?” 二人窃窃私语一番,秀儿却一直未曾回身,被沐千寻蓦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抚这胸口,有种白日见鬼的恐慌,僵硬的转过头,怔怔的没了反应,心都跳慢了一拍,他们怎么会是鬼,他们应该是天神下凡吧,长得也太过好看了吧。 秀儿一直待在这岚竹园,闲来无事也只是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做着闺中女子该做的事,对这王宫中的二位风云人物都不识得。 秀儿的容貌一如她的名字,清秀淡雅,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一双弯弯的眸,有着未涉世事的清澈。 沐千寻不由得笑了,她活了两世,这样的姑娘,还真是少见。 看那验尸官胆小怕事,是个行事圆滑之辈,没想到竟有这样一个这样好的孙女儿,第一次对一个陌生女子,萌生了保护的欲望,她不想她死。 “你们是谁?” 秀儿瞧着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身材都已经长成了,只是这声音还稚嫩的很,软糯糯的好听。 “你不认识我?我是新入宫的郡主,他是我的驸马。” 没见过,不等于她没听过,经常听身边的丫头絮絮叨叨外面近日发生的事,对这个初来的郡主也了解了个大概。 慌慌张张的行礼,被沐千寻制止,自来熟的坐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秀儿姑娘可听过近日闹鬼之事?” 沐千寻尽量将秀儿的视线吸引过来,慕宥宸这冷冷的表情,再把这小丫头吓到了可不好。 秀儿轻轻点头,打量着眼前的郡主,心中纳闷儿。 这郡主怎么好像跟听闻的有些不一样,长得跟天仙一样,待人温和客气,并不似旁人说的那般任性无礼,谁都不放在眼里。 “如果我说秀儿姑娘就是下一个,姑娘可信?” 沐千寻安静的等待秀儿的回应,未料秀儿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明显的不信。 不信就对了,若不是因为她是郡主,估摸着人家都能把她当成疯子来看。 “不管秀儿姑娘信与不信,都希望你能听我的话,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门,将你身上的衣服借我如何?” 沐千寻满脸期待的望着秀儿,她并不想解释太多,因为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人信她的那一套说辞。 秀儿锁了眉,垂首,咬着唇瓣,有几分羞涩的模样,声音低若蚊声: “今夜不行,今夜秀儿有事,必须得要外出!至于…至于这套衣服,郡主喜欢就拿去好了。” “外出?近日外面那么恐怖,你就不怕?” 沐千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要夜会情郎,不然她想不到她必须外出的原因,可凭她的直觉,这丫头定是让人骗了,这般敏感的时期,邀她夜出的,能按什么好心。 “不怕,有人保护我,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 秀儿忽的仰起头,灿烂一笑,一脸的骄傲与幸福。 第二百八十章 负她叛她弃她 第二百八十章 负她叛她弃她 一瞬间,沐千寻被秀儿的笑晃了眼,神情僵硬,心头一窒,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时光急剧倒流。 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痛意席卷而来,头痛欲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日。 爹爹的不信任,奶奶的失望,胎死腹中,浅宁倒在自己面前,心爱的人抱着庶妹,手腕脚腕处的苦痛,寒彻彻的雪地。 一切的一切,噩梦似得扼住她的咽喉,喘不过气儿,久久不能平静。 上一世,她亦是像这个傻丫头一样,看不清慕如风的真正嘴脸,把他当成英雄,当成骄傲。 盲目的认为,除了他,再没有一个那么完美的人,一心以为,只要他在,天塌了都不怕。 可后果却是被那般践踏,那样的伤痛,无论怎样努力都忘不干净,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法抹灭。 这个丫头,真是傻得可爱,一如前世的她,似乎比她还要傻上几分,这样好的姑娘,该有一个真心的人来疼爱。 看来,她有必要碾碎一个少女的美梦了,尽管残忍,起码能保她一命,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吗。 可不是任何人都有她这么幸运,走错了,还有一次改正的机会。 慕宥宸从桌下,抓住沐千寻冰冷的发抖的手,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失控,他只知道他要给她力量,要她安心。 “哦?是谁让秀儿如此倾心,我还真是好奇呢,不如…秀儿领我们去见见如何?” 将那带着冰冷恨意的目光快速收敛,笑的天然无害,好奇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子。 “不行!” 秀儿单手攥住衣襟,眼神慌乱,搅乱了那一汪平静。 沐千寻一眼就看得出她的担忧,柔声安抚: “你用不着担忧,我不会说出去的,这男女感情之事,皆属正常。 我和其他主子不同,不喜欢守那些虚无缥缈的规矩,你那小情郎啊,若是入的了我的眼啊,我还能请父汗给你们赐婚呢!” “郡主说的可是真的?” 秀儿一下子来了兴致,眼角的笑难以忽略,蠢蠢欲动的心更是压制不住。 歪着脑袋,痴痴发笑,这郡主长得这么好看,大抵不是什么坏人吧。 若是沐千寻听得到她的心声,定会忍不住嘲笑她一番。 她难道没听过蛇蝎美人、红颜祸水吗,这越是漂亮的女人啊,就越是危险,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些,太容易轻信别人。 这宫中,大多是内侍,这丫头又不可能与赫连卓凡这位主子有染,那她的情郎就绝对是侍卫无疑了。 可宫中明令禁止不准侍卫与宫女私通,她虽说非宫女,也是不允许的,此事若是被揭发,她或许能逃过一劫,那侍卫嘛,可就只有掉脑袋的份儿了。 沐千寻这顺势抛出一个橄榄枝,是秀儿梦寐以求之事,又怎么会不同意,她骗了她,打着为她好的心思,有些事,想想,真是讽刺。 沐千寻起身,望着秀儿,目光落到大门之上,示意她可以走了,他们时间有限,入夜还要忙着“抓鬼”呢! 秀儿没有要动的意思,双手紧张的缠绕在一起,恳求到: “郡主,我能不能…能不能换身儿衣服再随你们去?” 沐千寻挑眉,内心无声的咆哮着,本郡主是为你揭露真相的,不是真的带你去会见情郎啊,变了心的人,你换什么衣服都是没用的啊! “不能,我们还有要紧之事,不如这事就算了吧!” 慕宥宸冷冷的撇了秀儿一眼,说着拉起沐千寻就要往外走,慕宥宸的威慑力,可是无人能及的,对付一个小丫头,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别别别,不换了不换了,秀儿这就随你们去!” 秀儿急匆匆的追出来,双手攀住沐千寻的手臂,嘟着嘴,可怜兮兮。 生怕沐千寻真走了,这对她来说,可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你看你,你吓唬她作甚,走吧秀儿,别理他,他就这性子!” 沐千寻嗔怪的瞪了慕宥宸一眼,和颜悦色的牵起秀儿。 望着高耸的围墙,秀儿满脸不解,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我们为何不走门啊?” “你想被你爷爷发现你出去找你的小情郎吗?” “不想。” “那就乖乖听话。” 下一秒,一手揽过秀儿的腰肢,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跃而起,再一跃已经平稳的落在了围墙的另一端。 凌寻小筑内,秀儿打量着这特别的景致,忍不住发问: “我们为何要到郡主的寝殿,他…又不在这里。” “我是郡主,怎么能去见他一个小侍卫,自然是要他来见我了。” 话虽如此,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侍卫营人多眼杂,他们无法避开那么多人,单独见到那小侍卫,倒不如将他带出来。 这个时候,就是铁血卫发挥作用之时了,铁血卫是侍卫中地位最高的侍卫,带一队人马出去做些杂事很正常,中途少了一人,也没人会在意。 沐千寻摸着下巴,高深莫测的盯着秀儿看,老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待会儿你躲到里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能吱声儿,都不能出来,可记住了?” 秀儿默默的望着沐千寻,明显的不甘愿,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她的情哥哥一面,怎么要她躲起来呢。 面色忽的一变,凌厉的眼神,紧抿的唇角,着实将秀儿镇住了: “这是命令!进去!” 而秀儿前脚踏进里屋,后脚就被夜晨结结实实的绑到了椅子上,捏起下巴,一大团的软布塞进去,再怎么挣扎,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沐千寻可不认为,这个傻乎乎的丫头会听她的话,真的会不言不语,不吵不闹,还是这样的方式简单粗暴管用。 当秀儿的小情郎陈泰跪在沐千寻面前之时,沐千寻忍不住轻笑,长得还算俊郎,一身的浩然正气,不过是一层虚伪面具罢了,也难怪骗得到秀儿呢。 “陈泰?你与秀儿是什么关系?” 沐千寻捧着一杯热茶,语气漫不经心,暗暗的看着陈泰的反应。 “不知郡主说的是何人?” 陈泰垂首,打起了马虎眼,他的原则就是死不承认。 “你用不着如此,本郡主若是不知道你与秀儿的关系,又岂会召你来。 本郡主知道的,远比你想到的要多,比如秀儿可能活不过今晚,再比如…是你出卖了她,还有,你对她的虚情假意。 本郡主说的可对,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也好让本郡主解解闷。” 沐千寻笑吟吟的,只是眼底的冷意难以掩盖,盯得陈泰头皮发麻。 “属下听不懂郡主说的是什么,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不会讨郡主欢心,郡主缺一个解闷的人,该找个能说会道的来。” 沐千寻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直接将话摆到陈泰面前,打的他措手不及,慌乱之下,手臂抑制不住的发颤。 沐千寻缓缓起身,蹲在陈泰面前,嘴角笑意浓浓,眼中杀意重重。 猛的一把掐住陈泰的脖子,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一个大男人,就这样生生被沐千寻提起来,双脚离地。 “你还不说实话吗!秀儿那么爱你,你却负她,叛她,弃她,我倒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说啊,那人用多少银两换秀儿的命,她的命在你眼中有多不值钱? 她喜欢你,是你高攀了她,不要把自己看得有多重要,我现在就能让你死!” 话罢,松手,陈泰软软的瘫倒在地上,惊恐不已,面庞涨成了黑紫色,只要方才沐千寻再稍微用些力,他就没命了。 摸着喉咙,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他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怎么会被一个柔弱女子差点掐死,无还手之力。 “是再来一次,是直接了断,还是将实话说给我听,你自己选择。” 沐千寻将木椅朝前拖了一截,悠闲的坐在木椅上,俯身,手臂撑放在腿上,托着下巴。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郡主,饶我一命。 我跟秀儿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怎么会懂得我到底想要什么,整天只在乎那些虚的。 她是验尸官的孙女,就算不够高贵,也起码比那些宫女要好,这就是我选择她的原因。 今日一大早,有个女子来找我,带着斗笠,要我晚上将秀儿约出来,不然就要了我的命。 还答应事成之后,放我出宫,许我一座宅子,良田百亩,我没有理由拒绝。” 激动之下,连称呼都忘了,要知道在郡主面前自称我,光凭这一条,就足够被处死。 沐千寻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心中愤愤,他居然能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带下去,明日之前,不准任何人发现他。 告诉铁血卫的首领,人我留下了,要怎么说,就是他的事了,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就到父汗那里请罚吧!” 陈泰抗拒着,挣扎着,怎么是夜晨、冷皓两人的对手,夜晨一脚上去,就老实多了,拖死狗一样的拖出去,再没了刚进来时的威风。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无情宫徒众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无情宫徒众 沐千寻呼了一口气,整理情绪,朝里屋走去。 掀开里屋的帘子,秀儿的模样就这样映入眼帘,让人心疼不已。 被绑着也不再挣扎,双手无力的垂在椅柄上,目光呆滞,两行清泪滑落,无声的抽泣。 沐千寻幽幽的叹气,上前为她解去绳结,拿去软布,听着她嘤嘤的哭出声儿来,无能为力。 秀儿站起身,又蹲坐下去,挨到冰凉的地板,脑袋窝在臂间,呜呜的压抑着的哭声显得凄楚无比。 沐千寻摸着她柔顺的秀发,无声的安慰,满眼疼惜,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没用,只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会真正的好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沐千寻只知道她双腿麻木的站都站不起来了,秀儿才缓缓抬起头,停止哭泣。 弯弯的眼眸又红又肿,鼻子也红红的,泪痕纵横了整张俏脸儿,忧伤死寂的眼神,让人揪心不已。 倔强的盯着沐千寻,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为什么?你不是说,让部落长为我们赐婚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是吗?” “秀儿,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你不能再傻下去了,那样一个人,不值得你倾心,你是个好姑娘,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沐千寻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这个丫头傻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他一定不知道去找他的人是要加害于我,才会同意的,我…我不会怪他的。” 秀儿摇摇头,咬着唇瓣,泪水浸染着眸中的血丝,涌动着不肯落下。 沐千寻声音冷冷的,将她的伤疤血淋淋的摊在她面前,但愿这样能让她清醒些: “凭着现在的时期,傻子都知道夜出会有什么后果,他会不知道? 他是不爱你,他是为了出宫的机会,宅子,田地,才将你抛弃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找他的人要杀他,他是迫不得已的,他是爱我的,我那么爱他,怎么会…” 秀儿跌跌撞撞的甩开沐千寻的手,双手捂着脸,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心撕裂般的痛。 “什么时候了,你还为他辩解!你既然信他,那你哭什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怎么对你的,你心里当真不清楚吗? 我告诉你,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莫说是一座宅子,百亩良田,就是真的要了他的脑袋,他也不会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沐千寻声音拔高了几分,落在秀儿耳中,惊心的痛。 不过,这泪流干了就流不出来了,伤口拨到了最深处,也该慢慢愈合了,既然伤痛藏不住就该直面伤痛。 帘子一动,慕宥宸立在哪里,沐千寻突然灵机一动,拔出腰间的匕首,冲着慕宥宸射出去,快准狠! 慕宥宸浅笑着,也不躲,匕首贴着他的颈部飞过,刺穿帘子飞出去,这要是真的刺中了喉咙,此刻慕宥宸铁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秀儿被吓得尖叫一声,捂着眼睛不敢看,直到慕宥宸的声音传来,才惊魂未定的盯着慕宥宸看。 沐千寻挑眉,惦着脚尖捏捏慕宥宸的面颊,骄傲如斯: “秀儿你看到了,这才是真的爱,可以没有来由的信任,即使是威胁到了他的性命,他也不躲不闪。 因为我们已经融入到了彼此的灵魂里,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彼此,可以为了彼此付出性命,而不是贪生怕死,这个世上比性命更重要的是爱。” 秀儿目光迷茫的在二人之间流连,哽咽着,蹙眉,对沐千寻的话似懂非懂: “这样的感情终究太少不是吗?可能是秀儿还小,经见过的事情太少,反正秀儿从未见过像郡主、驸马这样的感情。” “是,你说得对,遇到一个愿意全心全意,抛下一切,只顾你的人,是太少了。 世道复杂,欲望往往会让人忘记初心,权势、地位、财富,都足以迷了眼,迷了心,可这世道却从来不乏真爱。 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最真的还是你身边陪伴你的那个人,可人呐,往往会为了虚假忘了真实。” 沐千寻柔柔一笑,目光落得很远很远,感慨万分,这些东西,她一直都懂,不过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毕竟,每个人追求的都不同,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亦是都不一样。 而慕宥宸憋笑的样子真是惹到她了,虽说现在不是打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凶巴巴的呵斥: “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夫人说的都对。” 慕宥宸满眼笑意,他就是要这样没有原则的迁就,那般宠溺的目光,深深刺痛了秀儿的心,原来,陈泰真的从未爱过她,他对她只有敷衍。 “秀儿,今日你就留在这儿吧,别的不敢说,这凌寻小筑,绝不会有人敢动你,纵使你不出门,岚竹园也不安全。 这凌寻小筑的守卫啊,不比凌锐殿差多少,你就安心的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沐千寻推搡着秀儿,屋子早就给她备好了,说起来,两世以来,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朋友呢,青若算第一个,那这个丫头算第二个。 沐千寻也知晓,无论给秀儿安排多好的屋子,也注定今夜是个不眠之夜,任谁遭遇这样的事,也不可能睡得着。 小院中,空气里到处飘荡的,都是子风藤清淡的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将秀儿按掂好之后,沐千寻就一直在藤椅上坐着了,藤椅悠悠的晃荡,她一脸恬静,眸子微闭,冲着冷皓吩咐: “去告诉老验尸官,他的孙女在我这儿,要他用不着担心,不准声张,要做出她就在岚竹园的样子,不然,我定要他后悔!” 夜晨就在冷皓边上,神情突然僵硬了下来,沐千寻顺着夜晨的目光看过去,是凌泽,闭上眸,不予理会。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变得如此别扭起来,她不想调解,也调解不了,随他们去吧,感情之事,最是复杂,谁也帮不了他们。 夜晨垂下的睫毛,掩饰心底的酸楚,转身就走,拳头紧握,想到那时的玩笑,五味杂陈,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喂!看这一对一对的,你身边的位置又正好空着,不如咱两凑一对得了,你说呢?” 记得他腼腆的拒绝,自己的愉悦,再到后来,他躲,她追,他伤她,她疏远,再见,便是这般尴尬,满心都是这苦涩的味道。 “郡主,主子呢?” “屋里。” 沐千寻闭着眼,慵懒的回答,看不见凌泽的神情,只听得出他声音里的落寞。 入夜,沐千寻借了秀儿的衣衫来,又让浅宁梳了个与秀儿一模一样的头发样式,与慕宥宸出门,到岚竹园附近,秀儿与陈泰约定的地方等候。 冷皓、夜晨要跟着去,被沐千寻挡下,不是人多,就能抓到人的,若是被敌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今日要赌的,就是敌人会不会把她当成秀儿,近身前来,这样,才有抓到她的机会,抓鬼不成,就引鬼上钩好了。 沐千寻与秀儿身形差不多,高矮胖瘦皆是相似,熟人或许一眼就能瞧的出来,可是这素未谋面的敌人嘛,就悬了。 沐千寻故作天真的转来转去,在夜色的掩盖下,看不清面容。 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不久,沐千寻耳朵一动,眸中精光乍现,握着匕首的手一紧。 灵巧的转身,破空刺去,果然,身后的黑影慌乱的躲闪,匕首还是刺进了敌人的肩膀。 沐千寻只觉得神识一瞬恍惚,冷汗嗖嗖的往出窜,顷刻反应过来,反攻,敌人的面容清晰的落在眼中。 黑影往后退了几步,沐千寻手疾眼快的举着匕首扑上去,黑影伸手一挡,匕首砍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分毫刺不进去。 这便是她一概用的行凶之物,那些死去的宫女背后的爪形印记都是此物留下的,厉害程度,可想而知。 沐千寻再欲动手,黑影突然从袖中撒出粉末状的白粉,沐千寻下意识的提袖遮挡,待白粉散去,那女子已经跑出了老远。 虽说沐千寻百毒不侵,也还是要为自己的眼睛着想,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慕宥宸突然从一处围墙上蹦出来,冲着黑影直追而上,被沐千寻传来的声音制止,不解的退回到沐千寻身边,望着她。 “别追了,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这女子,她居然…居然会幻术,不如师祖交给我们的精妙,但那就是幻术,匆忙之间,我竟然中了她的招。” 沐千寻神色凝重,幻术是无情宫独有的招数,还要配合着特有的无情宫心法,才练的成。 况且这幻术,过于凶险,在无情宫也算是最高层的功夫,极少有人懂得,沐千寻还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与慕宥宸懂了呢。 也就是说,那女子,极有可能也是无情宫的徒众,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宣王宫中。 一团团的疑惑,缠绕在沐千寻心头,得不到解释,看来也只有与她当面对质,才能了解个始终。 “我们现在怎么办?” 沐千寻不说那人是谁,慕宥宸也不问,他相信她的决定。 “回凌寻小筑。” 沐千寻柔柔的笑,该抓的,她也跑不了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翻脸 第二百八十二章 翻脸 这一夜,沐千寻都未能睡得安稳,心头有太多疑惑得不到解决,那个女子的身份,她为何会卷进这样的纷争,又怎么会在她的身边。 一清早,沐千寻与慕宥宸并未惊动任何人,便冲碎幽殿而去,带着忐忑,怀着希望。 碎幽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看不到半个人影,未曾被阳光普照的宫殿,蒙上一层朦胧的亮色。 沐千寻也懒得敲门,依然横冲直撞,推开门,宇文萱正端坐在桌前,衣着整齐,嘴角带笑,眉间的桃花,眸中的颜色,显尽媚色。 “郡主来了,快坐吧。” 宇文萱未曾抬头,声音柔柔的,漫不经心,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临危不惧。 沐千寻坐到宇文萱对面,直勾勾的盯着宇文萱,淡淡的语气,夹枪带棒: “倒是我的错了,让萱姐姐久等了,不知萱姐姐是起的早,还是…彻夜未眠。” “郡主哪里的话,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宇文萱倒茶的动作一顿,嘴角的笑收了几分,狭长的眸愈发动人。 “萱姐姐这又是何必,我来找你,你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合适吗?” 沐千寻耸耸肩,将宇文萱手中的茶杯夺过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宇文萱眸光闪闪,同样,倒了杯茶给慕宥宸,似乎是个极爱饮茶之人,屋中的茶永远是热的: “郡主这是非得要与我作对了,我与郡主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 沐千寻冷笑,茶杯砰的落在桌面上,水珠四溅,一如沐千寻炸了的情绪: “作对?倘若萱姐姐想要相安无事,又岂会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本来我已经打算放过姐姐了! 死在姐姐手中的人有多少,姐姐不会不记得了吧,午夜梦回,不会被这些噩梦所纠缠吗? 她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她们亦是有自己的父母家人,心上人。 萱姐姐不觉得,为了一己之私,残害这么多性命,有些过分吗?” “无辜?她们不是也议论过你吗,郡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郡主难道就没杀过人吗? 这世事啊,郡主该懂得,不是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杀你了,不是你一片真心,就不会有人在你背后捅刀子了。” 宇文萱丝毫不因为沐千寻的谴责而生气,也懒得辩驳,只是一味地扭曲。 “姐姐说笑了,那些宫女也是能威胁到姐姐性命的存在吗? 还是说,要为了姐姐的性命绝对不受威胁,便要屠尽天下人呢?” 气势凌厉,掷地有声,突然拔高的声音略微激动。 是,宇文萱的话很对,她对她的话深有体会,前世,她对慕如风、沐若云哪一个不是真心,到头来还不是被捅了一刀又一刀,血肉模糊。 可,那些宫女与此无关,宇文萱说的根本就是另一件事,她又岂会容她,捅刀子的不正是她宇文萱吗。 是,她也杀过人,杀过许多人,却都不是无缘无故,不会似宇文萱这般丧心病狂。 是,她不仁慈,只要不关乎自己的事,她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把宇文萱这个可怕的女人留在宫里,难保有一天,自己会失去对付她的能力。 难保她不会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祸害,还要能早除去一日就早除去一日。 宇文萱默不作声,慕宥宸递到唇边的水,被沐千寻强行夺下,狠狠的瞪了一眼。 宇文萱轻笑,似在自嘲,又似在嘲笑沐千寻的谨小慎微: “怎么,郡主不信我?” “信你,我凭什么信你,第一次用毒茶招呼我们,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萱姐姐有多想要我们的性命,我们不都心知肚明吗,这脸皮在萱姐姐动手害人的时候,不是已经撕破了吗?” 沐千寻挑眉,嘴角斜斜的勾起,舔着唇,对茶水的味道表示满意。 别说,她都快爱上宇文萱的茶水了,永远都放了同一种毒,她的蛊虫可是吃的很欢呢,虽说比迷蝶蛹的效果差了很多。 宇文萱露出来的笑容,一点点变浅,到现在,已经完全不见了,打量着沐千寻,神色凝重。 沐千寻与初次见,好像不一样了,记得那日的她很好拿捏呢,这是动真格的了呢! 那段日子,沐千寻因为凌星,对宇文萱充满敌意,变得偏执,不清醒的被蒙蔽,可现在不会了。 “夫人这是担心为夫被毒死吗,为夫实在是口渴呢,还请夫人快些处理,我们也好回去,这里的主人,倒是小气,连杯干净的水都拿不出来!” 慕宥宸的声音带着丝丝愉悦,磁性的声音缭绕在沐千寻耳畔,魅惑撩人。 宇文萱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慕宥宸说话呢,一出口就这么毒,不愧是夫妇啊。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慕宥宸是何意,不予理会,大抵是提醒她速战速决吧。 精致白皙的小手摊开,一枚乌黑的骷髅戒指安详的躺在她的掌心,做功粗糙,光芒磨损的黯淡。 又不慌不忙的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用红布裹着的木塞塞起来,瓶身散发着白莹莹的光芒,一看就非凡品。 “这枚戒指看着也老旧了,不过保养的倒是很好,该是戴在手上多年了吧,估计主人一下子丢了它,会很不适应吧。 这是一瓶金疮药,父汗亲自赏的贡品,宫中独一份,萱姐姐属下肩膀上的伤应该不轻吧,还望姐姐收下,还是说,姐姐这里有更好的药?” 沐千寻周身的气息一变,来了这碎幽殿也有一阵儿了,到现在还没见到昨日那位正主呢。 她可以确定,昨日她看见的,就是那日被宇文萱唤出来的那短发女子,而那日她在瑟诺殿那名小宫女手上闻到的味道,也是碎幽殿的这股熏香味道。 “好啊,既然郡主非要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郡主今日来的这么早,怕是没人知道你来了我这碎幽殿吧,就算你消失了,也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是吧? 看来,郡主是看不到我与部落长大婚了,啧啧啧,真是可惜啊。 不过,郡主与你的驸马,倒是可以做一对亡命鸳鸯了,这下没人会把你们分开了,你们可要感谢我呢!” 宇文萱忽的站起身,冷硬替代了柔情,紧抿着唇,凶相毕露。 “你想杀我?” 沐千寻的目光环顾四周,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恐惧慌乱。 宇文萱摆动着宽大的袖中,桃红色的衣袖翻飞,犹如花瓣零落般养眼。 从她的袖中,极快的窜出几只小拇指大小的甲虫,灰白色的身躯,一阵阵发出嘶嘶的怪声儿。 嗖嗖的朝着沐千寻二人扑去,宇文萱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媚态万千。 可惜,那甲虫再快,也快不过慕宥宸出鞘的利剑,只见招式变幻之下,扑向慕宥宸的甲虫,都被当中劈成了两半,不甘的挣扎,蠕动。 宇文萱大惊失色,怎么会,这人怎么会这般轻易破了她的蛊虫,她的蛊虫可一向是所向披靡的,这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挥挥手,从里屋冒出许许多多身穿白衣,带着白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女不辨的人来,手持皮鞭,将慕宥宸团团围住。 反观沐千寻这边,就呆愣的站着,不反抗,不躲避,任凭蛊虫窜进她的身体。 宇文萱稍稍松了口气,这沐千寻算是拿下了,中了她的蛊虫,不消片刻,便会经脉具断而亡。 这么多人,拿下慕宥宸也只是迟早的事,敢管她宇文萱的事,她定叫他们尸骨无存,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沐千寻就一直站着,麻木紧绷的表情渐渐开始变化,眉眼间皆是笑意,笑的阴森诡异,冲着宇文萱笑,笑的她头皮发麻。 脑袋一歪,长剑出鞘,脚步轻盈的移动,打开一个缺口,加入战斗,与慕宥宸对视一眼,便开始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 宇文萱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再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喜色,拳头紧握,看着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而沐千寻与慕宥宸却毫发无损,整个人入赘冰窟。 宇文萱的这些人,功夫还算不错,比宫中那些侍卫强了好几个层次,如果留沐千寻一个人战斗,要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 可是有慕宥宸在嘛,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沐千寻,很快,便被打的溃不成军。 看着倒下的尸体,鲜红的血渍染红白色的衣衫,如朵朵妖艳的花朵绽放。 横七竖八的躺着,整个碎幽殿,混杂着熏香的血腥味,压抑的透不过气。 半个时辰左右,随着长剑、皮鞭交锋的声音,身体与器皿碰撞的声音,渐渐的归于平静。 沐千寻与慕宥宸背靠着背,站在尸体的中央,脚下是黏糊糊的血泊,衣衫沾染上斑斑血迹,手中的长剑,闪动着银辉,血从剑尖点点滑落。 二人面色冰冷,眸中是嗜血的光芒,齐刷刷的盯着宇文萱,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仿佛只要他们的一个念头,宇文萱就会成为倒下的尸体其中的一具。 第二百八十三章 扯谎 第二百八十三章 扯谎 宇文萱脸色煞白,摇着头,惊恐的往后退,撞到身后的木椅,身子往后倾,险些摔倒,再不复方才的嚣张。 手指略微颤抖的指着沐千寻,吞了口口水,声音还是异常干涩: “你…你怎么还不死?” “怕是要让萱姐姐失望了,萱姐姐难道没感觉,你与你的蛊虫早就断了联系了吗? 萱姐姐可别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我就让萱姐姐看看好了。” 沐千寻冷冷一笑,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她的性命,真是不死心呐! 伸出手掌,向下抖动几下,之前窜进沐千寻体内的蛊虫便一只接着一只跌落下来,白色的身躯内,黑色的秽物肉眼可见。 宇文萱捂着嘴巴,一阵窒息的错觉,这可是她多年以来的心血,不知有多少性命被她用来祭奠她的蛊虫,现在居然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 那些手下没了,她还可以培养,宇文部落会为她赴死的人数不胜数,可这蛊虫,她真的没有精力再养大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应该被啃食经脉而亡吗?它们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单手撑着被打坏的,残缺不全的桌子,神情恍惚,似乎在自言自语,一时半刻无法从沐千寻带给她的打击中走出来。 “既然萱姐姐这么好奇,我不妨告诉萱姐姐,你的毒茶毒不死我,你的蛊虫也奈何不了我! 你以为,只有你会养蛊虫吗,在我的眼里,你的蛊虫不过是几条会动的爬虫,那就让姐姐领略一下我的蛊虫的威力好了!” 沐千寻一步步靠近,掌心翻动,一道金光朝着宇文萱的手臂而去,速度之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宇文萱闷哼一声,痛苦的抱着手臂,失控的颤抖,额头上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血肉中翻滚的刺痛感,让她痛不欲生。 沐千寻漠然的看着她挣扎,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宇文萱养的蛊虫,可比她的蛊虫凶狠的多。 倘若她没有蛊虫护体,真的只是普通之人,被生生啃食经脉的痛苦,可是宇文萱现在的痛苦远远不能及的。 沐千寻蹲在宇文萱面前,偏着脑袋看她,语气淡淡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萱姐姐,这蛊虫的味道怎么样啊,这就当是我送给萱姐姐的一个小礼物了! 不知萱姐姐想怎么死啊,是死在我的剑下,死在你这些同伴的皮鞭下? 还是像那些惨死的宫女一样,用一条白绫高高挂起,哦不,是红绫,血色的红绫! 亦或者萱姐姐想要死的舒服些,一杯鸩酒,不对,姐姐爱喝茶,还是一杯毒茶比较合萱姐姐的心意。 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是姐姐选择的时候了!” 沐千寻这平静的模样,就像是在讨论用什么膳一样无谓,宇文萱一直都没对她客气过,她也用不着对她客气。 “你敢杀我?你可以试试看,宇文部落不会放过你的!” 宇文萱瞪着沐千寻,恨意滔天,眉间的桃花沾染上戾气,紧咬的牙关压抑着手臂上一阵接着一阵的痛。 “萱姐姐关心的还真多,你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你以为宇文部落就能够独善其身了吗? 还有,我要提醒你,这一地的尸体,都能证明,是你妄想刺杀本郡主,刺杀我的夫君,杀人灭口! 这皆是你的罪证,你就算此刻不死,将要面临的,也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沐千寻一挥衣袖,站起身,居高临下,浑身散发着女王的气息! 长剑再次出鞘,未干的血迹,与剑鞘摩擦的声音,落在宇文萱耳中心中,都是一种折磨。 “住手!” 沐千寻刚刚提起剑,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一声凉凉的声音阻止,缓缓收起剑,眯起眼,望着俏生生站定的人儿。 本来也没准备杀宇文萱,她的命还是交给赫连锐绝解决好了,她的本意,就是逼噬心出现。 空洞的眼神,只有在望向宇文萱的时候,才会恢复漂亮的色彩,满满的心疼不忍,眉头微蹙。 噬心的声音很好听,清澈的凉凉的,好似山谷间流经的清泉,很难让人讨厌,利落的短发,圆圆的脸蛋儿,浑身却了无生机,步伐轻盈,甚至连呼吸都难以察觉。 “姑娘真是好耐心,到了现在才舍得出现,是不是只要我不动宇文萱,就是把这碎幽殿拆了,你也会装作不知道?” 沐千寻上上下下打量着噬心,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功夫不高,却有慕宥宸都追不到的速度,有如此内敛的气息。 将宇文萱扶起来,伸出手指为她擦拭汗水,细长瘦弱的手掌滑过那朵妖艳的桃花,宇文萱下意识的躲闪。 噬心睫毛低垂,收回手,与宇文萱撤开一截距离,声音中掩饰不了的落寞: “郡主怎么会对我感兴趣,我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 沐千寻不解,宇文萱平日都是这样对待她的属下的吗,噬心瞧着十分忠心,她怎么一副避讳不及的模样,未免太高傲了吧。 “普通的杀手?无情宫的人,怎么会普通的了。 姑娘,你说是吗?” 慕宥宸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的走到沐千寻身边,眸光亮的骇人,似乎妄图洞穿噬心内心深处所有的秘密。 宇文萱大惊失色,见鬼了一样望着慕宥宸,噬心的身份连她的爹娘都不知晓,慕宥宸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年,她身边的属下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噬心依然待在她身边,也有她身份的原因,无情宫啊,是所有人心中的迷。 在噬心生命垂危的之时,被她所救,噬心很少出现在人前,任何人都入不了噬心的眼,只对她忠心不二。 相比之下,噬心要比宇文萱平静的多,不过也终于被慕宥宸的话吸引,望着他,沉默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沐千寻与噬心面对着面,笑的妖艳动人,眸中忽的崩现出异样的光彩: “除了无情宫的徒众,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会使用幻术? 姑娘莫要以为,这幻术几近失传,就没人识得了,你会,自然还有人会。” 噬心往后退缩,垂首,急促的呼吸,这样的她,才像是一个活人: “还请郡主把蛊虫取走,噬心定然会解了郡主心中的疑惑!” 噬心如此淡漠的性子,恐怕也只有用同样的招式对付她,才足以挑起她的性子,只是让沐千寻没想到的是,她最在乎的,还是宇文萱在受着蛊虫的折磨。 “好啊,那就看在同门的份儿上,卖姑娘一个人情。 萱姐姐,你可要感激一下噬心啊,如果不是她,我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你,我还打算让我的蛊虫在你体内待到你变为一具尸体为止呢!” 沐千寻撇撇嘴,金色的小虫便从宇文萱体内蹦出来,受到了什么惊吓似得,急匆匆的冲回沐千寻手心。 宇文萱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不大点儿的东西,居然能将她整的如此狼狈,如果可以,来日她定让沐千寻百倍奉还! “同门?” 噬心蹙眉,觉着荒谬,可沐千寻使用的,就是正宗的无情宫幻术,一时间矛盾不已。 莫说沐千寻皇室的身份,不可能进的了无情宫,就单单是沐千寻嫁人一事,可是触犯到了无情宫的铁令。 “是,同门!现在姑娘可以说了吧?你师承何人,为何与宇文萱混在一起?” 一向冷漠的慕宥宸,今日破天荒的主动攀谈起来,他对噬心的事,也甚是好奇,有种找到了同类的感觉。 “这话怎么也该是郡主说,再说我的身份你们不是都明了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主子的事,不管你们的事!” 可能是从小就听自己的师父在耳边絮叨,这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以至于到现在,还对男子抵触的很。 无情宫销声匿迹多年,像噬心这么小的徒众,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莫雪,凌星,南宫翎,皆是出自无情宫,这让沐千寻与慕宥宸对无情宫有些一种莫名的好奇、敬畏。 这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无情宫的徒众,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他们怎么肯轻易罢休: “喂姑娘,你这是耍赖,我们可比你的年纪大,是你的师兄、师姐!” “你或许是我的师姐,可是他绝不是我的师兄,你们若是觉得我欺骗了你们,大可以将蛊虫下到我身上,下多少都行,就是别动主子!” 噬心扫了慕宥宸一眼,倒是好看,可是师父说了,越是好看的男子,越是恶毒,触碰到的女子下场就越是凄惨。 沐千寻眸光一闪,不禁动容,看得出来,宇文萱对噬心并不好,难得她会如此一心为她。 “为何我就不能是你的师兄了,我们三人皆是无情宫的徒众,为何认你的师姐,就不认我这个师兄?” 慕宥宸自然知道噬心的否认是为了什么,心里痒痒的,好似被什么挠到了什么,就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 噬心幽幽的望着慕宥宸,一副看白痴的眼神,世人谁不知,无情宫连徒众与男子相恋都不允许,又怎么会收男子做徒众。 宇文萱都忍不住了,冷冷的嘲笑,这扯谎扯的也太离谱了吧,真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置身事外 第二百八十四章 置身事外 慕宥宸眼眸一动,在沐千寻的背上划拉两下,默默的后退。 沐千寻眉头微蹙,双唇紧抿,忍住心中的动荡,不动声色的恢复如常。 “纠结这些作甚,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是与不是,我们心中知晓便可,没必要跟你解释! 萱姐姐,你是想让我将你当场格杀,还是交到父汗面前去,我尊重你的抉择!” 沐千寻目光淡淡的撇过噬心,笑吟吟的略带挑衅的望着宇文萱。 “人是我杀的,跟主子无关,我不准你们动主子,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噬心下意识的挡在宇文萱面前,警惕的盯着沐千寻,生怕她会突然发难。 沐千寻深幽的眸子一沉,噬心未免也太过户主心切了,人是她杀的,可没有宇文萱的命令,她敢擅自做这些事吗。 “好啊,既然是你的意思,那你就跟我走吧,我可以不动她,不过,你也不要指望你的主子会安然无恙!” 沐千寻摆摆衣袖,颧骨微动,转身,疾步移至门前,将大门一脚踹开。 宇文萱愕然,沐千寻怎么这么好说话,难不成真的只因为噬心的身份? 要知道,一个噬心,莫说是挡慕宥宸了,就是挡沐千寻都挡不住,他们大可以将她们二人都带走,或是…都杀了! 不过纳闷儿归纳闷儿,心中却是窃喜,抱有侥幸,有噬心顶罪,她岂不是还有逃走的机会。 碎幽殿外,沐千寻奇奇怪怪的盯着噬心的背影,朝噬心的后背一掌劈去,直到快要触碰到她,她才有所反应。 沐千寻眸子睁得大大的,不明所以,习武之人听力察觉力应该比一般人好得多,可噬心这也太差劲了吧,这和她的速度,隐藏力,差了不只一星半点啊。 之前在凌锐殿中,慕宥宸提醒她,她还没有察觉,可这一出了凌锐殿,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这殿外应该埋伏了不少人,而这些人,绝对比之前宇文萱用来对付他们的人,要厉害的多。 他们着急着离开,这埋伏的人并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冲着宇文萱去的,噬心却似乎浑然不知。 沐千寻的那掌并没有落下,而是收回内力,单纯的用力拍了噬心一下。 噬心转头,好奇的道: “你在试探我?我的耳朵早年间受过伤,所以感觉不到,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没打算杀你!” 沐千寻清咳一声,悻悻的收回手,背在身后,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朝着慕宥宸挤眉弄眼,二人相视一笑,眸中一片了然,原来如此,不然这噬心还真的不好带走,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对宇文萱动手。 看来她得罪的人还真不少,敢公然在王宫中动手,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这宇文萱是不用他们操心了。 慕宥宸神色严肃,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暗暗留心噬心的动向,唯恐她会从他们眼前溜走。 沐千寻则痴痴的,一路走,一路出神,若不是慕宥宸牵着她,估计得摔个七荤八素的,或者与花圃里的大树来个亲密接触。 凌锐殿前,听着人声鼎沸,有男有女,过于嘈杂,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沐千寻与慕宥宸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的疑惑,这凌锐殿平日里都是寂静的连掉根儿针都清清楚楚。 赫连锐绝处理政事,碧荷伺候在一边,这是他们来找赫连锐绝,永远一尘不变的场景,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正踌躇着该不该进去,进去要如何交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就被从偏殿冒出来的子桑笑拦下: “郡主,驸马!部落长等候多时了,快请吧!” “殿中发生了什么,等我们做什么,父汗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沐千寻面色有些不好,等候多时,现在日头才刚刚上来,怎么能说是多时。 看子桑笑的样子,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说来说去,子桑笑还是赫连锐绝的人。 所有的疑问,就被那扇做工精巧的门给隔开,从方才碎幽殿的异动到凌锐殿的不寻常,让沐千寻心中,愈发觉着不安。 带着噬心,推开那扇门,随着明媚的光芒洒入殿中,殿中的场景更是叫沐千寻大吃一惊。 轩辕浠挺直的跪在大殿中央,低垂着脑袋,脸上的面纱再次不翼而飞,背着身,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是浑身都煞气腾腾的。 巫师被鞭打的浑身是伤,蜷缩成一团,奄奄一息,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眼角的泪混合着嘴角的血,落在地上。 殿宇的两旁,是一张张熟悉,陌生的面孔,不过沐千寻可以肯定,这便是轩辕浠入宫那日,那些德高望重的青葛部落的长老。 轩辕浠与巫师的身后,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三具木架,用白布蒙住,沐千寻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了。 这些时日,宫里前前后后一共死了十三名宫女,一样的死法,同一人所为,沐千寻既庆幸又不解。 庆幸的是,秀儿没有成为第十四个被杀害的,不解的是,将这些尸体摆放到殿中作甚。 这一大清早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赫连锐绝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闹鬼一事吧,可她不是还没来得及禀报吗? 趁沐千寻神情呆滞之际,赫连锐绝轻笑着开口: “千寻来了,作乱之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 望着身旁的噬心,眼神复杂,沐千寻硬着头皮回应。 望着偌大的凌锐殿,一阵一阵的眩晕,被慕宥宸牵着的手,又开始一点点变冷,这场面让她透不过气。 原来,一切,都在赫连锐绝的意料之中吗,他不惊奇噬心的出现,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所做的一切,赫连锐绝都知晓吗? 他们努力的找出作乱之人,拼命的阻止宫中能少一具尸体,可赫连锐绝早就明白,只是冷眼瞧着。 他们就像是被赫连锐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他们每一个人,都难逃赫连锐绝的算计,第一次觉着那双含笑的锐利的眸,是那么可怕。 不等沐千寻缓过劲儿来,赫连锐绝就接着开口,让她对此事的认识,更深,让她看到自己到底有多傻。 “轩辕部落与宇文部落勾结,与巫师串通,装神弄鬼,在这王宫中为所欲为,派遣了轩辕浠、宇文萱二人,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宫女。 意欲迷惑本汗,搅乱青葛部落的安宁,破坏各个部落的团结与和平,其心可诛,罪不可赦! 此次,千寻除乱有功,父汗定会重重嘉奖,之前答应你的,轩辕浠的命父汗没有动,就交给你了!” 赫连锐绝俊郎的脸上浮现满意之意,字字铿锵,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眼睛里看不透的沉稳。 看似赫连锐绝是将所有的功劳都加到了沐千寻身上,可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时候这功劳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难平的祸端。 沐千寻的本意是拆穿宇文萱的阴谋,单纯的阻止宇文萱嫁入萱王宫,让赫连锐绝身边能少一个女人,而不是与什么社稷安危,部落团结扯到一起。 这些东西过于沉重,她承担不起,也不想让轩辕部落与宇文部落的仇恨,落到自己头上。 赫连锐绝这一招还真是绝,祸水东引,既铲除了轩辕首领,宇文首领这两颗眼中钉,将宇文部落,轩辕部落收入囊中,又能置身事外。 却让沐千寻陷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要时时刻刻防着这些乱党反扑,亦是要靠着赫连锐绝的保护。 这就是她的好父汗,表面对她宠爱有加,背地里下刀子,亏她还屁颠儿屁颠儿的去抓人,吃力不讨好。 连自己的女儿都要算计进去的人,他还有多少,是她看不到的,是凌星没有看到的,莫雪口中的凌星是何等精明,还是为他深陷其中了吗? 她以为,她可以慢慢的接受他,算了吧,就让这份隔阂越来越深好了。 她怎么敢相信一个这样的人,她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的,就算这个人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父亲,也不可以! “父汗谬赞了,这还要多亏了父汗的支持,还是父汗英明,才不会不被奸人所蒙骗!” 褪去恍惚,眸中一片清明,事已至此,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她都只有受着。 哪个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就不信,赫连锐绝能一直这样滴水不漏下去。 “想来忙碌了这么多日,千寻也累了,你就且回去休息吧,这轩辕浠,你也可以带走,看看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听着这关切有加的语气,沐千寻心中冷笑,还真像是个慈爱的父汗呢。 “不必了,轩辕浠就留在父汗这儿,千寻不比父汗,没有那么多能让她吐真话的手段!千寻先行告辞!” 沐千寻转身就走,目光在噬心身上一顿,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将噬心带走,噬心身上,有太多她想知道的事了。 随着沐千寻摔门离去,一阵的义愤填膺。 “简直太狂妄了!” “年少轻狂!” “这是什么态度,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这些人,位高权重,除了赫连锐绝,谁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刁蛮郡主,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思缜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思缜密 出了凌锐殿,沐千寻匆匆的走着,烈日灼热的光芒射在脸上,像被沙石蹂躏过一样的难受。 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今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赫连锐绝,对待自己的心。 之前,她总是努力的说服自己,赫连锐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弥补当初对凌星的愧疚。 再怎么样过分,赫连锐绝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可是在殿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再也不那么想了。 这个男人,青葛部落的主,除了权势,荣耀,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包括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莫雪说的对,帝王家本就是无情冢,哪会有什么真情可言,是她太傻了,活了两世,仍看不明白。 怪不得,莫雪不愿告诉她,她的父亲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怪不得她临死前,再三叮嘱,不要接近青葛部落。 可是世人,有几个可以逃离命运的摆布,到了最后,都会失去挣扎的力气,只要是活着,就永远想不到下一刻命运之手会把你推向何方。 就像她以为,杀了沐若云、慕如风,她会觉着愉悦,解脱,其实那只是另外一道枷锁,仇恨无法解脱,只能迷失。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一个人,可老天要她重生的目的,便是遇见他,那个愿意掏出心,豁出命对她好的人。 再譬如这青葛部落,她想来也得来,不想来也得来,由不得她选择,由不得她说不。 看着她没有方向的乱窜,慕宥宸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禁锢在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头顶,细细摩挲,语气轻轻的: “寻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大可以发泄出来,没必要憋在心里。” 无力的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抬起来,环住他精壮的腰身,脑袋窝在他胸膛,不愿意动弹。 长长的舒了口气,这股冷冷的淡淡的梅香闻着还是那么安心,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她真怕,哪一天她累了倦了,却再也没有他的怀抱可以依靠。 “慕宥宸,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声音闷闷的,所有的重量都倚在了慕宥宸身上,虽然她对他们的将来很有信心,不管是好是坏,他们都能一直走下去,可还是会偶尔如此患得患失。 “傻丫头,除非我死了,不然一定会陪着你,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听着这温柔的语气,其间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搂着她的手臂更用力了几分。 “不准胡说,你要是死了,我也陪着你一起死。” 说着,沐千寻在他背上轻轻掐了一把,失笑不已。 她从来不信什么誓言,总觉得誓言就是用来违背的,都是那些薄情人用来骗一些无知少女的。 可是这俗套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般甜蜜,没有一丝怀疑,不知从何处反驳。 二人就这样紧紧的拥着,默默无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这样只有彼此,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叨扰的时光,真是难得。 渐渐的,沐千寻环在慕宥宸腰间的手缓缓松动,慕宥宸站的双脚都有些麻木了,开口打破这沉寂: “寻儿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入夏国皇宫之时,想要借我的寒月殿见柯姨一面,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要你答应我,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出事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就算为了我,也不准寻死,听到没有?” 半晌,都听不到沐千寻回应,慕宥宸只当沐千寻是生气了,可是她这生气了也太安静了吧,难不成又走神儿了,试着呼唤她: “寻儿?寻儿?” 松开紧抱她的双臂,低头看她,瞬间一脸黑线,那一动不动的覆下来的睫毛,均匀而又绵长的呼吸,居然睡着了! 无奈的将她打横抱起,只见她脑袋微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熟练的攀上他的脖子,继续沉睡。 慕宥宸苦笑一声,疾步朝着凌寻小筑而去,这站着都能睡着的,沐千寻算是从古至今第一位。 说起来,她本就是个熬不了夜的主儿,这几日也是没少折腾,还真是好几夜未曾休息好了。 看她的模样,靠着他的怀抱,比沾着床榻还要舒服呢,他自然不忍心将她叫醒,睡着了,也就不用想那些烦心的事了吧。 晌午将过,沐千寻悠悠的翻了个身,嘴角还带着温馨的柔和的笑意,手臂搭在一旁,空无一物,冰凉凉的,一瞬被惊醒。 眼睛唰的睁开,清明而又惶恐,望着身上盖的妥帖的薄被,怔怔失神。 似乎早已习惯了,醒来的时候,身旁有他,双手胡乱摸到的,是他的身体,脸庞,而不是冷冰冰的床榻。 “砰砰砰!” 一阵有节奏的,缓缓的敲门声,正处于失声之际,声音未经大脑脱口而出: “进来。” 沐千寻正好奇,这人会是谁呢,慕宥宸断断不会敲门,而浅宁、浅言两个疯丫头,都是边推门,边嚷嚷,可是除了他们,几乎无人会入这主屋才对。 “郡主。” 门半开着,澹台皓痕就这样站在门前,深灰的衣衫,高大的身躯,微微勾起的唇角,衬的那张俊郎如刀削过的面容,勾心的好看。 沐千寻眉头微蹙,摸摸不算凌乱的头发,翻身下床,脸带笑意,柔柔的语气不免生疏了些: “澹台首领请坐。” 对澹台皓痕,沐千寻一向客气的紧,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份,可能是因为他的性子,总之,他不容易遭人嫌。 他这样的男子,大抵十分容易抓到女子的心,沐千寻也能看得出他对自己的不同,可惜,他迷不到她的。 只是不知,他有何事,他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她感觉,他不会只是冲着与她闲聊几句而来。 看到澹台皓痕,沐千寻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赫连妙晨,听闻,往常每月赫连妙晨都会往澹台部落跑个七八次,恨不得一辈子都腻在澹台皓痕身边。 难得这一月以来,赫连妙晨能够憋的住,未曾踏入凌寻小筑一步,赫连妙晨是把她当成死敌来看了。 凭借她的骄傲,怎么忍受得了一落千丈的处境,赫连锐绝冷落她,澹台皓痕疏远她,声望渐渐变低,而她自然要把一切都归功于沐千寻。 沐千寻静静的望着澹台皓痕,等着他先开口,既然来了,总要说明来意吧。 “郡主不用这么客气,直唤我的名字便好。 我今日来,是想…跟郡主说一声儿,不要再插手这部落与部落之间的事宜了,这一宗宗一件件,牵扯太多,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从郡主着手此事开始,我就并不赞成,只是没有立场,也不知该如何劝阻。 瑟诺殿,郡主追着追着,就不见了人影,郡主应该知晓,那附近就是血煞殿,赫连玖漾的寝宫。 那日,作乱之人并没有逃远,而是钻进了血煞殿,血煞殿的防御也是里三层外三层,一点都不比这凌寻小筑差,那人怎么能轻易进去,不过是早有赫连玖漾的应允罢了。 第二日,轩辕浠想要避开部落长布下的眼线,将早日潜入休沅殿的消息递给宇文萱,这也少不了赫连玖漾,不然哪有那么顺利,你们也不会被耍的团团转了。 第三日,宇文萱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那位姑娘的心上之人,威胁利诱,也是多亏赫连玖漾多方打听。 宇文萱初到宫中,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一个验尸官的孙女与一个小侍卫有情一事在短短一日中弄清楚。 宇文萱之所以入宫没有遭到拓拔家族的反驳,这中间的头头道道,谁也说不清楚,单看赫连玖漾鼎力相助,就不会没有牵连。 所以,还请郡主不要蹚这趟浑水,明日我便要启程回澹台部落,帮不到郡主了。 但凡郡主以后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只要一封书信,我就会倾尽澹台家族之力,帮助郡主!” 澹台皓痕的语速极慢,眼神温柔,似乎与沐千寻是熟识多年的挚友一样,将其中的利害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沐千寻听。 原来这中间,还有赫连玖漾的作用,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怪不得宇文萱害起人来,与她作起对来,畅通无阻呢。 仔细想想,的确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澹台皓痕竟然什么都知道,比她清楚明白的多。 澹台皓痕当真是心思缜密,想要查到背后的这些事,怕是也不容易,她竟未曾察觉,难怪赫连锐绝会处处针对澹台皓痕,这可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啊。 只是,她还是看不透澹台皓痕的来意,这些话,当真是单纯为了她好,还是抱着某种目的,亦或者,他是来辞行的? “多谢澹台首领的提醒,容我无礼的问一句,澹台首领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沐千寻浅浅一笑,眸子亮晶晶的,有些事,还是趁早说开了为好。 澹台皓痕一怔,正尴尬的不知所以,嘴唇轻启,就听的浅宁的声音传来: “小姐可是醒了,王爷吩咐了,我这就把膳食端上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噩梦结束 第二百八十六章 噩梦结束 澹台皓痕眼神微闪,心中疑惑,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小姐?不应该是郡主吗?王爷,就是算按照夏国的称呼,不也应该是太子吗,一个贴身丫鬟,自称我,而非奴婢。 他实在是想不通,不过也很识趣的未曾开口询问,这是人家的家事,与他无关,有时候好奇心,会让人反感。 “端上来吧,添一双碗筷! ” 见澹台皓痕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人家掏心掏肺的跟她说了好些,她也不好下逐客令,起码也得客套一番。 “好嘞!” 浅宁的声音,过了许久才传来,可能是不明白沐千寻一个人要两双碗筷作甚,慕宥宸不是还没回来吗? 浅宁与浅言一前一后将膳食端进来,看到澹台皓痕,有几分惊讶,她们还没见过沐千寻单独与陌生的男子用过膳呢。 澹台皓痕冲她们温和一笑,瞬间对澹台皓痕的好感增了不少,毕竟,澹台皓痕长了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 平日里,澹台皓痕都是一副淡漠、高深的样子,她们就没见他笑过,也从来不敢上去搭话。 看来还是她们主子的魅力大啊,连这位大名鼎鼎的澹台首领,都迷的七荤八素,这些话,若是被沐千寻听到,她们保证会被骂个半死。 二人嘀嘀咕咕,一脸暧昧的将吃食放下,急匆匆的退下,无视沐千寻瞪来的目光。 与澹台皓痕一同用膳,还真是拘束的紧,明明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可是对上澹台皓痕那双含笑的眸,平白没了食欲。 二人边吃,边闲聊,只是都默契的绝口不提闹鬼一事。 沐千寻难得优雅一回,在慕宥宸面前,可是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吃东西,就是要大口大口的吃,才有食欲。 “寻儿,为夫回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人未见,声先到,慕宥宸推开门,看到二人面对面用膳的场面,面色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 沐千寻回头讪讪一笑,连忙起身,软声抱怨: “你回来了,去哪儿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儿!” 不由得腹诽,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吗,他们这不是很正常的在用膳吗,一没亲密的动作,二没甜言蜜语,他怎么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 慕宥宸不理会沐千寻,径直走到桌前,步伐沉稳缓慢,坐到沐千寻身旁,盯着澹台皓痕: “澹台首领真是好兴致,怎么有空来陪寻儿用膳,明日不是就要走了吗,不用收拾一下吗?” “驸马哪里的话,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空着手来,自然要空着手走,我只是来找郡主道别的。” 澹台皓痕悠悠的站起来,平静的语气,这气氛却显得剑拔弩张,这二人就是气场不和,一不留神就会山崩地裂似得。 “那我就先告辞了,郡主慢用!” 澹台皓痕笑着点点头,不在意慕宥宸的态度,擦着慕宥宸的肩膀离开,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总之慕宥宸感觉到了挑衅的意味。 “慢走不送!” 慕宥宸的语气很冲,冷冰冰的眼神,仿佛与澹台皓痕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澹台皓痕身形一顿,一声不吭的推门离开,唇角微勾,不得不承认,慕宥宸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寻儿,他怎么会在这儿?为夫不喜欢他!” 慕宥宸伸手扯扯沐千寻的脸蛋,直接了当,他对沐千寻倒是一千一万个放心,就是不想让澹台皓痕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接近她。 任由慕宥宸肆意的揉捏,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一口吃食,胡乱的回答: “我也不喜欢他,可是我总不能赶人家走吧,一顿饭而已,咋们也没穷到连一顿饭都舍不得的地步吧!” “你敢喜欢他!” 慕宥宸又好气又好笑的掰过她的脸,知道沐千寻是无心,还是忍不住伸手在她腋下轻轻挠了两下。 “哎呀,别闹!” 沐千寻躲闪着,警惕着,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不得不腾出手,制止慕宥宸。 隔着一扇门,一段距离,澹台皓痕望着头顶的烈日,刺的眼神微迷离,不由苦涩一笑。 他离的她果真好远,她何时才能在他面前天真一笑,才能不对他那么抵触,那句淡淡的“我也不喜欢他”直到多年以后,还清晰的刻在心头,挥之不去,自然,这都是后话。 屋内,慕宥宸摸摸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蹙眉,正色到: “这天也太热了,待会儿让浅宁取些冰块来,还是夏国…这个季节,大概凉快多了吧。” 提及夏国,慕宥宸觉着不妥,还是继续说下去,太过刻意、敏感,反倒会活的更累,不管怎样,夏国都是他们不可磨灭的记忆。 沐千寻会心一笑,眼神变得复杂难懂,夏国,那是她的家,包含了她两世的爱恨情仇的地方,就算等到她垂垂老矣的那一天,也还是会惦念它吧。 “是啊,夏国的春夏秋冬,有冷有暖,不似这青葛部落,四季常青,莫要说这秋季了,就是到了冬日,怕也是这般模样。” “夫人就不想知道,为夫离开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慕宥宸挑挑眉,故作神秘,语气愉悦,意欲冲散这惆怅沉闷的感觉。 望着沐千寻期盼的模样,沐千寻侃侃道来,本以为沐千寻会感兴趣,会很惊讶,可看她一脸的平静,无悲无喜,倒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倒不是慕宥宸打听到的消息无聊,也不是沐千寻有多镇定,只是…这消息,与澹台皓痕之前告诉她的,并没有什么出入,对于早就知道的事,沐千寻很难再震惊一回。 慕宥宸听闻,捶胸顿足的抱怨,竟然被澹台皓痕抢先一步,真不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 不过,这大半天,也不算白跑,慕宥宸先赫连锐绝一步,吩咐暗卫,将谣言散播出去。 沐千寻与凌星母女情深,沐千寻看不惯有人打着凌星的名号招摇撞骗,才一心拆穿这骗局。 可毕竟初来乍到,势单力薄,有心无力啊,还是多亏了赫连锐绝私下支持,才得以将宇文萱等人一举拿下。 有了这些先入为主的影响,日后赫连锐绝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这些事通通推到沐千寻身上去了。 沐千寻可不在乎这些声望,她巴不得百姓都夸赫连锐绝英明神武,不要让她掺和进去呢! 至于此事的另外一个主角,是没有证据,只能任由她逍遥法外了,凭赫连玖漾在青葛部落的底蕴,没有那么轻易就能够扳倒。 从那年在青峰镇的相遇,到在望城的重逢开始,他们之间的命运便纠缠不清了,赫连玖漾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这才只是一个开头。 她认定的事,没达到目的,怎么肯罢休,就像部落长的位置,就像慕宥宸的心,沐千寻的命。 沐千寻也终于明白,为何此事非得要牵连到她,那些谣言一条条,都跟她脱不了关系,原来都是赫连玖漾在暗中操纵。 心中坚定,不能再如此冒失了,她必须得步步为营,这青葛部落,所有的人都是敌人,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性命不保的下场。 胸口的疤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赫连玖漾是有多想要她的性命,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待她。 关于今早碎幽殿发生的事,慕宥宸也打听清楚了,都是赫连锐绝派去的人,他们一走,宇文萱便被带走了。 赫连锐绝派那么多人,是为了解决宇文萱手下的那些白衣死士吧,他们倒是为赫连锐绝省下了不少人力。 此刻嘛,宇文萱则是被关进了司命宗,与噬心只隔了几根铁栏杆。 司命宗是青葛部落关押重犯之地,守卫重重,暗布各种机关,地形复杂,像一个硕大的迷宫一样。 与夏国的死牢有的一拼,只要一进司命宗,就再也没有活着的可能了,大多会斩首,或是在狱中就解决掉。 司命宗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从青葛部落建成以来,就一直存在了,传闻里面常年都阴冷潮湿,犹如人间地狱。 宇文屠绔一家,轩辕浠一家,所有嫡系亲族,相继入狱,所有参与此事的,都在劫难逃,真正有牵连的,无辜的,前前后后的抓进来不少。 赫连锐绝本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行刑那天,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一个套着一个的阴谋阳谋,到头来,不过是填进去一个又一个的冤魂罢了。 唯一没有入狱的,是轩辕浠,而当初引荐她的巫师连凌锐殿都没出,连被关进司天宗的机会都没有,就没了命。 入夜时分,寂静了多日的宣王宫又喧闹了起来,高涨的情绪压抑都压抑不下来,噩梦的结束,让所有的宫女们都激动的睡意全无。 内心深深驻扎的恐惧,似乎只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奔走相告,才能够驱散,才能让自己相信。 自己的脑袋暂时是能安全的按在脖子上了,不用提心吊胆的睡不好吃不下,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似乎空气都沾染上了这份喜悦,变得燥热无比,汗水黏在身上,与衣衫混在一块儿,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第二百八十七章 漫长 第二百八十七章 漫长 秀儿还住在凌寻小筑的偏殿里,只是在白日的时候,将自己的贴身丫头月儿唤来,交代一番,便安心住下了。 一日,都未曾踏出屋门一步,端进去的饭菜,也是原封不动的怎么样进去的再怎么样出来。 虽说现在回岚竹园,已经无人能再威胁到她的性命了,可她实在无心无力应对爷爷。 她从小就是爷爷抚养长大的,对爹娘的印象,也只是听爷爷在耳边絮叨,模糊笼统,没有多少感情。 爷爷是最懂自己的人,她的一个眼神,爷爷都能轻易的捕捉,她什么都瞒不过爷爷,陈泰是爷爷唯一不知道的秘密。 经常会听到下人说爷爷的坏话,她也只是装作没听到,她的性子极柔,不喜计较,她只知道,无论爷爷是什么样的人,他待自己都是极好的。 既然不想面对,那就暂且懦弱的逃避好了,她与沐千寻萍水相逢,按道理不该叨扰的,却偏偏觉着理所应当。 对沐千寻产生了类似于依赖的感觉,那个旁人口中高高在上的郡主,在她眼中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 她帮了她,救了她,伤了她,她还是分得清善恶好坏的,尽管再不想接受,陈泰不是她的良人,那都是事实,无法更改的事实。 宫中一夜之间发生的种种,她也都听说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不惊讶,不激动,不欣喜,只是暗暗的松了口气。 现在就算是天塌了,她也只顾的心里的伤悲,实在无暇顾忌其他,要接受挚爱之人的欺骗、背叛,要抚平那个伤口,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窗户、门板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一抹落在衣裙上,一抹洒在床榻上,淡淡的,清冷而忧伤。 沐千寻站在秀儿门前,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忍不住叹息,深幽的眸子也感染了那份惆怅似得,不复清明。 手指搭在门上,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推开它,靠着过人的眼力,将烛火点燃,屋子慢慢的亮堂了起来。 秀儿就这样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之上,背靠青墙,怔怔出身,对沐千寻的出现,恍若未闻。 沐千寻只觉得心头一痛,她已经不哭了,想必,泪已经流干了吧。 肤色黯淡无光,弯弯的眼眸布满了红红的血丝,死寂一片,似乎没什么能搅动那一潭死水。 仿佛,一日的时间,她就长大了一样,褪去了稚嫩青涩,平静的骇人,也只有情爱的伤痛,能让人变化如此之大。 站在她面前,沐千寻突然觉得很无措,也许,她不该打扰她,本来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看到她的样子,只剩无言。 干脆脱掉鞋子,跪坐在秀儿旁边,转过她的身子,摆弄着,试图让她躺下来。 秀儿倒是温顺听话,顺着沐千寻的动作,轻轻的躺下,睁着眼睛,却不知她在盯着什么。 沐千寻无奈的躺在她身边,伸手抚向她的眼睛,一直搭在上面,但愿她能够入睡吧,也许睡一觉,她就清醒了呢。 本打算,今夜,她就陪陪这个傻丫头,与慕宥宸好说歹说,他才同意,可总是有人要扰乱这份平静。 屋外吵吵嚷嚷的,无法忽视,听这脚步声,竟然惊动了慕宥宸,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闯这凌寻小筑。 沐千寻只好将秀儿扔下,出门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傻眼了。 慕宥宸背对着来人,看不到脸上的神情,沐千寻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冷皓、夜晨也是一脸的无奈。 轩辕浠被绑着双手双脚扔在地上,安静的不做任何挣扎,嘴唇红肿,有被咬破的痕迹,还残留着殷殷的血滴。 衣衫皱巴巴的,一双水眸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充斥着浓浓的恨意,白皙的脖颈上,红紫色的咬痕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 眉间的朱砂痣,脸上的疤痕,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狰狞,燥热的空气,平白冷了几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两个身着侍卫服的青年男子,其中一名男子脸上有一道被挠出来的血痕,看样子下手极重。 沐千寻面色一沉,声音冷冰冰的,瞪着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 “部落长命我们把人送过来,说是之前答应郡主的。 人已送到,属下告退!” 被沐千寻的这一眼瞪得心底发寒,二人瑟瑟索索的垂首,推搡着将话说出口,不等沐千寻吱声儿,转头就走。 “站住!” 沐千寻怒斥一声,二人顿时觉着双腿被什么捆绑住了似得,走不动道儿,缓缓回头。 其中一名男子硬着头皮询问,底气不足:“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沐千寻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可怕,冷笑一声,眼睛微眯: “吩咐?哼,你也知道,父汗让你们把人送过来,这人的命就是我的,她就是我的人,胆敢不经过我的允许动我的人,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二人慌张的对视,不知如何是好,不等他们想到对策,一把长剑就穿过其中一名男子的心口。 沐千寻的突然发难,不给他们丝毫反应的时间,只是看到银光一晃,他就再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惊恐的望着沐千寻,再看看胸口浸湿一大片的献血,急促的呼吸,随着沐千寻抽剑的瞬间,身子重重的往前倒去。 另一名男子如梦初醒似得,步伐紊乱的向后倒退,转身就跑,还是没快过沐千寻射过去的长剑,穿透喉咙,一命呜呼。 沐千寻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取回自己的佩剑,在那人的衣衫上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拭擦血迹。 眸中闪烁着厌恶的颜色,慢吞吞的开口,好似在自言自语:“这!就是后果!” 赫连锐绝的手下不是都军纪严明吗,怎么会做出这等事,为何非要派这么两个人来送人,沐千寻只能认为,赫连锐绝是故意为之。 他一味的挑衅,她实在忍无可忍,这样的无耻之徒,她见一个杀一个,反正她已经不在乎,多一个人死在她手里,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吧。 闻着这股刺鼻的甜腥味儿,勾起嘴角,感受着内心隐隐的兴奋,苦涩不已,她是嗜血成性了吗? “去,把他俩的尸体挂在樊宁城的城墙上去,暴尸三日,不管是谁,也不准把他们放下来!” 沐千寻深吸一口气,满眼的血色,想想上一世,她竟然被慕如风碰过,腹中就一阵翻江倒海,浑身难受。 “是!” 冷皓与夜晨草草应了一声,一人拖着一具尸体,费力的往出运,身子贴着地面,遗留下来的血迹,弄脏了干净的地板,与一院的风景。 轩辕浠就一直蜷缩在地上,指甲用力的扣着坚固的地面,两行清泪往下落,胸口不停的起伏,渐渐失控,大声的笑,笑着流泪,流着泪笑。 蜘蛛模样的疤痕被扯动,眉间更像是染上了献血,沙哑的笑声,在这夜间,诡异无比。 笑声渐渐的隐下去,泪水却像是断了闸似得止不住的流,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沐千寻猛的回头,衣衫随着她的转身回旋,转身砍开束缚轩辕浠的绳结,默默的望着她,是,她讨厌她,可还是看不得一个女子落魄之际受到“欺负”。 抿着唇,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目光穿过轩辕浠,深深的无奈。 秀儿就站在门口,身子靠在门框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面露迷茫,那眼神沐千寻似懂非懂。 她目睹了全程,跟着沐千寻出来,清楚的看着沐千寻的长剑刺入,拔出,只是沐千寻没发现她。 原来,沐千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她真的足够强大,她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人,她只是对自己很温柔。 很奇怪,她并不觉得那流出来的献血有多可怕,不觉得那个霸气的背影可怕,目光被地上绽放的血花吸引。 如果,她也能变得像沐千寻一样强大,就能保护自己了吧,就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她,随随便便的出卖她了吧。 每一个有着柔弱表象的人都有一颗坚韧的心,沐千寻如此,秀儿亦是如此,可有时候还是活的柔弱一些更好。 “我没有要帮你,你的命是我的,要杀要剐,都只能是我动你!” 沐千寻蹙眉,手心不由得出汗,避开秀儿懵懂的表情。 轩辕浠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倔强的盯着沐千寻,一心求死的模样: “好啊,那你快杀了我啊!” “杀你?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你的爹娘,亲族,都还没有死,我怎么能杀你,你怎么舍得死呢!” 沐千寻一把捏住轩辕浠的下巴,眸中崩现出危险的光芒,语气阴森。 突然间,她就不想轩辕浠死了,这一日,她真的好累,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安宁,好生漫长,好似漫长的怎么也等不到天亮了一样。 轩辕浠被关了起来,这凌寻小筑也莫名的热闹了起来,在沐千寻准备回屋歇息的时候,秀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教我!” “教你什么?” 沐千寻心头一窒,秀儿的语气很决绝,下了很大决心似得。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吃一堑长一智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吃一堑长一智 又是一阵静默,秀儿低下头,长长的发帘垂下来,挡住了眸中的颜色: “杀人!” “为什么?” 沐千寻只觉得荒谬,好笑之余,是莫名的苦涩,大抵自己当初也这么想过吧。 “因为我想保护自己,保护爷爷,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秀儿猛的抬头,对上沐千寻的眸子,满眼的坚定。 “傻丫头,想要保护自己没必要杀人,我可以保护你。 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杀人偿命你没听过吗,不是所有人都能安全无虞的脱身的,你砍别人一剑,总有一天,会有人还你一刀的。 况且,你不能双手沾满献血,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的,我可以,你不可以。” 沐千寻摇摇头,眼中略过一抹复杂,杀人成魔,她会不得善终的吧,她早已数不清死在她手中的人,究竟有多少了。 “你不可能一直保护我的。” 秀儿的声音很低,咬着嘴唇,有几分失落,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你也不能杀人,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用献血解决的,想要不受欺负,就要变得聪明,比任何人都聪明,懂了吗?” 沐千寻的眸子亮晶晶的,一身的功夫真的能保护自己吗,那才是深陷险境,一切纷扰的源头,那把剑,杀得了敌人,又何尝不会刺伤自己。 秀儿怔怔出神,摇摇头,转身进屋,背影萧瑟,变得聪明呵,何尝容易。 变得聪明,说白了不过是摸透人心,懂得把握分寸,置身事外,在任何事上都能做一个旁观者。 可这世间,最莫测的也莫过于人心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不正是如此,与你争锋相对的人,不一定会害你,对你关怀有加,笑颜相待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朋友。 人心交织了欲望爱恨,种种种种,活了两世的她,到今依旧学不会聪明,这可比杀人难多了,她做不到足够的心硬。 是啊,秀儿说她不可能一直保护她,她怕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吧,不然,她身边的人,也不可能接连出事,她的孩子也不会被残害致死。 月亮遁入云层中,天色更黑了几分,凌寻小筑中还灯火通明,渐渐的,寂静无声,只是内心无法平静。 这一夜,再没人打扰,近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在眼前重演,困意袭来,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极沉,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梦,直到天亮,还是疲惫的很,记不得究竟梦到了什么,恍恍惚惚,心头沉闷。 这凌寻小筑似乎注定了会不得安宁,早膳刚刚端上来,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子桑笑便奉了赫连锐绝的命令,来唤沐千寻过去。 顿时没了胃口,看来,以后是不能让子桑笑随意进出凌寻小筑了,真是不解,赫连锐绝叫她过去要说什么。 继续的假仁假义,还是论一下此次的奖赏,真是好生讽刺,人生如戏,她却并不想陪他演下去了。 屋内,沐千寻端着一碗汤羹,自顾自的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递,对子桑笑恍若未见。 “郡主,部落长请你过去!” 子桑笑清咳一声,抱拳,妄图缓解这尴尬的场景。 虽说沐千寻一直都喜欢晾着他,从来都对他爱答不理的,可今日是他初次觉着沐千寻的态度不友善到了极点。 “不去!” 沐千寻脸色冷冰冰的,一双深幽的眸子看不出喜怒,直到将汤羹用尽,才想起回应子桑笑。 子桑笑蹙眉,果然不出赫连锐绝所料,这语气够决绝,不过一早猜到的事,赫连锐绝岂会让他来碰钉子,一撩衣摆,单膝跪下: “部落长是下了令的,郡主不去,属下不走!” 沐千寻终于抬眼去看他,嘴角上扬,笑了,笑的诡异,笑的骇人,比发脾气更让人心里没底。 沐千寻依然不说话,默默的用膳,慢吞吞的,总也吃不饱似得,这一餐,她总算理解了何为食不知味了: “你威胁我?” “属下不敢!” 子桑笑回答的极快,心中暗叹,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桩苦差事,同样是赫连锐绝身边的守卫,还是百里孤苏两兄弟聪明。 沐千寻背对着子桑笑,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不敢,可你已经做了! “带路吧!” 长长的吐了口气,无奈的摆手,赫连锐绝是不会罢休的,只要她在这宣王宫一日,都难逃赫连锐绝的纠缠。 出门之际,子桑笑猛的伸手拦住慕宥宸,不敢与慕宥宸对视,硬着头皮道: “驸马留步,部落长只请了郡主一个人去!” 慕宥宸眸色一沉,抬手,轻轻搭在子桑笑的手臂上,缓缓收紧,看着那俊逸的面庞,却犹如修罗降世: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子桑笑闷哼一声,整张脸都疼的扭曲了,汗水顺着发间流下。 慕宥宸下手倒是够狠,专门往经脉上捏,这力道,就算骨头不断,也起码好几日提不起手臂了。 “我一个人可以,不会有事的。” 沐千寻拉着慕宥宸,柔柔一笑,语气淡淡的安抚,赫连锐绝总不会吃了她。 她昨日才杀了两个人,今日子桑笑再残了,他们可就真的恶名远扬了。 一路走来,只碰到寥寥几个宫人、宫女,毕竟这才是初晨,还不到忙碌的时候。 沐千寻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特别,从前这些人也会行礼,可从未向今日一样发自内心的恭敬。 或许是她帮她们除去了宇文萱的缘故吧,不知她们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赫连锐绝纵容所造成的,是何感想,她还真是想看看呢。 子桑笑拖拖拉拉的走不快,一直护着被慕宥宸所伤的手臂,有心之人一定看得出,他的那只手掌,异样的发白。 凌锐殿中,空无一人,沐千寻回头望着子桑笑,等他的解释。 “部落长可能…可能在偏殿。” 子桑笑忽的躲开沐千寻的目光,吭吭巴巴的,想他从前,何曾这般狼狈过,手臂上的伤让他喘不过气儿,比生生挨上一刀还要难受。 沐千寻二话不说,饶过屏风,便是偏殿,果真如子桑笑所说,赫连锐绝就坐在偏殿中,面前是一桌饭菜。 “还没用膳吧,陪父汗一起。” 赫连锐绝难得面色平静的没有那抹假意的笑容,声音浑厚沉稳。 沐千寻环顾四周,无一人伺候在旁,菜看着已经凉了的模样,该是等了很久,一转头,子桑笑已经不见了。 “用过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声音听着很平静,毫不客气,一副十分轻松的模样,从今往后她绝不在赫连锐绝面前表露太多情绪,没有爱恨,亦是没有喜怒。 赫连锐绝冲沐千寻招手,对她的态度不甚在意: “来,千寻,坐下慢慢说。” “不必了,我还有事,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 一口回绝,目光不经意的落在这里,那里,就是不去看赫连锐绝,余光撇到的,是他一脸的漠然。 “你还是这般任性,你究竟要怎样才能长大!” 赫连锐绝的语气突然重了几分,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今日的赫连锐绝,着实与往日有些不同。 “我早就长大了,再怎么任性,夏国也包容着我长大了,而在我长大的过程中,身边的人疼我,宠我,就是没有人算计我! 若是在这青葛部落,我或许的确任性不起来,就会死在那猝不及防的算计中了,父汗,你说是吧?” 沐千寻吟吟一笑,这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话,夏国,算计,她就是要刺激他,她的不好过是因为他,那他也别想好过,别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也暗自的嘲笑自己真是满口胡言,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她的命中何时少的了算计。 “你还在怪我?” “不该的吗?也是,我哪敢怪父汗呀,父汗做的所有事都是对的,我不会,更不敢怪父汗。” 赫连锐绝还想说些什么,被沐千寻生生堵了回去,这本该气势汹汹的质问,从沐千寻口中轻飘飘的逸出,也变了意味。 “你当真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的了吗,你以为你已经看到最深处了吗,看到所有的利害了吗?” 赫连锐绝轻哼,似笑非笑,仿佛一眼就能看清沐千寻在想什么,在他面前,沐千寻就像一只无所遁形的地鼠。 “父汗想要怎样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洗耳恭听?” 沐千寻扯扯嘴角,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已经僵硬不堪,她怕,他再说下去,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在得意什么,他为何那么镇定,他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愧疚,还有什么是她没看到的吗,故弄玄虚而已! 赫连锐绝起身,步步朝着沐千寻走来,语重心长,眼神有着独特的沧桑,那是沐千寻这个年纪的人,绝不会拥有的: “我又岂会害你,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一事,你便会谨慎一分,今后自然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沐千寻不由得倒退一步,有裙子的遮挡,不明显,她自认为她的气场很强,就是那种足以碾压所有人的王者风范,可是在赫连锐绝面前,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够用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有选择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有选择吗 心中愈发膈应,他这是何意,是想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真当她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可以任意哄骗吗? 如果这都不算是害她,那怎么才算,直接将刀压在她脖子上,还是随着宇文萱等人一同关入司命宗等候斩首? “是,父汗都是为我着想,我承了父汗这份恩情了!一辈子都没齿难忘。” 恩情两个字特意加重,睫毛低垂,嘴角重新扬起灿烂的微笑,她什么都不会怕,就算他是会吃人的魔鬼。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父汗的苦心,你还是太年轻了,经历的终归是太少了。 有时候,一味的宠溺,并不是对你好,人只有在伤害、痛苦、危险下才能真正的长大。 与其等别人给你制造这些,不如父汗亲自来,父汗会适可而止,会保你周全,别人会吗?” 赫连锐绝轻叹口气,一字一句,底气都很足,似乎真的就如他所言。 沐千寻沉默不语,是,赫连锐绝说眼见不为真,那耳听更不能为真的吧。 她实在无从相信,不管这是他的借口,还是肺腑之言,她都不敢再相信。 跟他打交道就像是与虎谋皮,她怎么敢一次又一次的轻信,无从辩驳,那就由着他说好了。 一个爱你的人,又怎么忍心你长大,经历那些苦痛折磨,说白了,赫连锐绝根本不需要一个女儿。 “你背负的太少,不足以担起你的责任,你还需要历练,才能躲过层层阻挠,不断的明枪暗箭。 将这偌大的部落真正的攥在手中,这部落才能在我赫连家族的手中,更加长久!” 赫连锐绝仰头,抬着下巴,露出明显的喉结,随着他的声音不住的滚动。 终于,挑明了今日叫沐千寻来的重点,不再妄图扯那些虚伪的理由,亦是让沐千寻震惊到了极点。 再难平静,沐千寻只能感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冷意袭来,手脚瞬间冰凉到麻木,似乎失去了思索的能力。 部落!他这话,竟是要将这部落长之位传给她,不带询问,不带商量,直接强加给他,那生硬的语气,好似这就是恩赐,赋予她的使命,她反驳不得。 也许,人人都觊觎那个位置,可她沐千寻从来就没有打过它的主意,没有一丝兴趣。 在夏国,她是尊贵的太子妃,未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可是她不稀罕,自然也不会稀罕一个青葛部落。 人人都想得到这天下,却没有几个人想到要为这天下失去什么,付出什么。 众叛亲离,孤家寡人,这是她对一个王者唯一的认知,身为一代帝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无奈,可谓是步步惊心。 任何人都信不得,哪怕是身边至亲至信之人,没有情感可言,无情到连自己的子女亲人也不会怜惜。 哪一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可是真的能放在心上的有几个,真正爱他的,不是因为他是帝王的,又有几个。 她才看不上那个人人争夺,黑暗肮脏的位置,她才不会让这些束缚她仅剩的自由,她只想为自己而活,挑不起那重担。 “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你做的一切都是枉费心机,我不想背负太多,也不会接替你的位置! 青葛部落会在赫连家族手中多久,我并不关心,会落在谁的手中,我都一样活得快活,一样要吃饭睡觉,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情绪很难平复,那番话也很难接受,不过沐千寻终究还是缓过来了,耸耸肩,眸中是冰冷冷的不屑。 突然改变的称谓,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她的抵触,她的怒气。 “这是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会改变主意的,你难道希望卓凡或者是玖漾接替这部落,那个时候,你觉着你还有能力保证夏国安全无虞吗?” 他笑了,笑的从容,笑的笃定,一副料定沐千寻无法逃脱这安排一样,这样的赫连锐绝,无疑是最可怕,最阴险的。 沐千寻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看那眸中毁天灭地的怒火,她几近失控,长长的指甲早已陷进了掌心,估摸着又血肉模糊了,此刻,她却无心计较这些。 他在威胁她,试图将夏国的安危,和这部落长之位捆绑在一起,原本就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她要怎么样才能斗得过赫连锐绝啊! 浑身发冷,也对,要赫连卓凡或是赫连玖漾继位,就定会再次发动战争。 不过,到时候夏国未必会输给青葛部落,就算如此,她也不想看到夏国生灵涂炭。 以前她也许真的不明白战争的疾苦,保家卫国的含义,可自从在上次大战之后,她似乎都懂了,才会来到这青葛部落,让自己成为停战的条件。 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会深刻的感觉到她当时的那种心情,看到尸横遍野的场景,百姓要拖家带口的,食不果腹,饱受战争之苦。 饶是杀人如麻的她,也会不顾个人安危,只一心想着尽快结束战争,只有那时,她才能感觉到何为责任,她相信,真的没有几人会不动容。 而赫连锐绝此刻所想的,是逼迫沐千寻当上这部落长,这样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将夏国收入囊中。 慕宥宸是夏国的王,沐千寻是青葛部落的王,这夏国到手的名正言顺,青葛部落也能永久安稳的落在赫连家族手里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拿下夏国的念头,心心念念的都是夏国的国土。 这个念头让他都快入了魔了,他怎么会任由沐千寻不接这位置,这样他百年之后可是会死不瞑目的。 于公于私,沐千寻都是接替这位置的最佳人选,他会给她足够接受这一切的理由,也会给她改变的时间。 “你说了,我只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不会听你的摆布。” 沐千寻的声音听着极不自然,胸口像是压上了千万斤的重量,压的她快要窒息了,这种累极了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死过去才好。 脑子乱成了一团,她真的无从抉择,只是下意识的抗拒,强撑着,似乎随时都可能会失去知觉。 “你以为,你还有的选择吗?” 赫连锐绝的语气很冷,眼神锐利的骇人,与平日截然不同,平日就算是装出来的,也是温润、平和的模样。 “如果我不愿意呢!” 沐千寻终究崩溃了,赫连锐绝的声音就一直回荡在耳畔,震得她耳膜生疼,这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胸口失控的起伏。 为何她没得选择,她不愿意做的事,谁都别想勉强她,她不要受人摆布,绝不! 赫连锐绝真的很可怕,看到沐千寻这个样子,似乎很满意,前一刻是冰川,后一刻便是骄阳,那和绚的笑容让人心底发寒: “你会愿意的!” “行了,今日父汗就说到这里,让子桑笑送你回去吧! 对了,九月初三,是司命宗的犯人斩首的日子,就在樊宁刑场执行,记得来看!” 赫连锐绝转身,挥挥手,话锋一转,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刺激的过度了,会适得其反。 子桑笑很快再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沐千寻身边,看着沐千寻泛红的眼眶,没有动弹的意思,不知如何是好。 沐千寻并没有执拗的待到多久,这凌锐殿,她一刻都不想待,她讨厌这个地方,讨厌看见赫连锐绝,讨厌整个部落! 出了凌锐殿,任凭似火的阳光泼洒在身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微微暖意,仰头望着刺眼的光芒,面无表情。 低下头,视野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听到有脚步声,随后被一只有力的手往前拉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正欲挣扎,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下子安分了下来,鼻子一酸,一滴泪就这样落在他衣衫上,消失不见。 其实,慕宥宸已经在此等了她许久了,她前脚来了这凌锐殿,他后脚便跟过来了,不让他进去,还不准他等吗。 赫连锐绝真是好大的本事,沐千寻竟恍惚的没有看见他,也没听出他的脚步声,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丢了魂一样。 “寻儿?” 慕宥宸轻声呼唤,想问她发生了什么,想问赫连锐绝对她说了什么,都不敢问出口,看她的情绪,他不由得小心翼翼。 “慕宥宸,慕宥宸!” 听他温柔如水的声音,忍不住小声的抽泣,她发现她真的很没用,随便什么人,什么事,都能打击到她。 她想要变得无坚不摧,不落一滴泪,不留一点把柄给别让,她觉得她能理解秀儿的心情了,她现在也迫切的想要杀人,似乎只有献血能让她稍微冷静一下。 慕宥宸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秀发,直视凌锐殿的方向,眼睛微眯,眸中那深沉的墨色诉不尽的冰冷,与赫连锐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在呢。” 他真想带她离开这里,再不过问这世间的纷纷扰扰,这样她就不用活的这么累了,她这么好的女子,不该承受这些的。 第二百九十章 女子亦是一样的狠心 第二百九十章 女子亦是一样的狠心 九月初三转眼即到,而在此之前,赫连锐绝便大肆宣扬,将行刑的日子、地点,包括监斩官都宣扬的人尽皆知的,一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摸样。 司命宗处置犯人一向保密,无人能探听到一丝消息,此次的异常,不过是个明摆着的圈套,等着有人来劫法场罢了。 两大家族,实力雄厚,势力庞大,牢中抓到的不过是部分而已,赫连锐绝就是想趁此机会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可若是他们想救人,就算明知是圈套,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必须闯闯,毕竟他们只有一次救人的机会,这么大的空子,赫连锐绝岂有不钻之理。 赫连锐绝越是算计的滴水不漏,沐千寻就越是绝望,她是否也在他设下的圈套中越走越深,逃脱不得。 她甚至开始期待他们可以将人顺利救走,起码这样还能证明是有人能与赫连锐绝抗争的,尽管这些人逃出去不会轻饶她,她要面临的就是不断的刺杀。 行刑前一天,沐千寻就到樊宁刑场查探过,周围已经设好里三层外三层的埋伏,守卫重重,只等嫌犯落网。 这日临近午时,刑场周围人山人海,将道路围的水泄不通,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身上,衣衫与汗水黏在了一起,仍旧驱散不了人们如火的热情。 一排刽子手在行刑台上笔直的站定,面无表情,一身宽大的红衣被肥硕的身形衬得几乎要崩开,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双手背后,一柄带着干涸血渍,闪着褶褶银光的大刀握在手中,犹如菜市场中等待宰猪宰羊的屠夫。 一切就绪,就等着押送犯人到来,一场好戏便能开场了,可以笃定的是,嫌犯绝不会在押送的途中劫人。 司命宗到樊宁刑场有大大小小、远近不同的十八条道,而这押送路线并没有提前公之于众。 沐千寻站在台下,是最前排的位置,双手环胸,冷眼瞧着,身旁是慕宥宸,身后是冷皓、夜晨等人,这样盛大的场景,他们怎么能缺席。 不过沐千寻从来没想过要帮忙,叫夜晨他们来,是保护自己的,她才不会闲到蹚这趟浑水,更不会闲到替赫连锐绝解决麻烦。 她另一边蒙着面纱的女子,赫然就是轩辕浠,她也不知道她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让轩辕浠看着族人被杀而无能为力?告诉她,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还是要她记着这都是赫连锐绝带来的? 自从那日之后,沐千寻就一直沉沦在赫连锐绝给她布下的阴影中,无法挣脱,几乎要把自己逼疯了,这明媚的天色在她眼中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让开,让开,让开!” 随着一阵粗鲁的声音,沐千寻的思绪被带了回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接着一架的囚车。 每一架囚笼中的犯人都蓬头垢面的,难得身上没有血迹,足以证明赫连锐绝未曾给他们上刑。 在侍卫的拖拽下,犯人被一个一个的拉上行刑台,跪成一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略看来,怎么着也有上百人。 沐千寻的目光从人群中穿梭过,很轻易的就看到了宇文萱的身影,她也正看过来,冲着自己笑。 眸中是无尽的恨意,妩媚依旧,眉间的桃花异样的美艳,只是消瘦了许多,白色的犯人服饰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 沐千寻漠然的脸庞浮现一抹笑意,至于那笑想要表达什么,就难以言喻了,宇文萱大抵是十分恨自己的吧。 可她又何尝不无辜,宇文萱落得这样的下场的确是应得的,她只是蠢的做了赫连锐绝的那把刀,却招来了这么多憎恨。 监斩官抬头望着日头,微微点头,将手中的监斩令一圈,利落的扔在地下,动作熟练: “午时三刻已到,即刻行刑!” 沐千寻眼睛微眯,下意识的撇撇嘴,这样俗套的万年不变的台词正是让人厌烦。 刽子手不紧不慢的准备就绪,提起的刀来不及落下,下面就厮杀成了一片。 随着一声呼喊,看守的侍卫便与乔装起来的劫场者大打特打起来。 台上的刽子手被弓箭射穿身子早早的倒下,大刀落地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这一下子可吓坏了看热闹的围观百姓,顷刻间就乱成了一锅粥,拥挤着,碰撞着,拼命的往外逃,还是有不少人来不及逃,遭殃丧命。 沐千寻掏掏耳朵,镇定的稳住被撞得歪歪斜斜的身形,眸中光彩迸发,一脸兴奋的样子,好戏开始了! 不由得,就想起了在夏国,杨家被灭门之时,也是上演了劫法场一出,萧寒那么谨慎的人,居然还是有漏网之鱼。 这次的战况明显要壮观的多啊,就是不知道是否能够有人逃脱,这场较真,谁赢谁输。 可能因着沐千寻这波人的存在,场面略显滑稽,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在激烈应战,刀剑声乒乒乓乓响个不停,交融在一起,有种凌乱的美感。 而沐千寻就与慕宥宸手牵着手,定定的站着,临危不惧,凌泽、夜晨他们围成一个圈,提着剑,满眼警惕。 只不过眼前这局势,还真的没人能笑得出来,今日这些侍卫明显不是普通的侍卫,与这些劫场者对抗起来也毫不逊色,皆是一顶一的好手。 行刑台上的犯人都已解开了绳索,只不过那些不会功夫的老人女子都成了剑下冤魂,当然他们本就不是今日营救的对象。 尸首横七竖八的倒下,趴着的,躺着的,跪着的,千奇百怪,献血混杂在一起,染红了整个刑场。 营救宇文萱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刚开始还有一名中年男子,大概是宇文部落的首领,她的父亲,后来便被冲散了。 让沐千寻好生纳闷儿的是,这么多人,竟无一人腾出手营救轩辕浠,所有人都对她熟视无睹。 怎么着,轩辕浠与宇文萱也是地位相同的首领之女,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氛围猛地一变,从正西方向奔来两道残影,定睛一看,正是子桑笑跟百里孤苏两兄弟。 他们可都是赫连锐绝的贴身侍卫,轻易不出手,今日竟破天荒的派他们来了。 到了此时,大局已定,纵使对方也是高手如云,此刻也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估摸着保命都够呛,更莫要说救人了。 对百里孤苏两兄弟,沐千寻是不甚了解,可是对子桑笑嘛,她可是太了解了,功夫比赫连玖漾还要更胜一筹,想必百里孤苏二人也差不了。 吸引到沐千寻的,还是噬心,拉着宇文萱,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身上露骨的伤势纵横交错,拼了命也要护的宇文萱周全。 噬心的功夫顶多与这些侍卫战个平手,之所以能一路杀出来,就是采用了不要命的打法,那份豁出去的气势,在场没有几人能抵得住。 握着慕宥宸的手微微用力,她不知道她在期盼什么,就是隐隐的揪心。 眼看着噬心便要带着宇文萱冲出去了,沐千寻蹙眉,拔脚朝着噬心的方向疾步而去。 还没来得及靠近,就看到一支凌厉的箭羽冲噬心的心口窜去,沐千寻心头一紧,耳边回荡的是噬心那句: “我的耳朵早年间受过伤!” 不出所料,箭羽穿过她左侧的胸口,身子往前倾,脚下一个趔趄,再坚持不住的倒下不。 宇文萱却并未在乎她的死活,在一名俊朗男子的拥护下,迅速避开侍卫的阻挠。 沐千寻用尽力气往噬心身边跑,在噬心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让噬心死。 那箭像是长了眼睛似得,没了噬心的阻碍,向着宇文萱而去,噬心用尽力气,也再帮不到她了。 匆忙之际,宇文萱伸手推了身旁的男子一把,替她顶了箭,自己则顺利的逃了出去。 沐千寻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在那名男子中箭之时,那声嘶力竭的沙哑的叫喊声,是轩辕浠发出的。 只是沐千寻此时无心顾及其他,噬心满脸是血,有泪珠滑落,掺杂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大口的喘息着。 在她经过她身边之时,噬心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用上了所有的力气: “求求你,放她走吧!” 沐千寻一阵鼻酸,到了这般天地,噬心居然还惦记着宇文萱,误以为她是冲着宇文萱的命去的。 蹲下身,叹息,替噬心抹去眼角的泪,她的眼神好生绝望,那泪也不像是因为痛才流出来的,尽管她浑身的衣衫都被血色浸染了个透底: “值得吗?你为她做的,都值得吗?为何那么忠心?” 她倒是不在乎宇文萱是否能逃出去,并不是逃离了刑场,宇文萱就能安然无虞的,外面等待她的,依然是埋下的守卫。 沐千寻像是戳到了她的泪穴一样,望着宇文萱离开的方向,噬心泪流不止,声音低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祖训也是骗人的对不对,谁说世间男儿皆薄幸,原来…女子亦是一样的狠心,她竟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耳边的厮杀声渐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葬在了这片刑场,唯独缺了宇文萱一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噬心的回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噬心的回忆 四周都静了下来,而噬心的话落在沐千寻耳中,是从未有过的喧嚣,脑袋嗡嗡作响。 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噬心对宇文萱的感情并不单单是主仆那么简单,未曾想,竟是这样。 可是看上去只是噬心的一厢情愿,从宇文萱刻意的疏远,甚至是嫌弃就可见一斑。 沐千寻生怕是她曲解了噬心的意思,语气极柔,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是说,你喜欢宇文萱?” “是啊,喜欢,很喜欢,就像郡主对驸马那种喜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她就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吗,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看我。 她和宇文萧墨是人人嫉羡的一对,她都忍心推他去挡箭,我在她心里又算是什么。” 噬心嘴角那抹浅浅的苦涩的笑,几近流干的血液,淌下的热泪,诉尽了她对宇文萱所有的情意。 临了临了,才知后悔,才看清了宇文萱真实的为人,可惜为时已晚,情已深陷。 倘若让她重新选择一遍,她还是会拼命救她,还是会替她挡下这致命的一箭,她早已爱的盲目,不可自拔,也不管宇文萱情寄何处,心属何人,她都放不开她。 无情宫呐,无情无情,就是要斩断情丝,无所羁绊,才能活的逍遥快活,可一个个都为情所困,爱的深沉,违了祖训。 看着噬心单薄的身形,随着微风飘摇的短发,紧闭的眸,沐千寻惆怅万分,可能是出于同门情谊,可能只为了她是个痴情的丫头。 握起她的手腕,微微叹息,想要救她,却是无能为力,那箭射的过于精准,直入心脉,回天乏术。 “你说吧,除了帮你救宇文萱之外,师姐能为你做些什么?” 沐千寻柔柔的笑,只有这样的称呼才能拉近她们的距离,这也是她们之间惟一的交集,她死的时候,他们陪在她左右,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噬心微微睁开眼睛,那善意的神情不由得她不信,有谁会对一个将死之人白费口舌,纵使这个世道人心险恶,也不都尽然的吧: “这是我的青灵玉佩,师父亲手所赠,师父就居于南邵谷尽头,过了石墓的小庄园中,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师姐如若有一日路经庄园,有缘得见师父的话,将此玉归还师父,告诉她,当年我不该触怒她,我早就知错了,我对不住师父的教诲。 劳烦师姐将我的骨灰洒在云梦峰上,这样,我就能一直记着与她二人相守的那段日子了。” 眼神迷离,她短暂又刻骨铭心的一生,从记事开始,从南邵谷到云梦峰再到这樊宁城的一幕幕,快速的在眼前闪过。 五岁之前,她一直过得无忧无虑,南邵的景致天下独绝,庄园更是与世隔绝,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这世上每个人都只有师父的,因为她从未见过她的父母长什么样子。 师父性情暴躁,甚至有些疯疯癫癫,从她习武之后,更是一招半式有差池,便会非打即骂,不留情面。 一个人孤单的长大,只有冷剑相伴,练就了她沉寂如水的性子。 可她根本不是习武的料子,无论师父的要求有多苛刻,都始终平庸。 为了躲避师父的责罚,生生逼出了一身躲藏、逃跑的好本事,只要她想躲,就算师傅翻遍整个庄园,也拿她没办法。 后来,这竟然成了师父最满意的她的地方,更是将自己毕生的绝学幻术教于她。 练幻术者须得无欲无求,才不会走火入魔,而她打小生活在那片净土,亦是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杂念。 十四岁那年,进了师父禁令的那间屋子,门上的锁断裂,一时好奇,一念成祸。 至今,她还清晰的记着那屋内的景象,屋内一尘不染,四周皆是泛黄的画卷,有师父的,还有一个男子的。 画卷上是陌生的风景,不过师父笑得很开心,跟师父的笑比起来,天地都黯然失色,只是她从未见师父那般开心的笑过。 桌上有一块墓碑,那个名字已经在记忆中模糊,记不得是什么,但那是师父的笔迹,可以笃定是师父亲手所刻。 被师父发现之后,师父大怒,将她一掌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丢出庄园。 在南邵谷中的一处草滩上整整躺了一日一夜,动弹不得,渐渐的耳边开始往出渗血,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什么都听不到,她害怕极了。 老天也想夺了她的命似得,那日的雨下的要把峡谷整个冲走一样,浑身都湿透了,又冷,又饿,又痛。 在她濒临绝望之际,一辆马车驶过,恍恍惚惚之间,眼前是一个长发飘飘的温婉女子,她的手触到她的脸,好暖,好安心。 她得救了,等她醒过来之时,已经是身处云梦峰了,那是宇文萱的闺房,粉色的被褥,粉色的床幔,如梦似幻。 迎门进来的宇文萱美若天仙,眉间的桃花比真的还要娇艳,狭长的桃花眸,不施粉黛,媚的浑然天成。 她向她走来的那一刻,心里的某根弦被什么狠狠的拨动了一下,心跳加速,她见她的第一眼就开始沉沦。 看着她唇瓣轻启,轻合,那么美,她却听不到她说什么,看着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快活。 身子渐渐好起来了,她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开始一点点变化,她并不柔弱,相反她雷厉风行。 但凡惹到她的人,都没命活过三日,不过待她倒是极好的,从未处罚过她。 云梦峰的院子里长满了桃花,这株谢了,那株又开了,在云梦峰的几年,从未缺过满眼的桃色。 她最爱的便是桃花,眉间后背纹的桃花图腾,屋中燃的桃花熏香,吃的桃花羹、桃花小点,连带着,自己也爱上了那粉色的精灵。 配着月夜、伴着繁星,她在桃树下轻舞,软若无骨,漫天的花瓣衬着她曼妙的舞姿,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灵巧的动作都深深吸引着她。 可惜,只有那个男子出现在云梦峰的时候,才能看到她起舞,只为了那个男子,跟她无关。 那日,她的屋门轻掩,她就站在她的门前,目睹着屋内的一切,心痛到了极致。 他揽着她的腰肢,她搂着他的脖子,唇齿相依,缠绵悱恻,亲密无间。 从桌前到床榻,从站着到躺下,看着床幔落下,看着她的衣衫丢出来,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身子。 想要离开,却挪不动道,想阻止,却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就那样瞪大眼瞧着,那一刻几乎要窒息了。 那夜,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宇文萧墨坐在她的床前,气息不稳,恼怒的质问: “为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不为什么,只因为你不能娶我!” 宇文萱慵懒、漫不经心的声音落在宇文萧墨,彻底激怒了他: “我怎么就不能娶你,明日我就向首领提亲,你不就是我宇文萧墨的女人了吗?” “嗤,爹爹是不会同意的,我们是不可能成亲的,你还是死心吧。” 她的语气里是明显的不屑,只是听不出来,是否是真的不把宇文萧墨放在心上。 宇文萧墨的父亲在宇文部落仅次于宇文屠绔的地位,他自认为,宇文部落除了他,无人能配得上宇文萱。 只不过他错算了一步,宇文萱不是非得嫁在宇文部落才行,宇文屠绔一老早就是打着将宇文萱嫁给赫连锐军的主意的。 那夜,宇文萧墨气冲冲的离开,她鬼使神差的站在宇文萱的床前,默默地替她捡起衣衫,迫切的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她当日的话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只是要我的身子,我的身份,我不会认真的对待除了自己的任何一个人。” 后来,那夜也成了她们之间的句点,她躲避她如瘟疫,那份情终归是镜花水月,成了她只能藏在心底的一个梦。 半生的回忆,其实只需一瞬就能全部翻过,一掌打在胸口,用上了她所有的功力,五脏俱碎,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痛苦,嘴角噙着的是一抹甜美纯净的笑。 对于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与其流着泪活,还不如含着笑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她也是命中注定会遇到一个宇文萱吧。 沐千寻摇摇头,从噬心手中拿起那块泛着淡淡的柔和淡绿的光芒,沾染上大量血迹的玉佩,怎么也擦拭不干净,装进荷包,如她所愿,随身携带。 吃力的抱起噬心的尸首,看着她身上的献血沾染了自己满身,浑然不在意,她的身子已经凉透了,在这烈日炎炎下,显得无比凄凉。 脚下踏着数不清的尸体,闻着这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这几日心头的沉闷被眼前的场景取代,换上了另一种心情。 慕宥宸挡在沐千寻身前,看着她眼中恢复的色彩,终于是松了口气,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日赫连锐绝对她说了什么。 他再也不会允许沐千寻与赫连锐绝单独相处了,许久,他都没有见过沐千寻那般受打击的摸样了。 他真怕她会就此一蹶不振,那他估计也会血屠了凌锐殿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人人唾弃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人人唾弃 沐千寻被盯得莫名其妙,往左,慕宥宸便向左,往右,慕宥宸也跟着向右,这是存心要较劲。 干脆她就抱着噬心站在原地不动,狠狠的瞪了慕宥宸一眼,咬着嘴唇,眼神幽怨。 虽说噬心娇小瘦弱,可她也不比噬心好多少啊,慕宥宸这样挡着她的道,是欠扁吗? “寻儿,让凌泽抱着,你看那边。” 慕宥宸声音很轻,神情却是一片凝重,丝毫没有捉弄她的意思,亦是无心应付沐千寻的心思。 凌泽识趣的将噬心接过去,不由得腹诽,怪不得慕宥宸看着沐千寻抱起噬心也无动于衷呢,敢情是准备让他做这个苦力啊。 不过也是,能使唤人不使唤,那就不是慕宥宸了。 沐千寻迟疑了一瞬,顺着慕宥宸的目光看过去,撇过一具具的尸体,落在轩辕浠身上,一脸的愕然。 方才沐千寻只顾着噬心,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自然是没有看到轩辕浠,而慕宥宸却是清清楚楚的目睹了整个过程。 在战斗结束之时,轩辕浠不顾夜晨她们的阻拦,发了疯似得冲到宇文萧墨面前,再然后,就是沐千寻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不知是弓箭手的准头太好,还是宇文萧墨脆弱不堪,他可比噬心早断气的太多。 若不是噬心的那掌,估摸着就是再撑半个时辰,也没问题,果然无情宫的徒众还是与一般人不同啊。 宇文萧墨的死,都是宇文萱一手造成的,她的第一反应是用宇文萧墨做她的挡箭牌,而不是躲开那支箭,更不是宇文萧墨会保护她。 俗话说得好,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果真没错,什么昔日爱侣,在宇文萱推了宇文萧墨的那一刻,一切都是过眼浮云。 可是这轩辕浠跪倒在宇文萧墨身前,哭的伤心欲绝,又是闹哪般啊。 沐千寻长长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整件事到底有多么的错综复杂。 缓缓走到宇文萱面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等待她的发现。 宇文萱脸上的纱巾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最怕的就是别人看到她的容貌,好像只要有纱巾遮着,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脸上的秘密,有些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 紧紧的攥着宇文萧墨的手,似乎再用力一点,就能把他唤醒一样。 一双水眸哭的红肿,呜咽个不停,那颗朱砂痣红的刺眼,红的夺目,在那夜被丢在凌寻小筑,都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 “萧墨,萧墨,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为什么不离那个贱人远一点,你起来啊,你起来啊!” 从沐千寻看见她为止,她就一直在边碎碎念,边落泪,这下,竟崩溃的哭喊出声。 可能是哭过的原因,沙哑的声音更刺耳了几分,愈发费力。 用力的摇晃着宇文萧墨的手臂,跪着的身形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到了地面上,染上那粘稠的献血。 顺势伏在宇文萧墨的胸口,哭的不能自已,纤细发白的手掌胡乱摸着他冰凉的脸庞。 四面八方都是流淌的献血,僵硬的尸首,轩辕浠的痛哭,让这场面显得愈发悲凉。 轩辕浠与沐千寻年龄相仿,正值妙龄,还是轩辕部落首领之女,沐千寻实在想不到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些什么。 她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她的嗓子为什么是坏的,为何她落在了自己手上,没有人救她,眼前的男子与她是什么关系? 眼泪果然是最强大的武器,望着轩辕浠的模样,沐千寻不禁动容,能为一个人哭成这样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 “喂,别哭了,我们该走了。” 回应她的,仍旧是忽高忽低的哭声,与这沉闷的空气交融,仿佛置身地狱的错觉,看看噬心,再看看轩辕浠,脑袋生疼。 沐千寻没有去勉强,也没派人强行将轩辕浠拉走,硬是等到双腿都麻木的站不住了,轩辕浠终于是哭不动了。 “能把他…也带走吗?” 轩辕浠摇摇晃晃的转身,至此还是不愿意放开宇文萧墨的手,望着沐千寻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柔和,满满的恳求,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沐千寻紧抿着唇,蹙眉打量着轩辕浠,轻轻点头: “你随意,要带他走,就让夜晨她们来帮忙,我要尽快回凌寻小筑。” 话罢,本欲潇洒的转身就走,突然僵住,双脚麻木的抬不起来,酥麻又带着微微痛意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慕宥宸轻笑着摇摇头,蹲下身,半跪在她面上,一双修长的大手放在她小腿上,尽心的揉捏起来: “逞强过头了吧?” 沐千寻一怔,麻木的感觉的确缓解了不少,既感动,又震惊,冷漠高傲如慕宥宸,竟然会屈尊为她当众揉腿。 她该说什么好呢,仿佛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不过,这个时候,好似不适合这些,讪讪一笑,将要出口的话通通咽了下去。 她很心疼噬心是真,可是对她没有深厚的情感也是真,她死了,她很难过,却并不会影响她什么,这也是人之常情。 对于轩辕浠嘛,曾经一个她欲杀之而后快的女子,她哭的再惨烈,自己也只能漠视,不足以引发的她同情心泛滥。 只是,别人哭的时候,伤心的时候,于情于理自己还是不应该笑的。 凌寻小筑中,沐千寻扶着额头,呆呆的望着换了干净衣服,处理了血迹,用白布蒙起来的两具尸首,有几分无奈。 他们原本只是打算单纯的去看一出好戏不是吗,只是要做一个旁观者不是吗,怎么绕着绕着,就把自己又绕进了那出戏呢,原来没有几个人,能跳出去的。 心中猛的升腾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赫连锐绝会不会马上派人围了这院子,治他们个通敌之罪。 秀儿安静的坐在台阶上,双手拖着脸蛋儿,这几日,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会偶尔伤感。 不知是不是被她传染的缘故,从那夜之后,凌寻小筑的气氛就怪怪的,沐千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经常谁的话都不应。 今日是沐千寻多日以来,首次出门,回来瞧着情绪是好多了,不过又带回了两具尸首,秀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秀儿,你也该回岚竹园了,再不回去,你爷爷该急出个好歹了。 这凌寻小筑,你什么想来,我都为你敞开着大门,好不好?” 沐千寻冲秀儿挑挑眉,这丫头怎么还赖上她了呢,虽说她很喜欢这个丫头,她也不能常住这不走吧。 她自己总是麻烦不断,与她走的太近的人,总也不能独善其身,就算疏远不得,也不想过分亲密。 秀儿歪着脑袋,弯弯的眼眸依旧干净如斯,只是多了几分沉稳,不情愿的点点头,呐呐的应下: “好吧,郡主可要说话算话,我一定会天天往这儿跑的,郡主可不许嫌我烦。” 轩辕浠躺在厢房的床榻上,面无表情,呼吸极轻极慢,一双水眸眨都不眨的望着床顶,活像一个活死人。 沐千寻坐在桌前,背对着轩辕浠,饶有趣味的盯着桌上的青瓷雕花茶壶,水触碰到嘴唇,凉丝丝的感觉。 这轩辕浠可是她的阶下囚,怎么活的比她还潇洒呢,是短短几天就摸清她的性子了吗,还是想要肆无忌惮的一心求死呢。 “轩辕浠,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室内依旧一片寂静无声,轩辕浠不搭理她,还是不搭理她,就是不搭理她。 她想说,她的脾气真的不好,忍到了极致,可是会发火的,她发起过来,可是要死人的。 嘴角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半眯着的眸子看不透的幽深: “不说话是吧? 那好,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乖乖开口,我既往不咎,第二,我现在就把宇文萧墨的尸体扔出去,暴尸荒野!”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轩辕浠心中一惊,毕竟这样的事,她亲眼经见过一次,由不得她不信,她怎么知道沐千寻是否真的会故技重施一次。 果然,沐千寻的威胁还是有效果的,不过,沐千寻还是默默地泪了,他叫什么,这不是重点好吗。 轩辕浠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那平静之下,又压抑着浓浓的伤痛: “我解释给你听,我的一切都解释给你听,你要帮我安葬他。” “好!” 沐千寻爽快的应下,反正是处理尸体而已,反正答应了噬心,要去趟云梦峰的,顺带着将宇文萧墨葬了便好。 “你知道那种明明身份尊贵,却人人唾弃的滋味吗? 你知道那种表面奉承,却没有人把你当人看的感觉吗? 你知道,为何今日的救援,偏偏漏过我吗? 你知道我为何要来樊宁城,帮着宇文萱撒谎吗?” 轩辕浠一连串的问题,彻底将沐千寻问蒙了,是,沐千寻的确好奇那些劫场者怎么像没看到轩辕浠似得。 轩辕浠的话,她大抵是可以理解的,前世,她是沐府嫡女,也算得上身份尊贵了吧,谁不是献媚讨好,却原来都是假的,到最后还不是被唾弃,被残害。 第二百九十三章 轩辕浠的自述 第二百九十三章 轩辕浠的自诉 轩辕浠用手肘撑着床榻,缓缓起身,单膝竖起,双手随意的摆放,又握到一起。 她的表情平静的可怕,那双水眸似乎汇集了世间所有的忧伤,那颗妖艳的朱砂痣好似在泣血,乍得瞧一眼她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 那块遮挡了半边脸的丑陋疤痕,仿佛是天妒红颜,故意留下的,那时沐千寻在想,要是没有那块疤痕,她该多美。 后来,沐千寻恶毒的在想,为何只是半边脸,为何不是整张脸,为何她不死在重重的变故中,当然那已是物是人非之后。 轩辕浠的双手不断变幻着姿势,最终下了很大决心似得,双手交叉,沙哑的声音,缓缓的传开,带着特有的沧桑韵味: “我是轩辕部落的小公主,眉间天生朱砂痣,从小就娇俏可人,甚得长辈们的欢心。 我的声音很甜美,一说话就会有人回头,一唱歌,树上的鸟儿都会呼应。 我永远都记得缩在母亲怀里的温暖,在父亲身边跑来跑去的快活,那时的蝉鸣都是动听的,什么都是可爱的。 轩辕部落与宇文部落临近,萧墨哥哥的父亲又与我的父亲是世交,他便成了轩辕部落的常客。 宇文萱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到哪儿,他都会领着她。 宇文萱从小,就是个心机深厚的丫头,她嫉妒我的容貌,嫉妒我的音色,我的一切。 她很美,相信郡主也看得到,可是比起儿时的我,她还是逊色了太多。 她常常挑衅我,待我恼羞成怒,再跑到萧墨哥哥面前告状,哭的楚楚可怜。 我高傲的不予理会,不去解释,反正那时我除了萧墨哥哥,本就谁都不想理,可能注定了后来的日子里,我会输得一塌糊涂。 我以为,我一直都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能一直享受那众星捧月的优越生活。 可惜啊老天总是喜欢让你试试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的落差,一场变故,让我一无所有。 郡主也知道,轩辕部落最为看中的就是巫术,那里遍地都是巫师,巫师的话简直比圣旨还管用。 在我八岁生辰之时,父亲为我请来了七位巫师为我庆祝生辰。 她们竟然齐齐断言我是灾星,是整个轩辕部落的祸患,我的容貌,我的朱砂痣,都成了她们信口雌黄的借口。 父亲轻信,众人远离,母亲被我所累,被当场处死,看着母亲倒在我面前,满眼都是献血。 她们连尸体都不放过,硬是说服父亲,将母亲的尸体钉在十字柱上,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冷风吹过,骨灰随风飘扬。 那个时候,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的这张脸,恨害死母亲的人,恨自己年幼,自身难保,跟不要说保的住母亲了。 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一个八岁孩童,堵了何人的路,值得他们买通七名巫师来陷诟我。 之后,父亲并没有杀我,只是将我关进了一所又偏僻,又小的屋子里,雨天会漏水,晴天蚊虫不断。 每日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没日没夜的哭,眼泪流干了,便哭不出来了,父亲一直都不闻不问。 之前的种种,都像是做的一场梦而已,日复一日,我渐渐的已经绝望了,再也不奢望能从那里出去。 还是那几个巫师,忽然有一天,她们就闯进来了,问我是愿意毁去容貌,离开那屋子里,还是愿意一生被囚禁在屋中。 可事实却是,她们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四个人按着我的手脚,用画笔一笔笔勾勒出蜘蛛呢形状,用香头,一点点烫上去,刺进去。 那种入骨的痛意,看着香头与脸颊亲密接触的恐惧,巫师们丑陋而又残暴的嘴脸,惊扰着我一个个长夜。 总是会睡着睡着,就惊醒了,以为是一个噩梦,可摸摸脸颊,原来是真的。 出了那屋子又如何,脸上的疤,众人的指指点点,清晰的提醒着我,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从生辰那一日,我就没再见过萧墨哥哥了,他在我心里都是那种发光的存在,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他,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他一面。 在听到他要来轩辕部落的前两日,我激动的睡不着觉,仿佛所有的伤痛都淡去了,只有满心的欢喜。 那日的饭菜被下了毒,饭菜顺着喉咙咽入下腹,一点点烧灼着我引以为傲的喉咙,越来越难受,好痛好痛。 任凭我痛的在地上翻滚,使劲的尖叫,也无人理会,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宇文萱站在我面前,用小巧的脚踩着我的肚子,笑的得意之至。 我无法反抗,只能看着昔日只是任性的丫头,化身恶魔,大方的承认毒是她下的,赤.裸裸的嘲笑,我这般样子,就永远都不要惦记萧墨哥哥了。 那一夜,我的嗓子里,咳了好多血出来,只要一出声儿,就疼的厉害,浑身都被宇文萱掐的乌青发紫,翻身都艰难不已。 我的嗓子生生毁了,无人替我找回公道,莫说是宇文萱不承认了,就算她承认,怕是族人也会拍手称快吧。 我低贱的连婢女都不如,她却是宇文部落最受宠的公主,出落的也愈发漂亮了,也就是她的脸蛋,她的手段,才将萧墨哥哥勾到手的吧。 我执着的认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理我了,我的萧墨哥哥都不可能会不理我。 在他入宫的当日,我还是执拗的去见了他,没有人阻止我,他们都想看到一出好戏罢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犯蠢。 我满心欢喜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努力的挤出我最好的笑容,他却唯恐闭之而不及,那嫌弃而又慌乱的模样,是我受到的最大的伤害。 没有那么在乎,就不会那么痛苦,他温暖体贴,对我照顾入微的样子已经刻在了心里,才会愈发受不了他的改变。 原来,他也是一样的,果然,还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也是普通人,我却希望他跟旁人不一样。 可能是对他太过关注,太过纠结他的变化,才会在以后得日子里,越陷越深,日复一日的折磨自己。 我拼命的改变,学习巫术,受尽欺辱,好不容易摆脱他们制造给我的灾星身份。 我又以为,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回到八岁以前,回到那个他说‘浠儿,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明媚夏日。 却原来,又是我的妄想,旁人对我的轻视,对我的不屑,早已深入到了骨子里,就算摆脱了那个莫须有的罪名,又如何。 一个容貌、声音尽毁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睐,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宇文萱衬着,而我醒悟的太迟。 我拼命的对他好,把他对我的好,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他还是没有一点动容的意思,他不是轻易会感动的人。 我从来没对一个人那么好过,横在他和宇文萱之间,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闹到最后的我,遍体鳞伤。 不是单纯的讨厌她,才去诋毁她,经历了种种的沉重之后,我忽然看得透彻,自然,就是看不透自己,或许是不愿意看透。 我看得出,宇文萱并不是真心待他,对他忽冷忽热,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也心甘情愿。 人果然都很贱,得不到的,总是拼命索取,近在眼前的,他却从来看不到。 我提醒了他不下百遍,宇文萱不是个好女子,总有一天他会折在她手里的,可他都是压抑着怒气听完。 他但凡能听我一句劝告,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不知道在宇文萱推他的那一刻,他会不会后悔。 不知在临死前,他会不会想起我,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说起来,答应来樊宁城,编造那些荒谬的东西,做出让郡主对我恨之入骨的事,也都是为了他。 我是轩辕部落最好的巫师,也顶着一个首领之女的荣光身份,父亲与宇文萱的父亲勾结,父亲眼中的灾星,好笑的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终于到了他们想起我的时候,本打算狠狠地让他们失望一回,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可以轻易说伤害就伤害,说挽回就挽回的。 可偏偏又是他,百般劝阻,难得一见的温柔,我明知这是个圈套,还是陷了进去,对于他,我没有能力拒绝。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宇文萱送进这王宫,他那么爱她,就忍心吗,宇文萱究竟是怎么说服他的。 也是,宇文萱吃定了他,他吃定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抱着丝丝侥幸,暗暗想着,也许没有了宇文萱,我又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他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毕竟一辈子,还有那么长。 他死了,父亲死了,族人死了,本就一无所有的我,更加一无所有了。 我能向郡主的解释的,就只有这些,接下来郡主是杀我,还是怎么样处置,都看郡主的心意了,只是郡主妄要食言,郡主答应过,帮我安葬萧墨的。” 一番话下来,轩辕浠沙哑的声音更显低沉,眸中闪烁着莹莹泪光。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逃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逃了 轩辕浠的一番解释,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沐千寻听着,却好似过去了好久,眼前仿佛浮现的,是轩辕浠从小到大的种种坎坷。 不知不觉,竟几杯凉水已下肚,指尖触碰到手心,亦是彻骨的寒,深幽的眸子满是复杂。 宇文萧墨是贯穿了她整个年少的人,她亦是爱的那么深,那么切,噬心是,她也是,痴情的人,却换不来一个真心的人。 “我不恨你,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你们只是交了一场浅淡的对手戏,我又何苦恨你。” 沐千寻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反驳轩辕浠的那句“恨之入骨”,轩辕浠出口的时候,她只觉得荒谬。 恨一个人并不容易,她真真切切恨过的人,也只有沐若云一人,对慕如风,都只是浓浓的厌恶罢了,何必让不相干的人左右自己的情感。 轩辕浠没有做声,忍不住的吸气,伸手擦净眼角的泪,在此之前,她可能从来没想过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讲述自己所有的经历,受得各种苦难。 说到底,还是为了宇文萧墨啊,只为了让他得以安葬,她情愿对一个掌控着自己性命的,在她意识下是敌人的女子,一层层的扒开伤口。 有些话说了,有些话她还不能说,她在放手一搏,她在赌上自己的性命。 “我不会杀你,轩辕部落也容不下你,就算你离开了这王宫,父汗也不会放过你。 从他今日的作风,你应当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拖沓之人,他怕麻烦,他不会由着你成长起来,再找他复仇。 这凌寻小筑是最安全的地方,暂时,他还不会把手直接伸进来,你若是愿意,不妨留在我身边好了。” 沐千寻也说不明白,为何要开口把她留下,饶她一命已是仁慈,至于她是死是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大抵,是为了弥补对噬心一事的遗憾,殊不知,她又忘了就是身边之人才有机会谋害她。 在后来,轩辕浠成了她心头一根剔不掉的刺,她才知后悔,错就错在,今日她不该轻信轩辕浠的一面之词。 “好,那轩辕浠就多谢郡主的收留之恩了,郡主能够不计前嫌的接受我,我也不会让郡主失望的。” 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总是那么踏实,带着毋庸置疑的忠诚。 沐千寻点点头,不再言语,手中小巧的茶杯来回转动,心中总是隐隐的不安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有捕捉到,又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门被推开,慕宥宸就站在门前,面色冷冷的,带着几分芥蒂,自然是冲轩辕浠去的: “寻儿,不早了,该回房了,难不成寻儿今日又要让为夫独守空房了?” 沐千寻轻轻挑眉,一脸的无奈,不过心情平白好了不少,这样的话,都能说的这么一本正经,除了慕宥宸,也是没谁了。 她只是奇怪慕宥宸的态度,她能感觉到,慕宥宸来了不只一时半会了,现在才出现,明明听到了轩辕浠的话,还这么大的敌意,是为何。 慕宥宸虽说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可是对她身边的人,还是不错的,现在浅言、浅宁两个丫头,也是摸透了慕宥宸的外冷内热,甚至敢胆大包天的偶尔调笑几句。 怎么对着这轩辕浠,就是从内而外的寒意,恨不得把轩辕浠冻结在他的气势之下一样。 是,慕宥宸不喜轩辕浠,更加不赞同轩辕浠留在她身边,他不希望她身边有任何的未知危险。 可是碍于沐千寻倔强的性子,他又不好明说,就算说了,沐千寻也铁定不会听,看来还是得趁机赶走才好。 “是是是,奴家这就跟夫君回去,奴家怎么敢让夫君独守空房呢!” 沐千寻一边起身,一边嬉皮笑脸的对着慕宥宸半开玩笑半撒娇,妄图缓解这僵硬的气氛。 慕宥宸揽了沐千寻就走,目光似乎是不经意落在轩辕浠身上的,却让她一阵慌乱的垂首。 他的眸子太过明亮,迸发着凛冽的寒气,比沐千寻还要可怕几分,仿佛随时能将她斩杀在那眸光之下。 已是傍晚时分,天气总算有了几分转变,不再那么燥热的让人透不过气,风吹过树梢,枝头,子风藤的花叶,淡淡的清香,微微的凉爽。 沐千寻与慕宥宸携手坐在藤椅之上,百无聊赖的闭目养神,皆是沉默无言。 沐千寻偷瞄一眼,再偷瞄一眼,望着慕宥宸满脸的阴寒,有几分心悸,有几分苦恼,她好像没有得罪他吧。 还是说这几日她心情太差,没怎么理他,他现在是要报复回去,可看他这紧紧牵着的手,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沐千寻这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慕宥宸是为了轩辕浠之事在计较,他看人一向毒辣,就是没有发现轩辕浠留在沐千寻身边的必要。 沐千寻干咳一声,没话找话,突然有些理解慕宥宸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了: “那个,慕宥宸啊,刑场的事…怎么样了?” “部落长已经着手处理了,尸首都皆已运往城外,一一检查过,并没有诈死的迹象。 宇文萱逃了,外面还有接应的高手,子桑笑他们掉以轻心,没有追过去,几层的埋伏,也没能困住营救宇文萱的人。 部落长下令全城戒严,三日之内,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出城,挨家挨户的搜查。” 慕宥宸的话听着过分的平静,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一样,连闭着的眸,都未曾睁开过一下。 “逃了?她居然逃了,她有本事逃掉,又怎么可能搜的到!” 沐千寻与之相比,可就没有那么平静了,抓着慕宥宸的手稍稍用力。 她能把噬心当做朋友,能容忍轩辕浠的所作所为,不代表她能放过宇文萱,不论是她看到的宇文萱,还是轩辕浠口中的宇文萱,都是一个恶毒至极的女人。 她记得宇文萱两次用毒茶对付他们,给她下蛊,出尽死士,欲要杀他们灭口。 更记得在行刑台上,她看自己时,带着磨灭不掉的恨意,宇文萱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安。 慕宥宸睁开眼睛,盯着沐千寻半晌,嘴唇蠕动,欲言又止,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一切一切,都化作一声叹息。 宇文萱的事,他们管不着,也无力去管,赫连锐绝自会处理,他们没有必要为了此事,增加不必要的伤亡,宇文萱身边的那位,并非泛泛之辈。 该担忧的,反倒是轩辕浠呐,一个沐千寻随时能接触到的人,她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七日之后,部落勾结一事,终是尘埃落定,城中又恢复了原样。 轩辕浠销声匿迹,未曾发现她出城的一丝蛛丝马迹,可是谁都知晓,她不可能在这樊宁城中了。 只是大大小小的酒肆中,说书先生说起来,还是津津乐道,夸夸其谈的半真半假的说给百姓听。 奇葛院已经正式接客,在水涟街那老鸨与赫连朶的手中,将奇葛院经营的有声有色,夜夜欢歌,俨然已经成了这樊宁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妓院这种地方,客人自然是花钱如流水,收入整整比之前翻了两倍不止。 更方便的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沐千寻他们都能趁早知道,酒过三巡,醉在温柔乡,还有什么秘密是守的住的。 其余的九间店铺,也是收入乐观,不过她都是偶尔翻翻账本,并没有多在意。 她实在拿不出那么精力来打理整整十间铺子,也就交给冷皓她们去处理了,做起了甩手掌柜。 一如在皇城中时,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天涯楼上,其他的店铺,一直到她离开皇城,也没有一一逛过。 这里不比皇城,要防着所有人,包括别人眼中她的后盾——赫连锐绝,可谓是举步维艰,不过她有信心,在哪里她都一样能混的风生水起。 至于那支铁血卫,倒成了她的负担,就像是时常出现在她面前的子桑笑,明面上是保护她的,是她的下属,是青葛部落最英勇的队伍。 可这反倒像是枷锁一样,不能不用,又不能重用,就像是自己不喜欢的食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自从上次之后,沐千寻刻意的躲避,再加上赫连锐绝刚刚接手了轩辕部落跟宇文部落的事务,的确是繁忙,便很少与赫连锐绝谋面了。 沐千寻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带着慕宥宸往迷蝶谷跑,利用蛊虫寻找迷蝶蛹的技能,喂饱她的蛊虫,若是被旁人发现,可真的要被惊死了。 青葛部落炼制、喂养蛊虫的人不少,养蛇的更是多不胜数,可是能像沐千寻这样神乎其神的将两种融为一种的,还真是史无前例。 总在迷蝶谷待着,身体也着实吃不消,况且迷蝶蛹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空余的时间,则窝在凌寻小筑,品品茶,看看书,或是去奇葛院逛逛。 每次扮起公子哥的沐千寻,手中晃悠着一把折扇,都忍不住将浅宁几个丫头,轮番调戏个遍。 而与慕宥宸手牵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进奇葛院之时,都会引来一阵异样的目光,赫连朶看到了,都像看到瘟神似得。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军营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军营 越是闲适安然,风平浪静,沐千寻就越是心里没底,表面的淡然仍旧掩不住隐隐的不安。 赫连锐绝一直都未曾有所动作,可沐千寻不相信他会就此罢手,这种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迷茫的看不清前路的感觉,着实让人抓狂。 记得那日云梦峰上,看着噬心的骨灰随风飘散,与那满眼的桃色融为一体,不禁又是惆怅又是欣慰。 欣慰的是,噬心总算有了归属之地,九泉之下,也定能安心了,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长眠于此。 惆怅的是,待到他年,自己身死之时,是否能够有这么一处佳地安放尸骨。 凌寻小筑近日都好不热闹,秀儿倒是没有“食言”,雷打不动的每日往凌寻小筑跑。 不过碍于慕宥宸总是一副万年不化的冰山脸,秀儿也不敢多叨扰沐千寻,免得死在慕宥宸的寒意之下。 有浅言、浅宁两个丫头在的地方,就不愁会冷清,很快便与秀儿打成一片。 常言到: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凌寻小筑最不缺的就是女子,每日都是各种热闹。 让沐千寻唯一得到安慰的是,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矛盾,她所看到的,只是一片和乐,都是随性之人。 轩辕浠俨然成了凌寻小筑最不合群的一个,不知是她经历的原因,还是为何,从来就是独来独往,无事从来不与人交谈。 而浅言几个丫头,并不喜欢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的轩辕浠,将她的冷淡视为高傲。 个人有个人的性子,沐千寻看在眼里,也懒得去调解,随他们去好了。 让沐千寻忧心的是夜晨与凌泽之间的隔阂,她做梦都希望他们能够冰释前嫌。 傻子都能看出,他们对彼此的情义,不然也不会相处的那般别扭,待他们清醒之时,恐怕就只剩一个悔字了。 陌弦与浅言倒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一言不合,就能“大战三百回合”,不依不饶的争吵。 只是谁都不愿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俩也成了沐千寻调侃的最好对象,虽说每次都会遭到二人的反驳,沐千寻也乐在其中。 该来的总会来,有些人有些事,总是会在你即将遗忘之时,来的措手不及。 转眼,已经是冬日时分,依然是满目的绿色,不过雨水明显少了很多,也不似前阵子燥热,倒是有几分夏国清秋的意味。 这日,沐千寻正缩在屋里,百无聊赖的捧着噬心那块青灵玉佩怔怔出神,慕宥宸则躺在软榻上假寐。 听噬心之意,这玉佩应是无情宫身份的象征,那他们怎么没有,也从未在莫雪身上看到过,难道是莫雪怕他们招惹麻烦,才故意没给他们的? 子桑笑的出现打断了沐千寻的沉思,沐千寻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在她的认知里,只要子桑笑一出现,就保准没有好事发生。 慕宥宸微闭的眸子猛地睁开,翻身而起,拉起沐千寻就往床边走,在子桑笑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之前,俯身吻住沐千寻的唇。 沐千寻呆呆的望着慕宥宸,这是演的哪出,看着他清明的眸光,眸中那抹明显的嘲弄,似乎明白了什么。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睫毛轻垂,眼睛微闭,小脸儿浮现一丝淡淡的红晕。 虽说应对起慕宥宸的亲密,她早就驾轻就熟了,可是为了将子桑笑挡在门外,而如此,真是不适应。 果然,子桑笑停下脚步,尴尬的转过身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在院中来回的转悠,目光时不时的往屋中瞟。 这二人就像是吻上瘾了似得,缠绵不休,子桑笑的面色平白红到了极致。 他的运气真是没的说了,近日来凌寻小筑,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就直接撞破他们… “咳咳咳!”子桑笑被自己的想法直接呛到,单手握拳放在唇前好一阵的咳嗽。 “谁在外面,滚进来!” 慕宥宸的声音忽的传出来,带着滔天的怒意,装着被子桑笑惊动的样子。 子桑笑只觉得心头一紧,面色徒然紧绷,上次被慕宥宸所伤,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沐千寻憋着笑坐在桌前,原来捉弄人的感觉,真的还不赖,摸摸自己略微发烫的脸颊,暗道一声该死。 “何事?” 简洁的不多一个字的废话,冷冷的回应,惜字如金的慕宥宸,破天荒的开口。 子桑笑垂首以对,难掩神色间的狼狈,语气沉闷、忐忑: “部落长请郡主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一瞬间,子桑笑只感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周身的气息都是一变,此时的慕宥宸尤为可怕。 “有事相商?又是什么只准寻儿一个人过去!” 慕宥宸站起身,冷冷一笑,与子桑笑对峙,心中杀意升腾。 赫连锐绝当真以为,他们可以任由他揉.捏吗,他还会给他第二次伤害沐千寻的机会吧! 沐千寻抬起眼,默默地望着子桑笑,她倒是想看看,赫连锐绝究竟想怎么样。 “没有,部落长并没有这样吩咐。” 子桑笑硬着头皮回答,无奈的接受着二人肆意凌迟的目光。 慕宥宸脸色缓和了些许,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部落长还邀请了妙晨郡主,玖漾郡主和郡王三人,应该是有要事,郡主和驸马就去一趟吧。” 子桑笑好言好语的劝阻,他实在猜不透这二人的心思,亦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请得动他们。 沐千寻与慕宥宸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浓浓的凝重,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有何事,值得赫连锐绝这般兴师动众。 纵然是不想和赫连玖漾几人扯上关系,估计他们也没得选择,就算他们不去,赫连锐绝也会想别的法子逼他们去,还不如应下,以不变应万变。 鎏香阁,沐千寻迟迟才到,赫连玖漾几人早已等得厌烦,碍于赫连锐绝,又不好说出口,集体甩了个脸子给沐千寻看。 沐千寻恍若未闻的坐下,完全不把他们的喜怒当回事,要知道,打败敌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无视他,彻彻底底的无视他。 “千寻,怎么好让父汗等这么久?” 赫连妙晨终于是按耐不住,打破这僵局,面露微笑的谴责。 “这的确是千寻的错,不过千寻以为无妨的,记得千寻初到部落,那次家宴,姐姐也是让我们好等呢!” 沐千寻吟吟一笑,一口将赫连妙晨堵了个正着,这可是赫连妙晨自作自受。 慕宥宸看了沐千寻一眼,表示赞赏,果然有他毒舌的风范。 赫连妙晨脸色快速的变幻,这丫头真不是招惹的,努力的笑笑,不愿在沐千寻面前失了风度: “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随便敷衍几句,宫人上了菜,沐千寻挑挑拣拣了大半天,没有她爱吃的菜。 在心里夸赞自己,还好她机智的吃饱的才来的,青葛部落的吃食,养活不了她的挑剔的胃,若不是有浅宁在,她可真要绝食了。 “吃饱喝足”之后,赫连锐绝便直奔主题,脸上那抹威严的笑,还是那么扎眼: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你们都大了,该是时候受受苦,受受累,历练一番了。 想父汗当年,十一岁就已经能在军营中立足了,比这宫中的日子过得要苦得多得多。 父汗的意思是,要你们去军营暂且待一年,改改浮躁的性子。” 沐千寻心中忍不住冷笑,说好的商量变成了告诉,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要断了她的势力,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到了军营,赫连玖漾兄妹们对付起他们来还不是如鱼得水。 这样明显的偏袒,赫连锐绝当真嫌他们的麻烦太少了? “如果我说我不去呢?” 沐千寻倔强的盯着赫连锐绝看,深幽的眸子中带着丝丝挑衅的意味。 难得,赫连妙晨没有跳出来反驳,真正的原因是,她也不愿意进军营。 而赫连玖漾与赫连卓凡唯赫连妙晨马首是瞻,也不好说什么。 赫连妙晨养尊处优惯了,从小就不喜欢舞枪弄棒的,怎么受得了军营里的苦,她可一向是自诩靠计谋吃饭的。 再说了,在军营中关上一年,她不就见不到澹台皓痕了吗,既然沐千寻愿意出这个头,就不用劳烦她出马了。 “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们可是本汗的孩子,连这点苦累都应付不了,还怎么成就一番大事。 事不宜迟,收拾好行囊,带两名下属,记得是下属,不是侍女,后日让楚行亲自带你们赶往军营!” 赫连锐绝语气很是决绝,眼中的凌厉不减,威仪自成。 “舅舅?” 赫连锐绝脱口而出,又悻悻的闭嘴,嘴角的笑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有拓跋楚行在,沐千寻夫妇就不是问题了。 见状,赫连妙晨也只好将心理的话藏起来,她算是看明白了,沐千寻这样违逆赫连锐绝无妨,可他们若敢效仿,还不够死的。 “那父汗下次通知一下便好,又何苦让我们跑这一趟!” 沐千寻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的,拔腿就走。 仿佛她越是抵抗,赫连锐绝就越是要让她顺从,那就随他的意好了,一个军营,几个敌人,还吓不到她沐千寻。 第二百九十六章 试探 第二百九十六章 试探 出了鎏香阁,沐千寻一脸的烦闷,清冷的空气依旧冲不散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儿。 猛然抬头,望着那轮圆圆的皓月,稀疏却异常明亮的星辰,笼罩在夜色下微微摇曳的树影,心中一阵酸楚。 风景好美,看在眼里却失了颜色,此情此景,她竟无比怀念起初到夏国皇宫之时,待在太极殿屋顶与他赏月、谈心的日子。 目光一瞬变得柔和而迷离,或许从他跟她说起南宫翎的事之时,她就喜欢他了吧,或许…更早。 这一世,比上一世经历的更多,遭受的打击,甚至不比前世少多少,她都能一笑而过,只因身边有他罢了,他替她分担了一半,他永远都默默地守护。 每次瞭望夜空,都会想起南山先生告诉她,他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命相,唯独看不透她的。 因为找不到代表她的星辰,当初她只是淡然一笑,现在唇边勾起的是一汪浅浅的苦涩的笑。 可能属于她的那颗已经坠了吧,或许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她真怕,就像那日被慕云帆在雪地里罚跪一样害怕,她怕哪天睁开眼,什么都不见了,连他也不见了,她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她的重生只是她不甘的幻觉。 这一刻,她突然想家了,突然有种想要不顾一切奔回夏国的冲动,不知在夏国,有几人像她一样,在抬头望着天际。 青葛部落与夏国什么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抬头,还能看到同一片天,同一轮月。 不知她这样做,又有几人感激她的付出,明白她不远万里,远赴他乡,只为保夏国安宁。 沐千雅,沐锡,赵梦茹,一个个人影,在眼前鲜活了起来,清晰的太过模糊,甚至是对慕云帆的芥蒂,一瞬间都化为乌有了。 她生在夏国,长在夏国,爱在夏国,恨在夏国,夏国包含了她两世以来所有的喜怒哀乐。 她终归是难以适应这陌生的地方,难以忘怀记忆中那熟悉的景,熟悉的人,就算是自欺欺人的说会渐渐忘记。 慕宥宸看着她怔怔出神的模样,复杂难懂的眸光,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略带柔情的眸中,尽是宠溺: “不想去,可以不去,我有办法解决,有信心让他松口。” “嗯?” 沐千寻迷茫的盯着慕宥宸看,随即反应过来,咧嘴笑笑,灿烂的盖过了这满眼的夜色: “无妨,用不着费心费力的去打理这些,我如果拗着劲儿不去,他只会以为我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不用见到他了,岂不是一桩妙事。 离开这樊宁城,离开他的束缚,我们不是又自由了,步步惊心的日子,或许更精彩,更刺激呢? ” 沐千寻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脑袋,在月光的照耀下,周身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灵动而美艳。 望着她喜笑颜开的眉眼,慕宥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是他开导她吗,怎么还变成她说教他了? “好,夫人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早点歇息吧,夫人觉着可好啊?” 慕宥宸的声音听着有几分轻浮,缓缓的凑近沐千寻,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 这歇息怎么可能是单纯的休息,不过是想把她骗走,吃干抹净罢了,用得着这么明显吗? 沐千寻挑眉,讪讪一笑,将慕宥宸撇下,疾步溜走,调皮的像个孩子: “这个啊…离开在即,怎么能这么早歇息呢,还是多逛逛为好,哈!” 慕宥宸摇头会心的笑笑,追上去,不管如何,只要她开心便好,没有什么比她的笑容更重要了。 夜,在打打闹闹中,安安静静中,渐渐褪去,月落日起,又是明媚的一天。 沐千寻坐在藤椅上,目光呆滞的晃荡了大半天,说不愁是假的,她并不想耗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面对未知的险境。 想想赫连卓凡那意味不明的笑,心头就一阵阵的恶寒,他们的那个舅舅,她早有耳闻。 拓拔楚行,拓拔雨菲的亲弟弟,掌管着青葛部落一小半的兵力,主部落的兵力更是有三分之一都在他手上。 听闻此人以狠辣闻名,出了名的斤斤计较,残暴成性,管理下属倒是严厉。 真不知道拓拔家族是不是前世跟她有什么宿仇,一个两个的都得碰上,还非要针对她,估计这个拓拔楚行也不能例外。 也是,她的存在,可是能威胁到赫连卓凡他们继承大位之人,殊不知她对大位可是没有丝毫兴趣,更无意争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让他们兄弟姐妹其中之一拿下大位,还真是膈应,她宁愿这部落能落在其他人手中,她倒是乐的自在。 这眼下就难过啊,有赫连玖漾几人的撺掇,拓拔楚行对他们的敌意,整整一年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会丢掉半条小命儿啊。 当下他们需要考虑的是,赫连锐绝要他们带两名属下,究竟要带谁过去。 既要考虑到凌寻小筑,亦是要考虑到自身安危,怎么也要保证留下的人,不会在他们归来之前,让赫连锐绝将凌寻小筑一锅端了。 思来想去,沐千寻还是决定带凌泽跟夜晨过去,于公于私,这都是最好的抉择,沐千寻真是对自己的机智无比满意。 这可是撮合他俩最好的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嘛,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她就不信,他们能憋的住一句话不说。 他们也足够沉稳,功夫与她不相上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此事也不由得他们说个不字。 还有一点,就是能断了夜晨和子桑笑的联系,真是期待他悲愤恼怒,又不得不压制的神情,想想都足够让人开心。 慕宥宸是一天都没看见个人影,自然是去安排各个店铺的事宜,还得把暗卫安置妥当,沐千寻理所应当的等着,闲的发慌。 用慕宥宸的话来讲,就是怎么好让夫人受累,为夫办事,夫人放心,定能一日之内,全全处理妥帖。 赫连锐绝生怕他们会反悔似得,将时间定的这么紧,真是没有准备的空当,慕宥宸的办事能力也堪称神速了。 浅宁和浅言楚楚可怜的撒娇,磨破嘴皮子,沐千寻也不能带她们去,一来是赫连锐绝不准许,二来军营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何必带她们过去受苦,她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没有一丝功力,她不想她们莫名其妙送了性命。 至于秀儿,就托付给陌弦、冷皓二人了,向她承诺,有事尽管找他们,只要她沐千寻在,谁都别想动秀儿一根汗毛。 临行前,几个丫头依依不舍的到了别,轩辕浠欲言又止,一双水眸沉寂的吓人。 沐千寻知道,轩辕浠是想跟着过去,毕竟她一走,她就更孤单了,可她没办法回应她,就装作没看出来好了。 在凌锐殿,沐千寻终于见到了拓拔楚行的真容。 一身赤红色的景缎,没有一丝皱褶,腰间的金色令牌亮的晃眼,将军令随身携带不值得惊奇,值得诟病的是,没必要这般明显。 看得出此人过于自负,对自己的功夫有过盛的信心,不怕有人将这令牌夺了去。 极度爱慕虚荣,时时彰显,卖弄他大将军的身份,在赫连锐绝面前也不知收敛。 就算他比他们高出一辈,就算他是赫连锐绝亲封的大将军,也没有见了郡主驸马不行礼的道理吧。 这就是赫连锐绝看人的眼光吗,这样的人都敢重用,见拓拔楚行的第一面,沐千寻就将他否定了个彻底。 三十出头的样子,常年带兵,也看不出丝毫老气,面相俊美,脸庞白皙的过分,眼白大于瞳仁,睫毛略长,高挺的鹰钩鼻,没有血色的微白薄唇,显得一张脸阴柔至极。 俗话说得好,面由心生,这拓拔楚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暴戾、阴冷的气息难以掩盖,邪邪勾起的唇角,让人不寒而栗,要被这样一个人带一年,想想就头疼啊。 赫连锐绝客套的要留拓拔楚行住几日,拓拔楚行推辞军营忙碌,抽不开身,当日便将他们接走。 走到半道,沐千寻还在腹诽,这么忙竟然有空来带他们,她还忙着捞银子,赏花呢,这么忙,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青丝、白雪很有灵性,感知力总是惊人的出众,走到一处荒地前,就一直在原地打转,不肯向前。 自然慕宥宸也早就察觉出了前方的不对劲,不过看拓拔楚行还恍若未闻的继续往前行进,赫连玖漾几人也没有反应,心中就明了了几分。 所谓,深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莫过于如此了吧。 沐千寻看着慕宥宸眼角的那抹笑,暗暗为前方埋伏的人祈祷,慕宥宸怒的时候很可怕,可是慕宥宸这样笑的时候,更可怕! 果然,他们前脚踏入那片荒地,后脚就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沐千寻波澜不惊的望着重重叠叠的黑影,这拓拔楚行是想半道上就解决他们,还是想试探他们的实力,不管是哪样,她都不会让他如愿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怪癖 第二百九十七章 怪癖 黑衣,黑色面纱,手提长剑,是很典型的杀手装扮,只是杀气不足,眼神不够凌厉,下盘不够稳。 倒像是普通的士兵扮的,这样拙掠的装饰,沐千寻一眼就足以看穿,拓拔楚行对付起他们来还真是不走心啊。 既要为难他们,又不舍得损失他的精兵强将,可世上哪来这么多一举两得的事,他们今日就要让他看看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黑衣人首领口中低喝一声,一窝蜂都涌了上来,这人数分布倒是没有那么明显,冲着每一个人去的都有,并非全全针对他俩。 沐千寻与慕宥宸相视一笑,迅速靠拢,慕宥宸身形一跃,落到沐千寻背后,将她紧紧环在怀中。 趁势朝着一个人力薄弱的缺口冲过去,就死命往拓跋楚行身边奔去。 拓跋楚行不明所以的望了二人一眼,见慕宥宸重重的点头,他竟莫名的看懂了慕宥宸想要传递给他的意思,随即面色难堪的开始迎战。 沐千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故作柔弱的攥着白雪的缰绳,只懂躲闪,腰间的佩剑都未曾出鞘。 慕宥宸则小心翼翼的将她护在身前,也不正式迎战,躲躲藏藏的,只是偶尔抵御。 凡是有人袭击,就尽可能地往拓跋楚行身边躲,恨不得把所有敌人都交给拓跋楚行对付。 拓拔楚行实在忍无可忍,每一剑下去,都气恼不已,这可是他自己的士兵啊,就算无能,就算他不把他们的命当命,好歹也是他培养出来的啊。 这好比自己家种的大白菜,本来给别人下的套要别人买账,到头来都给自己糟蹋了,是一样的心情。 “郡主,驸马,人太多了,还请你们出手相助!” 拓拔楚行的声音充满了不快,如果不是碍于二人的身份,他都恨不得一剑劈过去。 不等沐千寻二人应答,赫连玖漾就忍不住的叫嚣: “沐千寻,就算你的功夫不如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还需要人保护吗? 你居心何在,是想看我们都死在此地吗?” 她可是对沐千寻恨之入骨,在王宫中有赫连锐绝的偏袒,她本能的收敛,可这离开了王宫嘛,就立刻原形毕露了。 沐千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呵斥她就算了,居然还贬低她,想当年她功力没有受到压制的时候,怎么会打不过这个毒女。 不过,你还真的说对了,姑奶奶我就是想让你们都死在此地,可惜这个愿望不大现实罢了。 心中腹诽不断,面上却是一片无辜,欲言又止,一张倾城绝艳的面庞上尽显失落之色,就是想要表达不出手是有难言之隐。 “寻儿被赫连卓凡伤到了心脉,前些日子又动了气,不宜催动内力,不然会引发旧疾。 再怎么说,寻儿都是你的姐姐,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尊卑不分,长幼不辨的? 既然寻儿功夫本就不如你,你这么有本事,独自把这些人打退不就得了!” 慕宥宸撇了赫连玖漾一眼,他们既然不出力,就动动嘴,让他们打得更用心一些吧,这些话,足够给他们动力了吧。 赫连卓凡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对上慕宥宸,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什么叫沐千寻被他伤到了心脉,他才是那个被伤到的好不好,他的伤都好了,慕宥宸既然好意思拿这件事做遮挡。 正欲开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赫连玖漾一口一个沐千寻不如她,他若是开口辩驳他才是被伤的那一个。 岂不是等于亲口承认他还不如沐千寻,与她赫连玖漾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么一想,慕宥宸的那番话,还真是用心“歹毒”,直接封了他的口。 赫连玖漾与赫连卓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幼她可以接受,提及尊卑又是何意? 是说她赫连玖漾比沐千寻低贱吗,未免欺人太甚,只是她理亏在先,又不好质问。 自然就是她问了,慕宥宸也有足够的理由回绝她,何必自取其辱。 沐千寻微微蹙眉,他们如此躲闪,倒是无恙,可若伤到青丝、白雪就不好了。 靠近慕宥宸的耳畔轻语,随即翻身下马,青丝、白雪则自行远离这混乱之地,并未遭到阻拦,毕竟谁会丧心病狂到与一匹马过不去。 没了马匹的妨碍,二人躲闪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拓跋楚行一张俊美白皙的脸涨成了黑紫色。 看着满地的尸体,还不断有人前仆后继的杀过来,拓跋楚行甚至有种想要高喊“你们可以撤了”的冲动。 赫连玖漾看着躲闪不停的二人,嘴角勾勒起一抹邪恶的笑,就算不能除掉你,也要给你个小教训。 手中的火红皮鞭一挥,嗖的一声朝着沐千寻的脸颊而去,正对着那个方向的,还有几名黑衣人。 心中偷乐,这个叫误伤,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 可惜啊,她的这点小把戏,哪里逃得过慕宥宸的双眼,抱着沐千寻一个后撤,轻巧的躲开。 好巧不巧,拓跋楚行往后一移,后背正对上赫连玖漾的皮鞭。 赫连玖漾用力过猛,恨不得将沐千寻的那张脸抽烂,根本来不及收力。 皮鞭狠狠地落在拓跋楚行背上,带起一抹血色,留在他背上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拓跋楚行闷哼一声,阴寒的带着浓浓杀意的目光径直朝赫连玖漾射去。 赫连玖漾浑身一个哆嗦,垂首以对,心猛烈的在胸腔里撞击,仿佛要蹦出来了似的。 仔细看,一张俏脸都失去了血色,为何她会这么害怕,还要从拓跋楚行本身说起。 拓跋楚行从儿时就养成的怪癖,极度爱惜自己的每一寸身体,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在他身上留在一丝痕迹,更何况是那么深的一处伤口。 赫连玖漾所知道的是,几年前拓跋楚行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小妾,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依着她,腻歪到旁人都看不下去。 又一次在行鱼水之欢之时,那个小妾不慎用指甲将他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拓跋楚行当场性情大变。 后来不管那小妾如何祈求,不断的叩头,直到额头叩的鲜血淋漓的,拓跋楚行依旧没有放过她。 整整捅了十三刀才住手,尸体被丢出去的时候,据看到的下人说,那小妾浑身都是细密的伤口,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这还不算,最后拓跋楚行还下令将那小妾的尸体割成了拳头大的小肉块,才解气。 赫连玖漾不敢揣测,那小妾在拓跋楚行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更不敢揣测,自己在拓跋楚行心中,是否比那小妾重要。 一时间,赫连玖漾仿佛失明了,看不到周身赫连卓凡替她挡去的那些黑衣人,只能看见缓缓向她走来的,一剑带起一道血光的拓跋楚行。 眼看着,拓跋楚行就站在了她面前,薄唇紧抿,杀气腾腾。 不由得,赫连玖漾双腿一软,扑腾一声跪倒在了拓跋楚行面前,眸中泪光闪闪,哀求到: “舅舅,舅舅,漾儿不是故意的,方才…方才有人偷袭舅舅,漾儿是为了舅舅的安危着想,只是,只是失了手。 额吉那里有上好的伤药,出自怪神医之手,伤口定然不会留疤的,舅舅…我…我…” 赫连玖漾拼命拼命的找理由,只希望拓跋楚行能够放过她。 她赫连玖漾平生只怕两个人,一个是赫连锐绝,一个便是她的舅舅拓跋楚行。 沐千寻其实蛮想添油加醋一把,哪里来什么偷袭之人,赫连玖漾倒的确是失手了,不过是袭击她失手了。 不过拓跋楚行的态度有些奇怪,没弄明白情况之前,他们还是闭嘴吧,免得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此时除了幸灾乐祸,他们还能说什么,好似每次有他们在的打斗,气氛都微微有些…不对劲。 这是沐千寻第一次听闻怪神医,当时并没有特别在意。 在往后此人成了她命中的转折,带给她好坏交加的命运,再想起今日的这一幕,着实心酸、感慨,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心塞的,还有赫连卓凡,本来这一战就吃力,虽说这些人的功夫不高,都是他多啊,就算是白菜,一时半会也砍不完啊。 除去两个原本就不参战的,拓跋楚行跟赫连玖漾也停手了,赫连妙晨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算起来,只有他自己,和带的这几名属下在奋战了,而沐千寻那边的两个属下明显不走心嘛,动作慢的特别。 “怪神医?你是说真的?” 拓跋楚行神色缓和了许多,狐疑的望着赫连玖漾,真怀疑这丫头就是诓骗他的,怪神医的药那可是有银子都求不到的。 说起来,就算是没药,他也不能真的把赫连玖漾杀了,只为了一道伤口就杀害一国郡主,估摸着拓跋勒达也保不住他。 待他气消了大半,赫连玖漾也双腿酸麻的跪不动了,赫连卓凡已经带领他的属下,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杀光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悠然自得的沐千寻、慕宥宸二人,拓跋楚行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曾的又窜了上来。 他敢说,他这大半生,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倒霉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完胜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完胜 拓跋楚行阴森的盯着沐千寻二人看,颧骨微动,心中暗自思量。 他们是在藏拙,还是在蓄意捉弄他,或者是他们功夫本就奇差,是为了装腔作势? 无论是哪一种,他今天都失算了,背后火辣辣的伤口一遍遍提醒着他,这二人该死! 他一定会趁机除去,落在他拓跋楚行手中,就没有活着回去的道理,他不能把赫连玖漾如何,但此事总要找人承担。 沐千寻无所畏惧的对上拓跋楚行的目光,微微一笑,她除了为赫连锐绝的眼神妥协过,还没人能用眼神吓到她。 拖布楚行觉着无趣,这两个娃娃胆子倒是不小,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行几人重新上马,一路再无任何阻碍的抵达军营,拓跋楚行骑的飞快,赫连玖漾拼命的跟随。 沐千寻、慕宥宸则和他们的属下被远远的甩在身后,故作吃力,将出风头的事都交给拓跋楚行。 望着拓跋楚行的背影,沐千寻忍不住腹诽,这真的没有什么好神气的。 记得上次的赛事,慕宥宸的骑马速度,又岂是他拓跋楚行追的上的。 莫要说与慕宥宸比了,就是跟澹台皓痕比,那都相差甚远,拓跋楚行落在慕宥宸眼里,可能与小丑无异吧。 樊宁城离军营果真很远,狂奔了一天,也还有将近一大半的路程。 也就是说,赫连锐绝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告知了拓跋楚行,看来这事赫连锐绝还真没留余地。 白日经历了一场战斗,拓跋楚行有伤在身,众人都已疲惫不堪,赶夜路自然是行不通了。 干脆在轩辕部落一处小镇落脚,客栈很普通,也很干净,住店的人并不多。 这里地势偏僻,很少有人路经此地,客栈自然也就冷清了。 住店要的银子也是贵的离谱,当然,凭着他们的身份还不至于付不起店钱,毕竟人家也要靠此谋生计。 沐千寻与慕宥宸同住一所屋子,不想与拓跋楚行几人打照面,便让小二将饭菜送上来。 拨弄着丰盛的饭菜,沐千寻不经意的将目光落在门口,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筷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随意称赞了一声饭菜的可口,便找了个由头,未让慕宥宸进食,等到门口的那一道人影离开,沐千寻才堪堪放下筷子。 “这毒药可不是这种规模的小客栈能拿的出来的,拓跋楚行为了对付我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沐千寻面色有几分差劲,这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没来得及踏进军营一步,拓跋楚行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他们了。 真是防不胜防啊,往后的一年里,拓跋楚行还指不定会怎么毒害他们呢。 他们是否能一一躲过,是否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樊宁城,一切都是个未知。 慕宥宸依旧一脸的平静,从身后环住沐千寻的腰肢,在她耳边吹气: “寻儿,我们出去吃,不过是几道毒菜罢了。” 不过?罢了?好随意的语气啊,这话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算了,偏偏是慕宥宸说出来的,他又不能抵抗毒,还这么大义凛然。 “无妨,这菜凑活着也能吃,不过是下了毒罢了,哈!” 沐千寻眯着眼,皮笑肉不笑,显然对慕宥宸的反应不甚满意。 慕宥宸悻悻的摸摸鼻子,这丫头居然学他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俯身吻上沐千寻的脖子,轻轻挑逗,声音闷闷的传来: “那就不吃了,夫人当我的晚膳就好了。” 沐千寻身子一僵,用力掰开慕宥宸落在她小腹的手,腾的起身: “夫君说的对,我们去外面吃,外面吃!” 话罢,匆匆忙忙的朝着门口而去,被慕宥宸一把拉回来,正欲挣扎,就听到慕宥宸开口: “寻儿听话,我们不走正门了,我们走窗户!” 沐千寻还在发怔之时,就被慕宥宸推攘着,从窗口一跃而下。 “慕宥宸,为什么要跳窗户啊,唉,喂,你慢点!” 慕宥宸对沐千寻的疑问熟视无睹,疾步如飞,一直走出了老远,才停了下来。 沐千寻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她知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也没必要不告诉她一声儿,就独断独行吧? “拓跋楚行不止下了毒,还安排了人,我们若是不快些,他们就追上来了,今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慕宥宸宠溺的揉揉沐千寻的脑袋,柔声解释,满眼的笑意。 其实也不是之前没有解释的时间,就是单纯的想逗逗她,看着她凶巴巴的模样,总是打心底开心。 沐千寻气呼呼的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继续瞪着慕宥宸,她可是被当做宠物似的提溜了一路,胳膊都要脱臼了。 次日,沐千寻、慕宥宸准时的出现在客栈门前,容光焕发,精气神儿十足。 拓跋楚行一张阴柔的面庞不住的变换,看了二人一眼又一眼,心中说不出的震惊。 难道他的属下瞎了,当时不是十分笃定的告诉他,沐千寻吃了那毒菜吗,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后来派去刺杀他们的人,并未找到他们的踪影,不是应该是去医馆就医了吗,这个时刻,不是应该毒发身亡了吗? 按道理,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客栈,更不可能如此精神,看来这两个小鬼,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 又是整整一日的奔波,总算是抵达了军营,军营绝对的够威风,够大,一眼望去,估摸着三日都转不完。 仗着到了自己的地盘,拓跋楚行直接无视他们,士兵将他的马牵走,他也没有要安排他们的意思,径直离开。 赫连玖漾兄妹面面相觑,赫连卓凡则一脸谴责的望着赫连玖漾,认定了是因为她惹怒了拓跋楚行,他们才会有这样的遭遇。 坐在校场下方的青石台阶上,沐千寻的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士兵,百无聊赖。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拓跋楚行还是未曾出现,沐千寻不禁怀疑,拓跋楚行真的准备将他们撂在这里一夜不闻不问。 想让她以天为盖地为庐,想得美,你的地盘又如何,本姑娘也要混的如鱼得水! 沐千寻缓缓起身,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个时候,她该美美的用一顿膳,然后舒服的睡一觉了。 “宥宸,我们去转转好不好?” 沐千寻抓过慕宥宸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甜的过分,嘴角笑意浓浓。 赫连玖漾一张俏脸几乎要扭曲了,双手紧紧握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沐千寻挑挑眉,从赫连玖漾身边走过,充满挑衅的意味。 这倒不是她真的想要想要向赫连玖漾炫耀些什么,他和慕宥宸的情感不是用来满足她的虚荣心的。 今日这么做,无非是让赫连玖漾几人没理由跟上来,他们去寻找个舒适的地儿,实在没必要带上这兄弟姐妹几个。 既然他们愿意等着,就且让他们傻等着好了,等他们吃饱喝足了,拓跋楚行大概会安排他们的。 再三询问,才终于七拐八拐的找到了拓跋楚行的营帐,直直的闯了进去。 虽说是营帐,但这绝对是沐千寻见过最奢华的营帐了,简直比赫连锐绝的凌锐殿还要夸张。 地面整个用褐色的狐皮铺开,毛茸茸的,看不出衔接的缝隙。 床榻,桌椅,随便一物都价值不菲,看来拓跋楚行在军营过的还真是快活啊。 怪不得赫连锐绝邀他在宫中住几日,他都一口回绝了,那儿哪有这儿舒服啊,简直过的是神仙似的日子嘛! 好巧不巧的拓跋楚行手下的士兵送了晚膳进来,沐千寻满意的看着丰盛的菜色,隐晦一笑。 拓跋楚行神情严肃,看着自来熟的已经入座的二人,有种想翻桌子的冲动: “郡主,驸马,你们怎么来了?” 沐千寻的回答简单明了,不客气的夺过拓跋楚行面前唯一的一双筷子: “饿了!” 拓跋楚行见鬼似的盯着沐千寻看,无奈至极,就算不喜,也总不能撕破脸皮吧,话锋一转,询问到: “卓凡他们几个呢?”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军营太大,逛着逛着,就找不到他们了。” 沐千寻故作沉思,毫无形象的将筷子放在唇边,一副饥饿难耐的模样。 拓跋楚行只觉得心头一窒,这两个小鬼他真的无力应对,一定要趁早下手,不然他真的要不得安宁了。 容不得他再恶毒的遐想下去,沐千寻再度开口: “呐,这么多菜,大将军一个人也吃不完,正好我们也饿了,不如一起吧,再不吃,这菜就要凉了!” “郡主慢用,臣去找找卓凡他们。” 拓跋楚行喉咙一甜,压抑着几欲抓狂的情绪,沉声应下。 对着拓跋楚行的背影,沐千寻意犹未尽的再补一句: “大将军不急,用过膳再去找他们吧!” 待拓跋楚行走远之后,沐千寻笑的前仰后伏,真是大快人心啊,这就是整他们的后果。 拓跋楚行走了就对了,他们就能独吞这一桌的美食了,再说了,有拓跋楚行在,他们怎么会有进食的食欲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怒斥拓拔楚行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怒斥拓跋楚行 慕宥宸摇摇头,亦是忍不住的发笑,初到军营,就与大将军结下梁子,除了他们,也是没谁了。 拓跋楚行返回营帐之时,更让他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他仿佛能听到胸腔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沐千寻躺在他的床榻之上,双眸紧闭,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睡得正香。 慕宥宸抬眼随意的望了拓跋楚行一眼,理所应当的解释到: “寻儿困了,就让她在此将就一晚吧。” 拓跋楚行感觉体内气血翻涌,火气不打一处来,又偏偏发不起脾气来,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不愧是夫妻啊,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什么叫将就一晚,夺了他的窝儿,还说的如此轻巧。 他深刻的理解了何为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给他们点教训,他就妄为这军营的主! “臣已经为郡主、驸马将军营备好了,还望郡主、驸马移步。” 拓跋楚行觉着,他也算忍到了极致,他可是那种眦睚必报的人,对他们是仁至义尽了。 “寻儿体质弱,奔波了两日本就够累了,这睡得好好地再折腾一回,我怕她会染上风寒。 还望拓跋将军割爱,如果寻儿有个什么闪失,拓跋将军恐怕也不好与部落长交代吧。” 慕宥宸纹丝不动的坐在床头,嘴上也不肯松动,今日这营帐,他们是霸占定了! 用沐千寻的观念来说,就是得罪人就要得罪的彻底,反正已经得罪了,还需要留情吗。 拓跋楚行眼睛猛地放大,本就占据了大半个眼睛的眼白更显狰狞。 居然用赫连锐绝来压他,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呢,当他的面子不存在吗! 沉沉的点头,一挥衣袍,转身离去,心中发狠,既然你们坚决如此,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沐千寻微微睁开眸子,伸手抓抓慕宥宸的衣角,笑嘻嘻的,满脸愉悦: “夫君做的不错,我们可以惬意的休息了,就让拓跋楚行慢慢生气去吧,忘记告诉他了,经常生气是会折寿的。” “夫人这般邀请,为夫盛情难却,那我们就早些休息吧。” 休息二字特意加重,不等沐千寻反应过来,慕宥宸就迅速地翻身上床,欺身而上。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盯着慕宥宸,心扑通扑通乱跳,眸中的清澄更显迷人,呐呐的开口: “我真的累了。” “夫人实在是太诱人了,为夫控制不住呐,夫人就受累一回吧。” 慕宥宸深吸一口气,明亮的眸子有几分暖暖的色彩。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如此露骨的话,她都没感觉,不由得捂脸,她一定是没救了。 慕宥宸在人前都是一副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怎么在她面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呢。 慕宥宸缓缓拉开她的玉手,俯身吻上她的唇,舌顺其自然的掠过唇瓣,贝齿,触到那湿滑的香舌,缠绵,吸吮。 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细细摩挲,另一只手肆意的撩拨。 夜色渐浓,营帐内飘荡着旖旎的气息,沐千寻枕着慕宥宸的胳膊睡得极沉,锁骨上一处红紫色的吻痕明显的晃眼。 他们的胆子也真是出其的大,如若此时拓跋楚行对他们下手,他们定会落了下风。 二人醒的倒是够早,穿扮整齐,望着明媚的天气,沐千寻幽幽叹息,又是沉重的一天。 校场附近,副将正在操练士兵,随处可见较量比试的士兵,士气很足。 不过看在沐千寻眼里,这更像是演给他们看的,她并非没有进过军营,能日日保持这样的新鲜劲儿,几乎没什么可能。 拓跋楚行瞧起来依旧神采奕奕的,看来昨日睡得还不错嘛,只是赫连玖漾看到他们二人,面色出奇的差。 昨日拓跋楚行被沐千寻夫妇气了个半死,哪有什么心思好生安排他们,又对赫连玖漾伤他一事耿耿于怀,根本就没搭理他们。 他们就直接饿着肚子,随便找了个无人居住的营帐凑合了一晚,营帐内到处都是灰尘,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儿。 娇生惯养的几位郡主、郡王哪能受得了这个啊,今早又听闻了沐千寻二人的待遇,心中就更不平衡了。 早知如此,昨日就该没皮没脸的跟上去,就算不能像他们那样舒适,也起码让他们一起倒霉。 没有什么是看着敌人舒服,自己受苦,更让人忿忿不平的了。 沐千寻还是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的样子,对赫连玖漾的目光熟视无睹,腹诽,本姑娘就是比你聪明,你来咬我啊! 拓跋楚行面色渐沉,清了清桑,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说明对他们的安排: “这军营,分为精兵营和普兵营两种,精兵营只有四个,共计八百三十余人。 一营人最少,不多不少正好百人,二营与三营人数相似,二百不足,四营人最多,剩余的人全部分布在四营。 虽说你们是来历练的,但也不至于弱到入普兵营的地步,你们就从普通士兵做起。 如果你们表现的好,半年之后,都能进一营,谁能打得过一营的副将,一营的副将之位,就是你们谁的。 到了这里,就不再有什么郡主、郡王,我也不是你们的舅舅,更不是你们的下属! 在这里!就只有将军和士兵,你们要谨记,放下你们的架子!做错了事,我照样军法处置! 接下来,就由我安排你们的去处!赫连卓凡,一营,十八号营帐! 赫连玖漾、赫连凝宁,二营,二十三号营帐! 慕宥宸,三营,九号营帐! 赫连妙晨,就跟着我好了,我会亲自练你,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拓跋楚行的话一出口,沐千寻就彻底冷了脸,凝望着拓跋楚行,满脸的冰霜: “赫连凝宁已经死了,我希望拓跋将军记得这一点,我叫沐——千——寻! 还有,我也不同意这个安排,请拓跋将军重新抉择。” 拓跋楚行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在军营带兵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遇到过。 今日竟然险些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唬住,胆敢当众驳了他的面子,真是活够了。 “这是命令!” 拓跋楚行底气十足的朝着沐千寻喊,阴冷的眸光直直的朝沐千寻射去。 “命令?我们不接受!” 慕宥宸冷冷的,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挑衅意味十足。 本来不想头一日就闹这么僵的,谁让这拓跋楚行实在是居心叵测呢,慕宥宸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人。 把赫连玖漾和沐千寻放在一起,是何居心,以为他们看不出来吗? 赫连玖漾对沐千寻针对意味十足,拓跋楚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是看沐千寻不顺眼,又想报赫连玖漾前日伤他之仇。 就故意把她俩放在一块儿,巴不得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这样他才好置身事外。 “你说什么?” 拓跋楚行甚至有些怀疑,他的耳朵出现了错觉,这是要造反了是吗。 “我说,我们不接受,寻儿必须跟我在一起!” 慕宥宸的语气很生硬,霸道的气息,瞬间掩盖了拓跋楚行的光辉。 沐千寻情绪缓和了许多,她讨厌赫连凝宁这个名字,她不愿承认她姓赫连,她不想接受她体内流淌着的,是赫连锐绝的血。 她排斥她跟青葛部落有关的一切,一个背叛她母亲的人,一个从未真心对她的人,凭什么自私的要她留下。 她只记得,她是夏国人,她是沐府嫡女,她是慕宥宸的夫人,这里的一切,只是囚禁她的牢笼。 拓跋楚行也真是好笑,还真是全凭自己的喜好,为他们安排去处啊。 赫连卓凡的功夫还不如她呢,也就仅仅打得过赫连妙晨罢了,居然进得了一营。 赫连妙晨算是松了口气,还是拓跋楚行疼她,留在他身边,她自然能不用受苦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不要忘了,你现在只是我的下属!” 拓跋楚行向前一步,与慕宥宸对峙,气氛变得弩拔剑张,大有下一刻就拔剑相向之势。 慕宥宸笑了,笑的刺眼,笑的心悸,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下属,我承认过吗?你不要忘了,我不只是青葛部落的驸马,我还是夏国的太子,未来夏国的一国之君! 莫要说是你了,就是赫连锐绝的话,我照样可以不遵从! 你当真以为,我夏国比你青葛部落弱多少吗,你们不停战,夏国就一定要向你们俯首称臣吗? 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夏国建国数百年,根基深厚,你们为何等到近来才出兵攻打? 不过是仗着夏国刚刚与域浑大战一场,伤了元气,你们便想着趁虚而入! 待夏国休整好之后,你以为你们还有可趁之机吗? 你不过是个将军,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我来夏国的原因只是寻儿,我就是要一刻不停的守在她身边,你如今居然妄图分开我们。 如若寻儿有个什么闪失,谁能担待的起,是你,还是你,谁啊! 寻儿是两国和平与否的关键,你以为我踏不平你的军营,还是取不了你的性命!” 第三百章 输了 第三百章 输了 此刻的慕宥宸犹如被天神附体,霸道决绝,眸如星,眉如剑,俊俏的面庞一片冷傲。 修长的,无一丝瑕疵的手指指过拓跋楚行的鼻子,赫连玖漾的方向,目光凌厉的将在场的人扫了个遍。 噙着笑意的唇角让人不寒而栗,周围的士兵不由得投眼过来,他是那么的光芒四射,让人挪不开眼。 沐千寻直勾勾的盯着慕宥宸,她一直都知道他好看,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可是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幸福,感动,迷恋,种种感觉涌上心头。 她发誓,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重生的意义,明白了所受的一切苦难、折磨,老天用一个他,就足够弥补了。 嫁给他,真的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事,老天待她不薄。 赫连玖漾呆呆的看着慕宥宸,微微红了脸颊,她那几乎磨灭的期望,又重新涌现出来了。 慕宥宸冷漠的样子很醉人,她却不知道,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更勾魂。 她一定一定要让他把她铭记于心,这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杀死沐千寻! 拓跋楚行可不能理解两位姑娘的心境,他所听到的是,慕宥宸在侮辱他,他所看到的是,慕宥宸对他明摆着的不屑。 额头上青筋暴起,阴柔的面容说不出的诡异,仔细辨别,都能听到牙龈咬碎的声音。 他真的想痛痛快快的挥剑斩了慕宥宸,可他也忌惮慕宥宸的身份,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是要他咽下这口气,他又怎么做得到,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颜面何存,威信何在。 “你想怎么着,我的确管不着,你现在就可以走,我带不了你! 可是沐千寻是部落长交给我的,她必须留下,也必须听我的话!” 拓跋楚行气势不减的瞪着慕宥宸,实则力不从心,他不得不承认,慕宥宸的确难缠。 沐千寻双手环胸,轻笑一声,拓跋楚行真是倒霉,她也不是太好拿捏呢。 听他的话?这个笑话真的是很好笑呢,她从不听任何人的话。 沐千寻正欲开口,被慕宥宸拦下,挡在她身前: “我想,拓拔将军并没有完全听懂我的话,不过,拓拔将军也不用懂了! 拓拔将军只需要知道一点,只要我们愿意,我们随时都能离开,就是部落长,照样拿我们没办法。 不过,既然我们答应了,就会在军营待下去。 既然拓拔将军非得按照你的意思行事,我们又不愿妥协,公平起见,那就比试一场吧! 这…算不得为难拓拔将军了吧,手底下见真章,谁赢了,听谁的!” 虽说慕宥宸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实力,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收敛的时候了。 他们需要拿出些真本事来,才会有威慑力,才能堵住拓跋楚行的嘴,才有傲气的资格。 “好!” 拓跋楚行一口应下,带着绝对的信心,阴寒的眼睛染上几分邪肆的笑意。 他等的,就是慕宥宸的这句话,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心中暗暗嘲讽,这都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任何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慕宥宸轻挥衣袖,神情淡淡的,冲着沐千寻挑挑眉: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如果我赢了,寻儿随我入一营,我们要单独的营帐。” “那如果你输了呢?” 赫连卓凡忍不住出来质疑,其实他估摸不出慕宥宸的功力,毕竟人家当初只用了一招就把他撂倒了。 慕宥宸来青葛部落几月以来,他就没见过他尽全力对付过谁,还真有些期待呢。 “不会输!” 慕宥宸给的答案简单明了,语气极为笃定,清冷的声音不可一世。 拓跋楚行对他的招数、内力,一无所知,可在那日的观战下,拓跋楚行的一招一式,慕宥宸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慕宥宸从来不会赌没有把握的赌。 “卓凡,不如你来替舅舅打这一场,免得人家说我欺负小辈。” 拓跋楚行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可能是想到马上就能手刃慕宥宸了,心中愉悦吧。 他倒不是存心羞辱慕宥宸,只是轻视他,倒是对赫连卓凡很有信心。 赫连卓凡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呼吸都轻了下来,他和慕宥宸有什么好比的,尽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后悔极了,他为何要搭这话茬呀,跟慕宥宸比试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来,迅速地被打败,他丢不起这个人,二来,拓跋楚行非得扒他一层皮。 “他不是我的对手,拓跋将军还有要事处理吧,速战速决。” 慕宥宸“善意的”替赫连卓凡解围,潜台词是:你一个手下败将,不值得我动手。 赫连卓凡往后退了几步,松了口气,眼神闪烁。 校场之上,慕宥宸和拓跋楚行相对而立,隔了好远的距离,眼神不断的碰撞,肃杀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刑场。 二人都不愿先动手,仿佛他们要比试的不是功夫,而是耐心。 拓跋楚行终于是按捺不住了,眸中那浓浓的杀意,诉尽了对慕宥宸的必杀之心。 拓跋楚行脚尖点地,出手既快又狠,一出手就是七分的力道,指节微曲,直奔慕宥宸的喉咙而去。 校场下的赫连卓凡眼瞳一缩,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满意的点头。 这下慕宥宸算是遇到对手了吧,拓跋楚行的功夫在整个青葛部落都是数一数二的,从赫连玖漾都异常惧怕他这点就看得出来。 在旁人眼中精湛到无可挑剔的招式,落在慕宥宸眼中,就如同被无限放慢了一样。 平静的望着步步逼近的拓跋楚行,纹丝不动,在眼看着拓跋楚行的手离他的喉咙只有一指之遥的时候。 只不慌不忙的轻巧一避,拓跋楚行的招式顷刻落空,拓跋楚行面色变了一变,他怎么能躲开的如此轻巧。 不等他反应过来,慕宥宸一个潇洒的回旋,快成了一道残影,猛地一掌拍出。 拓跋楚行反应不及,他怎么会有如此之快的身手,面前已经是劲风袭袭,下意识的双手护在身前。 尽管反应的足够及时,可无奈对上的是慕宥宸,还是被打的稳不住身形,倒退几步。 眸子瞪得老大,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再出手之时慎重了几分,再不敢有轻视之心。 拓跋楚行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慕宥宸没留手,就注定了他的败局。 慕宥宸不再按兵不动,主动出击,攻守得当,招式行云流水,不给拓跋楚行一丝可趁之机。 拓跋楚行的功夫还不错,一时之间还未落得下风,亦是分不出胜负。 二人快成了两道残影,拳脚夹击之下,台下的人看的眼花缭乱,高手过招,就是过瘾。 只有校场上的二人才能清晰的感觉到,谁应对自如,谁是在强行支撑。 拓跋楚行的眼神愈发的阴寒,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了。 可慕宥宸就好像不知疲倦,有用不尽的力气似的,招式与招式之间流畅的没有半点懈怠。 内力深厚不可测,并且有循序渐进之势,一招比一招稳,一招比一招狠,速度他更是自愧不如。 心乱之际,又觉得自己原来是那么愚蠢,拙略的算计,要赫连卓凡替他应战。 只是,他的面子已经丢了,这场又怎么能输呢,以后在下属面前,在小辈面前可怎么抬得起头。 不过,这输赢之事,可不由得他抉择,毕竟,他真的惹到慕宥宸了。 趁拓跋楚行精力不集中之时,慕宥宸眸色一沉,抬腿朝拓跋楚行的左侧踢去。 拓跋楚行快速的闪身,慕宥宸骨节分明的手掌朝拓跋楚行肩头一抓,腾空而起,凌驾于拓跋楚行的双肩之上。 拓跋楚行恼羞成怒,正欲反击,就听到慕宥宸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结束了!” 慕宥宸翻身而下,拓跋楚行根本没有抵挡的时间,被一脚踹向后背,喉咙一甜,一口鲜红的热血洋洋洒洒的喷的满地都是。 “舅舅!”赫连卓凡,赫连玖漾,赫连妙晨三人异口同声的出口。 在他们的心中,拓跋楚行是无敌的,怎么能轻易的被打败呢,担忧之余,更多的是震惊。 只有沐千寻一副理所当然的事,拓跋楚行本就不是慕宥宸的对手,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慕宥宸并没有就此停手,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拓跋楚行面前,又是一掌拍出,五成的功力。 拓跋楚行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哪里经的起这样的重创。 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借助”慕宥宸的余力,身子磨着地面,飞出去好大一截,在校场边缘勉勉强强停了下来。 赫连妙晨冲上来,将拓跋楚行扶起来,瞪着慕宥宸呵斥到: “舅舅已经输了,你为什么还要出手!” 慕宥宸一脸漠然,他下手已经够轻了,若是他用了全力,拓跋楚行现在不要说站起来了,估计已经魂归西了。 他只是看在拓跋楚行背后还有一个拓跋家族支持的面子上,不然他才不会轻易放过拓跋楚行,他下手一向不留情面。 “住口!” 赫连妙晨被拓跋楚行狠狠瞪了一眼,身子一缩,悻悻的闭嘴。 第三百零一章 收拾营帐 第三百零一章 收拾营帐 慕宥宸面上浮现一抹笑意,拓跋楚行把那笑视为胜利者的笑容,嘲讽的笑容。 实则,慕宥宸的笑,是冲赫连妙晨的叫嚣去的。 青葛部落皆言,妙晨郡主聪慧无双,他在当初望城、鸣翼交战之时,也是领略过了。 不过,此时,他倒不这么认为了,看着沐千寻眸中与他神似的笑,甚是欣慰,还是他的夫人比较聪明嘛! 就单说这两日的相处,他就看得出拓跋楚行是个极小气之人,赫连妙晨又怎会不知道。 他的叫嚣不会让拓跋楚行欣喜,反倒会心生厌烦,更觉着面上无光罢了。 勇于断自己后路的人,能聪明到哪儿去,他慕宥宸倒要拭目以待了。 慕宥宸一步步踏在青石台阶上,步伐沉稳,一如既往的魅力十足,俊逸的面庞上看不出情绪。 反观拓跋楚行的画风,与慕宥宸相比,就完全不同了。 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方才胸有成竹的大将军,现在就这么被人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走来。 拓跋楚行面色铁青,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好生狼狈。 不过有些问题嘛,并不能因为他受伤了,就有的缓和。 可能他此时已经忘了慕宥宸要和他比试的目的了,那沐千寻就只好善意的提醒一下了,俗话说得好,夫唱妇随嘛! “将军,宥宸已经赢了,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将军你可不能食言啊。” 沐千寻深幽的眸子亮晶晶的,笑靥如花,看在拓跋楚行眼中,就如同穿肠毒药一般。 沉默了许久,才出声儿,满满的愤怒与不甘: “你们入二营,慕宥宸的功夫可以,可你不行,你们又非得待在一起,只能去二营。” 这是拓跋楚行觉着最大的限度,强忍着心中的怨气,打着以后收拾他们的主意。 可惜了,沐千寻和慕宥宸都不是容易妥协之人,他们不加条件,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拓跋楚行真是太不了解他们了。 “这可是事先说好的,将军居然要食言? 如果将军就是觉着我入一营不妥,就是要说话不算话,那不如…将军也和我比一场吧!” 沐千寻一脸的认真,一副痛心疾首,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拓跋楚行只觉得胸腔中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沐千寻的一字一句都让他觉着内伤,比慕宥宸的那一脚加一掌还要更重。 先是**·裸的指责他言而无信,再是想再打击一次他的威信。 以他现在的伤势,他还真没信心打得过这丫头,到时候万一再输一次,岂不是更惨。 “你不是说你有伤在身吗,能比试,那日遭袭你怎么不出手?难不成,那些人原本就与你有关?” 赫连玖漾眸中精光乍现,盯着沐千寻质问到,难为沐千寻是她最大的乐趣。 沐千寻心里咯噔一声,依旧镇定自若,这厮居然抓到她的把柄了,真是乐极生悲。 不过,拆穿她不对,倒打一耙就更不对了,她才不进这个套呢。 不要忘了,本姑娘是很记仇的,你射本姑娘的那一箭,本姑娘迟早还回去。 “这军营真乃风水宝地,昨日借用了将军的营帐之后啊,突然这伤就好了大半,想必不碍事的。” 沐千寻捋了捋头发,一本正经的胡扯。 赫连玖漾倒是没有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毕竟,她的目的只是沐千寻的性命。 “好啊,既然如此,那这一局我代舅舅来打。 舅舅他有伤在身,不宜动手。” “你代?妹妹是认为,你比将军更厉害? 再说了,我有伤,将军也有伤,这不是很公平的事。” 沐千寻耸耸肩,不禁腹诽,赫连玖漾你惦记我夫君惦记疯了吧,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白白送死。 这招挑拨,她是越来越用的顺手了呢,就是要“投其所好”嘛,让拓跋楚行再“喜欢”赫连玖漾一点。 “行了,别胡闹了,既然是答应你们的,现在起,你们俩就是一营的士兵了,所有人的下属,都随着主子入相应的营地。” 拓跋楚行草草应下,带着赫连妙晨离开,将他们交给各自的副将。 对一营的副将是这样交代的: “好好照顾他们二人,一定不能有什么疏忽。” 那一刻,沐千寻不由打了个冷颤,不知这一年的日子里,这位壮实的一营副将,会怎样别出心裁的照顾他们呢。 庆幸的是,夜晨、凌泽还能待在他们身边,起码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不然,他们受了欺负,岂不是管不到了。 由于是单独的营帐,便是与赫连卓凡他们昨夜休息的地儿所差无几,都是废弃的,常年不用的,旁人挑剩下的。 沐千寻望着脏兮兮的,飘散着一股恶心气味的帐篷,微微蹙眉。 慕宥宸抱着胳膊,这帐篷中除了一张快要塌陷下来的床榻,空无一物,要怎么度日啊,拓跋楚行就是这么照顾他们的? 真是失算啊,早知拓跋楚行能做出这么没人性的事来,他们就应该把这营帐的条件讲清楚嘛。 现在说这些,貌似是晚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被拓跋楚行算计到了。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能做到的他们无能为力,在这儿,身份真的就只是个摆设。 不过,万事总有解决的法子,没了现成的营帐,他们照样能造一个出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军营的黄昏,别有一番风味。 沐千寻靠着慕宥宸的肩膀,一脸陶醉的望着正对着营帐的西方。 这是一营副将,秦鞘为他们规定的最后的整理营帐的时间,想必他们很快就又能再见面了。 沐千寻正这么兀自的想着,秦鞘就这么华丽丽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手里捧着两套士兵所用的铠甲。 一脸的严肃,一张黝黑普通的面庞看不出喜怒,情绪收敛的很到位,这份沉稳是拓跋楚行所不能比的。 一副什么事他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人发不起脾气,也不好对付。 也是,能爬到一营副将的人,怎么会简单的了,又怎么是拓跋楚行这样一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能相及的。 可惜,因着拓跋楚行的因素,从一开始就与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他们须得处处小心。 “营帐,都收拾好了。” 秦鞘淡淡的望了慕宥宸一眼,别的事他管不着,反正拓跋楚行的话,他是必须听的。 沐千寻盈盈一笑,掀开营帐的帘子,装着懂事可人的模样: “收拾好了,秦副将过目。” 秦鞘眉头微蹙,又迅速地舒展开来,点点头,不经意的问道: “这些东西,哪来的?” “这些啊,都是从库房取来的,我们看过了,与其他士兵营帐中摆放的物品,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沐千寻笑的一脸隐晦,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乎想把秦鞘内心的想法一眼洞穿似的。 “好,今日是我疏忽了,忘记给你们置办这些常用之物了,你们受累了。 既然如此,将铠甲换了,跟我走,大概快开饭了。” 秦鞘将铠甲递出去,对沐千寻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这些东西是出自库房没错,可是库房离这里有多远,他不是不知道,库房是整个军营最偏僻之地。 秦鞘所料没错,这些的确不是他们自己搬过来的,也亏的库房偏僻。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身上还有大把的银子没处使呢,用这些来收买几个小士兵,还是很容易的。 精兵营的士兵,他们是用不动,也不敢用,可这普兵营的士兵嘛,本就闲来无事,有银子赚,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乐意了。 顺便嘛,还从火头营坑蒙拐骗到了些吃食,认为他们晌午饿肚子的副将,可是大大地失算了。 不过,虽说东西不是他们搬的,这营帐却是他们收拾的,忙到现在也是腰酸背痛的。 铠甲在身,再加上二人的容貌都惊为天人,此刻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将秦鞘的光芒彻底掩盖。 沐千寻踮起脚尖,嬉皮笑脸的捏慕宥宸的鼻子,俏皮的吐吐舌头,好不活泼。 秦鞘拳头堵在唇前,轻咳一声,这二人调情就不能注重些场合吗? “规矩些!” 慕宥宸一本正经的在沐千寻的臀部拍了一把,神情严肃。 一路上,二人都打闹个不停,哪还有白日与拓跋楚行较真的气势,秦鞘脸色变了又变。 到了秦鞘所说的地点,一营的士兵们,三五成群的围成一圈,席地而坐,等候开饭。 这些人很有秩序,既不吵闹喧哗,又不被新鲜的事物所吸引,不愧是一营的士兵。 沐千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隔了不近不远距离的夜晨与凌泽,疾步走过去,盘腿坐下。 气氛还是怪怪的,凌泽和夜晨谁也不肯理谁,默默的不说话。 沐千寻无奈的扶额,真不知今日,他们是怎么配合将屋子收拾出来的。 关于他们同居一个帐篷这件事,倒真不是沐千寻居心叵测,毕竟这事不归她管。 营中的帐篷本就少,哪会为他们一人安置一个帐篷,那么,夜晨就只有两种选择: 和一些陌生男子住一个营帐,或是…跟凌泽共用一个营帐。 就算夜晨再不愿与凌泽相处,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起码,凌泽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第三百零二章 后悔已晚 第三百零二章 后悔已晚 就在他们静默、尴尬之时,秦鞘就为他们带来了几位,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人,即赫连卓凡和他的下属。 “你们都是新入营的新人,以后,你们就是一队了,至于谁是队长,你们自己决定。” 秦鞘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隔着老远的距离将几人丢下,迅速闪人。 赫连卓凡也是一脸的晦气,不情愿的坐下来,他的两位属下清风、清泉则站着,垂首不语。 赫连卓凡不屑的望了凌泽、夜晨一眼,挑衅以示心中的不快: “这下属,怎么能和主子坐在一起呢,你们的主子还真是将你们**的不错呢!” 沐千寻嗤笑一声,说别的,她或许可以装作听不到,可是这公道必须替凌泽他们讨回来,她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来了这儿,就没有主子,也没有属下,难道将军的话赫连卓凡你没听懂吗? 再者说,他们是我们出生入死的朋友,可以绝对的信任,可以将后背放心交给他们。 赫连卓凡,恐怕…你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吧,如果你不是郡王了,他们还会追随你吗?” 沐千寻语气淡淡的,赫连卓凡那份天生的优越感,她打心底觉着好笑。 赫连卓凡与他的属下之间,她能看到的,就只有陌生、恭维、距离,也许这些正是赫连卓凡要的,可这不是她要的。 这些话,她从未对凌泽他们说过,不过,他们每一个人在她心中都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她是真真切切的对他们,一心希望他们所有人都能好好的,她不是单纯的要他们为她卖命,她是把他们当成亲人朋友来看待的。 她更想好好地嘲讽赫连卓凡一顿,就你的那两位下属,还不够他们一个人打的呢。 赫连卓凡自觉无趣的阴沉着脸,对沐千寻的话不以为然,根深蒂固的以为,他赫连卓凡不需要朋友,任何人都不配做他的朋友。 “我做队长,可有人意见?” 慕宥宸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别处,语气沉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赫连卓凡瞪了慕宥宸一眼,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凭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得了,就凭他打不过人家。 到了开饭的时候,一行人彻底傻眼了,虽说沐千寻已经做好了军营的饭菜会很差劲的准备,此时还是接受不了。 每人的饭菜都是定量的,一碗夸张到只有几粒米的白粥,一块硬邦邦还布有霉斑的馍。 赫连卓凡难得没有吵闹,平静地将粥喝掉,将馍随意的扔给他的下属,一走了之。 由此可以断定,这又是拓跋楚行整他们的一种法子,居然丧心病狂到让百人陪他们饿肚子。 偏偏,他们还不能反抗,为了一顿吃食而挑刺儿,这不正好落入了拖把楚行的圈套里了吗? 沐千寻微微蹙眉,也不抱怨,默默的用尖锐的指甲将馍上的硬皮、霉点扣掉。 逼着自己咽下去,这可真是跟牙齿在较劲啊,划的喉咙也是痒痒的痛。 心中一阵抓狂,看来还是自己吃得苦太少了,早知如此,打死她都要赖在宫中。 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只要还有一口气儿,他们就没有回去的理由。 “谁让你浪费粮草的!今日你守夜!” 不知从哪儿蹦出个小士兵,矮小壮硕,声音尖锐,指着沐千寻的鼻子指责到。 沐千寻指着自己,一脸的无辜,浪费,中间的都嚼不动,是想毒死她吗? 不过在这军营之中,就不要妄图讲道理了,所以他们将要面临的就是饿着肚子守夜这个事实。 渐渐的,人群散去,渐渐地,天色昏暗了下来,一营的场地悄然无声,营帐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 夜色浓浓,今夜的星空异常的璀璨,可能是军营相对空旷的原因,他们看到的风景,比往常都要开阔。 沐千寻与慕宥宸每人手持一杆长枪,铠甲披身,在月光的照耀下,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沐千寻嘟着嘴,眼神忧郁,身子一歪,靠在慕宥宸怀里,声音闷闷的: “慕宥宸,这一年我们不会就这样度过了吧,我们会不会饿死啊?” 慕宥宸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轻笑一声,没有应答。 “主子,主子,火头营大晚上还有人蹲守,而且什么吃的都没有!” 凌泽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与夜晨一前一后跑回来,皆是气喘吁吁的。 “人在那边,快追!” 闻言,凌泽跟夜晨更是撒了欢的跑,生怕被追上。 火头营离这里并不近,虽说凌泽、夜晨功夫不错,但是被追了一路,还是轮番追,还真是吃不消。 人越来越多,慌乱之中,他们想要隐藏踪迹,何尝轻易。 “人呢!”到了跟前儿,沐千寻才认出,带队的不正是秦鞘吗,这位副将大人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人?什么人啊?” 沐千寻一脸迷茫的望着秦鞘,里外张望。 秦鞘面色微沉,给凌泽他们按了很重个罪名: “方才有人夜闯火头营,就往这个方向逃了,我怀疑是想要下毒。” 若不是不合时宜,沐千寻真想一口吐沫喷到秦鞘脸上,还下毒,想得还真多。 幸好他们是没有被抓到,不然此事还真不好解决,说来说去,秦鞘还是低估了凌泽二人的功夫,他们才得以逃过一劫。 原来不给他们吃饭,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不过,秦鞘脑子还是不够使。 要是她啊,就绝对会在火头营放吃食,这一搜吃食在哪儿,不就是谁闯的喽。 看沐千寻一副庆幸的神情,秦鞘觉着窝火,不再纠缠,反正他们也不会将凌泽他们供出来。 就躲在沐千寻他们驻守不远处的帐篷后的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二人的目光交融之时,凌泽急忙松开夜晨,一如既往的尴尬。 夜晨垂首,一声不吭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凌泽凝望着夜晨的背影,欲言又止。 沐千寻彻底绝望了,径直坐到地面上,双手托着下巴,仰望夜空。 夏国皇宫,琉璃殿前,早朝刚退,慕云帆直直的站在台阶上,痴痴的望着脚下,眸中的墨色染上了几分沧桑。 慕宥宸他们不过离去了几月,慕云帆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一样,头上的白发,愈发的多了。 刘宇候在一旁,语重心长的劝说: “皇上,天冷了,咋们进去吧,皇上的身子骨受不住的。” 这么些年,也只有刘宇是真心诚意的待在他身边,提醒一切看似零碎的小事。 “是啊,天冷了,已经立冬了呢,咳咳咳…” 慕云帆轻咳几声,眼神愈发的忧郁、伤感。 刘宇上前为慕云帆拢拢身上的披风,长长的叹息,慕云帆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真的怀疑千术的话会不会落空,以慕云帆现在的状况,撑过两年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看得出,慕云帆是有心事,才会日日在此失神,可他什么也不敢问。 “皇上。” 入眼,是一个面容清秀,威仪自成的女子,托着长长的凤袍,戴着沉甸甸的凤冠。 手边牵着一个黄色衣袍的孩童,这女子是青若无疑了,孩子是慕健朗。 “儿臣参见父皇!” 年仅六岁的慕健朗,在慕云帆面前,失了原先的活泼,多了几分沉稳的疏远。 他很喜欢青若,整日都黏着青若不放,青若的话,他也一字不落的都会听。 青若教给他的东西他都学得很快,他隐隐约约知道他的身上担负着很重的东西。 可他不喜欢在慕云帆面前晃,在他的心里,分为两种人,慕云帆和其他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被人从静雅轩强行带走,哭死都见不到母妃的那种感觉。 更忘不了那满眼的血色,流淌到脚下的鲜血,躺了一地的尸体。 慕云帆伸手扶慕健朗起来,却被他避开,下意识的退到青若身后。 慕云帆一阵恍惚,慕健朗冷冷的模样,与慕宥宸小时候,好真是像呢。 “健朗,不可无礼!” 青若轻斥一声,将慕健朗拉前来,她费尽心思,不过是想缓和慕健朗与慕云帆的关系罢了。 慕健朗低着脑袋,紧咬着下唇,满眼的倔强。 青若这个皇后,是越来越做着顺心了,后宫三千佳丽,满朝文武百官,无一人与她作对。 至此,慕云帆也不知道青若是沐千寻的人,他只知道她很喜欢慕健朗,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在这个宫中能得到一份真心不容易,既然慕健朗是真心信她,她又必须要依靠他,下半生才能依旧活的光彩,那她就没理由待他不好。 这宫中是越来越冷清了,宫中人是多,可是慕云帆却一日比一日孤寂,竟然开始想念沐千寻那个他讨厌到骨子里的丫头。 他的子嗣众多,居然连一个成年的都不在他身边,死的死,残的残,走的走,他倒是成了真的孤家寡人。 “刘宇,朕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慕云帆的声音满是沧桑,惶恐,他真的老了,他真的命不久矣了,他再也没有力气算计任何人了。 慕云帆指的自然是对付沐千寻一事,如果他当初肯听南山先生的话,把心思放在整顿军队上,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第三百零三章 遗憾.奢求 第三百零三章 遗憾.奢求 在入军营的长达半月的时日里,沐千寻终于明白了何为人间地狱,零碎的琐事,都能让你欲哭无泪。 各种排挤,各种算计,让他们疲惫不堪,果真这拓跋楚行的地盘,他们没有翻身的本事。 以他们的身份,不值得为了“小事”而大闹一场,毕竟这些事情,拓跋楚行都能一口否决,跟他无关。 沐千寻开始强烈的怀疑,拓跋楚行是不是个男人,总之这整人的手段不是一个男人使得出来的。 每日的吃食都一尘不变,而所谓的改善伙食,不过是将发霉的馍换成不发霉的馍,硬馍换成软馍,仅此而已。 几乎每夜他们都逃脱不了守夜的命运,小士兵们总是有各种理由要他们守夜,守夜的名单以他们的名字一拉到底。 而在守夜期间,总是会发生一桩桩一件件奇奇怪怪的事,每晚都热闹极了,不得安生,其实不过是为了检查他们是否有专心守夜。 而到了白日,秦鞘又会以训练为由,不让他们有丝毫休息的空当,秦鞘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整他们。 而训练的大多是些没必要,丧心病狂的项目,完全是为了耗费他们体力而耗费体力的存在。 秦鞘折腾起他们来越来越熟练,花招百出,沐千寻不禁抱怨,拓跋楚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闲,真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了。 又是一个明朗的夜,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天际,散发着清冷微弱的光芒。 慢慢的慢慢的,一片乌云靠近,乌云遮挡了大半的圆月,映入眼帘的只剩小小的一丫儿。 那乌云就像是一个恶魔,追着月亮紧紧不放,直到把它完全吞噬,才肯罢休。 圆月不甘心的挣脱,乌云渐渐散去,圆月好似更加明亮了几分似的。 已经是入冬的时节,虽说青葛部落不会如夏国那般已然是大雪纷飞的天,可这夜里,却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 一阵冷风拂过,沐千寻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白皙的脸颊添上了一抹苍白的病态。 慕宥宸轻叹一声,摇摇头,将她拉入怀中,环住她的腰身,脑袋扎进她的颈窝,磁性的声音异样的好听: “寻儿,不然我们回去吧,何苦在这儿遭罪,我心疼了。” 什么样的处境,他都无妨,可他不忍看她如此,她的倔强,他真的好心疼。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一直在努力的站在他身边,而非躲在他身后。 她想尽可能的不给他添麻烦,她在抵抗他对他的保护,他只是想告诉她,她做的已经够好了。 他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从来都不是,在川城抛下她之时,她承诺就算所有的人都死了,她也不会有事。 可真的到了那步,她还是为了那份大义,为了多数人能活下来,而亲身涉嫌,险些丢了性命。 他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青葛部落的郡主。 她为了能够能化解当时的危局,她逼迫自己接受那个她一点都不喜欢的身份,她一直都在勉强自己,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她当时真的出事了,他会如何,会不惜任何代价,血屠了整个青葛部落,会让夏国和部落去为她陪葬? 反正赫连玖漾是绝对不会有到如今还猖狂的机会,他一定会用赫连玖漾的人头,作为第一个祭奠她之物。 他好想自私的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找到她,把她藏起来,把她养在闺中,不让她接触到人世间一切的脏脏。 很宠很宠她,她就不会为了仇恨而活,就不会背负那么多东西了。 他只想跟她做一对快活的夫妻,不问世事,不管国之兴亡,不顾及任何人,任何事。 “不行,我们不能让他看轻,我会让他知道,我不会向他屈服! 不管是军营一事,还是那个位置,我都不会向他屈服,我不想要的,谁也不能强加给我!” 沐千寻身子一紧,眸子猛地闭上又睁开,一脸的生无可恋,有种咬舌的冲动。 果然又被他的温柔迷惑了,她不准备将赫连锐绝逼迫她继位一事告诉他的,这一不留神,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果然,慕宥宸也是抓住沐千寻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语气一沉,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 “位置,嗯?” 沐千寻认命的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慕宥宸,看着他望向自己那复杂的眼神,无比忐忑。 “走!” 慕宥宸拉过沐千寻的手臂,往军营的西面而去,声音果断利落。 “去哪儿啊?” 沐千寻一脸的茫然,他总是这么雷厉风行,不知是她太笨还是怎么的,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这既不是回营帐的方向,又不是拓跋楚行住处的方向,更不是军营大门所在的方向,她还真猜不到他的用意。 慕宥宸的唇边挂上一抹邪肆的笑容,边走边解释给沐千寻听: “我看过了,这个方向的守卫最少,围墙最矮,潜出去毫不费力。” “潜出去干嘛?” 沐千寻眉头微蹙,干嘛不一次性说完,非得要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了解慕宥宸,他如果真的要带她离开军营,绝对会从大门风风光光的闯出去,不会如此收敛。 “带你去填饱肚子。” 沐千寻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嘟着嘴,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忽然就不够用了。 这军营以西,之所以守卫薄弱,是因为北边是荒凉地带,没有一户人家,更不要提有酒肆能买到吃食了,方圆几十里,都一样的场景啊。 “有山有水的地界,怎么会没有吃的,夫人这么怀疑为夫的判断吗?” 慕宥宸的声音听着十分愉悦,朝着沐千寻无奈的笑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沐千寻恍然大悟的模样,彻底让慕宥宸乐着了,走之前,他们还潜了趟火头营,又折返了趟营帐。 慕宥宸给沐千寻的解释是,沐千寻太挑剔,吃不下不放盐的东西,火头营没有吃食,终归是有胡椒、盐这些东西的吧。 沐千寻在感动他的体贴之余,只能在心中碎碎念,她都要饿死了,哪还有挑剔的份儿啊。 望着慕宥宸的背影,沐千寻的双眸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被他牵着,总是特别的安心。 跟随着他快速而沉稳的步伐,似乎空气都变得充满暖意,这么多日以来的烦闷一扫而尽。 军营的西围墙,和他们一样苦命的两个普兵营士兵正盘膝而坐,背对着背,呼噜打的震天响。 沐千寻冲慕宥宸俏皮的眨眨眼睛,挣开他的手,调皮的在那两个士兵周围转了一圈才作罢。 慕宥宸也不拦着她,宠溺的望着她,看来她的心情不错,她高兴,什么都好。 难得,夜熬多了,好似也就不那么困,反而异常的精神。 自从进了军营之后,他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久而久之,沐千寻这一晚休息不好,就会成天打瞌睡的毛病居然被治愈了。 这军营的围墙,还真是敷衍,比起宫中的围墙,真是差的太远了,翻起来简直像走平地一样简单。 出了军营,沐千寻不禁眼睛一亮,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比围墙里的要甜美许多呢。 在月光的照耀下,远处的山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景物皆是若影若现的,黑漆漆的一片。 面前的小道很窄,窄到只能容两个人通过,路边是长至脚踝的杂草,脚下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子。 慕宥宸顺其自然的松开沐千寻的手,一路走,一路拾捡干枯的树枝。 走着走着,越过一片稀疏的林子,就是一大片的河水,连接着远处的群山,河水不深不浅,清风拂过,河面上荡漾着粼粼的波光,安静而美好。 河边的沙子很细,摸上去凉凉的,很舒服,亲密的粘在指尖,难以脱手。 慕宥宸将柴火拢成一堆,在沐千寻耳边轻语: “还请夫人耐心等待,为夫去去就来。” 沐千寻耳根一红,她这样不劳而获,会不会很不好,不管了,反正她已经懒惯了,这样混吃等死的习惯,很是惬意呢。 默默的坐在岸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边的小石子,光滑剔透,比那些名贵的珠宝还要更漂亮呢。 专心的沉醉在这夜景中,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呢,望着眼前的河水,沐千寻的眸光一点点变得迷离,思绪开始飘散。 如果,没有纷争,她不是青葛部落的郡主,他不是夏国的皇子,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侠侣,那该多好。 他们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寻一处景色宜人的地儿,筑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窝,无人叨扰。 春天感受万物初生,夏天坐看阴雨绵绵,秋天赏似火的枫叶,冬天捧着热茶,听冰雪降落消融。 夜晚可以坐在屋顶赏月观星,共诉衷肠,不知厌倦,平淡而美好,再…育有一对儿女。 兀自的想着,蓦然心头一痛,她又忘了,她不会有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了,笑颜平白变得苦涩。 这就是她唯一的遗憾了吧,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所有人都能轻易得到的,在她这里却成了奢望。 第三百零四章 怪老头 第三百零四章 怪老头 眸中的颜色好伤感好伤感,似乎这片风景也被这份伤感同化了一样,月色愈发的凄清。 直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沐千寻才呼了口气,重新展露笑颜,回头看他。 慕宥宸就这么笔直的站在她身后,在夜色的映衬下,一边脸清晰,一边脸笼罩在黑暗中。 淡淡一笑,邪魅而诡异,一如他的性子,冷热都因人而异。 沐千寻眸子一亮,仿佛慕宥宸手中拿的不是已经断气的飞鸟,而是已经烤好的烤肉一样。 慕宥宸离开,连半个时辰都没用,就打到了足够四五人饱餐一顿的量,沐千寻从来都不怀疑他的行事速度。 每只箭上都穿着一直肥嘟嘟的鸟,或是山鸡,鲜血顺着箭头往下落,正中心脏。 沐千寻微微挑眉,语气很轻松的戏谑: “夫君真是好生残忍,这些鸟还没睡醒呢吧,就被夫君一锅端了。” “为了让夫人填饱肚子,莫说是捕杀飞禽了,就是夫人想吃人肉,为夫也杀给夫人吃。” 慕宥宸对她的调笑丝毫不在意,轻笑一声,在沐千寻身旁坐了下来,猛的凑近,在她耳边阴阴的轻语。 沐千寻装模作样的干呕一声,眼神幽幽的望着慕宥宸,人肉哈,她还没有饿到这么饥不择食的地步。 不过,她倒是一直觉得,动物比人要无辜的多,若不是她是个…肉食动物,她才不乐意残害生灵呢。 说回来,这都是慕宥宸干的,与她无关的,这杀孽就不能归到她身上了。 慕宥宸看着她自顾自变化的得意神情,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内心世界比较丰富一点点。 沐千寻一偏脑袋,就瞥见慕宥宸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瑕疵的侧脸,行云流水的处理食物的动作,转眼就一脸的痴迷。 “夫人再这么看下去,为夫可就忍不住要做些什么了,这烤肉怕是就要落空了。” 慕宥宸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手下动作一滞,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压抑的笑。 沐千寻干咳一声,默默的挪开目光: “今天星星不错哈!” 木柴熊熊的燃起,火越着越旺,驱散了身上所有的冷意,似乎还能听见一两声悠远的蝉鸣,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舒服。 听着火堆中滋滋的声响,沐千寻偷看一眼,再偷看一眼,突然忍不住嗤嗤一笑。 慕宥宸回眸看她,蹙眉,一脸的不知所以。 沐千寻接过他手中褪了毛,填好配料的鸟肉,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自信: “还是我来吧,照你这么烤下去,就只有骨头还能吃了。” 慕宥宸怔怔的望着沐千寻,这才是最让他纳闷的事,这丫头居然会做饭,他居然被嫌弃了。 沐千寻这话倒是没错,慕宥宸对这个还真是没研究,她再懒下去,这些鸟肉绝对会一只不落的成为焦炭。 “夫人还真是贤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看着沐千寻难得的认真,慕宥宸又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沐千寻嘴角一抽,不过她若是假装听不见,慕宥宸保证会得寸进尺: “那是,我贤惠的地方还不止如此呢,夫君就受累再去打两条鱼来,带回去给凌泽他们吃。” “夫人是想吃鱼了吧?” “你…怎么知道啊,把这个带给他们也是一样的嘛,夜晨可是不怎么喜欢吃鱼的。” 慕宥宸一语戳中,沐千寻极力掩饰,心中大囧,知道就行了嘛,还非得说出来,真是。 “哦?是吗,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慕宥宸在沐千寻唇上轻轻一吻,转身去抓鱼。 沐千寻一手摆弄着烤肉,一手撑着半边的脸颊,都要变形了。 慕宥宸的背影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连抓鱼都那么迷人。 届时,沐千寻捧着香喷喷、黄橙橙的烤肉,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满足的嗅着飘散到鼻前的香味。 半个多月没闻到肉的感觉,简直要命啊,眼看着到嘴的烤肉,被慕宥宸嗖的抢走。 慕宥宸一脸陶醉的放在口中,嘴角挂着一抹邪邪的笑: “我替夫人尝一下味道,这都是为夫该做的。” 沐千寻感觉她下一刻就有一把掐死慕宥宸的冲动了,就在她准备开口之时,慕宥宸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吻了过来。 口中瞬间满是一股肉香,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清冷味道,抑制不住的心跳。 慕宥宸松开她,接过她手中的烤肉,悻悻的道: “既然夫人这么想吃这第一口烤肉,那为夫不妨就让给夫人吧。” 沐千寻娇嗔一眼,心满意足的享受手中的美味。 待二人都吃饱喝足之后,不,是吃饱之后,沐千寻不禁为自己的食量而震惊。 看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突然觉着,这段日子过的也太惨了,她何时挨过饿啊。 慕宥宸眸光一凛,浑身警惕,望着沐千寻身侧不远处的草丛道: “什么人?出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来人并不容易对付,不然也不会都离的这么近了,他才发现。 草丛中一阵静默,随后,闪出一道人影。 尽管是在夜里,凭慕宥宸的眼力,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来人的模样。 灰衣灰裤,十分朴素,且邋遢,顶着起码有十几日没洗的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 面容消瘦,皱纹横布,尖嘴猴腮的,一双苍老的眼睛精气十足,看样子,也有六七十岁的年纪了。 慕宥宸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打量,沐千寻就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他怀中。 慕宥宸突然就慌了,拥着沐千寻,拍打着她的脸颊,可她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奇怪的老头,沐千寻又突然晕了,如果说是巧合,他实在不信。 可是,这老头离他们还有很远的距离,并没有机会对沐千寻下手。 沐千寻这样子倒像是中毒了,可是这就更解释不通了,不说他们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他没事,沐千寻怎么会有事。 况且,就算他有事,沐千寻也不应该有事啊,她抗毒的本事他可是见识过的,就连凶名远播的迷蝶谷都无法奈何她。 “果然,果然呐!” 怪老头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面上浮现满意之色。 慕宥宸目光忽的射过来,气势逼人: “你对寻儿做了什么?” 怪老头不在意的笑笑,拒不承认: “你看到我对她做什么了?” 慕宥宸盯着怪老头一动不动,眸中迸发杀意,所有胆敢伤害她的人,他都想杀之而后快。 “得了得了,我承认,就是我干的,我给她下毒了,独门秘制,解药只有我有。” 怪老头气定神闲的应下,他是少有的,不被慕宥宸的杀气恐吓到的人。 “你胡说,寻儿她怎么会中毒!” 慕宥宸不屑冷笑,明摆着的不相信。 “年轻人呐,不要那么自信,她的那点抗毒本事,我可不放在眼里。” 慕宥宸眸中的墨色越来越浓,他原来什么都知道,他真的想杀人了呢。 “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救寻儿?” 慕宥宸揣测不到他的目的,只是隐隐觉得,应该不是冲着他们的性命去的,不然就会直接下剧毒,把他们一起毒死了,何必在这里多费口舌。 “救人?我才不救她呢,谁会下了毒,再费力解毒啊,我又不傻! 不过…你想救她也不是不可能,你对我有威胁,我救了她,你杀了我怎么办? 所以,你还是把这个吃了吧。” 怪老头行事作风十分怪异,前一刻还倔强的很,后一刻就自己抛出转机。 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看不清颜色的药丸,抛给慕宥宸。 慕宥宸接过药丸,一口回绝,不过这老头说中他的心思了,他就是想骗到解药,再杀了他! “随便你,你不吃,两个时辰,她就会毒发身亡。 你也可以杀了我,反正我这老头子的命不值钱,有这么个漂亮的小郡主给我陪葬,也值了。” 慕宥宸的神色愈发凝重,心中直打鼓,揪成了一团,他真的就看不透这老头的目的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 怪老头就像是听见了慕宥宸的心声一样,咕哝着开口: “这丫头的身份还不好猜,长着一张跟她娘一样的脸,不过,可没有她娘聪明,鬼灵精怪的,也不知道是跟了谁了!” 此刻沐千寻就算醒着,也会一口气背过去,所有人都说她跟凌星长得像也就算了,这怎么今天又一模一样了呢。 还有啊,她跟她娘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怎么所有熟人,都不能放她一马,长得好看也不是她的错啊。 “既然前辈认得凌星夫人,还请不要为难晚辈。” 慕宥宸的口气变得倒是够快,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说两句好话就能救沐千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别跟我来这套,吃还是不吃!” 怪神医面色突变,不耐烦的呵斥,似乎对慕宥宸的态度很不满意,甚至是反感。 慕宥宸面色也是一沉,二话不说,将药丸塞进嘴里,喉咙刻意的滚动。 怪老头怪笑不止,笑的前仰后伏,指着慕宥宸到: “傻小子,你以为你不咽,就不会中毒了吗,你光是将药丸握在手中,毒就足够侵入你的体内了!” 第三百零五章 双倍奉还 第三百零五章 双倍奉还 怪老头话音未落,慕宥宸就感觉他提不起一丝力气,不光是内力,就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了,大口的喘息着,与沐千寻瘫软在一起。 怪老头边赞叹,边准备着离开: “不错不错,这丫头的眼光比她娘好,这小子比赫连锐绝瞧着顺眼。” 慕宥宸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挣扎着,费尽最后的力气,妄图留下这怪老头,径直跌到了沙地上: “解药!把寻儿的解药给我!” 怪老头身形一顿,回头,将慕宥宸扶起来,将他和沐千寻二人靠到一起,掰开慕宥宸纠缠不休的手: “哪有什么解药,死不了人的,等过几个时辰,你们都会恢复的。 老头子我就是手痒,跟你们闹着玩的,你们慢慢等着吧,这个,老头子我拿走了!” 慕宥宸总算松了口气,支撑不住,慢慢的晕了过去。 这怪老头若是真的有意加害他们,也没必要说这些骗他们,毕竟他们现在就像是案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怪老头则拿着剩下的烤肉,一走了之,说起来,就是这烤肉的香味把他吸引过来的呢。 说起来也是他们倒霉,烤个肉都会被惦记,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偏偏游荡着这么一个怪老头。 天渐渐亮了,沐千寻比慕宥宸还要率先醒来,看着没了自己支撑,软软倒下的慕宥宸,心中大惊。 急急忙忙的扶起他,身子冰凉凉的,手指颤抖的放在慕宥宸鼻前,呼的安下心来。 “夫人放心,为夫还没死呢!” 慕宥宸眉心微动,眸子未睁,声音先行,闷闷的,依旧提不起力气。 沐千寻惊疑未定的抚摸着胸口,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啊。 昨日的一幕幕涌现在眼前,就像是沉沉睡了一觉,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慕宥宸望着已经很高的日头,暗道一声该死,也顾不得浑身的麻木,拉起沐千寻,疾步往军营赶去。 他们昨日来的路倒是近,可现在已经是白日,再翻墙而入,未免有些不妥。 绕正门,起码要走原先两倍的路程,好在远虽远,中途也好恢复一下。 踏进军营的那一刻,慕宥宸彻底被激怒了,虽说他之前就想过,他们失踪了,拓跋楚行一定会为难凌泽二人。 没想到的是拓跋楚行居然会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他的人,他还舍不得动一下呢! 一入军营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极为残酷、血腥的一幕。 赫连玖漾手持皮鞭,狠狠地,一鞭一鞭的抽在凌泽身上,像是在发泄对何人的愤恨。 凌泽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烂不堪,浑身被鞭打的皮开肉绽的,整个人都要死过去了一样。 夜晨眸中含泪,挣扎着,怎么也甩不开拓跋楚行按在她肩头的手掌。 慕宥宸实在是忍无可忍,耍些小手段,他也就不计较了,可是凌泽从小便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拓跋楚行怎么敢。 长剑利落的出鞘,凌空一刺,直接冲着赫连玖漾的手腕而去,只要赫连玖漾不收手,她的手腕绝对会被齐根割断。 凌厉的剑气,面前寒芒一闪,赫连玖漾慌忙的一闪,皮鞭落地。 怒气冲天的朝着慕宥宸的方向扫来,还没有人敢重伤她呢,额头上冷汗直冒,险些就被断手了。 慕宥宸可不打算就此罢手,有些人,只会越容忍,越嚣张,还不如一次打到他怕,才知道避讳,才知道什么样的人他惹不起! 能逼他主动出手的,赫连玖漾也算是好样的,若不是她的身份,他暂时还不能杀她,他绝对会让她后悔生在这世上! 整人的手段,他多的是,沐若云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脚尖点地,周身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顷刻化身修罗,直奔赫连玖漾而来。 赫连玖漾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拼命后退,尽管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怯懦。 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觉到慕宥宸的可怕,除了逃,她当时想不到其他。 那是一种本能的求生意识,在活命面前,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慕宥宸修长冰凉的手指,紧紧地贴在赫连玖漾的脖子上,猛的收缩,用力,下一刻,就能捏碎她的喉骨。 对上慕宥宸猩红的眸,赫连玖漾顿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双腿开始不住的打颤,她丝毫不怀疑慕宥宸会真的杀了他。 再也生不出一星半点的爱慕之情,那种濒临死亡的错觉,让她打心底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眼看着,赫连玖漾就要一命呜呼了,眼睛微微闭上,呼吸不上来。 拓跋楚行怒喝: “慕宥宸!你给我放手!” 尽管拓跋楚行一样不喜赫连玖漾,可是毕竟这是他的亲外甥女,毕竟他们是同一阵营,他怎么能眼看着慕宥宸掐死赫连玖漾而坐视不管。 “主子,别!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凌泽跪在地上,声音微弱,用自己最大的力气。 他对于慕宥宸的维护很感动,可是他不想慕宥宸为了他而惹上不该惹的祸事,一国郡主的性命,不是想取就取的。 沐千寻上前将凌泽扶起来,眉头紧蹙,不由的也红了眼眶。 凌泽还欲说些什么,被沐千寻的眼神制止,她知道,慕宥宸会知道分寸的,他做到哪一步,就能解决到哪一步。 慕宥宸掐着赫连玖漾脖子的手掌微微松动,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面色阴沉。 拓跋楚行伸手将夜晨的手臂拽脱,目光阴翳: “放开漾儿,不然这小丫头就死定了!” 夜晨疼的闷哼一声,咬着唇瓣,面无血色,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下巴滑落。 凌泽神色微动,刚刚迈开一步,牵扯的伤口生疼。 慕宥宸冷冷一笑,回眸淡然的望着拓跋楚行,语气霸道决绝: “你威胁我?抱歉,我慕宥宸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沐千寻松开凌泽,一步步的朝着拓跋楚行面前走,笑靥如花。 拉开拓跋楚行抓在夜晨肩头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浑不在意的道: “用夜晨威胁宥宸,不管用,不如我来,将军大可以杀了我!来啊!” 沐千寻面色忽然转冷,毫无畏惧,一脸的挑衅。 拓跋楚行面色愈发难看,将手抽回来,满心的火气,无处释放。 赫连卓凡跟赫连妙晨闻讯赶来,却迫于慕宥宸的状态,不敢劝阻,更不敢激怒。 “你今日倒是给我个解释,我的人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往死里折磨他! 这就是你的带兵之道,公报私仇,滥用私刑,不把人命当人命,是吗!” 慕宥宸的一字一句都十分强劲有力,怒意滔天的质问到。 “你还敢问我,你们私自潜逃,当以逃兵论处! 他们是你们的下属,对你们的行踪知情不报,我留他们一条性命就已经很仁慈了。” 拓跋楚行出手之前,自然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显得自己才是有理的那一方。 不过,慕宥宸怎么会顺了他的意,怎么会按照他的说法走: “你在这里言之凿凿的胡说,就不怕报应吗? 潜逃?这个帽子,我们顶不起,你见过哪个潜逃的士兵会这么快回来的? 抛开别的不说,进这里的第一天起,你就告诉我们,这里只有普通的士兵,我们和所有人都一样! 那我们又哪来的下属,他们又为何要时时刻刻主意我们的行踪,不知道就要往死里打吗? 既然你可以罔顾军法,我为何不能杀了赫连玖漾! 还有,昨夜我们守夜遭到敌袭,寻儿被掳走,我追的时候,还路经你的营帐,希望你能相救,却始终没见你的影子。 我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就看到你在往死里整我的人,你说我这火发的不应该吗?” 不就是泼脏水吗,又不是只有你拓跋楚行一个人会,跟慕宥宸斗智斗勇,拓跋楚行只有吃亏的份儿。 拓跋楚行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握的咯吱作响,脱口而出: “胡说八道!” “是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我是在胡说,我就是胡说,一直…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慕宥宸冷哼一声,一掌打在赫连玖漾的胸口,赫连玖漾摇摇晃晃的倒飞出去。 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急剧的喘息着,慕宥宸打过来的那一刻,赫连玖漾倒不觉得有多疼,只觉得解脱了,那种性命被别人掌控的感觉,过于可怕。 赫连玖漾眸中的光彩都暗淡了下来,哪还有方才鞭打凌泽的气势,不甘的望着慕宥宸: “难道在你眼中,我的命还比不上一个下人?” 慕宥宸撇了她一眼,就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不遗余力的打击到: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过我的眼中! 在我看来,你连凌泽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他的命,不是你能动的起的,今日,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剩下的话,慕宥宸没有说出口,也懒得说,沐千寻的一箭之仇,凌泽的六十军鞭,总有一天,他会双倍奉还。 如果有一天,赫连玖漾平白无故的出事了,那一定是他所为。 第三百零六章 分担和担 第三百零六章 分担和担 赫连玖漾眼中的泪在打转,从小到大,她受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却从未有人让她受过委屈。 慕宥宸的一番话,听在耳中,可比掐她,伤她,更加灼心。 想要取代沐千寻的位置的欲望愈发强烈,这股欲望操控着她所有的神经,让她几乎发狂。 她向来如此,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越是想要征服。 她的想法从未变过,她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想尽办法毁掉得到它的人,以前有,现在坚持着,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赫连妙晨将她扶起来,这次并没有对慕宥宸加以指责,她第一次,懂得害怕,慕宥宸方才看赫连玖漾的眼神,到现在她还心悸不已。 慕宥宸眸中的猩红渐渐褪去,气消了大半,也该是他们反击的时候了: “今日之事,拓跋大将军欠我一个解释,我大度,不愿追究下去了! 既然拓跋将军没把我们当成普通的士兵,那我们也没必要如此认为。 即日起,他们就是我们的下属,我们就是这青葛部落的郡主,驸马,地位,足以凌驾于拓跋将军之上。 这军营我们就是要待着,谁也没有资格撵我们走,我们愿意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你们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们想出去就出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拓跋将军也无权过问。 还有,告诉秦鞘,一营副将的位置归我了,他若是有任何不满,让他来找我。 打得过呢,我就还给他,打不过,他也要准备好挑战我的后果,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拓跋大将军,你可有意见?” 慕宥宸挑眉望向拓跋楚行,极度的狂傲不羁,得意的神色还在冲拓跋楚行表达另一层意思。 动不了你,就拿你身边的人下手,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拓跋楚行感觉他胸腔里的怒火马上就要喷涌而出了,他这辈子受的气,都没有这短短半月受的气多。 指着慕宥宸,手指发颤,却说不出话来,颧骨没有节奏的动了一下又一下。 慕宥宸冷冷一笑,满眼的不屑: “既然拓跋将军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寻儿!我们走!” 深深的撇了拓跋楚行一眼,转身搀扶起凌泽,一行人潇洒的离去。 心中愈发的平静了下来,兀自的想着: 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不是要玩吗,那我们就站在同等的位置,慢慢玩,反正我们的时间多得是! 沐千寻好似突然受到了启发似的,眸子一亮,嘴角勾勒出弯弯的弧度,看到凌泽的伤势,又不由收了回去。 赫连玖漾下手有多狠,他们都有目共睹,若不是凌泽底子好,早就死在赫连玖漾的鞭下了。 不是谁都抵得住赫连玖漾的六十军鞭的,说来还是太便宜赫连玖漾了,她的身份还真是碍事呢,不然依慕宥宸的性子,赫连玖漾以为自己还能有命活? 不过,赫连锐绝要他们留在军营,他们如果真的乖乖待在军营,岂不是很傻。 那不如,他们就闹个天翻地覆,不是更合赫连锐绝的心意,反正他们是如他的愿留在军营了。 望着齐刷刷的背影,装模作样训练的士兵,都被惊的目瞪口呆的。 拓跋楚行掌管军营这么些年,他们从未见过谁敢公然与拓跋楚行作对,不少人都有种军营即将易主的错觉。 这些年,被送进来的王公贵族也有之,不满拓跋楚行的也不在少数,可真的能翻起什么浪花来的,还真没见过。 慕宥宸就此成了这军营除了拓跋楚行之外,士兵们另一位惧怕之人,功夫足以压制拓跋楚行,连郡主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这些小士兵可惹不起。 走到半道上,慕宥宸的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凌泽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去我的营帐,我给你上药。” 慕宥宸声音听起来很冷,却完全不似对待拓跋楚行他们的那种冷,透着浓浓的担忧。 沐千寻轻笑,慕宥宸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什么时候还要端着架子,明明是关切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得好生别扭。 “我…我来吧。” 夜晨鼓足了勇气开口,眼神飘忽不定,语气低沉,被拓跋楚行拽脱的手臂沐千寻早已给她兑了回去,此时倒是没什么大碍。 慕宥宸与沐千寻对视一眼,皆是闪烁着好奇的,不明所以的,还有点小欣喜的光芒。 他们不是一直连话都不愿意讲一句吗,这…难道是…患难见真情了? 不知怎的,凌泽苍白的面色竟然平白红润了起来,吞吞吐吐的,底气不足: “那就不麻烦主子了,夜晨她…可以照顾我。” 只有沐千寻察觉到,凌泽是脸红了,朝慕宥宸挤眉弄眼一番,感觉脸都要抽筋儿了。 他们离开的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真是人生如戏啊,世事总是变化的让他们始料未及啊。 “呦,你们总要解释一下,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吧!” 沐千寻单手搭在夜晨的肩头,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 虽说这个时候纠结这些,有些不合时宜,可有时候,好奇心总是会战胜一切理智。 这下凌泽、夜晨都默不作声了,这份默契,可让沐千寻急坏了。 事情还要从今早说起,慕宥宸沐千寻这俩个一营的守夜人不见了,可把秦鞘高兴坏了。 一直抓不到的把柄,总算是有着落了,他们总算是忍受不了“逃了”,他总算是能够向拓跋楚行交差了。 秦鞘就这样将他们失踪的事情,一股脑的捅到了拓跋楚行面前,拓跋楚行自然就找凌泽他们开刀了。 拓跋楚行并不觉得慕宥宸二人是逃了,不然也不会将两个下属抛下,本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原则,还是执意逼问,执意下手。 在军营门前,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拓跋楚行装腔作势的询问,他们如实回答,拓跋楚行就决断的说他们是知情不报。 一人三十军鞭,这是拓跋楚行对他们二人的处罚,当皮鞭快要落到夜晨背上的时候,夜晨并不觉得还会有什么转机。 她是杀手,从小便风里来雨里去,她从来没有间断过受伤,也不认为三十军鞭有什么难以承受的,默然的接受。 “等一下,我替她挨,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凌泽没有一丝迟疑,他不知道他为何要那么做,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受伤,那是发自内心的声音。 那一刻,夜晨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看不透对方的情绪,都很迷茫。 他们日日相见,避免不了同处一处,可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坦荡的看过彼此一眼了。 赫连玖漾才是凌泽重伤的罪魁祸首,同是六十军鞭,可是不同的人来打,那又是不同的效果。 “嗯,情深意重,很好嘛,不如将军就答应他们,也算是成人之美了,不过这行刑之人吗,就换成是我,将军觉得可好?” 赫连玖漾拍着手,面带笑容的出现,与拓跋楚行心照不宣,她的出现注定了凌泽的噩梦。 拓跋楚行自然是一口答应,赫连玖漾的鞭法使的出神入化,自然知道,打在哪里最痛,无论是精准还是力道,都比普通的士兵要好上几倍。 夜晨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看着赫连玖漾的鞭子一鞭一鞭的抽打在凌泽身上,她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心在痛,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的痛,她知道,她对他的感情,绝对不寻常。 夜晨只是草草的解释,沐千寻也都明白了过来,他们的心中一直都有对方。 就是不愿意承认,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影响,越来越远,好在,他们回头的,还不算太晚。 沐千寻忽然很庆幸,很庆幸自己动了小心思,将他俩带了出来,不然,真怕他们会一直陌路下去。 分担和担只相差一个字,意义却大不相同,一个人如果愿意替你担下所有的苦痛,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而如果是分担,那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人重情重义,可能他对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步,显然,凌泽属于前者。 凌泽、夜晨所居的营帐中,金疮药,水盆,剪刀,绷带…所有能用上,或者是可能用上的东西,沐千寻都置办的妥帖齐全。 凌泽背对着夜晨,呼吸极轻,面对刚刚缓和的关系,他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夜晨眉心一动,衣衫、铠甲与血肉都黏在一起了,想要脱下来,更本没什么可能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剪刀剪开。 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望着血肉模糊的后背,夜晨吞了口口水,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第一次觉着鲜血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剪刀,将背上的铠甲都剪下来之时,夜晨已经是大汗淋漓。 她从来都不觉得她会这么细致的替人处理伤口,温柔的都不像她自己了,真是每落一次剪刀,都生怕会弄疼他。 清洗,上药,包扎,每一步都尽心尽力,明明很简单的事,夜晨却花了好长的时间。 凌泽一脸的尴尬,夜晨是唯一一个这么亲密的接触他的女子,她冰凉的玉手每与他接触之时,他都一阵阵的脸红。 第三百零七章 不会让你受伤 第三百零七章 不会让你受伤 凌泽就是那种腼腆到了骨子里的男子,特别是对着夜晨,可是夜晨对着他深可见骨的伤口,除了心疼,真的什么念头都生不出来。 换上新的衣衫,望着凌泽微红的面庞,却依旧没有血色的嘴唇,夜晨有几分无奈,扶着他侧躺下,盖好薄被。 凌泽刻意的躲闪着夜晨的目光,眸子半睁半闭,想要转身背对着夜晨,又觉着太过刻意。 “凌泽,今日你为何要替我受军鞭?” 夜晨忽的开口,问的凌泽猝不及防,心头一紧。 从头到尾,夜晨都没有道谢,她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有些话不用说,用行动就能表达明了。 可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道明白,这样对谁都好,她一向直爽惯了,猜不了心思。 她想,她可以很确定她对凌泽的感觉,她紧张他,在乎他,心疼他,喜欢他,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种复杂又简单,甜蜜又苦涩的感觉。 她以为,他们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他们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她看不到他对她有任何不同。 可是今日,她觉得她错了,或许一直以来,不是她一厢情愿,那是聚是散,总要有个说法。 子桑笑对她很上心,对自己的感情不言而喻,可她对子桑笑,从未有过旁的想法,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连好感都没有。 “我们是朋友啊。” 凌泽轻描淡写的回应,被中的手悄然紧握,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是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心中的失落无法忽略,夜晨平静的对着凌泽,一股脑讲出来,这层窗户纸,用要有人捅破: “朋友?那我告诉你,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你的行为,也已经超越了一个朋友该有的界限。 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闹着玩儿,当初不是,现在也不是。 我想说的,就这些,我去给你弄吃的。”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点到为止她做不到,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那就算了吧,就权当是梦一场,她不强求。 夜晨转身,笔直瘦弱的背影很决绝,起码凌泽是这么认为的,他觉着,她走出去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可能了。 不知哪来的勇气,凌泽猛的伸出手,及时的抓住夜晨的手腕,她正欲离开的身子,被扯住。 凌泽抓的很用力,一方面是他紧张,一方面是他真的怕抓不住夜晨。 夜晨回头看他,墨色的眸子如星辰般明亮清澈,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他,不打扰,不挣扎。 “夜晨,今日帮你,是我不想让你受伤,我做不到看你受伤。 那日伤你,是看不惯你跟子桑笑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痛快,我真的很后悔。 我知道,我功夫不比他高,我不能保护你周全,但我会尽力,就像今日,就算我受伤了,也不会让你受伤。” 这些话,不够漂亮,没有任何华丽的粉饰,甚至有些笨拙,有些凌乱,可字字都是凌泽的真心话。 一脸认真的望着夜晨,他的容貌没有多出色,不是那种任任何女子看了都会动心的模样,可就是这样平凡的入了眼前女子的心。 嘴角一弯,夜晨笑了,她很少笑,经常是不喜不怒的神情,纵然是在沐千寻面前,也很少笑,大抵是从小养成的性子。 “那你…喜欢我吗?” 夜晨的态度足够强势,既然主动了,那就主动到底吧,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娇羞的千金小姐。 凌泽面色又是一红,松开夜晨的手,重重点头,胸腔内狂烈的跳动,似乎马上就要有什么东西蹦出来了。 夜晨坐在凌泽身边,缓缓握起凌泽的手,微微一笑,他的手很凉,很僵硬,也很踏实。 营帐外,沐千寻一脸窃喜,蹑手蹑脚的走开,简直比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表现的还要开心。 慕宥宸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也是一脸笑意,没想到闹腾了一通,还有如此意外的收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世事无常啊,真是永远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啧啧,这丫头居然把我最得意的下属给拐走了,真是尽得夫人真传啊!” 慕宥宸笑意浓浓的感慨之际,还不忘调笑沐千寻一把。 沐千寻挑挑眉,双手环胸,边走边反驳: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不懂,再说夜晨人长得漂亮,功夫又好,是凌泽赚到了好不好。 当初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不放,什么叫尽得我真传,又不是我缠着你的。 你不会是舍不得凌泽吧,看今日你为凌泽着急成那样,不会宫中以前的传言是真吧,你是断袖,身边才没有女子的,我只是你的掩护?” 沐千寻眨眨眼,俏皮的样子,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慕宥宸脸色一黑,顷刻又变了回来,一把箍住沐千寻的腰肢,在她耳边吹气: “为夫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原来夫人还不知道啊,那我们现在就回营帐确定一下可好? 再说,为夫若是断袖,夫人不是要守活寡吗,等的人老珠黄了,可怎么有人要啊 。” 看慕宥宸一脸的欠扁,沐千寻抬起手肘用力在他胸膛戳了一下,凶巴巴的道: “本姑娘倾国倾城,聪明伶俐,这天下,走哪儿都是本姑娘的追求者,我才不会没人要! 就是现在,我已为人妇,想当我男宠的人也排着队等我临幸呢!” 沐千寻的眼睛都要仰到天上了,与慕宥宸斗嘴,俨然已经成为人生一大乐趣了。 慕宥宸揉着发痛的胸膛,这丫头张口闭口就是男宠可怎么是好,眼角笑意不减: “夫人这招什么时候练成的,这次不用脚踢了,不知夫人看上哪个男宠了,为夫去会会。” “拓拔楚行!” 沐千寻脱口而出,面色微变,目光直直的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营帐旁。 “拓拔楚行?夫人真是重口味啊。” 慕宥宸显然没有看到拓拔楚行,沐千寻被他揽在怀里,自然他也看不到她的变化。 “我是说我看到拓拔楚行了!” 沐千寻一掰慕宥宸的脑袋,压低声音,气急败坏的提醒。 心中大囧,慕宥宸想什么呢,她就是真的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考虑拓拔楚行这种浑身找不到一处看着顺眼地儿的人吧。 慕宥宸眉头微蹙,拓拔楚行正在与人交谈,那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面容,被营帐拦挡住了大半,不过背影瞧着倒是熟悉。 拓拔楚行难得不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沐千寻就纳闷儿了,刚刚被慕宥宸收拾过,怎么笑得出来。 慕宥宸声音一沉,面色平静,浑然没有了方才嬉笑的欢愉: “你看那人像谁?” “像…澹台皓痕。” 沐千寻摩挲着下巴,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人身上,深幽的眸子闪过丝丝惊奇,迟疑的开口。 慕宥宸点头,他也赞同沐千寻的想法,那人怎么看,怎么像澹台皓痕。 澹台部落与南宫部落离军营都很近,不过澹台家族与拓拔家族一向是死对头。 慕宥宸也从未听说过,澹台皓痕跟拓拔楚行有什么交集。 澹台皓痕到军营又有何事,究竟是什么事,值得澹台部落高傲的澹台首领亲自跑一趟。 这里边的事,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现在凌泽受伤在身,他只能自己查查了。 “寻儿,你去弄点饭菜,你也饿了,跟凌泽他们一起吃,我去去就回。 记得,谁再敢拿那些猪食给你,你就直接动手,拓拔楚行他不敢怎么样的。” 慕宥宸抓过沐千寻的手,轻声嘱咐,眼神温柔,并没有惊动拓拔楚行。 沐千寻乖巧的点头,转身离开,动手什么的, 她最喜欢了,好久都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真心手痒啊。 她知道,一来他不想她跟澹台皓痕多有接触,二来他不想她掺和进这些未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摆在你面前的事,水有多深。 沐千寻今日总是发慌,心里没底,昨夜的怪老头能轻易的放倒他俩,岂不是也能随随便便要了他们的命。 能威胁到他们性命的人,这青葛部落还有多少,这世上还有多少,万一哪天拓拔楚行或是其他人找来这样的高手对付他们,他们不就性命不保了吗。 突然就迫切的希望她能快些恢复功力,现在的她太弱了,已经成了慕宥宸的弱点了,更不要说能帮到他什么了。 不说别的,只要她落了单,赫连玖漾、拓拔楚行,随便一个人都能对付她,她却没有多少把握能在他们手中逃命。 况且,她并不想逃,她讨厌那种无助、危险的感觉,从重生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她要强大! 只有足够的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才能不惧怕任何的敌人。 什么身份背景,都不过是借口罢了,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千军万马也不能奈你何,强大到你的一个眼神就让敌人望而却步之时,你将无所畏惧。 沐千寻呼的吐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想再多都没用,什么时候能恢复功力,不是想出来的,是老天决定的,这取决于她的运气。 第三百零八章 韩莦异动 第三百零八章 韩莦异动 水蓝色的广袖长裙,材质柔软,穿在身上宽松舒适,墨色的秀发倾泄下来,用一只银白色的流苏簪子固定。 不施粉黛,依旧美得晃眼,好不容易摆脱了硬邦邦的铠甲,发现还是这普通的衣裙更适合她。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傍晚了,慕宥宸还不见踪影,沐千寻不禁有几分担忧,又不知上哪儿找他,只好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调侃凌泽、夜晨给她带来的欢愉,也被这不安的情绪一点点取代,查什么事,用得着查一整日吗。 帐帘被掀开,慕宥宸迎门而入,头发凌乱,神情有几分疲惫,衣衫也不复往日那般整齐,冲着沐千寻柔柔一笑。 看这架势,沐千寻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该不是去做贼去了吧,她很少会见他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遭袭了,还是被哪个女子纠缠了?查到些什么了?” 沐千寻的语气很平静,他还笑得出来,那就说明他查到的事就算不是无关紧要,也不是什么能危害到他们的大事。 慕宥宸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脑袋,坐下来,一连灌了三杯水下去,才堪堪开口: “从澹台皓痕嘴里打听东西太难了,我就亲自跑了趟澹台部落,能打听到的消息不多,不过可以确定澹台皓痕此行跟韩莦国有关。” “韩莦?” 沐千寻怔怔的望着慕宥宸,慕宥宸这也太强大了吧,就算澹台部落离军营近,也没有近到大半日能奔个来回啊,况且还要留时间打听消息。 沐千寻对于韩莦国的印象很模糊,只隐隐记得沐锡跟她讲起过,夏国与韩莦二十多年前,曾经有过一战。 那时的她还没有出生,她甚至不知道那时凌星有没有和赫连锐绝相遇,总之那算是上一代的恩怨了。 听闻当年慕云帆还是皇子,与南宫翎亲率大军力战韩莦,以少胜多,一战成名,也因此奠定了他今日帝王的地位。 也正是如此,南宫翎逝世多年,在夏国的声望也一直未曾消减,可见她当年有多得民心,这是杨蕊那样的人远不能及的。 这军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建立在荒野地带,不刻意打听的话,什么消息都传不进来。 拉着沐千寻坐下,慕宥宸缓缓的将他的猜测,他听到的,都一一解释给沐千寻听。 韩莦这些年一直在内斗,臣子与臣子之间拉帮结派,明里暗里的打压排挤对方。 皇子与皇子之间勾心斗角,各有各的势力,为了王位争的头破血流。 反倒是韩莦王,慢慢的就被架空了,一直喜于安逸的他,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傀儡皇帝。 后,二皇子安图勋彦夺下兵符,娶了韩莦国实力雄厚,自韩莦建国以来就存在的古拉家的小女儿古拉图。 收拢了大半的大臣,韩莦就算是彻彻底底落在他手中了,一举推翻老韩莦王的政权,弑兄杀父,带兵血染了韩莦皇宫。 所有与老韩莦王有关的下属、女人,包括跟他夺位的兄弟的党羽,都死在了他的剑下,就连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幼弟,也难逃毒手。 就算安图勋彦把整个韩莦弄的天怒人怨,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谁也不敢惹这个暴戾的新君。 安图勋彦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培养自己的实力,再然后就是壮大军队,他想要做什么,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他的野心,不是区区一个韩莦王位就能满足他的,他想要为韩莦开疆辟土,以满足他的野心。 而他的目标就理所当然的定在了他的邻国青葛部落,或是夏国之上,只是,刚刚稳定的韩莦,似乎还不足以与这两个国家抗衡。 不管是青葛部落还是夏国,都与韩莦有过恩怨,也是两块人人都想扑上来咬一口的肥肉,安图勋彦惦记的理所当然。 与夏国的恩怨,沐千寻也知道了个大概,就是当年的那一战。 夏国实力薄弱,没有将太多的国力放在军队的防御上,让韩莦趁虚而入,可惜,挑起战争的韩莦,却没能在慕云帆与南宫翎的手中讨到好处。 最后不得不求和,同意赔偿夏国大量的金银马匹,并承诺今后不再觊觎夏国的国土,才不了了之。 可这样的承诺,大抵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得,没有人会当真,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会承认当年的话。 如果韩莦真的要攻打夏国,谁还能把当年的一纸承诺搬出来应敌,那不是荒天下之大缪。 至于和青葛部落,也算不上什么恩怨,就是友好不成,反增了隔阂。 南宫部落现任首领南宫沫,当年被家族嫁到韩莦去和亲,就是为了能稳固韩莦与青葛部落的关系。 嫁的是当时最受宠的一位王子,之后过了不久,那王子就因酗酒成性,离开了人世,不然也不会有老韩莦王继位一说。 南宫沫本来是要给韩莦王子陪葬的,无意间发现她怀有身孕,又碍于她是南宫部落首领之女的尊贵身份,才得以保命。 回到青葛部落养胎之后,就生下了南宫踏雪,严格来说,南宫踏雪也算是半个韩莦人了,还是尊贵的皇族,与安图勋彦还是堂兄妹呢。 南宫沫当年本就是被逼无奈,回到部落之后,又与一位游历到此的夏国人相恋,遭到家族的反对,就一直孤单到现在。 也正因此,南宫沫与南宫踏雪都未曾回韩莦,青葛部落跟韩莦的关系,就僵了下来,就不再有友好这一说了。 近日韩莦士兵屡次三番的骚扰青葛部落边境,看来是心意已决,准备抛开夏国,对青葛部落下手了。 沐千寻最先想到的是,如果韩莦真的有本事吃下青葛部落,那接下来要遭殃的不就是夏国了吗。 青葛部落也只能暂挡一时,只要韩莦壮大起来,怎么会放任夏国不管呢,夏国与青葛部落不过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罢了。 当然,不是说青葛部落一定会被攻下,青葛部落兵力雄厚,赫连锐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主部落与七大分部落联手,韩莦也无法动摇,怕就怕起了内讧,首领越多,统领起来,意见就越是不统一。 而韩莦只有安图勋彦一个主子,这是韩莦最大的优势,再想想安图勋彦的手段,就让人忧心。 怕更怕,韩莦拿不下青葛部落,会反过来直接对夏国下手,慕云帆病重垂危,他们又被困在这里,夏国岂不是又陷入了危局。 沐千寻突然就想到了赫连锐绝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只有青葛部落落在了自己手中,她才能理所当然的保护夏国。 想着想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还要面对多少的纷争,前路究竟还有多少荆棘在等着他们。 还有一事,慕宥宸总觉着蹊跷,可又不知道哪里蹊跷,似乎真的就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在韩莦士兵挑衅青葛部落之前,安图勋彦风风光光的迎娶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闻言妩媚动人,将韩莦的皇后比的都黯淡无光了。 安图勋彦宠爱的不得了,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给她,为了这个女子,还不惜屡次三番的责罚古拉图,也不怕开罪古拉家。 韩莦百姓都说这女子是红颜祸水,也都猜疑,这皇后之位是要易主了,这古拉家,恐怕也长久不了了。 慕宥宸猜不透,安图勋彦是真的被这个女子迷惑住了,还是这女子只是一个借口,一个铲除古拉家的借口。 不管是哪种,这个女子的平白出现,都让慕宥宸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安图勋彦那般谨慎的人,怎么会迎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看沐千寻愁容满面的样子,慕宥宸幽幽叹息,这些事情,倘若瞒着她,日后她必定会怪他,可是告诉她,又要徒增她的烦忧了。 伸过手柔乱她的秀发,一脸的笑意,仿佛方才将给她的话,只是一个小故事而已,混不在意的开口: “为夫一天没吃东西了,劳烦夫人给为夫弄点吃的来。” 沐千寻不由得展露笑颜,瞪了慕宥宸一眼,他这扯开话题的法子也太拙劣了吧,不过倒是有效呢。 折腾了一天一夜,也是够累的了,乖巧的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说的再多,都是平添烦恼罢了。 他们都做不到南山先生那样的洒脱,一个顺其自然就给了每个人,每件事,最好的解释。 总是妄图改变即将发生的事,自己的命运,到头来,都是枉费心机,想要和天斗,何尝容易。 不想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安排,哪一次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可能要好久好久之后,他们才能发现,他们真的很渺小。 他们只是沧海一粟,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天下没了他们不会天崩地裂,他们的心太大,想护住的美好太多,可惜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人,只是在做着自己的挣扎。 “帝王之相,命有情劫,纠缠颇多,前路成迷,一切顺其自然,或可乐得逍遥。” 这是南山先生当初对慕宥宸命格的提点,可沐千寻从来都不以为然。 南山先生把他们的感情视为劫,她却不这么认为,不是每个有帝王相的人,都想做帝王的。 儿女情长,自有儿女情长的好处,他们从来不想活的那么累,平平淡淡,不是更好。 第三百零九章 捉弄 第三百零九章 捉弄 冬季的天,总是昼短夜长,纵使是在青葛部落,昼夜温差不大,近日这种现象也愈发明显起来。 转眼间,又是日暮西沉之时,日头一点点没入地平线,最后一缕火红色的光芒泼洒在大地上,消散不见。 营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士兵来来往往的穿梭,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毕竟现在歇息,还太早了些。 二营,赫连玖漾的营帐前,赫连卓凡手中攥着一瓶伤药,望着西方,怔怔出神。 看着那轮西沉的日,心中不是个滋味,儿时的记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眸色变得复杂、黯淡。 还记得那年自己八岁,赫连玖漾五岁,那时他们兄妹的感情还很好。 那时的赫连玖漾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黏着他不放。 那时只有欢笑,没有猜忌,没有争斗,随心所欲的哭笑打闹,只可惜那样的童年终归太过短暂。 那时的他们还没见识过杀戮,还没经过鲜血的洗礼,不知道他们的使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们只知道,父汗逼他们做的功课很无趣,很烦躁,偷偷溜出去玩,是最开心的事。 那时的他们很天真,很简单,兄妹之间没有隔阂,不会为了那个位置,巴不得对方死。 那个夏天,那个黄昏,樊宁城后的那座大山上。 赫连玖漾一脸纯真的抬头望他,稚嫩的小脸儿被夕阳照耀成暖暖的柔柔的颜色,一如那一抹柔和的夕阳: “哥哥,哥哥,我要看火烧云,姐姐说了,火烧云可漂亮了!” “你看,那就是火烧云。” 他笑着掰过她的身子,指着被夕阳映衬的火红的天幕,眸子微眯。 “哥哥骗人,那是太阳,才不是火烧云。” 她气鼓鼓的样子,略显失望的眼神,至今还深深的刻在心里。 她心中的幻想大抵比那景色要美的多,那时的她还不懂欣赏,等她懂得欣赏之时,心境已经与当时截然不同。 时过境迁,心中被其他东西添满,儿时的记忆,懵懂天真的自己,还有那个善良的女孩,都已经被扼杀了,再也找不回来。 面向营帐的帐帘,颧骨微动,眸中的颜色渐沉,波光涌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得要跟哥哥争,为什么要比哥哥还要拼命? 如果你可以放弃,那位置就是我的了,你就还是我的好妹妹,我就绝不会伤害你,毕竟你是我的亲妹妹。 兀自这样想着,踏入帐中,望着赫连玖漾苍白、憔悴的面容,面无表情。 “你怎么来了?” 赫连玖漾对赫连卓凡爱答不理的,却没了往日的跋扈,她不知道赫连卓凡除了来奚落她,还能有什么事。 赫连卓凡将伤药往桌上嘭的一掷,脸色一黑,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姐让我给你送伤药,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没大没小的!” “姐姐怎么不自己来。” 赫连玖漾撇撇嘴,一个已经入了她必杀名单的人,还指望她多客气。 时机一到,她才不会认这个哥哥,也不会手下留情,“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才不会留一丝机会给赫连卓凡,让他反过来对付自己。 在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什么所谓的亲情,有的只是她往上爬的垫脚石,只要让她拿到那个位置,杀尽天下人,她也在所不惜。 “你难道不知道澹台皓痕来了,姐哪有功夫理你,给你送药还挑三拣四。 赫连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快些养伤,别动不动惹的舅舅不高兴。” 赫连卓凡唠叨个不停,本看在她受伤的份儿上,不想与她争吵,可一看到她这个态度,就忍不住的火气。 赫连玖漾最烦的,就是赫连卓凡这说教的口气,轻嗤一声,不再言语。 是啊,有澹台皓痕在,还有她什么事啊,明面上赫连妙晨很宠她,但是跟澹台皓痕比起来,她什么都不算。 就算她快死了,在赫连妙晨心中也仍比不上见澹台皓痕一面来的重要。 所以说,任何人都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势,才不会背叛自己,才是踏踏实实属于自己的。 赫连玖漾比起赫连卓凡来,还要不念旧情,她比他更想要那个位置,终归是要兄妹反目的。 一营,沐千寻的帐篷中,沐千寻蜷缩在床榻之上,悠悠的打着瞌睡。 近日总是这样,只要脑袋一沾枕头,就困得眼皮都撩不起来,巴不得睡个几天几夜,才能把这大半个月的觉都补回来似得。 慕宥宸轻轻躺在她身侧,伸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肢,手掌隔着衣衫,在小腹缓缓游弋,温热的呼吸痒痒的喷洒在后颈。 沐千寻一个机灵,眸子猛的睁开,声音听起来还是闷闷的,奶声奶气,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别闹,好不容易今日不用守夜了,早些休息。” “不着急,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呢。” 慕宥宸眸色清明,语气揶揄,嘴角挂着一抹醉心的笑容。 沐千寻一脸的无奈,丝毫没将慕宥宸的话放在眼里,慕宥宸口中很重要的事,不就是… 掰开慕宥宸的手,身子往里缩缩,与慕宥宸隔开一段距离,继续合眼睡觉。 慕宥宸腾的坐起来,背对着沐千寻,淡淡的,漫不经心的开口: “既然夫人没兴趣,那捉弄拓拔楚行的事,为夫可就一个人去了。” 沐千寻忽然来了兴致,噌的翻过身,眸子亮晶晶的,抓住慕宥宸的手臂: “捉弄拓拔楚行?” 慕宥宸稳稳的坐着,尽量收敛脸上的笑意,憋着不言语。 沐千寻满脸黑线,真是得寸进尺,明明是他不说明白,还要怪她曲解他的意思,不过嘛…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怎么能错过捉弄拓拔楚行,这么精彩的一幕。 跪坐起来,双手攀上慕宥宸的脖子,里外摇晃: “夫君,好夫君,告诉寻儿是怎么回事好不好嘛!” 撒娇这样的讨好招式,显然对慕宥宸很有用,不过沐千寻自己,倒是被自己谄媚的音色吓得一阵恶寒。 又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了,居然还要撒娇,再说他们这也算老夫老妻的了,未免也太不正常了。 慕宥宸大手往后一捞,径直过沐千寻揽到了怀中,一脸坏笑的摩挲这沐千寻柔软的唇: “还不够呢,不如夫人再想些讨好为夫的法子,嗯?” 沐千寻一咬牙,皮笑肉不笑的将慕宥宸扑倒,拍拍慕宥宸俊郎的面庞: “那就让妾身好好伺候一下夫君吧。” 慕宥宸强忍着笑意,一个翻身,将沐千寻压在身上,被压着这样的事,他还真不适应呢。 俯身吻住她的唇,细细的舔.舐,霸道的吸吮,唇齿之间,溢满了她甜美馨香的味道,一时间忘乎所以。 一只手与她的玉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不忘尽情的吃她的豆腐。 随着渐渐变得沉重的喘息,干柴烈火,**焚身之际,沐千寻适时的清醒过来,推开慕宥宸,尽管眸中还是一片迷离: “怎么样夫君,这下满意了吧?” “夫人这是**,为夫都要把持不住了呢,待会儿误了捉弄拓拔楚行的时间可怎么好?” 慕宥宸侧身躺着,单手撑着床榻,这样的姿势,无疑是最撩人的,再加上那委屈的好似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的模样,让人有种立刻马上吃干抹净的冲动。 沐千寻清咳一声,移开目光,尽力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同时又在心中狠狠的咆哮: 什么叫**,你不就是让我**你的意思吗,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现在…夫君能告诉寻儿,是怎么个捉弄的法子了吧?” 沐千寻柔柔的语气,听着却阴森森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慕宥宸干笑一声,坐起身来,沐千寻的眼神,可真降火啊。 从今日带回来的包裹中,取出一大包的白色粉末,摊开给沐千寻看,一脸的隐晦莫测。 沐千寻捧起来闻闻,蹙眉,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迟疑的询问: “痒痒粉?这个能捉弄到拓拔楚行?痒痒粉是要贴身撒才能奏效的。” “嗯,这个还需要夫人帮忙,师祖是不是教过一种能渗入肌肤的毒草,为夫记着夫人是有随身携带的。 只需要将痒痒粉与这种毒草混合在一起,撒在拓拔楚行的床榻上便可。 为夫调查过了,拓拔楚行习惯裸身睡,只要他接触到这药粉,再轻轻一挠,便会落得一身血痕。” 慕宥宸眼角阴阴的笑意,看得人心底发毛,从买痒痒粉开始,他就把每一步都想到了。 入军营这么久了,拓拔楚行的软肋,他们怎么可能仍旧不清楚,他的传言,他们也听说了不少。 既然他有不留伤痕的怪癖,那他们就偏偏要让他变得满身都是细碎的伤痕,打蛇就是要打七寸嘛! 哪知,沐千寻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如何捉弄拓拔楚行上,而是一脸坏笑的抓住一丝细节: “调查,裸身睡哈?夫君是亲眼所见吧?” “死丫头!一会儿为夫引开拓拔楚行,你趁机溜到营帐中,将药粉撒在他床铺上,要均匀,绝对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盛放药粉的纸,就顺势扔在他营帐后面,还要从他营帐中偷些重要的东西,毁尸灭迹。 不能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床铺之上,要让他误以为我们调虎离山,是去偷东西的。” 慕宥宸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沐千寻额头上轻轻一弹,细心嘱咐。 第三百一十章 遭贼 第三百一十章 遭贼 沐千寻悻悻的接过药粉,嘟着嘴嘟囔:话锋转的这么快,想掩饰什么呀,我又不傻,这都要嘱咐。 慕宥宸好笑的望着她,这话是想让他听到呢,还是不想让他听到呢,他是该回应呢,还是不该回应呢。 沐千寻眸子猛的一亮,身子一弯,抓过慕宥宸腰间一个暗绿色的葫芦状的瓶子,好奇的询问: “这个是什么啊?” “夫人发现的还真早啊,这是给拓拔楚行安排的另一个惊喜。” 慕宥宸勾唇一笑,手掌覆在沐千寻的玉手上,阻止她打开的动作。 沐千寻不在意的松手,看他高深莫测的笑容,暗暗为拓拔楚行祈祷了一把,惹上慕宥宸,绝对是他今生的噩耗。 慕宥宸不让她碰,那就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伤到她的东西,她还是离的远远的为妙。 黑色的衣衫加身,衬出壮硕挺拔的身躯,束上新的发冠,一缕长长的黑发遮挡了额头,亦是遮挡了大半墨色明亮的眸。 换上大一码的黑色长靴,蒙上黑色的面巾,从头到脚都看不清一处属于他的地儿。 除非是沐千寻这样同塌而眠的人,或是凌泽这样出生入死的人,不然绝不会有人怀疑,这是慕宥宸乔装的。 沐千寻转着圈儿的打量,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大半天的时间,你居然置办了这么多东西,你不会是偷偷练就了分身术,我不知道吧? 拓拔楚行会不会根据你这一身行头,查出是你干的呀?” “不会,这些东西,用过之后,一样可以毁尸灭迹,至于这身衣衫,我相信赫连卓凡他们也都各有一套。 就算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搜,拓拔楚行也不敢把这事按在我头上,赫连卓凡他们,一样说不清。” 慕宥宸的声音很笃定,他总是足够的清醒,似乎在第一时间就将得失风险,都算了个大概。 沐千寻挑挑眉,伸出两根玉指,冲着慕宥宸比划着: “那若是拓拔楚行将你的面巾一剑挑下来呢?” “夫人觉得,他近的了为夫的身吗,他有扯下我面纱的本事吗?” 听着慕宥宸得意洋洋的口气,沐千寻彻底没话可说了,不论是真刀真枪,还是纸上谈兵,果然她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还是乖乖认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心中默默泪奔。 届时,乌云蔽日,夜黑风高,沐千寻猫着腰,身披铠甲,偷偷摸摸的跟在慕宥宸身后。 慕宥宸忍不住停下脚步,一把将沐千寻箍在怀中,捏捏她的下巴,一脸无奈: “夫人啊,你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还是怎的,大大方方的走,况且我们离拓拔楚行的营帐还有很远。” 沐千寻耸耸肩,俏皮一笑,能说她是故意的吗,让慕宥宸紧张一下还是不错的。 “喂!你这样搂着我合适吗,被发现了,不就暴露了?” 沐千寻轻轻的挣扎,偏着头看他被长发掩着的眸,别说,这样的慕宥宸,有一股说不出的邪魅。 “怎么会暴露,被人发现,你就求救啊,你现在是被黑衣刺客虏获的小士兵。 再乱动,可是会受到惩罚的,知道了吗,我的人质,嗯?” 慕宥宸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速度倒是不知不觉慢了下来,靠近沐千寻,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沐千寻整个人都僵住了,湿滑,温热的感觉拨的她心弦一动,嘴上依然不认输: “这里的士兵可都是男子,你这刺客对士兵都下得去口,你很快就名声远扬了!” 慕宥宸轻笑,隔着长发,眼中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一路上都不安分的上下其手,若不是怕被人发现,沐千寻都要一嗓子喊出来了。 拓拔楚行的营帐外,四周没有一个护卫,亦是没有其他士兵居住,空旷如斯,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拓拔楚行还真是自负,对自己的功夫信心十足呢,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慕宥宸眼中,他什么都不是。 沐千寻轻手轻脚的躲在拓拔楚行营帐后,呼吸都自觉的放慢,探出脑袋冲慕宥宸扮鬼脸,可惜这样的天,慕宥宸根本看不到她的神情。 看着她娇小灵活的模样,慕宥宸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她躲回去。 心中暖暖的,这个丫头,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活的自在,笑的开怀,让他怎么才能不珍惜。 隔着营帐,在烛火的映衬下,整个营帐都被橘黄的暖暖的光笼罩着,拓拔楚行的身影映照在帐篷上,手中翻动着书册之类的东西。 慕宥宸眸子微眯,将脑后的面巾系的再紧些,银光一闪,长剑出鞘的声音,很是刺耳。 拓拔楚行终于有所警觉,站起身,不等慕宥宸踏入营帐,就先他一步,提剑冲了出来。 慕宥宸故作慌张的应战,一副失了先机,又技不如人的样子,招招抵挡的都十分吃力。 没过几招就破绽百出,笨拙而流畅,处处落入下风又游刃有余,仔细看,并不是他熟悉的招式。 拓拔楚行并没有多想,也未曾看出慕宥宸并非打不过他,而是故意让着他。 纵使足够刻意,可是以拓拔楚行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往让着他这方面去想的。 慕宥宸“躲闪不及”,挨了拓拔楚行一掌,并无大碍,装着脚下不稳的后退几步,捂着胸口,转身就逃。 拓拔楚行一时头脑发热,二话不说追上去,这是他的本性,嗜血的本性,愚蠢的本性。 二人之间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途偶尔停下来,堪堪对上几招。 慕宥宸总是不愿纠缠,只想逃命,而拓拔楚行又执意不让他逃脱,非得取了他的性命,才肯罢休。 二人就这样一路缠斗不休,拓拔楚行一直想不到他们是在调虎离山,打的十分尽兴。 自然,就算现在拓拔楚行醒悟过来了,慕宥宸也不会轻易放他回去,拖住他一时半刻,他还是做得到的。 怕只怕,把澹台皓痕招来,二人合力,不仅脱身不易,还会前功尽弃啊。 慕宥宸总是能在拓拔楚行眼看着抓到他的时候,“潜力”大增,侥幸逃脱,可是又无法彻底摆脱拓拔楚行。 反观拓拔楚行的营帐内,沐千寻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不急不躁,不担心拓拔楚行会突然折返,悠然自得的思索着,她能做到哪一步。 望着拓拔楚行毛茸茸的床铺,轻轻点头,伸手摸摸,露出满意之色。 拓拔楚行的奢华,倒是帮了他们一个很大的忙嘛,若是床铺铺的是光滑的料子,无论药粉再细,再不瞩目,也仍有被发觉的可能。 可这皮毛之上,就不一样了,藏一层药粉,再细致的人,也不会有所怀疑,毕竟撒药前,撒药后,完全没有差别。 将药粉均匀的洒好,沐千寻会心一笑,想想拓拔楚行抓狂、咆哮,发疯的模样,还真是期待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凌泽被鞭打受伤的画面,沐千寻的思绪又开始翻飞,撒药粉真是太便宜他了,撒一层钉子,才过瘾呢! 玉手摩挲这下巴,剩下的事情,就是慕宥宸交代的掩人耳目了,她可要好好的折腾一番才解气。 首先,就是书架上的这些,不厌其烦的翻乱,扔的满地都是,都是些无用的书籍。 盒子里卷昂自然也不肯放过,拿出锋利的匕首,将盒子上的锁撬开,倒出来,随意的翻看。 心中默默想着,这应该就是她要带走的东西了吧,丢了这些账册,拓拔楚行大抵会很不安吧,不过这些对她没用,慕宥宸说过,这些都是要毁尸灭迹的。 目光忽然落在桌上的,之前拓拔楚行翻看的那本,眸光一闪,来了兴致,且让她看看,拓拔楚行捧着的,是什么宝物。 离近一看,沐千寻瞬间就不开心了,“孙子兵法”,这书她都要翻烂了,一点都不感兴趣,再说,哪个贼偷东西,会偷一本兵法书啊。 抓起来随手一丢,这一丢不要紧,这才是她今夜的大收获。 书落地的声音,吸引了沐千寻的注意,这营帐是建立在地面上的,还是十分平坦的地面。 正因如此,之前那些书籍落地的声音都是实实在在落到地面的声音,可这本不同,像是敲到了什么空旷的地儿,才会发出的声音,这两种感觉截然不同。 沐千寻好奇的蹲下去,伸出玉指扣之前那本书籍敲到的地儿,果然,是空的,再敲别出,都是实地。 看来,此地是有隔层了,拓拔楚行藏到隔层里的东西,必然不会简单。 心忽然突突跳动个不停,有种今日她就是为此物而来的错觉。 在毛茸茸的地面上摸索半天,终于找到了缝隙,顺着缝隙掀开,是一个与地面陷入同一平面的木匣子。 同样,用匕首撬开,里面上两本薄薄的,泛黄的账册模样的东西,沐千寻伸手取出,塞入怀中,将木匣子恢复原样。 沐千寻吐了一口气,一溜烟儿逃走,心中既忐忑又欣喜,回头望了一眼惨不忍睹的营帐,不由叹气。 原本华丽的,归置整齐的营帐,就这么被沐千寻三下五除二搞的乱糟糟的,不过倒真像是遭贼的模样。 双手都被汗水浸透了,她原本并不紧张的,可是自从拿到那两本账册之后,就愈发的不安,甚至没有翻看一下内容,就这么匆忙离开。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账册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账册 出了拓跋楚行的营帐,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从手指凉到心头,突然清醒了不少,胸腔内依旧急剧跳动。 回头望营帐中的灯光,恍若隔世,不知是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小,还是怎的,总之从前无论面对多少敌人,应付多少事情,从来不会紧张。 转了个方向,一路奔回营帐,步伐愈发的快,怀中的两本账册,似乎变得灼热滚烫,想把她融化似得。 夜,愈发的静,也愈发的冷,手掌碰到冰冷的铠甲,不由得一惊。 走着走着,已经是二营的地界,密密麻麻的营帐映入眼帘,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有了营帐的遮挡,就算拓拔楚行真的追过来了,她也有把握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背后凉风习习,沐千寻眉头一蹙,总觉着背后有人窥探,有人跟随,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危机感。 眸子一缩,玉手搭到剑柄上,猛然握紧,猛地回头,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惜背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静悄悄的,连一个影子都未曾扫到。 定定的站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响动,甩甩脑袋,闷闷的继续往回走,难道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才这般草木皆兵的? 在她转身继续往前的那一刻,离她最近的营帐后,一个男子闪身出来。 意味不明的盯着她,一双眸子闪烁着褶褶的光芒,在这漆黑的夜,分不清善意恶意,亦是看不清相貌。 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是个男子,周身气息内敛,个子与慕宥宸有的一拼,功夫远在沐千寻之上,也难怪她发觉不了。 再观慕宥宸这边,慕宥宸一路逃,拓跋楚行一路追,一路缠斗,已经追出了军营老远。 这景象倒真是熟悉呢,宽阔的河,即使没有月光星辰的照耀,也照样璀璨,只是光芒黯淡了些许。 双脚踏在柔软的河滩上,慕宥宸已经是退无可退了,离河水只有一步之遥。 这正是昨夜慕宥宸他们遇到怪老头的地儿,至今那浑身发软的感觉还十分清晰,慕宥宸此时竟有了跟怪老头讨药的想法。 有了那药,就天下无敌了吧,就算是功夫再高的人,也抵不住一颗小小的毒药,自然,这药若是给拓拔楚行用,未免太过浪费了。 拓跋楚行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肃杀的味道,大有将慕宥宸斩于刀下之势: “看你还能往哪儿逃,说,是谁派你来的,乖乖交代,说不定本将军还能留你一命!” 慕宥宸被面巾遮挡起来的唇瓣微微上扬,眼角浮现一抹冰冷彻骨的笑,掐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若是他愿意,都能让拓跋楚行的尸首顺着河流飘走,让他永远的消失在这世上,哪还有他叫嚣的机会,拓跋楚行该祈祷了,他今日意不在此。 拓跋楚行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见慕宥宸久久不答话,不再多言,提剑朝他身后刺去。 慕宥宸侧身一躲,脚尖抵着地面,微微一转,就移到了拓拔楚行身侧,借着拓跋楚行的力道,身子往后一撤,一掌拍在拓跋楚行的背上。 只是单纯的拍了一掌,并未施加内力,不然容易遭到怀疑,不过,力道也绝对不轻。 拓跋楚行面对着的,可就是河水,毫无防备的失去重心,它怎么能料到一个一直被他压制的人,会来这么一招大反转。 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保证自己不掉进水里,哪还有时间顾及慕宥宸。 眼看着硬生生稳住了身形,能够逃过掉进水里的宿命,可是以慕宥宸的一贯作风,怎么能让他如愿呢。 把他引到河边来,不就是打着让他掉进河里的主意吗,既然拓跋楚行这么配合,他又怎么好不配合。 拓拔楚行还没来得及转身,慕宥宸利落的抬脚,一脚踢在拓跋楚行的屁股上,尽了全力。 只听得扑通一声的落水声,前一刻还嚷嚷着要打要杀的,威风凛凛拓拔大将军,就成了落汤鸡。 慕宥宸兴致阑珊的往水里撇了一眼,没想到拓跋楚行适应的还蛮快的嘛,这么一个空当,就已经爬到岸边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甩掉拓跋楚行,暂时,就陪他玩到这儿,今日有趣的事,还在后头呢。 拓跋楚行望着慕宥宸疾步如飞的背影,一张湿漉漉的脸,顷刻间黑成了墨色,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这速度,怎么会是被自己追了一路的人,怎么会是处处落入下风的那个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上当了! 急匆匆的爬上岸,心中直打鼓,把他引出来,自然有把他引出来的目的,心中焦躁万分。 一脚踢在河畔的石头上,悻悻的疼,衣衫,发梢,不停的往下滴水,冷风吹过,冷的直发颤。 该死,他居然被耍的团团转,就算他现在赶回去,也晚了吧,他今日究竟是撞什么大运了,今日算是他这一生最倒霉的一天。 他想的很对,这的确是他今日最倒霉的一天,只是,他没想到的还在后边呢,毕竟,夜才过了小小的一部分,等待他的精彩,完全不是他现在能想到的。 正欲离开,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物,挪开脚,赫然是一块玉佩,捡起来,成色很好的蓝田玉,晶莹剔透,而这样式,也是熟悉的很呢。 再联想到那人的功夫,本就阴柔的面庞,变得诡异无比,似惊慌,似怨怼,手慢慢的收紧,仿佛想要把那玉佩碾碎成渣似得。 回到军营,依旧是静默一片,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只是梦游了,回到自己的营帐,彻底暴怒了。 营帐居然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整个营帐,就没有一片地儿是不乱的,就算是来偷东西的,也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吧,未免也太猖狂了! 蓦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疾步上前,翻开地面的暗格,空无一物,跌坐在地面上,眼神空洞,面色煞白。 怎么会,这么些年,暗格从未被发现过,明明他已经将东西放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了,怎么还是会被发现,这究竟是为什么! 丢了的东西,很难再找回来,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的话,那就更加大事不妙了,那个人,不是他能拿下的。 他们拓跋家族都可能因为他的失误,遭受灭顶之灾啊,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挽回,要是让拓拔勒达知晓了,非得扒他一层皮。 大发雷霆一通,还是认命的将营帐恢复如初,让士兵来打理,然后他营帐失窃的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了,这个人,他丢不起。 沐浴之后,将湿透的头发擦干,躺在床榻上,满身疲惫,却丝毫感觉不到睡意。 沐千寻的营帐中,慕宥宸早已将衣衫换了回来,那双长靴,那个发冠,早已不翼而飞。 半躺在床榻上,单手撑着脑袋,望着沐千寻,一脸笑意,满眼欢愉。 沐千寻听到拓跋楚行落水一事,笑的不能自已,眼角的泪狂飞,毫无形象可言。 笑着,说着,嘲讽着,沐千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安静下来。 迟疑片刻,从怀中掏出从拓跋楚行那里偷来的账册,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慕宥宸,我没有将这个毁尸灭迹,我还没有翻看过,可是我觉得这个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轻易销毁。” 慕宥宸不在意的笑笑,难得这丫头会这般乖巧,从沐千寻手中接过账册,细细翻看。 一页接着一页,泛黄的纸张在慕宥宸手中翻动,发出轻不可见的响声,听在沐千寻耳中,却抓心挠肺的难受。 越是看,慕宥宸的面色就越是沉,沐千寻就越是不安,擦擦手心的汗水,倚在慕宥宸身上,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偷看两眼。 许久,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的凝重与惊疑,这算不算意外的收获还是会因此惹上麻烦。 账册被抛在一旁,沐千寻紧张兮兮的用余光撇它,似乎它随时会鲜活过来,咬自己一口似得。 营帐中静默一片,沐千寻算是彻底没了喧闹的心情,心头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沉重,这样蹊跷的事,她都能碰上。 是该说她运气逆天呢,还是该说她倒霉至极,出门都不看黄历。 其中一本账册中记载的是,拓跋勒达这些年,与各个部落,各个首领,或是长老来往之事,异常的详细。 自然这些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拓跋楚行大多是抓到了他们的把柄,握住了他们的软肋,威逼利诱要他们为他做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拓跋勒达抓着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普通人,或许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些人都位高权重,在部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些事情一旦公之于众,他们的威望势必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就算性命无忧,也会落得个权势不保的下场,这些人,为了权势,大多把一辈子的心血都搭进去了。 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都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舍弃功名利禄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拓跋楚行利用了。 拓跋楚行何等狡猾,自然不会只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毕竟积怨太深,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大多是互相利用。 拓跋楚行应允的好处越多,愿意帮他的人自然就越多,慢慢的就拧成了这么一股暗中使坏的力量。 第三百一十二章 烫手山芋 第三百一十二章 烫手山芋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宇文部落与轩辕部落之事,拓跋勒达也参与其中。 这也就是,为何轩辕浠卜算宇文萱要嫁给赫连锐绝才能保宣王宫安宁,而拓跋勒达充耳不闻,默许的原因。 赫连玖漾帮着噬心逃脱他们追捕,也就有了说法,拓跋勒达还真是神通广大啊,好似除了南宫部落跟澹台部落,每个部落都有他的人脉。 这么说起来,南宫沫与澹台皓痕将部落治理的还不错,起码没有内鬼。 反正这些事情,拓跋勒达越做越顺手,慢慢的就更加肆无忌惮,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这些首领、长老,就犹如深陷泥潭,越沉越深,慢慢的就连反抗都忘了,都屈服于他。 这些年,青葛部落大大小小的许多事,都是依照拓跋勒达的意思来,偏偏赫连锐绝还蒙在鼓里不自知。 而另一本账册比起第一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样揭露了拓跋勒达的狼子野心。 这本倒是未曾记载什么,一页一页的,皆是密密麻麻,清晰的图纸。 大到每个部落,小到每个部落的每座山,每条河,甚至是每条道儿,每个洞穴,都精准的出现在这本地图之上。 标注的清清楚楚,绘制的生动至极,用好几种不同的颜色,呈现出来。 饶是不悉青葛部落的他们,仿佛都能通过地图,看到青葛部落的所有场景。 沐千寻不禁在心里调侃,拓跋勒达这么有功夫,干嘛不把青葛部落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家都绘出来。 慕宥宸抿唇,忍不住的叹气,今日的事情,似乎偏离了正轨呢,还好,拓跋楚行暂时不会将账册失窃之事怀疑到他们头上。 沐千寻抱着慕宥宸的手臂,靠在他肩头,只觉得后脊发寒,呐呐的开口,语气说不出的低落: “拓跋勒达一心研究青葛部落的地势,估摸着青葛部落的一山一水他都了如指掌,拓跋楚行又手握兵权。 有那么多长老的支持,又有整个拓跋家族在手,他若是要反,恐怕谁都拦不住。” 沐千寻此话倒是正解,这些东西,除了谋反能用得到,沐千寻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何用,哪个首领会无聊到绘制一本地图藏起来看啊。 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拓跋勒达在青葛部落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们实在想不到,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拓跋勒达居然会交给拓跋楚行保管,更没想到,还阴差阳错的落到了他们手中。 可此物,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毁掉不是,藏着不是,要他们还回去,就更不可能了。 沐千寻一脸惆怅的坐在床榻之上,双手环着膝盖,将脑袋埋进膝间,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慕宥宸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劝阻,磁性的声音总是很轻易打动沐千寻: “车到山前必有路,拓跋勒达又没有杀上门来,我们何必自扰。 现在拓跋楚行并没有将注意放到我们身上,等他怀疑到我们的时候,或许我们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夫人就不要忧心了,夫人难道没听过,若是烦心事想多了,可是会变老的。” 沐千寻抬起头,愕然的望着慕宥宸,他似乎并没有只是宽慰她,而是真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狐疑的询问: “为什么拓跋楚行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毕竟这军营中,只有我们与他为敌,若是我,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我们头上啊。” 慕宥宸点点头,浑不在意,嘴角掩起的笑眼看着就藏不住了。 是啊,就是因为拓跋楚行第一时间会想到他们,他才来了一招祸水东引。 本来是想陪拓跋楚行多玩几天,才出此下策,现在看来,他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冥冥中为自己省下了好大的麻烦。 沐千寻越看慕宥宸越是不对劲,忽然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霸道的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说是不说!” “唔,天机不可泄露,到了明日,你就会知道了。” 慕宥宸的手掌兜兜转转,落在沐千寻的臀部,邪肆一笑,就是不肯告诉沐千寻,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寻儿,可已知会夜晨一声,要她打探一下拓跋楚行的反应?” 不待沐千寻说什么,慕宥宸就转了话锋,柔情的望着她,看样子,沐千寻今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沐千寻不情愿的从慕宥宸身上下来,躺在他手臂上,瞪着床顶,不甘愿的回应: “告诉了,等着她的消息就好了,你的人用不了,就使唤我的人。”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分你我吗,凌泽不是也把你当做主子吗,难道夫人就忍心让他带伤去打探消息啊?” 慕宥宸一脸的无辜,让沐千寻彻底无奈了,这个男人不是应该冷漠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吗,怎么…画风差这么多。 沐千寻深吸一口气,闭眼假寐,说得她怎么好像十恶不赦一样,她不就是随口一说吗? 他们享受着这难得安静的一刻,却不知临近拓跋楚行营帐的地界,已经彻底炸锅了。 拓跋楚行大半夜的唤了军医,吵醒了不少士兵,皆是候在营帐不远处,等候差遣。 而此刻拓跋楚行的营帐,一夜之间,经历了两次洗礼,再一次变得连个落脚处都没了。 当然,这次是拓跋楚行自己所为,营帐中能砸的,不能砸的,全部都砸了。 营帐中除了床和桌子还安然无恙之外,没有什么是完整的了。 拓跋楚行还真是暴殄天物,他砸的这些东西,哪一件不是价值千金,随便一件物品换了银两,都足够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了。 一时间,大半个军营灯火通明,安静的气氛,瞬间沸腾起来了。 沐千寻与慕宥宸和衣而眠,外面的声响足以说明一切,他们的药粉起作用了,看来拓跋楚行今日是不会好过了。 营帐外有脚步声,沐千寻合上的眸刷的睁开,坐起身来。 来人正是夜晨,在一片混乱之中,想要隐藏在人群中打探些消息,对于夜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夜晨嘴角带着难得的笑意,想想营帐中拓跋楚行吼叫的声音,真是大快人心呐,凌泽的仇算是报了。 夜晨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讲给沐千寻二人听,眉眼间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沐千寻又不禁起了调侃的念头,光是调侃一次,怎么符合她的性子啊,夜晨与凌泽的事,会成为她一直的乐趣。 特别是,看着他们二人面色由白转红,就有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听闻出来的军医小声嘀咕,拓跋楚行满背都是血痕,血珠直淌。 尽管伤口并不深,只是对于拓跋楚行这样的人来说,就是这样浅浅的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才最可怕。 能不顾形象的将营帐会毁成那样,大半夜扰的整个军营不得安宁,可见拓跋楚行已经处于一个奔溃的边缘了。 而第一个进去的军医,成了拓跋楚行暴怒的牺牲品,拓跋楚行本就没有人性可言,更何况是失控状态下的他。 那军医是军营中医术最好的军医,听闻还是赫连锐绝亲自指派到军营中,单独照顾拓跋楚行的军医。 他是跑进去最早的,可惜没能平息拓跋楚行的怒火,反倒丢了性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听夜晨说完,沐千寻突然沉默了,深幽的眸中,光芒黯淡。 慕宥宸一眼就明了了她是为何,挥挥手,示意夜晨可以出去了。 “拓跋楚行嗜血成性,只要惹到他的人,都将难逃厄运,不是说没有今日这档子事,那个军医就不会死。 也许拓跋楚行早就对他有成见了,寻儿无须自责,知道吗?” 不知从何时起,沐千寻就变得不愿牵连无辜,或许是从夏国与青葛部落的那场战争中开始吧。 沐千寻笑笑,点点头,缩在慕宥宸的怀中继续睡,再怎么说,此时还是与他们有关,她总是过意不去。 不过回头想想,她本就不是善良到连血都见不得的那种女子,她杀的人数都数不清,也不是每个人都罪重必死的。 热闹的军营一点点归于平静,一转眼已经是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只是最近的天亮的很晚,外面的天还是漆黑一片。 慕宥宸缓缓睁开眼,眼中尽显清明之色,显然,他一直都未曾睡着。 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动,手腕猛地被攥住。 慕宥宸回头,沐千寻正睁着眼看他,不等他开口,沐千寻就抢先一步出声: “我也要去!” 慕宥宸叹口气,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声音很柔,很轻,带着丝丝心疼: “一直都没睡吗?” “是啊,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两本账册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我怎么睡得着,这不是,还抓到了你去做坏事。” “这怎么能说是做坏事,为夫这是替天行道。” 慕宥宸反握住沐千寻的手,笑意浓浓的回应。 沐千寻蹭的坐起来,惊疑不定,脱口而出: “你要去杀拓跋楚行!” 紧接着,沐千寻的脑袋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慕宥宸一脸的无奈,怎么看,沐千寻都像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啊。 “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暂时不会要他的命。” 第三百一十三章 磷粉 第三百一十三章 磷粉 营帐外,天漆黑一片,几尺之外的场景皆是模糊不清,唯有靠着直觉,寻觅方向。 果然,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黑的,还有,黎明前的天,也是最冷的。 沐千寻紧紧环着慕宥宸的手臂,迈着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早知道就再多穿些衣物了,是谁说青葛部落常年都不会有冷的时候了。 慕宥宸邪肆一笑,抽出手臂将沐千寻一把拥进怀里,柔情的责备: “不让你跟着来,你非得要跟出来,冻坏了怎么办?” 沐千寻嘟着嘴嘟囔,靠在他怀里,果然暖和过了,一股甜蜜的感觉油然而生。 被拓跋楚行折腾了大半夜的士兵,都睡得无比香甜,哪里会有人像这夫妻俩一样闲适到彻夜不眠。 眼看着,就是拓跋楚行的营帐了,沐千寻猛的止步,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望着慕宥宸: “拓跋楚行现在万一没睡着呢,我们不就被发现了,他满身的伤,铁定是睡不着的。 不行不行,我们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着沐千寻就要转身,慕宥宸无奈的将她拉回来,就说这丫头像没睡醒的,这都到了,才知道反悔。 “拓跋楚行的确是不可能睡得着,可如果我是军医,就算单纯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也会在他的药中放些安睡的药物。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今夜,拓跋楚行一定会增强守卫,到时候再想下手就难了。 拓跋楚行一定想不到在一夜之中,我们会三番五次的捣乱,夫人,你说呢?” 慕宥宸掰过沐千寻的身子,俯身对上她的眸子,耐心的向她解释。 “我如果是军医,就在他的药里放砒霜,放鸩毒,放乌头,放各种毒药,做一颗大毒丸给他!” 沐千寻躲开慕宥宸的目光,恶狠狠的道,真是,什么都不告诉她。 “啧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慕宥宸煞有其事的调侃,语气中尽是愉悦,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沐千寻不理会慕宥宸,径直往前走,边走边斗嘴: “那你可要当心了,离我这个毒妇人最近的可就是你了,你每日都要和我这个毒妇人同塌而眠呢。” “是啊,夫人的毒早已深入为夫骨髓,离开夫人,为夫就会毒发身亡呢。 为夫就是被夫人的美色所诱惑,深深不可自拔,甘愿被你毒死,为夫已经无药可救了呢。” 慕宥宸说这些话的时候,可真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好似他说的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 沐千寻嘴角一抽,浑身一阵恶寒,悻悻的闭嘴,她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啊,心中呐喊:谁能收了这个妖孽啊! 慕宥宸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肢,在她的秀发上轻轻一吻,开口: “寻儿,你就站在这里,我怕伤到你,听话,好吗?” 沐千寻只觉得,忽然间骨头都酥了,面色微红,对于他认真的柔情,她总是没有抵抗的本领,缓缓点头,乖乖的站在原地。 慕宥宸从腰间取出那个暗绿色的葫芦瓶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将瓶子里的东西,沿着拓跋楚行的营帐洒开。 步伐沉稳的退回来,再将手中的打火石打着,嗖的射出去。 拓跋楚行的营帐顷刻就像是变戏法似的,轰轰的燃着,比泼了火油还要夸张。 望着汹汹的火势,沐千寻被惊的目瞪口呆,那小小的瓶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不等沐千寻回过神来,慕宥宸就拖着她,快速的撤离,放完火,还待在原地,那不是等着被抓吗。 “走水了,走水了!救火!” 他们的身后,是拓跋楚行怒意滔天的吼叫声,显然,拓跋楚行被气得不轻。 直到军营又乱成一团,沐千寻才终于从方才震撼中走出来,盯着慕宥宸的脸庞,一脸痴迷: “那是什么东西啊,也太厉害了吧?” “夫人想知道啊。” “那是不是该有点表示啊?” 慕宥宸冲着沐千寻挑眉,舔舔干涩的唇,意思不言而喻。 沐千寻心中默默的泪了,怎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再屈服一次好了。 眼睛一闭,在慕宥宸的唇上重重的吻下,再想离开,已经晚了。 慕宥宸一只手掌按在她腰肢之上,钳制的她动弹不得,抵住她的额头,满眼邪魅: “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夫人既然愿意投怀送抱,为夫又岂有不接纳之理。 只是,这轻轻的一吻,还不足以满足为夫呢,咋们回营帐慢慢来,嗯?” 话罢,沐千寻推脱不急,就被慕宥宸堵住了唇,肆意的掠取她的领地,吸吮她的甜美。 当沐千寻彻底沦陷在他温柔又霸道的吻中,才意识到,此事有多么的不妥。 这是二营的地界,来来往往的士兵,都在着急忙慌的救火。 而他们,居然就这样靠着一座营帐,旁若无人的亲热,虽说这种情况下,更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行径,可沐千寻还是觉得耳根发热。 在沐千寻无力的推搡下,慕宥宸终于松口,可他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的罢休,一把抱起沐千寻,一转眼,就已经置身营帐。 沐千寻跌落到床榻之上,来不及起身,慕宥宸便欺身而上。 手掌抚上她的脸颊,一股灼热之感拂面而来,再看慕宥宸眸中的迷离色彩,沐千寻不再挣扎,只因…挣扎无用。 沐千寻满心的不解,慕宥宸真是个神奇的物种,一夜未眠,不应该疲惫的要死吗,他居然又发.情了。 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慕宥宸一手解沐千寻的衣带,声音嘶哑异常: “士兵们在帮着拓跋楚行灭火,那夫人闲来无事,就帮着为夫灭火吧。” 沐千寻偏过脑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也只有慕宥宸能将如此不堪入耳的说的跟情话似的。 慕宥宸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下来,屋中未曾掌灯,朦朦胧胧之间,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得到阵阵的粗重喘息,与床板吱吱呀呀的声响。 又一转眼,天已大白,士兵们早已累瘫,拓跋楚行的营帐附近连水都没有。 那火又像是中邪了一样,势头止都止不住,等到水到了,营帐已经烧的只剩一片废墟了。 拓跋楚行蓬头垢面,狼狈至极的模样,就这样留在了许多士兵的心中,拓跋楚行从此算是形象大损。 一直睡到晌午,沐千寻二人才悠悠的起床,这样不用守夜,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不用饿肚子吃猪食的日子,还真是惬意啊。 沐千寻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第一件事,仍是抓住昨日的葫芦瓶一事不放。 慕宥宸在称赞她记性良好的同时,将事情全盘托出,其实还是有事情瞒着她的: “那个是磷粉,来自多年深埋地下的棺椁之上,我们夏国没有此物,也难怪夫人不知晓。 磷粉遇火即着,火势夫人也看到了,这磷粉啊,就算不遇火,只要温度够高,也能够燃着。 飘荡在空中,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也就是传说中的鬼火,一些巫师,最喜欢搜集磷粉,然后用来装神弄鬼。 这磷粉十分危险,沾染在身上,不经意间就会着火,并且难以扑灭。”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听着,磷粉这个东西她是隐约听莫雪提过的,只是未曾想,竟然如此神奇。 穿戴整齐,踏出营帐,望着已经挂在正空中的烈日,沐千寻懒懒的打了的哈欠,又是阳光明媚的…半天啊。 沐千寻顺着慕宥宸的目光,看过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凌泽、夜晨,夜晨环着凌泽的手臂,明显是担心他的伤势。 沐千寻快速走过去,朝夜晨眨巴眨巴眼睛,询问到: “凌泽的伤可好些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还出来乱跑,夜晨你怎么管他的。” 果不其然,沐千寻的一句话,又让二人齐齐红了脸,这让沐千寻不禁感慨。 想当年,她也是动不动羞涩脸红,再看现在,已经在慕宥宸的言传身教下,不知害羞为何物了。 “是拓跋楚行一大早叫了我们在校场集合,赫连玖漾他们也早就到了,说是不敢打搅你们,才让我们来等。” 夜晨面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回到正轨。 沐千寻眉头一紧,回到营帐中,将账册踹入怀中,万一拓跋楚行派人偷偷搜他们的营帐,可就大事不妙了。 她就藏在身上,她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搜她的身不成,真不知道,拓跋楚行叫他们过去,又打着什么算盘。 到达校场之时,澹台皓痕也正款款而来,朝沐千寻温和一笑,这样的笑容,以往在他的脸上是闻所未闻的: “千寻郡主,好久不久。” 澹台皓痕与慕宥宸之间,就像死敌一样,谁也看不惯谁,这不,澹台皓痕又先发制人的无视慕宥宸了。 沐千寻敷衍的回应,光明正大的挽住慕宥宸的手,以表明她的立场,腹诽道: 哪有好久不久,明明才一个多月未见而已,还有,永不相见才好,我受不了你们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太难受了。 慕宥宸的注意并不在澹台皓痕身上,他注意的是拓跋楚行的一言一行,默默的微笑。 澹台皓痕一出现,拓跋楚行就直勾勾的盯着澹台皓痕的腰间看,越是看,眼神就越是阴翳。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是无辜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是无辜的 “澹台首领怎么没有带家传的玉佩啊?” 拓跋楚行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可这一上来就直接了当的问人家的玉佩,未免太过突兀。 澹台皓痕意味不明的望了慕宥宸一眼,才冷冷的回应: “出门太急,忘记戴了,怎么,大将军对我的玉佩有兴趣? 我可没听说大将军对玉器又研究,再说,那玉佩是我的家传玉佩,恐不能割爱。” 这就是慕宥宸最后瞒着沐千寻的事了,拓跋楚行昨日捡到的玉佩,是慕宥宸故意落下的。 慕宥宸昨日就留意到澹台皓痕此来,并没有戴着他的家传玉佩,之前在凌寻小筑可是日日不离身。 由此推断,那玉佩对他意义非凡,拓跋楚行定然也见过。 可昨日拓跋楚行被他们气得不轻,初次与澹台皓痕会面,必然没有注意到,澹台皓痕是否有佩戴玉佩,这就是他的可趁之机了。 慕宥宸奔赴到澹台部落之时,不仅打探了消息,还去玉器店打磨了一块与澹台皓痕那块玉佩相似的高仿玉佩。 这也就是拓跋楚行为何会盯上澹台皓痕的原因,他已经认定,昨日引诱他出去的是澹台皓痕无疑。 亦是认定,澹台皓痕此来,商议韩莦之事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来调查他的。 反正账册的事,他们暂时还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黑锅,就由澹台皓痕背着吧。 而澹台皓痕方才看慕宥宸的那一眼,是隐隐知晓了些什么,这就要从昨夜沐千寻偷盗账册开始说起了。 昨日拓跋楚行追着慕宥宸出来,响动着实有些大,普通的士兵是发觉不了,可是澹台皓痕的耳力,想不发现都难。 后来,便看见沐千寻偷偷摸摸从拓跋楚行的营帐中出来,沐千寻感觉到尾随她的人,就是澹台皓痕。 再联想到拓跋楚行的质问,澹台皓痕还有什么是不明了的。 现在唯一蒙在鼓里的就是拓跋楚行了,他把账册失窃的事归功在澹台皓痕头上,把失火的事归功在慕宥宸夫妇头上。 他单纯的认为,账册失窃这件事跟慕宥宸无关,他此时更恨的是澹台皓痕,更想的是澹台皓痕死,澹台皓痕俨然已经成为最无辜的那个。 “不知今日拓拔将军唤我们来,可是有要事,我们可是忙得很。” 慕宥宸手臂搭在沐千寻肩头,大半个身子都倚在沐千寻身上,漫不经心的声音多了几分刻意。 拓跋楚行面色一沉,他最近是冲着哪位大仙了,看来有必要去庙里拜拜了,随便一个小辈都能对他大呼小喝,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今日不是我唤你们来,是澹台首领唤你们来,说是有要事,还请驸马不要将气随意的撒在我头上。” 拓跋楚行的语气明显的不耐烦,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似乎周身的气温都随之一变。 慕宥宸悠哉悠哉的反驳,你强,我会让你强不起来,你弱,我让你更弱: “拓跋将军此言差矣,这怎么能是撒气呢,还是拓跋将军对我成见太深的缘故吧,拓拔将军这样,着实缺少大将之风啊!” 拓跋楚行干脆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他算是见识了,慕宥宸算是他的命中克星了,他承认他说不过他,也…打不过他。 “是这样的,近日,韩莦时常骚扰我部落边境,恐怕是有挑起战端之意。 部落长已经派了人到各个部落去,帮助各个部落的首领整顿兵力。 现如今,只有南宫部落与我澹台部落还未派人过来。 部落长的意思是,大将军的军营离南宫部落与澹台部落不远,所以请郡王和各位郡主到部落协助。” 澹台皓痕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的说明来意,说实在的,这军营他也是一刻也不愿意待。 赫连妙晨面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她是期待青葛部落与韩莦开战的,那样她就又有用武之地了,被沐千寻抢走的风头,她就能夺回来了。 慕宥宸的余光无意撇过赫连妙晨,冷笑,没想到表面与世无争的妙晨郡主,居然有这样一颗好战之心。 沐千寻眸中竟然冒出几分期待的光芒,倒不是因为能够离开军营而开心。 自从上次青沁原一别,她已经许久未曾与草儿会面了,还真是想那个丫头呢,如果她能到南宫部落,不就能见到草儿了吗。 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南宫部落过的可好,可有受人欺负,易容术是否有长进,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有满心的担忧、思念要告诉她。 只是现实往往与幻想有些差异,不对,是很大的差异,澹台皓痕再一开口,就生生将沐千寻的期望抹灭成渣: “千寻郡主,妙晨郡主,哦,还有驸马,随我去澹台部落。 郡王与玖漾郡主,就到南宫部落去,我已经将消息告知了南宫首领,半路有人接应。” 沐千寻望着澹台皓痕俊逸却明显欠扁的面庞,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不甘的争论: “为何,我要去南宫部落!” 澹台皓痕一怔,沐千寻虽然对他一直是一副拒之千里的态度,可从来都客客气气的,这突然生硬起来的语气,还真是接受不了: “是部落长的意思,千寻郡主是…不想去我的澹台部落? 郡主是因为讨厌我吗,可是我做了什么让郡主讨厌的事,我…” 澹台皓痕一脸认真,满眼受伤,诚惶诚恐的样子,震惊了所有人。 拓跋楚行见鬼一样,目光在澹台皓痕与沐千寻之间流连,是他耳朵出了毛病,还是澹台皓痕被附身了。 这还是青葛部落那个万人追捧,千人迷恋的澹台首领吗,澹台皓痕何曾对谁这么客气过,就算是当着赫连锐绝的面,都素来是狂傲不羁的。 沐千寻是长得好看,可她也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啊,澹台皓痕还想当她的护花使者不成,也难怪他总觉得澹台皓痕对慕宥宸有敌意了。 赫连妙晨尽力保持她高贵大方的形象,袖中的拳头恨不得打在沐千寻的那张脸上。 她与澹台皓痕青梅竹马,是上天注定的一对,这青葛部落有谁不知道澹台皓痕是要做她的夫君的,沐千寻一来,就妄想改变这一切吗,她绝不允许! 沐千寻只想大喊冤枉啊,长得好看是她的错吗,这赫连家的姐妹都这么是非不辨吗,说的好像她很稀罕澹台皓痕一样。 这各种复杂的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弄得她好像是千古罪人一样,尴尬不已,偏偏看着澹台皓痕的神情,她还发不起火来。 “那个…这倒不是,既然是父汗的意思,那…那就这样吧。” 沐千寻很没骨气的应下,紧接着就遭到了慕宥宸一记警告的眼神。 心里咯噔一下,可怜兮兮的望着慕宥宸,她只想辩解一句,她是无辜的啊。 于是乎,就这样,沐千寻失去了去南宫部落的机会,离草儿又远了一步。 一切都准备就绪,赫连玖漾和赫连卓凡默契的将目光投向沐千寻,盯得沐千寻浑身发寒。 默默的为草儿祈祷,听闻南宫踏爱慕赫连卓凡多年,赫连玖漾又是南宫踏雪唯一的挚友,瞧他们的意思,草儿的处境着实危险啊。 拓跋楚行更是丧心病狂的不许他们回营帐收拾行囊,让士兵送过来,还好,沐千寻明智的将账册贴身带着,不然今日他们走得了走不了还两说呢。 不远处,秦鞘亲自拉了一架马车过来,小巧而精致,瞧着能坐下两个人的样子。 慕宥宸打量着马车,轱辘上有拓跋楚行专用的标识,看来是拓跋楚行的马车了。 只是这马车看着像是旧物,打理的倒是不错,想必是在库房中搁置已久的缘故,马车边缘有些发潮。 也是,拓跋楚行常日都驻守在军营中,外出的机会本就少。 再加上,习武之人,习惯了有急事拉过马就走,坐马车既耗费时间,又麻烦,久而久之,就成了闲置之物。 赫连妙晨冲拓跋楚行笑笑,赫然一个乖巧的外甥女。 这马车正是为赫连妙晨准备的,赫连妙晨娇生惯养惯了,骑马倒是会,只是她还是更喜欢安逸的坐在马车里。 风不吹日不晒的,又不费力气,她的优越感告诉她,她天生就应该享受这种待遇。 拓跋楚行之所以将这马车拿出来,就是想拉近与赫连妙晨之间的关系,想着让赫连妙晨能帮他拿回账册。 打击他们,已经成了慕宥宸的一大乐趣,满意的点点头,沉声到: “那就多谢拓拔将军了,知道凌泽有伤,还特意架了马车过来,我还正愁凌泽的伤势呢,今日就算是我欠拓拔将军一个人情!” 沐千寻险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强忍着笑意,看着慕宥宸再度与拓跋楚行斗智斗勇。 拓跋楚行哑口无言的瞪着慕宥宸,慕宥宸怎么就这么会钻空子呢,为了一个被他所伤的,卑贱的下人准备马车,怎么可能。 这下,赫连妙晨该不乐意了,她的打算是与澹台皓痕同坐一车,还能修复一下生疏的感情。 要她与一个下人坐在一辆马车中,她做不到! 其实,原本就是他们想太多了,慕宥宸可没准备让赫连妙晨与凌泽坐在一起呢,赫连妙晨愿意,他还不愿意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个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个人 “不行,舅舅的马车,岂是他一个下属可以染指的!” 赫连妙晨此时活像是一只护着蛋的老母鸡,大有再惦记她的轿子,就冲过来咬你一口之势。 “下属怎么了,下属难道就不是人了,他是我的下属,我说他能坐,他就是能坐! 不知妙晨郡主是看不起凌泽呢,还是看不起我呢? 还有,凌泽的伤与拓跋将军脱不了干系,拓跋将军理应解决此事,拓跋将军都没说什么! 什么时候,这军营居然轮到妙晨郡主做主了,恕我孤陋寡闻呐!” 慕宥宸这脏水泼的是愈发有水准了,明明不相干的两件事,都能强扯到一起去。 赫连妙晨气得干瞪眼,却什么都不敢再说了,惹了拓跋楚行的猜忌,她岂不是得不偿失嘛! 特别是澹台皓痕看她的那眼,明显的失望,她最怕的便是惹了澹台皓痕不高兴,不过一辆马车,不坐也罢。 最终的“商讨”结果,竟然是凌泽与夜晨坐马车,赫连妙晨的下属给她俩驾车,其余人骑马。 这让秦鞘这个局外人,看的目瞪口呆,同样是下属,差别可真够大的,这不是等于间接的承认,赫连妙晨就是比沐千寻低一头吗。 望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拓跋楚行不禁感慨万千,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将这两个瘟神送走了,他的军营又能恢复平静了。 初到澹台部落,一行人齐驱并驾,穿梭在澹台部落大大小小,弯弯绕绕的街道上,沐千寻只觉得内心难得的安宁。 这里与主部落所差无几,甚至是更好,富饶,干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 似乎,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还记得在夏国之时,与慕宥宸手牵着手,行走在大街小巷,阳光暖暖的洒在后背,就是此刻的这种安宁。 沐千寻长长的舒了口气,嘴角噙着一抹醉人的温和笑意,不愧是拓跋勒达插手不进来的地方啊。 慕宥宸全程冷着的脸,也终于有了缓和,如果这澹台部落能给她带来欢笑,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不就是一个澹台皓痕吗,抢走沐千寻,他还没这个本事,他的夫人,他信得过,只是澹台皓痕着实有些碍眼呢。 到达澹台皓痕的住处,沐千寻算是大开眼界了,望着头顶空荡荡的巨大牌匾,微微一怔,哪有人挂着牌匾不刻字呢。 澹台皓痕给的回应,竟然是,还没想好要刻什么。 屋子很多,地势也很大,却跟奢华挂不上边,栽种着各种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花草。 普遍都是竹楼,精致淡雅,每一处的建造都别出心裁,唯独不妥的就是,这竹楼与澹台皓痕的身份不怎么相符呢。 看看赫连锐绝的凌锐殿,再看看拓跋楚行的军营,反过来看澹台皓痕的住所,差异不是一点半点啊。 澹台皓痕似乎看出了沐千寻的心思似的,笑笑,侧面的容颜被阳光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俊朗的让人心悸: “不过是个安身之所,用宝石铺出来的床铺,未必有茅草铺出来的舒适,看得过眼,自己喜欢便好。” 赫连妙晨痴迷的盯着澹台皓痕看,也不管这样是否有失妥当,是否失了她郡主的风度。 对沐千寻展开了新一层的妒恨,说起来,她也算是这澹台部落的常客了,从前,她不厌其烦的问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宫殿为何这般简陋,都得不到他的一字半句解释,怎么轮到沐千寻这里,只一个疑惑的眼神,他就主动开口了呢。 沐千寻轻轻点头,澹台皓痕的性子并不讨厌,如果他们没有悬殊的身份,抛开俗世纷扰,或许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嘛,慕宥宸对他敌意重重,她更摸不准他维护她的目的,除了疏远,她别无选择。 在澹台部落住下之后,澹台皓痕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来找沐千寻,实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随便通传一声便能解决。 如果说澹台皓痕的频频出现打搅到他们的清净了,那不愿缺席的另外两个女人,就绝对不能用打搅来形容了。 赫连妙晨就像是澹台皓痕的尾巴一样,只要澹台皓痕在的地方,她总是避免不了的跟随。 沐千寻多么多么想给他们下药,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算了,也算是了了赫连妙晨的一桩心思了。 至于澹台皓月,更是与澹台皓痕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形影不离! 也不是说澹台皓月不能现身,只是她整日直勾勾的盯着慕宥宸看,眼睛里流露的尽是觊觎又是怎么回事。 沐千寻终于是明白慕宥宸对澹台皓痕的敌意是哪儿来的了,这兄妹俩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他们可都是有家室的人,怎么就一副执意要拆散他们的样子呢。 一个部落的首领,一个部落首领的帮手,他们真的就闲的无所事事吗,那部落又是怎么富饶繁荣起来的。 沐千寻忽然有些理解红颜祸水之意了,可这祸水,也不能单单指她,慕宥宸也算是祸水一类! 下辈子,她一定要长得丑一点,这样就不会招桃花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嫉妒,陷害了。 慕宥宸若是知晓她的想法,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嘲笑,她若是变换了容貌,他下一世,是否还能认出她呢。 转眼间,在澹台部落待了也有十几日了,澹台皓痕一直好吃好喝的招呼着,闲来无事,还会领着他们到处晃荡。 清闲倒是清闲,可是太清闲了,沐千寻不禁心里打鼓,他们也不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啊,可是迄今为止,他们连军队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还整顿什么军队。 不过澹台皓痕不说,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慕宥宸可是再三警告,不准她和澹台皓痕走得太近。 她无法分辨,走得太近是个什么界限,总之就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就万事大吉了。 凌泽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与他们就隔了一堵竹墙,也好照应,毕竟人心叵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他们突然下毒手。 凌泽被鞭打的景象至今还历历在目,谁知道,那日他们再迟些,还见不见得到凌泽。 澹台皓痕隔三差五的往过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把她当孩子一样哄,偏偏沐千寻就是恼火不起来,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对慕宥宸就是诸多排挤,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慕宥宸也尽量的收敛自己的锋芒,与澹台皓痕之间就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沐千寻就悠闲的住着,这里比樊宁城舒服,比军营要自由,偶尔还能和澹台皓月、赫连妙晨争论几句,总的来说,她过的很安逸。 宣王宫,凌寻小筑中,从晌午冷皓就与轩辕浠闹得不愉快,没有人愿意站在轩辕浠这边,冷皓到现在依旧闷闷不乐。 热闹的气氛,平白变得僵硬而冷清,没了慕宥宸,轩辕浠与她们处处都是矛盾,“战争”一触即发。 斗嘴斗不过浅言、浅宁,打架打不过冷皓,秀儿对她直接无视,轩辕浠每日都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说起来,凌寻小筑人并不少,慕宥宸临走之前,还派遣了不少暗卫过来,可此刻这偌大的院子中只有冷皓一人,寂静的仿佛无人居住。 门口立着一个男子,身形笔直,相貌堂堂,踌躇着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夕阳的余辉晃在眼前,看不清院中的场景。 冷皓抱着膝盖,下巴抵着膝盖,坐在台阶之上,怔怔出神。 忽然目光一撇,落在子桑笑身上,冷冷的望着门口的子桑笑,今天他算是撞在刀刃上了: “你怎么又来了,想知道夜晨的消息啊,那我不妨告诉你,夜晨已经更凌泽在一起了。 他们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要不是你搅和,他们早就在一起,你就别惦记了!” 冷皓的语气很冲,丝毫不留情面,心情不好的时候,被她逮着的人,谁都不会好过。 子桑笑一瞬间面色突变,单手撑着门框,拳头一点点缩紧,微微泛白,定定的站着。 他似乎感觉不到难过,感觉不到心痛,只是空落落的,失去了什么一样,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不爱笑,坚强倔强,深情执着的姑娘,从来都未曾真正的属于过他。 冷皓就这么盯着他,看着他从黄昏站到日落,从日落站到繁星漫天,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眼神空洞,失神许久,都没能清醒过来,看着他一动不动,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皓心头忽的一颤。 一股孤寂的感觉席卷而来,萧洛,叶璃,顾魅儿,夜晨,她们都找到了归宿,唯有她还是孤单一个人。 望着子桑笑,平白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她难道真的要自己过一辈子吗,奔波、打杀了半辈子,她也累了。 她多想,能在她难过失落的时候,能有人安慰,能陪她说说话,能在天冷的时候,为她披一件衣物。 她要的并不多,只是想要一个作伴的人,关心她的人,可是却好像只是一个不可能的奢望。 不知不觉,眼前竟然已经湿润一片,打记事起,她好像就没哭过呢,今日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感伤起来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酒后乱.性 第三百一十六章 酒后乱.性 伸手抹去眼中的温热,站起身来,怔怔的望着子桑笑,挪不动步子,紧抿着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或许,她不应该那么说,或许子桑笑对夜晨真的是认真的,看他整日往凌寻小筑跑的热情,也不像是假的。 她不应该那么说他,她真的伤到他了吧,可是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眸中精光乍现,飞速的跑到地窖中,又飞快的跑出来。 抱着两大坛的酒,站在子桑笑面前,云淡风轻的开口: “喂,有没有兴趣喝几杯,一醉解千愁有没有听说过!” 两坛酒努力的抱在怀中,微微有些吃力,毕竟她没有那么长的手臂,也没有那么大的手掌,不过这沉甸甸的感觉,似乎填补了内心的失落。 冷皓盯着子桑笑的眸子,满是期待,其实,她很怕他会拒绝,她需要一个陪她喝酒的人,需要一个与她共同伤心的人。 子桑笑的眼中终于有了色彩,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眉头微蹙,看着还是没什么心情。 从冷皓怀中接过酒坛,轻笑一声,似嘲讽,似感慨,还记得,他与夜晨第一次见面,夜晨就是大醉了一场呢。 是为了凌泽,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夜晨先遇见的是凌泽,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若是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先凌泽一步遇见她,好好待她,让她钟情自己一人。 可是,这辈子都过不清楚,又说什么下辈子,下辈子的事,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一碗孟婆汤下去,谁又认得谁啊,下辈子又是否有缘遇见,是否有下辈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个未知罢了,不过是世人为自己编织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子桑笑摩挲着坛子上一个大大的酒字,开坛,轻嗅一口。 抬头望冷皓,这丫头真是有趣,先骂他一通,再请他喝酒,明明一脸的内疚,还死撑着不说出来。 心情突然好了不少,淡淡一笑,拍拍冷皓的背,戏谑: “这么好的酒,从哪里偷来的?” “这是主子藏在地窖的,都是部落长送过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怎么就是偷的了,主子待我们好,我们用什么,她都不过问,不过两坛酒而已,就是将那些都喝完了,她也不会过问一句!” 说起沐千寻来,冷皓的眸子都是亮的,看着她一闭一张的红唇,子桑笑眸中染上笑意,嘴上满是不赞同: “郡主有你说的这么大方吗,我可没看出来,她若是知道我会喝她的酒,说不定会在酒中下毒也说不定。” “那是对你,谁让你不是她的人呢,她待我们啊,比姐姐还好,你是不懂的!” 言语间尽是对沐千寻的维护之情,是的,沐千寻从未把她们当下属,她们也从未把自己当下人。 她们听她的,只听她的,她们是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亲人、挚友,也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子桑笑神色间闪过一抹复杂,纵使他对赫连锐绝忠心耿耿,赫连锐绝也从未亏待过他,此时,他也不禁羡慕起冷皓和沐千寻之间的感情,无可取代的感情。 “我可不敢是她的人!” 话锋一转,子桑笑故意从冷皓的话中挑理儿,想调解气氛,亦是想让自己心情好些。 冷皓扑哧一笑,子桑笑指着屋顶,声音浅浅淡淡的好听: “走,我们上屋顶喝去!” 子桑笑话音一落,一手抱着酒坛,一手环住冷皓的腰肢,纵身而起。 冷皓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温热的感觉透过衣衫传进来,毫无防备,心猛然一紧。 以至于,双脚落在屋顶的时候,还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不真实,直勾勾的盯着子桑笑,有几分恼怒: “我是功夫不如你,但是也没有弱到连屋顶都上不来,这次看在你伤心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哼!” 冷皓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气势凌冽的威胁,可惜在子桑笑看来,毫无用处。 看来传言有误啊,都说夏国的女子温婉娇弱,可是随沐千寻来的这几位姑娘,真心是跟温婉娇弱挂不上边啊。 一个比一个泼辣,就连沐千寻的贴身侍女,都古灵精怪的很,所以说,传言不可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二人并排坐下,开坛,酒香味飘逸在夜里,愈发的浓郁芳香,让人不由得陶醉其中。 “说好的喝几杯呢,脸杯子都没带,直接用坛子饮?” 子桑笑挑挑眉,胸口压抑的惆怅感,还是难以驱散,故作轻松。 “那有什么不可以,瞧好了!” 冷皓不在意的举起坛子,豪爽的往嘴里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呛得眼泪直流。 子桑笑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强忍着笑意: “酒不是这样喝的,你是没喝过酒吧!” “怎么会,本女侠可是千杯不醉的!” 冷皓微微红了脸,不知是因为酒劲儿太猛,子桑笑的一语戳中,还是因为他不经意的关怀。 二人就这么边斗嘴,边饮酒,在夜色的笼罩下,两坛酒空腹灌下去大半。 子桑笑的酒量一向是极好的,今日竟然醉的一塌糊涂,伤心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醉。 冷皓本就是在逞强,又一下子灌下去那么多,不要说妄想她能清醒了,直接便倒在子桑笑怀中不省人事。 子桑笑迷迷糊糊的望着头顶的繁星皓月,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垂首看着怀中的人儿,苦笑,继续将剩下的酒灌下去,接着夺过冷皓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要醉就醉个彻底好了。 酒坛子随意的一扔,轱辘到脚下,身子往后一倾,倒了下去,已经是模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脑子也一点点变得不清醒。 侧身,粗糙修长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冷皓冰凉光滑的脸颊,身子一点点变得燥热。 脑海中一幕幕都是夜晨的样子,冷皓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响起,一大滴泪顺着下巴滴落在瓦片之上。 冷皓身子微动,一个翻身,径直躺到硬邦邦的瓦片上,膈的脑袋生疼,稀里糊涂的叫骂。 隐隐约约间,看见冷皓启启合合的唇瓣,在酒水的浸染下,亮晶晶的很漂亮,子桑笑鬼使神差的吻上去。 清清凉凉的酒香味,夹杂着一股特别的甜美,比玉露琼浆还要美妙,从浅尝到沦陷,慢慢的加深这个吻。 湿滑的舌仔细的探寻,在她口中攻城略地,触及她柔软的舌,更加控制不住,久久的缠绵。 冷皓只觉得她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子桑笑的脸上,身子,手臂都被什么重物压着,动弹不得,也没有力气反抗。 子桑笑身子越发滚烫起来,手掌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下探去,触到她柔嫩的肌肤,心中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 醉意上心头,一时间忘乎所以,不知身处何处,亦是不知道身下是谁。 外袍褪去,衣衫半敞,冷皓死死的被子桑笑压着,冷风从解开的衣带间吹进来,冷的发颤,拼命的寻找温暖,往子桑笑怀中钻。 月亮似乎看不下去了,偷偷的钻进云层,凌寻小筑寂静的夜,只留下一声声压抑的嘤咛,与粗重的喘息。 地面,站着一个萧瑟的人影,面上的面纱随风舞动,望着屋顶起伏的身影,水眸中是明显的轻视与嘲弄。 慢慢的,冷皓与子桑笑就这么相拥着睡过去,醉酒又纵.欲,疲惫的抬不起眼。 半夜,天愈发的寒,他们又是身处屋顶,还衣衫不整,所谓高处不胜寒,冷风一次次的掠过。 冷皓堪堪醒过来,打了一个冷颤,脑袋闷闷的涨裂般的疼,身体更是像被碾压过了一样酸痛无比。 思绪不断地翻涌,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倒吸一口一口凉气,脑海一片空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夜,屋顶,衣衫大敞,子桑笑半压在她身上,手至今还抚在她的臀部,睡得正沉。 感觉整个人都要疯了,她不就是想大醉一场吗,竟然失.身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拳头猛然握紧,重重的打在子桑笑的脸上,手臂无力的酸痛,这力道不及平日里的五分。 却也刚刚好将子桑笑打醒,翻滚到一边,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的就是冷皓在费力的整理衣衫。 揉揉眼睛,冷冷的半夜,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这是…竟然,子桑笑显然比冷皓还要不淡定。 酒后的零碎片段,一点点涌现,子桑笑无奈的望着冷皓,这可怎么是好,都说酒后乱.性,他以为他的酒量不会出事的。 “禽兽!” 冷皓气急了,子桑笑这是什么反应,怎么好像是她占了便宜一样,伸手就是一把掌脆生生的打在子桑笑脸上。 眸子不由得一闭,眉头紧蹙,她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她酸痛的身躯,背过气的感觉。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又一次提醒子桑笑,这都是真的,他就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了。 一巴掌,怎么能解她的心头之恨,缓过神来,伸手又是一巴掌挥了出去,却未能如愿落下,也没能尝试到手掌与脸颊接触的快感。 手腕被子桑笑紧紧抓住,凭她现在的状态,连抽回来都困难。 子桑笑盯着冷皓,轻轻叹息,干涩的咽了口吐沫,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百一十七章 没人要 第三百一十七章 没人要 看着冷皓怒气冲冲的样子,子桑笑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脱口而出: “我酒量惊人,怎么就醉了呢,你给我下药了吧?” 冷皓瞬间就觉得胸腔内气血翻涌,她要是把这口气憋回去,非得憋出内伤来。 “你真是个禽兽,敢做不敢当!” 冷皓挣扎着,生生将手腕从子桑笑手中扯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子桑笑反应不及,冷皓就又是一个巴掌甩了出去,还是相同的地方。 子桑笑抹了一把嘴角,果然出血了,瞪着冷皓: “你凭什么打我,这事你也有责任!” 如果不是她拉着他喝酒,不是她非得喝那么多,至于闹成这样吗。 “你睡了我,我就是乐意打你,我就打你了怎么样!” 冷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跪坐在寒风中,身子瑟瑟发抖,听着子桑笑的呵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挣扎着扑上去,对子桑笑又抓又咬,仅剩的理智已经因为子桑笑的那句“你也有责任”而荡然无存。 子桑笑实在是应付不了她,费力的钳制住她的双手,可是已经腾不出手堵住她乱咬的嘴。 唯一的反应就是,堵住它,一定要堵住它,冲动之下,迎面吻了过去。 冷皓突的安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又是一阵气愤,狠狠的咬上他的唇。 子桑笑疼的闷哼,却并未松手,也未松口,甜腥的味道蔓延开来,大手掰过冷皓的后脑勺,狠狠的吻。 不顾冷皓的挣扎,粗暴的吻,狂烈的吻,似乎是在惩罚,舌堵满了她的喉,丝毫没有温柔可言。 直到冷皓停止挣扎,无力的蜷缩在他怀中,小声的啜泣,泪混杂着鲜血,没入口腔之时,子桑笑才终于松开她。 冷皓低着头,泪不断的滑落,身子不住的颤抖,全然没了方才的斗志。 子桑笑满脸的内疚,想安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抱抱她,又怕适得其反,不禁在心中大骂,他还真是个禽兽! 扯过外袍,披在冷皓身上,声音软了下来,很沉,很认真: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要么对老娘负责,要么现在就滚,以后陌路!” 冷皓几乎是用吼的,她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心乱极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个孤儿,没人疼爱,无人相伴,那又如何,她同样奢望一段真情,盼着一个一心一意待她好的人出现。 她还很年轻,她还有大把的时间等这样一个人,结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别人的替代品,她要怎么办啊。 子桑笑沉默不语,他心中也没有明确的回答,他只知道,他伤害到她了,一个无辜的、美好的姑娘。 “你怎么还不滚!” 冷皓抬眼望着子桑笑,漆黑的眸染上几分血色,口中还残留着子桑笑的血腥味儿,在不断的冲毁她的坚强。 子桑笑还是沉默,要他一下子接受她,是有些困难,可是他又怎么能装作此事没有发生过呢,毕竟名节对一个姑娘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我送你回屋。” 子桑笑靠近,手臂还没碰到冷皓的后背,就被她急匆匆的躲开,僵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现在这幅样子,要想自己回屋,着实有些艰难,等到天明,她就更说不清了。 被子桑笑抱在怀中,热热的温度,反而让她冷到了心尖,子桑笑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她打心底抵触。 次日一早,依旧是一个大晴天,浅宁痴痴的望着冷皓紧闭的房门有几分发蒙,冷皓每日都是起的最早的,今日怎么会这个时辰都没动静。 轩辕浠双手环胸,浅笑着看浅言,沙哑的声音充斥着轻蔑: “折腾了大半夜,怎么起得来!” 浅宁不明所以的瞪着轩辕浠,撇撇嘴不再理会,心里认定,这个女人估计是脑子有病,她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吧。 澹台部落,阳光丝丝缕缕的洒向竹楼,青绿的颜色更加耀眼。 沐千寻坐在桌边,单手托着下巴,任由慕宥宸肆意的玩弄另一只手掌。 “主子,澹台首领邀你随他去趟碎玉城。” 夜晨缓缓的踏在台阶之上,看着腻歪在一起的二人,浅淡一笑。 沐千寻冲慕宥宸挑挑眉,无奈的摇头,心中默念,又来了,能不能还她个清净。 “碎玉城是个什么地儿?” “碎玉城就在出了主城,二十里外的琉璃山附近,城中到处都是做玉器生意的,是澹台部落最为富饶之地。 那里所有的百姓都穿金戴银,没有穷人,到了晚上就会禁令,所有外来的人必须离开,不准在城中留宿过夜。 听闻还有一帮神秘人,专门保护碎玉城的安危,有谁不遵从那里的规矩,就会遭到驱逐,并且终生不准踏进碎玉城一步。 碎玉城的玉器天下独绝,成色样式都是极好的,只不过块块价格不菲。 逝去的老澹台首领,是个极爱玉之人,有他的庇护,碎玉城才能在澹台部落屹立不倒。” 夜晨将自己所知晓的,都一一告诉沐千寻,看沐千寻眼中的光芒,就知道今日的碎玉城之行不可避免了,只是不知道她又要怎么说服慕宥宸了。 沐千寻反手握住慕宥宸的手掌,一脸媚笑,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讨好: “你是不是也觉得碎玉城很有趣啊,不如…” 沐千寻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慕宥宸一响指,站起身,也不多话: “走吧!” 沐千寻心中窃喜,慕宥宸真是越来越通情达理了呢,如果能忽略她额头上的痛意的话。 果然不出所料,还是一样的阵容,澹台皓痕左边一个赫连妙晨,右边一个澹台皓月。 自然,沐千寻他们也不落下风,两人就像是长在一起了似的,牵着的手就没有松开过,真是不给这兄妹俩一丝机会啊。 就连跨在马上,都是一手抓着缰绳,另外一只手紧紧相扣,青丝和白雪配合的也默契极了,速度都能伴随上,不论快慢。 碎玉城果真不是徒有虚名,刚刚踏入碎玉城的大门,一股安心的灵动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沐千寻算是见识到何为富饶了,还真是城如其名啊,连城门上的门环都是玉制品。 城中穿梭的百姓,皆是绫罗绸缎加身,身上总会佩戴些玉器,玉镯,玉簪,玉挂坠,玉扳指。 一身华贵,却丝毫不觉得落俗,这也许就是碎玉城的魅力吧,连吵闹的声音听在耳中,都是一种安静。 沐千寻新奇的像个孩子,澹台皓痕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慕宥宸则满脸的不爽。 澹台皓痕每观赏一块玉佩,慕宥宸都会破天荒的品头论足一番,直到澹台皓痕失了兴趣为止。 沐千寻偷偷的朝慕宥宸眨巴眨巴眼睛,满脸笑意,似乎是在赞赏慕宥宸的做法。 没错,讨好慕宥宸的唯一宗旨就是,慕宥宸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要没有原则的站在慕宥宸这边。 这样慕宥宸才能纵容她玩闹,领略了真谛的沐千寻,会时刻谨记此事,他们要默契的腻歪给澹台皓痕兄妹俩看,让他们趁早死心。 在阳光的照耀下,摆放在摊位上的玉器都褶褶发亮,沐千寻眼前一闪,转过头,是一只水蓝色的玉镯。 摸摸脖子上的寒星玉令,微微一笑,颜色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弯腰,拿在手中细细把玩,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饱满圆润,玉质细腻,温和淡雅。 沐千寻捧在手中,舍不得撒手,听闻玉能养人,不知此玉是否有寒星玉令那样的功效。 澹台皓月轻嗤,眼睛扭到一边,高傲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什么样的玉,配什么样的人,劣质的下品!” 言下之意,便是你这样的人,只能佩戴这这下品玉! 赫连妙晨刚上前的脚步猛地一顿,欲言又止,她本来想夺了沐千寻这块玉的,可是澹台皓痕月都这么说了,她怎么有脸再上前。 澹台皓月与赫连妙晨是多年的对手,可是性子却是截然不同的,赫连妙晨善于隐忍,可是澹台皓月却是有什么都要说出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慕宥宸顷刻冷了脸,又极快的转变过来,替沐千寻付了钱,若无其事的开口: “这上品下品也是要分人的,像我的夫人,就算戴一串石头,也一样高贵大方,美艳独绝。 不像某些人,就算浑身用珠宝装饰出来,也一样不讨人喜欢,一样没人要,上品也没人稀罕!” “夫君真是,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沐千寻娇嗔一眼,心中却是开怀啊,这种捧高踩低的夸法,她很受用啊,慕宥宸的毒舌也算是炉火纯青了啊! 澹台皓月一张清冷的脸都绿了,居然说她没人要,没人稀罕,岂有此理,她可是这部落神女一样的存在啊! 难得,澹台皓月没有帮着她说话,反倒又狠狠数落了她一顿: “皓月!你怎么说话呢,哥哥就是这么教你的,给郡主道歉! 郡主也是你能说的,在郡主面前都敢大放厥词,像什么样子,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澹台皓痕紧咬着嘴唇,真是个狐媚子,连哥哥的魂都勾去了,要她道歉,不可能! 第三百一十八章 暗器扳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暗器扳指 沐千寻冷眼瞧着,也不出声儿,看澹台皓月一句话骂的“天怒人怨”的,还有什么是比看着讨厌的人自取其辱更过瘾的。 摊位上的婆婆垂首做她的生意,垂下的眼帘闪过一抹隐晦的笑意。 这人还真是怕比,在这青葛部落,有谁不知道澹台皓月的大名,性子清冷孤傲,神女一般。 可是此时在沐千寻的映衬下,无论是相貌还是性子,都被比的暗淡无光了,真真是天壤之别。 沐千寻只穿了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却从内而外的散发着难以遮挡的光芒。 反倒是澹台皓月,一张口就失了风度,在沐千寻不恼不火的衬托下更是粗劣不堪。 离开摊位没几步,突然被两名身着黑袍的男子拦住去路,这便是夜晨口中的神秘人。 “请这位姑娘离开碎玉城,碎玉城的玉就没有下品一说,既然姑娘看不起碎玉城,那便不是碎玉城的客人,请吧!” 其中一名黑袍男子开口,进行驱逐,坚毅的眼神没有商量的余地。 居然是冲着澹台皓月来的,这碎玉城的守卫果真不是摆设,一句闲话都容不得。 澹台皓月的脸色阴晴不定,换做平日,谁敢这般挑衅她,今日竟因着一句话,接连遭到难为,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睫毛挡住眼中的色彩,周身杀气腾腾,一字一顿的回应: “我可是这澹台部落的公主,凭你们也敢驱赶我,活得不耐烦了!” 可惜,碎玉城本就是这澹台部落的一处奇地,这里的守卫更是不懂变通。 “不管是谁,进了这碎玉城就得遵照这碎玉城的规矩,城主怎么说的,我们就怎么做!” 澹台皓月手缓缓的伸向腰间的皮鞭,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二话不说,准备动手。 玉手忽然被钳制住,动弹不得,抬眼疑惑又愤怒的望着澹台皓痕。 “既然你说了不该说的,就乖乖离开这里,你若是敢在碎玉城动手,我也保不住你!” 澹台皓痕一脸的认真,澹台皓月总不会不听他的话,待在这儿,指不定又会惹什么乱子。 澹台皓月胸口不停的起伏,挣开澹台皓痕的手,转身就走,脸上火辣辣的,今日受得屈辱,来日她都会加倍奉还! 沐千寻耸耸肩,真是,为何要平白闹得不愉快,剩下的四人沉默一片。 逛着逛着,人群忽然有秩序的,朝着一个方向移去,男女老少皆有之,就连摆摊的小贩,都急急的收了摊位。 沐千寻一脸的迷茫,他们才逛了一小会儿,怎么都收摊了,难不成,这又是碎玉城什么奇怪的规矩? 澹台皓痕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对于澹台皓月的惹是生非,他已经习惯了,影响不了他太久: “他们是赶着去参加冬季的拍卖会,在碎玉城,这样的拍卖会,一年会有四次,春夏秋冬各一次。 在拍卖会总会出些平日里见不着的珍玉,价高者得之,这里的百姓都是爱玉之人,自然不愿错过。 只是这拍卖的时间不定,所以有许多外人都赶不上,我也是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才选择今日带郡主过来。” 澹台皓痕口中的郡主自然是沐千寻,完全没有把赫连妙晨放在眼里,在他眼中,赫连妙晨就是透明的存在。 慕宥宸故意将沐千寻遮住,深深地瞪了澹台皓痕一眼,不让澹台皓痕的目光落在沐千寻身上,心中膈应,看,让你再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赫连妙晨心里不是个滋味,眸子微眯,对沐千寻燃起恨意,为了讨好她,还真是煞费心机啊,怎么就不能把这些心思放一点在应该放的人身上。 沐千寻尴尬的望着慕宥宸,深幽的眸中尽是无辜,活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白兔。 心中涌动着一丝丝甜蜜,她家夫君吃醋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呢。 随着人群,慢悠悠的往前走,街道干净整洁的过分,沐千寻不禁在心中赞叹,这里的民风真是独一无二的好。 若不是这里不准外人逗留,她一定要多待些日子,不知为何,这碎玉城给她一种置身灵光山驻地的错觉。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器宇轩昂的宫殿,朱红的屋顶,淡黄色的围墙,青色的栏杆,镶嵌着碧色的软玉。 沐千寻神色有些恍惚,这宫殿的建筑风格,不像是青葛部落该有的,倒像是夏国一概的样式。 宫殿的大门敞开着,隐约感知到宫殿很深,很气派,两边矗立着几名守卫,与方才驱赶澹台皓月的两个男子,服饰一模一样。 “他们怎么都不进去啊?” 沐千寻疑惑的嘀咕,纷纷赶来的百姓,竟然只是守在门前,翘首以盼,只有少许人踏入。 澹台皓痕笑笑,耐心的解释,声音柔和,对沐千寻,他终归是不一样的: “进去一个人,就要先付三千两银票,可是阁楼中的玉器却很少,极有可能千两的银子就打水漂了。 就算这里的百姓富足,也不愿冒这个险,就守在门口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慕宥宸此时的想法就是撕烂澹台皓痕的嘴,叨叨个不停,一副他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模样。 沐千寻瞪大了眼,心中震撼,这里的百姓都不能用富足来形容。 这少数人,少说也有上百啊,光是入门就能赚多少银子啊,那这宫殿的主人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沐千寻朝慕宥宸俏皮一笑,凑近他耳畔: “不知道这宫殿的主人是男是女,男子的话收过来做男宠,女子的话,给你做小妾!” 慕宥宸脸色一黑,无奈的叹息,捏捏沐千寻的脸颊,语气宠溺: “你呀,成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为夫是养不起你了吗?还是说,夫人真的这么寂寞,想要一个妹妹?” “这宫殿的主人,就是这碎玉城的城主!” 澹台皓痕将拳头抵在唇前,声音带着丝丝压抑,强忍笑意。 显然,凭澹台皓痕的耳力,沐千寻的话,他是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了。 沐千寻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么丢人,可怎么是好。 澹台皓痕迈动步子,朝宫殿走去,沐千寻慢吞吞的跟上去,四个人,就是一万两千两的银票啊,不愧是部落首领啊,真心富裕。 大厅内坐满了人,耳边没了街道上的喧哗,皆是小声嘀咕的声音。 这宫殿就像是天涯楼那种阁楼,分为两层,到了大厅,澹台皓痕并没有止步,而是径直朝阁楼而上。 沐千寻迷迷糊糊的往上走,阁楼之上,竟然只有十个位置,他们就占掉了四个,站在楼梯口,有几分发懵。 在知晓,上阁楼的人,要比大厅的人多花双倍的银子,沐千寻彻底泪了,这澹台部落的人,一个个都挥金如土啊。 摆在视线不远处的,大厅与阁楼的人群都能清晰瞧见的地儿,摆放着十个玉质托盘。 排在首位的托盘,用红色的沙幔遮挡起来,严严实实的,看不到玉器的真面目,平白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守在玉器前的老头,年过六旬的模样,胡子花白,笑起来一脸慈祥,是这里的掌事。 “冬季拍卖会,就此开始,旁的我们便不多说了,想必大伙也都听烦了。 既然大家都是冲玉器来的,那就从第十件开始,蓝田玉刁钗,做工精细,底价一千!” 掌事呵呵一笑,声音沉稳浑厚,气息内敛,功夫竟也不在沐千寻之下。 “一千五!” “两千!” “两千一!” “…” 掌事话音一落,沸沸扬扬的叫价声便响彻整座宫殿,似乎比的不是银子多少,而是谁喊的高,这刁钗就归谁。 沐千寻饶有趣味的托着下巴瞧着,身子往外倾,望着宫殿外那些百姓羡慕的神色,来了精神。 眼看着,十件玉器已经有五件有了主儿,阁楼上的几位还是毫无动静,沐千寻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来拍玉器的。 说起来,只几件玉器虽然精致养眼,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也难怪引不起这些富商的青睐。 澹台皓痕微微侧身靠近沐千寻,修长的手指指向第二个托盘: “那枚扳指,每次拍卖都会出现一枚,每次都会以高价拍出。 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内侧有个小小的机关,可以在里面藏银针或是毒,这东西对行走江湖之人,再有用不过了。” 沐千寻眼睛一亮,摸摸下巴,这倒是个好东西,说起银针,她当初亦是跟叶璃学过几手,许久未用,都有些生疏了呢! 这个扳指,她一定要弄到手,暗器可是保命的东西,也许还真能出其不意的伤到人呢。 澹台皓痕满意的笑笑,有她感兴趣的东西,就不虚此行了。 打第三件拍品开始,大厅叫价的人就蓦然少了下来,这便到了阁楼之上的富商大展身手之时了。 沐千寻将思绪收回来,漫不经心的将目光落在正在竞拍的玉器上眉头一蹙。 第三件玉器长得奇奇怪怪的,外围黑漆漆的,拳头似的模样,隐约可见透亮的翠色。 这喊价可就是天价了,沐千寻惊的目瞪口呆,慕宥宸偏过脑袋不去看她。 堂堂青葛部落的郡主,夏国的太子妃,星涯阁的阁主,怎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姑娘一样,看来要好好教导一番了。 沐千寻实在是看不出一个黑漆漆的,粘上了石墨一样的玉,有何特别,能值几万两的银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仿制品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仿制品 后来离开碎玉城之后,沐千寻才听澹台皓痕说起,包裹着明玉的是黑楠木,这种自然长成的包浆玉,不经任何雕饰,百年难得一遇。 与传言中的夜明珠有的一拼,夜晚时分,会发出淡淡的光芒,经黑楠木的衬托,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爱玉之人,自然是倾家荡产,也不愿错过的。 沐千寻不是爱玉之人,更不是懂玉之人,自然觉得这些东西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真心觉得花高价将这么一个物件摆放起来,算是白瞎了。 最终,黑楠明玉被一个中年富商以三万六千两的银票买走。 沐千寻正襟危坐,两眼放光的等着第二件玉器开拍,掌事浑厚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响起,就被突然冲上来的守卫给打断。 守卫神情焦急,步伐凌乱,朝澹台皓痕这边撇了一眼,对着掌事耳语。 眼看着面带慈祥笑容的掌事,脸色一点点沉下来,那震惊的样子,仿佛这宫殿会即刻坍塌,碎玉城会不复存在一般。 守卫垂首退下,掌事又重新恢复了笑意,只是那笑容中夹杂着无限的冷意,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而且,似乎这冷意就是冲着他们这里来的,不经意的扫过,再扫过。 沐千寻被盯得一头雾水,他们就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也没有触及到碎玉城的什么规矩吧,怎么就招来掌事的不喜了呢,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转眼看着慕宥宸脸上的那抹凝重,沐千寻就知道,不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了,那匆忙而至的守卫,必然与他们有关。 慕宥宸抓过沐千寻的手,轻轻一捏,声音很轻,很认真: “我去探探发生了何事,跟紧澹台皓痕,万一出了什么事,他的功夫可以护住你。” 沐千寻望着慕宥宸离去的背影,心头一暖,谁说她家夫君小气的,在他的心里,什么都不如她的安危重要。 澹台皓痕眸光一闪,看不透的深意,似乎在思索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掌事满脸堆笑的开始卖关子,全然没了方才的爽快劲儿,给沐千寻的感觉就是…在拖延时间! “这第二件的扳指,来历可就大了去了,不如老朽给你们讲讲这扳指的故事怎么样?” 所有人都百无聊赖的听掌事东拉西扯,似乎等了一个日头落下又升起那么久,才终于报了扳指的价。 澹台皓痕倒是想看看这掌事有什么目的,那扳指早就听闻是这碎玉城的城主所造,哪来那么多曲折离奇的经历。 沐千寻的目光稳稳的落在扳指上,眸子一缩,扳指上竟然有个明显的凌字。 想要这个扳指的人果然不少,气氛瞬间热闹到了极点,大厅的宾客更是伸长了脖子往上看,眸中尽是贪婪之色。 澹台皓痕面色平静的加价,既然是沐千寻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到手! 若是论阔绰,谁能比得上澹台皓痕,人家可是澹台部落首领,人家可是抓着整个澹台部落的经济命脉呢! 澹台皓痕加价都是猛加,几个回合过来,就没人再敢喊价了,饶是不甘,也只能放弃。 这阁楼之上的都是显贵,不知晓澹台皓痕的身份的,还真是找不出几个来。 他们亦是甚至,澹台皓痕认准的东西,就算他们花高价带走又如何,人家多的是手段让他们吐出来。 掌事笑呵呵的亲自端着托盘,将扳指恭敬的端到澹台皓痕面前,笑出褶子的脸显得那么敷衍。 澹台皓痕眉毛微挑,示意掌事将扳指交给沐千寻,掌事诧异的转动身形,没曾想,澹台皓痕身边竟也会有女人。 沐千寻将扳指捏在手中,无视掌事揣测的眼神,仔仔细细的打量,这么小小的一枚戒指,真的值得五万两的银子吗。 赫连妙晨直勾勾的盯着那枚白玉扳指,搅在手中的衣袖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了。 沐千寻堪堪收起扳指,她再端详下去,赫连妙晨怕是都要扑过来抢了。 奇怪,过了这么久,慕宥宸竟然还没回来,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成。 历来,最后一件拍卖的玉器都是玉中极品,随着那层红色沙幔的掀开,宾客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得以放下来。 掌事的大手一挥,沙幔利落的掀起,在日光的映衬下仿佛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水蓝色的玉佩静静的躺在托盘中,叫不出玉质,不知其名讳,只是吸引的人挪不开目光,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一般。 在它落入众人视线之时,沐千寻彻底坐不住了,猛的起身,脸色煞白。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般,波涛汹涌,空荡荡的,要命的发痛。 手不由自主的摸上领口,衣衫下的玉佩隔着衣物攥到手中,冰凉凉的,还那么踏实。 那件玉器,竟然与寒星玉令一模一样,她佩戴了两世,二十几年的寒星玉令一模一样。 她的玉佩还在,那就是说,托盘上的玉是假的,是仿制品,柯言月并没有告诉过她,寒星玉令会有第二块。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见过寒星玉令,还能把它做的这么惟妙惟肖,寒星玉令是星涯阁的令牌不是吗,此刻的她心乱如麻。 指尖一点一点变得冰凉,心中升腾起无数疑问,不知道这碎玉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这城主又是个什么来头,她只知道,她迫切的想要拿到那块玉佩。 手臂忽的被抓住,强劲有力,极其陌生,沐千寻忽的回神,澹台皓痕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尴尬的将手臂缓缓抽回来,迅速的入座,她的反应或许真的有些过头了吧,死死的盯着那块玉佩,至今还是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澹台皓痕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望着空落落的手心,眼神有几分黯淡,许久才收回去,紧握手掌,却好似抓过寒冰似的冰冷。 慕宥宸无论与她怎么亲密,她都不会抗拒,他以为,她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偶尔亲近,可惜,他们终归是没有多大干系的。 “我要那块玉,我一定要拿到它。” 沐千寻的声音很平静,很坚定,有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闪烁的眸光依然难掩她心底的动荡。 “好。” 澹台皓痕又重新展露笑颜,他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失控,也不知道她为何钟情那块看似普通的玉佩。 她不说,他也不过问,她要,他就会拿到手,哪怕是用抢的,想及此,不禁自嘲,就算是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吧,她的心,早已给了那个人。 掌事一下一下的捋着他长长的山羊胡,嘴角挂着笑意,年迈的眸一片精明,丝毫不见浑浊之色。 不要说是澹台皓痕了,就是常年与玉器打交道的几位富商,包括大厅的各位宾客,皆是看不出这块玉有何玄妙。 就单单只是好看而已啊,为何会放上这托盘的首位,就只引起了沐千寻的反常。 “这玉佩,是城主大人珍藏多年的宝贝,今日拿出来,并没有要将此物卖掉的打算,只是为了给大伙一饱眼福!” 掌事静静的留意着宾客们的反应,将玉佩放在手中,自顾自的说着。 掌事的话立即招来一片唏嘘之声,自古拍卖的物品就没有收回去一说,还是占了首位的玉器,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都准备起身散去,扫兴而归的样子,没想到,今日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沐千寻按捺不住的往前冲,赫连妙晨亦是跟着起身,冲着掌事的方位而去,沐千寻不会放任现身的假玉佩再度销声匿迹。 而赫连妙晨则是一老早就打着要将这玉佩收入囊中的主意,沐千寻不是喜欢抢她心爱的东西吗,那她抢她一块玉佩也不为过吧! 澹台皓痕来不及制止,欲言又止,只得跟上,掌事是说玉佩要收回去,但也没必要真的抢吧,他有的是办法。 掌事默默的看着他们过来,瞧着沐千寻来势汹汹的,也未收起玉佩,似乎是等着她过来抢似的。 沐千寻放缓脚步,唇瓣紧抿,神色一片严肃,也没有真的动手去抢,只是挡着赫连妙晨的去路,不肯退让。 “可否请掌事将玉给我一观?” 掌事轻笑着摇头,沐千寻只觉得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停止拍卖也是抱着某种目的。 赫连妙晨狠狠的瞪了沐千寻的背影一眼,目光一撇,怨妇似的脸上即刻笑意丛生,落在栏杆突起的地方。 身子一侧,脚下好巧不巧的打滑,朝栏杆扑去,又极快的反身踩在沐千寻的裙摆上,软软的摔倒。 沐千寻不耐烦的与赫连妙晨挪开距离,刚刚站稳,忽然觉得脚下一陷,暗呼不好。 知道自己是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地方了,后悔不该将所有的注意都放在玉佩上面,可是为时已晚。 身子往后一倾,脚下落空,这可是阁楼之上啊,这没有防备的掉落,纵使功夫再好,也没处借力。 “千寻!” 澹台皓痕眸子一缩,在沐千寻惊呼的同时,踏着赫连妙晨的身躯往前一扑,将沐千寻抱在怀中。 心悸的感觉即刻消失,身子被紧紧拥住,还是止不住的直直的往下掉落。 阁楼的楼板打开又迅速合上,澹台皓痕将沐千寻拥在怀中,二人齐齐往下坠。 赫连妙晨一颗心如坠冰窟,顾不得脚踝传来的痛觉,扑在栏杆上,声嘶力竭的叫喊: “小心!” 第三百二十章 手臂残废 第三百二十章 手臂残废 是,她不是打滑,而是故意的,赫连锐绝的书房,有与这阁楼之上一模一样的陷阱。 儿时贪玩,不小心触碰到机关,若不是赫连锐绝及时拉住她,估计她早就丧命了。 所以她深知此陷阱的凶险,才想要让沐千寻掉进去,想要她死,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千算万算,她没有料到,澹台皓痕竟然会冒死救她,澹台皓痕若是因此出了什么差池,她不就是千古罪人了。 本以为,最惨的就是从阁楼上摔下去,躺个百八十天的也就足够了,可是,跌到大厅,并没有就此结束。 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家伙设计的陷阱,眼看着大厅的地板再次打开,沐千寻终于明白了赫连妙晨前一刻喊的那句小心是为何了。 这地下,竟然也是空的吗,他们不会就这样一层一层的跌入十八层地狱吧。 阁楼离地面很近,掉下来,也的确只需要一瞬间,可是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这一瞬有多漫长。 漫长到足以跨越生死,漫长到,可以忆及许许多多、点点滴滴的事,惦念最最重要的人。 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想的尽是慕宥宸,她不觉得死有多可怕,就是觉得见不到慕宥宸,才是最可怕的。 一如被慕云帆威胁的那个雪夜,她亦是那么怕就此失去他,他们是彼此最大的牵绊,最割舍不得的挂念。 如果说她今天就这么冤枉的死了,最遗憾的,便是与她一起死的人不是慕宥宸,在另一个世界,该有多孤单。 老天会不会再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还会不会遇见慕宥宸,她是会生在夏国还是青葛部落。 来不及胡思乱想更多,在她即将顺着大厅敞开着的陷阱口掉进去的那一刻,澹台皓痕双手托着她的腰肢,拼尽全力的将她往上一推。 可惜没有借力的地方,身形还在急速下坠,能使上的力气终归很小。 她没能如愿够到陷阱口的地板,在手指与陷阱口有了一瞬亲密接触之后,继续往下落。 心中泪流成河,这下连个垫背的都没了,死定了。 她很感激,澹台皓痕在这种情况下,都愿意保她一命,而不是踩着她自己脱身,不过他的苦心貌似是白费了,他是无辜被牵连的那个。 手腕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攥住,手臂一痛,往下跌落的身影忽的停住,胸腔内的跳动比方才还要猛烈。 原来,在你濒临死亡的时候,有希望存活下去,远比完全绝望还要害怕,你会害怕期望之后再失望的那种双重痛苦。 抬眼往上望,一瞬间泪水充斥了眼眶,眼前是慕宥宸那张熟悉俊朗的面庞,此刻的他一脸惊慌,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比起死,他们都是更害怕失去的人,如果今日她就这么死了,真的想象不到,慕宥宸该怎么活。 是慕宥宸,他终于来救她了,想要顺势抓住澹台皓痕,还是晚了一步,澹台皓痕在推她的那一瞬,更是加快了掉落的速度。 眼看着澹台皓痕与她的距离愈发远,却无能为力,满心的焦急。 大厅的地板猛的合上,慕宥宸挂在陷阱口边缘的脚被推落,顿住的身形再度往下降。 幸好慕宥宸的剑从一开始就插在陷阱的石壁上,长剑擦着墙壁,支撑着两个人,缓缓下滑,不断的迸溅着火花。 三人就这么掉到了陷阱中,合上的地板下鸦雀无声,好似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似的,毕竟这一切只用了短短的几个瞬息而已。 年迈的掌事就冷眼看着,不施救,不慌张,负手而立,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似的。 赫连妙晨跪坐在栏杆前,神情呆滞,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变轻,锥心锥心的痛,她竟然亲手害死了她最爱的人。 聚集到一起的宾客大惊失色,对着三人跌落的地方指指点点,不断的嘀咕,掉进去的可不是普通之人啊,可是这澹台部落的首领啊! 就算是城主也开罪不起的人啊,一向知轻重明事理的掌事,此刻却泰然自若的站着,难道…这本就是城主的意思,城主要反? 赫连妙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滚带爬的起身,扯着掌事的领口,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温婉高贵: “你快救救他啊,他可是澹台部落的首领,我是郡主,你听懂了吗,救他啊!” “不是郡主亲自送他下去的吗,怎么此刻竟然又让老夫救他?” 掌事浅笑,将赫连妙晨的手强行从身上扒拉下来,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悠悠的声音宛如一个可怕的恶魔。 “来人,将郡主带下去好好休息,郡主受了惊吓,没有城主的命令,谁也不能打扰郡主休息!” 话音刚落,就从隔间冲出来几个守卫,轻而易举的将赫连妙晨带走,也不管她挣扎与否。 地下,不知哪来的光亮,黑漆漆的环境一变,视线所到之处,皆是清晰的场景。 在快要坠到底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铁钉,尖锐无比,直直的竖立在地面,闪烁着耀眼的寒芒。 沐千寻眼瞳一缩,环在慕宥宸后背的手,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衫。 眼看着澹台皓痕的身躯就要被铁钉刺穿了,那铁钉看着都渗人,只要落上去,必死无疑。 估摸着就是铁板,都能穿透,更不要说是普通的血肉之躯了。 澹台皓痕眉头蹙成一个疙瘩,额头上冷汗直冒,没有谁,能在死亡面前还镇定的了的。 心一横,手臂狠狠的刺在铁钉之上,借力身子往一旁滚,随着一声惨烈的叫声,澹台皓痕算是得以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声惨叫既刺耳,又钻心,极度绝望、痛楚、无助,光凭那叫声,沐千寻就能感受到手臂刺在一片铁钉之上,该有多疼。 慕宥宸瞅准一个空出,脚尖点地,带着沐千寻,安全无虞的落在地面,剑尖已经磨的秃掉,一把利剑就此废掉。 澹台皓痕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已经疼的再叫不出声,如果有这种痛到极致的经历,就会明白,疼的厉害了,不要说出声了,连出气都做不到。 一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黏稠的血液沾染在唇瓣上,嘴巴一张一合,呼吸不上来,整个人抽搐成一团。 大滴大滴的汗水混杂着血水浸透了全身,脸色煞白煞白的,毫无血色,整个人都要死过去了一般。 一条左臂,变成了通红的颜色,衣衫被鲜血浸透,另一只手掌想去按住受伤的手臂,又疼的不敢触碰。 沐千寻落地的那一刻,脑袋抵在慕宥宸的怀中,不忍去看澹台皓痕,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澹台皓痕就死在那铁钉之上了。 只是他现在的情形似乎也不比死好到哪儿去,整条手臂,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衣衫没有一处不是血色,真不知那血淋淋的衣衫下,手臂变成了什么样子。 慕宥宸拍拍沐千寻的后背,沉沉的叹息,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望向澹台皓痕的目光满是复杂。 他不知道他该用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澹台皓痕,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一个男人愿意像他一样护着沐千寻。 往日的敌意褪尽,能多一个誓死维护她的人没什么不好,他没权利也没有资格阻拦。 爱是每一个人应有的权利,人的情感亦是不受控制的,只是,这注定又是沐千寻的一个烦扰,她应付不来的。 沐千寻深知,若不是澹台皓痕推她的那一下,为她拖延了一瞬,就算慕宥宸赶来的再及时,她也没救了。 也许,现在澹台皓痕连舍臂保命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二人早就被穿在铁钉上,双双毙命了。 沐千寻双脚拖着地,慢慢靠近,蹲下身来,伸手去摸他不成形的手臂,僵硬的落不下去。 心中闷闷的难受,好似被什么东西翻来覆去的搅动,他对她的好,她终归无法回应。 她宁愿,现在躺在这里的是她,或许还能稍稍安心一些。 反正前世已经受过极痛,她也不在乎再来一次,澹台皓痕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为了她,一个本不相干的人,居然变成这样。 澹台皓痕只感觉他已经死了,麻木的疼痛一阵阵席卷而来,后背亦是好像被碾压过似的,手臂一点也抬不起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本就是强弩之末,还被铁钉所伤,她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体坏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随时都会咽气。 沐千寻眼睛一闭,冰凉的玉手握着匕首,划开他的衣袖,又是一阵触目惊心。 骨头被铁钉刺出一个又一个的洞,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经脉被刺断,咕嘟咕嘟的冒血,染红了衣衫,染红了地面,满眼都是血色。 深深的叹气,这条手臂,算是彻彻底底的废了,医术再高的人,怕是也回天乏术了,刺到的地方,恰巧是铁钉最为密集的地方。 沐千寻眸子微闭,好似有什么被她遗漏了,很重要却捕捉不到,眼中精光乍现,随之被一抹凝重代替。 一股淡淡的香味溢入鼻腔,很淡很淡,淡到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类似于体香那般感觉。 沐千寻在医术方面的天赋惊人,又自从被慕寰枫算计过之后,嗅觉总是异常灵敏。 第三百二十一章 城主现身 第三百二十一章 城主现身 这铁钉,竟然还淬了毒,不会很快发作,但若不尽快解毒,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设计这陷阱的人,还真是心肠歹毒呢,只要掉进来的人,就没有存活的机会,不知这铁钉沾染过多少的鲜血,又有多少人不幸埋骨于此。 他们是打着出门闲逛的想法的,以至于浑身上下除了银票什么都没有带,就连普通的伤药都没有,更莫要说什么解毒的药草了。 在这种为难的时候,才会发现,银票真的就只是一堆废纸,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当柴火都只能燃着一瞬。 澹台皓痕现在的情形,着实不适合待在此地,他的伤势已经耽搁不起了,一旦等着毒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或许流血过多,都会要了他的命。 沐千寻与慕宥宸架起几欲昏过去的澹台皓痕,让他靠着墙壁,手臂用慕宥宸的外袍包裹,这是他们暂时唯一能做的了。 这地儿有亮光,而他们跌落的过程中是先暗后明的,那就说明,光并不是从上面传来的,所以,这密室陷阱一定有出口! 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寻寻觅觅大半天,将这墙壁摩挲了个遍,还是毫无头绪。 沐千寻颓废的坐下来,看着澹台皓痕冷汗淋漓,嘴唇乌青,眸子半闭半睁的模样,一阵心烦意乱,她一定要带他出去。 慕宥宸打量着排列整齐的铁钉,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跳进铁钉中央的地势,垫着衣衫触碰铁钉。 果然不出他所料,铁钉是可以转动的,随着慕宥宸的几个动作,立在他们身后的石墙终于有了动静。 一扇石门缓缓开启,耀眼的日光畅通无阻的射进来,沐千寻眼睛一亮,原来玄机并不在墙壁之上,而在铁钉之间。 事后,慕宥宸向她解释,那铁钉并不是胡乱排列的,而是采用了五行阵法,还好这阵法术并没有太深奥,才得以轻易解开。 这密室之后,竟然是处宽大的峡谷,这便是琉璃山下有名的琉璃谷,也是碎玉城的地界。 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流淌着一条浅浅的小溪,四处是高低不同的杂草。 刚刚得以重见天日,他们本以为这就算逃出生天了,可惜啊,这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们今日还真就碰上了。 石门外不过是又一个迎接他们的埋伏罢了,小溪的另一头,早就布满了碎玉城的守卫,少说也有上百人,大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之势。 还没来得及站稳脚,百名守卫就随着一声令下,长剑抵着水面,跨过小溪,直冲冲的朝他们杀了过来。 平静的水面被搅乱,荡漾着一圈圈杂乱无章的涟漪,溪水飞溅,打湿了衣衫,带着重重的压迫。 慕宥宸从腰间抽出长剑,眸光一凛,真是难缠呢,这伙家伙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你照顾他,照顾好自己,我来击退他们!” 话罢,慕宥宸一头扎进重重的人影中,奋力厮杀,剑起刀落之间,血光飞舞。 沐千寻长剑出鞘,搀扶着澹台皓痕一跌一撞的坐下来,守在他身前,神情沉重。 这些守卫功夫都还不错,并不是军营中那些草包士兵可以比拟的,不过,慕宥宸吸引了主力,她暂时还应付的过来。 回头撇了一眼澹台皓痕,心酸无比,澹台皓痕早已躺在杂草上,疼的昏厥过去,不省人事,浑身都被鲜血弄脏,不复往日的耀眼。 沐千寻就纳了闷儿了,一个小小的碎玉城,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哪儿来这么多英勇的守卫。 不过这些招式怎么就觉得好生熟悉呢,甚至说与她的功夫有许多相同之处,或许是她想的太多了。 功夫本来就是大同小异的,有几招相似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满心的无奈与愤怒,早知今日会碰到这么多事,打死她都不踏入这碎玉城半步。 亏她不久前还把这碎玉城夸得跟一朵花似的,还起了要在此居住的念头,只要今日能脱身,这地儿她一辈子都不要来了。 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这飞来横祸究竟是为哪般,就因为他们的身份吗? 这碎玉城的城主未免也欺人太甚了,难不成真的要逼死他们,不知道今日他害死一个首领,一个郡主,一个驸马。 这小小的碎玉城,是否禁得起整个青葛部落外加一个夏国的怒火,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就算他要反,也不必这样仓促下手吧。 慕宥宸的功夫再好,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守卫一波一波的轮番上阵,配合默契,慕宥宸利落的剑法渐渐显得有些吃力。 沐千寻眸色渐渐的沉下来,这样下去,还真不是个办法,他们迟早要败的。 从宫殿跌到密室,慕宥宸的内力损耗也不小,精力已经不是最好的状态,就连佩剑也严重受损。 在这样的状态下孤身奋战,耗尽体力后,可就彻底陷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了。 可是此时除了死撑,他们着实找不到脱身的法子,难道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又会平白无故丢在这里吗。 老天似乎永远不觉得他们的麻烦多,总是一次一次的给他们创造难关,一次一次将他们困入绝境。 这不,不知从哪儿冲来一个黑影,踏着水面而来,气势汹汹,凌冽的气势,完全不是这些小士兵所能及的。 眸光锐利,带着滔天的杀意,与赫连锐绝年龄相仿的样子,目不斜视,不被任何的情绪所扰。 此人,正是碎玉城的城主,魅影大人,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日难得会出现在此,惹来众多守卫的注视。 沐千寻惊呼不好,此人功夫远在她之上,瞧着能与柯言月一较高下,看来今日是死定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沐千寻径直往上冲,反正都是要死的,慕宥宸也铁定抽不出身来救他们,那不如先发制人,起码能死的好看些。 提剑冲上去,魅影毫不费力的躲开,甚至不屑去看她一眼,他的眼睛里,除了倒地不支的澹台皓痕,再无他物。 不过嘛,沐千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儿沐千寻也没觉得她是这位魅影大人的对手。 正好那日送拓跋楚行的痒痒粉还没用完,那就给这位城主大人尝尝吧,希望能合他的心意! 白色的粉末迎面而来,魅影猝不及防的挥袖一挡,还是迟了一步,不幸迷了眼睛。 沐千寻心中大喜,这就是她的可趁之机吧,老天保佑,就让她一招将此人拿下吧。 不过呢,现实永远没有想象那么简单,更没有想象那么美好。 魅影功夫不弱,就算迷了眼睛,沐千寻也远不是他的对手,轻易的闪身,一把将沐千寻拍开,口中怒斥: “哪里来的小丫头,快快让开,我的目的是澹台皓痕的命,我不想杀你,你也莫要多管闲事。” 沐千寻迅速的爬起来,执意挡在澹台皓痕面前,眼睛一闭,双臂一张,一副从容就死的模样,要死那就她先死吧,她也算还了澹台皓痕一命了。 耳边嘈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澹台皓痕终于是恢复了几分神智,睁开的眸,隐隐约约看见挡在他身前的人影,勉强一笑,一脸欣慰。 虽说她沐千寻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可是要她抛下刚刚舍命救她的人,她做不到,终生都难以心安! 不知何时,在打斗中,藏在衣衫里的寒星玉令已经晃荡到了胸口,在日光下,闪闪发亮,闪烁着圣洁的光辉。 魅影揉揉眼睛,面色大变,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骇。 大半天,都没等到魅影的剑刺过来,沐千寻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魅影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胸口看。 奇怪,这人被点穴了,悻悻的收回展开的手臂,这个姿势还真是有些丢脸啊。 “喂,要杀便杀,再这么盯着,我可不客气了!” 沐千寻面上染上几人怒气,没曾想,这碎玉城的城主居然是个登徒子,不过她可没打算靠出卖色相保命。 这位城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不是冲澹台皓痕的命来的吗,怎么此刻居然感觉不到一丝杀意了。 被沐千寻大喝一声,魅影这才回过神来,将目光投放到沐千寻脸上,又是一阵震惊。 他从来不会把心思放在他不感兴趣的事物之上,方才又被沐千寻一把痒痒粉迷了眼睛,这下才终于看清了沐千寻的面容。 “你…你就是刚刚回到部落的郡主?你这块玉是哪儿来的?” 魅影一脸的迫切,语气有几分动荡,似乎要将沐千寻的脸盯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 沐千寻蹙了眉,抿了唇,有些摸不准此人的目的,他怎么好像将要杀他们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呢。 就是因为突然知晓了她的身份,他连首领都敢杀,竟然会对一个郡主手下留情。 沐千寻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城主大人了,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对了,他问起了她的玉佩,之前那假玉就是出自碎玉城,莫不是这城主与寒星玉令有什么关联。 沐千寻的手默默的抚上寒星玉令,盯着魅影打量,不回应,暗自思量,她是该实话实说,还是要编造个什么理由。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别离开我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别离开我 在魅影灼热的期盼的目光的注视下,沐千寻久久都未开口,看魅影一副有求于她的模样,难不成是在打她玉佩的注意。 但是他们此刻的处境,直接上来抢,她也没能力反抗,那魅影究竟是为何不动手。 “人人都知道我依附于澹台黎,这碎玉城才能在澹台部落立足,却极少有人知晓,在我跟随澹台黎之前,是跟着凌星阁主的,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见沐千寻没有开口的意思,魅影迫切的再度补充,与方才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截然不同。 沐千寻眼瞳一缩,舒展开的眉再度聚拢,阁主?这青葛部落所有人对凌星的称呼都该是凌星夫人才对。 除非…思及那块假的寒星玉令,夏国风格的宫殿,招式相似的守卫,眼前此人,难不成也是星涯阁的一份子! 可是为何魅影越解释,她就越糊涂呢,这中间还有许许多多说不通的地方。 按照他的说法,他依附于澹台黎,澹台黎便算是有恩于他,那他又为何要杀澹台黎唯一的儿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是,我是这青葛部落的郡主,这玉佩是我娘亲临死前交给我的,有何指教?” 沐千寻的声音变得冷硬了不少,临死两个字特别加重,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 魅影突然扑通一声,在沐千寻面前单膝跪下来,一瞬间老泪纵横,嘴唇有几分哆嗦: “主子,你还活着就好,这么些年来,属下一直以为,主子早就随凌星阁主去了。 前些时日隐隐听到主子回部落的传闻,属下权当是赫连锐绝的把戏而已,没曾想,竟是真的。” 沐千寻一下子就蒙了,真真是人生如戏啊,前一刻,他们的命还都握在魅影手中,现在就来了这么个逆转。 从魅影的言行中,充斥着对赫连锐绝的抵触,只是当时沐千寻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与慕宥宸厮打成一片的守卫,不明所以的停了手,惊的下巴都掉了。 这些人当中,不乏跟随魅影多年的,对魅影的性子自认为是摸清了。 当年对澹台黎都不曾有一句客气话的魅影大人,居然就这样跪倒在一个年过二十的小丫头面前,这情形未免也太过诡异了。 沐千寻挑挑眉,对魅影的感慨落泪不为所动,她是一个喜欢计较的人,实在是很难对一个差点害死她的人以礼相待。 “是啊,还活着,可惜刚刚又差点死了呢!” 魅影一脸愧疚的望着沐千寻,垂首悠悠的叹气,垂下的眼帘看不清的颜色: “都是属下的错,请阁主责罚!” 沐千寻看着慕宥宸向她走过来,无奈的笑笑,魅影的出现,丝毫不能带给她当年柯言月她们出现的欣喜。 “主子,你让我杀了澹台皓痕,事后我再向主子请罪!” 魅影站起身,盯着澹台皓痕的眼神,依旧是杀意浓浓,一双眸子都被猩红侵蚀。 沐千寻顷刻又冷了脸,放松下来的心再度绷紧,出言怒斥: “若不是他,我早就死在你设的陷阱中了,他救了我,你却执意要杀他,那你就先杀我好了!” 魅影微微一愣,提起的剑又默默收了回去: “主子可知道我为何对你们下手,我这一生,就只有一个孩子,就在刚刚,只是接到一个婆婆的传信,按规矩将澹台皓月驱逐出城外,就惨遭不幸! 你们知道他死的有多惨吗,浑身上下被砍了二十余剑,与他同行的伙伴,就连那个报信的婆婆,也接连遭到澹台皓月的杀害! 他们做错了什么,我的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就被澹台皓月残忍的杀害! 她澹台皓月该死,他们兄妹都该死! 云娘也是我们星涯阁的一份子,可惜她去的太早,随凌星阁主离开部落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找不到行踪,连尸体都没有。 只留下茂儿给我,我幸幸苦苦的将他拉扯成人,就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么能不恨呐。 虽说阁主死后,是澹台黎收留了我,和这些兄弟们,也是他给了我们一处落脚的地儿。 可是这些年,我为他澹台家族做的并不少,在其他部落妄图吞并澹台部落之时,我拼尽全力帮他,手下的人死伤惨重。 对他有求不应,凌星阁主时常跟我们说,欠什么,都不能欠人家的人情,所以我带着兄弟们以命相抵! 所以我魅影不欠他澹台家族什么的,我的孩子不能白死!” 听完魅影的一番话,沐千寻突然就噤声了,原来都是澹台皓月造的孽,莫说是魅影了,就连沐千寻此刻都恨不得手刃她! “澹台皓月罪该万死,可是这不干澹台皓痕的事,你不能因为澹台皓月的事而牵及无辜。 杀令郎的是澹台皓月,你却差点连我们都害死,你这样的行径,相信娘亲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 澹台皓痕已经因为你无名的怒火,失去一只手臂了,正是他的这条手臂换了我的这条命。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主子,就答应我放过澹台皓痕,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连我也杀了吧。 再说了,你有考虑过杀了他们兄妹的后果吗,一个是澹台部落的首领,一个是澹台部落的公主。 杀了他们,这么多的下属该怎么办,跟着你亡命天涯,然后死伤殆尽吗? 作为一个好的主子,要懂得顾全大局,令郎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同样是命。” 沐千寻半胁迫,半劝阻的试图说服魅影,她知道她是在避重就轻。 若是自己摊上这样的事,不见得会比魅影冷静多少,哪会管什么得失,估计会带着所有人冲入主城,直接造反吧。 可是她不能看着澹台皓痕死,为了保住澹台皓痕的命,她不能站在魅影的角度上想事情。 况且她也不是在危言耸听,澹台皓痕要是死了,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存活下来,澹台皓痕的声望,她早就见识过了。 魅影进退两难,最终还是不甘的叹了口气,沐千寻用性命威胁他,他也只好作罢,况且沐千寻的话也不无道理。 沐千寻看魅影没了杀意,与慕宥宸扶起澹台皓痕,摇摇晃晃的离开此地。 望着三人意欲离去的身影,魅影眸中复杂一片,这人没杀成,看沐千寻这态度,估摸着还得帮着澹台皓痕治伤呢。 碎玉城内,依旧与他们初到之时一样热闹,都是普通百姓而已,只要吃饱喝足,没有人把刀架到脖子上,就不会理会任何事。 况且在没弄明白事情之前,谁敢胡乱揣测今日宫殿中发生的事,出来的宾客皆是将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 这碎玉城,有谁不知晓城主大人雷厉风行的手段,敢乱嚼舌根子,他们是不想要脑袋了。 宫殿的后院,是魅影的住所,他们皆是被安置到雅房之中,包括澹台皓痕在内,以澹台皓痕危在旦夕的身子,再往主城折腾一趟,不知还能否留得住性命。 这房屋的建造都是遵照着夏国的风格,看着这熟悉的房舍,沐千寻心中五味杂陈。 怪不得,踏入碎玉城的那一刻,她就有种回到了灵光山驻地的错觉,原来,这就是她的另一个灵光山。 沐千寻守在澹台皓痕身旁,为澹台皓痕处理伤口,上药,解毒,皆是亲力亲为,对魅影派来的人,她终归是不放心。 慕宥宸就倚在门框上,默默的看着沐千寻忙前忙后,眼神有几分落寞,心中稍稍不怎么舒坦。 当初,他倒在灵光山下,她也是这么尽心照顾自己的吧,看着她离澹台皓痕那么近,他的思绪就不由得辗转。 虽说他知道这都是沐千寻该做的,他也知道沐千寻绝不会因为澹台皓痕救了她一命,他们之间就会改变什么,可此刻还是不由得心慌。 他太怕会失去她了,他就只有她了,记得有人说,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了,可是他知道,她离开他,他绝对活不好。 沐千寻此刻无暇顾及慕宥宸的情绪,看着侍女一盆接着一盆的端着血水,一脸忧愁。 澹台皓痕暂时算是无性命之忧了,魅影给了解药,伤口也处理得当。 可是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臂残了,再也无法施力,功夫也会因此大打折扣,不知道他要怎么接受。 虽说,她也算是救了澹台皓痕一命,可仍觉得愧疚不已。 等他醒了,她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他,一如既往的疏远,显得不近人情,像朋友一样的亲切,又会显得过于刻意。 拖着疲惫的身躯,呆呆的立在窗前,透过半掩的窗户,眺望着远处的琉璃山,有几分恍惚。 腰肢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温暖的感觉透过衣衫,传至小腹,后背贴上慕宥宸精壮的胸膛。 不反抗不挣扎,她早已习惯他的亲近,就像是用膳睡觉一样不可或缺。 “寻儿,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慕宥宸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沉沉的,脑袋抵在沐千寻的后颈,长长的叹息。 沐千寻身子一僵,随意落下的玉手缓缓覆在慕宥宸的手上,原来她这么让他患得患失,语气愉悦的宽慰: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你说过的,一生一世,只我一人,除非你不要我了。 不对,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要赖着你,生生世世,生生死死!” 第三百二十三章 抢不走 第三百二十三章 抢不走 慕宥宸没有再开口,沐千寻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虽然慕宥宸是背对着她的,但是她知道,慕宥宸此刻必然也是笑着的。 “今夜,我守着他如何,你好好休息。” 不知保持这样的姿势过了多久,慕宥宸才略带试探的询问,她欠下的,他来还,是不是也是一样。 沐千寻一愣,微微点头,想来慕宥宸的心情,她可以明白,这样也够难为他了。 望着快要落下的日头,今夜就要在这碎玉城住下了,白日,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般场景吧,真是世事无常啊。 或许是气氛太过沉闷,慕宥宸嘴角一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出声: “夫人放心,他毕竟救了夫人的命,为夫是不会趁机掐死他的。” 沐千寻扑哧一声笑出声,慕宥宸这是怕她不放心吗,慕宥宸的性子她最清楚了,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对澹台皓痕下黑手的,这点她还是信得过他,也信得过自己的。 转眼,太阳西沉,皓月当空,屋门轻掩着,屋中的烛光悠悠的晃荡着,散发着柔和的暖暖的光芒,一室寂静。 慕宥宸坐在桌前,捧着一卷书卷,半晌都不见翻动一页,目光扫过床榻上的人一眼又一眼。 心烦意乱,本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没想到却一眼也看不进去。 澹台皓痕依旧脸色苍白,不死不活的躺在那里,除了还听得到微弱绵长的呼吸之外,没什么能证明他还活着。 慕宥宸心中不觉好笑,大晚上的不睡觉,竟然守在这里伺候一个觊觎她夫人的男人,这世上也是没谁了。 慢慢的,慢慢的,慕宥宸就这样单手撑着桌子,眸子缓缓闭上,百无聊赖的假寐。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已经是二更时分,魅影的住所还是灯火通明,这种场景可不怎么常见。 魅影失了独子,沐千寻莫名其妙的遇上她娘亲的旧部,欠下一份还不尽,也不知道该怎么还的人情。 至于澹台皓月,跑的倒是够快,杀完人后,不留魅影知晓的时间,就一溜烟儿回了主城。 只是天色渐晚,随她出去的人竟一个都没回城,不禁有几分惴惴不安,但是她却没有想过此事能与她有什么干系,毕竟她草菅人命惯了,从来没出过任何差池。 赫连妙晨还被关着,至今不知道澹台皓痕是死是活,亦是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若不是她,也许沐千寻他们也不会陷入那么被动的境地,她也算是那掌事的帮凶。 如果不是她狠毒的想要致沐千寻于死地,他们或许能在那掌事按下机关之前躲开也说不定,正因为是身边的人,他们才失了应有的防备。 就且让她关着吧,就算不能杀了她解恨,也要让她尝尝受到良心谴责的滋味,感受一下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彷徨。 对于妄图害自己的人,沐千寻从来不知道何为仁慈,赫连玖漾、赫连妙晨,她都不会手下留情。 夜色渐浓,三更已过,澹台皓痕睫毛微动,随即睁开眸子,眼前雾蒙蒙的,模糊不清。 努力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侧过脑袋,眼瞳猛的一缩,嘴角抽搐,就算见不到他想见的人,老天爷不用这样捉弄他吧,竟然派一个男人看着他,还是他最讨厌的男人。 慕宥宸本就睡得不沉,耳力又是超群的好,但凡听到一点动静,都足以惊醒他。 直起腰板,一眼就看到了刚刚醒过来的澹台皓痕,站起来伸展一下身躯,眸光清明的望着一脸阴翳的澹台皓痕。 澹台皓痕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眉间一紧,然后蓦然怔住,死死盯着他怎么也抬不起,并且已经感受不到痛觉的左臂。 脸色急剧的变幻,眸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最终满心的复杂,化作一声苦笑,情绪低落的问道: “我这手臂…是废了吗,再也使唤不了了是吧?” 慕宥宸紧抿着唇,瞬间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头皮一阵发麻。 似乎一下子知晓了沐千寻为何不坚持照顾澹台皓痕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澹台皓痕,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吧。 沉默不语,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他那么聪明的人,想必就算不说,也都会明白的。 澹台皓痕也不挣扎了,认命的重新跌落回床榻之上,后背的伤撕裂般的痛,这痛意似乎还能减轻心底的绞痛,还不错。 长长的叹气,随意的出声:“千寻呢?” 慕宥宸心口一窒,如鲠在喉,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何时澹台皓痕对沐千寻的称呼竟然变了,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 清清嗓子,装作不在意的应道: “寻儿她睡了,你想要做什么知会我一声儿就好了,喝水,用膳,喝药,还是继续睡?” “睡不动了,也吃不下,扶我起来吧。” 澹台皓痕的态度比平日软了很多,果然老虎也有脆弱的时候。 不过老虎不习惯把伤口袒露给别人看,习惯藏起来默默舔舐,他掩饰的已经很好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煎熬。 他是澹台部落的首领,青葛部落最年轻的首领,同辈们的目标,少女们倾心的对象,他无疑是最骄傲的澹台皓痕! 可惜啊,他的辉煌,他的耀眼,就此就要划上一个句号了吧,一个残废的首领,呵! 慕宥宸步伐稳健的走到澹台皓痕面前,利落的掀开被子,双手托着他的腋下,将他扶起。 在无限靠近澹台皓痕的那一刻,听到耳边悠悠的清晰的传来: “不让千寻待着,是怕我抢走她吗?” “不是,你抢不走她,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慕宥宸轻笑,心中微微动荡,还落在澹台皓痕腋下的手指不由得一僵,回答的很干脆。 澹台皓痕靠着床壁,半躺在床榻之上,眼神一凛,冷哼一声,对慕宥宸的那抹自信,有几分嫉妒。 他说的也许是对的,他抢不走她的,她如果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在乎,也不会在他都残废的时候,还放心将他丢给一个男人照顾。 有些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就像他的父亲守着对凌星的爱一辈子,也没能换来凌星的青睐,凌星宁愿让赫连锐绝伤害,也不愿看别人一眼。 再比如他,从见到沐千寻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好奇,好奇这个与凌星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好奇当年的凌星究竟是凭着什么,虏获了那么多人的心。 究竟是凭着什么,让他父亲一生都念念不忘,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比自己的母亲好到哪儿。 可是等他渐渐的熟悉沐千寻,在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深深刻在心里的时候,她的音容相貌都无端的吸引着他的时候。 已经无心纠结父亲与凌星之间的那些事的时候,他却已经给自己的心套上了解不开的束缚,想要保护她,想要讨好她,想要…占有她! 他嫉妒,嫉妒慕宥宸能够那么轻易的与她亲近,嫉妒她和慕宥宸亲密的几乎已经融为一体,形影不离的感觉。 他想要一步步取代慕宥宸在她心中的地位,他想要一步步走到她身边,走到她心里。 后来的后来,他才发现,她的心刀枪不进,因为她的心早已不由她自己掌控。 就这样,两个男人,各怀鬼胎的彻夜长谈,不像往日那么争锋相对,可是也绝对不能算是平和。 澹台皓痕是爬都爬不起来,不知道怎么才能硬气起来,而慕宥宸答应了沐千寻会好好照顾他,就绝不会食言。 次日,不知魅影是出于何种目的,站在宫殿阁楼之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城主之位交到了沐千寻手中。 沐千寻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魅影容忍她的已经够多了,她又怎么好让他在全城百姓的面前丢了面子。 看着碎玉城的几百守卫齐刷刷的跪在她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一声阁主喊得震天响。 没有欣喜,没有激动,有的只是满心的沉重与惆怅,这些人之所以听她的,只是因为魅影的命令。 她知道,这些人,是不会真心把她当主子的,而她也无心征服他们。 可是她肩上的担子,似乎越来越重了,重的她担不动,重的几乎要压垮她,重的喘不上气。 之后,一直到澹台皓痕的伤养好之前,他们都一直居于碎玉城,安逸的迷茫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碎玉城满目琳琅的玉器,也不能带给沐千寻多大的兴趣,整日整日的对着寒星玉令,对着琉璃山,对着慕宥宸发呆。 对于澹台皓痕,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相处,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距离。 近日,沐千寻的耳边时常想起赫连锐绝的话,你背负的太少,你经历的还不够。 她是不是一直都在朝着赫连锐绝说的那条路上走,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发觉。 她背负的还不够多吗,她用她的自由换了两个国家的停战,还要用毕生的自由和精力去撑起这个部落吗? 牵连的越多,放不下的就越多,她不想有一天,这碎玉城也成了赫连锐绝威胁她的条件,她不想扰乱这里的百姓平安富足的生活。 可惜啊,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想与不想,只有摆在你面前的,永远也跨不过去,跨不完的坎儿。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卖身契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卖身契 凌寻小筑内,浅宁与浅言并肩而立,望着冷皓的房门,一脸担忧,冷皓已经接连好几日没有踏出屋门一步了。 就连每日冷嘲热讽的轩辕浠也好似失去了兴致一般,在她们眼前“销声匿迹”了。 每日的饭量还不及以前的一半,每次进她屋子,都看不到她的正脸,矗立在窗前的背影无比萧瑟。 她们找来的巫师,都会被她赶出来,来回几次,她们也无能为力了。 她们不知晓冷皓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敢询问,可是放任她不管,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们还真做不到。 虽说她们与冷皓接触的时日不长,但是冷皓性子很好,她们之间颇有几分一见如故的感觉。 其实说起来,跟着沐千寻的人都很好相处,自然,轩辕浠除外,轩辕浠是搅乱这凌寻小筑的唯一因素。 还有子桑笑,每日雷打不动的光顾凌寻小筑,近日跑的愈发勤快了,从之前的一趟到两趟三趟,现在更是一副恨不得住到凌寻小筑的样子。 不过反常的是,他居然不再张口闭口都是夜晨,甚至是都没听他嘴里再说出一个夜晨。 可若是子桑笑不是为了打听夜晨的下落,这凌寻小筑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 很关心冷皓的样子,却再三嘱咐,不许她们说起他来过,这二人都奇怪极了。 她们实在是搞不懂忽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性情大变的事情,原谅她们单纯的脑子,想不通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天,日过中天,天儿热的夸张,日头热悠悠的烤着大地,不禁让人怀念起夏国的冬日,寒冷彻骨的感觉。 冷皓的屋门终于打开了,她就静静的站在门前,却是冷不丁的惊艳了整个凌寻小筑的人。 可能是多日没有接触到阳光的原因,一时间接受不了,眸子微眯,长长的睫毛打上淡淡的光晕。 在众人的映像中,冷皓永远是一尘不变的一身黑衣加身,面容清秀,却绝对称不上绝色,此刻的冷皓却是和平日大相径庭。 一身玫红色的抹胸长裙,长长的裙摆拖至身后,镶嵌着繁琐好看的金色花纹,别致,大方,俗中带雅。 高高束起的秀发肆意的飘散下来,浓重的脂粉下,清秀的面容比平日精致了些许,消瘦了些许,唇瓣娇艳的颜色,让人挪不开眼。 却还是能隐隐看出她眼下泛青的肤色,眸子空洞冷冽,染上几分淡淡的忧伤,布着密密的血丝。 虽说冷皓平日就不怎么爱说话,但绝对没有此时这般清冷孤傲,用浅言的话来说,就是…冷皓可能被鬼魂附身了! 一个人的性子,气质,竟然能在几日之内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这一院子的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冷皓就这样不管不顾所以人的目光,出了凌寻小筑,出了宣王宫,一路奔向奇葛楼。 街道上闹哄哄的,到处都是笑声叫卖声话语声,在冷皓听来异常的刺耳。 在灼灼的日光的笼罩下,人群异样的注视中,冷皓神色恍惚,一颗心如同坠到的冰窟,寒的发痛。 青天白日的,奇葛楼依旧热闹不减,来此的宾客夸张的多,这么大的地儿,仍显得拥挤。 楼中的莺莺燕燕声音甜的发腻,随处可见香艳的景象,扑鼻的香粉闻着胸口发闷,耳边一片嘈杂之声。 奇葛楼每过几日,似乎就会发生些细微又明显的变化,比如那台子的布置,比如姑娘、宾客的面孔。 冷皓的出现无疑引起了一阵动荡,一个个男人都一脸**的盯着她看,可是碍于她的孤冷,竟无一人敢上前叨扰。 此时的冷皓就像是一个猜不透的谜,冷冽似寒冰,妖艳似烈火,随时随地会让人灭亡,但是却仍想要靠近的感觉。 冷皓的目光从奇葛楼的一景一物仔细扫过,淡淡的苦涩一笑,心中感慨,这就是她今后,十几年的容身之处了吧。 站在阁楼之上的赫连朶眼瞳一缩,一脸的不知所云,这位姑奶奶演的又是哪出啊,他这儿庙小,可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她的出现,明显已经引起躁动了,若是等下有客人把她当成这儿的姑娘,还不得让她一巴掌打的毙命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赫连朶腾腾的从阁楼上跑下来,走到冷皓身边,脱下外袍,披在冷皓身上,声音温和,谦逊有礼: “姑娘来此可是有事,下次过来,让人事先通报一声,切勿从正门进来了,这不是什么好地儿,别污了姑娘的眼。” 沐千寻身边的人,他可不敢怠慢了,万一惹了她不高兴,沐千寻回来指不定又会寻他什么开心,他可吃不消。 楼中的客人见此情形,皆是失望的移开目光,虽说听不到他们在交谈些什么,不过依赫连朶的贴心来看,这姑娘八成是赫连朶的人,他们还是莫要惦记了。 冷皓一把将上身的外袍扯下来,将外袍重新塞回赫连朶的手中,冷冷的瞪了赫连朶一眼: “给我一份卖身契,以后,我就是这奇葛楼的姑娘了,所以,这里,不仅会污了我的眼,还会…污了我的身子!” 冷皓的声音忽的拔高了几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这番话,齐刷刷的目光一瞬间再次聚集到她身上。 正巧从阁楼顶经过的司徒雪,优雅的端着水杯的手一抖,洒的衣衫上到处都是。 可是此刻的司徒雪,却没有心思理会弄脏的衣衫,转过脑袋,目光死死的停留在冷皓身上,再难移开。 凭冷皓的这等容貌,真的来了奇葛楼,她的头牌位置岂不是保不住了? 赫连朶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皮,心头一窒,冷皓竟是来找麻烦的吗? “姑娘是缺银子吗,我…我这就去拿!” 赫连朶脚步一动,说着就要开溜,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还受不受的住冷皓的摧残。 前脚刚刚离地,后脚还没跟上,就被冷皓一把又揪了回来。 冷皓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再度开口: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不缺银子,我要卖身契,这下,听懂了吗,现在,就去给我拿!” 赫连朶见鬼似的望着冷皓,她还真不像是在打趣他,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 这可怎么是好,就算她真的下定决心要留在这奇葛楼,他也不能应她啊,否则等沐千寻回来,还不得活剥他一层皮啊! 况且,冷皓看起来就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时想不开而已,日后想通了,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幽幽的叹息,垂首不语,任凭冷皓揪着他的衣领不撒手。 冷皓等了又等,赫连朶还是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直到冷皓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 既然软的行不通,那就来硬的好了,眉毛微挑,撒开赫连朶的衣领,慢悠悠的履平。 猛的一脚揣在赫连朶的小腹,利落的收脚,红裙翻动之间,露出一截浑圆白皙的美腿,穿这么一身儿,不怎么好打架呢! 赫连朶充其量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怎么经的起冷皓的一脚,身子直直的倒飞出去。 撞到身后的桌椅,又彭的弹回到地面上,捂着胸口,喉咙一阵甜腥,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冷皓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可是扰乱了原本的平静,一部分胆子小的客人互相推攘着,急急的离开。 而剩下的客人,也再不敢肆无忌惮的盯着冷皓看了,生怕惹的冷皓不高兴了,会布了赫连朶的后尘。 冷皓恍若未闻的步步逼近,似乎根本没有发觉周围气氛的异常,俯身一把掐住赫连朶的脖子。 用力,用力,再用力,纤细的玉手却有着男子也难以抵挡的力气,直到赫连朶的脖子变成了青紫色。 无论赫连朶多么用力的去掰,冷皓都不肯放手,看她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不起一丝波澜,赫连朶一点都不怀疑,冷皓会真的杀了他。 眼看着,赫连朶只剩下一口气儿了,眼睛越睁越大,搭在冷皓手上的手掌也渐渐变得无力,冷皓才堪堪松手。 赫连朶大口大口的喘息,双手摸着脖颈,心有余悸的看着冷皓,这么一刹那的时间,他竟然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现在,可以给我去拿东西了吗?” 冷皓依旧抓着卖身契的事不松口,半蹲在赫连朶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赫连朶。 不给赫连朶起身的机会,瞧那眼神,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一把掐死你的势头。 赫连朶真心是招惹不起她了,心中暗暗叫苦,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他究竟要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红菱!拿一份卖身契来给这位姑娘!” 迫于冷皓阴冷的目光,赫连朶不得不妥协,嘶哑的声音带着一抹颓废,无论如何也要先保住他的小命儿再说。 他还没有大义凛然到,能为了一个姑娘的终生着想,就勇敢的奉献出自己的性命。 刚刚冷皓对他下手的事,一定会传扬出去,所以,就算她进了这奇葛楼,也未必有客人敢让她侍奉。 就且让她待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他随时放人就是了。 冷皓伸出手,一脸得逞的笑容,赫连朶迟疑的伸出手,冷皓的力气真不是一般大,嗖的一下,他前一刻还发软的身子,就这么被冷皓提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现在就娶你 第三百二十五章 现在就娶你 赫连朶的话,在这楼中就是圣旨,无人敢怠慢,很快,一个长得水灵灵的,眼神怯生生的姑娘就端着一份卖身契走了过来。 冷皓二话不说,扯过卖身契,看也不看,亦是不碰那姑娘手中的朱砂。 提出袖中的匕首,将手指划破,殷红的鲜血即刻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裙角,重重的按在卖身契上。 赫连朶欲言又止,看着那么锋利的刀割伤那芊芊玉指,他都觉着痛,可冷皓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对于冷皓方才对他的难为毫不在意,尽管脖子上的痛意还未曾消退,在她拉他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释然了。 心中暗叹这姑娘的性子可真是烈,真不知道她是碰上了什么事,才会非要走这条路。 那一刻,赫连朶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一个看惯了人情世事的人,竟然稍稍有些心疼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姑娘。 冷皓缓缓起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睛微眯,深深的嗅了一口这楼中的脂粉气味。 今后,她就是奇葛楼的姑娘了,她就脱离了她杀手的身份,潇洒的坠入风尘了。 那一夜,她与子桑笑之间的种种,曾经渴望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美梦,就让它慢慢遗忘、消散吧! 赫连朶还没来得及收起冷皓的卖身契,伸出的手就被一道怒气冲天的声音打断: “谁让你给她签这东西的!” 熟悉的声音落在冷皓耳中,身子一瞬间紧绷,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 赫连朶无辜的盯着匆匆而来的子桑笑,难不成冷皓和子桑笑还有什么牵连,一个是郡主身边的人,一个是部落长身边的人。 他这小楼,今日是难以躲过一场浩劫了,如果说冷皓他还抱着一丝能将她哄走的侥幸,那子桑笑他可真的没存过这种心思。 心中叫苦连天,什么叫他给她签的,明明是她强迫他拿出来的,为此他差点搭上性命,怎么还成了他的不是了。 子桑笑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扣住冷皓的肩胛,力气之大,仿佛要把她消瘦的肩生生捏碎一样: “你想怎么样,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 冷皓眉头轻蹙,肩头的痛楚蔓延全身,深入心底,那日那个狂暴的吻,满身的痕迹,再次涌入脑海,像噩梦一样笼罩着她。 垂下的眼帘,没有勇气对上子桑笑的眼,明明错的是他,为何她却那么怕面对他。 冷皓冷着脸不做声儿,子桑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扯起桌上的卖身契,一把撕了个粉碎。 看着漫天飞扬的碎纸末,冷皓终于是怒了,挣开子桑笑的手,朝着他吼叫: “你凭什么,做什么都是我愿意的,管你什么事!” “我就是要管你,你是我子桑笑的女人,你就是不准来这种地方!” 他们俩似乎随便的一句话,都在刺激着彼此最为敏感的神经,子桑亦是不甘示弱的朝着她吼。 冷皓微微一愣,冷笑: “你的女人?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我是你的女人! 你若是忘不掉那夜的滋味,大可以等我入了这奇葛楼,常来便是了,我会好好伺候你,定比那日要销魂的多!” 如此露骨的话,冷皓也是不经思索的出口,伺候二字特意加重。 下一刻,一个耳光就毫无征兆的落在了冷皓脸上,子桑笑伸出的手掌久久没有收回。 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会这么生气,他就是不想让她作践自己。 冷皓眼中的泪在打转,半边脸变的微红,在脂粉的掩盖下,手指印不甚明显,不过光听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就知道这一巴掌打得并不轻。 冷皓潇洒的转身,声音愈发的清冷,只为不让子桑笑看到那顺着脸颊直线淌下的泪: “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那夜的事,我们都有责任,你没有错,也不必放在心上。” 到现在,围观看热闹的人已经彻底散尽了,这樊宁城认识冷皓的人不多,可是认识子桑笑的人比比皆是,这份热闹他们没胆子看。 只有赫连朶还一直守着,事到如今,他想,他都明白了,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冷皓今日不会留在这奇葛楼了。 “是我,是我的错,你没必要用我的错来惩罚自己!” 子桑笑攥住冷皓的手腕,将她意欲离开的身形拉回来,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愧疚。 一瞬间,冷皓就像是被戳到泪穴一样,泪无声的淌这淌着,嘴唇开始没有节制的抖动,甚至开始哽咽起来,冲花了脸上的妆容。 她以为,她这几日把所有的泪都流干了,她以为,她再面对子桑笑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可惜在现实面前,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那只是以为,她没有她以为的坚强,那一夜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遗忘。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能对我负责吗?” 转过身,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认真的去看子桑笑的眼睛,似乎,他的样子和记忆中有些不同,不由得心悸。 “能,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娶你!” 不知为何,看着冷皓那倔强不屑的神情,冲动之下,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那抹迟疑,那抹慌乱,那抹不坚定,同样在灼伤冷皓的心,甩开子桑笑的手: “不是真心,又何必勉强,我不稀罕,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那就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再也别来打搅我。” 看着冷皓嘴角的笑意,眸中的死寂、嘲讽,子桑笑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再度失控。 一把揽过冷皓的腰肢,俯身吻上去,任凭她挣扎闪躲,任凭口中又是血腥味弥漫,似乎这就是他们之间必要的相处方式。 冷皓身子慢慢的软下来,闭上的眸,冰冷的泪滴再次滑向温热的唇。 赫连朶尴尬的转身,这二人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做起事情来,永远猜测不到下一步。 子桑笑缓缓的松开冷皓,伸手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望着她沾染上鲜血的娇嫩的唇,声音沉沉的: “真心与否,日后你不就知道了,现在跟我走。 当然,你愿不愿意,我都不在意,也就是说,你今日跟我走也的走,不跟我走也得跟我走。 你愿意嫁给我也好,不愿意嫁给我也好,我都有办法囚禁你一辈子!” 冷皓狠狠的瞪了子桑笑一眼,这些霸道无理的话,听在耳中,竟然暖烘烘的舒服。 子桑笑还真是说到做到,不等冷皓回应,便一把将她抱起,头也不回的出了奇葛楼。 赫连朶望着二人的背影,呼的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再看看冷清下来的生意,一脸黑线。 奇葛楼外,是樊宁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二人轻易的迎来了众多的目光。 冷皓一动不动的缩在子桑笑的怀里,神情尴尬,压低了声音: “喂!放我下来,听到没有!” “我们的事情马上就全城皆知了,现在低调,是不是晚了些?” 子桑笑丝毫不为之所动,好似怕一放下她就会立即再跑回去似的。 冷皓心中大囧,冷静下来的她,想想方才在奇葛楼的种种,欲哭无泪。 “这不是回宣王宫的路!” 走着走着,冷皓才渐渐发现不对劲,陌生的街道,这明明是朝着与宣王宫的反方向去的。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未能让冷皓满意: “那你要带我去哪?” “马上就到了。” 子桑笑一脸严肃,自顾自的走着,对冷皓的疑惑,极其敷衍的回答。 冷皓干脆听天由命了,反正落在子桑笑手中,她没有本事打赢他。 七拐八拐的,眼前没了繁荣的景象,嘈杂的声音,连人影都见不到几个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宅子。 高高的围墙,暗红色的大门,牌匾上刻着几个显眼气派的金色大字——子桑阁! 冷皓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着子桑笑的放手,双脚挨地,呐呐的问道: “这是你的宅子?” “嗯。” 子桑笑从腰间掏出钥匙,走上前去开门,这宅子看上去应该是许久未有人居住了,锁都已经生锈了,锁显得锈迹斑斑。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我就打算把你囚禁到这里来!” 听着子桑笑轻描淡写的话,冷皓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不是真的打算把她关起来吧。 可是区区一座宅子,还没办法关的住她,除非…子桑笑要把她绑起来,或是…打断她的腿。 不等冷皓假想出更多关于自己的悲惨结局,门已经打开了,院中的景象一览无遗。 宅子很深,虽说房屋没有奢华到是用白玉黄金铸成,但也都是好材质,精致雅观,地势僻静,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 院子一看就是许久没有打理过的样子,杂草肆意的疯长,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平白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拉过怔怔出神的冷皓,径直往主屋走,冷皓微微挣扎,子桑笑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怕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不都已经做了吗,我们之间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 冷皓彻底不知声儿了,子桑笑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奇怪的是,她怎么就发不起脾气来呢。 打开主屋的门,赫然一个温馨的小窝儿,桌椅板凳,软榻沙幔,书架剑匣,应有尽有,倒是不像无人居住的样子,布置屋子的人很细致。 第三百二十六章 草儿受伤 第三百二十六章 草儿受伤 “你在这里住过?” 冷皓随意的坐下来,手指划过桌角,居然干净的一尘不染。 “没有,刚这几日叫人打理出来的,想着总有一天有人要住进来的。” 冷皓心头一凛,猛的看向子桑笑,难不成这屋子是为她打理出来的,随后又狠狠的自嘲一番,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里,直到我们大婚,才能离开。” 子桑笑的语气很认真,眼神传达出来的就是,你必须听我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婚!冷皓拼命的眨巴眨巴眼睛,觉着不可思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子桑笑在奇葛楼中说的那些话难道是认真的,可是她没有一丝准备。 这么些日来,子桑笑一直对她不闻不问,这态度怎么转变的这般快,就仅仅是为了不让她踏进奇葛楼吗。 那这收拾出来的屋子又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她心烦意乱,无从抉择。 “可是…可是我若不回去,浅宁她们会担心的。” 若是她直接答应了,子桑笑会不会觉得她真的是没人要了,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嫁给他。 若是她反对了,子桑笑会不会觉得她太矫情了,怎么做都不对。 便想出这么个蹩脚的,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心中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恼火,她干嘛要管他怎么想! “哦?待在我这里你就知道浅宁她们会担心你了,那你一个人跑到奇葛楼中,怎么就没有想过她们会担心你?” 子桑笑盯着冷皓的眼睛,一丝不苟,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执拗的把她留下,就是看不得她进奇葛楼那种地方。 碎玉城,夜晨、凌泽二人风风火火的闯进魅影的住所,守卫没敢拦,也拦不住。 “主子,草儿受伤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急迫,沐千寻才想起,夜晨他们这几日一直都被她丢在主城,无人问津。 一阵汗颜,不过不给她更多愧疚的时间,她就意识到了夜晨的话,捧着药碗的手一紧,蹙眉,转身: “怎么回事,草儿怎么会受伤,南宫部落的事情,怎么会传到主城去?” 沐千寻满心的疑问,虽说南宫部落离澹台部落并不远,但是也不可能轻易流传出这样的消息啊。 “是赫连玖漾故意放出的消息,八成…草儿受伤是出于他们兄妹之手。” 夜晨垂下眼帘,眸光有几分黯淡。 沐千寻从桌上猛的一掷药碗,碗中的汤药四溅,刚刚睡着的澹台皓痕就这样无端的被惊醒,愕然的望着怒火中烧的沐千寻。 沐千寻早就料到赫连玖漾不会善待她身边之人,只是一直觉得草儿那丫头足够聪明,南宫沫又答应她会护着草儿,她便相信,没曾想,那丫头还是被伤到了。 “你们先行一步,告诉南宫沫,我随后就到!” 沐千寻眼神不善,紧抿的唇,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威压,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澹台皓痕轻笑,就这样直呼南宫沫的名讳,看来沐千寻真的是气急了。 沐千寻身上有最让他看不清的一点,为何明明只是她的下属,她却待她们像姐姐一样好。 她们就像是她的软肋一样,凡是触碰到了,沐千寻就总是这样一点就着,一副立刻为她们去拼命的样子。 她的属下并不怕她,但是都听她的,她们眼神之间的碰撞,有着异样的,他看不懂的感情。 似乎澹台皓痕的目光太过灼热了,仿佛要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看穿似的,沐千寻不由的回头,眼神碰撞到一起,微微有几分尴尬。 “你醒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让魅影送你回主城吧。” 沐千寻的语气很平和,全然压下了方才的那股怒气,近日对着澹台皓痕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澹台皓痕一怔,点点头,转开目光,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期盼的意味: “那你办完事,还会回主城吗?” 沐千寻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沉默了,她想,她不会回去了,比起主城,还是碎玉城住着更安心,若是能一生都留在碎玉城,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澹台皓痕没有再逼问,嘱咐了几句,又闭眼睡去,至于是真的睡了,还是假的睡了,那就只有澹台皓痕一个人知道了。 澹台皓痕很聪明,从未以他的伤势胁迫过什么,甚至是对那日的事只字不提,一副没了手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不过他越是这样,沐千寻就越是觉着愧疚,看着澹台皓痕行动不便的样子,看着澹台皓痕看向自己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沐千寻是愈发害怕单独与他相处了,他知道澹台皓痕救她是为了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她永远不能对他有一丝半点他遐想的那种好。 亲力亲为的照顾他,医治他,就只是因为她愧疚而已,其实,她亦是救过他的,她并不欠他的,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沐千寻才意识到。 碎玉城门口,魅影亲自送他们出来,沐千寻与慕宥宸只拉了青丝出来,而白雪则还被圈养在魅影的马厩中。 沐千寻的速度过于慢,她又急着去探望草儿的伤势,与慕宥宸同乘一骑是最好的法子。 双手环着慕宥宸的腰身,奔驰而去,两侧的风景快速的在眼前掠过,迎面来的风都靠慕宥宸的后背挡着,沐千寻一点都吹不到。 沐千寻一声都不吭,脑袋靠在慕宥宸的后背上,心不在焉。 “寻儿,草儿那么机灵,不会有大碍的,或许这只是赫连玖漾吓唬你的呢。” 慕宥宸单手扯着缰绳,一只手覆在沐千寻的手臂上,柔声安抚。 自从瑾嬷嬷死后,草儿就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的,去青峰山请师祖前去营救她。 易容成婢女的样子,潜到赫连卓凡的身边护着她,那一次不是拼着命的为她。 是她没能留住她,才让南宫沫带走了她,如若她有个什么闪失,就是杀了赫连玖漾兄妹俩,也不足以泄愤。 “夫君…” 沐千寻的声音闷闷的,只寥寥喊了一声便没了后续,她很少这般认真的喊他。 “嗯?”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累身边的人为我受伤,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越是长大就越是会经常胡思乱想,似乎那个刚刚重生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沐千寻已经死了,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伤春悲秋的,自己也不知道。 “傻瓜,是这世上与你作对的人太多了,怎么总往自己身上揽,你该明白,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遭人妒忌。” 慕宥宸宠溺的语气中包含着浓浓的无奈,明亮的眸坚毅异常,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责备自己。 沐千寻嫣嫣一笑,慕宥宸拐着弯儿的夸她,心头的沉重似乎也随之去了大半。 南宫部落,顾城前,远远的,沐千寻就看到一队人马在等候,人群前,赫然站着夜晨、凌泽二人。 沐千寻紧绷着脸,深幽的眸冷冰冰的,翻身下马,淡淡的开口,意味不明: “南宫首领呢!” 一名看着与南宫沫年纪相仿的中年妇人,一脸恭维的笑意,给沐千寻的感觉就是精明、深不见底: “首领她外出了,并不在顾城,估摸着明日就能回来了。 今日就由奴婢招待郡主,怠慢郡主了,郡主可以称奴婢茯苓。” 沐千寻眉头微蹙,打量着这名妇人,既然能被安排来接待她,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婢女。 这态度,她也不好贸然发怒,况且草儿受伤之事,伤势如何,是十分严重,还是赫连玖漾为了激怒她而夸大其词,这些她还都不知晓。 还是先去看看她,再做定夺,再发难也不迟。 “草儿现在何处,我要去看她。” 沐千寻也不废话,她实在不知道与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寒暄的,这么快赶过来,心中自是焦急的。 茯苓眼神有些躲闪,对沐千寻的来意明了了几分,笑笑: “郡主这一路赶来也累了,不如歇息一日,明日再去看草儿姑娘也不迟。” 她越是阻拦,沐千寻就越是觉着这里面有事,她不信这件事能与南宫踏雪脱的了干系。 赫连玖漾兄妹俩与她是一样的身份,就算是他们伤了草儿,她也无能为力,可南宫踏雪就不同了,就算这是南宫部落,她一样要为草儿讨个说法。 “不必了,直接带我去见草儿,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不敢让我知晓?” 沐千寻挑眉,装着浑然不知的样子逼问,妄图从茯苓的神色间看出些端倪。 茯苓勉强一笑,她跟随南宫沫多年,从她当年远嫁韩莦开始,她就是她的陪嫁丫头。 自然是跟凌星有过接触的,在沐千寻的身上,她总是能看见凌星的影子,显得有几分拘谨: “草儿姑娘的确是受伤了,不过已经无碍了,郡主随奴婢来吧。” 沐千寻脸色一沉,瞪了茯苓一眼,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草儿最好是无碍了,不然她就算把这整个顾城搅个天翻地覆,也要为草儿讨个公道,拓跋楚行的军营就是最好的例子。 前脚踏进城门,后脚就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赫连玖漾,就这么环胸看着她,满脸的得意与挑衅。 “姐姐来的还真快啊?” “妹妹的伤恢复的也够快啊!” 沐千寻反唇相讥,冷哼一声,意在提醒她,是想旧伤添新伤,那日的教训还不够吗。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玉面婆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玉面婆婆 赫连玖漾的面色一瞬间变的铁青,想想那日的场面,她至今都难以忘怀,那日的狼狈,那日的羞辱,她怎么敢忘! 沐千寻加快步伐离开此地,论功夫,她现在的确还打不过赫连玖漾,可是这张嘴皮子,可是赫连玖漾比不了的,毕竟她没有慕宥宸这样一个“好师父”言传身教。 赫连玖漾不甘心的上前挡住沐千寻的去路,声音轻轻浅浅的,是说给沐千寻听的,也只是说给沐千寻听的: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的丫头,只要我在一日,我必叫她生不如死!” 沐千寻的眸子微微眯起,心中有一团无名的火翻涌着,身子往前倾,几乎贴着赫连玖漾的面颊: “你再敢动她试试,你信不信我让你死在这南宫部落?” 沐千寻从来不喜欢这样放狠话,通常是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了,可是这赫连玖漾,她暂时还动不得啊。 “你敢吗?” 赫连玖漾丝毫不把沐千寻的话放在眼里,轻笑着,眸中尽是挑衅之色。 “没有什么是不敢的,你若是惹急了我,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和你的好姐姐,已经失去联络了吧?” 沐千寻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赫连妙晨不同于赫连卓凡,赫连玖漾留着她自然还有用。 夺下那个位置,还需要仰仗赫连妙晨,她自然不想赫连妙晨出事,就姑且用这个吓吓她好了。 果然,赫连玖漾的脸色顷刻之间就变了,一把揪住她的手臂,语气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把姐姐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沐千寻眉头一蹙,下一刻,赫连玖漾就整个人被慕宥宸扔了出去,冷冷的瞪着她: “你弄疼我的夫人了,再有下一次,哼!” 赫连玖漾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慕宥宸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了,忍不住叫嚣,这里还这么多人看着她呢,她身为郡主,颜面何存: “你竟然敢伤我!” 茯苓带着一众下人垂首而立,这二位郡主公然掐架,他们可是不敢多事的。 “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何不敢。” 慕宥宸轻飘飘的出口,揽过沐千寻,在茯苓的带领下扬长而去,只留下赫连玖漾一人在原地气得跳脚。 慕宥宸压根就没有把赫连玖漾放在眼里,沐千寻没有办法动她,也动不了她,可是他不一样。 他动她也就动了,就算是赫连锐绝也不敢说什么,他不仅仅是这青葛部落的驸马,他还是夏国的太子,他谁都不怕。 在夏国他没有向任何人妥协过,在这青葛部落,他照样学不会妥协,他就是要护着沐千寻,没有原则的护着她。 入了顾城,一路往南,便是南宫家族所居的宫殿,地势偏僻,屋子高高矮矮的,一眼觉察不出这宫殿有多大。 与沐千寻见过的每座宫殿都不同,宫殿一般都应该建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带不是吗,偏偏这南宫家的宫殿如此特别,雅致中又染上几分诡异。 这宫殿中到处都是八卦阵或是星象的图文,更多的是类似于符咒的符号,不是贴上去的,而是刻上去的,好似只是为了装饰这宫殿,又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这放在普通人家或是精通巫术的轩辕部落,沐千寻都不觉得奇怪,可是放在这南宫家的宫殿中,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宫中为何装饰成这个样子?” 沐千寻本不想多话,亦不想多事,可是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宫中难不成闹鬼了,斟酌再三,还是觉得这样问有失稳妥。 茯苓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儿,敷衍的回应,显然她不想告诉沐千寻这里面的头头道道: “这些啊,首领喜欢这些东西,便命人将这宫殿重新翻修了一下。” 沐千寻抿了唇,不再过问,无论是因为什么,这都不干她的事,既然人家不想说,她也不必干涉。 七拐八拐的半天,已经无路可走,茯苓终于带着他们停了下来,对着沐千寻福福身: “草儿姑娘就在这阁院中,院子的主人不喜打扰,奴婢就不随郡主进去了。” 沐千寻望着茯苓匆匆而去的背影,眸中闪现几分沉思,抬头看着玉面阁几个墨色的大字。 什么叫这院子的主人,这宫中难道不都是南宫家的地盘吗,怎么还有人敢自称主人,草儿平日又是和什么样的人住在一起。 心头燃起重重疑惑,不过,这些只要他们踏进这院子,就都有了正解了吧。 轻轻推开这竹制的暗红色小门,草儿就直直的站在门前,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那含着泪的眸,把沐千寻吓了一大跳,这丫头受了很多苦吧,怎么也不说话。 除了瑾嬷嬷去世那次,她就没见她哭过呢,她是在怪自己吧,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她的伤是不是很重? 沐千寻步伐沉重的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草儿就一下子扑了过来,环着她的脖子,脑袋抵在她的肩头,低低的抽泣。 沐千寻一阵愕然,伸手拍拍草儿的后背,无声的安慰,凭借赫连玖漾的狠毒劲儿,想来草儿是没少受委屈吧。 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是何种味道飘逸进鼻腔,就在沐千寻纳闷之际,草儿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利刃,利落的抵在她柔嫩的脖颈上。 随着慕宥宸的一声小心,沐千寻再想防备已经晚了,草儿松开环着她的手臂,冰冷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横在她的脖子上。 望着草儿脸上那抹陌生的冷冷的笑,沐千寻满心的不解,草儿这是要干嘛。 慕宥宸正欲上前,草儿手下一动,匕首逼得更紧了一些,再用力一份,沐千寻的脖颈就要被生生划破了。 慕宥宸不得不止步,明亮的眸直勾勾的盯着沐千寻脖子上的匕首,看得出他的紧张。 沐千寻终于是回神了,为何只几月未见,草儿瞧着就那么陌生呢,不过就是到了现在,她任然不相信草儿会伤害她,这中间,定然有什么隐情: “草儿?你怎么了,你把刀放下!” 草儿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沐千寻的话,依然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没有一丝要放手的意思。 就这样,三个人坚持了许久,草儿不动手也不松手,终于咧嘴一笑,将匕首从沐千寻的脖子上抽了下来。 沐千寻疑惑的望着草儿,却再不敢上前去,她实在摸不准草儿方才的一番举动是为何。 “看来郡主还没有看出来啊,哈哈,那丫头又输了!” 草儿满脸的得意,嘴巴一张一合,这声音却是将沐千寻吓得不轻,眼瞳猛地一缩,这哪里是草儿的声音。 “草儿”看着沐千寻呆滞的神情,觉着很好笑一般,手掌摸向后颈,扯下一层薄薄的软软的人皮似的东西。 “草儿还夸你聪明呢,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真是笨死了!” 人皮面具揭落,露出来的,是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步履蹒跚的坐在台阶上,对沐千寻甚是不满意的样子。 沐千寻吐口气儿,终于明白了些什么,这老婆婆使的是易容术,方才根本就是易容成了草儿的样子捉弄他们来着。 不知为何,对这个看起来脾气臭烘烘的老婆婆,沐千寻竟然生出几分亲切的感觉,她想奶奶了,若是没有沐若云那个女人,奶奶就不会死的那么早了吧。 干脆大步上前,坐在了老婆婆身边,语气很柔: “婆婆您要怎么称呼呀,您就是草儿的师父吧?” “我叫玉面婆婆,年轻的时候人们都叫我玉面姑娘,后来叫我玉面夫人,这老了,就是婆婆了,呵呵! 你这丫头虽然笨了点,但是懂事,怪不得草儿经常跟我提起你呢,比前些时日来的那个郡主懂事多了。” 玉面婆婆的态度突然转变了很多,对沐千寻也不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真的像极了沐老太太,起码,沐千寻是这么以为的。 沐千寻抿嘴一笑,挑挑眉,这玉面婆婆当真是有趣的紧: “婆婆的易容术真是厉害,我竟然看不出一丝端倪,这面具是用什么制成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个也是会暴露易容的吧?” 贴近玉面婆婆,沐千寻才清晰的闻出,之前那股香味,就是从这面具上传出来的,果然是她太大意了。 玉面婆婆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望着沐千寻的目光都泛着亮晶晶的光芒: “你居然能闻到我面具上的味道,真是了不得,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啊,等有空的时候,老婆子也教你几招。 这易容呢,其实最容易骗到的就是身边的人,因为对身边的人没有防备,就像你刚刚那样。 再者,假扮身边的人也最容易了,易容不只是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面皮就行了,假扮一个人呀。 还得注意他的神色,他的习惯,他的性子,他的举止,他说话的语气,才能真的以假乱真。 婆婆我啊,已经过了假扮人的年纪了,声音都沙哑了,学不来旁人的声音,只要一出口就会露馅儿。 所以啊,我就不说话,光是用眼神引诱你,你就过来了,要是真的有人要取你的性命啊,刚刚你可就危险了。” 玉面婆婆因着沐千寻的一句话,眉开眼笑的,她最喜欢的,就是聪明的不张扬的人,沐千寻算是入了她的眼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赫连卓凡的反常 第三百二十八章 赫连卓凡的反常 沐千寻细细的琢磨玉面婆婆的话,她对易容果真是有一番独到的见解的,这是柯言月所不能及的。 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欣慰的感觉,当初让南宫沫带走草儿或许是对的,那丫头那么聪明,应该和玉面婆婆学到了不少本事吧。 玉面婆婆的话也像是堵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是啊,上次是那个怪老头,这次是玉面婆婆。 他们都没有真的想要她的命,可她却一再陷入危险的境地,命悬一线,若是赫连玖漾一行人能找出这样厉害的人,那他们不就一命呜呼了吗。 “草儿她在屋里吗,她的伤势怎么样,我是听说她受伤了,才赶过来的。” 说了这么多,想必玉面婆婆是不会难为他们了,那自然就该言归正传了,她还记挂着草儿的伤势呢。 说起这个,玉面婆婆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下来,闪过一丝明显的寒芒: “倒是无大碍,不过也伤的不轻,唉,那两个小妮子,下手也真狠。 你进去看看她吧,她一直念叨你呢,若是知道你来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玉面婆婆温温一笑,在沐千寻的搀扶下,悠悠的起身。 玉面婆婆的手狠粗糙,很温暖,沐千寻许久都没有牵过这样一双手了,一时间,竟然热泪盈眶。 “丫头啊,怎么了?可是方才被婆婆吓着了?” 玉面婆婆偏过脑袋,细心的询问,眸中的慈爱难以忽略,倒是个随性的。 沐千寻摇摇头,这样的称呼也很是亲切呢,这青葛部落不把她当郡主的人还真是少: “我只是想奶奶了,她生前很疼我,我没有那么娇弱的,婆婆不要把我看成那种柔弱的闺中女子。 我不是个好人,我杀过很多人,所以婆婆才吓不到我呢。” 仔细听来,沐千寻这语气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豪气中又染着浓重的自嘲,复杂难懂。 玉面婆婆一愣,随即笑了,拍拍沐千寻的手,她信得过她看人的眼光: “杀人的不一定都是坏人,这好坏之事啊,还真是很难说清。 不过婆婆知道,一个坏人,是绝对不会说自己是一个坏人的,婆婆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是个好丫头,婆婆只是一个易容师,功夫不高,可是死在婆婆手上的人,也不少,切莫妄自菲薄。 其实啊,这善恶自在人心,最重要的是遵从本心,随性而活,人活着若是连自己都对不住,那就谁都对不住了。” 沐千寻点点头,遵从本心,真的很难啊,推开那扇门,屋子打扫的干净利落,像极了一个普通的人家,而非一座宫殿中该有的模样。 绕过屏风,草儿就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侧身躺着,面色苍白如纸,一条手臂用白色的纱巾吊到床顶。 听着不像是一人的脚步声,草儿缓缓睁开迷蒙的眸,看见站在里屋门前的沐千寻,平白红了眼眶,如鲠在喉。 沐千寻上前握住她的手,凉丝丝的,没有多少温度,唇瓣都是白白的,没有血色,看得出来,她很虚弱: “草儿,伤到哪儿了。” 草儿紧抿着唇,眼巴巴的望着沐千寻,满脸的委屈,声音低低的: “浑身都伤着了。” 沐千寻一阵揪心,好看的眉蹙成了一团,看着草儿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不觉气愤: “可好些了,怎么伤到的,又是赫连玖漾造的孽吧?” “应该是赫连玖漾没错了,可惜没有证据,他们兄妹两整天整人没够,这次算是中招了。 他们假借南宫首领的名义将我骗出城去,在树林中设了埋伏,树叶下埋了好多捕兽夹。 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其他的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都往我身上夹,浑身都被捕兽夹咬死了。 后来…后来,不知赫连卓凡是出于何意,又将我送回了玉面阁,不然我就死在那树林中了。” 草儿轻描淡写的描述一番,沐千寻一张俏脸儿却是变了颜色,捕兽夹,呵,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那南宫踏雪可也有份?” 掀开草儿的被子,浑身都用纱布裹出来了,可见是被夹了多少个捕兽夹,这吊起来的手臂想必也伤的不轻吧。 草儿迟疑的回应,这南宫踏雪毕竟是南宫部落的公主,她并不想沐千寻动她,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事: “自然是有份的,她和赫连玖漾可是一条绳上的,南宫踏雪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巴结赫连玖漾身上去了。” 一个巴结,还是将源头引到了赫连玖漾身上,草儿并不觉得沐千寻会公然的去对付赫连玖漾。 “她不是喜欢拿我身边的人开刀吗,那我就只好效仿了!” 沐千寻眸中染上几分深意,嘴角勾起的笑刺眼的无法直视,草儿只觉得,沐千寻是真的怒了。 出了玉面阁,沐千寻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哪里却又不同,对着凌泽吩咐到: “凌泽,你去找茯苓,就说我今日要邀南宫踏雪来这玉面阁一聚,她若是不来,便是不给我这个郡主面子。 此事,务必要让赫连玖漾知晓,夜晨你进去吧,陪陪草儿,她方才还跟我念叨你呢。” 二人堪堪应下,慕宥宸立在沐千寻身后,伸手揽过沐千寻的肩头,淡淡的开口: “那我们呢?” “夫君猜猜,我是想去干什么呢?” 沐千寻俏皮一笑,笑意未抵眼底,这仇,她还非报不可了。 “为夫哪里能猜得到夫人的心思啊,不过,无论夫人要做什么,为夫都支持你。” 慕宥宸明亮的眸中闪动着浓浓的宠溺,只要是她想的,他都应,哪怕她现在要杀了赫连玖漾,他也会帮她。 沐千寻会心一笑,牵过慕宥宸的手,朝着城外走去,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看到赫连卓凡在玉面阁外徘徊。 面色一寒,毫不留情面的讥讽到: “怎么,郡王殿下到此是想看看草儿死了没有,不过郡王殿下恐怕是要失望了,过几日,草儿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难得,赫连卓凡居然未曾反驳,变了个人似的,撇撇嘴: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她,可惜有那个老婆子拦着,我无法擅闯,既然她没事了,那我就告辞了。” 看着赫连卓凡转身离去的背影,沐千寻蠕动了半下的嘴唇还是没有再开口,不明所以的盯着赫连卓凡的背影看。 赫连卓凡的话不像是假的,再联想到草儿说是赫连卓凡送她回来的,愈发有些猜不透赫连卓凡的意思了。 莫非赫连卓凡只是为了与赫连玖漾作对才如此的,可听草儿的意思,他们害草儿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赫连卓凡也皆是有所参与啊,这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 摇摇头,反正此次她也不是冲着赫连卓凡去的,他若是没有参与此事最好,若是参与了,那她也绝不放过。 眼看着,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南宫踏雪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玉面阁前等,转来转去,都不见沐千寻的踪影,不禁气恼。 她可是这南宫部落的公主,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让她等的,郡主又如何,她从来就没有放到眼里去。 在她眼里,就只有赫连玖漾一个郡主,这青葛部落的天下,以后不是落到赫连卓凡手中就是赫连玖漾手中。 到时候,沐千寻不过就是他们的阶下囚罢了,她自然是有恃无恐,可是此刻有茯苓压着,这些话她是不能说,只能忍气吞声的等着。 虽说茯苓表面只是一个下人,但是她的身份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了的,就是部落的那些长老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南宫沫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下人看过,一旦有事离开南宫部落,整个南宫部落的事宜,便都落到了茯苓手中。 还记得自己幼年时候不懂事,又觉着茯苓管这管那的厌烦,仗着自己的身份,提起石头,在茯苓脑袋上开了个口子。 南宫沫知晓之后大怒,不顾她年幼,也未曾说教,而是狠心抽了她十几鞭子,关了三个月的禁闭才算作罢。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南宫沫责罚,自那此以后,不管是否真心,她对茯苓都是毕恭毕敬的,这次,亦是不会违逆了她的话去。 “我们进去等吧,也不知道郡主去哪儿了,这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南宫踏雪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好言恳求。 “不行,玉面婆婆的地儿,她不愿意让进去的人,都不会放进去的,这是首领吩咐过的,我们不能违背。” 茯苓的声音永远是柔柔的,听着天然无害,实则带着一股不可抗衡的威压。 南宫踏雪阴沉着脸,继续来回转悠,这沐千寻就是故意捉弄她的,叫她来,又故意躲起来不见她,说不定人就在这玉面阁中也说不定。 目光一闪,定在不远处的人影之上,南宫踏雪的眼睛猛地一缩,就再也挪不开了,惊艳非常。 凡是见过慕宥宸的女子,都不会不为所动,尽管南宫踏雪的心中已经有一个赫连卓凡了,尽管她之前已经见过慕宥宸不只一面了。 可此刻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怪不得赫连玖漾对他那般执着,他的确有俘获所有女子芳心的资格。 沐千寻软绵绵的躺在慕宥宸的背上,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像是昏过去的样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假受伤 第三百二十九章 假受伤 走近,才发现她青白色的衣衫上血迹斑斑,眉宇间浮现几分痛楚,面色惨白一片,发丝里是亮晶晶的汗水。 慕宥宸手中提着染上鲜血的,串起来的,估摸着有十几个之多的捕兽夹,已经被强行拆毁。 面色阴沉的放佛狂风暴雨之前的天,令人窒息,不敢多看一眼,那种毁天灭地的气息,让南宫踏雪心悸不已。 这捕兽夹她可是清楚的很,正是用在草儿身上的那些,可是那些捕兽夹她已经派人清理了,那眼前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沐千寻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看着这一幕,南宫踏雪的心里总是莫名的惴惴不安。 茯苓看着慕宥宸,一时间也是不知如何开口,不过这话终归是要说的: “郡主这是怎么了?这是…” “寻儿只是觉得草儿受伤受的蹊跷,遂出城查探,看是否能查到些真相。 没想到,那下套之人真是胆大包天,连我们都敢设计,一入树林,便有人出手袭击! 将我引走,害的寻儿为这捕兽夹所伤,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寻儿这条命就没了! 这南宫首领将这南宫部落治理的真是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郡主动手,何况是草儿那样的小丫头了! 不知你们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寻儿若是死在你这宫中,你们也不好交代吧!” 听着慕宥宸的责难,南宫踏雪只觉得火气蹭蹭的往上窜,这些话怎么听都像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还非得含沙射影的责备南宫沫: “你好大的胆子,母亲也是你能说的!” “不许胡说!” 慕宥宸为来的及开口,茯苓急了,虽说南宫踏雪任性妄为,到底还是南宫沫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得尽心护着她。 是啊,蹊跷,怎么会不蹊跷,顾城是这南宫部落最繁华的城池,这里的百姓大多富足,附近又怎么会有猎人。 又非深山老林,更不会有野兽出没,怎么会被捕兽夹夹伤,草儿又为何会无故出城,这都是疑点。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宫中难道就无一人看得出来了吗,不过是对行凶众人的身份心知肚明,才将此事生生用一个意外来掩盖。 不过是因着草儿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就算是丢了性命也无人问津,赫连玖漾几人才能这么肆意妄为。 沐千寻就偏偏不让此事沉寂下去,草儿的身份不够追查此事的,那她这个郡主总够了吧。 若是她身受重伤,这部落的人依然妄图掩盖,那将是整个南宫部落的灾难! 南宫踏雪悻悻的闭嘴,望着茯苓的眼神有几分怯意,她貌似又说错话了,平日茯苓是不会这般说话的。 “郡主受伤了乃是大事,奴婢会尽快差人调查,奴婢这就差了巫师来为郡主诊治。 请驸马移步清灵殿,那是特意为郡主准备的寝宫,比玉面阁的环境要好得多。 驸马相信,不论是谁伤的郡主,一定会给驸马一个交代的。 公主她还年幼,心中口快,还望驸马海涵。” “哼,漂亮话谁都会说! 寻儿就栖息在这玉面阁了,让巫师直接来就可以了,至于凶手一事,我会亲自调查,自然这协助的人要你安排。 这毕竟是南宫部落,旁人来调查,我怎么能放心,万一为了包庇谁,而随便找个人充数,我们岂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慕宥宸说起话来,一字一句都不客气极了,他的态度一向强硬,他们本就没打算暗着来,自然还是一老早就挑明的好。 茯苓的面色微微变了变,撇了南宫踏雪一眼,看来此事是冲着南宫踏雪来的了。 一心盼着南宫沫快些回来,不然这宫中就要翻天了,她第一次觉得无力,这一帮孩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却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啊。 南宫踏雪要出口的话,被茯苓的那一眼硬是憋了回去,其实她想说:客随主便懂不懂。 说实话,慕宥宸还真是不懂,他就是要主随客便,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他的主场,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入了玉面阁,慕宥宸重重的将大门磕上,声音大的震天,满满的不满。 茯苓带着不甘心的南宫踏雪,无奈的离去,南宫沫早说过要她好生照料草儿,是她疏忽大意了。 入了玉面阁,草儿一行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有慕宥宸护着,沐千寻怎么会伤成这样。 沐千寻幽幽的睁开眼睛,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假的,不过是服了些药,等会巫师来了,号脉是号不出什么,想必巫师也不敢看我的身子,顶多留些伤药。” 玉面婆婆忽的松了口气,这丫头真是,白日她吓唬她,这她怎么还吓唬起她来了。 “不妥,身子她自然是不敢看的,但是这手臂她必然是要看的,这个啊,婆婆可以帮你。 你要知道,这易容术不只是可以装扮一张面皮那么简单的,若是时间足够,婆婆可以给你浑身都装扮出受伤的样子。” 玉面婆婆神秘一笑,得意的像个孩子似的,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是骄傲。 “那就有劳婆婆了。” 沐千寻一愣,对玉面婆婆是愈发敬重了,活这么大,才知道,原来易容术竟然这般神奇,有玉面婆婆在,今日定然是不会穿帮了。 躺在床榻之上,沐千寻不知不觉间,就这么昏睡了过去,虽说没有真的受伤,可是这药劲儿也的确凶猛。 怎么也得药劲儿过了,她才醒的来,这药效撑到巫师来,是足以了。 慕宥宸守在她床前,抓着她冰凉冰凉的手,神色严峻,纵然他知晓这是假的,心头还是闷闷的难受。 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这药怕是用多了,也会伤身的吧,从他们在一起以来,这药沐千寻可是没少服了。 玉面婆婆一边鼓捣着往沐千寻手臂上糊那人皮一样的东西,一边打量着慕宥宸的神色,脸上笑意渐浓。 慕宥宸虽然整个人都冷冰冰的,可是从不经意间,都能看出对沐千寻的情感,纵使玉面婆婆与他们还很陌生,也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丫头倒是个好福气的,能嫁给一个疼她的人,这世上的好男人可不多,呵呵。 不过啊,这老天不会把所有的福气都给她,所以,你们的磨难怕是也不少,这都是注定的。” 玉面婆婆的话轻飘飘的,好似只是在拉家常一样,落在慕宥宸耳中却是心下一沉,婆婆说的都对,他们的磨难还真是不少。 只是他们选择在一起的那天,就没有想过分开,就像沐千寻说的那般,生生世世,生生死死。 巫师来的倒是快,翻来覆去,也未能诊治出什么不妥,只得留下药方,嘱咐一番,作罢。 冬季的夜,不免多了几分清冷,院中的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寂静而喧闹。 “巫师似乎很失望啊!” 慕宥宸执意送那巫师出门,冷不丁的开口,那巫师整个人都僵住了。 慕宥宸的气势,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巫师抵的住的,连连否认: “再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这样想啊,郡主的伤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奴婢告退。” 着急忙慌的身子蹭着门板,连门都没来得及合上,便跌跌撞撞的跑开。 慕宥宸的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这伤势无论内外都无迹可寻,这巫师若是敢不照实说,他便要了她的舌头! 沐千寻服了解药,沉沉的睡去,面上的痛苦之色褪去,慕宥宸这才安心。 好在这玉面阁还有几间闲适下来的屋子,虽说简陋,凑活几晚还是没问题的。 望着散发出寒芒的一弯弦月,慕宥宸清冷的眸中是深深的颜色,在谋划着什么。 这顾城中打造捕兽夹的只有城南的李老头,他已经派凌泽保护起来了,赫连玖漾断然不敢亲自出手,不然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光靠南宫踏雪收拢的几个下属,成不了什么大器,掀不起什么风浪,还正好留些把柄给他们。 如果南宫踏雪没有蠢到一定的地步,便不会去动那个老头,不过这也说不好,狗急跳墙嘛。 赫连玖漾也保不住她,她只能越挣扎越深陷,谁知道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就算这盘棋下到最后,谁都惩罚不了,他们也必须让南宫踏雪与赫连玖漾决裂,这样,赫连玖漾没了后盾,也就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 次日,沐千寻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而玉面婆婆大发脾气,说是巫师昨日临走放了只野猫进来,不准她再踏进这玉面阁一步。 药只能放在门外,巫师虽然疑心,但也知晓玉面婆婆一向怪癖,不想沾染上更多的麻烦,便默默的照做。 而慕宥宸则带着茯苓,还有茯苓请来的宫中的侍卫,亲临李老头的铁匠铺。 李老头战战兢兢的,不顾茯苓几乎脸抽筋的暗示,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倒出来。 这捕兽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顾城之中,来打造这东西的人更是百年难得一遇,自然这唯一的顾客李老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了。 当日来买捕兽夹的是位姑娘,经过李老头的描述,请了宫中的画师来,将这女子的相貌描绘出来。 一名侍卫“嘴快”,一眼就认出那是南宫踏雪的贴身侍女,伺候南宫踏雪多年,宫中不认识她的人倒是少。 第三百三十章 亲自上药 第三百三十章 亲自上药 慕宥宸斜睨了茯苓一眼,冷冷一笑,疾步走出铁匠铺,衣袍翻飞,凌冽的气势挡都挡不住。 带着一众侍卫,径直闯入雪苑,也不顾这是南宫踏雪的闺房,伸手推门。 南宫踏雪并不在,画像上的女子就身子蜷缩的躺在地上,眸子瞪得大大的,一张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惊恐,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慕宥宸眸中冷意渐盛,语气低沉,寒冷彻骨: “呵,这是杀人灭口吗,动手动的可真快啊,尸首都未来得及处理呢!” 慕宥宸的话音还未落,南宫踏雪就手中提着一个粗糙的麻袋,慌慌张张的进来,却是被这满屋子的人,这场面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慕宥宸转身,盯着南宫踏雪的眼神放佛要吃了她似的,指着那侍女质问: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指使侍女残害寻儿,草儿,行迹败露就火急火燎的杀人灭口,这就是你们南宫部落的行事方法?” “人不是我杀的!” 南宫踏雪一脸惊骇的往后退,欲言又止,心中憋着气,又无法说出口。 慕宥宸的眸中染上轻不可见的笑意,南宫踏雪错就错在,她否认的并非谋害郡主,而是对一个侍女的死纠缠不放。 “不是你杀的?收尸的袋子还攥在手中呢,你居然敢撒这样的谎,真当我傻吗?” “我……这跟我没关系!” 南宫踏雪一副有难言之隐却说不出口的样子,将手中的袋子丢下,反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哦?跟你没关系,那你说跟谁有关系啊?” 慕宥宸负手而立,悠哉悠哉的等着南宫踏雪的回应,方才那个怒气冲冲的他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这样的慕宥宸同样的吓人。 南宫踏雪憋的脸都由红转青了,还是叹了口气,目光倔强的移到一边,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能将赫连玖漾供出来的。 否则以后她同样会生不如死,但是她却不知道,慕宥宸的手段一点都不比赫连玖漾弱。 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心寒,这还没怎么呢,慕宥宸刚刚插手罢了,赫连玖漾就急不可耐的杀了她的侍女,将她丢出来顶罪。 见南宫踏雪久久不做声儿,慕宥宸也没有那么多耐心,直截了当的说明他的目的: “既然你已经默认了,这可是大罪,就算你是这南宫部落的公主,我也照样要为寻儿讨回一个公道! 寻儿身上中了十二个夹子,你就按照她被夹到的部位,一一夹过吧! 其他的责罚,就留给南宫首领回来再说了,这样你可满意?” 茯苓担忧的望着南宫踏雪,凭她的性子,怎么会接受这样的惩罚,偏偏这个时候她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也真是个爱闯祸的,从小到大,南宫沫为她收拾掉多少烂摊子了,怎么就是不知悔改呢。 这次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就算是南宫沫回来,也救不了她,这慕宥宸,她看着都发憷。 慕宥宸的话仿佛一个惊雷在南宫踏雪脑海中炸裂开来,愤怒的笑出了声儿: “用捕兽夹夹我,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罚我,我母亲不会饶了你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可惜,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南宫首领若是真的觉着我做的不对,那就尽管来吧! 你觉得我不够资格资格惩罚你吗,请你正视你的身份,你只是南宫部落的公主,你出了南宫部落什么都不是! 你是需要我把你交到部落长手里,亲自惩罚吗,再提醒你一句,部落长应允寻儿的事情有很多,毕竟君无戏言。 就是寻儿说要你的命,部落长也不会回绝,是死还是接受惩罚,孰轻孰重,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慕宥宸嘴角绽放一抹灿烂的笑,那轻蔑的眼神,深深的羞辱着南宫踏雪。 南宫踏雪整个人气得都在发抖,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长相俊朗妖孽的男人,竟然这般可恶! 茯苓摸不准慕宥宸的心思,不知他只是想吓吓南宫踏雪,还是真的想将此事闹到部落长面前,到时候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呢。 就在南宫踏雪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道沉稳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郡主驸马来部落做客,我却不在宫中,是我失礼了!” 迎们进来一个中年美妇,墨绿色的长衫衬的整个人气质独绝,让人不由侧目。 顿时一片行礼之身,茯苓半跪在地上,也终于松了口气,南宫沫总算是回来了,她算是逃过这个烂摊子了。 南宫踏雪仿佛见了救星一般,扯着南宫沫的衣袖,藏在南宫沫身后,对着慕宥宸挑衅的瞪了一眼,随即成了一个受了欺负的,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跪下!” 哪料,南宫沫一把将衣袖扯了回来,严厉的呵斥,声音之大,将南宫沫吓得一怔。 “我让你跪下!” 南宫沫压低声音有是一声,南宫踏雪才如梦初醒的跪下,低垂着脑袋,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 “将这个逆子先压入私牢,随后处置! 驸马,先随我去看看郡主吧,听说郡主受伤一事,我连夜就赶回来了,若真的跟这个逆子有关,我定不轻饶。” 几个守卫连扶带拽的将南宫踏雪带出去,远离这片混乱的是非之地。 而南宫沫对着慕宥宸就像是换了一张脸,诚恳堆笑,看得人不寒而栗。 慕宥宸并没有说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怎么说,南宫沫也是这部落的首领,这面子多多少少也是要给的。 不过南宫沫若是想就此救下南宫踏雪,那她估摸着是要失望了,这次,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会轻易罢休。 玉面阁中,听到慕宥宸夸张的脚步声,沐千寻着急的躺好,双眸紧闭,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 玉面婆婆起身,脸上是难得的敬意: “首领来了?” 慕宥宸还没见玉面婆婆对谁这般客气过,不禁多看了南宫沫两眼,看来这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玉面婆婆帮谁还是个谜呢。 “嗯,这次离开宫中都有半月之久了,婆婆身子可还好?” 南宫沫的态度变了很多,跟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眸中的柔情晃的人眼晕。 也是,凭玉面婆婆的性子,答应帮南宫沫做事,定然不是因为南宫沫的身份,更不会是为了银子,这其间的种种,不是他们一时半刻就能参透的。 “吃了你送来的那些东西啊,好多了,一时半会儿,那阎王是不会请我过去了。” 玉面婆婆笑呵呵的,全然没有把南宫沫当成一个首领来对待,玉面婆婆就是这样。 入不了她的眼的人,就是入不了,一旦入了她的眼,她才不会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呢,糊涂却又比谁都看的清楚。 “那就好,婆婆要照顾好自己,听说草儿和郡主都被捕兽夹伤到了,伤的可严重?” 南宫沫的话锋一转,落到了受伤的二人身上,慕宥宸有几分忐忑,紧紧的盯着玉面婆婆,生怕她直接就对南宫沫全盘托出了。 “伤的都挺重的,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对两个孩子都能下得去毒手! 草儿的伤已经结痂了,千寻那个丫头啊,刚刚伤到,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动弹呢!” 提起此事,玉面婆婆一脸的愤怒之色,趁着南宫沫晃神儿之际,朝慕宥宸露出一个笑容。 慕宥宸只得尴尬的扭过脑袋去,是他多疑过度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南宫沫抿了唇,扫了草儿一眼,朝着沐千寻的床榻而去,被慕宥宸伸手拦住: “南宫首领留步,寻儿她睡着了,她不喜有人触碰,会发怒的,她现在的身子,经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 南宫沫一愣,本是慕宥宸随口编的,没曾想南宫沫却好似信了: “倒是跟星儿一个样,她也是不愿意让人触碰,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只有…唉!” 南宫沫还想说些什么,沐千寻也正听得起劲儿,没想到南宫沫却一下子止住,叹息一声儿,不说了,这不是平白吊人胃口呢吗。 看着草儿俏脸儿苍白,南宫沫也是不忍,眸中闪烁着无人能看的懂的颜色,悲戚,感伤,却又抓不住她的眼神究竟要表达什么。 看着放在床头的伤药,轻轻拿起,坐在草儿床边,掀开她的被子,轻手轻脚的去解裹在身上的纱布。 慕宥宸狼狈的转身,绕过屏风立在院子里,这南宫沫是故意的吧,是没看到他这个大活人吗。 草儿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拉住南宫沫的手,呐呐的问道: “首领你这是?” “为你上药啊。” 南宫沫轻轻浅浅的笑笑,草儿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心头一颤。 草儿连忙摇摇头,一脸的受宠若惊,按着南宫沫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让师父给草儿上药就好了。” 让这个部落的首领亲自为她上药,她还真是怕自己消受不起啊,惊恐万状。 “无妨,你是我带来的,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害得你受伤,区区上药的小事,你不必放在心里,不然我不安心。” 玉面婆婆满眼的沉思,她着实有些看不懂南宫沫了,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抱着某种目的,纵然眼光毒辣如她,也茫然起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疤痕 第三百三十一章 疤痕 草儿有些愣神儿,自从她来到南宫部落之后,虽说南宫沫对自己也算是照顾有加,却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 娘亲对自己好,沐千寻对自己好,星涯阁的姐妹对自己好,师父对自己好。 都说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她这大半生却好似没碰到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没走什么弯路。 可是她从未想过会有南宫沫这样一个人这样对自己,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南宫沫。 南宫沫的年纪…若是她的亲生母亲没有将她丢掉,该也是这个年纪吧,南宫沫长得很好看,纵使是人过中年,也依然难掩风韵。 琉璃般动人的桃花眸,一垂眼帘长长的睫毛覆下来,美得惊心,只是在岁月的打磨下,多了几分坚毅。 一双玉手长长的细细的,带着不冷不热的温度,怎么都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一双手。 看着看着,竟看痴了,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楚,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南宫踏雪吧。 为了她的女儿不受责罚,不惜放低她的身段,来为自己上药,不由得嫉妒起南宫踏雪来。 再想想自己,从小被亲生母亲抛弃,好不容易有人收留,老天还残忍的把她带走了。 她开始想念,想念皇城那座破破烂烂,一下雨就会漏的滴滴答答,一下雪就会冻的无处可钻的屋子。 开始想念,记忆中那个常年带病,满脸皱纹的娘亲,她就算自己饿死,也不会置她于不顾的娘亲。 纱布已经完完全全的扯开了,草儿身上的伤口一览无遗,南宫沫看着草儿泛红的眼眶,心底一揪: “可是弄疼你了?” “没有,草儿只是想起了逝去的娘亲。” 草儿轻轻的摇头,声音略微带着哽咽,眼神中是化不开的伤感。 南宫沫定定的一笑,眸中的伤感竟然与草儿那么相似,似乎她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伤心事。 草儿浑身都是被捕兽夹凌虐过的痕迹,伤疤深可见骨,小腹,肩头,手臂,小腿,腰间,一个又一个的痂。 尽管已经不再流血,可还是看的人揪心,再伤的重些,怕是就直接没命了吧,这毒害之人本就是冲着她的命去的。 南宫沫瞅着身上的疤,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眼神愈发的沉了,这就是她亲生女儿做出来的事! 伤药涂到手心,手心慢慢的触到伤口,温温的手,冰冰凉凉的药膏,莫名的舒服。 忽然,南宫沫的神色大变,一张红润的脸变的苍白,嘴唇哆哆嗦嗦的动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草儿望着失神的南宫沫,不知所以,好好的,怎么像见了鬼一样,可是却不敢打扰。 南宫沫的手极慢极慢的放下来,暖意消失不见,一直覆在她腰间一处完好的肌肤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眸中泛着泪光,过了好久好久,才来口,声音变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你这个疤,是哪来的!” 草儿纳闷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她身上的疤痕不都是捕兽夹留下的吗,况且南宫沫此刻摸到的地方,并不疼啊。 直到她的手摸到腰间南宫沫口中的疤,草儿才恍然大悟,看南宫沫的样子,不安心极了: “这疤是从小就有了的,还是娘亲发现的呢。” “娘亲?你的娘亲是谁?” 南宫沫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盯着草儿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迫切。 “我的娘亲是夏国人,不过我是被她收养的,她已经去了,至于我的亲娘,我并不知晓是谁。” 南宫沫忽然掩着嘴巴嘤嘤的哭了起来,哭的草儿莫名其妙,想安慰,又怕适得其反,心中某个地方揪成了一团。 南宫沫猛地一转眼,又是惊得发不出声儿,指着玉面婆婆,整张脸都扭曲了。 “单顾?这是…” 草儿顺着南宫沫的目光看过去,玉面婆婆正顶着她前些日子制成的面具修修改改,赫然就是南山先生的样子。 单顾?难不成南宫沫认识南山先生,还是说南宫沫认错人了。 南宫沫一向在众人心中都是高贵典雅的形象,从未如此失态,今日这接二连三的不正常举动,着实让草儿有些傻眼。 玉面婆婆将面具从脸上撕下来,愕然的盯着南宫沫看,她跟在南宫沫身边都已经快十年之久了,从未见她哭过,更不要说哭的这般眼泪鼻涕都混作一团了。 “这面具是草儿制的,可是有什么不妥?” 沐千寻这装睡再也装不下去了,眸中轻动,悠悠的睁开,朦胧而又艰难的样子,然而,此刻根本无人在意她是怎样醒来的。 南宫沫的眼神又重新聚集在草儿身上,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掌,用上了浑身的力气,激动而又惶恐。 草儿眉头轻蹙,南宫沫再用一分力,她这手可就要断了,这旧伤不好又添新伤,南宫沫母女俩有必要这么折腾她吗。 南宫沫眼中含着泪,声音变得嘶哑异常: “你见过他了对不对,他可有识得你的身份?” 草儿被问的怔住了,南宫沫蓦然失控,肯定是有原因的,她能隐隐捕捉到些什么。 可是又像是有一层浓雾遮住了前路,什么都看不清,抓心挠肺的想要拨开迷雾。 “他?” “对,就是那个面具上的人,他是…” 同样,说了半截,南宫沫便又停下了,满眼期盼的望着草儿。 沐千寻嘴角一抽,这南宫沫怎么有这样的坏毛病,说事情只说一半,真是急死人了。 单顾,南宫沫,南山先生,南山先生,沐千寻心中琢磨着,闪过一道灵光,却是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出了一头冷汗。 “那个面具是照着南山先生的模样制成的,他是夏国的占卜先生,很受百姓敬重,曾跟着大军南行,抵抗青葛部落的入侵,我们是在皇城认识的。” 草儿的语气愈发平静了下来,总觉得即将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她迎接,她的感觉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错。 “南行吗,原来他曾今离的我那般近,我却没能见他一面,这一次的错过,便是一生的错过了吧。” 南宫沫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涣散,喃喃到,握着草儿的手也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南宫首领,你和南山先生是什么关系,我和南山先生,还有…南宫首领,又是什么关系?” 草儿的声音十分轻盈,眼帘低垂,话语间透着几分凉意,这疑惑,是打心底来的,这么想了,便这般问了。 为何南宫沫会那么在意她腰间那个她都不知道怎么来的疤痕,为何提起南山先生,南宫沫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南宫沫为何要问南山先生是否识得她的身份,她究竟有什么身份,这一切的一切,搅的她心烦意乱。 草儿的声音将南宫沫的思绪拉了回来,重重的叹息,再望向草儿的目光染上了几分慈爱、怜惜: “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听完这个故事,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草儿并未来口,她知道,不论她愿不愿意听,想不想听,南宫沫也都会讲出来。 “十七岁的时候,我正是大好的年华,像现在的你一样,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我是庶出,从小便不得父亲欢心,母亲死的早,南宫夫人更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好在还有茯苓一心护着我。 我也渴望能嫁一个如意郎君,渴望能有一个人带着我离开部落,天涯海角,随便去哪儿都好。 可惜好,我这种不得父母欢心,手中又没有权势的年轻姑娘,命运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那个时候,青葛部落并非像现在这般安定,正是你争我夺,人心不齐的时候。 我的父亲,前任的南宫部落首领,也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他为了夺到部落长的位置,不惜将心思打到了韩莦国。 他只有两个女儿,不忍心他的另一个女儿远嫁他国,我便难逃这个噩梦,坐上大红的轿子,行了几天几夜,终于踏进了韩莦的皇宫。 韩莦的大皇子英俊倜傥,深得韩莦王的器重,本以为,这样也不错,以后也能做个皇妃,这辈子就这么过了。 慢慢的,我才发现他那张俊美的人皮下,藏着怎样的一颗祸心。 嗜酒成性,只二十岁的年纪,宠妃便比韩莦王的后宫人还要多,整日流连风月场所,玩弄女人是他最大的乐趣。 经常是醉酒打骂,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嫁到韩莦的第二年我就有了身孕。 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又不能亲手害死她,他的那些宠妃不止要孩子的命,也要我的命。 我不想就这么死在宫中,从小便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防备起她们的陷害倒是游刃有余。 一日,他又喝的醉醺醺的,闯入我的屋子,非得要我,我有孕在身,自是不能从他,拗不过我,他就又开始打我。 酒后失言,他说,我不过是个幌子,一个能帮助他得到青葛部落的幌子,等韩莦攻破青葛部落之时,就是我和孩子身死之日。 我心灰意冷,这就是父亲求着庇护的人,这就是父亲为我选的好夫君,父亲要靠着他夺下部落长之位,他却早就盘算好了,靠着我吞下青葛部落。 我再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我不想死在那个恶魔手中,我的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草儿身世大揭秘 第三百三十二章 草儿身世大揭秘 “他是我平生杀的第一个人,烛台重重的敲在他的后脑,没有流血,但是他倒下了,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他断断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死在一个他认为必死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中。 我从来没有那么镇定过,似乎觉着杀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能我的骨子里,原本就隐藏着嗜血的心。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女人若是狠起来,男人也比不上。 我都准备逃出韩莦了,老天又跟我开了个玩笑,一出屋门,便碰上了他的贴身宫女,我只能说他晕倒了。 等御医到了,诊断的结果居然是他醉酒而亡,我不知道是谁在帮我,还是我命不该绝。 整个皇宫都是白色,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死是拜我所赐,他的所有宠妃都为他陪了葬,活埋。 只有我活下来了,我怀着他的孩子,他最后的命脉,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我请命回部落待产,我再也不想待在那个皇宫,那座城,那个国家了。 到韩莦的一年,就像是度过了大半生那么长,我以为,我的一生就窝在青葛部落了,带着孩子,衣食无忧的了此残生也不错。 我成了一个寡妇,一颗弃子,一个再没有人敢染指的前皇子妃,就算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比我出嫁之前要好得多,不过那眸中的轻视怎么也忽略不了。 十八岁的我,还很年轻,却再不敢奢望一个良人,奢望一段真挚的情。 在遇见单顾的时候,我挺着一个大肚子,四目相对,只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造化弄人。 单顾来青葛部落游历,浑身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他会对着夜空整宿整宿的发呆,他会毫不留情的揣测一个人的命格,被当成疯子。 我就那么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他,第一次抱怨命运,如果他能早出现一年,如果能在出嫁之前遇见他。 我绝对不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他的鬼,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我还怀着孩子,又凭什么对他说出我的真心,我自知,配不上他。 他却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他好像能一眼就看透我的心似的,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 除了茯苓,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好的让我以为一直都能那样。 他带我潜出宫去,看日出,赏夕阳,告诉我万物的象征,天象与命格的关联。 给我讲夏国的四季,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夏国的冬,他说的漫天飞雪的场景,在梦里却是幻想了无数遍。 没有人希望我的孩子出世,更不会有人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在我生踏雪的时候,是他救下了我。 就连踏雪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他对踏雪视如己出,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真的能嫁给他,他也不会待踏雪有一丝不好。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可是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们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在生下踏雪半年之后,我就有了他的孩子,看着他满脸幸福的将手掌抚上我肚子的时候,整颗心都酥了。 没来由的甜蜜,原来怀上心爱之人的孩子,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们早早的给孩子起名叫顾楚,南宫顾楚,他说孩子是我生的,生孩子那么辛苦,一定要跟我姓。 可惜好景不长,我们的事情,很快就被父亲发现了。 他忌惮韩莦的实力,又怎么肯让我们在一起,他怎么会在乎我的死活,他巴不得我死,更不会在乎我的幸福。 他派了很多人杀单顾,逼不得已,他只能四处逃窜,我们就这样生生被分开了。 我把我有孕的消息交到茯苓手中,把她藏起来,威胁父亲,若是他敢动我的孩子,我有孕的消息就会流传到韩莦,流传到韩莦王耳中。 到时候南宫部落必亡,父亲没辙,只能任由我把孩子生下来,阴差阳错,韩莦又救了我一命。 孩子生下来又怎样,他们还是不会允许她好好的活着,权衡之下,我决定把她送走。 送到一个父亲插手不到的地方,最合适的便是夏国,心中抱着丝丝侥幸,想着也许单顾能找到她呢。 其实这么多年单顾和顾楚都音信全无,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否存活于世。 顾楚身上有个与我身上一模一样的十字胎记,为了万无一失,我狠心将她的胎记烫掉,狠心将我们的母子情谊断掉。 将我从韩莦带回来的所有财物都交到茯苓身上,要她为顾楚找个好人家寄养,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他们走后,我又变得一无所有,原来失去的滋味远比从未得到要难受的多,我恨,恨自己的无能,我恨,恨父亲的绝情! 我再也不想那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命运永远掌控在旁人手中,随之都会死的滋味真的受够了。 当时的青葛部落正值乱世,想要从乱世中崛起,很难也很容易,只要你有一颗够狠的心。 我到处拉拢外部落,利用他们,背弃自己的家族,将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很快,我就有了自己的势力,有了和父亲抗衡的资格,我的眼中只有恨,我就是要夺走他认为重要的东西,他所有重视的,我都会夺走,毁掉。 我第二个杀的人是南宫夫人,父亲的原配夫人,那个害死母亲的人,那个折磨我没够的女人。 第三个是我的哥哥,父亲的独子,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人,准备继承南宫部落的人。 第四个是我的妹妹,那个父亲舍不得的,我替她嫁了的,享受着我永远得不到的一切的人。 然后,就是父亲,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蜷缩在我的脚下,奄奄一息,那个时候,我不觉得有一丝不忍,只有满心的悲哀。 我们之间没有父子情谊,他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害了母亲一生,害了我一生的恶魔,剑准确无误的刺进父亲的心口。 从那天开始,南宫部落就是我的了,排除异己,培养亲卫,每日都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我却一直都没觉得自己解脱过,一切奠定了之后,反倒空落落的,迷茫的不知如何是好。 完成这一切,还要多亏了星儿帮我,那时候她初到青葛部落,性子清冷,到她离开,也只认了我这一个朋友。 那个时候,她在帮赫连锐绝争夺部落长之位,她需要南宫部落的支持,我需要她的帮助,我们就从相互利用,走成了彼此的挚友。 星儿性子虽冷,可是待人极真,比那些满嘴谎言的人要靠谱的多,她对赫连锐绝是真心,可是后来的赫连锐绝我倒是看不清了。 再也没有人能左右我的命运了,可是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了,昔日的爱人,我们的孩子,都不知影踪了。 我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是他爱的那个她了,在我奋起反抗的那天,也就注定了我们的结束,自己的强大,成了个笑话。 现在,你动懂了吗,你就是我当初送走的那个孩子,我和单顾的孩子。 顾楚,这么多年,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这么一番话下来,屋中的几人,包括候在屋外的慕宥宸,都像是随着南宫沫的叙述,走过了她的一生一样。 南宫沫早已是泪流满面,这些话,这些年,她终于能说出来了,不用再憋在心中,强行压抑了。 草儿的泪水也是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淌,脑海中空白一片,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自称是她母亲的人。 南宫沫的一生或许是经历了很多,可是这些都不足以掩盖南宫沫将刚刚出生的她丢在夏国,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 “你说你给我找了个好人家,但是我知道的是,我从小流浪,从来没进过你说的什么好人家。 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欺凌殴打,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是娘亲救了我,我此生也只有她一个娘亲,她已经死了,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是阁主她好心收留我,教了我一身的本领,给了我一个家,让我过上了和所有人都一样的日子。 我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母亲,现在熬出来了,也不需要一个母亲,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将我抛弃的人长什么样子,现在我知道了,也满意了。 我现在乏得很,望南宫首领能让我好好休息。” 草儿闭了眼,语气决绝,只是闭上了眸,也难以阻挡那接连不断的泪水。 南宫沫还想说些什么,被玉面婆婆打断,拉过她的手臂,拽着她出去,柔声细语的嘱咐: “你先走吧,给她一点时间,没有人能一下子接受这么多的事情。” 沐千寻终于明白了那宫中的装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南宫沫思念单顾的一种方式。 南宫沫也算是个苦命的女人,可是此刻沐千寻却同情不起她,她在得知自己身份的时候,那种崩溃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更何况草儿还是由南宫沫亲自揭开,可想而知,现在草儿定然不好过。 步伐沉重的来到草儿床前,俯身抱住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希望这样多多少少能安慰到她吧。 看着草儿肩头的痂,沐千寻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滴落在草儿的发丝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反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反 如果她是草儿,也必定会难受的,就算不为了别的,单单为了这一身的伤疤。 女子最重要的,除了这张脸,就是这具身子了,可是草儿如今竟然被毁成这样,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南宫沫的女儿,她的亲姐姐! 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了,一个捧到了天上,肆意妄为,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却处处被欺凌,成了一个能随意作践的小丫头。 草儿的手臂一点点攀上了沐千寻的腰肢,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释放了出来,哭的不能自已,她真的好委屈,好委屈。 玉面阁外,慕宥宸急匆匆的追出来,将手中的斗篷交到南宫沫手中,语气轻轻浅浅的: “戴着吧,南宫首领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了,又要平添不少麻烦了。” 南宫沫伸手摸摸红肿的眼睛,长长的叹息,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嘲讽: “草儿她不会认我了吧,我让她受了那么多苦,当年是我太自私了。” “万事无绝对,草儿认不认你,那要看你能为她做到哪步了,她若是在你心中有地位,南宫首领就知道该怎么做。 寻儿受伤是假,我们不会再逼迫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全凭南宫首领说了算,南宫踏雪是罚是放,我们都不再过问。” 慕宥宸追出来的缘由,就是为了给南宫沫这个选择,沐千寻要护的人,他自然会尽心去帮。 南宫沫真的想要弥补草儿,就应当做到公正,而不是一味的偏袒南宫踏雪犯下的过错。 事已至此,他们便不再相逼,南宫沫有本事,就自己为草儿报了这个仇,他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是给南宫沫的机会。 慕宥宸疾步而去,留下呆滞在原地的南宫沫,慕宥宸的意思她都懂。 樊宁城,宣王宫,雨落殿中。 这雨落殿是拓跋雨菲的寝宫,用粉嫩的颜色点缀出来,温馨中透着冰冷。 拓跋雨菲与拓跋勒达相对而坐,室内只他们二人,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对拓跋勒达,拓跋雨菲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有对着拓跋勒达,她才是真的畏惧。 她能够独霸后宫,这么多年赫连锐绝只娶她一人,拓跋勒达自是功不可没。 拓跋勒达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不单单是掌控着拓跋部落而已,至于他的底子究竟有多深,拓跋雨菲也揣测不到。 她只知道,只要拓跋勒达不帮她,她这部落长夫人的位置就会顷刻不保。 “父亲今日来看雨菲可是有什么要事,锐绝可知晓你入宫之事?” 拓跋雨菲眼带笑意,将桌上的小点推到拓跋勒到面前,心中早已转了几十个弯子。 拓跋勒达的喜怒很少外露,不过身为她的女儿,还是不难看出拓跋勒达今日那神色间的凝重,想必此来的目的并不简单。 “赫连锐绝自然是不知道,我左等右等,才等来他不在宫中的这一天。 今日跟你说的事,关乎你的性命,你若是往外泄露一个字,你便不必存活于世了,可记得了?” 拓跋勒达满眼的戾气,显得有几分烦躁不安,苍老的面容下是一颗永不服老的心。 拓跋雨菲眼神一顿,嘴唇紧抿,默默的点点头,桌下的手蓦然紧握。 “为父早已经将青葛部落视作囊中之物,当初本来打算在赫连锐绝攻下夏国之后,乘乱将两国通通拿下。 不巧的是,蹦出来个沐千寻,赫连锐绝一意孤行的停战,搅乱了为父的所有计划,只能停滞。 现在,我们的机会又来了,新的韩莦王安图勋彦对青葛部落虎视眈眈。 为父正好借他之力,一举拿下青葛部落与韩莦两国,进而攻打夏国,到时候整个天下,还有谁敢和我抗衡!” 拓跋勒达的声音拔高了几分,铿锵有力,一脸的雄心壮志。 拓跋雨菲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从未想过,拓跋勒达有这样的野心,后背一阵发凉。 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是身体硬朗,也同样算不准还有几年好活,却要在临死之前,让这天下随了他拓跋家的姓。 “父亲,是要反?” 这句话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并不想叩上谋反的罪名。 “是,要反,并且是非反不可,本来此事可以再等几年,等为父的人脉在这青葛部落更稳定了之后再动手。 现在却是等不及了,记载着我们拓跋家辛秘的账册落到了澹台皓痕手中,都是拜你那个无用的弟弟所赐! 为父都不知道赫连锐绝是否得到了那两本账册,不过澹台皓痕迟早会将这账册拿出来换取赫连锐绝的信任,或是威胁为父。 我们必须在那账册公诸于世之前,颠覆这青葛部落,到时候,为父又岂会受两本账册的胁迫。 你可知韩莦本来异动连连,为何近日又突然安分起来了吗,那都是因为为父与安图勋彦达成了协议,一起动手的协议。 要不了多久,待为父准备就绪之后,就是这青葛部落易主之时,你在这宫中要好好听为父的吩咐,在关键的时候,助为父一臂之力。 赫连锐绝的命就交到你手中了,不论用何种方式,都要取了他的性命,下毒也好,行刺也好,借刀杀人也好。 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的,在床上都足以杀了他,懂了吗? 只有赫连锐绝死了,为父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赫连锐绝当年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活着只会扰乱为父的大计。 为父知道你对他有情,但是你要知道,我并不缺女儿,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不过是为父疼你,才要你来做这件事。 为父不会逼你,你若是不肯,为父就会派其他人去杀他,只是等为父拿下这部落之后,你就不再是我拓跋家的女儿,而是她赫连锐绝的女人。 你也知道为父对敌人,一向不会手软,这宫中的所有人都会赶尽杀绝,包括…你!” 拓跋勒达漫不经心的絮叨,一字一句都往拓跋雨菲心里扎,她的父亲不但有野心,还狠心,她知道,她斗不过拓跋勒达的。 心中纠结万千,拓跋勒达却像是早就看透了她的心一般,料到她会答应。 当年她爱赫连锐绝入骨,想方设法爬上赫连锐绝的床,留在他的身边,怀上他的孩子,如愿以偿的做了他的夫人。 可是她也深知,这么些年,尽管凌星已经不在人世,她也始终走不进赫连锐绝的心里,慢慢的,对赫连锐绝的情感也就消磨殆尽了。 现在,她在意的就只有这个位置,最后这青葛部落,一定要是她的儿女的,没有什么比权利更让人踏实的了。 就算凌星得到了赫连锐绝的心又如何,就算她耀眼一时又如何,她死了,她再也不能跟自己争什么了,她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罢了。 而她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这权利,这荣光的身份,她不能为了赫连锐绝失掉一切,连同她的性命。 拓跋雨菲抬起头,对着拓跋勒达勉强一笑,声音温温的,卑微感十足: “雨菲永远是拓跋家的女儿,父亲要雨菲做什么,雨菲就做什么,雨菲的命都是父亲的。” 拓跋勒达满意的发笑,捋着下巴上为数不多的胡子,眼中的笑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好,不愧是为父的好女儿,一个男人而已,我拓跋家的女儿,还会缺男人不成,呵呵!” 其实,这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拓跋雨菲了,能够接近赫连锐绝的人并不多,而他身边的人几乎没有能收买的可能,拓跋勒达也只能在拓跋雨菲身上动心思。 拓跋勒达是笑着的,可是恍惚之间,拓跋雨菲似乎看到拓跋勒达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口中流淌着鲜血,眸中裸露着凶光,不由的浑身打了个冷颤。 门外,一道黑影悄然无声的闪过,没有人发觉,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好似在控诉着些什么。 凌锐殿中,赫连锐绝半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依照拓跋勒达的意思,赫连锐绝此刻并不应该出现在宫中,可偏偏他就在宫中呢。 就连百里景进来,赫连锐绝也没有动弹,一室的寂静,香炉中的香味溢了满屋,似乎他本就是在等百里景。 “拓跋勒达来了?” “是!” “他可是要反?” 百里景猛地抬起眸子,忍住心中的动荡: “是,主子可要采取行动?” “无妨,随他去吧,此事切勿声张,就连百里孤苏和子桑笑二人也不能知道,否则…” 赫连锐绝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之意,就像是沉浸在睡梦中一般,只是那份清冷,不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属下明白!” 百里景虽然不知道赫连锐绝想要做什么,却是知道了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何意,此事一旦泄露,他就不必活着了。 主子的意思,他们这些下属本就不该揣测,在赫连锐绝身边待着,更是要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百里景退出去之后,赫连锐绝才终于睁开眸子,踱步至窗前,定定的望着宫门口的方向,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该来的总要来,终于要动手了吗,还不算太晚!” 屋中的帘子都被拉了起来,只露出一条缝隙,屋子里昏暗非常,再配上赫连锐绝的声音,诡异之至。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南宫踏雪受罚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南宫踏雪受罚 顾城,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日子未曾下雨的天,这日竟飘飘洒洒的落起了雨滴,不知老天在感慨些什么,为了何人而伤怀。 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天幕像是被遮掩了起来,连同众人的情绪,都被染上了一抹灰色。 玉面阁中,屋门大敞,雨水滴溅在门槛上,将屋内的一大片地面打湿,夹杂着泥土气息的香味逸满整个玉面阁,安心而又莫名的沉重。 慕宥宸坐在桌前,紧抿着唇,目光散乱,纵使有寒星玉令护着,到了这阴雨天,手臂也仍旧说不出的不舒服。 草儿呆呆的望着屏风的方向,眼神空洞,听着雨水敲击在红瓦垒成的屋顶,灰白色的地面,青色的围墙,似一支低沉的曲子。 对雨,她总是有种特别的情怀,喜欢雨水接触到手心,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看着雨水从指缝溜走,又有种留不住的失落。 沐千寻坐在草儿身旁,帮草儿梳理着她一头的秀发,玉手,木梳,墨发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一股暖暖的气息缓缓流淌。 屋内寂静的只能听到众人呼吸的声音,五六个人,却都无话可说,被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中。 沐千寻开始期盼,期盼有什么好的或者不好的消息打破这无声的寂静,心疼草儿身伤加心伤的双重折磨。 没有人劝说草儿接受或是莫要接受南宫沫,甚至这几日都没有人再在草儿面前提及南宫沫,可草儿的状态却一直未曾好起来。 沐千寻忽然就觉得,也许逃避并不是什么好法子,有什么事情刺激刺激草儿,也许她就能走出来了,这是她现在不敢冒险,她怕伤的草儿更深。 宫中的漆火台上,南宫踏雪被粗重的铁链绑在漆火柱上,这是宫中专门用来处置犯人的地儿。 来来往往的宫人都大跌眼镜,南宫沫还真舍得,看来这次南宫踏雪是惹下大祸了。 虽说雨并不大,可是时间久了,还是会被打湿,况且是这漆火台上,毫无遮拦。 南宫踏雪的衣衫被浸透,包裹着玲珑的身躯,发丝粘在脸颊上,雨水还在顺着锁骨滑落,冻得瑟瑟发抖,狼狈之极。 雪苑中,南宫沫盯着之前那侍女的尸体,怔怔出神儿,对着茯苓淡淡的吩咐到: “传令下去,踏雪残害首领招来的贵客,谋害郡主,杀害侍女,罪责累累,不可轻饶。 先受捕兽夹之刑,以示惩戒,其他的惩罚,稍后再论。” “首领,这不关踏雪的事啊。” 茯苓眉头一皱,那捕兽夹那般凶猛,落下的伤是一辈子的事,这命令一下,再后悔可就晚了。 茯苓是看着南宫踏雪长大的,也是看着南宫沫将南宫踏雪带大的,就算南宫踏雪再不听话,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南宫沫虽说一直厌恶南宫踏雪的生父,对南宫踏雪也少了几分为人母的至微关怀,可是还是疼她的。 “我也是不得已,我总不能在部落处置了赫连玖漾,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赫连锐绝的女儿,我动不了。 这件事虽说不是踏雪全全为之,和她也脱不了关系,再不给她点教训,还指不定要惹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乱子呢。 她不能再和赫连玖漾混下去了,她玩不过赫连玖漾的,哪天丢了命都不知道。 踏雪这孩子随我的地方很少,每次看到她,都能看到她父亲的影子,我怕哪天她真的能做出些什么来。” 茯苓也不再说些什么,轻轻的叹息,声音柔柔的: “首领也别想太多了,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她们都是孩子而已,顾楚也会回来的。” 茯苓抚抚南宫沫的肩膀,转身出去,她知道南宫沫的心结在草儿身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解开这个结。 茯苓是南宫沫的心腹,这么多年,感情早已超过了所有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事南宫沫会瞒着茯苓,包括草儿的事。 漆火台前,南宫踏雪被雨冲刷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听到整齐的脚步声还是艰难的掀开眼帘。 宫中的侍卫统领,带着一队人马,每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而托盘中的东西,南宫踏雪再清楚不过了。 一瞬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清醒了不少,慕宥宸那日的话还历历在目: “寻儿身上中了十二个夹子,你就按照她被夹到的部位,一一夹过吧!” 难不成,这淋雨只是个前奏,这捕兽夹才是她真正要承受的,母亲也救不了自己了吗? 她却是不知道这正是南宫沫亲自下的命令,日后知道这一切的她,知道这刑法背后的原因之后,对南宫沫的情感慢慢冷却,消散,不复存在。 她讨厌那个从天而降的妹妹,讨厌那个视草儿为珍宝的母亲,厌了,便不惜一切代价,毁之! 自然这是后话,她此刻要面临的,是这整整十二个,刚刚打造出来的,锋利的闪着银色光芒的捕兽夹。 光是想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若是夹到身上,定是生不如死吧。 可是她从未想过,这些东西夹到别人身上一样会疼,别人也是血肉之躯。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要想好是不是有勇气承担它带来的后果,因果到了眼前,才知后悔,不免晚了些。 挣扎着,牵动着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眼看着侍卫统领已经一只脚踏在了漆火台上,却是无能为力。 一众侍卫一声不吭,不顾南宫踏雪的威胁叫嚣,哭闹挣扎,将手中的捕兽夹按照南宫沫吩咐的部位夹上去。 不管南宫踏雪要打要杀,那都是伤好了以后的事了,他们今日若是不按南宫沫的命令行事,今日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随着一声声划破天际的惨叫声,一只只捕兽夹都已经陷进了南宫踏雪的血肉里,死死咬住,不肯松口。 鲜血,顷刻间溢出,染红了衣衫,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漆火台上,与雨水混杂在一起,红的妖艳。 滚滚的血液顺着漆火台漫无目的的流淌,慢慢的完全消融在雨中,地面的雨水泛着淡淡的红色。 南宫踏雪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惨白一片,嘴唇不断的哆嗦,冰冷的雨水不断的打在伤口上,痛的几乎窒息。 越是动弹,越是痛苦,脑海中空白一片,猛的闪现的是赫连玖漾的模样,一股滔天的恨意冲毁理智。 这事明明赫连玖漾也有份,可是她却安然无虞,所有的惩罚都要她来背。 事情败露了,她赫连玖漾就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身上,连她的侍女也不放过。 真不知道若不是她好歹算是这南宫部落的公主,会不会连她也被一起灭口,说来也真是好笑,这就是她一心当成好友的人。 哪怕只是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都不肯,根本连营救她的意思都没有,她莫不是觉着利用完了,便没用了吧,还是说以为她会就此死去,正好顺了她的意。 而赫连玖漾对南宫踏雪侍女的死感到的只有庆幸,人并非死在她手中,虽说她早已有了灭口之心,还是晚了一步。 是,那侍女就是死在沐千寻手中,所有人都以为她重伤在身,出不了门,就算是假的,也要装个样子。 所以没有人留意沐千寻,这便给了她下手的机会,那侍女是无辜,可是草儿又何尝不无辜。 就算沐千寻不动手,那侍女也活不了多久,不是被南宫踏雪丢出去顶罪,就是被杀了灭口。 既然如此,还不如死的有意义些,反正死在她手中的人数都数不清了,也不在乎再添这一个。 赫连玖漾从来不会真心对待任何人,她的心是冷的,她的意识里没有任何情感而言,她的眼中除了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 只要能让她得到那个位置,就算是让她屠尽赫连家,包括赫连锐绝,拓跋雨菲,和她的哥哥姐姐,她也是乐意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一个南宫踏雪又岂会让她改变什么,一个冷血的人,怎么会在意一段虚无缥缈的友情,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救南宫踏雪。 她觉着,不论怎样,那都是应该的,只要自己不受伤,不受牵连,谁死了,伤了,都不干她的事。 赫连玖漾与南宫踏雪之间的隔阂再也难以消除,有了猜忌,恨意,就再也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很难再齐心的做什么害人的勾当,这也是沐千寻的目的之一。 侍卫统领不断的在漆火台上走来走去,眉头紧蹙,完全无视南宫踏雪的痛苦,随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沉声吩咐: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撤夹子了,将公主背入私牢,随我回去复命。” 捕兽夹离身的那一刻,更是一阵绞痛,并不是在夹上去的时候才疼,原来拔下来的时候,更是痛不欲生。 随着束缚身躯的铁链被解开,冰冷的锁链脱落,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身子顺着漆火柱滑落,侍卫们来不及接住她,径直倒在雨水中。 回到潮湿发霉的私牢,朦朦胧胧之中,看见巫师为自己诊治,药涂抹到伤口上,火辣辣的痛。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南宫沫一直都没有出现,一肚子的火气与委屈无处发泄,心中的怒火恨意,身体传来的痛楚,几乎要把自己烧着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随便逛逛 第三百三十五章 随便逛逛 雨,整整下了两日两夜,才堪堪停下,雨后的天,明亮的蓝,明媚的晃眼,一下子由阴转晴,还真有些受不了。 南宫踏雪一直未曾接回雪苑,关在私牢中,巫师每日都会去为她上药,就是没有丝毫要放了她的意思。 既然这么做了,就不能轻易将南宫踏雪放出来,毕竟,按到南宫踏雪头上的罪名,要了她的命都不为过,又岂是几个捕兽夹就能息事宁人的。 可是说到底,南宫踏雪做的就只有残害草儿一件事,不足以要了她的命,南宫沫也舍不得要了她的命。 纠结之下,不能杀更不能放,只好继续关着了,这出戏,一定要有沐千寻他们的配合,才唱的下去,至于他们愿不愿意配合,就两说了。 夜晨他们已经窝在玉面阁两日了,看着天开了,一大清早便跑的没了影踪。 沐千寻还以为不必准备他们的早膳了,夜晨的性子一贯是野的,再有凌泽陪着一起疯,没有一整日,怎么会早回来。 可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估摸着半个时辰的时间,夜晨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惊骇,望了草儿一眼,又生生将心底的动荡掩了下去。 不过这可不是夜晨擅长的,星涯阁的女子,大多是将心思都径直挂在脸上,一眼就能够看透,这般明显的变化,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沐千寻微微一笑,看来她等的消息到了,看夜晨的样子,必然是有什么与草儿有关的事了: “出什么事了,说吧。” 夜晨迟疑的盯着沐千寻的眼睛,心底直打鼓,不过还是照实回应。 南宫沫处罚南宫踏雪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就算不刻意打听,都会自动跑到耳朵里。 顺势打听一下,这件事的经过便烂熟于心了,夜晨一字不落的将打探到的消息说给沐千寻,或者说是一屋子的人听。 草儿急剧变化的神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又不好说些什么。 沐千寻也是测不准这件事于草儿来说算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她已经听到了草儿心软的声音。 她不知道草儿回到这南宫部落,是否比待在她身边要好,南宫沫对草儿的心,沐千寻从来没有质疑过。 可是其他人呢,是否能接受一个突然回归的公主,旁人不说,单单一个南宫踏雪就够草儿受的。 草儿虽然聪明,但终归还是太善良,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来那些明枪暗箭,这次这样致命的伤,她再也不想看见下一次了。 “首领居然真的动手了,那么疼,她怎么受得了。” 草儿脑袋垂落在枕头上,灵动的眸中满是迷茫,轻咬着嘴唇,竟然心疼起南宫踏雪的境遇来。 她之前的确嫉妒过南宫踏雪,嫉妒一样是南宫沫的孩子,南宫踏雪拥有了南宫沫二十年的宠爱,而她却颠沛流离了十九年。 也怪过她,凭什么自己落得一身的伤,还没有还手之力,她们明明是一样的身份,南宫踏雪却能够将她视为蝼蚁,任意践踏。 同样也对南宫踏雪蒙上了一层奇妙的情感,她是她的姐姐,同母异父的姐姐,身体中流淌着一样的血。 她知道那捕兽夹有多疼,此刻除了心疼,再生不出怪她的意思,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宫沫,怎么正视自己的身份。 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懂你的一颗善心,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你的以德报怨。 正如南宫沫所言,南宫踏雪的性子没有随她,注定是个祸害,与赫连玖漾也算是臭味相投。 要她真心接受一个受到南宫沫偏宠的妹妹,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在她知晓真相的时候,只会将草儿恨上,连同她的母亲一起恨上。 沐千寻眸色一沉,这丫头果真还是太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草儿一眼,这宫中,哪来什么亲情可言: “你受得了,她为何受不了,你可记得你这一身的伤,就是她所为。 难道你受伤就是活该,她就是可怜吗,若不是她害你,又岂会落得这样的地步,这都是她自找的,你又何必怜悯她。” 草儿怔怔的听着沐千寻冷声冷气的为自己抱不平,不由得发笑,似乎心底的烦闷也去了大半。 “这件事就这么让它过去吧,阁主你去劝劝…南宫首领,让她把南宫踏雪放了吧,她也受到惩罚了,好不好?” 对上草儿那双亮晶晶,灵气满满的眸,沐千寻不得不妥协,既然是她所期望的,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若是去劝说一定比我管用。” 沐千寻还是觉得,多一个人保护她,总是好了,快些解开与南宫沫之间的结,其实也是好的,越拖得久,越是难受。 果然,此话一出,又是一屋子的寂静无声,过了许久,草儿才呐呐的回应: “我还没有想好,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沐千寻接过玉面婆婆递过来的白粥,坐到草儿床头,一勺一勺的喂,不再纠缠,也不能逼得太紧了。 草儿伸手去接碗,被沐千寻躲开,嗔怪一眼,草儿只好悻悻的将粥都喝光。 “你这手臂刚好一点,不要乱动弹,你看宥宸的手臂,你莫不是也想变成那样,我可没有另一条寒星玉令给你。” 慕宥宸抽抽嘴角,幽怨的望着沐千寻,这又有他什么事了,沐千寻对所有人都温柔的起来,唯独对他温柔不起来。 这一点,单从沐千寻的称呼便可见一斑,对着别人,她都是宥宸长宥宸短,却从不这般称呼自己,唯有有事的时候,才会讨好的叫一句夫君,这丫头着实欠教训。 “寻儿,也在屋里待了好几日了,想必你也闷了,既然这戏没必要演下去了,那为夫就带你出去逛逛吧。” 慕宥宸漫不经心的捧着一杯热茶,半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光芒,看不出他意欲何为。 慕宥宸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魅惑,起码沐千寻是这样认为的,一时间竟然摸不准慕宥宸的目的,慕宥宸一向是不喜热闹,怎么会主动邀她出去。 心中疑惑,嘴上已经不由得应下了,这顾城,她还没有好好逛逛呢,不知是巧合还是南宫沫真的将这城池的名字改了去。 刚刚下过雨的街湿漉漉的,太阳泼洒在身上,带着微微暖意,这便是青葛部落的天,无论冷风骤雨,只要停下来,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沐千寻的手依然被慕宥宸紧紧攥在手中,差了慕宥宸两个指节的玉手,每每被包裹起来,都莫名的安心。 顾城做瓷器生意的倒是奇多,入眼皆是各式各样的瓷器,茶杯,酒壶,碗碟,雕饰的花纹也是别出心裁,这就是一个城一个习俗吧。 不过沐千寻对于这些精致的小物件儿却是提不起兴致,这些易碎的东西,不适合带着东奔西走,磕碎了碰坏了,不免心疼。 不得不说,南宫沫将这顾城打理的倒是不错,用没用心,一眼就能看出,这城中的乞丐都出乎意料的少。 “也不知道澹台皓痕的伤好的怎么样了,赫连妙晨也该放的时候了。” 沐千寻这话不经脑子,脱口而出,直到说出口,她仍不觉得有何不妥。 慕宥宸一阵好笑,停了脚步,堵在沐千寻面前,轻挑着她的下巴: “寻儿,你这问题可真是煞风景啊,跟我在一起还记挂着别的男人,嗯?” 沐千寻傻傻的望着慕宥宸,慕宥宸没有生气的迹象,但他眯起的眼睛让她有些后背发寒,怎么就觉得慕宥宸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呢。 “哪有,我只是随便一说,我又不可能纳了澹台皓痕做男宠哈。” 沐千寻从慕宥宸的面前溜走,依旧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型。 慕宥宸被沐千寻扯的身子一动,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意,拉着沐千寻继续乱逛。 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条深幽的小巷,周围空无一人,连小贩的叫卖声都渐渐远去了。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被慕宥宸拽着走,里外的打量,也没看出这小巷有何玄妙,来这里干什么。 再抬眼,眼前是一堵高墙,沐千寻一脸不解,他们居然钻进了一条死胡同: “慕宥宸,没路了。” “嗯,我知道。” 说着,慕宥宸扣住沐千寻的腰肢,一个转身,沐千寻就毫无防备的被抵在了围墙之上。 定神再去看慕宥宸时,慕宥宸眼中的迷离把沐千寻吓了一大跳,眼神一凛: “知道?” “对,知道,为夫是故意带夫人来这里的,夫人不记得,我们已经好几日没有……嗯?” 慕宥宸俯身,鼻尖抵着沐千寻的鼻尖,轻蹭,温热的呼吸没有节制的喷洒在她脸上。 沐千寻手掌放在慕宥宸胸膛,轻轻推攘,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你不会是想在这里?” “夫人真是聪明,一点就通。” 慕宥宸的语气中含着笑意,看着沐千寻想逃又逃不了的样子,总是莫名的愉悦。 “不行!时日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沐千寻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这绝对不是害羞,而是…害怕,这可是大街上,万一被人撞破,她还怎么做人啊。 身子一斜,强行撞上慕宥宸的手臂,准备开溜,可惜啊,在慕宥宸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巷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巷 慕宥宸只轻轻一捞,沐千寻就又被他捞到了怀中,手臂撑着墙壁,霸道的气势充斥着一方空间。 沐千寻脑袋往后一移,径直撞在硬邦邦的墙上,感觉不到痛意,此刻只想将身后的墙壁掏出一个洞来快些逃走。 对上慕宥宸势在必得的眼神,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真心不觉得自己有说服慕宥宸的本领。 慕宥宸伸手理理沐千寻额前的碎发,撑着墙壁的一双手掌缓缓贴上沐千寻的背,眼神变得愈发迷离。 一点点俯身,燥热的唇贴上沐千寻的唇,细细摩挲,一双大手渐渐不安分起来。 舌不知不觉间伸出,一圈圈描绘着她唇瓣的形状,掠过贝齿,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清香甜美的味道交融,缠绵依旧,沐千寻无奈的回应,在他的攻势之下,已然迷失。 原本清明的眸,荡漾着柔情的水波,一双纤细的玉手紧紧攀上慕宥宸的脖子。 额头抵着额头,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睛,脸颊,耳垂,玉颈,酥酥麻麻的感觉侵蚀着她最后一丝理智。 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而另一只手已经在解她的衣带,一丝冷风顺着领口灌入,沐千寻终于清醒的几分,蹙眉: “慕宥宸,待会儿该有人来了。” “无妨,这深巷是不会有人来的,夫人听话。” 拨开她护着衣衫的手,带着丝丝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温热的气息撩拨的浑身都是软的。 再生不出反抗的力气,一脸豁出去的神情,脑袋转向一边。 青天白日之下,幽幽深巷之中,荡出一声声压抑的嘤咛,和没有节制的呼吸。 宫门前,沐千寻伏在慕宥宸背上,脑袋整个扎在慕宥宸的颈侧,在宫人们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沐千寻张口冲着慕宥宸的肩头一口咬了下去。 慕宥宸心情大好的勾勒起一抹笑容,顿时天地失色,来往的宫女都挪不动步子。 慕宥宸手下微微一松,沐千寻身子猛的下坠,整个人下意识的往上窜,心扑通扑通直跳,恶狠狠的瞪了慕宥宸一眼。 “没事吧,夫人,为夫体虚,有些使不上力气,夫人莫怪。” 声音轻飘飘的,意有所指,沐千寻险些没有一口鲜血喷出来,闷闷的不再做声,不然慕宥宸不定还会说出什么雷人的话。 慕宥宸手往上托托,一双修长的手掌,径直覆在了她的臀部,惊得沐千寻身躯一紧,脸庞毫无征兆的泛红。 这叫什么事情,来了南宫部落短短几日,出了两次宫,回来都是被这厮背着,让人以为自己有残疾似的。 无奈衣衫破了一道口子,实在是不得不屈服,可气的是慕宥宸偏偏还要戏耍她。 玉面阁前,沐千寻远远的便看见南宫沫来来回回的身影,脸上火辣辣的,南宫沫若是问起来了,她该怎么回应才好。 “南宫首领,你怎么不进去?” 沐千寻长长的吐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开口,让南宫沫没有追问的机会。 “我怕草儿反感我,遂没有进去,郡主这是?” 南宫沫的神色有几分失落,有几分好奇,还是不可不免的问起。 沐千寻干笑一声,移开目光,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而钻进去才好,都是慕宥宸造的孽。 “不小心刮破了衣衫,没法子走回来了。” 慕宥宸清冷的声音响起,面不改色,无论是多牵强的理由,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多了三分真实。 南宫沫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染上几分暧昧,亦是看出了些什么,又不好拆台,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将此事揭过撂过: “踏雪已经接回去雪苑了,还要谢过郡主不计前嫌。” 沐千寻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不计前嫌吗,她可从未这般想过,况且受伤的又不是她: “南宫首领若是要谢,就谢过草儿吧,是她为南宫踏雪求的情,宥宸应该跟南宫首领说过,我们是不会再插手此事的。” 南宫沫一瞬间僵在了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声音不自觉的干涩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是草儿…求的情?” “草儿一向善良,只是南宫首领从未用心了解过她而已,我希望南宫首领能护她周全,莫要让她受伤了。 不然,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会带她离开,她于我,很重要,我不许别人伤害她。” 沐千寻的语气淡淡的,搭在慕宥宸胸膛的手开始变得冰冷。 冷硬霸道,听在南宫沫耳中却是一阵欣慰,这些年来,能有沐千寻这样一个人真心护草儿,倒是她的福气。 刚到了自己身边,反倒让草儿受了伤,还无处喊冤,是她这个母亲做的太失职了。 “郡主是说,会帮我留下草儿了?” 转念想想沐千寻的话,心中一揪,与草儿相认似乎是有转机的。 沐千寻不情愿的点点头,何时她竟变的像慕宥宸一样别扭了,说实在,让草儿回到这南宫部落,就像是嫁女儿一样的不舍。 其实,这么些年来,说是她护着草儿,不如说是她们互相扶持罢了,她能为草儿做的极少。 反倒是草儿,为了自己几次三番舍命相救,只为了自己的收留,这样一个丫头,让她怎么能不真心对她。 早在自己未离开沐府之时,自己试探她,她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挡剑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想过,对这丫头不好。 那时的草儿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善良的一塌糊涂,只要谁对她有一丁点的好,她都会尽力去报答。 尽管她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是大姑娘了,褪去了当初的稚气,可是她的心还是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善良,可是沐千寻担心的也正是她的善良。 “进去吧,只要南宫首领有心,草儿她不会看不到的。” 慕宥宸刚踏出步子,沐千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不厌其烦的补充,在慕宥宸看来,更像是在报复他今日的种种行为: “首领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不让草儿受伤了,用心的保护她,不要让她的善良变成伤害自己的利剑。 如果你真的要认她这个女儿的话,就要在她与南宫踏雪之间做到一碗水端平,草儿不喜欢什么都说出来。 但她很聪明,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谁对她好或是不好,她都记在心里,我相信南宫首领会是个好母亲的,是吗?” 南宫沫默默的点头,被一个小辈再三警告、数落,她竟生不出一丝恼怒,不禁暗叹,这孩子真是尽得凌星真传。 入了玉面阁,慕宥宸就直接带着沐千寻回屋换衣物了,南宫沫踌躇再三,还是入了主屋。 东侧的屋头,慕宥宸径直将沐千寻丢到床榻之上,一时不查,沐千寻整个人往后一仰,跌落进软软的床铺上。 慕宥宸转身看着沐千寻衣衫胸前破开的口子,与那若隐若现的雪白,一脸笑意,毫不加以掩饰。 沐千寻怒嗔一眼,伸手护住胸前,大声叫嚣: “快去给我拿衣服,看什么看!” 慕宥宸稳稳的站着,没有一丝要动弹的意思,身子缓缓朝前一倾,欺身而上,手肘撑着床榻,另一只手勾起沐千寻的下巴,眸子轻眯: “夫人啊,夫人这模样着实是让为夫难以自控啊,不如…这衣衫莫要换了,省的等下又扯坏一件,嗯?” 听着这沉重略带挑逗的尾音,沐千寻身躯一颤,每次他这样问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一把拍开慕宥宸的手,瞪着他,满是警告: “你若是敢胡来,我就叫了!” “啧,夫人这是在威胁我吗?夫人若是想叫就叫吧,不过大抵是没有人敢闯进来救夫人的。 若是在方才那条巷子里嘛,倒是有可能,会有人认为为夫是什么登徒浪子。 现在嘛,他们是不敢闯进来的,毕竟,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行夫妻之事,他们是管不着的。” 慕宥宸摇摇头,一脸惋惜,捏捏沐千寻的手腕,吻了下来。 温热柔软的唇覆上来,沐千寻来不及反应,湿滑的舌尖便从自己的唇瓣轻轻的舔舐而过,浅尝即止。 沐千寻正想下口,慕宥宸已经搂着她的腰,坐了起来,快步去为她拿衣衫: “还是先用膳吧,夫人这身子骨,折腾坏了怎么办。” 沐千寻屈辱的望了慕宥宸一眼,将握起的拳头悠悠放下,没完没了的戏谑她,真是欠扁。 主屋内,玉面婆婆已经准备做午膳了,这一院子的人,也只有玉面婆婆和沐千寻是会做饭的。 无奈,沐千寻懒得要命,厨艺极其生疏,也只好劳烦玉面婆婆每日供着这五六张嘴了,今日还要添上南宫沫一个。 南宫沫突然拦住玉面婆婆,脸上是柔和的笑意,握着玉面婆婆的手,像个普通人家的妇人: “今日这午膳就由我来做吧,婆婆想吃些什么?” 玉面婆婆一愣,咋舌不已,堂堂部落首领,竟然要在她这个破院子里做饭,真是难以适应啊。 草儿的目光也不由瞟了过来,沐千寻倚着门框,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意,这幅画面似乎在她眼中静止了一样,岁月静好也莫过于此了。 看着草儿眸中流淌着的沉思,沐千寻忽然心头一酸,说起来,无论是夏婉宁,还是凌星,她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没有关于她们的一点记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暗草 第三百三十七章 暗草 草儿有过瑾嬷嬷,如今又有了南宫沫,这一刻,她竟有几分羡慕草儿,她这辈子,是没有机会感受母爱是哪般滋味了。 玉面婆婆自然是明白南宫沫的心意了,也不好阻拦,如果草儿和南宫沫一直是这种奇怪的状态,那她夹在中间也是难做,自是巴不得她们快些相认呢。 “草儿她……喜欢吃些什么?” 南宫沫显得有几分局促,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喜好还要询问旁人,不免觉得难堪。 “草儿不喜欢甜食,不喜欢发腻发腥的食物,没有什么特别馋的,哦,她倒是喜欢吃柯长老煮的菜肉粥。” 夜晨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问题,貌似她回答最为合适,毕竟在天涯楼,草儿与她们相处的时日最长。 南宫沫温和略带感激的目光瞟向夜晨,这个柯长老,也是疼爱草儿的吧,看来在夏国,能护着她的人还真不少。 草儿微微一笑,心中发暖,夜晨看起来冷冷的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却是个心细的,连她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沐千寻走进来,轻轻坐到草儿身旁,南宫沫问这句话之时,她觉着心虚不已,这若是问她,她还真是不知道。 沐千寻陪着草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二人皆是心不在焉的,夜晨和凌泽之间是愈发默契了,眉眼之间都透着情意。 玉面婆婆去给南宫沫做帮手,倒是只剩下慕宥宸一人无事可做了,开始后悔方才放过了沐千寻,看她还这般肆无忌惮的冷落自己。 这一顿饭,南宫沫整整做了几个时辰,沐千寻等着都要睡着了,而草儿则是愈发忐忑了。 看着一道道菜接连不断的端上桌,直到把这张小小的木桌都摆的满满的,快要盘子摞盘子了,才堪堪停下,拥挤的像逢年过节街道上的人群。 一股股混杂的菜香味充斥着整件屋子,光是闻着这味道,都能馋的人口水直流。 瞧着这么多的菜,他们就是一天都吃不完,不重样的整整一桌子,愣是找不到一道甜食。 与其说这菜是给他们吃的,不如说是给草儿吃的,这般丰盛用心的饭菜,他们算是沾了草儿的光了。 玉面婆婆习惯的舀起一碗菜肉粥,递到沐千寻手中,南宫沫满眼期待的又接了过去。 沐千寻不敢去看草儿的眼神,径直跑到个背对着草儿的位置,坐下,埋头苦吃,别说,南宫沫的手艺可不比宫中那些个御厨差劲儿。 南宫沫一脸慈爱,又紧绷着的神情,都落在草儿眼底,一时间没了拒绝的勇气,怔怔的望着南宫沫。 或许,她是该原谅她的吧,毕竟她当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说了,她就该信。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她若是不在乎自己,也没必要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不是吗? 南宫沫低头吹着勺中的粥,吹凉再喂到草儿口中,真真是体贴入微,好似在对待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一般。 不由得,草儿竟湿了眼眶,暖暖的揪心的感动涌上心头,她总是这般轻易动容,为了这一碗粥,为了那一桌子的菜,为了眼前这个恨不得掏出心给她看的女人。 个个都吃饱甚至是吃撑之后,南宫沫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沐千寻道: “郡主可有兴趣看看宫中养的追踪碟?这几日便有两只幼蝶可能会破壳而出。” “追踪蝶?是打迷蝶蛹出来的迷蝶?” 沐千寻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兴致,她的蛊虫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他们视为珍宝的迷蝶蛹,之后便好似被封印了似的。 在她体内沉睡不醒,若不是她仍然能感觉到它们充盈的血气,还以为它们死了呢。 “是,就是迷蝶蛹,这迷蝶蛹还是上次宴会,郡主从迷蝶谷寻出来的呢。 部落长分了十只给南宫部落,真正培养出来的,也只有两只而已,其他的都已将死了,就不知这剩下的两只是否能够存活下来了。” 这迷蝶蛹及其珍贵,每年能出个十几只都算是幸运,且能够活到孵化的更是凤毛麟角。 纵使沐千寻今年一下子寻出来近百只,赫连锐绝也是不舍得分给各个部落的,从迷蝶谷存在以来,还没有过如此的奇运呢。 这还是看在近年来,只有南宫部落能培养出来追踪蝶,才能一下子送过来十只呢。 可惜了,纵然是南宫部落,也是确保不了迷蝶蛹的命运。 南宫部落得此优待,这还要多亏了南宫沫与凌星交好呢,南宫部落与其他部落培养追踪蝶的法子有着天壤之别。 自凌星死后,这部落能培养出来的追踪蝶是愈发差强人意了,而凌星活着的时候,追踪蝶很少有死伤,现在几乎绝种了。 “那就去看看吧,既然首领与凌星娘亲是挚友,首领叫我千寻就好。”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沐千寻这态度多多少少也得转变不是,况且她对这追踪蝶有着莫大的兴致。 南宫沫一愣,会心一笑,沐千寻果然与凌星还是很像的,外冷内热,比那些光会嘴上油腔滑调的人要好相处的多。 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分,她与凌星相识一场,草儿又能与沐千寻有过命的交情,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宫中的西南角,坐落着一座高高的黑漆漆殿宇,走进去,黑压压的,还有水滴偶尔落下的声音。 飘荡着浓浓的说不出味道的熏香,纵然沐千寻识遍药草,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味道。 宫墙都用黑色的软布蒙起来,气温出乎意料的低,潮湿的空气都黏在了身上一般不舒服,气氛诡异非常。 连窗户都用黑色的布帘封起来,闪烁着昏暗的灯光,阴森森的,似乎只有牢狱中,才会有的状态。 给沐千寻的感觉,这地儿不像是养碟的,说是养鬼的或许还会有人信。 “首领,这地儿怎么这么黑啊?” 一滴冰冷的水滴顺着背脊落下,沐千寻惊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扒着慕宥宸的手臂不撒手。 蝴蝶不应该是生活在阳光雨水充足之地吗,这地儿蝴蝶怎么可能生存的下去,这地儿活下来的蝴蝶,也不必叫做追踪蝶了,干脆叫鬼蝶算了。 “郡…千寻你有所不知,这追踪蝶之所以能被称作追踪蝶,是因为它们识路本领超强,无论它们飞的有多远,它们都能记得沿途经过的所有景物。 可是它们不可能听人的掌控,若想要控制它们,必须要在它们在蝶蛹之内就受到彼此的影响,再用笛音控制它们。 这追踪蝶存活下来一只也是无用,必须是成双成对的存活,一只派出去追查踪迹,另一只能感知到对方的所在之地。 而让它们之间有了默契的方法就是用一种暗草,这种暗草必须在黑暗潮湿的地方才能生长。 也只有生长旺盛的暗草直接燃掉,才能有作用,这也就是这蝶蛹必须在这种地方孵出来的原因。” 暗草大多长在蛇窝中,青葛部落的蛇倒是奇多,这暗草也容易得来。 跟着南宫沫,穿梭在这迷宫一样的地宫中,终于是的见了安置迷蝶蛹的地方,两枚迷蝶蛹安详的躺在木质的小架子上,金黄色的身躯已经微微发黑。 沐千寻幽幽叹息,估摸着,这两只迷蝶蛹又是要夭折的,望着那迷蝶蛹沉思良久,这环境,便是这迷蝶蛹死亡的原因吧。 想那迷蝶谷,阳光瀑布,绿草如茵,自是一片乐土,这里便是它们的炼狱了。 突然,体内的蛊虫又开始躁动不安,沐千寻心头一凛,瞪大了眼睛,安抚它们。 它们又是闻到这迷蝶蛹的味道了吧,如果当着南宫沫的面儿,它们就将这两只蝶蛹蚕食掉,她可不好交代。 毕竟这蝶蛹对青葛部落的人来说都像是宝贝似的,就算是眼前这位首领,也同样的重视这小小的蝶蛹。 虽说她寻几只迷蝶蛹不在话下,可是这里离迷蝶谷甚远,她可没空跑一趟,况且到时候万一这蛊虫不配合,她可没办法。 无奈,这些小东西就像是饿了几十年一样,拼了命的往外冲,沐千寻都能感觉到它们的狂意,顺着沐千寻的手臂钻出来。 沐千寻差一点就伸手去护着那两只迷蝶蛹了,却发现它们的目标似乎根本不是蝶蛹,而是朝着宫殿的最里边去了。 一脸的惊愕,探着脑袋往蛊虫去的方向瞅,她闻的出来,熏香的味道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南宫沫惊奇的盯着沐千寻的手臂,身为青葛部落的人,她对蛊虫倒是不陌生: “快把它们召回来啊,那边便是暗草生长的地方,暗草有剧毒,它们会死的!” 南宫沫焦急的提醒,说着脚下已经动了,准备往里冲。 南宫沫一把拉住南宫沫的手臂,不在意的笑笑: “它们既然敢过去,就不会有事的,首领莫要担心。” 沐千寻似乎突然就明白什么了,它们就是冲着暗草去的,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些小家伙对毒物有兴趣。 还是说,这毒物有什么神奇之处,毕竟这些东西,在夏国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的。 南宫沫还是放心不下来,担忧的目光不断在沐千寻身上和那宫殿最深处撇去。 “真的不会有事吗,它们若是有闪失,你也会被连累的,那可是极为伤人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背黑锅 第三百三十八章 背黑锅 南宫沫一把握住沐千寻的手,心中好似有什么在挠一样,她生怕沐千寻在她这里出了什么闪失。 南宫沫的手很暖,那焦急的目光落在沐千寻眼中,心头微微动荡,眼前浮现的却是赵梦茹的模样。 还记得前世临死之前,只有赵梦茹愿意为自己说一句话,她那般良善的人,从未伤及任何人,老天却仍叫她无儿无女。 自己明明答应她,她就是她的女儿,现在还是离她千万里之遥,莫说是旁的,就是连一句暖心的话也递不到了。 看着愣神的沐千寻,南宫沫脸色都变了,轻轻摇晃着沐千寻的手臂: “千寻,千寻?你怎么了?” 沐千寻勉强一笑,微凉的手指覆上南宫沫的手背,深幽的眸中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首领若是不放心,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南宫沫虽心有疑惑,还是默默应下,带着沐千寻朝里走,暗草的味道愈发浓郁,眼前也愈发黑了起来。 好在,有内力的人,夜视的本领总是超乎常人,沐千寻还是能一眼看到啃食暗草正欢的蛊虫。 相比沐千寻的无奈,慕宥宸倒是异常的镇定,南宫沫可就镇定不下来了。 这暗草可是部落出了名的凶草,莫要说是啃食了,就是徒手触碰一下,亦是会顷刻间毒发身亡,这蛊虫是如何做到食而不死的。 “还望首领能够为这蛊虫抗毒一事保密,这暗草我会想办法再取些回来的。” 沐千寻一脸歉意的望着南宫沫,在她的意识里,蛊虫能看上的毒物,自应该是不凡的,所以这暗草也应当是珍贵的。 南宫沫一脸愕然的笑笑,看来这蛊虫的秘密,沐千寻是一直便知晓的,不禁在心中惊叹,就是凌星当年养的蛊虫也没有这般的能耐啊。 原本她为沐千寻竟也有养蛊虫一事已经相当震惊了,没想到真正让她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不知道这丫头还能带给她多少惊喜,她现在只知道,这丫头一点都不比凌星逊色。 “只要你无事便好了,这暗草只是难存活,但是常见,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不比记挂。” 南宫沫的神情十分复杂,目光就落在沐千寻身上,但是又像是透过沐千寻在看什么一样。 南宫沫总是能在沐千寻身上找到凌星的影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其他什么。 不知是否是受了单顾的影响,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着沐千寻回到部落,会发生些不平凡的事情。 沐千寻抿了唇,眸中的轻快被凝重代替,将蛊虫收回来,结束了探望追踪蝶的旅程。 她方才能清晰的感觉到,蛊虫所在的位置,就是那种闭上了眼,依然能感受到的感觉,她与蛊虫之间的联系似乎又紧密了几分。 就连蛊虫与蛊虫之间,也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就像是南宫沫所说的,一对追踪蝶之间的默契。 心中愈发的忐忑,有个大胆的猜想,又不敢确定,所以她现在要尽快离开,来验证此事的真伪。 半路,在通往雪苑与玉面阁的岔路,南宫沫与他们二人道了别,去处理她该处理的事情。 这几日为了草儿的事,她实在是无心其他事宜,已经耽搁了许多。 今日看草儿的伤有了好转,对她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缓和,这些搁置下来的事宜,也是时候料理清楚了。 一路上,沐千寻都未说一句话,在留意着些什么,感知着些什么。 长长的裙摆,拖在青石铺成的小道上,挂在路旁的花树上,破了一丝,还犹未可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慕宥宸不由分说的牵过她的手臂,护着她往前走,再这副模样,可是要撞到墙上了。 玉面阁前,沐千寻收敛心神,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一头扎进慕宥宸的怀中,连连叹息。 慕宥宸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沐千寻的秀发,他早就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嘴角一勾,眸色深沉: “夫人这般投怀送抱,是为那般啊?” 沐千寻一把推开慕宥宸,看着他含笑的模样,气嘟嘟的开口: “跟你说正事呢,我的蛊虫好像…好像有了追踪的本领。” 沐千寻整整比慕宥宸矮了一头,忧心忡忡的神情,微蹙的眉,落在慕宥宸眼中,别样的动人。 “这不是好事吗,夫人又何必犯愁?” 伸手抚平那皱起的眉心,如水般沉静平和的声音细细安抚,从那蛊虫食了暗草,他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沐千寻伸手环住慕宥宸的脖子,半撒娇半急迫,也只有对着慕宥宸,她才能这般随心所欲: “怎会是好事,那追踪蝶可是人人都觊觎的,我这蛊虫若是被发现了,觊觎的人不是更多了,那不是要平添诸多麻烦。 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那两本账册还未处理呢,现在没有什么异动,不过是拓跋勒达还不知道账册在我们手中,不然我们怎么还能乐得自在。 万一此事再流传出去,保不准会有人把我分尸了,将蛊虫掏出去为他们所用。” “夫人深谋远虑,为夫自愧不如啊,为夫相信,夫人能够保护为夫的,嗯?” 慕宥宸顺势揽住沐千寻的腰肢,眼角的笑意愈发浓了,对沐千寻的哭诉,他甚是愉悦,胆敢把她分尸的人,是活不到出生的。 似乎无论面对任何事,他都能如此镇定,他无所畏惧,他自信满满,因为他还要保护她,他就不能够怕。 沐千寻一脸的黑线,腾出一只手抚着额头,她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厚颜无耻了! “夫人莫急,拓跋楚行定会认为那两本账册是被澹台皓痕盗走的,不会疑心到我们身上。 这蛊虫有了追踪的本领,那岂不是多了一条保命的路子,何来麻烦一说。” 宠溺的揉揉沐千寻的脑袋,实在不想看她烦忧,悉心宽慰。 “不行,那岂不是澹台皓痕又在为我们背黑锅了?” 沐千寻突然想起了什么了,偏着脑袋,一脸的愧疚。 慕宥宸哑了声儿,盯着沐千寻看了许久,突然搂在她腰间的手悄然滑落,语气淡然: “进去吧。” 沐千寻望着慕宥宸已经动了的身形,迟疑的跟上,这就结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呢,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妥。 转眼已经到了晚膳时分,晌午南宫沫做的菜还有大半,倒了未免可惜,玉面婆婆也懒得再做,只简单热了一下。 屋内,柔和的烛光安静的绽放,小小的木桌前围满了人,草儿安静的睡着,呼吸均匀而绵长。 本该温馨的场面,却好似缺了些什么,饭桌上的气氛相当诡异。 众人似乎都被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力之中,口中的美味也失了原本的味道,无一人开口。 慕宥宸闷头咀嚼,吃的极慢,满脸的冰霜,虽说他平日也是冷冰冰的,很少有话,但今日众人皆是看出了他与往日的不同,面面相觑。 只有沐千寻一个人像没事儿人似的,对慕宥宸的反常丝毫没有察觉,一心还在想着蛊虫的事情,怔怔出神。 晚膳过后,沐千寻帮着玉面婆婆收拾碗筷,玉面婆婆盯着沐千寻的侧脸,欲言又止。 夫妻之间的事,旁人多说无益,还是让他们慢慢体会好了,况且瞧沐千寻还不怎么开窍,让她吃些亏也好。 算起来,今日已经是大雪时节,皇城未能避免的大雪纷飞,青葛部落则是温暖依旧。 给草儿上完药,回屋,屋中亮着灯,却是不见慕宥宸的身影,沐千寻心中猛然一顿,随后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紧张。 光是靠猜的,沐千寻对慕宥宸的行踪都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朝着屋顶跃身而上,那抹挺拔萧瑟的黑影赫然就是慕宥宸。 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他依然像是未感知到一样,身子一动不动,也不回头去看他。 今夜的月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似的,不复往日的明亮,星辰稀稀拉拉的挂在天际,平添了几分孤冷。 冬夜的屋顶,瓦片总是冰凉凉的,凉意顺着薄薄的衣衫,能够窜的浑身都是冷的。 就在沐千寻快要憋不住开口之时,慕宥宸突然脱下外袍,披到沐千寻身上,眼神松散无物: “天凉了,进屋吧,总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沐千寻拢拢身上的衣衫,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声音呐呐的: “不是有你吗?” 慕宥宸身子一僵,意味不明的轻笑,夹杂着一丝自嘲的味道,没有言语。 “进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慕宥宸的声音很沉,沉的就像是寒潭中的冰水,沉的分辨不出是推脱还是真的。 沐千寻亦是感觉到了什么,没有多问,听话的回屋,将外袍递到慕宥宸手中。 慕宥宸并没有动,一直都没有动,定定的坐着,连同抓着外袍的动作也未曾变过。 深夜,朦朦胧胧间,沐千寻听到屋门轻启的声音,身旁空落落的,总是睡不踏实,她早已习惯了他的怀抱,他的气息。 床铺一陷,慕宥宸坐了下来,浑身都是冷气,脸庞在夜风的肆虐下,蒙上了冰霜一般灰白灰白的。 伸手替沐千寻拉拉被角,悠长的叹气,明亮如斯的眸,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随后,又没了动静,没有躺下,没有离开,没有熄掉那晃眼的灯烛,甚至连眸光都再次凝结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出大事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出大事了 沐千寻忽然转过身来,望着慕宥宸,忍不住蹙眉,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没睡?” 慕宥宸的语气很轻,好似一片鸿羽落在沐千寻耳畔,惊心的落寞。 “在等你。” “嗯。” “你生气了?为何?” 这般小心翼翼的相处,好多年都没有过了,可沐千寻依旧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她说错什么了,或是做错什么了。 明明白日还相安无事的,这突然间的变故究竟是为何,他的落寞,她觉着无措,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问好了。 慕宥宸眸光猛的变得锐利,染上几分怒气,忽的俯身,一只手钳住沐千寻的肩膀,失控的用力。 二人之间,只隔了一指的距离,慕宥宸粗重的呼吸直直的喷洒在沐千寻的面颊之上,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 “你问我为何生气? 你当真认为我很大度吗,大度到能够容许我们之间夹着另一个人! 是,他是救了你,这个情我会还!为他治伤,上药,照料他的起居,我也是会难受的! 这些我都不计较,可现在你对他时时提及,处处拥护,我不该生气吗? 账册的事已经算到他头上了,你告诉我不行! 你是要我站出来承认账册是我偷的,然后还他一个清白,四处逃亡吗? 我真的没有那么大度,我有多怕他会慢慢融进你的心里,你懂得吗?” 缓缓的松手,蓦然间竟然红了眼眶,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带着浓重的颓废。 沐千寻愣在那里,似乎都感受不到肩头的痛意,一丝丝的酸楚蔓延心尖。 对他的失控,她生不出责备之意,是她太忽略他的感受了,他为何要承受她的愧疚。 她以为他与澹台皓痕之间可以完全没有隔阂的,殊不知有一种关系,是永远都无法和平共处的。 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心,她却一次次让他患得患失,一次次刺痛他,如果他时常将一个女子挂在嘴上,她一定不如他大方。 “是我不好,我以后都不提他了,我心里不会有旁人,就像你对我的心一样。 我不会轻信任何人的,不会有人再能破坏到我们的,不会再有第二个慕寰枫的。” 身子微动,探过去吻他的唇,手指触及他的眼角,竟感到微微的湿意。 慕宥宸抚上方才被他捏疼的肩膀,提及慕寰枫之时,他的身子都猛的一颤。 其实,他讨厌她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又何尝不是怕当日的悲剧重演,他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几近失去她的感觉了。 有时候,对你好的人,也不一定是真的对你好,人生在世,总要留三分的余地给自己。 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温柔细腻的缠绵,翻身上床,紧紧搂着她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打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一夜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了。 缓缓的松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粉嫩晶莹的唇上来回摩挲,神色中带着丝丝疼惜: “寻儿,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弄疼你了吧。” 沐千寻努力的摇摇头,窝进他怀里,微微颤抖的睫毛,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惹人怜爱。 慕宥宸大手一提,被子便稳妥的覆到了身上,闭了眼,相拥而眠。 日复一日,在这南宫部落住的倒也安生,有南宫沫的庇护,赫连玖漾倒是也没再生什么乱子。 草儿的伤已经好利索了,南宫沫还是每日雨打不动的来探望,草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已经认可了南宫沫这个母亲。 正值冬至时节,按照夏国的习俗,今日是要吃饺子的,可惜在青葛部落,是吃不到饺子的。 蜷缩在被窝中,翻来滚去的赖着不肯起床的沐千寻,就被一阵香喷喷的味道给生生唤醒了。 闭着的眸努力的睁开,脑海中浮现的,是青白青白的,馅儿与皮儿映衬紧紧包裹在一起的饺子样子。 在沸腾的水中畅游,欢快的咕嘟嘟冒泡,清澈的水变成了面白色,咬一口,香浓香浓的味道溢了满嘴。 想着想着,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噌的一下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迷茫。 望着坐在桌边,含笑望着她的慕宥宸,询问: “我怎么闻到了饺子的味道,是我太馋的缘故吗?” “倒真的是有饺子,南宫首领一大早便入了厨房,包了大半锅的饺子,就快出锅了,夫人再起的晚些,可就连汤都喝不到了。” 单手摸着下巴,对沐千寻的嗅觉啧啧称奇,这丫头长的是狗鼻子吧,连饺子都能闻出来。 闻言,沐千寻着急忙慌的掀被子,套衣服,梳洗整齐,速度那叫一个快,嘴里还在忍不住的抱怨: “那你怎么不叫我!” “这不是怕打搅夫人的美梦吗,夫人每日都很累,需要好好休息,嗯?” 慕宥宸意有所指,沐千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再吱声儿,动不动就拿这个出来说事。 其实,南宫沫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准备拿到饭桌上说,可惜还是被另一个消息抢了先。 草儿也是端正的坐在桌前,南宫沫旁边,捧着碗的手已经丝毫不碍事了。 虽说巫师再三嘱咐还是不宜多走动,草儿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再在床上躺下去,就再也不用下床了,骨头都躺软了。 南宫沫搅着碗里的饺子,眼神闪烁,在思量着些什么,慢悠悠的开口: “千寻,草儿,我想跟你们商量件事情,我不会勉强,你们自己决定…” “首领,有从樊宁城寄过来的信,是给郡主的。” 主屋的门大敞着,大门亦是大敞着,茯苓站在门前,屋中的人一览无遗。 沐千寻心头一震,急急的放下筷子便往外冲,嘴角的汤汁都未来得及擦净,眉头紧蹙,手指都不禁凉了几分。 樊宁城来的信,赫连锐绝若是有事通传于她,绝对不会用递信这样麻烦的法子,直接派人过来就好。 那只能是浅宁她们递来的了,离开樊宁城,她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凌寻小筑,生怕她们出了什么事。 毕竟,从赫连锐绝支他们去军营之时,沐千寻就觉着他是不安好心,唯一能动的也只有凌寻小筑了。 这一封突如其来的信,弄的沐千寻像是惊弓之鸟,迫切的想要知晓信的内容,只有看到内容,才能够安心。 当着茯苓的面,也来不及移步进屋,撕开蜡封,一张薄薄的信纸下,还夹着一张大红的…喜帖,冷皓那洋洋洒洒的笔迹顷刻映入眼帘。 越往下看,沐千寻脸上的表情就越精彩,震惊,喜悦,担忧,不可思议,复杂难懂。 拖沓这步子进了主屋,脸上的愕然依旧未能消散,眼神都是空洞的。 夜晨将口中的吃食艰难的咽下去,定了定神儿,是第一个开口的: “可是出事了?” “嗯,出大事了!” 沐千寻的声音听着不喜不悲的,满满的惊讶,却是已经没了方才的焦急。 她是不焦急,可是旁人焦急啊,凌泽,夜晨,草儿三人齐刷刷的站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沐千寻身上,异口同声的问道: “出什么事了?” 凌寻小筑中居的人还真是不少,除了轩辕浠,无论是谁有事,他们都不能接受。 沐千寻身子一凛,这高亢的声音终于是唤回了她的神识,冲着众人尴尬一笑,显然他们是误解她的意思了: “呵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们没人出事,只是…只是,这也是大事啊!” 三人的紧绷的神情有了略微的缓和,不过依旧难掩的紧张,草儿扫向沐千寻的玉手,试探到: “难不成是他们有谁被逼婚了?” “你怎么知道?” 沐千寻一脸惊奇,难不成草儿还遗传了南山先生卜卦算命的本事不,这信上的内容还真和婚事有关,至于是逼婚还是自愿,她就不得而知了。 “还真是?呐,喜帖在郡主手中攥着呢。” 草儿一双灵动的眸蓦然睁大,若真是逼婚,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没人出事就好。 沐千寻松了口气儿,看来只是草儿的心思比他们细腻而已,看看手中的喜帖,似乎都是灼热的,灼的手都有些疼了: “也不是逼婚,这是冷皓寄过来的信,信上说,七日之后,她就要成婚了,要我们回去参加她的喜事。” 瞥过他们难以置信的神色,沐千寻轻咳几声儿,莫说是他们,她也很难相信。 若说是这是浅言与陌弦的喜帖,她也不会惊奇,可是冷皓,真的是没有一丝征兆啊。 “冷皓要成婚了?和谁啊?” 夜晨是又惊又喜,她与冷皓可是打小关系就最要好的,同吃同住多年,真的是比熟悉自己还熟悉。 受过多少伤,杀过什么人,有过多少糗事,胸有多大屁股有多翘,那都是一清二楚的。 这刚刚分开才多久啊,她就突然要成婚了,她以为她和凌泽已经是最不可思议的事了,不过啊,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边呢。 不得不说,夜晨算是问到重点了,沐千寻微微一笑,带着一抹苦涩: “子桑笑!” 随后,迎接他们的,是一室的寂静,脑子死活转不过弯儿来,冷皓要成婚了,夫君是子桑笑? 这最感慨的当数凌泽了,子桑笑那家伙不是前阵子还整天跟在夜晨后头,恨不得形影不离吗,怎么这一转眼,就吃定了冷皓呢,真是人生如戏啊。 第三百四十章 相认 第三百四十章 相认 夜晨没来由的尴尬,子桑笑不会继续缠着她了,这是好事,可是与冷皓在一起了,这未免有些诡异。 “这就是阁主说的出大事了?” 草儿眯着眼望着沐千寻,一脸的无奈,沐千寻的一句出大事了,可是险些将他们吓出些好歹。 沐千寻清清嗓,伸手理着额前的碎发,顺带着遮住那心虚的眼神,硬着头皮到: “这……难道不是大事吗,成婚可是冷皓一辈子的事,这不就是出大事了吗?” 挑挑眉,一副再追究此事,就将你把冷皓的婚事不当大事之事告诉冷皓。 这一封信来的太过措手不及,弄的众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各有各的思量。 沐千寻原本就不赞同夜晨和子桑笑有什么牵连,如今倒是如愿了,又莫名把冷皓卷了进去。 七日,此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光是从南宫部落返回樊宁城,都足足要五日。 凭草儿现在的身子,是只能慢不能快,冷皓之所以一直拖到成婚之前才将此事告知他们,怕是也是不希望他们插手的。 也就是此事已成定局,但愿子桑笑永远不要与他们为敌,到时候难做的就是冷皓了。 这也是沐千寻最怕看到的事,才死活不希望身边之人与他扯上什么干系,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身边之人与子桑笑真是有缘,这亲事怕是推脱不了了,既然如此,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玉面婆婆抚这草儿的手,一脸慈爱,满眼不舍,声音轻轻的: “这就要走了吧,记得回来看婆婆,婆婆老了,这朝不保夕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着你一面。” 毕竟草儿这易容术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她能教她的东西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了,如果她不与南宫沫相认,的确已经没了回来的理由了。 人老了,才遇到这么一个聪慧的徒弟,深得她的喜爱,自是舍不得的。 草儿一瞬间泪水迷蒙了双眼,抱着玉面婆婆的脖子,不由得哽咽: “草儿一定会回来看婆婆的,婆婆要好好的,婆婆还很年轻呢,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玉面婆婆含泪拍着草儿的背,眸光泛着淡淡的忧伤,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不然也不会急着要南宫沫为她寻个徒弟了。 南宫沫盯着草儿,再看看沐千寻,欲言又止,一时之间,竟然没了挽留的勇气。 心头闷闷的沉重,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生怕就这么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沐千寻轻笑,她相信,只要南宫沫今日说了,草儿是愿意回来的,那就由她搭这个线吧: “南宫首领不是有话要说吗,刚刚这么一打搅,我险些忘了呢。” 玉面婆婆松开草儿,将目光投向南宫沫,带着丝丝鼓励。 “我本是想择日举行大典,向整个部落宣布草儿的身份,她已经委屈了这么些年了,我不想她再委屈下去了。 不过还是要看草儿和千寻的意思,你们觉着这样做,是否稳妥。” 南宫沫声音显得有几分局促,垂了眼帘,不去看任何人,紧紧攥到了一起的手,无声的诉说着她的紧张。 草儿一怔,抿了唇,她没有想到此事会来的如此突然,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抉择,默默的看着沐千寻。 沐千寻嘴唇微动,并没有出声儿,无声的用口型示意:你自己决定,听听你的心。 “好,全凭母亲的安排。” 闭了眸,脸颊微红,一阵的头晕目眩,这一声母亲仿佛用上了毕生的勇气。 南宫沫只觉得心头一颤,有什么在脸上热乎乎的淌下,止都止不住,滴到脖子上已然变凉,激动的半天连话都说不出来。 伸出手,却不敢去抱草儿,明明是母女,近二十年,连这么一个简单的亲密动作都没有过。 看着南宫沫泛红的眼眶,微微抖动的嘴唇,草儿心中莫名的酸楚,猛地扑进南宫沫的怀里。 南宫沫的泪终于是决堤了,用力的抱着草儿,生怕一撒手,草儿就会消失一般: “草儿,草儿,你是叫我母亲了是吗?” “嗯,母亲。” 草儿的声音极低,平静的话语,一出口已然是波涛汹涌。 沐千寻坐在慕宥宸身旁,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欣慰的,又略带苦涩的笑。 慕宥宸的手慢慢的从桌下伸过来,温暖的感觉一瞬间袭来,偏过头看他,他倾身过来,凑近她的耳畔: “你有我。” 沐千寻顺势靠在他的肩头,方才的惆怅被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赶的无影无踪了。 是啊,她没有娘亲,她还有他,做人何必这么贪心,起码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她有一个素未谋面,了不起的娘亲。 星涯阁那么多姐妹,都是无父无母的,她们可能毕生都不可能知晓自己的身世,好在她们还有彼此。 一室的温馨,无人言语,只剩下南宫沫低低的抽泣声。 顾城,城门前,南宫沫带着茯苓一路相送,精致的马车内铺着厚厚的垫子,连马车壁都絮了棉花,帘子换成了竹门,估摸着就是马车飞起来,人也是稳稳当当的。 能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布置出这么一辆马车,南宫沫着实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赫连玖漾可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玉面阁的,近日南宫沫的频繁光顾已经很不寻常了。 今日他们突然要离开,南宫沫又破天荒的重视,心中的疑惑是愈发盛了,难道只因为南宫沫与凌星有几分交情吗。 能让南宫沫忍心将南宫踏雪伤的至今下不了床,这中间的头头道道,不亲自出面,怕是弄不清楚了。 带着她的两名下属,双手环胸,款款而来,一脸找事的模样,不知怎的,赫连卓凡竟也闻讯赶来,这城门口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呦,姐姐这小跟班的伤可是好利索了,姐姐的伤好的更快啊。 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属,乘这般贵重的马车,怕是于理不合吧,姐姐就这般不知道尊卑有别吗,这若是传出去,姐姐的声誉不大好吧?” 赫连玖漾搅着身前的一缕秀发,阴阳怪气儿的找茬,还端着一副优雅的模样,这是这话未免有些不堪入耳。 赫连卓凡狠狠的瞪了赫连玖漾一眼,冷哼一声,想反驳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赫连玖漾想着南宫沫多多少少要给她几分面子吧,就是要惹急沐千寻,气气她,或是从她嘴里撬出些什么。 殊不知南宫沫也是个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的主儿,莫说是草儿是她的女儿了,就算今日没有草儿在场,她也不会给赫连玖漾作威作福的机会。 拓跋雨菲的女儿,她才不会忍让,这么些年,她一直对凌星逝世一事耿耿于怀,又怎么会给她的女儿颜面。 她的马车给谁坐不给谁坐,还轮不到她拓跋雨菲的女儿说三道四,就算她是郡主,身份不在她这个首领之下,可这毕竟是南宫部落。 还容不得一个小丫头撒野,对赫连玖漾,她本就一肚子的邪火,若不是她的撺掇,南宫踏雪也不会将草儿伤成那样。 她不追究就算了,赫连玖漾居然还敢在她眼前撒野,那就莫怪她不客气了。 “妹妹的伤不是也好的很快吗,军营一别,不久就能背地下绊子了。” 沐千寻轻飘飘的回应,那日的事,她相信赫连玖漾就是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既然如此,是痛处的话,那就多戳几次好了。 至于草儿的事,还是留给南宫沫好了,如果连这么一句侮辱的话南宫沫都替她挡不下的话,又何谈保护,这南宫部落还是不回的好。 赫连玖漾眼睛一横,眼中的怒火难掩,看哪天死在自己的鞭下,还敢这么嚣张,她就不信,慕宥宸能这么一直护着她: “这小丫头不能上这马车,你丢的可是我赫连家的脸!” “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草儿是我南宫部落的公主,也没有资格坐这马车吗? 郡主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我的女儿,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 南宫沫彻底冷了脸,此事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就公之于众,想要在盛典上,将草儿风风光光的带到众人面前,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 “你说什么?” 赫连玖漾眼瞳猛的一缩,对南宫沫的责难倒是未曾放在心上,那句“我的女儿”像是个惊雷一般在心中炸开。 “雨菲夫人没跟你说过吗,我曾经还有过一个女儿的,踏雪的妹妹!” 南宫沫的语气愈发淡漠也愈发冷冽了,看着赫连玖漾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莫名的心情愉悦。 “呵,倒是听说过,这就是南宫首领责罚踏雪的原因吧,南宫首领还真是偏心,不知道踏雪知道了,该有多心寒!” 出于一贯的高傲,出于一时间脑子接受不了这么震撼的事,话就这么不经大脑的捅了出去。 “就是你父汗也要给我几分面子,他也不会这么无礼的跟我说话,我和他相识之时,你还未出世呢,你只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你更不要忘了,到底是谁害的踏雪受罚,有些话,我不说,我也是心知肚明的。 毕竟这里是南宫部落,客人就要有个客人的模样,不要逾矩了!” 南宫沫倒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话挑明了说,反正此事赫连玖漾也占不了什么理儿。 第三百四十一章 跪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跪了 赫连玖漾脸上火辣辣的,沐千寻果然就是她的克星,每次与她碰面,都不免要被羞辱一顿,殊不自知,每次都是她在找着被羞辱。 这南宫沫的话音刚落,沐千寻还没解气呢,与赫连玖漾面对这面,语气中带着挑衅: “要提醒你了,我不姓赫连,我姓沐,我叫沐千寻,我不叫赫连凝宁,赫连凝宁早已经死了,所以,赫连家的脸,和我没什么关系! 倒是我们的脸,早就撕破了,下次找茬看准了,莫要自取其辱了,记得,这丢的是你们赫连家的脸。” 赫连玖漾干气没得反驳,从沐千寻身上下手,她快不过慕宥宸的身法,草儿她更是不敢动的,这口气只得生生压下去,压的心都是疼的。 赫连卓凡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帮着赫连玖漾,眼神落在草儿身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直到马车准备出发之时,赫连卓凡才醒过神来似的,拦在马车之前,将袖中的药拿出来,递到草儿面前,神色不像是作假: “这个药对你的伤有好处,不会留疤的,你收下吧。” 草儿蹙了眉,灵动的眸闪烁着疑惑的光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赫连卓凡突然讨好,是为何。 念及,好歹那日也是他救了自己,又不好贸然拒绝,一时间倒是纠结起来了,收下不用也是可以的,万一下了毒呢: “那就谢过郡王了。” 玉手轻轻一捻,药瓶就落到了草儿手中,一张俏脸儿看不出喜怒,满满的都是疏远之意。 赫连卓凡长得倒是俊朗,不似慕宥宸、澹台皓痕那种妖孽,而是整张脸都有棱有角的,阳刚之气十足。 不过平日行事阴暗的他,生生将这份阳刚之气压了下去,此时一笑,仿佛这一方的天地都明媚起来了。 草儿一时不查,竟被那笑晃了眼,心中暗叹,这个混蛋笑起来还真是好看,随后移开目光,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 马车已经驶出了老远,一行人却是还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动弹,脚长在了原地似的。 眼看着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一个转弯,不见了踪影,南宫沫带着茯苓离开,有拓跋雨菲的一对儿女在此,实在是煞风景的很。 这下总算是没有外人了,赫连玖漾一转头,盯着赫连卓凡,一脸不忿: “哥哥就是非得跟我作对是吗,什么事都不落下,我要杀的人,你就非得救,我要中伤的人,你还管她留不留疤。 之前,我们不是一起配合的很默契吗,你怎么就突然倒戈了,不然现在那个小丫头早就死了,我又怎么会被如此羞辱!” “我那只是闹着玩的,我可没想过闹出人命来! 再说我这也是在帮你,你若真的杀了她,你以为南宫沫会放过你吗,真是不识好人心!” 赫连卓凡的眼神无故的躲闪着,凶巴巴的语气,也显得失了几分气势,不知在掩饰些什么。 赫连玖漾的眼神如何之毒,自然是看得出赫连卓凡的异常,不停的逼问: “不想闹出人命来?死在哥哥手中的人还少吗,哪个不是无辜的,不说旁的,死在哥哥床上的宫女有多少,就不用妹妹帮着哥哥回忆了吧? 现在哥哥关心起人命来了,妹妹真的是不相信呢,莫不是…哥哥看上那个丫头了,哥哥的心中不是只有澹台皓月吗? 再说了踏雪也是对哥哥情有独钟,哥哥若真的看上了那个小丫头可就有趣了,不是还得上演一出姐妹相争的戏码吗?” 赫连卓凡瞪大了眼睛,俊朗的面容徒然变得狰狞起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呵,这有什么羞于启齿的,哥哥就是不如妹妹坦荡,妹妹就是喜欢慕宥宸,沐千寻的夫君,我的姐夫,做梦,都想爬上他的床呢!” 赫连玖漾咯咯一笑,扬长而去,笑的赫连卓凡后背发凉,怪异的语气像魔障一样缠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六日之后,沐千寻一行人终于踏进了樊宁城的城门,不快不慢,在他们预计的时日内,明日便是冷皓的大婚了。 不过离开的几月,再站在这城门口,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军营,澹台部落,碎玉城,顾城,经历了几件始料未及的事,遇见了些好好坏坏的人,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离赫连锐绝定下的一年之期,还遥远的很,不过沐千寻有种感觉,那军营暂时是不用回去了。 当沐千寻回到宣王宫之时,宫人们皆是满眼诧异,毕竟没有人得到沐千寻近日回宫的消息。 凌寻小筑中,都布置成了大红色,按说,冷皓并不是这凌寻小筑的主子,她的婚事不能这般兴师动众。 不过,这凌寻小筑自建立以来,就与旁的宫殿不同,不归任何人管制,就算是赫连锐绝也管不着,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了。 不过浅宁、浅言两丫头,一直未曾真正的高兴,这冷皓都要成婚了,至今还见不到人影儿算怎么回事。 什么都是子桑笑说的,从冷皓闭门不出,到她日日不归,再是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她们一直都未曾安下心来。 沐千寻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凌寻小筑的门口,正手中托着喜字的浅言整个人都愣住了,惊喜的冲上去,差点没把喜字贴到沐千寻身上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 沐千寻笑笑,眸中的光芒不经意的柔和了几分,看她们还是这般闹腾就放心了: “是啊,回来了,被冷皓的一封信给吓回来了,冷皓人呢?” 不提冷皓还好,这一提,浅宁嘴巴一撇,都要哭出来了,可怜巴巴的: “冷皓姐姐已经失踪好久了,都是那个子桑笑,一定是他把冷皓姐姐给藏起来了,成的什么婚,连人都不往回放!” 沐千寻挑挑眉,瞥向一边的草儿,难道真被这丫头说对了,倒是真的闻到了几分逼婚的味道。 “那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找子桑笑问问,晚一些将冷皓给你们带回来。 夜晨陪我去,草儿伤才刚好,就留着歇息吧。” 沐千寻这话一出,浅言突然就蹦上来了,手忙脚乱的摸着草儿,一脸焦急: “草儿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沐千寻失笑不已,带着夜晨与慕宥宸快速溜走,等浅言把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都问一遍,估摸着已经到了明日的婚宴时间了。 身后还不断有隐隐的声音传来: 小姐回来了,怎么我还没见着就走了! 这是浅宁的声音,随后还有秀儿的声音,草儿的回应,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沐千寻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还是和她们在一起有趣啊,只要听见她们说话,什么忧愁都没了。 可是这样的时光终归只短暂了些,突然明白了,离别就是为了相逢时的喜悦吧。 子桑笑并不在宫中,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子桑笑在忙碌明日的婚事,倒是不难打听,很快沐千寻便摸准了他住宅的位置,径直前往。 子桑笑若真的是逼婚,就算他什么也准备就绪,那她也要闹了他的婚礼,她身边的人,不准任何人欺负。 穿过樊宁城最繁华的街道,终于凭借着…慕宥宸识路的本领,找到了子桑笑的府邸。 门口站着两个小斯,大门敞开着,挂着红色的段子,看这府邸倒是丝毫不比当年的沐府差,看来子桑笑倒是个深藏不漏的。 “郡主,驸马!” 这两个小斯倒是识人,并未做什么狗胆包天的事,比如阻拦他们的去路,还真让沐千寻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她这手又痒了呢。 府中打理的已经完全不是冷皓初来时候的模样了,院中的杂草都变成了花圃,小斯也增了不少,光是沐千寻一路走进来,就看见了四五个。 走进主院,沐千寻一眼就看到了冷皓与子桑笑二人,不知在争论着些什么,眉眼间带着些说不清楚的情意,这逼婚一说大抵是没什么可能了。 “冷皓,你们这唱的是哪出啊?” 人未到,声现行,染上丝丝笑意,脚下步伐不慢。 冷皓眸子突然一亮,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傍住沐千寻的手臂: “阁主,你要为我做主啊,我不嫁了,他就是个混蛋!” 冷皓这气愤的神色间还带着一抹娇羞,沐千寻作为一个…过来人,自是看得出的,且逗一逗他们也是好的: “冷皓说不嫁,那就不嫁了,未经我的允许,就敢胡乱把人带走,这婚不成了!” 面无表情的带着冷皓就要走,冷皓的步伐明显的一顿,被沐千寻吓得不轻,凭沐千寻对子桑笑的成见,该不会真的要拦吧。 子桑笑也是慌了神儿了,动作已经快过了脑子,冲到沐千寻身前,扑通一声儿双膝跪了下来,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属下是真心想娶冷皓的,望郡主成全!” 沐千寻彻底傻眼了,不光是她,就连冷皓也傻眼了,冷皓一直都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一场单纯的错误,对于明日的婚事亦是忐忑的。 子桑笑这一跪,跪的她的心都疼了,心中撕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质,也许,一切都还不算太糟糕。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她真的是和他们闹着玩儿的,不过好像玩儿大了,子桑笑未免也太认真了吧,都是她以前太不近人情的缘故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孩子都有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孩子都有了 俗话说的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她怎么能受得了人家的双膝跪呢! 急急忙忙的扶子桑笑起来,语气都软了,险些被横出来的椅子绊倒: “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不是看你们要成婚了,逗逗你们吗,快起来,快起来!” 好似从来都没见过沐千寻如此狼狈的一面,无奈的神情,无措的动作,不由得,夜晨就笑出了声儿。 这一笑不要紧,突兀的笑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夜晨立即遭到了一记又一记的白眼。 干笑两声儿,满脸的委屈,的确这笑的不怎么合时宜呢。 子桑笑堪堪起身,整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一颗心揪成了一团,至今无法舒展。 对沐千寻,他总是莫名的畏惧,从初次相见,沐千寻便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子桑笑与夜晨的目光无可避免的交集到一起,相视一笑,只那么一瞬,便自然的移开,谁都没有躲闪。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堪,在子桑笑的眼中,夜晨已经看不到一丝情意了,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地了,暗暗地吐了口气,看到子桑笑是真心对冷皓她就放心了,在她看来,子桑笑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慕宥宸对子桑笑的态度一直都不冷不热的,纵使到了现在,也依然是一脸漠然的靠在门框上。 说起来,子桑笑也曾被他所伤呢,只要他日后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他也自然不会针对他。 沐千寻抿唇一笑,这僵硬的气氛还是得活跃起来不是,眼看着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因着她的一句话弄的好似入了刑场似得压抑。 一把将还停在门前的冷皓拽到子桑笑面前,肆意的调笑,冷皓身子毫无防备的往前一倾,险些与子桑笑撞个满怀: “现在,愿意嫁了吗?” 冷皓尴尬的避开子桑笑坦荡的目光,有种云里雾里的错觉,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子桑笑了。 他不是只想要对自己负责吗,觉着心中有愧吗,大可不必如此,干吗还非得展现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为了敷衍沐千寻,还是旁的什么,总之她已经因为他的一跪,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心乱如麻。 而子桑笑此时浑然不知冷皓在想什么,或许出于责任,或许出于这些时日的相处,已经认定了,他一定要娶她。 “看来冷皓还是不怎么愿意呢,你可得好好哄哄了,不然明日的婚宴上突然丢了新娘可不怎么是好啊。” 沐千寻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调和,这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实在是捉摸不透,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该成婚的地步。 冷皓娇嗔一眼,一贯直来直去的性子突然变得别扭了起来,还真是适应不了呢: “阁主!” 不经意间,沐千寻的手就从冷皓肩头滑到了冷皓的手腕处,不知是否出于习于医术,她总是习惯如此抓人,除了慕宥宸以外的人,抓手都会变成抓手腕。 不松不紧的攥着,指腹与手腕的温热交融,随着轻轻跳动的脉搏,沐千寻的眸子突然一顿。 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冷皓的手腕处,抓着她手腕的指头也更加用力了几分,准确的按着她的脉搏, 咕嘟咽了口唾沫,勃然大怒: “好啊,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才这么着急成婚,这孩子都有了,你们还准备瞒我多久!” 甩开冷皓的手,声音无意间拔高了几分,一脸怒气,倒不说别的,只是心疼冷皓,还未成婚,就给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占了便宜。 沐千寻的这一句质问,弄蒙了一屋子的人,忽的寂静无声,冷皓和子桑笑就更蒙了,孩子,孩子? “郡主是说…冷皓她…有身孕了?” 子桑笑满脸惊愕,没有一丝喜悦可言,声音干涩而艰难,这未免太突然了些,真真是措手不及啊。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也快一个月了!不然是诊断不出来的。” 沐千寻紧蹙着眉头,神色缓和了几分,目光从他们之间瞟过,看他们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冷皓的面色都白了几分,沐千寻手指留下的余温还尚存,话语还回荡在耳边,着实不像是假的。 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老天还真是厚爱啊,就那么一次,怎么就有了身孕了呢。 “是我的?” 兴许是激动过头了,子桑笑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彻底点燃了冷皓心中的怒火。 她本就不想这么早就让一个孩子牵绊住,这不是在葬送她的杀手生涯吗,子桑笑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能问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脑子都没转一下,实在是气急了,一个耳光毫无征兆的甩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至极。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动不动拳脚相向,从未真正的静下心来过,不过这一巴掌倒是震到了其他人。 冷皓的眼眶渐渐泛红,手掌嗡嗡的发麻,更麻木的是心,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吼到: “子桑笑你混蛋!若不是你碰了老娘,老娘会有孩子吗! 我现在就去打掉他,什么狗屁婚,老娘不成了,谁爱成谁成去,老娘不稀罕!”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衣袍翻飞之间,尽是决绝,这下是真的动怒了。 子桑笑一下子急了,哪顾得上计较那个巴掌,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总是会习惯的。 从背后将冷皓抱住,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着急着认错,字字肺腑: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胡说的还不行吗,都是我的错! 你可别再折腾了,这还怀着孩子呢,我给你打一顿出气还不行吗,你爱打多少巴掌都随你,给你打一辈子还不行吗?” 对冷皓,子桑笑是真的没办法了,不知怎的,只要是能伤到她的事,他都莫名的害怕,拼了命也得阻止。 冷皓身子一僵,那句“给你打一辈子还不行吗”在耳边炸开了,心头一阵夹杂着酸楚的甜蜜。 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不过已经软了很多,被子桑笑反抱住的身形已经不再动弹: “你不是说这不是你的孩子吗,你管我的死活呢!” “我…我我就是嘴臭,你别搭理我就好了,你好好养胎就是了。” 看冷皓没了要走的势头,子桑笑才缓缓的撒手,看样子,这以后要是过门了,可有他受的。 沐千寻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叹气,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等再添个孩子,这小日子定会热闹非凡的。 他们还真是神速,还不知道他们怎么凑到一起的呢,他们就要成婚了,这婚还没来得及成呢,孩子都有了,真是让旁人望尘莫及啊。 子桑笑双手搭在冷皓的肩头,挠挠头,一脸诚恳的询问,对冷皓倒也是足够上心的: “郡主你说的可是真的,她近日也没有害喜的症状啊,有孕之人不都是会吐的吗?” 沐千寻白了子桑笑一眼,都不是她自夸,放完整个樊宁城,都不一定有人的医术能超越她。 她若是连有没有身孕这样的事都诊断不出来,她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 “自然是真的,我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每个人害喜的症状都不一样,有人会吐的什么都吃不下,有人会食量大增,有人会嗜睡不醒。 还有人口味会变重,喜欢酸的辣的,害喜的时日也都不尽相同,冷皓或许是还没到折腾的时间。 冷皓的性子惯是个闹腾的,这怀了孩子可不能再那么闹腾了,别动不动舞枪弄棒的。 这头三个月是最需要注意的,还有……这头三个月不能同房,至于其他的,我会告诉你身边的丫头的。” 沐千寻苦口婆心的嘱咐,语气温和,面上无虞,只有自己知道诉说这些时的心境。 心中隐隐的痛,她什么都清楚,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可惜这些东西自己是用不到了,想想那个只在她腹中待了两月的孩子,心疼极了。 边唠叨,边在屋中踱步转悠,在床榻前坐下来,手指抚上那鲜红的床幔,满意的点点头。 这床榻之上有冷皓遗留下的发丝,也尽是冷皓身上特有的冷香,没有一丝男性的气息,这好歹能说明,冷皓入住子桑笑府邸的这段时日,他们还是分房睡的。 冷皓面色微红,垂首咬唇,活脱脱一个害羞的小媳妇儿,夜晨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冷皓吗。 冷皓在心中暗叹,这样也好,起码孩子生下之前,他们不用面对同房那么尴尬的事了。 子桑笑还有事要忙活,为了给冷皓一个像样的大婚,这要筹备的事,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准备妥帖的。 嘱咐了几句,冷皓就交给沐千寻照顾了,冷皓无父无母,这出嫁,沐千寻,夜晨她们就算是她的娘家人了。 子桑笑大步流星的朝着府门而去,逆着光,浑身都被阳光笼罩,身形显得异常挺拔。 冷皓忍不住的注视,直到被沐千寻与夜晨二人齐齐笑话,才红着脸收敛了目光。 看着桌上放置的大红盒子,沐千寻迫不及待的拆开,随着盒中的东西映入眼帘,沐千寻眼前一亮。 叠放整齐的大红嫁衣,金灿灿的凤冠珠钗安静的躺在盒子里,仿佛有生机似得诱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凤冠霞帔 第三百四十三章 凤冠霞帔 夜晨猴急的将凤冠珠钗取出去,一脸的兴奋之色,耀眼流畅的金色,显得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十二支流苏簪子,刻成蝴蝶的模样,从头到脚皆能瞧出雕工的细腻、精致,似乎真的是十二只金色的蝶,马上就要凌空而起一般。 镂空的凤冠,镶嵌着白色的珍珠,散发着淡淡的高贵淡雅的光芒,长长的流苏估摸着能落在肩头,捧在手中沉甸甸的,莫名的动心。 沐千寻望着尚躺在盒中,被压上微微折痕的嫁衣,嘴角荡漾着一抹醉心的微笑,明明自己比冷皓还要小,却是她把她嫁出去。 纤细的玉指抚过大红色的嫁衣,用金丝绣着牡丹图腾,在阳光的照耀下,惊心的晃眼,一针一线都刺的足够仔细。 这般俗气的颜色,普通的样式,放在此时,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生艳羡,毕竟,这嫁衣,一辈子只能穿一次,是每个女子都向往的。 “来,穿起来给我看看。” 沐千寻目光一转,瞥向一边看热闹似的冷皓,眨巴眨巴眼睛,鼻息一哼,无奈的笑笑。 这丫头还真是心大,都要成婚了,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那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可怎么行。 瞬间,冷皓漂亮的脸儿拧巴成了一团,身子往后缩缩,连忙摆手,满眼的为难: “啊?怪麻烦的,就不穿了吧。” “明日得要穿一整日呢,这成婚怎么能嫌麻烦呢,来,我给你穿,我还没见过你穿嫁衣的样子呢!” 沐千寻朝夜晨递了个眼神,大步上前,硬是生拉硬拽的将冷皓身上的墨黑衣衫扒下来。 在夜晨的协力下,拼命的将嫁衣往冷皓身上套,迫于二人的坚持不懈,冷皓只好妥协。 半推半就的顺着她们的意,将那看着就繁琐的嫁衣张罗到自己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难受。 慕宥宸默默的转身,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之上,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转悠。 真是不把他当回事啊,南宫沫掀草儿的被子,沐千寻剥冷皓的衣物,有没有考虑过他身为男子的感受。 在方才的拉扯之下,冷皓束起来的秀发倾斜而下,一抹留在面颊上,平添了几分飘逸的美感,面若桃花,眸似秋水。 再配上那大红的嫁衣,裸露出精致的锁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惊艳无比。 不似那日从凌寻小筑出来时双眼空洞的模样,而是尽显羞涩,就连面颊都微微泛红,不施粉黛也依然惊为天人。 愣是把沐千寻、夜晨二人看呆了,若不是慕宥宸及时的轻咳一声儿,夜晨的口水都能淌下来。 沐千寻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对子桑笑的看法再度改观,歪着脑袋发呆。 青葛部落与夏国的习俗不同,成婚是用不到这凤冠霞帔的,这一套看似简单的物件儿,怕是也少不了费一番心思。 不过,也幸好不是在夏国,不然普通的姑娘,是不许佩戴这十二珠钗,更不要说那凤冠了。 这青葛部落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倒是不用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规矩了。 只是,冷皓的婚事,柯言月她们都看不到了,也不知何时,冷皓成婚的消息才能够传回夏国去。 如果不是因为她,冷皓也不用跟着她漂泊了,有星涯阁那么多姐妹的祝福,一定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吧。 话又说回来了,不与这青葛部落有瓜葛,冷皓也就遇不到子桑笑了吧,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多想无益。 夜晨已经回神儿闹腾起来了,里里外外的,转着圈儿的打量着冷皓,轻挑起冷皓的下巴,一脸淫笑: “嘿嘿,这小妞这么漂亮,还是从了爷吧!来来来,爷这就带你回家!” “哎呦!小丫头胆子大了嘛,来来来,姐姐赏你个香吻。” 冷皓亦是笑的开怀,配合的陪着夜晨闹腾,一把钩住夜晨的脖子,说着嘟起的唇就要贴到夜晨的脸颊上了。 夜晨一脸嫌弃的将冷皓推开,顺势在她屁股上摸上一把,嗖的窜开。 冷皓再反追,笑声溢满了整间屋子,嫁衣翻飞之间,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沐千寻不由得发笑,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惬意呢,一座小宅,一个知心人儿,一群姐妹,吵吵闹闹,热热闹闹,是什么权势都换不来的。 “好了,好了,冷皓还怀着孩子呢,我们回宫吧。 冷皓也回去,明日等着子桑笑的花轿抬到凌寻小筑门口,那就是你的娘家了,从那里出嫁,一直待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沐千寻喊了停,伸手一拦,将冷皓挡在自己身后,二人乖乖的住手。 不过冷皓都被子桑笑关习惯了,都快要对他唯命是从了,踌躇着,迟疑着,全然没了之前的洒脱劲儿: “那子桑笑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告诉府上的小斯一声儿便好,我带走的人,他还敢有意见不成?” 沐千寻幽幽的将冷皓这无厘头的疑问驳回,语气带着浑然天成的霸道。 冷皓巴巴的望着沐千寻,脑子缺根弦似的再度质疑沐千寻的决定: “可是轿子入不了宫的,他怎么到凌寻小筑门口啊?” “那就是他的事了,背也要把你背过来,新娘子双脚是不能沾地儿的!” 沐千寻倒吸一口冷气,狠狠的瞪了冷皓一眼,大有你再说一句,我们就把你打晕抬走的意思。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呸,嗯…这丫头怎么动不动胳膊肘往外拐呢! 冷皓悻悻的闭嘴,一脸的无辜,将身上的嫁衣扒下来,连同凤冠珠钗一起塞进盒子里,打包带走。 次日,还未到五更,冬日的天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正是一夜最黑的时分,亦是众人睡得正沉的时候。 而凌寻小筑中已经是灯火通明,在这黑暗一片的宣王宫中,显得愈发与众不同。 在灯火的映衬之下,大红的喜字都鲜活起来了一般,明明还是静悄悄的,沐千寻却觉着耳边前所未有的喧闹。 冷皓的屋门早早的被沐千寻撬开,冷皓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提溜起来,那幽怨的眼神,仿佛恨不得把沐千寻抓起来,一把丢出去才好。 在夏国之时,冷皓倒是从未如此懒过,毕竟这黎明前,是杀手最大的可趁之机,也是敌人寻仇最危险之时。 自然无法如普通人一般享受那一刻的舒适,自从到了这青葛部落,极少有人会明目张胆的对他们下手了,久而久之,也就有了惰性。 特别是在子桑笑的宅子居的这一月,除了吃睡,再无其他事可做,自然是想睡到何时睡到何时了,不睡个昏天黑地不罢休。 这一下子要这么早清醒,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在沐千寻坚定的坚持之下,冷皓没了辙,把一个嗜睡之人搞得睡意全无,沐千寻也真是功力深厚。 沐千寻只能说,自己大婚的时候,都没有这般上心过,此刻却是生怕哪里出了差池,看来,她真的已经在向一个“慈母”迈进了。 靠在床柱之上,眸中俨然已经没了睡意,清明一片,看着沐千寻忙前忙后的样子,冷皓不由得心头发暖,这就是她们的主子,她们一生认定的人。 待到冷皓梳洗完毕,沐千寻推着冷皓在铜镜前坐下,镜中映照出的俏生生的人儿,赏心悦目。 冷皓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心猛然一窒,缓过劲儿之后,仍旧跳动的比平日要快。 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身的一切,满眼妖艳的红色,恍如置身梦境之中,她竟然真的要嫁人了吗,因为那荒唐的一夜。 那为何,她竟然有几分期待呢,究竟是为何… 她与子桑笑之间,真的是将错就错,还是能够拨开迷雾,重见光明呢,这腹中的胎儿来的又是对是错呢? 看着冷皓变幻莫测,又满是温情的神色,沐千寻不忍打搅,会心一笑,默默的执起梳妆台上的木梳。 白皙小巧的玉手半握着桃木梳,一下一下从冷皓墨色的秀发中梳过,从头顶梳到发梢,一举一动都流动着暖暖的情意。 冷皓眸子猛的一亮,扭动着身形,不安分起来,声音难得的柔和: “阁主,其实…让浅宁她们来就好了。” 这个呢,冷皓还真不是客气,实在是怀疑沐千寻的手艺,相比之下,她还是更信得过浅宁、浅言。 因为对冷皓来说,挽发髻着实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所以她也不觉着沐千寻能驾驭的住。 只好如此“委婉”的,妄图说服沐千寻,能够放过她,让她美美的出嫁。 无奈,沐千寻不愿买账,压根儿没看出她的这点小心思: “无妨,那两个丫头都懒得要命,还没起呢,还是我来吧,都一样。” 冷皓乖乖的缩回去,轻叹一口气,一脸的认命,想要违拗沐千寻的决定,她还真是不够本事的。 再一抬头,一头秀发都在沐千寻手中变了样子,安静的一根不拉的被盘了起来,顺畅、繁琐,不失清丽。 十二根发钗一支不剩的插进发髻,凤冠稳妥的戴在头上,比之前好看了不只一星半点,那一刻冷皓不由的抿唇一笑。 暗叹,是她过于杞人忧天了,沐千寻的手艺一点都不比浅言她们差,甚至说更好,沐千寻只是从来不愿把这些手艺动用在自己身上而已。 第三百四十四章 轻车熟路 第三百四十四章 轻车熟路 说起来,其实这挽发髻的手艺,还要追溯到前世,前世的沐千寻为了讨好慕如风,可谓是费尽心思啊。 只要但凡念及他会喜欢的,她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学,模糊的记忆中,前世似乎真的已经化作了一场梦。 只有那些生硬学会的东西至今未变,偶尔的提醒她,那一切,包括那日非人的痛苦,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因为有人说,男子喜欢贤淑的女子,她便去学厨艺,有人说男子喜欢漂亮的女子,她便变着花样的挽着发髻。 每日一种,一月之内从不重样,这是浅宁、浅言两个丫头也挽不出来,无心去学的。 而今生,她从来未曾用心捯饬过自己,大抵是她对前世之事至今还有所厌弃。 或许是她早已明白,不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任何的努力而为你着迷。 喜欢你的人,只要你做最真的那个自己便好,就算你一无是处,整日闯祸,他照样不会嫌弃你,照样会视你为珍宝。 念及这些,沐千寻不禁纳闷儿,当时的她哪来那么多耐心,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婚事,虽说子桑笑费心了,但比起…我们夏国的婚事,还是要省事的多的,三书六礼,都是没有的。 甚至是到了成婚的档口,我才知晓的,你这未过门呢,都… 唉,总之,他以后若是胆敢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就算我打不过他,还有宥宸呢,也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我都没有委屈过你,他也不能委屈你,听到没有!” 沐千寻托着冷皓的肩头,微微用力,语气难得如此严肃认真,她希望她们都能好好的,真的便足够了。 从铜镜中看到沐千寻护犊的模样,冷皓不由得发笑,噙着的笑化作压抑的笑声,笑着笑着,泪水已然迷蒙了眼眶。 试问这世间,有那个主子会在下属出嫁之时,威严的告诉她,“我都没有委屈过你,他也不能委屈你”。 打在云露寺竹林之中与沐千寻相遇的一幕幕,都翻涌上脑海,一时间感慨万千。 看她拼命的逃离追杀,柯言月认出她的身份,她脸上那懵懂坚毅的神色,那时她就觉着,假以时日,她定会是一名出色的杀手,又似乎不只是杀手那么简单。 小小的年纪,那双深幽的眸下究竟隐忍着些什么,现在已经看不出当初那种神色了,她亦是不再好奇。 她与夜晨、萧洛三人,自认为是孤月卫中最艰苦的,可是沐千寻却是时时刻刻的让她们觉着那份自以为是是多么羞愧。 她仅仅用了四年的时间,就已经掌握了她们十几年学到的东西,还不只是暗杀,除了柯言月的易容之术,其余的,沐千寻是尽数学了去。 她们不知道是什么致使她那般拼命,恨不得将日子掰成好几半用,她的拼命,她们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一丝架子,却是足以让任何人信服,一路走来,她们早已不只是主仆关系,已经渗透到了彼此的生命,成了彼此的支柱。 沐千寻的玉指轻轻抚上冷皓的眸,抹去那抹湿意,声音温和了下来,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 “新娘子不能哭的,弄花了妆容,别指望我再给你化一次。” 只是,当时沐千寻还没有意识到,当子桑笑当真伤到冷皓的那一刻,她却是无能为力的,纵使再心疼,也无济于事。 因为她遭受到的那份伤害,她也有份,他们之间的事,旁人是插手不得的,也许她早有预见,只是当事情真正发生之时,还是措手不及。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大亮,打开屋门,一缕晨光顺着屋顶照进来,连同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洒在冷皓那张绝艳的洋溢着幸福的面庞之上。 冷皓被围在门口的几人吓得不轻,捂着胸口,身形后倾,微微蹙眉,怎么四五个人,守在门前,愣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如果能够看穿冷皓的内心,沐千寻可要说一句公道话了,他们都叽叽喳喳半天了好不,明明是冷皓一直出神儿,忽略了屋外的响动才对。 凌寻小筑所有的屋门皆是大敞着,浅言跟浅宁围在冷皓身边,兴奋的闹腾个不停,就连秀儿都一大早赶来为冷皓送嫁,欢声笑语充斥在整个凌寻小筑上空。 唯有轩辕浠的屋门紧闭,借着身子不舒服的由头,整日不露面,面对冷皓的这桩婚事,轩辕浠自然是最失望的。 毕竟,冷皓与子桑笑之间的事,除了当事人,也就只有她是最清楚的。 本来想借着此事,日后能够在冷皓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未曾想,她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冷皓成婚的消息。 子桑笑的用心,亦然已经成了整个王宫的宫人、宫女茶余饭后的笑谈了,羡慕冷皓之人,都能围着王宫绕一圈了。 轩辕浠心中愈发不是个滋味的,联想到自己的境遇,对冷皓自是嫉妒的,只好躲起来,眼不见为净。 在凌寻小筑中,她一直都是个无足轻重之人,反正冷皓也不想看见她,这下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凌寻小筑外,整齐的步伐声响起,子桑笑的花轿当真停在了凌寻小筑门前。 这还是子桑笑特意向赫连锐绝请命的结果,再怎么说,子桑笑也追随了赫连锐绝多年了,这点请求,赫连锐绝还是乐意成全的。 子桑笑紧绷着神情,像是在完成何种使命似的,忐忑紧张,独独缺了新郎官该有的喜悦。 冷皓紧抿着唇,与子桑笑对视一眼,又快速的挪开目光,这般妖艳的颜色,原来子桑笑也可以驾驭的了。 接过沐千寻递来的盖头,望着大红盖头上不伦不类的绣着的彩色花纹,冷皓嘴角一抽,又塞回沐千寻手中,眼神幽怨: “这盖头,我不戴,不然…我就不嫁了!” 一院子的人大眼瞪小眼,沐千寻柔柔一笑,不在意的将冷皓往子桑笑面前推推: “不戴就不戴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干嘛要遮起来,这样也挺好的。” 这话,本是赞扬冷皓的,冷皓不为所动,只是感激的冲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反倒是子桑笑破天荒的红了脸。 冷皓站在原地不动,定定的低头瞅着裙摆,沐千寻伸手戳了子桑笑一下,瓮声瓮气地提醒: “还不快把新娘子抱上花轿,你还让她自己走上花轿不成。” 子桑笑硬着头皮点点头,全然没了那日从奇葛楼将冷皓带走的勇气,瞧着比冷皓还要羞怯。 冷皓别扭着躲开子桑笑伸来的手臂,明明是决定要过一生的人,如今却在众人面前尴尬成了陌生人。 慕宥宸从沐千寻身后搂着她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看着眼前的一幕,饶是冷漠如斯的他,嘴角也染起了笑意。 似乎是受到了慕宥宸的鼓舞,子桑笑一把将冷皓抱起,利落决绝,不给她反抗的余地,在她耳边低喃: “又不是没抱过,不必紧张。” “啧,轻车熟路啊。” 慕宥宸幽幽的出声儿,抱过,等同于轻车熟路,这是慕宥宸点出来的。 却是让子桑笑一个趔趄,随后是身后此起彼伏的笑声,善意的笑声,背对着他们的二人耳根都开始发烫。 凌寻小筑留下了两个暗卫看门,其余人,都随着子桑笑的迎亲队伍,赶往子桑笑的府邸。 冷皓与子桑笑认识的人有限,他们就必须捧场了,怎么能让他们的婚事冷清呢。 这拜天地之时,主位之上坐的竟然是沐千寻、慕宥宸二人,谁让冷皓与子桑笑皆是无父无母,自然不存在高堂这回事了。 于是乎,他们站着拜谢“高堂”,跪着拜谢天地,在双膝重重的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刻,冷皓突然间觉着慌乱,她就这般仓促的成了**? 当二人四目相对,凤冠上的流苏垂在那两双眸子之间时,二人只觉着时间蓦然凝固了,心如止水,又思绪万千,说不出的奇妙。 望着冷皓姣好的面容,淡漠且迷茫的眸光,子桑笑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如果说那日在奇葛楼中说“能,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娶你!”的他,是最冲动的他的话,那此时的他,就是那个最认真的他。 他想,他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他带给她的伤害,他会专心用一生去弥补,善待这个无辜坚强的女子,保护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礼成!” 随着二人弯腰一拜,凌泽浑厚的声音响起,他们这婚就算是成了,真是世事弄人,凌泽居然会为子桑笑主婚。 沐千寻站起身,眼神柔和似水,拉过冷皓的手,将一张厚厚的纸张递到冷皓手中: “这算是我给你的嫁妆,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给你的,这就当是我的心意,奇葛楼的房契。” 冷皓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她以为沐千寻知晓了她那日所做的蠢事,再定睛一看,沐千寻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抵是她想的太多了,转眼看子桑笑有几分难堪又似乎是忍着笑意的神情,冷皓都憋得难受了。 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收吧,找不到个法子打发沐千寻,总不能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 她可不想在自己的婚事上丢这么大个人,收下吧,她今后看着那房契,会不会怄出些病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男女授受不亲 第三百四十五章 男女授受不清 转念一想,还是收下的好,收下这房契,赫连朶就归她管了,自然就不敢和沐千寻乱嚼舌根子了。 不然她免不了被沐千寻劈头盖脸的教训一番,那夜之事,她并不想沐千寻知晓,更不想要让夜晨知晓。 心中总是绷着一根弦,生怕一个不小心,它就会绷断。 尽管现在她已经刻意的在忘却那夜了,可它毕竟是真是存在过的,她无法曲解它,无法将这桩婚事想成是理所应当,无法将眼前这个男人认为是她一直期待的良人。 所以,她再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就让它成为自己的一个秘密就好。 “呵呵,那就…属下就收下了,快入席吧,时辰也不早了,哈哈。” 冷皓勉强的笑着,推攘着沐千寻,笑得干巴巴的,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嗯?” 沐千寻蹙着眉,抬头看看正午的日头,时辰不早又是哪一说,眼神闪烁,不由得提醒: “记着,三月之前,不能同房的哈。” 冷皓是有苦说不出啊,面带笑意,心中泪流,天地良心啊,她她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唉,算了,她什么都解释不了了。 众人的目光,立即又暧昧了起来,凶猛的,让冷皓以为她会被生吞活剥了。 暖暖的正午,热烈的光线,险些将新娘子活活冻死。 酒足饭饱,一众暗卫多数喝的醉醺醺的,连陌弦也不能例外,平日里,他们可是不敢这般放肆,今日有慕宥宸的准许,一个个都原形毕露了。 子桑笑不知是否该庆幸,明明他才是今日的主角,偏偏没有一人敢灌他的酒。 这还要多亏了沐千寻事先的吩咐,免得子桑笑喝多了,酒后纵欲伤到冷皓腹中的孩子。 再加上冷皓一看到子桑笑碰酒杯,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子桑笑也着实没有多少兴致饮酒了,不知会不会因为那夜之事,他今后就与酒绝缘了呢! 转眼,已经入夜,从初晨闹腾到现在,沐千寻竟然丝毫不觉着疲惫,隐隐的兴奋,兴奋到无眠。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逃出了那个牢笼似的王宫,今夜沐千寻便没了回去的准备,在这府邸安之如怡的住下。 她是愈发不喜欢那个王宫了,那个离赫连锐绝气息很近的地方,那个似乎无时无刻都有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的地方。 她尊贵的郡主身份,早被她当成了累赘,她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她那该死的身份,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事找上她了。 端坐在屋顶,任凭清风抚乱发丝,抬头,赏月朗星稀的天际,眺望,观温暖的万家灯火,侧目,看身旁俊朗如斯的面容。 挽着慕宥宸的手臂,感受着他的温度,眼帘轻垂,呐呐的出声儿: “慕宥宸,你还记的我们成婚之时吗,你觉着冷皓的婚事如何?” “记得,这婚事比我们的好。” 慕宥宸的声音淡淡的,意味不明,修长的手指覆在沐千寻纤细的玉手之上。 “你也这么认为吗,哪里比我们的好?” 沐千寻一脸激动的盯着慕宥宸的脸,一副对他的话十分赞同的样子。 慕宥宸冷冷的瞪了沐千寻一眼,没有怒气,眼神略微带着玩味: “他们与我们同病相怜的一点是,他们也无法享受洞房花烛之夜了,他们比我们幸的是,提前已经享受过了。 不像我们呐,就差最后一刻了,硬是被师祖搅和了呢。 要是早知那般,我又岂会苦苦等到大婚,早早的便将夫人给办了,嗯?” 慕宥宸的声音愈发低,悠悠的在沐千寻耳边吹气,那句“最后一刻”更是邪肆至极。 沐千寻缩缩脖子,满脸的木然,僵硬的盯着屋顶看,她就说,打慕宥宸的嘴里,是听不到一句正经话的。 一下子又联想到,她从师祖那儿回到慕宥宸身边之时,慕宥宸好笑又荒谬的问她,她们该不会是兄妹吧。 想着想着,吃吃笑出了声儿,脑袋抵在慕宥宸肩头,笑得收敛不住,笑得慕宥宸瘆得慌。 嫌弃的将紧贴着他的人儿推开,沐千寻再死乞白赖的贴上去,还真是怀念当年那个羞涩的自己呢。 府邸的西苑,浅宁与浅言、秀儿同住一室,门外晃荡着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身子倚在门板之上,骨节用力的扣着门板。 三个丫头唠叨的正欢,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到,三人面面相觑,这么晚了,实在猜测不出是何人,浅宁大着胆子去开门。 门猛地被拉开,陌弦靠在门上歇息的身子失衡,一个趔趄闪进了屋内,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听着都疼。 陌弦叫苦连天的单手撑着地面,堪堪起身,眼前有几分模糊,或许是摔的,或许是酒劲儿未退却。 浅言眼睛一亮,瞧着陌弦迷离的神色,双手环胸,勾唇调笑: “呦,这么晚了,来给我们请安啊,这姿势不对,要不要我教你。” 听着浅言永远这般有精气神儿的声音,陌弦摇摇头,在浅言头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死丫头,不准取笑我,还不是你忽然开门,才把我闪进来的。” 浅言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浅宁从身后戳戳陌弦: “这你可冤枉浅言了,门是我开的,这是喝了多少,怎么连人都认不清了。” 陌弦摸着后脑勺,皱眉,脑袋转来转去,好半天才明白过浅宁的话来。 “说吧,这么晚敲门做什么,可别说你走错门儿了,你的屋子,在东苑呢!” 浅言轻掩着口鼻,满脸嫌弃的斜视着陌弦,这滔天的酒味实在是呛鼻的要命。 陌弦得意洋洋的凑近几分,不顾浅言的躲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爷我才没有走错门,凌泽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又去找夜晨腻歪去了。 小爷我…嗝…是,一个人无趣,才来找你…们的。” 虽说陌弦喝了不少,亦是醉了,不过倒也没有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嘴上还是有把门儿的,实在难以将他是来找浅言的这回事大大方方的说出口。 这一个长长的酒嗝,熏得浅言险些晕过去,对着陌弦的胸膛用力的一推,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神情。 “唉,你个死丫头,别…别趁着我喝多了,就占我便宜啊。” 陌弦被推得一个后倾,嘴上依旧不住的戏谑,这两个欢喜冤家,随时随地都能掐起来。 “谁稀罕占你便宜啊,又不是我大半夜闯你的屋子的,去去去,滚出去,再不走我喊人了!” 浅言做了个挽袖子的豪气动作,拔高了声儿反驳,伸手继续推攘陌弦。 陌弦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还真有些招架不住浅言的力气,急了: “别动小爷,你知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 “呵,去你的君子,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呀,识字儿吗你?” 这般无力的说辞,还真没办法让浅言收敛。 浅宁和秀儿默默的看着二人,一脸的忍受不了,这调情也不能当着她们的面儿啊。 浅宁凑近秀儿的耳畔,咕哝几句,默契的贼笑,望着二人的背影跃跃欲试。 “你这是侮辱小爷,小爷怎么会不识字,小爷我懂得多着呢!” 陌弦梗着脖子叫嚣,话音刚落,就脚下不稳的被径直推出了门外。 被推出去的,不只陌弦一人,还顺带上了浅言,这自然是浅宁和秀儿的杰作了。 浅言不明所以的拍着门,满眼的迷茫,朝着屋里喊: “浅宁,快开门啊,怎么把我也关出来了!” 浅宁将门利落的插上,对着秀儿,盈盈一笑,强忍笑意,义正言辞的对着门外回应: “浅言啊,就委屈你把陌弦轰走吧,什么时候把他轰走了,你再进来。 要是轰不走他啊,你就…你就在外边陪他吧!” 话罢,是浅宁和秀儿银铃般动听的笑声,浅言整个人石化了似的。 转头,劈头盖脸的呵斥陌弦: “还不走,都怪你,我都被她们两个没良心的推出来了,还不满意!” 屋外的风吹在面颊上凉飕飕,清清爽爽的,对于陌弦这样醉酒的人,格外舒适。 反正他的本意本就是来找浅言,这下倒是随了他的意,怎么肯轻易离去: “凭什么,怎么就能怪我了,我还怪你呢。 要不是你叽叽喳喳的,我还能在屋里暖和的待会儿呢,得了,我进不去,你也进不去!” 浅言张张嘴巴,死死的瞪着陌弦,伸手指着陌弦的鼻尖,彻底词穷了。 “说不出话了吧,啧啧啧,看你这么笨,可怎么嫁的出去。” 陌弦靠在门板上,堵了浅言的去路,煞有其事的打量着浅言。 “哎呦,本姑娘的事情,就不劳您老挂念了。 总之,我就是剃度出家,也不会跟你有什么瓜葛。” 不知出于何意,浅言这话竟然扯上了陌弦,平白染上了几分暧昧,一时间心跳加速。 浅言局促的移开目光,抱有侥幸,陌弦喝醉了,是不会在意这话的吧,哪曾想,陌弦却是半晌未曾言语。 死寂一片的气氛,尴尬的要命,浅言想要说些什么弥补,却又实在想不到。 “切,小爷又没说要收了你,你急什么。” 吹着风,灌着浅言的这句“醒酒汤”,陌弦的醉意去了大半,倔强着驳回,语气却是不由得软了几分。 小小的院落,静谧的空气中飘荡着朦胧的情意,甜甜的,涩涩的,谁都没有勇气打破。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人选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人选 转眼间,离冷皓成婚,已经过了十几日,沐千寻闷在凌寻小筑内,是愈发觉着无趣了。 冷皓搬进了子桑笑的府邸,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胎日子,吃了睡,睡了吃,依此循环,身后时长跟着四五个丫头。 用冷皓的话来说,就是她被子桑笑软禁了,哪里是为了孩子的安危,根本就是怕她会出去拈花惹草。 草儿早已踏上了回南宫部落的归程,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既然是答应了南宫沫的,就食言不得。 她的身份也早**裸的暴露在了赫连玖漾面前,还不如趁早坐实来的踏实。 况且,玉面婆婆年纪也大了,还巴巴的盼着她这个徒弟呢,她岂有不快些归去之理。 沐千寻又被迫被“囚”进了这王宫,随着草儿回南宫部落,没有由头。 再度光顾澹台部落,却是没有勇气对着澹台皓痕那支断臂,和他款款的深情。 至于军营呢,他们可不敢带着账册自投罗网,万一拓跋楚行将当日的事情寻思清楚了,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左思右想,赫连妙晨兄妹几人也是该归来的时候了,总归不会让他们太寂寞,他们还是暂且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安逸吧。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不似正午的浓烈,更非夕阳的残软无力,泼洒在身上,别样的舒适。 背靠着藤椅,面迎这阳光,慵懒的假寐,简直连说话的力气都想省去了。 “慕宥宸,快到除夕了吧。” 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带着惆怅,夹着伤感,尽是怀念的气息。 “嗯,不足一月了。” 慕宥宸轻飘飘的回应,突然呼吸变得有几分异常,沐千寻再明白不过,那是放缓了的叹息。 在夏国,此时正是最冷的时候,冰雪弥漫,寒风刺骨,抱着汤婆子也依旧手脚冰凉。 却也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到了岁末迎新之时,白雪与火红色的春联窗花交融。 小贩口中呼出的白气,高亢的叫喊,似乎一闭上眼,都能瞧得见。 从前世到今生,从小到大,这还是她在异国度过的第一个除夕,无论是儿时的兴奋,还是长大后的木然,那除夕的气息都伴着她度过了岁岁朝朝。 而这青葛部落,是没有除夕一说的,他们有自己的节日,偏偏不过这除夕。 其实,过又如何,不过又如何,没了那份心境,怎么都不会喜悦,心头莫名的酸楚。 过了半晌,沐千寻略带失落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慕宥宸,我们是不是这辈子,再也没有回夏国的机会了。” “寻儿想回去吗?” 慕宥宸亦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应她,干脆绕着弯子反问。 “想,慕宥宸,我想爹爹,想姐姐、赵姨娘,二哥,小健朗,柯姨,想皇城的每一个人。” 是啊,细细念来,夏国还有好多好多的人牵绊着她的心,有两世的回忆都遗落在皇城呢。 “唉,傻丫头,你若是想回去,我们总会回去的。” 对于沐千寻的伤感,慕宥宸的安慰显得无力,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沐千寻又何尝不知道,她这就是在难为慕宥宸,没有答案的,她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她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顾,慕宥宸会带着她离开,不计后果的离开,只是,她似乎不能这么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算是流干了血,她也得走下去。 青葛部落的天,用一场连绵了三天三夜的大雨,迎接来年的初春。 雨水将泥土都泡成了泥浆,踏一脚上去,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然后被泥浆再次覆上,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这样的天,鲜少有人外出,除了雨水杂乱无章的滴答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响动。 天阴沉沉,灰蒙蒙的,困在屋中,日复一日的闻着同一种味道,听着同一种声音,不免让人厌烦。 对于慕宥宸来说,就更烦了,手臂就像是浸泡在湿漉漉的泥浆里一样难受,挥之不去的错觉,连寒星玉令也不能完全拯救他。 雨后的天清澈的像是被擦拭过一般,清亮的发蓝,真真称得上是万里无云,高悬在头顶的日头,变得**起来。 沐千寻有预感,冬日里的凉爽,将被这场春雨带走,再不复存在,果真,青葛部落凉快的日子是短之又短的。 在雨停后的第七日,赫连妙晨三人齐齐归来,飞驰的马儿,蹄上沾染的泥土,同样沾到了三人的衣摆之上,略显狼狈。 赫连锐绝破天荒的召见了沐千寻,与赫连妙晨兄妹三人,依旧是子桑笑亲自跑腿儿。 沐千寻的态度变了许多,不再是横眉冷对的模样,再怎么说,冷皓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自打沐千寻从南宫部落回来,都很少与赫连锐绝打照面,谁都不去招惹谁,说得上是相安无事。 这突如其来召见,让沐千寻开始揣测赫连妙晨他们回来的缘由,回来的这么急,连泥泞的地基干一干都等不及,能让他们这么听话的人,非赫连锐绝莫属了。 不知,赫连锐绝这次又打的什么主意,每次将他们召齐,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沐千寻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麻烦了。 凌锐殿中,几人前前后后赶到,自然是赫连妙晨三人前,沐千寻、慕宥宸后了,反正也不守规矩惯了,多这一回不多,少这一回不少。 打碎玉城一别,沐千寻与赫连妙晨已是许久未见,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的景象,同样把沐千寻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赫连玖漾,却被无视成了陪衬。 说来也好笑,无论是那日在碎玉城的境遇,还是澹台皓痕独臂的伤,都是拜赫连妙晨所赐。 现在她却是一副欲将沐千寻杀之而后快的神情,若不是形势不容,沐千寻定要从头到脚把赫连妙晨凌虐个遍。 她不算当日之帐就罢了,她怎么还横起来了,气血都在一瞬间翻涌了,好一个聪慧可人,大名鼎鼎的妙晨郡主。 有一种人偏偏要把自己的过错强加到旁人身上,澹台皓痕的伤,对自己的冷落,赫连妙晨都理所应当的怪到沐千寻身上。 赫连锐绝负手而立,含笑的目光轻轻浅浅的在二人之间瞟过,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几分满意之色。 一脸的看透人情世故,预料到姐妹相残,还能够高高在上,临危不乱的样子。 慕宥宸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墨色的眸子愈发明亮,却依旧照不透赫连锐绝面具下的心。 赫连锐绝是唯一一个让他看不透,摸不准的人,城府极深,深到他不知晓是不是他的对手。 或者说,赫连锐绝是否会留给他过招的机会,他担心,会不会还没开始过招,他就已经被赫连锐绝踢出局外了。 赫连锐绝对上慕宥宸的目光,轻笑,笑得轻蔑,笑得从容,笑得宣判了这场未开始的对垒的他的失败,也许,这只是慕宥宸认为。 在一番激烈的眼神交战之后,赫连锐绝终于入了正题,轻咳一声,慢悠悠的述说: “父汗虽说正当壮年,但总有一天会老,也许等不到老,就会发生什么意外呢,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父汗就明说了,父汗不希望这部落落到其他部落手中,这部落必须是我们赫连家的,不能有一丝差错。 这未来的部落长人选,便从你们四人之中选出,谁最终能通过父汗的考验,谁就是这青葛部落以后的主人!” 赫连锐绝的语气铿锵有力,只堪堪数语,就轻易的将赫连玖漾、赫连卓凡的情绪撩拨了起来。 看着二人眼中的**都燃了起来,那熊熊之火大有燎原之势,看的沐千寻心都凉了几分。 有种被被扼住了喉咙的错觉,赫连锐绝说要她即位的事还历历在目,如今旧事重提,心头阴霾更盛: “必须是赫连家的,那与我何干,我又不姓赫连,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倔强着,自欺欺人着,妄想不卷入这场血雨腥风的纷争,妄想挣脱赫连锐绝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枷锁。 赫连锐绝毫无征兆的变了脸,向来能够将情绪掩饰的极好的他,还是放纵自己沉了脸。 沐千寻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预示着他待自己和旁人不同吗,这份不同谁稀罕,谁就拿走吧,她从不觉着庆幸。 “说的什么浑话,就算父汗再惯着你,你也终归不是个孩子了,说话要懂得分寸!” 赫连锐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冷如冰凌,谴责着沐千寻的口无遮看。 可惜沐千寻向来就是这么不识抬举,一个人的性子,又岂会因着一句话而改变。 在赫连妙晨姐妹俩幸灾乐祸的期盼的目光的注视下,沐千寻没来的及出口的话,被赫连锐绝生生的堵了回去。 “这第一个考验,就是怪神医的认可,怪神医在青葛部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在识人方面,亦是有着过人之处。 只要他最后站在谁身边,谁就有了一半的可能能拿下这部落长之位。 至于他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讲了吧,他之所以被称怪神医,就是因为他行事怪异,能不能说服他,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怪神医的医术,毋庸置疑,兴许千寻刚刚回到部落不久,还不知晓怪神医的名头。 第三百四十七章 爱全部的你 第三百四十七章 爱全部的你 这么说吧,怪神医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本领,当年她的夫人为贼人所害,他赶到之时,人已经没气儿了。 世人皆以为,那腹中的胎儿也得随着他的夫人去了,怪神医却是凭借着高超的医术,生生扭转了天命。 那时,那孩子才只有三月,还未成型,可怪神医硬是要孩子在一个死人腹中待了整整四月。 仅仅七月降生的孩子,竟存活了下来,跟普通孩子无异。 只不过怪神医轻易不给人医治,但只要他肯动手,就没有治不了的病,更没有救不了的人。” 赫连锐绝抿着唇,目光直直的落在沐千寻身上,欲要将她所有的表情一丝不落的收入眼底。 沐千寻整个人都僵住了,死死咬住唇瓣,沁出的血珠在齿缝儿中缓缓流动,眸中浮动着挣扎的凌烈。 被慕宥宸攥住的手,死尸般的冰冷,心中有什么在不停的翻搅着,一阵阵绞痛,似乎下一刻就会痛到窒息。 眼眶通红的瞪着赫连锐绝,赫连锐绝特意说这些话的意思,也许旁人不知,可是沐千寻与慕宥宸可是对他的居心一清二楚。 慕宥宸的颧骨没有节制的颤动,心中的怒气马上就要奔涌而出了,恨不得将赫连锐绝的骨头都碾碎成渣! 一把抱起失控颤抖的沐千寻,将她的脑袋轻轻按进自己的怀里,扬长而去,冷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清冷的大殿: “何必呢,就不打算给自己留一份余地吗?” 留下不明所以的赫连妙晨几人,看着赫连锐绝高深莫测的神情,没有过问的勇气。 赫连锐绝没有阻拦,没有继续逼迫,眼角那冷冷的笑意一点点绽放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赫连锐绝说了那么多,其实不过是说给沐千寻听的,只是单纯的在逼她就范,直击她的脆弱。 赫连锐绝对沐千寻在夏国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自然亦是包括沐千寻无法有孕一事,遂莫名的将怪神医和那位置捆绑到一起。 如今,怪神医是能够让沐千寻有孕的唯一希望了,就算沐千寻再不愿意,也只能一试,到最后,那位置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怪神医神出鬼没惯了,世人皆是知晓他的名号,见过他的人却很少,我们…要去哪里才能找见他?” 赫连玖漾小心翼翼的询问,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张白皙的俏脸儿憋的涨红,为了那部落长之位,她搭上了毕生的勇气。 “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晓的,只要你们有心,总会知晓他的行踪的,现在说出来,岂不无趣。” 赫连锐绝转过身去,含笑的模样,还是那个万年不变的君王,但是声音明显淡漠的下来,没了方才提及怪神医的热忱。 心头傲然,怪神医就算再了不起,也仍是他的子民,就算他的踪迹再难寻得,他也终归是个凡人。 只要他还需要穿衣吃饭,他就不怕找不到他,他是这青葛部落的主,无人胆敢违逆他的话。 就是闻名天下的怪神医,照样不能脱俗,他要他在哪儿,他就会在哪儿。 凌寻小筑中,慕宥宸的身影一闪而逝,唯一能证明他们已经回来的就是那被重重合上的,发出心惊的关门声。 床榻之上,沐千寻依旧攀着慕宥宸的脖子,不愿松手,或是忘了松手,脑袋扎在他的胸膛,一动不动。 慕宥宸静静的抱着她,一室无声,心中闷闷的痛,暗暗地自责,他是不是错了,他当初就不应该由着她。 就算那场战争再惨烈,也不该用她的自由作为终结,只要她好好的,亡国也罢。 沐千寻空洞的眼神无助急了,声音低沉暗哑: “他真的是我的生父吗,是真的吗?” 那些流传在民间、宫中的传闻,那些赫连锐绝与凌星鹣鲽情深的传闻,是否真的就只是传闻而已? 为何她看到的,与听到的全然不同呢,他若是真的与凌星那般相爱,为何会与拓跋雨菲有了赫连妙晨? 为何凌星会独自一人离开,为何会在生她之时,离奇死去? 为何她会被遗弃在夏国二十余年,为何赫连锐绝口口声声说着爱凌星,却连她的尸骨都没有寻过? 为何会往死里逼他们的女儿,她看不出赫连锐绝对凌星有一丝爱意,是他们的爱真的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旁人无从得知。 还是赫连锐绝伪装的太好,骗了所有人,包括凌星,那为何他不忌惮防备着自己,还非得将一生的心血强加于她。 在赫连锐绝提及怪神医的那一刻,在他的目光不避不闪的落在她身上之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眼前的昏暗不再是只此一时,而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一点点吞没她,不留下一丝生机。 无论心头有多少话想要对她说出口,此刻的慕宥宸依然如鲠在喉,只是叹息,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 二人蜷缩在一起,燥热的天,紧闭的屋门,汗水黏糊糊的浸湿衣衫,却是感觉不到难受。 从正午到傍晚,没有人胆敢打搅,没有进食,也没有进食的胃口,就这么木然的坐着,相拥,好像能够就此天荒地老。 “寻儿,我们择日就去找怪神医好不好?” 这是大半天以来,慕宥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轻轻柔柔的,平静,坚定。 沐千寻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从慕宥宸的脖子上耷拉下来,垂在身侧,缓缓抬起头: “你一直都想要孩子的对不对,我都知道,你只是不说而已。” 顿顿的艰难的语速,听的慕宥宸心底一窒,他一直都知道这是她心中的结,却不知她一直这样想吗。 用力的掰过沐千寻的身子,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眸,眉间紧锁: “沐千寻,你听着,我不在意,我什么都不在意,我爱你,爱全部的你! 娶你,是因为我爱你,是因为我想要陪着你到老,而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传宗接代! 我是想要个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能够在我们老了的时候,再也闹腾不动的时候,承欢膝下。 我想要医治好你的病,是因为你想要个孩子,我知道,这一直是你的心结。 你每一次因为这个落寞,我都看得到,你知道那种心疼你,却什么也做不到的感觉吗。 我希望你这一生,能够更圆满,我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幸可以再遇到你,我只希望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能够尽我所能的让你快乐,你懂吗?” 沐千寻痴痴的望着慕宥宸俊逸的轮廓,泪水夺眶而出,心中的伤似乎已经被这窝心的感动填满。 在慕宥宸喊她名字的那一刻,沐千寻心头一颤,有多久,他没有直呼过她的名字了,或者说,从他们相识开始,慕宥宸就很少这般认真的叫她的名字,更莫说成婚之后了。 恍惚间,那种会与他成为陌生人的恐惧感蔓延整颗心的角角落落,比天人永隔更加残忍的,是从相爱走到陌路吧。 幸好,这个男人说要陪她到老的,她不必有这种顾虑,不然,她要怎么活下去。 日后,当凌星的死因明确之时,她会深切今日的体会,相爱,陌路,从别人的身上看到,痛彻自己的心。 “对不起,是我狭隘了,我那样说,你…很难过吧?” 伸手环住慕宥宸的腰身,用力的仿佛一不小心他就会溜走不见一般,埋怨自己的任性,她什么时候才能在他面前长大。 “寻儿,不许跟我道歉,我们之间,不许道歉。” 慕宥宸的语气缓了下来,低头吻住沐千寻头顶的发丝,久久未曾抬头。 沐千寻近乎自言自语的低喃,心中依然胆怯: “就算我们想要让怪神医医治,我们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他也不一定会为我们医治啊。” 就像是刚刚从蛋壳中探出脑袋的小鸡仔儿,既想要看看外面的新奇场景,又眷恋蛋壳中的温暖,害怕蛋壳外的寒冷危险,她实在是不想与那个位置沾上边儿。 在夏国,她不想看着慕宥宸继位,厌弃那万众瞩目的后位,老天却如此体贴的送了一个君主之位给她。 “会找到的,只要夫人想,就定会如愿,有为夫在。 我想,我们只需要静等便好,部落长既然想让我们和这个怪神医扯上关系,他就一定会出现。” 沐千寻点点头,对于慕宥宸的话,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她越来越确信,前世,她并不爱慕如风,因为,沐若云经常有意无意的问她,喜欢慕如风什么,她总是能回答的头头是道。 可是在遇见慕宥宸之后,她才明白,真真正正的爱上一个人,是说不出因为什么的。 相貌?才情?性子?其实都不是,如果非要说她为什么喜欢慕宥宸,那么,就因为他是慕宥宸,因为这个人,正如慕宥宸说的“爱全部的你”。 “好了,都过去了,不要让旁人影响到自己,这么晚了,想必夫人也饿了,我们去用膳。” 慕宥宸悉心的揉捏着沐千寻麻木的小腿,嘴角浮现一抹醉人的笑意,认真的侧脸,似乎都镀上了一层微光。 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抚摸慕宥宸的脸颊,慕宥宸手下动作一顿,笑笑,无声的纵容。 沐千寻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无论以后如何,他都会陪自己走下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早做打算 第三百四十八章早做打算 夏国,依旧是覆着厚厚的积雪,寒风四起,艳阳之下,也冷的彻骨,丝毫察觉不出春意…… 夏国的春天,总是来的稍晚了些,不知还得经历几场大雪的洗礼,才能看到那令人心动的绿意。 喧闹的皇宫,像是被寒意尘封了一般,死寂死寂的,不复往日的热闹,喜好争斗的妃嫔们,也好像怕了这严寒一般,闭门不出。 慕云帆的病一日不如一日,御医们几乎都要常住琉璃殿了,也依旧对慕云帆的病情束手无策。 自打青葛部落与夏国交战以来,慕云帆几乎就没有宣过妃子侍寝,遂妃嫔们连争宠的劲头都失去了。 人人自危,没了盼头,唯一祈祷的,就是慕云帆能够多熬几年,或是慕云帆能够仁慈的,不留下一道殉葬的遗旨。 所有的妃嫔都唯青若马首是瞻,青若的年纪是妃嫔中最小的,却是无人胆敢轻视。 每一位欲要翻起浪花的,想要出一番风头的妃嫔,都见识过青若的手段,最终却是被逼的连恨意都不敢藏在心里。 这位瞧着柔柔弱弱的皇后,实则已然将整个后宫妥妥的收服,成了众人献媚讨好的对象。 慕云帆为沐千雅晋升了位分,从嫔,一举坐上了贵妃之位。 更碍于青若与沐千雅的亲近,没有一人敢对沐千雅有丝毫不敬,沐千雅在宫中的日子倒也快活。 不过,这都不再是沐千雅想要的了,从上次慕云帆用她和沐健朗的命威胁沐千寻开始,她就彻底厌烦了这个人吃人的皇宫了。 谁能晓得,危险会不会在下一刻来临,不过,她终究是认命了,她是夏国的妃,沐健朗是这夏国的皇嗣,他们逃不开这皇宫,生老病死,都得在这冰冷冷的宫中。 对慕云帆的病情,她早已麻木,没有期待,没有畏惧,还有青若护着她,殉葬定然也轮不到她…… 至于当初之事,她在尽力淡忘,她出自深宅,带着一份骨子里的柔情,或许说软弱也没错,对慕云帆,她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琉璃殿,后殿内,慕云帆躺在床榻之上,盖了两床被子,厚厚的覆在身上,压的翻身都困难。 诺大的屋子,只能听见慕云帆粗重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和偶尔的轻咳。 痴痴的盯着床顶,两眼无神,浑浊的眸辨不出喜怒哀乐,颧骨高高隆起,两侧的面庞都塌陷了下去,嘴唇干裂。 一头黑发换成了银白的颜色,赫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苍老的模样,让人无从辨认。 刘宇也显得消瘦了不少,弓着身子,立在慕云帆床前,听候差遣。 屋中倒是暖和,炭火盆子角角落落的摆放了五六个,久病之人总是比常人要畏寒的多。 “刘宇,扶朕起来,将青若批过的奏折给朕看看,朕不放心。” 慕云帆挣扎着,老半天都没能抵抗过那厚厚的棉被,脖颈处隆起的青筋突突躁动。 刘宇急忙伸手去扶,触及慕云帆瘦骨嶙峋的背,心酸一叹,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不见一般。 慕云帆这个样子,实在是无法应付那一摞摞的奏折,可是这朝政也不能荒着。 泱泱大国,每日发生的事,都需要他来处理,无奈之下,就由青若代劳了。 每每看着青若蹙眉认真替他批阅奏折之时,他总免不了,能在青若身上看到南宫翎的身影。 到了眼下的关头,再顾不得什么后宫不得干政,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他现在就是想死,都死不下去,这江山,还无人可以托付。 当年的南宫翎又何尝不是那般意气风发,为他出谋划策,助他战场杀敌,丝毫不比一个男儿做的差。 在他登上皇位之时,那个南宫翎就像是死了一样,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 不过问朝政,眼看着妃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往琉璃殿抬,她也假装看不见,那时,他却不懂她的悲戚。 一时间,他竟有些羡慕起慕宥宸的义无反顾,抛下整个江山,只为与深爱之人相守。 他为了皇位不惜一切,而慕宥宸为了沐千寻倾其所有,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只是所为的不尽相同罢了。 只是,他心中尚有遗憾,慕宥宸却不会,人也许真的在临死之前,才是最清醒的,没有名利,只会念及曾经拥有的最珍贵的。 “皇上还是好好歇着吧,御医说了,皇上不能再操劳了。” 刘宇扑通一声跪下来,语气中尽是诚恳,作为奴才,最重要的就是听主子的话,几十年来,他也一直铭记,今日却是违背了。 慕云帆尽量打起力气,固执的不肯听刘宇的劝阻,他只想能在有生之年再做些什么: “唉,不过是些庸医,还不如斩了,留着也无用! 依千术所说,朕还有一年的活头呢,不会这么快的,快把青若给朕带来!” 刘宇缓缓起身,给慕云帆披上衣衫,摇着头走出后殿。 随着刘宇回来的,除了青若还有慕健朗,慕健朗与青若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只是慕云帆未料到,青若在批阅奏折之时,也要带着慕健朗,不免诧异。 慕云帆遣了刘宇去太医署,正襟危坐,翻动着手中的奏折,一如既往的沉稳,淡淡的问: “此事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带着健朗,是不是不妥?” 在慕云帆眼中,慕健朗依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七岁的年纪,终归还小,难免会失言惹了祸事。 慕健朗撇撇嘴,垂首,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炭盆的映照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紧抿着唇,与之前那个小小少年全然不同。 青若眸光流转,顷刻间,思绪已经转了无数个弯子了,忽的一亮,心中一横: “青若觉着,健朗应当接触奏折,他比青若更适合批奏这奏折!” 还未等慕宥宸开口,青若便先一步半跪在慕云帆的床榻之下,等待着慕云帆的雷霆之怒。 青若本该在慕云帆面前自称一声臣妾,可是却说不出口,慕云帆一直都是默许着,在人后,他们便都不甚在意。 果然,慕云帆手中的奏折贴着青若的面颊,砰的一声掷在坚硬的地板上,意犹未尽的滚了两圈,随之而来的是慕云帆力不从心的斥责声: “反了你了!不要以为朕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夏国的江山,还轮不到你做主!健朗只是个孩子,宥宸才是这夏国的太子!” 青若肩膀一缩,玉手下意识的攥住衣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总会有这一天的: “皇上恕罪,青若并没有违逆皇上之意,青若只想问皇上一句,皇上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在…能够说服太子回来继承大位? 如果太子并无可能归来,皇上是不是更应该早作打算,而不是由我这个后妃包揽朝政。 此事一旦大公于天下,青若怕是命不久矣,青若并不想白白丢了性命。” 青若伏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慕云帆的下一句话,就会宣判她性命的终结。 在这宫中的哪一步,她不是提着脑袋在闯,她只求,她的脑袋能够稳稳当当的待到老死的那天。 慕云帆许久都没有说话,慢慢的,目光落在了青若身后的慕健朗身上。 慕健朗无所畏惧的直视慕云帆,那份气度,又岂是一个七岁孩童应该拥有的。 不知不觉,慕健朗已经长高了不少,高高瘦瘦的,神情沉稳,不再是静雅轩中朝着他撒娇,告诉他沐千雅做的糕点有多么多么好吃的孩子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或许,他真的老了,什么事情都不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了,他这帝王的身份,也无用了。 回头想想,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不然,慕健朗绝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出落成一个小大人。 胸口又开始闷闷的发痛,心不在焉的去抓榻上的奏折,却是抓了一个空,被慕健朗眼中的清明盯得无所遁形。 “健朗,你可真的愿意接下这大位,这个位置要承受的要远比你想得要多得多,况且…你还只是个孩子。” 说着,慕云帆的声音愈发的低沉了下来,自嘲的轻笑,是啊,他还只是个孩子,他却妄想要他承受这他不该承受的一切。 “儿臣全凭父皇安排。” 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孩童独有的语气,只是说出来的话,不似孩童,俏生生的跪在青若身旁,小脸儿紧绷。 慕云帆愕然,怔怔出神,一时语塞,他以为他会说出愿意或是不愿意的理由,甚至已经想象到了青若教给他的那些长篇大论,可是却不然。 他的回答如此谨慎,不卑不亢,天衣无缝,一个孩子啊,为何这么早就已经学会了圆滑行事,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青若,你很聪明,可是聪明的女人,是应该敛其光芒的,你这么聪明,我怎么放心将健朗交到你手中去?” 青若眼瞳猛的一缩,这般如履薄冰的在夹缝中生存,真的好难啊。 这是在她答应了慕宥宸的那一刻之时,就应该料想的到的,虽说她从未后悔过,但她还是怕了。 慕云帆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他怕她会夺了夏国的江山,慕健朗手中的实权,拿一个孩子当傀儡。 而让他认可慕健朗的唯一法子,就是青若消失,只有死人,才是没有威胁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希冀 第三百四十九章 希冀 这些,青若都懂,只是,她并不想用自己的命,换慕健朗登位。 人,终归都是自私的,她辅佐慕健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为自己铺路,为了在慕云帆死后,她还能在这后宫中有一席之地。 所以她才拼命的对慕健朗好,真心的对他好,只求他能在成年之后,记得这份好,给她一个舒适的晚年。 如果她连他继位都活不到,那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所以,她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果,在皇上心目中,还有比青若更适合辅佐健朗,又绝对不会对夏国江山造成威胁的人,青若全凭皇上处置!” 青若的脑袋埋的更深了些,声音染上丝丝颤抖,底气也不似方才那么足了,若说她一点都不怕,自己都是不信的。 她在赌,用自己的命在赌,她的生死,都只在慕云帆一念之间而已。 许久,才听的慕云帆的一声叹息,声音软了下来,无力至极: “罢了罢了,你总要给朕个信你的理由吧。” 青若说得对,他再也找不出一个放心辅佐慕健朗之人了,朝中的那些大臣,只会比青若更危险,更不好掌控。 他不想看着朝堂之上再出一个杨淳,或是比杨淳更加难以控制之人了,什么事情都无法两全,有得亦有失。 青若终于松了口气,老半天,才敢抬起头看慕云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是转机,有了转机,她自然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就凭,健朗是太子的皇弟,太子妃的外甥,他们不会看着健朗被伤害而坐视不理,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好,朕就信你这一回,好好辅佐健朗,莫要让朕失望!” 不知是不是真的是他老了,这么显而易见之事,还非得青若点出来。 是啊,光是沐健朗与沐千寻之间的牵连,慕健朗这皇位就能坐稳一半了。 沐千寻唯一的弱点,就是她太过重情重义,把亲情看的比什么都要重,这也是慕云帆当初拿沐千雅、慕健朗威胁她的缘由。 沐千寻的事就是慕宥宸的事,就算是为了沐千寻,慕宥宸也不会坐视不管,有他们二人在,还有几人胆敢打慕健朗的主意。 青若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了几分,撑着地面的双臂微微酸软,带动着宽大的衣袖都在抖动。 抹抹手心的汗水,偷偷瞄了一眼掌心,都是青红交错的痕迹,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特别还是她这种不要命的人。 有些话,慕云帆还是不想慕健朗听见的,只慕云帆一个眼神,青若便心领神会。 默默的察言观色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将慕健朗不着痕迹的支开,屋中只剩慕云帆、青若二人,不知怎得,青若心头反倒轻松了不少。 在屋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慕云帆端坐的身子直直的倒了下去,砸在软软的被褥之上,倒是无碍,苦笑连连。 终归是装不下去的,与青若争辩一番,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着实是耗费心神,实实在在是撑不下去了。 如今这宫中,也就只有御医与刘宇清楚他的近况了,御医们皆是三缄其口,从刘宇口中就更加问不出什么了。 所幸也就这般瞒下去了,不然必定会朝野不安,到时候局势就更加不好把握了。 今日,还是在青若面前倒下了,也罢,既然信了她,这且当作对她的考验也未尝不可。 尽管,青若早就预料到慕云帆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才会将批阅奏折这般天大的事交到她手中。 可是慕云帆的这一倒,还是将她惊的不轻,这也是慕云帆非得将慕健朗赶出去的缘由吧。 这是他生为君王的威严,这般狼狈的样子,不想落到下一辈眼中。 他宁愿留在慕健朗心中的印象一直是那个恶魔般的父皇,宁愿他恨他,也不要他悲怜他! 青若匆忙上前,手臂搭在慕云帆手臂之上,眉头微蹙,神色之间不见一丝做作,轻声呼唤: “皇上。” “呵呵,无碍的,咳咳…看来,朕是只能跟你躺着说了,坐到朕身边来。” 慕云帆指指床榻边上的空位,柔和的声音让青若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此时的慕云帆俨然是一位慈父。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毕竟青若如今也仅仅年方十八而已,比慕宥宸尚要小得多,却是以慕云帆正妻的身份坐到他身旁,不免讽刺。 “是,皇上。” 青若福福身,低眉顺眼的坐下,一副贤淑模样,与之前那个大着胆子与慕云帆对峙的女子截然不同。 “如今的朝堂之上武将凋零,周围的国家都虎视眈眈,朕是无心也无力培养贤才了,不知青若有何看法?” 慕健朗本不是今日慕云帆唤青若来的目的,却在三言两语之下,就这么确定了夏国未来的归属。 那么,慕云帆就更得在临死之前,尽量为慕健朗铺路了,不然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身边只青若一个亲信,该是怎样的艰难。 青若眼眸一转,沉思一番,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既然慕云帆都说了信她,她就不该藏着掖着,让人横生猜忌: “青若觉得,萧寒是个将才,他禁军统领的名号,当年在皇城可是响当当的。 无论是在处理梦嫔一事上,还是与青葛部落一战,他都是立下汗马功劳的,是可用之才!” “嗯,萧寒的确是个将才,只是,他怕是不会再为朕所用了。” 提及萧寒,慕云帆本就浑浊的眸子更加暗淡了几分,当年,萧寒是最为忠心他的,放眼朝堂,再找不出另一个萧寒了。 他却为了一己私欲生生逼走了他,现在想来,不免遗憾。 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档口,将禁军交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领手中,青若的话,算是刺中了他心中的痛处,一时间无从辩驳。 “只要皇上愿意用他,就定会有法子,萧寒虽然生性执拗,却是个惧内的主儿。 只要说动她的夫人,就不怕他会不应,禁军毕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青若觉着,也是被他装在心中的。 还有一事…青若不敢讲。” 青若怯怯的对上慕云帆的眸子,就算她胆子再大,再仰仗着摸透了慕云帆的性子,也要懂得进退,不能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讲的,朕恕你无罪,你尽管说。” 青若如获大赦的笑笑,眼中满是狡黠,明媚的晃眼: “那青若就说了,还有就是夏国的律令是不准女儿家为官为将,如果这一点能够有所改善,能够让魅儿姑娘为将,说服萧寒自然会不费吹灰之力。 况且,魅儿姑娘的本领都不见得比萧寒差,那日的庆功宴上,萧寒可是亲口承认,他的功夫在魅儿姑娘之下的。” 慕云帆的神色变了变,抿唇不语,青若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这说说容易,真正做起来,还是有诸多不便的。 莫说这是夏国自开国以来,就未曾有过的先例,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岂是说违背就违背的。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顾魅儿的身份,他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顾魅儿是沐千寻的人,她对沐千寻的忠心,比萧寒对他要更甚。 将夏国的兵力都交到他们夫妇手中,多为不妥,心中开始打鼓,是否不只是顾魅儿,就连萧寒也用不得。 “不瞒你说,朕不放心,还有无更好的法子?” 慕云帆话中之意,青若自是明了,其实在她举荐顾魅儿之时,她就早已想到了慕云帆的顾虑。 她有她的小算盘,不只是为了什么夏国安危而已,还记得当初沐千寻临走时的许诺,她说“有星涯阁在,就没人敢动你”。 所以除了星涯阁众人,这夏国她再也没有可以无所顾忌去信任的人了,一个星涯阁,一股与朝堂无关的势力,来威慑众人,总是显得力不从心了些。 她并没有把握能够扶持慕健朗一路顺畅,可若是有萧寒和顾魅儿从旁协助,局势就大不相同了。 自古以来,兵权才是硬道理,到时候,不管百官乐意或是不乐意,都没了抗衡她的筹码。 “皇上连青若都信了,却还是信不过太子妃吗,她做的,远比青若为皇上做的要多得多。 若是她有意夏国的国土,也用不着远赴异国,有家归不得。 她对边城的形式,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如果她当时想要攻下夏国,那必定是势如破竹,谁也挡不住的。”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慕宥宸,还有谁懂得沐千寻,那就非青若莫属了,她们之间莫名的建立起了一份奇妙的情感。 青若低垂着眼眸,膝盖发软,强撑着没有跪下去,揣测圣意,素来就是大忌。 慕云帆压抑的鼻音,瞪大的眸,吓得青若头皮发麻,趁着慕云帆没有完全否决之前,再度开口: “这朝中还有一人可用,就是耿影,上次之战,他也是起到了关键作用的。 如果他能够和萧寒共同执掌军队,完全可以将兵符一分为二,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样,皇上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青若话锋急转,似乎真的就只是在为慕云帆出谋划策,慕云帆心中的隔阂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久久未曾言语,微微点头: “那此事,就交由你来办,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好了,朕也累了,你先退下吧,七日后,朕要听到他们的答复。” 慕云帆艰难的背转身去,嘴角带笑,不得不说,青若还是深得他心的。 这个皇后,算是选对了,到最后,青若竟成了他此时唯一的希冀,最信得过的人。 “是,青若告退。” 至于说服三人之事,青若倒是一点都不愁,只要将沐千寻搬出来就好,沐千寻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纵使相隔万里,也能够助她。 第三百五十章 故弄玄虚 第三百五十章 故弄玄虚 青葛部落,樊宁城的街头,烈日的光芒洋洋洒洒的泼开,地面,摊位,楼阁皆是泛着或深或浅,或明或暗的金色。 沐千寻与慕宥宸漫步在樊宁城的主街之上,十指紧扣,一颦一笑都显得默契十足。 这条街一向热闹非凡,路经过奇葛楼,沐千寻也只是淡淡一瞥,便悠悠掠过。 这奇葛楼已经和她没有多大瓜葛了,冷皓依然在养胎,是不可能出现在此,这烟花之地,便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了。 近日,她心中还装着更重要的事,实在是无暇玩乐。 耳边隐隐的,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停停顿顿的炮竹声,越来越清晰,听样子就在前方不远了。 沐千寻脚步一顿,看慕宥宸神色无异,继续向前驶去,深幽的眸无一丝波澜,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这条街上,每日都会发生些变化,比如今儿这间铺子倒下了,明儿那间铺子又立起来了,周而复始。 从来都不会有空下的铺子,也从不会有没有热闹可看的情形,想必这炮竹声又是在迎接一间新的铺子的降生,遂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沐千寻今日却是不想凑这个热闹,但若是非得要避开,那他们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这主街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岔道儿离着另一个岔道儿,整整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望着沐千寻抵触的模样,慕宥宸手指轻动,摩挲着沐千寻的手背: “开心些,我们都这么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晃了,怪神医也该出现了。 有些事,是急不得的,你越是急,他就越是不急,所以,我们且从容一些。” 慕宥宸的声音很轻,在这嘈杂的,此起彼伏的喧闹中,丝毫不起眼,除了沐千寻,再无第二人能够听清。 沐千寻仰起头,看着慕宥宸醉心的侧颜,狐疑的询问: “你是说,怪神医可能就在这樊宁城中。” “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他不是可能在,而是一定在,不然部落长也不会急匆匆的将赫连妙晨他们从别处召回了。” 沐千寻的眸子一瞬间亮了起来,一瞬间又暗淡了下去,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的僵硬下去。 期待太过,是否终究换来的就是失望,或是绝望呢。 她的病,莫雪治不了,千术也无能为力,这个怪神医又能比他们高明到哪里去呢。 他的那些事迹,不过是被百姓传颂而已,这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尚未可知,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 前方围围绕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斜月绸缎庄几个大字明晃晃的映入眼帘,牌匾上捆绑着绸缎制成的红花。 最惹眼的,莫过于竹楼的栏杆上吊着的一排大缸,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口大肚圆,涂抹着厚厚的釉彩,通常能在宅院中见到,用来养鱼泡荷最好不过。 繁琐的花纹用绸缎镶嵌起来,五颜六色,系在大缸顶端的彩带交缠在一起,随风飘扬,显得别出心裁。 人群中央,搭着简易的台子,赫然一个杂耍班子,舞剑的,喷火的,空翻的,人人戴着奇形怪状的面具。 唯一让沐千寻注意到的,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童,衣衫脏兮兮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写满了紧张,手上轮转这着三个白瓷碗。 形形的戏耍,看的众人目不暇接,连连叫好,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刺得耳膜生疼。 纵使是身处人海,沐千寻与慕宥宸站定的地势还是宽松的很,不知不觉,已经是身处最前排,任何场景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否是被慕宥宸的气势冷的,无人接近,甚至有几分刻意疏远的意味。 沐千寻眉头微蹙,没来由的烦闷,不喜寂寥,又难以忍受这人声鼎沸,她还真是矛盾。 仰着脑袋盯着栏杆的方向,心中暗自思量,想要夺人眼球,法子多得是,为何偏偏要是一排大缸? 还有这杂耍班子,个个下盘稳健,力大无穷,若不是在他们之间感受不到一丝内力波动。 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刺杀谁故意等候在此的呢,脸上的面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还不等沐千寻臆想完,就听的一声隐没的绸缎撕裂声,离他们最近的一口大缸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以他们的位置,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躲开,可是台上的人,就未必有他们这般幸运了。 正对着大缸的下头,正是那个轮转白瓷碗的小女童,上一刻还傻傻的浑然不知会发生什么,下一刻沐千寻就清晰的看清了她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惊恐之色。 下意识的缩着脖子,闭着眼睛,等候痛意的来临,在阴影即将笼罩她的时候,沐千寻眼瞳猛地一缩,心如同被什么攥住了一般,连跳动都不会了。 眼前浮现的是她的孩子在她腹中惨死的情形,声嘶力竭的惊呼出声儿,音未落身先行的扑上去: “小心!” 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住,还没来的及挣扎,慕宥宸就先她一步冲了上去,快成了一道残影。 脚尖踏在台上,一个空旋,从女童的头顶凌空而起,带起一股劲风,似乎还能听见衣衫翻飞的声音。 一脚踢在大缸之上,随之被弹开,大缸换了个方向坠落,撞到墙角,四分五裂。 不知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一瞬间尘土飞扬,慕宥宸下意识的背转身,挥动衣袖遮在眼前。 白灰色的粉尘落了一地,一背,台上整个雾蒙蒙的,许久才得以散尽。 随着大缸喀嚓的碎裂声,迎合似的响起的是女童嚎啕的哭声,与众人的议论。 沐千寻紧盯着女童,只见女童瘫软在地上,泪水滑落下去,与粉尘混杂成一团,暗暗的松了口气。 慕宥宸抖抖身上的粉尘,瞥向一旁的破碎瓷片,从满地狼藉中一步步稳稳的朝着沐千寻走来。 落在众人眼中,丝毫不觉狼狈,反而浑身都散发着光芒,冷漠,耀眼,英勇的一塌糊涂。 沐千寻正准备上前安抚一下那个受了惊吓的小女童,却被慕宥宸一把扯回来,扬长而去,留给众人的,只有两道潇洒的背影。 一直走出好远,完全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耳边没了喧闹的声音,慕宥宸才停了下来,满眼凝重,神色紧绷: “那大缸掉落绝非意外,吊着大缸的绸缎并非承受不住而断裂,而是有整齐的割痕,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店铺有问题?” 沐千寻面色变了一变,咋舌不已。 “不知,不过大抵是冲着我们而来的,也可能不是店铺的问题,是有人临时起意。 不过,一个大缸并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或许玄机在那粉尘里?” 慕宥宸期待的盯着沐千寻,他对毒物着实没什么研究,也只有靠沐千寻辨别了。 沐千寻贴着慕宥宸的衣衫嗅了大半天,终归还是茫然的摇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粉尘并没有什么不妥。” 慕宥宸定定的看了沐千寻一眼,虽说怪异了些,不过沐千寻的判断,他还是信得过的: “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还不知道这下手之人是谁,是否还会有后续的动作。” 慕宥宸揽过沐千寻的肩头,眸色复杂,心中翻涌着不安,这种有预感,但是连尾巴都抓不到一条的情况,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想法,这该不会又是赫连锐绝的什么阴谋吧,毕竟,能让他有所忌惮的人,这天下他也只认识赫连锐绝一个而已。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他现在没有一丝头绪,连敌人究竟想要做什么都摸不准。 顺着前方的小巷过去,是天郃街,少了樊宁主街的市井味道,散发着冰冷的贵气。 这条街上的物件儿都是天价,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却是少了几分人气儿。 来这儿的都是显贵,这樊宁城中,最不乏的就是这类人,毕竟这樊宁城是这青葛部落的重中之重。 如若他们想要不经过那绸缎铺,这将是他们折返的,唯一的,也是最冒险的路。 现在他们也只能碰运气了,敌人完全可以在这条路的某一处守株待兔,他们就会被堵个正着。 按道理,凭慕宥宸的功夫,他们什么也用不着怕的,可他们今日就是莫名的怕了。 无论心中有多么忐忑,二人面上还是无虞的,说说笑笑,与街上的人群相互映衬,丝毫不觉着突兀。 慕宥宸时刻保持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惕,或许真的是为了顺应他的猜测,好巧不巧的从他们身后奔来一辆马匹受惊的马车。 由远及近的尖叫声,马匹的嘶鸣声,穿刺着灵敏的听觉。 在众人拥挤的一片惊慌中,慕宥宸抱着沐千寻一个闪身,后背贴在身后的围墙上,毫发无伤。 眼看着马车飞快的从眼前掠过,继续在街道上肆虐,二人却只是冷眼旁观,没了多管闲事的心情。 一路上,除了这辆出现的莫名其妙,实则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的马车之外,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境遇了。 在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慕宥宸不由得轻哼: “故弄玄虚!”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个巧合,他实难说服自己,如果说这是故意谋划出来的,似乎也说不过去,谁也不会费尽周折的只为了捉弄他们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起沐浴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起沐浴 凌寻小筑中,二人还未用午膳,被两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搅和的早已过了晌午,还未感觉到丝毫饿意。 直到浅宁、浅言两个丫头将膳食端上来,才被食物的香味勾的饥肠辘辘,净手准备开动。 浅宁盯着慕宥宸的背影,欲言又止,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王爷的衣衫是怎么了?” 浅言不说,就连沐千寻都还没有发现,一路上二人都是并排同行,并未注意到他的衣衫有何不妥。 视线随着浅宁的目光扫过去,沐千寻不由得蹙眉,慕宥宸后背上的衣衫问题还大了去了。 整个皱巴巴的,就如同被用力的撕扯过一般,感觉料子都单薄了一层,有凹进去的,有凸起来的。 看上去湿漉漉的,好似又不是那么回事,总之十分怪异。 沐千寻快步上前,玉指从慕宥宸背上抚过,心头一惊,衣衫是干的,不过却不是正常的衣质,硬邦邦的,就像是被饭粒儿粘起来了一般。 在这无声的静默之下,慕宥宸反手摸过去,触及慕宥宸的衣袖,再落到自己的背上,差异更加明显。 毫无征兆的沉了脸,刹那间没了用膳的胃口,淡漠的声音带上微微冷意: “浅宁,准备些热水让凌泽提进来,我要沐浴。” 浅宁与浅言对视一眼,对方眸中的自己一脸疑惑,这大白天的,怎么忽然要沐浴呢? 衣服脏了,换一身儿不就好了,难不成…脏到里边去了,就算天气再热,也不会有人不穿中衣才对啊? 看慕宥宸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随着周围空气点点凝固变冷,浅言与浅宁二人识趣的夺门而出,速度之快,让沐千寻都望尘莫及。 门被反插上,慕宥宸解了腰间的衣带,将外袍褪下,还没来得及看看他的外袍究竟是何尊容,就听的沐千寻的声音幽幽的在他身后响起: “中衣也是一个样子,比外袍还要皱的更厉害。” 慕宥宸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不禁恼火,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将他的衣衫弄脏,所幸连带着中衣一并扯了下来。 沐千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手指贴上慕宥宸的背脊,带着稍稍凉意。 慕宥宸心中忐忑,不知是在安慰沐千寻,还是在安慰自己,故作轻松的调笑: “夫人怎么能动手摸为夫呢,等下凌泽进来了可怎么是好?” 这说曹操曹操到,慕宥宸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冷不丁的想起,沐千寻脑子都不带转一下的伸手去开门,就这么把凌泽放进来了,慕宥宸毫无防备。 望着赤裸着上身的慕宥宸,凌泽一时间目瞪口呆,提着的一桶水险些漫出来。 就算要沐浴,也应该等水好了再脱衣吧,他是不是来的不巧,打搅了什么。 直到被慕宥宸冷冷的一眼瞪过去,凌泽才知晓收敛目光,停下他的想入非非,垂首,尴尬的轻咳。 “属下告退!” 凌泽逃也似的伸手去拉门,却被沐千寻喝住: “等一下!” 凌泽瞬间感觉心中淌的已经不只是泪那么简单了,淌的已经是热滚滚的鲜血了,他真的只是无意间撞破的,难不成还要灭口吗。 “凌泽你帮我看看,宥宸背后是真的有字,还是我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嗯?” 这个口气,凌泽是与慕宥宸是如出一辙,沐千寻心中暗叹,不愧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凌泽看着沐千寻认真的神情,将心中的“无耻”想法藏了起来,说起来慕宥宸白日沐浴本就不寻常,此刻沐千寻又这样问他,难不成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才沐千寻还没来及支会慕宥宸一声儿,就被凌泽给打断了,听到自己身后竟然有字,不禁错愕。 在沐千寻期待而又凝重的目光的注视下,慕宥宸顺从的转过身来,好看的眉宇打成了一个死死的结。 凌泽频频点头,温润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惊奇的开口: “真的是有字,这是…” 慕宥宸精壮的背上,赫然两行墨色的大字: 三日后,留香山见,请帖择日送到 怪神医留 凌泽默默的将慕宥宸背上的字儿念叨出声儿,慕宥宸一个转身,狠狠的瞪了凌泽一眼,仿佛这字是凌泽强行加到他身上的。 凌泽无辜的错开慕宥宸的目光,被慕宥宸瞪着,简直比被凌迟处死还要难受呢。 沐千寻俏脸儿有几分发白,挥挥手,语气中尽是疲惫的意味: “好了,凌泽你先下去吧。” 凌泽如获大赦的转身,门被小心翼翼的合上,慕宥宸果真还是那个慕宥宸,只是在沐千寻面前是另一个慕宥宸罢了。 屋中只剩下慕宥宸与沐千寻大眼瞪小眼,沐千寻重重的叹息一声儿,掷起水桶上搭着的湿帕子,妄图擦掉慕宥宸背上潦草狂傲的字迹。 哪曾想,从头至尾的擦了一遍,愣是纹丝不动,手上的力气再加重几分,还是老样子,沐千寻气馁的摸摸鼻子,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这字迹,好似…擦不掉。” 慕宥宸捂着额头,满脸阴霾,脸色阴着阴着,忽然笑出了声儿,诡异非常。 他怎么都想不通,这字迹究竟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有人钻到他后背写下了两排字,他还浑然不知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沐千寻咽了口唾沫,一贯都是慕宥宸碾压别人,如今莫名其秒被人捉弄,不知是怎样的心境。 慕宥宸一声不吭的从沐千寻手中将湿帕子接过来,使劲的涂抹角皂,一脸无奈的对着铜镜,转着脑袋,用力擦拭。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有什么墨水是除不净的,一下接着一下的,算是较上劲儿了。 沐千寻干脆坐下来,扒拉了两口已经微凉的饭菜,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倒是有点期待这个怪神医后续的动作了,能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捉弄到他们,让他们至今摸不到北,还是少有的。 毕竟…这字儿不是留在她身上嘛,咳咳…但愿他不只是耍这些手段巧妙,他的医术也能够如此出神入化才好。 心中微微悸动,一种死灰复燃的悸动,抓着筷子的手都不由发紧。 这字迹终究还是战胜了慕宥宸,还真就神奇的怎么擦都擦不掉。 直到大半个背脊都通红了,瞧着再擦皮都没了,背脊上的字迹还是固执的连一点掉的意思都没有,后背一阵一阵火辣辣的发痛。 慕宥宸将帕子随意一丢,靠着梳妆台,对着沐千寻苦笑: “这人还真狠,看来三日后我不去赴约,这字迹就得跟着我一辈子了。” 沐千寻抬起头,满脸郑重,煞有其事的摇摇头: “这字迹可能就是怪神医本人也除不掉了,这字迹肯定要跟你一辈子了,无妨,夫君不用伤心,奴家不会嫌弃你的。” 看着沐千寻恢复的神采,慕宥宸会心一笑,能够换她笑颜,这字迹就是刻画在脸上一辈子他也认了。 慕宥宸随意的披了件外袍在身上,胸前衣衫微敞,裸露出健美的胸膛,眼角带笑,邪魅十足。 凑近沐千寻坐下来,宠溺的理理耳鬓边缘的碎发,声音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怎么,夫人已经吃饱了吗?” “那倒不是,不过,夫君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叫做秀色可餐!” 沐千寻歪着脑袋,不遮不掩的盯着慕宥宸看,深幽的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色彩。 慕宥宸嘴角一抽,这句话不是多用来形容女子吗,怎么就用到他身上了呢。 顺手抽过那件脏了的外袍,递给沐千寻: “夫人可否帮为夫瞧瞧,这字迹,可与那粉尘有关?” 沐千寻淡淡的瞥了一眼,却是没接,将慕宥宸的手轻轻推开: “我瞧不出来,或许是有关的,不过在我眼中和在你眼中都是一样,只是普通的粉尘而已。 至于衣衫为何会发硬,背上为何会有字儿,就不得而知了。” 慕宥宸无奈一叹,拿起碗筷,认命的叨念: “唉,罢了,一切等三日后就有了定论了。” 沐千寻出饱喝足,堪堪起身,慕宥宸张开手臂一捞,沐千寻便又跌回了他的怀中,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夫人,趁着水还未凉,不如我们一起沐浴如何啊,嗯?” 沐千寻背对着慕宥宸翻了个白眼,这绝对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听着屋里闹腾的声音,浅宁与浅言热泪盈眶的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自从那日从凌锐殿回来,这俩人就奇奇怪怪的,不如以前腻歪了,她们也不敢多问,只是在心中把赫连锐绝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们从小就跟着沐千寻,最亲最亲的人就是沐千寻了,见不得她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 可是每次见过赫连锐绝之后,沐千寻都会变得闷闷不乐的,遂她们对赫连锐绝的成见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午膳用的本就稍晚,到了晚膳时分,还不怎么饿,二人只一人喝了一碗软软糯糯的糯米粥,便早早入睡了。 在暖暖的灯光下,沐千寻一遍遍打量着慕宥宸背上的顽固字迹,肤色还是红白两种颜色,不禁有几分心疼。 背脊上除了那字迹,还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痕,少年时被杨蕊追杀留下的,后来为了救她留下的,纵横交错。 玉指轻柔的描绘着疤痕的模样,微微红了眼眶,声音充斥着浓浓的鼻音: “疼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中招 第三百五十二章中招 慕宥宸一愣,翻身抚着沐千寻的背心,勾唇一笑: “傻丫头,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怎么还会疼。” 沐千寻一头扎进慕宥宸的怀里,探出一颗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声音呐呐的: “可是我疼,心疼。” 沐千寻很少说这般矫情的话,听在慕宥宸耳中,比吃了蜜还甜,在沐千寻额头上印下一个重重的吻。 神情的凝望,目光流转着依旧浓烈的爱意,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呼吸着同一方空气,久看不腻,这大抵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 夜,渐渐深了,二人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安稳的连翻身都不曾有过。 整个王宫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火的点缀,死一样的寂静,只能偶尔听见寂寥的蝉鸣。 今日该着陌弦守夜了,厚厚的披风加身,上下眼皮不住的纠缠,困意阵阵席来。 单手掷剑,撑着屋顶,脑袋如蜻蜓点水一般的打着瞌睡,悠悠的睡了过去,难得没有听见他低沉的呼噜声。 天幕,星辰寥寥,光芒暗淡,乌云笼罩了本就渺小的一牙儿上弦月,翻涌着,露出狰狞的面容,一瞬间天际黑的吓人。 凌寻小筑的上空,掠过一道黑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高高瘦瘦的,后背有几分佝偻,快如鬼魅。 动作却是够大,脚尖踩在屋顶上,踩的瓦片咯噔作响,嘈杂的声音顺着他的步伐,在屋顶之上一路不停,犹如一支杂乱的乐章。 夜闯也不知收敛,反而多了几分刻意的意味,直冲着主屋的方向而去。 这人好似没有看到陌弦这个大活人似的,几乎是从他身边经过,都不屑分出一记眼神去看他。 奇怪的是,此人既没惊醒陌弦,也没惊动到慕宥宸,其他人就更莫说了。 掀起了主屋的瓦片,将什么重物朝着屋中丢去,砸在地面上,咣当一声。 来人转身就跑,可是慕宥宸、沐千寻依旧是睡得十分香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香甜的诡异。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一定会纳闷儿,凌寻小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轻易就能来去自如了。 这凌寻小筑可是高手云集之地,守卫堪称第二个凌锐殿,至今还无人敢冒死夜闯凌寻小筑呢,更遑论能够成功闯入,潇洒而去了。 次日,天已大亮,陌弦还没有醒来,太阳都已经浮现在头顶了,陌弦也只顾躺在屋顶四仰八叉的睡觉,手臂搭在额头之上,似乎事为了遮挡刺眼的光线。 在平常情况下,慕宥宸都是小筑中起的最早的那个,今日都日上三竿了,屋里也还没有什么响动。 甚至是说整个凌寻小筑都没有一丝丝动静,一个个睡得昏天黑地,而其他宫殿早已是人声鼎沸,开始了循规蹈矩的一天。 慕宥宸睫毛微动,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是困的怎么也睁不开,有种置身黑暗中,怎么挣扎,怎么奔跑都寻不到光明的恐慌。 四肢软的像一团棉花,抬不起来,想要伸手给自己一个巴掌都做不到,在慕宥宸再三的坚持之下,眸子终于刷的一下睁开。 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种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的念头萦绕在脑海。 明明是安生的歇了一整晚了,可是感觉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劳累,手脚发麻,五脏六腑都被掏空,骨头被从头到脚的碾压过一般说不出的痛楚。 慕宥宸大口的喘着粗气,眸子瞪得大大的,若不是身体清晰的能感觉到酸痛,他还以为这是一场噩梦呢。 艰难的坐起身来,浑身酸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就如同…当日在军营出去觅食,遭到那怪老头给他下了药一样,只是今日的不适,要比那日更甚而已。 目光一转,看着沐千寻还睡得正香,脑袋歪着耷拉在枕边,俏脸儿微微发白,玉脖上突起的青筋一下接着一下的跳动。 心中愈发觉得不对劲了,一边唤她的名字,一边伸手摇晃着沐千寻的肩头。 平日里,只要他起身,沐千寻就会睡不踏实,不管会不会醒,总是会不停的翻身,被子甭想严严实实的裹住她。 今日倒好,一动不动,安静的像只慵懒的狸猫,只是,这样不合乎常理的安静,让慕宥宸隐隐的不安。 还好,在他晃动了几下之后,沐千寻算是有反应了,不情愿的嘤咛一声,将被子蒙到头上继续睡。 在慕宥宸不停歇的逗弄之下,沐千寻终于忍无可忍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不满的盯着慕宥宸看。 这厮知不知道打扰一个熟睡的人,是一件很遭人恨的事,不过这目光没能持续多久,沐千寻就被屋外射进来的光芒给照的有几分茫然。 她怎么睡到现在才醒,抬抬手臂,与慕宥宸方才的感觉如出一辙,指着慕宥宸抱怨: “说,趁着我睡着,你对我做了什么?” 慕宥宸扶额,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这丫头想法未免也太奇怪了吧,他怎么不觉得他有本事能够在不吵醒她的情形下,将她整成这样。 捏捏沐千寻温热的脸颊,幽幽的提醒: “我们八成是被下药了。” 沐千寻摸着下巴,狐疑的望着慕宥宸,一脸的不信,再怎么说她也是百毒不侵之体,怎么会被人下药呢,不过身子传来的疼痛,由不得她嘴硬。 “你要记得那日在军营河畔发生的事,你的百毒不侵之体,也并非完全能够抗住任何毒药。” 慕宥宸面色凝重,缓缓的摇头,将沐千寻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消灭。 目光随意一转,忽然定格在地面那抹惹眼的红色上,利落的翻身下床,脚下依旧发软。 弯腰拾捡,展开,脸上阴霾愈发的浓重起来,仔仔细细的将紫红色的请帖过了一遍,使劲儿的往桌上一摔,难得他也会有气急败坏的一面。 “又是怪神医干的,这就是他口中的请帖,此请帖只有三张,我们可以二人同去,借名赏景品茶!” 在沐千寻静默的注视下,慕宥宸无奈一叹,揉着发痛的额角。 对于怪神医接二连三的捉弄,慕宥宸着实是不耐烦了,深深的觉着收受到了羞辱。 在他背上留字,无故下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请帖丢进他屋中,而他却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还不知晓人家是怎么做到的这些。 清清嗓,朝着门外高声呼喊: “凌泽!” 回应他的,是久久的无声,顿时,慕宥宸觉着一个头两个大,不用说,凌泽应该与他们此时的境遇不尽相同。 心中的好奇更重了几分,这个怪神医究竟是怎么做到给他们所有人用药的。 慕宥宸抿着唇,盯着屋门的方向,沉思良久。 或许,正因为这凌寻小筑是自己的地盘,放心、安逸惯了,才会在任何时候都不设防备,疏于防范,少了应有的警惕。 这便是怪神医能够趁虚而入的原因吧,这样算起来,怪神医也算是帮了他们,让他们狠狠的吃上一亏,才不会犯同样的错。 可是仍旧让他们头疼的是,他们至今不明白是怎么中招的,那若是他们有朝一日与怪神医为敌,他们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怪神医,他们一无所知,而他们在怪神医面前却是一览无遗的,有一种赤裸着身躯站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而那人残忍的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留给他们的莫名错觉。 他此时甚至连怪神医与赫连锐绝只是君王与百姓,还是相识,还是说有什么深厚的交情都弄不清楚。 他只盼着不要是后者,如果赫连锐绝手中真的有怪神医这么一颗棋子,他们不是就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了吗。 那么他们急不可耐的想见怪神医,无疑是惹祸上身,况且看眼下的情形,就算是他们不主动去找怪神医,怪神医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或许真的从赫连锐绝告知他们怪神医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退无可退呢。 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前方是柳暗花明,还是万劫不复,他们都必须坚定的走下去,不可以乱了阵脚。 二人洗漱完之后,沿着屋子去看了凌泽,浅宁他们,果然不出所料,皆是在沉睡。 不过,他们可比沐千寻难叫多了,温水冷水的帕子换了个遍,折腾了大半天,才将他们一一唤醒。 也不知怪神医用了多重的药,才能将他们折磨成这样,若不是呼吸还算顺畅,还以为他们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摸着他们的脉搏都异常的紊乱,沐千寻不禁气恼,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怪神医颇有微词。 有什么冲着他们来就好了,为何偏偏要捎带上凌寻小筑中这么多的人,都说医者父母心,这怪神医却是仗着自己医术过人为所欲为。 真不知这怪神医是怎么做到名扬整个青葛部落的,怪神医,怪,这也就是他的怪异之处吧,不按常理出牌。 沐千寻此刻除了期待,还平添了几分厌烦,她最恨的莫过于没有足够的本领保护身边的人,看着身边之人受到伤害她却无能为力。 虽说这药劲儿过了也就无碍了,沐千寻还是有种被戳到痛处的不快。 最后,唯有躺在屋顶的陌弦被忽视了个彻底,若不是浅言发觉的还算早,陌弦被风干了都没人知晓,而浅言的灵敏却是惹来了一堆暧昧的目光。 第三百五十三章 起死回生 第三百五十三章 起死回生 凌泽虽说不如慕宥宸身体强健,不过这点药还不至于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堪堪两个时辰,就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生龙活虎。 “凌泽,去查查,这事是就出在我们院子,还是在其他宫殿也出了类似的事情? 其他两张请帖在谁手中,是否与我们手中的相同,还有…算了,就这些吧。” 慕宥宸将请帖递给凌泽,欲言又止,能够打听到这些已经算是不错了,其他的,他不该奢望太多。 就算是他亲自出马,都解决不了的事,怎么能都靠到凌泽身上,何必给他平添负担。 他尚有存疑,却是难以探究,这些事情是怪神医个人的作为,还是有赫连锐绝授意。 但是想要从赫连锐绝身边之人口中套话,无疑是在老虎口中拔牙,痴心妄想,自寻死路。 凌泽的功夫虽说不错,可是和子桑笑、百里俩兄弟相比,还是相差不少的,至于旁人,怎么能清楚赫连锐绝的事。 主屋中,窗户半开半掩着,透过一掌宽的缝隙,小院中的藤椅,围栏中的子风藤,正好和屋中软榻的位置对上。 子风藤飘荡着淡淡的花香味,尽力的驱散着闷热的空气,脑袋高挺着,与头顶的大太阳做着无声的斗争。 沐千寻靠在慕宥宸怀中,呆呆的瘫软在软榻之上,捧着怪神医留下的请帖看得出神儿,百无聊赖。 慕宥宸单手抚着沐千寻顺畅的发丝,一下接着一下,屋子里一片祥和,安静的仿佛多余的燥热都被挤出去了。 怪神医定下的时辰,是明日傍晚,留香山就在樊宁城以南,从宫中出发,满打满算最多三个时辰的路程。 留给他们的,也就只有一天多的时间了,此刻的他们就像是放在蒸笼里等待盛盘的食物,时时饱受着煎熬。 慕宥宸交代的事情,凌泽总是能完成的很好,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已经将昨日发生的,与怪神医能扯上关系之事,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昨夜除了凌寻小筑,赫连玖漾的血煞殿,赫连卓凡的金勃殿,赫连妙晨的青晨殿,都是安然无虞的,并没有遭到怪神医的“毒害”。 只是在今日辰时,青晨殿的门曾被敲响过,等宫女出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两张请帖,夹着一张字条。 这自然是怪神医的杰作了,至于他是怎么不惊动任何人潜入到宫中来的,倒是无人追究。 毕竟像怪神医这般传奇的人物,再曲折离奇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都不值得质疑。 不过,慕宥宸却是越来越确信,怪神医与赫连锐绝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怪神医就是医术再高明,也没办法瞒过整个宫中的守卫,在宫中为所欲为,除非是有赫连锐绝的许可,才能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不然,只要有一个怪神医,就能踏平一个宣王宫,那青葛部落是如何立足在这诸国中的。 赫连锐绝的本事,慕宥宸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当然也从来没有…畏惧过。 遂剩下的两张请帖都尽数在赫连妙晨手中了,只是赫连妙晨收到的请帖与他们手中的,稍稍有几分差别。 他们收到的请帖,是双人请帖,而赫连妙晨收到的,则是两张单人请帖。 所以,当日被赫连锐绝唤去的几人,总有一个人无法与怪神医相见。 慕宥宸这边需要凌泽费心费力查探才能知晓这些,而赫连妙晨这边却是被明确告知慕宥宸手中有一张双人请帖。 事到如今,怪神医的居心已经愈发明朗起来了,就是想要看一出他们争夺请帖,最终争的头破血流的场面。 现在在宫中,这些事情倒是不难打听,都成了明面儿上的秘密了,显然这是有人刻意想将此事散播出去。 倒是说不清怪神医是偏爱他们,还是赫连妙晨,或许说请帖落到谁手中,谁都不会太好过。 慕宥宸他们手中的请帖无疑成了烫手的山芋,赫连妙晨几人若是不想引起纷争,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致对外,来抢夺他们手中的请帖。 当然,如果最后他们抢不到,就只能自己窝里斗了。 赫连妙晨虽说对部落长之位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她也不会甘愿错过一次与怪神医结交的好机会。 这样势必会引起赫连玖漾兄妹二人的猜忌,从而产生隔阂。 谁都不知道怪神医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局势也就只能推测至此了。 许多显而易见的事情,真正做起来,还是会如预见的一样,就比如赫连妙晨他们或许也会想到这些,可还是会避免不了的争夺请帖。 次日晌午,用过午膳,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已经整装待发,妆容俱佳,佩剑加身。 站在屋门口,面迎着灼热的光线,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对壁人,慕宥宸紧了紧握着沐千寻的手,眼带柔情: “我们走吧。” 虽说他们也想像往常一般,浑不在意,迟迟不理会时辰这回事。 但他们也应该备着些时间来应对一些突然的状况,毕竟,他们不觉着自己能够顺顺利利的到达留香山。 出了宫门,沐千寻远远的就看到一座竹楼的墙边跪着一个中年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面色紧绷的到处张望。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扬起脑袋向竹楼瞥了一眼,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深幽的眸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轻轻凑近慕宥宸的耳边: “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嗯,那为夫就等着了。” 宫门口做生意的小贩多如牛毛,那妇人周围空阔的有些过于显眼。 待到沐千寻二人经过之时,那妇人忽然扑了上来,一把扯住沐千寻的小腿,声泪俱下,高亢的声音有几分含糊: “求求郡主了,郡主发发慈悲救救这孩子吧,求求郡主了!” 沐千寻蹙了眉,将衣裙从那妇人手中扯了回来,驻了足,未曾言语,任凭那妇人哭的眼泪鼻涕混作一团。 等着三三两两聚集过的人越来越多,团团将几人围住,沐千寻才终于开口: “这孩子怎么了,可是需要银两?” “不,不是,草民的孩子患了重病,就快要不行了,就快不行了! 草民听说,郡主有怪神医亲手给的请帖,郡主就发发慈悲吧,怪神医一定能够救这孩子的!” 妇人一直不断的朝着沐千寻叩头,怀中的孩子脑袋都要落到地上了,她也不曾理会。 一时间,围着的人群躁动了起来,怪神医的确有这种能耐,只一个名字,就能惹得人心沸腾。 沐千寻打量着妇人怀中的孩子,嘲讽似的轻笑: “哦?哪里听到的,我自己怎么都不知晓?” 那妇人微微一愣,连哭声都戛然停止了,显然是没想到沐千寻竟会这么问。 “求求郡主了,救救这孩子吧,民妇知道郡主一定能救这孩子的。” 只恍惚了那么一瞬,那妇人便再度扑上来纠缠,对于沐千寻的问题,置之不理。 “这孩子都没气儿了,还怎么救啊?” 沐千寻俯下身,摸着那孩童冰凉冰凉的脸颊,眸中闪过一抹恶寒,玉手缓缓下移,在孩童的鼻前停下,淡淡的回应。 因着沐千寻的一句话,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嗖嗖的退后几步,对着那妇人惊恐的指指点点,心中对沐千寻的镇定很是佩服。 那妇人的脑袋垂的更加低了些,干脆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摇着头: “可怜的孩子啊,娘救不了你啊,没有你,娘可怎么活啊,孩子啊! 求求郡主了,怪神医是有着起死回生之术的,他一定能救我的孩子的,再晚…再晚就来不久了!” 或许是出于对怪神医盲目的崇信,或许是实在觉着那妇人可怜,围观的百姓竟然都低声附和了起来。 “怪神医有着起死回生之术,他怎么会连他的夫人都救不了?” 沐千寻恍若没有听到百姓的呼声,不说应下,也不说不应,自顾自的攀谈。 说着,那妇人突然就激动起来了,声音变得有几分尖锐,在沐千寻的注视下,眼神不禁闪烁: “怪神医只是不愿意救而已,怎么会有他救不下的人!” 沐千寻抿着唇,不愿意救?这竟然是百姓心中的真相,这便是怪神医的怪了吧。 身为神医,却从来不把救死扶伤当成自己的职责,她始终不明白,一个看着重病的人而冷眼旁观的人,是怎么威名远扬的。 她从来都不信有人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要么那个人压根儿就没有死,要么像她一样命不该绝。 “呵,他连自己的夫人都不愿意救,为何会救你的孩子,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 沐千寻掷地有声的质问,那妇人没了反驳的由头,默默的抽泣,眸光不断的流转。 “这孩子得了什么病啊?” 见那妇人不做声,沐千寻却没有离去的准备,漫不经心的问到。 “痨病,经常喘着喘着就没气儿了。” 妇人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一脸颓废绝望的跌坐到地上,写满了凄楚。 周围传来的,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声,围观的百姓,显然对这个妇人的境遇十分同情。 可是沐千寻又怎么会让她的伪装继续下去,冷冷的发笑,围着妇人悠悠的转了一整圈儿,拍手叫好,开始撕碎她的假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揭露 第三百五十四章 揭露 “痨病?好一个痨病! 可有人告诉你得了痨病的人受不得寒,你却只给孩子穿一件薄衫,坐在这荫凉之下! 又是否有人告诉你!有痨病的人是不能沾染花粉的,你却一身的脂粉香味! 还有,你这脂粉可是尚芸阁的精品,你一个破衣烂衫的妇人,是哪里来的银子用这么好的脂粉的! 说,是谁派你来的,这孩子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害死她!” 沐千寻的声音忽的冷冽了下来,绝美、柔弱的面容徒然变了样子,眸子微眯,语速极快,满是怒意。 那妇人彻底慌了神,无从反驳,眼睛一戾,将孩童的尸体重重丢下,方才伪装出来的慈母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百姓们看着这画风突变的场景,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连议论都已经忘了。 听着沐千寻的突然发难,脑子实在转不过弯来,热闹的氛围彻底冷却了下来。 盯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沐千寻,妇人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身姿矫健的径直扑了上来,咬牙切齿的发了狠。 闪着明晃晃的银光的匕首,配上一副吃人的面孔,显得极其骇人,围观的百姓一刻不停的后退,生怕会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沐千寻紧抿着唇,强忍着嘴角的笑意,而那双深幽的眸中却是写满了轻松,只是未曾有人发觉罢了,对付这个妇人三脚猫的功夫,她还是游刃有余的。 慌里慌张的后退,踩在自己的裙摆之上,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已经来不及避开那直冲冲而来的锋利匕首,自然,这是百姓眼中的情形。 沐千寻终究是没能躲过那匕首,满脸的惊慌,伸出手臂去挡,紧张的一脸置死地而后生。 匕首生生的划破了她的袖子,刺啦一声,在这静谧的空气中愈发刺耳,殷红的血迹已经顺着匕首染红了青白色的衣袖。 匕首是横着过去的,只有沐千寻知道那匕首的力道究竟用了几分,闷哼一声,身子贴在背后的围墙之上。 妇人手中的匕首从沐千寻的手臂中甩了出来,不死心的再度扑上去,被慕宥宸适时的踢开,一个利落的连环踢,朝着胸口而去。 妇人直直的倒在那孩童的尸体旁边,匕首清脆的落地,落在妇人触及不到的地方。 噗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面色无虞的喘息着,显然慕宥宸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不然,那夫人怎么可能只是喷一口血那么简单的,怕是早就魂归西了。 沐千寻蹙着眉,捂着手臂,大滴大滴的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对着慕宥宸委屈的撇撇嘴,眼眶中满是泪水。 慕宥宸责备的瞪了她一眼,取出沐千寻腰间塞着的手帕,细心的包扎,再怎么样,也不应该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看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百姓们才如梦初醒的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那妇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幕,沐千寻淡然一笑,这是怕开罪她吗,不过此时动手未免晚了些吧,若是那妇人真的是个顶尖高手,她此时都已经死了不下百回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舍身相救,自己不就是一个惯于冷眼旁观的人吗,也是没有资格笑别人的吧,世事本就如此。 沐千寻绕过眼前的纷乱,立于阳光之下,步伐看起来浮浮沉沉的,配上慕宥宸忧心的目光,这重伤的模样是显得愈发逼真了。 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的在竹楼顶端停格下来,眼神暗淡,随后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望着慕宥宸,近乎自言自语: “夫君,我刚刚…刚刚好像看到妙晨姐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低沉暗哑,带着微微的忐忑与不确定,情绪把握的恰到好处,纵然是在这嘈杂的人群之中,仍旧还是被好多人听了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顶楼看去,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顶楼安静的出奇,无从判断方才是否有一抹倩影驻足。 看看沐千寻眼中的那抹坚定茫然,莫名的信了她的话,沐千寻需要的,不是他们坚信,只是他们的将信将疑。 自然,沐千寻是并没有看到赫连妙晨的,赫连妙晨怎们会鲁莽到直接将自己摆到人前,不过沐千寻说看到了,那就是看到了。 反正事后,总会有人无聊之际去求证一番的,等百姓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之时,刻意向这茶楼的掌柜、伙计或是宾客好生打听一番的话,这自然就弄假成真了。 沐千寻相信,赫连妙晨此刻定是在这竹楼中,她定然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如何解这个局。 谁让赫连妙晨几人恰好就在呢,这可怪不得她了,自寻死路,她又怎么好拦着。 在这种时候,看到赫连妙晨,无疑是为了表明一件事——此事是赫连妙晨一手安排好的。 为的,是沐千寻手中的那张请帖,为的,也可以是沐千寻的性命,为的,是保住在赫连锐绝面前的地位。 总之,赫连妙晨要除去沐千寻的理由,可以有千千万万种,而皇室之争,素来就是百姓们津津乐道,又不敢摆在明面上来谈论的大事。 虽然沐千寻没有明说,可是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在场的个个心中都跟明镜儿似的。 沐千寻之所以提及的是赫连妙晨而不是赫连玖漾,那时因着,赫连玖漾本就嚣张跋扈,在百姓的心中早已恶名远扬。 就算她不撺掇,也没有几人会真心敬重她,唯一让沐千寻有所忌惮的,是赫连玖漾的功夫,并非她的为人,她又怎可白白浪费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呢。 可赫连妙晨就不一样了,赫连妙晨在百姓眼里,一直以来,都是聪慧大方,高贵善良的神女,整个青葛部落的骄傲,神圣而不可亵渎。 那么,她就将她的形象一点点抹去好了,反正她与赫连妙晨注定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今日就权当是报当日在碎玉城的仇了。 既然赫连妙晨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算计她,那赫连妙晨自己设下的局,这因果自然要她自己背了。 俗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嘛,地狱天堂都是赫连妙晨自己选的,怨不得谁。 至于这妇人的故事,还要从昨日说起,从凌泽将消息带回到凌寻小筑之后,他们就已经开始商讨对策了。 赫连妙晨对他们手中的请帖铁定是势在必得的,她在赫连玖漾与赫连卓凡面前展现的,永远是最大气磅礴,稳重的那个她了。 但,他们岂能顺了她的意,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被动的等着赫连妙晨将请帖夺走。 一老早就将赫连妙晨的计谋摸清了底儿,赫连妙晨输就输在,她对手下的人永远都不信任。 而她手下的人,也永远不会真心忠心与她,只要使一些小手段,随时都会轻易的背叛她,想要探听些什么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那妇人的确是赫连妙晨派来的,是赫连卓凡养在民间的下属之一,有时候需要用上的人形形**,不是清一色的杀手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事的。 在这一点上,赫连卓凡很有自知之明,而像这名妇人这样的人,蛰伏在樊宁的大街小巷的,不知还有多少。 赫连妙晨给那妇人的命令是求帖不成便作罢,并未让她败露之后刺杀沐千寻,因为这么一来,她后面的计划就很难实施下去了。 沐千寻提早找到了这名妇人,也找到了这妇人帮着赫连妙晨害她的深层原由。 虽说那妇人是赫连卓凡的人,不过凭赫连妙晨多疑的性子,仍旧信不过她,硬是走了一条再平常不过的路子,派人抓了这名妇人的家人,来借此威胁那妇人。 那妇人虽说愤怒,可是却多了几分不得已的苦衷,愿不愿意,都必须听赫连妙晨的话,这倒是恰好给了沐千寻可趁之机。 说服那妇人倒戈相向的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找到她家人的尸体,妇人自然对赫连妙晨恨之入骨,又怎么会乖乖为她做事。 赫连妙晨的性子,沐千寻再清楚不过了,她不信那妇人,就算那妇人做好了她交代的所有事,她还是不会信她。 能守住秘密的,能不揭穿她丑陋面目的唯一方法,最直接的就是事成之后将那妇人灭口,那自然不会留着那妇人的家人。 这般顺藤摸瓜下来,很轻易的就在城外的乱葬岗找到了那妇人的尸体,那是掩藏尸首最惹眼,也最不显眼的地方。 后来的刺杀,便是沐千寻的将计就计,不见点血,怎么能俘获百姓的信任,这出戏,毕竟是要百姓配合才能奏效的。 至于那个只划破皮儿的伤口,沐千寻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她本就不是养在深闺里娇滴滴的柔女子,倒是那生生逼出来的眼泪,可比挨一刀来的更不易。 方才那妇人装出来的悲痛欲绝,也并非完全是装出来的,她也是刚刚失去家人的普通妇人,能够陪着沐千寻演下来,实属不易。 她自知,凭借她的身份,想要置赫连妙晨于死地,简直是痴心妄想,遂她只能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到沐千寻身上了,才会忍着伤痛,陪沐千寻演完今日这出戏。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是那样的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是那样的人 这样一来,不管赫连妙晨在这一路上还设了多少套儿,都不管用了,她的动机已经如此明显,再动手,就只能坐实她的罪名了。 如果她收敛了,这一出戏码,也许还会被当作是一个巧合,可是一路上那么多绊子,就绝非偶然可以解释了,她也只好收手。 她并不想多年伪装出来的面具被完全撕破,她对自己的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也只有在澹台皓痕面前,她才会不端着那副架子。 可惜,澹台皓痕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也唯有沐千寻能让她跳脚,无所顾忌的践踏自己的“高贵”。 这般省心的让赫连妙晨精心谋划的一切都泡了汤,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过在看到那具孩童的尸体之时,沐千寻的心还是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她对孩子,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怜惜。 那孩子手上还有未擦净的污垢,身子瘦瘦弱弱的,发丝里虱子乱窜,应是街中的乞丐无疑了。 这么小的年纪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就已经够可怜了,赫连妙晨还偏偏要丧尽天良的拿一个无辜的孩子作为对付她的筹码。 她扪心自问,自己就是再恶毒,也不会做出这般泯灭人性的事,绝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毒手。 这或许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恶毒与恶毒是不一样的,只是沐千寻忘了,恶毒本就是不建立在任何人性的基础上的,不然也无法被称作恶毒了。 一个足够恶毒的人,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恶毒的,正如赫连妙晨,她觉着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所有为她而死的人,都应该感到荣幸。 在街市上,慕宥宸雇了一个小斯赶马,二人则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之下,悠哉悠哉的朝着留香山而去。 对于此行,他们一无所知,是机遇还是凶险,还摸不准之前,他们还是谨慎为好,自然舍不得青丝、白雪陪着他们涉险。 茶楼之中,赫连妙晨面色铁青,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目光中压抑着狠厉。 冲动的恨不得站起身甩赫连卓凡几个耳光,可是她的理智却是一遍遍提醒着她,不准她这么做。 她从不愿在这两个弟弟妹妹面前失态,更不愿将失败怪罪到自己身上一星半点。 手中紧紧捏着一只茶杯,捏的骨节都泛成了青白色,茶杯与唇瓣的每每接触,似乎都免不了听到咯着牙齿的声音。 “好了,我们也该启程了,漾儿随我去,既然请帖没到手,卓凡就留下吧,自己犯下的错,还是要自己来承担的。” 手心大的茶杯,半杯茶水,赫连妙晨愣是默不作声的抿了小两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将茶杯放下。 整整衣衫,一脸的风淡云轻,只是语气中的冷意,仿佛冻结了一方天地。 头也不回的冲着茶楼的后门而去,正门前还堵着等着看热闹的百姓,赫连妙晨是没有这份勇气从正门跨出去的。 不过这份刻意多了几分掩饰的意味,算是不打自招了,沐千寻的那句话,本就没留给她否认的余地。 赫连玖漾幸灾乐祸的望了赫连卓凡一眼,扬长而去,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没有怪神医的请帖,不就意味着赫连卓凡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和她竞争的机会,她怎会不开心。 “别高兴的太早,你以为,你能赢得了姐姐吗?” 赫连卓凡狠狠的将心中的怒气暂时憋了回去,攥紧了拳头,冷哼一声。 赫连玖漾背对着赫连卓凡,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僵硬,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什么意思!” “嗤,什么意思,难道你听不懂吗,姐姐是怎样的人,你看得不比我清楚吗?” 赫连玖漾心中一窒,硕大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隙,逞强的回执: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挑拨离间吗,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脚下步伐稳稳有些紊乱,她可没有赫连妙晨那么好的定力,掀开帘子,紧追上赫连妙晨。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算怪神医最后选的人是赫连妙晨,除掉就好了。 不管赫连锐绝定下的人选是不是她,她都不会放手,那位置,只有她一个人能坐,为了那个位置,杀光这天下人,她也在所不惜! 盯着赫连玖漾的背影,赫连卓凡苦笑一声,摇摇头,不是那样的人吗? 他与赫连玖漾能为了那个位置兄妹相残,赫连玖漾又怎么会毫无保留的信赫连妙晨,他们之间的亲密,也只不过都是暂时的而以。 若是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是他,或许,他还能留她们一条性命。 可若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赫连玖漾,他们姐弟俩,一个都别想活,就算赫连妙晨帮了她再多,也是无用的,她要的,从来就只有那个位置罢了。 至于赫连妙晨嘛,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那个位置,她的志向从来不局限于做一个女王。 可是谁又能真正猜透她的心呢,或许她一直都只是说说而已呢,借着帮他们的名义,看他们兄妹相残,好坐收渔翁之利。 要真是这样,那她的城府,又怎么是他们能企及的,在赫连妙晨手中,他们只能败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们之间的结局,是早就是注定了的,避免不了拔刀相向的那一天。 这部落那一次换主,不都是血染这宣王宫吗,这看似繁华的宫殿,谁有数的清,飘荡着多少幽魂,泼洒着多少鲜血,他们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之一。 为了不化作森森的白骨,所以他绝不放手,他是赫连锐绝的独子,这位置一定要是他的! 留香山下,沐千寻与慕宥宸先赫连妙晨几人一步到达,下了马车,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留香山,不愧为留香山,绵绵的群山,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零零碎碎,尽是野花的身影。 这里的绿色,真真就只是陪衬,清风掠过,混杂着各种或浓郁或清淡的香味,安抚着躁动的内心,慢慢慢慢静下来。 沐千寻微微一笑,望着眼前一片白色的月橘,点缀着淡紫色的樱草,一阵心安,留香山真是个好地方。 不过,这花香浓郁之地,也是最容易中招之地,毕竟在这花香中参杂些什么,也是很难辨别出来的。 一瞬间,她有些明白了怪神医选择此地的用心,不知怎得,反而心中不那么忐忑了。 这怪神医煞费苦心的将他们聚集起来,不会只是想给他们下药这么简单吧,至于谋害他们,大抵他也没这个胆子。 看着柔和的夕阳没入地平线,明亮的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这便是怪神医定下的时辰了,他们这算是守时了吧。 慕宥宸席地而坐,沐千寻轻轻靠在他怀里,静等怪神医出现。 群山花香,停滞的马车,低头吃草的马儿,百无聊赖的赶车小斯,再加上这一对璧人,赫然是画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随着一阵急切的马蹄声,赫连玖漾带着赫连妙晨徐徐而来,扰乱了这醉心的平静。 沐千寻眼神一动,撇撇嘴,嘀咕到: “我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有些物种,总是喜欢走哪跟哪儿,摆脱不掉的,夫人且忍忍,等为夫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赫连玖漾猛的一拉缰绳,马儿的一声嘶鸣响彻云霄,前蹄扬起,险些将马上的人甩出去。 或许旁人无法理解赫连玖漾为何骑得这么急,甚至不担心马会发狂,沐千寻可是一清二楚的。 因为…她们若是不快些,时辰就着实有些不够了呢,这不是还紧巴巴的吗。 她所料没错的话,她们应是在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下绊子这种事,不是只有她们才会使的。 她料准了,赫连妙晨被她气急之后,定然会不设防的一路赶来,毕竟赫连妙晨也是个凡人,也不会一直理智下去。 她若是不做些什么,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她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二人翻身下马,发丝在劲风的肆虐下,微微凌乱,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位养尊处优赫的郡主。 与沐千寻相较,更是天壤之别,沐千寻一路上都安坐的马车中,无论是衣衫还是妆容,都没有一丝变动。 看着二人脸臭的模样,沐千寻突然觉着身心都愉悦了,不知怎的,她似乎越来越孩子心性了。 可能打沐若云死后,她慢慢的已经放下了前世的种种,也就没什么好放不下的了,唯一让她烦忧的,也就只剩赫连锐绝了。 连妙晨死死的盯着沐千寻,沐千寻越是对她不理不睬的,她心中就越是气愤,呼吸都显得有几分不顺畅了。 沐千寻耸耸肩,也懒得跟她们逞口舌之快,目光懒懒的落在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慕宥宸肩头。 赫连玖漾轻嗤一声,扭过头去,除了那个位置,慕宥宸是她唯一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 而沐千寻的存在,总是让她钻心蚀骨的不痛快,偏偏还不能把她怎样。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总是在回想,总是会后悔,后悔当初沐千寻明明是落到她手中的,她却没有下手。 若是她能在抓到她之时,在她身上再补一刀,是不是如今就不用看到这个可恶的女人成天到晚在她眼前晃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怪神医现身 第三百五十六章 怪神医现身 眼看着,天色已经一点点沉下来了,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扁圆的月亮高悬在头顶,繁星闪烁。 绵绵起伏的山川都成了漆黑漆黑的颜色,上空点缀着莹莹的绿光,一闪一闪,与美丽的星辰相互辉映。 早已过了怪神医定下的时辰,怪神医却迟迟没有出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赫连玖漾烦躁的在附近兜兜转转,再想想方才自己拼命赶路的样子,顿时觉着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跟一个自己厌恶至极的人待在同一方天地,在赫连玖漾看来,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沐千寻靠在慕宥宸的肩上打着瞌睡,偶尔动一动麻木的身躯,从头至尾,都没有瞟过赫连玖漾一眼。 对于怪神医的不守时,她早有预见,倒是没有像赫连玖漾那般急不可耐。 许是过了浮躁的年纪,许是自打重生以来,就很难找到那种浮躁的感觉了,许是她与赫连玖漾本就是两种人。 总之,在赫连玖漾的身上,她找不到一丝自己的影子,就连前世模糊的记忆,仍旧找不到一幕浮躁的情形。 说起来,毕竟自己,就是个惯不会守时的,今日难得守时一次,还碰到了一个更不爱守时的,就且当作天意吧。 留香山的萤火虫奇多,缭绕着整坐留香山,像极了一条条飞舞的绿色的丝带,是这黑暗下的唯一生机。 倒是这山脚下,野花满地,绿草茵茵,愣是吸引不来一只萤火虫,萤火虫是并不怕人的。 沐千寻悠悠的睁开眸子,被这奇异的现象吸引,深幽的眸亮晶晶的。 目光忽然落在山谷口直冲冲飞出来的成群结伴的萤火虫身上,这些萤火虫粗粗一看,也不下百只。 不似旁的地界儿的萤火虫,漫无目的的打着圈,而是像极了一支井然有序的军队,冲着它们的目标而来,中途一刻也不停留,高傲的掠过身旁所有的风景。 沐千寻忽然站起身来,心中涌现着一股兴奋而又危险的感觉,扯扯慕宥宸的衣襟,默契的对视一眼。 说起来,这萤火虫还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山脚下了,仔细回想,似乎每每它们出现之后,都会再顺着来时的方向折返,周而复始。 从天黑之时,到现在为止,就像是…在为他们引路! 说起来,倒是他们太蠢了,沐千寻不禁为自己汗颜,再睡下去,他们就只好在这里过夜了。 果不其然,那萤火虫巡视一般,只在山谷口绕了一圈,就又冲着山谷中而去。 沐千寻与慕宥宸疾步跟上去,与萤火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赫连妙晨目光一闪,拉着赫连玖漾,匆匆尾随。 一点点加快了步伐,走在沐千寻二人前面,仰着脑袋,一副谁欠了她的样子,倒像是萤火虫的秘密是她事先发觉的一般。 沐千寻双手环胸,幽幽的望着赫连妙晨的背影,啧啧称奇,怎么会有人不要脸的如此从容呢,她真是甘拜下风。 四人两前两后的跟着萤火虫朝着留香谷腹地而去,萤火虫一直围绕着赫连妙晨与赫连玖漾身侧,甚至是毫无畏惧的落在她们身上嬉戏,绿蒙蒙的光芒忽明忽暗。 背对着二人,沐千寻倒是看不到二人的神情,只是单从背影,也能看得出赫连妙晨的不耐烦。 而赫连玖漾表现的就更明显了,不断的赶着周身的这些小家伙儿,若不是它们小的她真的捕捉不到,估摸着早就拔鞭相向了。 沐千寻脑海中转了一个弯儿,看向赫连妙晨姐妹俩的目光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只是收敛的够快,就连慕宥宸都未曾发觉。 留香谷内弯弯绕绕的,走着走着,就彻底与世隔绝了一般,蝉虫的鸣叫回荡在谷中,愈发显得悦耳,花香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远,萤火虫群终于缓了下来,四散开来,又朝着带他们来时的方向折返回去。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燃着灯火的小茅屋,会在这留香谷中寄居的,除了怪神医,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赫连妙晨面上一喜,朝着屋门而去,伸出纤纤玉指,优雅的叩门,声音中处处透着谦逊,却又不失风范: “神医,妙晨携漾儿前来拜访。” 屋内回应她的,仍旧是死一样的寂静,赫连妙晨嘴角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了,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沐千寻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儿,反正赫连妙晨最丑陋的嘴脸,她都已经见过了,私底下,也没必要太端着。 赫连妙晨甩了记怒气满满的目光过来,语气立即沉了下去,盯着沐千寻的模样,可是全然没有一丝气度可言: “你来!” 沐千寻无谓的耸耸肩,信步上前,撞着赫连妙晨的身子过去,将赫连妙晨挤开,只伸手轻轻一推,咯吱,屋门应声而开。 回头,挑挑眉,挑衅的望了赫连妙晨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赫连妙晨: “这门很好开啊,难道姐姐已经孱弱到连门都开不开的地步了吗?” “你!” “姐姐只是怕冒犯了神医,不像某些人不懂规矩!” 赫连妙晨眼睛一立,却是无力反驳,赫连玖漾急急的跳出来维护。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宥宸我们进去吧,姐姐妹妹你们就等着神医传唤吧,哈!” 沐千寻满脸假笑,对付赫连玖漾,都使不上太多功底,话音刚落,慕宥宸已经款款走到她身边了。 赫连妙晨一咬牙,带着赫连玖漾,几乎是用小跑的,冲进屋内,似乎谁先进去,谁就能受到怪神医的赏识一样。 沐千寻冲着慕宥宸眨巴眨巴眼睛,摊摊手,一脸的爱莫能助。 怎么就感觉赫连妙晨把脑子丢在哪儿了一样,她本意就是让她们先进去,就算有什么危机也是她们先受着,他们还有逃跑的时间。 她可是在一路上都洒了药的,倒不至于迷失在这三步一个岔道的峡谷中,既然赫连妙晨愿意这么配合,她岂有阻拦之理。 赫连妙晨与赫连玖漾站在屋内,面面相觑,明明掀开眼前的帘子,就可能会见着她们“日思夜想”的怪神医,却是谁都不敢先下手。 沐千寻靠在门板前,探着脑袋默默的扫视着屋中的装饰,看样子是没什么机关的。 在沐千寻与慕宥宸进屋的后一刻,赫连妙晨与赫连玖漾忽然身子歪歪斜斜的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沐千寻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慕宥宸的怀里,正准备夺门而出,就听得里屋一声爽朗诡异的笑。 撩开帘子,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庞,负手而立,尖嘴猴腮的样子似曾相识,不屑的斜视着倒在一起的二人: “啧,真是差劲儿,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我这里。” “果然是你!” 慕宥宸的声音清冷至极,盯着怪神医的眼神充满了寒意。 “怎么?你小子早就猜出是我?” 怪神医那双苍老的眸子亮的骇人,精光闪闪,一瞬间来了兴致。 “哼!” 慕宥宸不可置否的冷哼一声,连回应都懒得回应,如果赫连妙晨还醒着,看到这万人景仰的怪神医,在慕宥宸这里碰了钉子,不知是怎样的心境。 沐千寻迷茫的望着怪神医,肆无忌惮,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究竟在哪里见过怪神医,难不成慕宥宸认识的人,还有她没见过的? “这天底下,能够给你下毒的,也只有这个怪老头了。” 余光瞥见沐千寻的样子,慕宥宸声音缓了下来,默默提醒。 怪神医脖子伸的修长,挺了挺微弯的腰板儿,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叫他怪老头,奇怪的是,他居然生气不起来。 沐千寻恍然大悟的张张嘴巴,她中毒唯有两次,一次是在军营河畔,一次是在凌寻小筑内,那眼前这个老头,也就是当日给他们下毒,夺他们烤肉的老头了。 没错了,此老头就是彼老头,那日虽说沐千寻是与怪神医有过一面之缘的。 无奈,怪神医刚刚露面,沐千寻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就如此时的赫连妙晨姐妹俩一般,对怪神医的模样,毫无印象。 “她们为何晕了,我们却无事?” 静默下来的空气,略微有几分尴尬,沐千寻只好没话找话的问出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疑问。 “你这小女娃还真是奇怪,明明在身上抹了药,避开了我的虫子,还跑来问我?” 怪神医阴阳怪气儿笑笑,不知是真的觉着沐千寻有趣,还是被气的。 沐千寻点点头,怪神医的回应,算是证实她心中的猜想了,问题果真出现在那群萤火虫身上。 来留香山之前,沐千寻特意在他们二人身上涂了药,就是为了防这山中的蚊虫,这也是那些萤火虫为何只围着赫连妙晨二人,却对他们望而却步的原因。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破了你的虫子,可有什么奖赏?” 沐千寻随心所欲的坐下,笑吟吟的看向怪神医,自己身上的气势,就算无法碾压,也起码可以做到在怪神医面前无所畏惧。 怪神医吹胡子瞪眼的对着沐千寻,胆敢在他面前讨价还价的,沐千寻还是第一人: “小女娃!不要得寸进尺了!” “你就不能客气点,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可是吃过我们不少烤肉呢!” 沐千寻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之上,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声音听着懒懒的,显然怪神医并不能震慑到她。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丢出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丢出去 怪神医干盯着沐千寻张扬、悠然自得的样子,干噎干噎的说不出话,沐千寻这翻旧账翻的让他猝不及防。 虽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也最恨别人威胁他,可是沐千寻的无厘头,让他哭笑不得,拿几串烤肉出来说事,他该说什么好呢。 这几十余年来,世人皆是敬他畏他,却没有几人胆敢如此放肆。 甚至是连个交谈的人都没有,久而久之,难免觉着孤寂。 一时间他竟有些珍惜这久违的感觉,但愿眼前这两个小毛孩而能将这份放肆多维持些时日。 十几年前,未过六旬,无聊时,偶尔还会跑到闹市中去,捉弄一些他觉着还算有趣之人。 现在嘛,已经不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到那市井喧闹之地了,幸好这青葛部落四季如春,冬日也不会惧寒。 常年也就靠着野果、猎物为生,很少会出现在城池、小镇,也渐渐远离了杀戮的生活。 一个医术了得的人,不止会救人,更会杀人,只是往往救的人比杀的人更加铭心刻骨,才会被称作神医吧。 上次还真是出门狩猎,被沐千寻烤的肉香味吸引,本打算给他们下些普通的蒙汗药,无奈二人功夫难遇的了得。 好不容易接近,将药下到沐千寻身上,却是无效,如此巧合的遇见一个百毒不侵之人,一下子玩性大发。 更奇妙的是,后来竟发现沐千寻是凌星的女儿,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现在又聚集在这留香谷中,不知算不算的上是一种缘分。 “我现在没有对你们动手,你们没有像她们一样躺在地上,难道还不算是最好的奖赏吗?” 怪神医正了正神色,瓮声瓮气的回应,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着牵强。 “自然不算,我们可是收到你的请帖才来的,对请来的客人动手,这就是老头儿你的待客之道吗?” 沐千寻懒洋洋的往桌子上一爬,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气势满满,歪着脑袋,深幽的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情绪。 怪神医的性子,虽说沐千寻一时之间还摸不透,但被称作是怪神医,那必然有他的怪异之处,就定然不能与常人相论。 之前赫连妙晨恭恭敬敬的敲门他不愿开,门却是压根就开着的,那就说明,他必定是不喜欢受人恭维的,是个随性之人。 下药只为抢他们的烤肉,在慕宥宸身上留字,迷晕整个凌寻小筑的人,用萤火虫为他们引路,一桩一件,倒真是怪异,那她也只好来个以怪制怪了。 “呵,小女娃,你知道我这一生杀的人可比救的人多得多吗? 你可别把我当一个菩萨心肠的神医,我可是…” 沐千寻无礼的打断怪神医的话,单手撑着美艳的面庞,都有几分变形了,眼睛里大写着我都知道: “知道老头你厉害,不过你总是欺负小辈,比你弱的多的多的多的小辈,不会没有成就感吗? 不然我们来赌一局啊,我们离开这里之前,你如果不杀我们,就算老头儿你赢了好不好?” 慕宥宸抱着手臂,依然笔直的靠在门板之上,冷漠如斯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冷哼,满脸不屑。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比旁人弱,就是拿刀架到他脖子上,他也不承认,若不是说这话的人是沐千寻,他怕是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怪神医一口老血堵在心头,看神情有几分怒极反笑的意味: “小女娃,你以为我傻吗,会任由你摆布? 再说了,就算是不杀你又如何,有时候,活着会比死了更难受,我可以让你们走不出这里,却一直生不如死,你信吗?” “倒是没敢这么想,不过我也总得想办法保住我们的性命吧?” 沐千寻干笑一声儿,悻悻的换了个动作,咕哝到。 对怪神医赤.裸裸的威胁,她自然是不信的,怪神医的语气是单纯的吓唬他们,还是会动真格的,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怪神医被逗得哈哈大笑,不知沐千寻是真性情,还是真的是发自肺腑,总之他很受用。 “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想法,我可以保证明日天亮之前不杀你们。” 怪神医摸着他消瘦的下巴,声音一点点缓和了下来,愈发像个正常的老人了。 “嗯…天色也不早了,老头子你也不好将客人赶到荒野去休息。 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宫中我们也不想回去,不如…就留下陪你几日好了! 我们也不会白住,我的手艺你也是尝过的,我可以天天给你烤肉吃!” 沐千寻忽的站起身,一拍桌子,眸中尽是笑意,声音脆生生的,倒真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盘,自己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除了在慕宥宸面前,她很少有这股古灵精怪的俏皮劲儿,今日这发挥起来,似乎还满得心应手的。 “嘿,你这女娃还真是不怕死呢,还敢留下来? 那就如你所愿好了,但是这两个可不能留下,你们留下,首先要想法把他们弄走!” 怪神医指指地上躺着的赫连妙晨姐妹二人,眸中泛着精光,不得不说,对沐千寻开出的条件,他还是十分动心的,沐千寻烤的肉,也是天下独一份的香。 只是他始终想不通,前一刻还嚷嚷着怕丢了性命,下一刻又提出要留下陪他,有趣,真是有趣! 慕宥宸转过脑袋来,对沐千寻的提议,不甚赞同,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俗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沐千寻的病,还得仰仗这个怪老头呢,他背上的字迹,也还每个说法呢。 再说,若是怪神医压根儿就不想让他们离开,他们怕是也没有本事从怪神医眼皮子底下溜走。 看着怪神医,沐千寻认可的点点头,要将赫连妙晨二人留下,她也是不情愿的。 瞧着每日对付这么一个怪老头,已经够吃力了,她可不觉着自己有精力再捎带上这么一对儿心怀鬼胎的姐妹,朝着慕宥宸谄媚一笑,声音甜的发腻: “夫君,那个啊,我一个人铁定是丢不动的,不如你丢一个,我丢一个啊?” 慕宥宸淡淡的瞥了地上的二人一眼,缓缓走来,只用鼻音哼出一个嗯字。 丢?没错,沐千寻说的是丢,怪神医听乐了,遇到沐千寻的他,话总是出奇的多: “嘿,你们不是姐妹吗,装也应该装出一个姐妹情深的吧?为何这样说?” 沐千寻背对着怪神医,耸耸肩,轻飘飘的冷笑,浑不在意: “姐妹?我跟她们才不是姐妹呢,我沐千寻就只有一个姐姐,她远在夏国。 她们与我,连陌生人都比不上,她们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我死呢,我为何要装?装着难道不难受吗?” 沐千寻的语气很轻快,拉家常一般,蹲下身子,用力的冲赫连妙晨的发根扯扯,反手冲着赫连玖漾的脸蛋儿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平日里她都不屑于做这些幼稚的小动作,可是难免心中还是有怨气。 怪神医若有所思的掀开帘子,入了里屋,不得不说,沐千寻的直率又一次惊艳了他。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形形**的人他见过不少,皇室的人,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能够如此坦荡的将心中的想法讲出来的,还真是为数不多。 或许她的骨子里有一种执念,对夏国的执念,对这片陌生国土的抗拒,一种不输于凌星当年的倔强。 “哪个?” 慕宥宸站在沐千寻背后,盯着沐千寻好看的侧颜,看都懒得看地上的二人一眼。 沐千寻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指着赫连妙晨: “这个,你把这个丢出去!” 在沐千寻的意识里,还是不乐意慕宥宸接触赫连玖漾的,毕竟,赫连玖漾可是觊觎慕宥宸许久了,她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好,可有麻袋。” 慕宥宸淡淡的望着赫连妙晨,微微蹙了眉,赫连妙晨今日穿的是一件乳白色的抹胸长裙,慕宥宸打心底不愿意让她就这样趴在自己的背上。 除了沐千寻,他不想与任何人女子有肢体上的接触。 外物与里屋不过只隔了一个薄薄的帘子,慕宥宸的话,怪神医自然是尽数纳入耳中的,不禁咋舌,幽幽的提醒: “门外的木架上,有装药草空下的麻袋!” 他不是说,只是不想在他的屋子里看到赫连妙晨二人吗,这夫妇干嘛一副要掩尸的架势。 沐千寻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将袋子取来,将赫连妙晨像是塞什么物件儿似的塞进去,慕宥宸顺手往肩上一扛,大步的往出走。 沐千寻拖着赫连玖漾的双肩,双脚耷拉在地上,吃力的跟上慕宥宸的步伐。 赫连玖漾本就比她丰.腴不少,现在又昏死了过去,完全不懂得配合,自然醒着就更不会配合了。 若不是沐千寻功夫不错,力气不小,怕是真的无法将赫连玖漾拖出去。 其实,还是有省力的法子的,只是沐千寻不用罢了,虽说这样自己会受累,但赫连玖漾也不会太好过。 待到明日醒来,这鞋子怕是已经破损的没法穿了,她也只好光着脚回到宫中了,她倒是很期待她出糗的样子。 遗憾的是,这一幕,她不能亲眼所见了,她还得提心吊胆的在这留香谷继续住下去呢。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以幻治幻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以幻治幻 最后,沐千寻与慕宥宸将赫连妙晨二人随意的找了个三岔路口丢下,自然赫连妙晨身上罩着的麻袋,他们是有心套,没心解。 这留香谷的地势着实是不好辨认,就算是走上十几次,不刻意去记,也不一定能够摸清这里的每一条道儿,更何况赫连妙晨二人只走了一遍呢。 没有萤火虫的引路,想要走出这里,没有一两日的时间,怕是没什么可能的。 沐千寻与慕宥宸顺着沐千寻洒下的药粉,跟着味道,回了怪神医的住所。 屋门还是微敞的原状,他们入屋之时,怪神医正坐在桌边捣鼓着他的药草。 沐千寻站在门前,又朝着屋外看看,天色的确已经不早了,春日的夜也渐渐染上了寒意,月光愈发显得凄冷。 这个时辰,早该入睡了吧,特别还是怪神医这样的老人,那现在装模做样的坐在那里,难不成是在等他们? 怪神医尽管低垂着脑袋,仍旧被沐千寻的目光盯得有几分不自然,轻咳一声,算是对沐千寻的警告。 他们离开这么久,他原以为他们是迷路了呢,心中不免失落。 眼前这二人,难得合他的心意,可是有趣的人若是不够聪明,那也就不那么有趣了。 而他们还能回来,必然是做了什么记号的,时时刻刻都心思缜密的人,想必也不会愚笨到哪里。 怪神医指指里屋,脑袋依旧扎在药堆里,语气淡淡的,听着倒像是掩饰些什么: “里边还有一扇门,通后院,后院有一间未锁上的小屋,你们今夜就住那里!” “那是老头儿为我们准备的吧?” 沐千寻拉着慕宥宸的手臂,欢脱极了,慕宥宸手掌握成拳头,压在唇边,沐千寻今日的反常,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适应不了。 “女娃,我可只保证了今夜不杀你们,再多问一句,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怪神医冷哼一声,幽幽的冷冷的,如附骨之疽,一瞬间沐千寻觉着发丝都竖起来了。 沐千寻猛地拽过慕宥宸,迅速闪出了怪神医的视线,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怪老头的脾性还未参透之前,她必须得学会察言观色。 怪神医口中的后院,除了个仅能通过二人的过道,到处都植满了野花,开得正盛。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围绕在花丛上空,不知疲倦的飞舞。 这些野花,留香山遍地都是,沐千寻都开始疑心,这不会是怪神医在建造房屋之时,懒得除去这些野花,它们才会生长在这里的吧。 这些野花,看起来都普通极了,可对着它们的时候,沐千寻心中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被她定义为不安,可是又实在说不上来为什么。 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还是认命的进了院中那间唯一亮着灯光的屋子,反正她也不能将这些花都铲掉。 再说怪神医若是有心对他们下手,是防不胜防的,吃穿休息,甚至是呼吸,哪里都是他的入口。 屋子很小,甚至说破破烂烂的,打扫的倒是还算干净,窗户用厚厚的帘子遮起来,并且用铁钉封死,怪不得方才在屋外,屋里的光线会显得昏暗。 沐千寻里里外外的将屋子里的物件儿尽数翻腾了个遍,满意的拍拍手,坐在床榻之上。 起码,她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身子往后一倾,倒在软软的被褥之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折腾了一天,一旦停下来,就会发现,还真是有些累了。 “寻儿,你说那怪老头会帮我们吗?” 床榻微微往下一陷,慕宥宸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磁性平淡的声音莫名的安心。 “他那么怪,谁知道呢,不过你也挺怪的,或许你能说服他呢?” 沐千寻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估摸着是快睡着了。 慕宥宸轻笑一声,躺在沐千寻身旁,看着她恬静的容颜: “那你怎么会嫁给我这个怪人呢?” “因为你对我,不怪啊。” “那也就是说,一个再奇怪的人,也不会一直怪下去,只是没遇到那个能够改变他的人?” 慕宥宸若有所思的念叨,墨色的眸清明的骇人,沐千寻含糊的嗯了一声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拉过被子,轻轻的盖上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喃喃自语: “答应了你的,就一定能做到,你的心结,由我来解。” 已经是二更过半的时辰,灭了灯,二人很快就睡了过去,只一个转眼,又是一轮的日月交替。 有帘子的阻挡,屋中的光芒仍旧很黯淡,一股阴雨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交杂着痛苦的呜咽与压抑的闷哼声。 沐千寻眼神中透着痛苦,大热天儿的,身上裹着被子,仍旧瑟瑟发抖,不断的从喉咙中发出哽咽的声音。 慕宥宸也不比她的境况好多少,躺在床榻之上,翻来翻去,死死的抱着手臂,手指都泛白了,身上的汗水将大半个床榻浸湿。 “为什么下雪了,好冷啊,好冷啊!” 沐千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带着丝丝颤抖,似乎真的只有冷到极点的人,才会这般说话还打着冷颤。 慕宥宸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脖子上赫然挂这寒星玉令: “是啊,连这玉佩都帮不了我了!” 沐千寻伸手摸摸眉毛上的霜雪,泪水直涌,思绪混沌,分不清身处何方,也记不得这场雪为何来的如此迅猛。 就仿佛,一夕之间又回到了前世那个被冻死的冬季,墨风山上的那片雪原,冷的无法言喻,剜心蚀骨。 想着想着,眼前竟当真出现了墨风山的场景,漫天的飞雪,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割的脸颊生疼。 眼看着自己被大雪埋没,僵硬的躺在雪地里,挣扎却不起作用,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手腕脚腕流出来的鲜血已经与白雪融为一体,凝结成冰,在那灰白色的世界里,好似一朵朵绽放的冰花,开得妖艳,开得耀眼,开的晃眼。 她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寒冷,还有恐惧,不甘,绝望,心都被冻结了一般,跪坐在床榻之上,彷徨极了。 哽咽的叫着慕宥宸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那一刻,她似乎忘记了所有人,脑海一片混乱,唯独还记着他,记着他的名字,记得他对自己很重要。 慕宥宸跌倒又起来,起来又跌倒,挣扎了好多遍,才终于将沐千寻搂到他怀里。 他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他只知道她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比手臂传来的疼痛,更让他难受。 奇怪的是,慕宥宸再用力的搂着她,她还是会觉着冷,感觉不哪怕一丝温度,周身的一切,都变得冰冷。 就在二人几乎要撑不住之时,门忽的被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包裹着床上的二人。 屋外明明是明媚的晴天,可是落在沐千寻、慕宥宸眼中,外面却是灰蒙蒙的雪天,雪大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怪神医满意的望着屋内的二人,背着手缓缓走来,不住的点头,眉宇间还燃着喜色。 沐千寻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怪神医,可惜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此人究竟是谁。 “小子,女娃,都中招了吧? 你们现在感觉到的,其实都是幻觉,是药物所致,若是不服用解药,你们一直都醒不过来,每日都要重复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很有趣,哈哈! 我呢,是不准备把解药给你们的,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想不到办法,我也帮不了你们!” 怪神医的声音极为高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二人听清,兴奋的大笑,好像看着别人痛苦,是一件快事。 沐千寻的眸子刷的睁开,被怪神医的声音拉回到现实,刹那间什么都想起来了,冷汗直冒,身体上的痛苦仍旧存在。 缓缓的闭上眸子,急促的呼吸,在怪神医想要转身离去的瞬间,冷冷的喝止: “站住!” 声音如此清澈通透,怎么都不像是中了他的幻药,好奇的转过身,希望沐千寻还能带给他惊喜。 怪神医忽然双目空洞,一动不动的站定,直勾勾的盯着沐千寻的眼睛。 沐千寻强撑着身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寒意,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解药!” 只见怪神医顺从的从背后取出一个小匣子,身形僵硬的递给沐千寻。 沐千寻一把将小匣子夺过来,哆哆嗦嗦的打开,将匣子中的药丸塞进慕宥宸嘴里,随后自己服下。 怪神医醒过神儿来,看着床榻上放着的,空空如也的盒子,有几分发懵,随后气的跳脚,冲着沐千寻跳脚: “小女娃!你做了什么!” 沐千寻闭着眼,对怪神医的质问置之不理,紧抿着唇,默默的运功加快解药的药效。 “以幻治幻,是你先对我们动手的,我只是为了拿到解药,老头你怪不得我!” 沐千寻的声音轻飘飘的,与昨日那个活泼跳脱的她完全不同,只一句话,都带着凛冽的气势。 怪神医不由得缩缩眸子,有一种沐千寻被凌星附身的错觉,似乎也没有方才那么暴怒了,端着架子: “哼,只要你能猜到我这幻药是怎么下到你们身上的,我就饶过你这一回!” “院中的野花!” 沐千寻的回应几乎是紧贴着怪神医的话音的,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除了那野花,她想确实想不到怪神医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途径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还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还手 “你都知道!” 怪神医眸中精光乍现,稍稍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在这巴掌大的小屋中显得格外突兀。 沐千寻没有做声儿,发白的唇瓣抿的更紧了些,身形紧绷的靠在床壁之上,睫毛微颤。 尽管呼吸均匀顺畅,也仍听得出超乎平常的粗重,怪神医只一个挪步的轻微动作,都在撞击着她敏感的耳朵,脆弱的心。 贝齿够着柔软的下唇,肆意的蹂.躏,啃咬,怎么用力,都咬不出哪怕一滴鲜血,连那安心的血腥味儿都不愿意眷顾她,此刻的她是无力的,连牙齿都是无力的。 沐千寻能感受到眼皮下那汹涌的温热与湿意,若不是有怪神医守在屋中,她怕是都要哭出来了,莫名的想哭。 那幻药,所虚造出来的情形,都是他们心底遭受过的最痛苦的情形,引导着他们心中的痛,将这种痛放大,再放大,无休无止。 幻药所到达的度,不受下药之人的控制,一旦人心中有极其脆弱的一面,后果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记忆中的痛苦越深,这药起到的效果就越重,重复,加深,一遍接着一遍,真真的生不如死! 她原以为,她已经完完全全忘却了前世的折磨,可当折磨重现之时,她还是抵抗不住那种恐惧。 刻骨铭心的痛,无知无觉的冷,眼看着自己的性命流逝,无能为力,连眼睛都闭不上。 那种绝望,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生一世能够忘却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噩梦重演的恐惧的。 或许,怪神医的本意只是为了捉弄他们一番,或许,她不应该计较那么多。 可是心中染起的密密麻麻的怒意,几乎要喷出来了,痛觉虽然消失了,可那份不安依旧在笼罩着她。 紧攥着被褥不肯松开的手指提醒着她刚才所受的痛苦,她想要吼出来,想要给怪神医同样的惩罚,她需要释放。 就算她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她有求于他,她也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毫无新意的捉弄。 她厌恶虚与委蛇的日子,她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继续伪装下去,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希望,委曲求全,装模做样。 沐千寻的喜怒哀乐,慕宥宸都察觉的到,她的恐惧,她的委屈,她的无力,他通通都感受的到。 慕宥宸信,相爱的两个人,必定是心意相通的,就如他和沐千寻。 慕宥宸的低垂的眼睛忽然抬起来,墨黑明亮的眸一瞬间变得猩红,冷冷的盯着怪神医,犹如一头困兽: “出去!” 怪神医张张嘴巴,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冷哼一声,挺直了腰背,快步离去,已然没了来时的沾沾自得。 慕宥宸的声音还是平常的高低,怪神医却是被震的耳膜生疼,也许…震到他的不是声音,而是眸色。 人他见多了,发怒的人他见得更多,慕宥宸是第一个让他觉着危险的人,他自认为那不是怕,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失控的慕宥宸,无疑是最可怕的,平日的慕宥宸,冷漠,理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都能把握得当。 那失控的慕宥宸,就是冷漠中透着狂热,冰火两重天,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足以毁天灭地似的。 与你对视的每一刻,对你都是一种煎熬,毫无理智可言,仿佛只要你有一瞬间的晃神儿,就会扑上来将你撕的粉碎。 与慕宥宸相处,是不能触及底线的,而他的底线,叫做沐千寻。 光凭那一眼,还有沐千寻能够控制他片刻的心神来看,怪神医就已然不敢小看他们俩了,不是出其不意的话,他定会栽在他们手里。 过了晌午,所有人都相安无事,没有再起什么争端,表面上,此事已经算揭过撂过了。 沐千寻手臂上挎着背篓,慕宥宸手中握着铁杈,背上背着箭羽,二人阴沉着脸,径直从怪神医面前略过,将无视诠释了个彻底。 傍晚,怪神医的小屋前,燃着熊熊的火焰,汹涌的热浪赶跑了到处飞舞的萤火虫,火星乱窜,与小屋中暖暖的灯光相互辉映。 沐千寻呆呆的坐着,手中翻动着一根烤鱼,单手撑着面庞,满脸漠然,听着火堆中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走了神儿。 说起来,这一顿晚膳,还真是来之不易,这留香谷,除了野花,什么都是难寻之物,连个飞禽走兽的影儿都逮不到,还如何烤肉。 二人不知跑了多远,才找到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里面的鱼个头不大,但也好歹能够饱餐一顿呢。 至于这柴火,还是将怪神医后院的屋子拆了半拉凑的,反正那些屋子闲着也是闲着,怪神医也是默许了的。 这还是他们来到留香谷的第一顿膳食,他们可是整整饿了一整天了,肚子早就饿的咕咕乱叫了,不过,有怪神医在,他们是甭想早点吃到这香喷喷的烤鱼了。 当初在军营湖畔,隔着那么远,都能将怪神医引来,今日这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就更不用说了。 怪神医早就不嫌热的守在火堆旁,直勾勾的盯着那黄澄澄的,冒着香气的鱼,生怕这烤鱼会落到旁人的肚子里。 对慕宥宸投来的一记又一记的冷眼,视若无睹,他的眼中此刻只有那串鱼罢了。 沐千寻眼皮都没有撩的估摸了个大致的位置,将第一支烤鱼递给怪神医,心中一片平静。 怪神医嘿嘿怪笑的接过烤鱼,咕嘟咽了口口水,嘴馋的像个不懂事的三岁孩童。 在烤鱼快要触及唇齿之时,忽然迟疑了,停下了动作,半开玩笑半试探的望向沐千寻: “小女娃,你不会在这鱼中下了药吧?” “嗤,老头你可是神医,下没下药,难不成你看不出来吗? 下黑手这种事,是你的家常便饭,不是谁都有这喜好的,当然,你也可以不吃!” 沐千寻轻嗤一声,不屑的斜了怪神医一眼,深幽的眸平静的不泛一丝波澜,将怪神医手中的烤鱼一把夺过来,顾不得烫,狠狠的往口中塞了一口。 怪神医急急忙忙的将烤鱼夺回来,防贼一样的防着沐千寻,美滋滋的吧咂着烤鱼带来的鲜美味道,满足的嘟囔到: “看在这烤鱼的份儿上,你算计我的事,老头子就不予计较了!” 低垂着眼帘,在发丝的遮掩下,沐千寻贼兮兮一笑,心中默想,你计较什么,该计较的是她才对吧! 将一鱼篓的鱼都消灭殆尽,柴火也正好燃光,留下一堆死灰,风一吹就散,火星若隐若现,像极了折了翅膀的萤火虫。 沐千寻一声不吭的带着慕宥宸回了后院,怪神医只当沐千寻是还在为幻药的事生气,耍小孩子脾气,不予理会。 沐千寻提了一大桶的水,冲着后院的野花浇去,浇的过猛,一朵朵都蔫头耷拉的,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亮亮的光芒。 为了避免昨夜的圈套重演,还是尽早做打算的好,通过花下药,不过是通过花粉做手脚罢了,花粉遇水,不论上面洒了什么药粉,都该掉落的七七八八了。 屋中,沐千寻灭了灯,笔直的坐在床榻之上,注视着黑漆漆的四周。 慕宥宸环住她的腰肢,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之上,语气轻柔: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今日也累了。” “不,还不能睡,好戏好没开场呢,还需要些时间。” 尽管是对着黑暗,慕宥宸仍能看见沐千寻眸子泛着的光芒,声音中夹杂着兴奋。 慕宥宸蹙着眉,思绪辗转良久,就是想不到,沐千寻所指的好戏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今夜怪神医还会对他们下手,沐千寻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等着等着,慕宥宸已经轻合上了双眸,沉沉欲睡,被沐千寻忽然的声音惊的心头一凛: “时辰到了!” “嗯?” 慕宥宸的目光落在门板的方向,至今还是一头雾水,什么时辰到了,屋外明明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啊。 沐千寻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有几分用力,屁颠屁颠的朝着屋外跑,直奔怪神医的屋子而去。 说来也奇怪,都这个时辰了,怪神医的屋子居然还亮着灯,怪神医竟睡得这般晚吗? 入了屋子,慕宥宸就傻眼了,只见怪神医平躺在地上,眸子紧闭,眉头都是紧紧皱成一团的,身旁还有掉落的药草。 沐千寻背着手,点点头,显然她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居高临下的望着怪神医,赫然一副你也有今天的神情。 “这是怎么回事?” 慕宥宸的声音沉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沐千寻,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沐千寻口中的好戏是什么意思。 但一时之间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时常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现在就躺在他们面前。 “给他下的药起作用了,现在赶紧把他绑起来。” 沐千寻摩挲着下巴,微眯着眼睛,语气认真。 “给他下药?他怎么没有发觉,等他醒来,你准备怎么应付他?” 慕宥宸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绳索上,已然信步去拿,既然沐千寻已经做了,那就已经没了退路。 沐千寻蹲下身子,在怪神医的身上左摸摸右摸摸,将所有的药物利器都取走,被回过头来的慕宥宸狠狠的瞪了一眼。 第三百六十章 有药必有解 第三百六十章 有药必有解 悻悻的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儿,一脸的献媚讨好,开口,算是向慕宥宸解释了: “药呢就下在烤鱼里,每一根都有,每一根都只放了一点点,是师祖的独门秘方,无色无味。 鱼腹中塞了野花,去腥味,药混着野花的香气,就算是这怪老头,也是难以察觉的,看他方才吃的多香啊。 他不是喜欢借着野花捉弄我们吗,那就让他也尝尝中招的滋味,保证他以后看见野花啊,都没有害人的念头了! 这药物也没有什么其他作用,就是服下之后,会浑身僵硬,就如同被点穴了一般,药效也就顶多能维持两个时辰。 不过…与这老头给我们下的药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无法通过呼吸生效,需得从口而入。” 一边听着沐千寻说的头头是道,一边,慕宥宸已经将躺在地上的怪神医拖起来,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 紧了紧绳子,满意的轻笑,任凭怪神医有天大的力气,都没可能挣脱了。 “药在烤鱼里?我们也吃了,我们为何会无事?” 虽说慕宥宸已经知晓,沐千寻肯定有能让他们避免的法子,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中好笑,原来他也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想想当年莫雪尽心教他们医术,他硬是不学,就万分懊恼,不然现在也不会像个门外汉似得。 在怪神医面前,他偶尔会生出一种浓浓的挫败感,怪神医只要一动手,他这些年的功夫就好像白学了一般,使不上用场。 “那是因为,单单服了这种药,是无恙的,只有混合其他药草,才会起作用。 怪神医整日都在摆弄他的药草,恰好今日又采摘了新鲜的药草,出于医者的天性,他定会多多少少的品尝。”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中尽是高深莫测,得意的笑笑,说来还是怪神医全程都配合的缘故。 “那寻儿可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他的法子了?也总不能一直绑着他。” 慕宥宸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少有的认真,单一根细小的绳子,想要控制怪神医,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一点,沐千寻必然也懂。 “倒是没想太多,等他醒来照实说就是了,让他看到我们的反击,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自己一个人在这深山野谷中待了这么久,必然也不喜欢我们逆来顺受的样子,不如给他来点意想不到的。” 沐千寻淡然一笑,做事,她不喜欢瞻前顾后,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她就一定会做,她一直都不知道她骨子里的这股倔强劲儿是哪儿来的。 伸出手指,冲着怪神医的眉心一点,看惯了这怪老头嘻嘻哈哈的样子,如今看他皱眉的样子,一时之间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微微的凉意与温热的手指接触,沐千寻的眉心也随之一皱,抿了唇,转身,柔柔的目光落在慕宥宸身上: “给老头拿件披风吧,他好似脸色不怎么好。” 慕宥宸一怔,照着沐千寻的吩咐进了里屋,转身的一瞬间,嘴角扬起的弧度晃的眼晕。 从何时起,沐千寻居然使唤起他来了,从何时起,沐千寻居然变得这般体贴入微了。 她将怪神医迷倒,不就是为了午时之事吗,又为何要管他的冷暖,真是好生矛盾的一个人。 沐千寻站在怪神医面前,轻轻的叹气,看着怪神医失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一瞬间,脑海中思绪翻涌。 这药,如同被点了穴,那献血在筋脉中的流动也就慢了吧,眼看着子时都要过去了,屋门还敞着,老头子年纪也着实大了,怪不得会发冷。 这老头性子那么古怪,连个亲近之人都没有,独来独往,也没有人关心他的冷暖温饱,纵使名扬天下,也终归是个可怜之人。 看见怪神医,沐千寻就仿佛又看到了莫雪,初见时,莫雪那偏执,不可理喻,不允许他们有丝毫违逆的样子,还刻在心上。 莫雪是这世上,少有的,待她好之人,什么都不求,只一心待她好,为救她,甘心粉身碎骨,现在想想,她欠她的,又岂止是一条命那么简单的。 恍惚间,沐千寻突然坚定了起来,说服怪神医,也并非什么难事,只要有心,何愁做不到。 他们能让莫雪放下对男子的成见,抹去从儿时灌入的宫规,也能等到怪神医与他们坦诚相待的一天。 沐千寻始终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种特别的感应,一眼,无法看透一个人,起码能有所领悟,她从不觉得怪神医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二人就这么百无聊赖的守着昏睡不醒的怪神医,两个时辰,乍一看很短,可若真的一心盼着它过去,简直是度日如年。 慕宥宸环起手臂,慵懒的靠在桌边,无奈的盯着沐千寻: “这药可有解药?” 沐千寻神色之间,已经染上了迷离,迷迷糊糊的摇摇头,又随之重重的点点头: “有!凡是称之为药的,就必定有解,世间,有善即有恶,有因即有果,有药必有解! 只不过…都说了这是师祖自制的了,我哪里会有解药,或许就连师祖自己,都未曾研制出解药呢!” 沐千寻比划了两下手指,继续缩在桌子上打盹儿,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梦话。 昨夜本就折腾的晚了,一大早又被那幻药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早就困得没有精气神儿了,可惜,他们偏偏还不能入睡! 慕宥宸扶着额头,幽幽的望了沐千寻一眼,这丫头,若不是困极了,怎么会…开始胡言乱语。 遂,说到底,就是没有解药,他们还是得苦等怪神医醒来,怪神医今日的食量,足足超过了他们二人,还指不定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不找些事情来打发这闲余的时间,实在是难熬,门外花开满地,屋中烛火摇曳,这良辰美景,岂能辜负? 眸光微闪,俯身贴住沐千寻的背,修长的大手,从身后绕过去,揉捏着沐千寻柔嫩的脸颊。 摩挲着她的下巴,将脑袋轻轻的转过来,毫无征兆的吻下去。 唇上的湿热,与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使得沐千寻终于拎清,慕宥宸是在吻她,没错,是在吻她! 好看的手指抚上她的睫毛,轻轻合上她的眸,一如这个轻轻柔柔的吻,让人不经意的沦陷。 不知不觉,已经落到了他怀中,跨坐在他腿上,攀着他的脖子,唇齿相依,好生缠绵。 慕宥宸缓缓的松手,揽着沐千寻几欲跌倒的身形,眸子里尽是魅惑,薄唇上闪烁着亮晶晶的口水,活脱脱一只妖孽。 经过慕宥宸这么一闹,沐千寻反倒清醒了不少,睡意全无,目光瞥见地上掉落的药草,心中一顿。 推开慕宥宸,弯腰拾拣,一根一叶,仔仔细细的放到篮子里,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一个舞女,会格外爱惜她的舞衣,一个画师,会格外珍爱他的画笔,同样,一个医者,亦是会视药如命。 怪神医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好吃,只钟情于他的药草,倘若他醒来,看到他的心尖儿被别人踩在脚底,肆意的践踏,那他们算是活到头了。 俗话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只要是触及底线,谁都不会乐意,更何况是怪神医这样苛刻的人。 沐千寻呼了口气,吐吐舌头,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 看看依旧没有醒意的怪神医,沐千寻拉了慕宥宸,端坐在门前,感受着微风拂面的舒心。 青葛部落,一年四季都凉快不了几天,这刚刚入春,就觉着盛夏已经华丽丽的降临了,成天顶着太阳,只能与汗水为伍。 这夜里,正是舒服的时候,从前,一直是坐在屋顶赏月,为了避开人群,暂时的远离喧闹,不被打扰。 今夜难得置身幽谷,坐在这平地上,闻着花香,望着夜空,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沐千寻侧爬在慕宥宸肩上,仰着脑袋,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寻找什么,带着些许的迷茫与祈盼。 “寻儿?” 慕宥宸摸摸沐千寻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呼唤,这夜空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在看什么,那一瞬间,他觉着他的心离她很远。 “我在找代表我的星辰,南山先生说,每一个人,都有对应他的星辰,可以以此看出他的命格,根据它的明亮,运转轨程,这就是所谓的道破天机。 可是…南山先生唯独找不到代表我的星辰,而只有死人的星辰,才会坠落,消失在天地之间。 有时候,我总是很害怕,害怕我的重生本就是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从来就不曾发生的梦。 我早就死在了前世,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沐千寻这个人,而这一世的慕宥宸,其实是娶了别的女子的。” 沐千寻将脑袋埋进慕宥宸的怀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变得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白日的幻药吧,幻想出的前世的场景,她至此心有余悸。 “别傻了,单顾就是个神棍,他若是真的无所不知,那怎么会连草儿是他的女儿,他都辨认不出来,天上的星辰没有告诉他吗? 如果你非得觉着这一切不真实的话,不如想想前世才是梦一场,只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有我陪你。 第三百六十一章 采药 第三百六十一章 采药 慕宥宸将沐千寻的脑袋掰起来,托着她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直视她的眼睛,溢满了柔情。 感受着脸颊传来的酥酥.痒痒的触觉,沐千寻痴醉的轻笑,其实…就算是梦又如何,梦中有他,便也该知足了。 这些时光,本就是她向老天偷来的,她不该太贪婪了,可人就是这般贪婪的,永远想得到更多。 譬如,她有他还不满足,她还想有个孩子,他的孩子,这样,她的梦就圆满了。 “如果能找到我的星辰的话,是不是就能看出,我们究竟会不会有孩子了?” 声音柔柔的,乖巧的都有些不像她了,纤纤的玉手缓缓覆在慕宥宸的手背上,他的温度真的好暖,好暖。 “如果什么都知道了,按照老天安排好的路去下走,岂不是很无聊。 不过,只要你想,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只要你想。 你不喜欢这青葛部落,我们就回夏国,你不喜欢皇城的尔虞我诈,我们就回鸣翼王府,回灵光山,回青峰洞,好不好?” 将沐千寻的脑袋按进怀中,这话是冲动了,但覆水难收,他也毫无悔意。 无声的点点头,不知不觉,沐千寻的眼眶已经湿了,搂紧慕宥宸的腰肢,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够换一份安心。 屋中,怪神医睁着眸子,静静的聆听,其实,在沐千寻拾捡药草之时,他就已经醒了。 只是一直未曾做声而已,想看看这二人还想耍什么花招,垂首看看身上的披风,不由得淡然一笑。 怪神医行医多年,药草也是没少接触,虽说无法像沐千寻那般百毒不侵,但身子骨还是异于常人的,用不了两个时辰,药就已经失效了。 突然大幅度的挣扎起来,用脚粗暴的踢着桌腿,尖声叫骂,仿佛将晚膳的力气都用上了: “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快给爷爷解开,不想活了是不是!快!” 沐千寻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个浅浅的笑容,悠哉悠哉的朝着屋中走。 看见沐千寻,怪神医扑腾的更欢了,若不是椅子够结实,估摸着已经散架了。 拉过一边的椅子,沐千寻慢慢的坐下,坐在怪神医对面,笑嘻嘻的,那得意的神色全然就是在效仿怪神医白日: “呦,老头子,中招了吧? 这一觉睡的还踏实吧,我若是不给你解绳子,你就得一直在这里绑着,自己想办法吧?” 面对沐千寻神似的语气,怪神医反倒是镇定下来了,阴沉着脸,黑的都快滴出水了。 沐千寻这嚣张的模样,就是大大方方的在告诉他,她是在以牙还牙。 可…他没沐千寻的本事,能够控制她的心神,命令她给自己松绑,冷冷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女娃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怕啊,但是老头子你总要讲道理啊!” 沐千寻一叉腰,一脸吃瘪的神情,赫然一个调皮伶俐的邻家小丫头。 怪神医高傲的扬起脑袋,语气冷硬,人在屋檐下也绝对不低头: “哼!讲什么道理!你害我,我杀你,还需要讲什么道理!” “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先害我们的,我只是在还手而已,不然你总是捉弄我们,我们岂不是很无聊。” 沐千寻急切的望着怪神医,好看的眉,都要拐上好几个弯儿了。 “小女娃,别自作聪明了,你不会是忘了吧,我给你下了幻药,你也对我使了幻术,那件事已经两清了!” 怪神医微眯着眸子,靠在椅背上,身形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 “可不是这么回事的,我当时是为了自救,和害你并不是一回事,你现在也可以自救,那才算两清了! 当然,你若是无法自救,我也可以帮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怪神医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阴寒,从头到脚都透着寒气儿,沐千寻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神医,心里直打鼓,难道她说错什么了,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怪神医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她,沐千寻一句无心的话,算是戳到他的死穴了,声音都变了个调调: “什么条件?” “将慕宥宸背后的字儿除掉!” 沐千寻扑朔扑朔眼帘,稳住心底的动荡,底气十足的开口,反正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如果她认栽放了怪神医,又平息不下去怪神医的怒气,那就真的要遭殃了。 怪神医盯着沐千寻,微微一愣,闪烁的眸光中尽是狐疑,态度缓了下来: “就这个?” “对,就这个!” “好,老头子答应你。” “这就…答应了?” 或许是怪神医的平和来的太快,或许是沐千寻提出的条件着实与这弄出来浩大声势不相符,总之,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怪神医再看向沐千寻的目光,与以往有几分不同,但又实在说不出有何不同,就是怪神医自己,也理不清自己的心境。 之后的几日,乃至十几日里,怪神医都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慕宥宸背上张扬的字迹也如愿洗掉了。 清洗字迹之时,怪神医不情不愿的解释这字迹的来由,当初的粉尘是重点,不过那受惊的马车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怪神医算好了,在那面墙上做了手脚,慕宥宸带着沐千寻往墙上一靠,加着那粉尘的作用,字迹便现了形。 至于这中间的细节,怪神医是一个字儿都不愿意透露,包括那洗掉字迹的汤药,怪神医也只字不提。 大抵是怕沐千寻古灵精怪的劲儿又闹起来,给他身上再留个字迹什么的。 慕宥宸觉着,他们能够安然的度过十几日,避开怪神医的摧残,是沐千寻的还手还对了。 而沐千寻则觉着,怪神医是在准备一个大阴谋,再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遂时时防备! 这日,天灰蒙蒙的,天际染上均匀的灰色,这是大雨降临的前兆。 不过凭借沐千寻的判断,这雨一时半还下不起来,起码要待到傍晚或是入夜。 青葛部落的雨水向来密集,说下就下,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像是天神忘了关闸一般,非得冲的立不住脚才罢休。 住在这幽幽深谷之中,除了清净,真是一无是处,他们连温饱都解决不了。 这一下雨,他们就只能啃院中的野花了,须得趁着这雨前,备些吃食才好。 去樊宁城,是不大可能了,毕竟他们徒步没有把握在雨前赶回来,到时候雨水将路上的药粉冲散,再想找到怪神医的住处,可就难了。 想想赫连妙晨都被送走小半月了,也没见她找上门来,势必是还没摸清这谷中的头头道道。 凭借沐千寻对赫连妙晨的了解,她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善罢甘休之人,那日拜访怪神医,她一无所获,必定会再来。 那他们只好就近到留香镇随意买点吃食,再怎么说,他们也不会再吃到像拓跋勒达军营里的猪食了。 临出门前,沐千寻被怪神医拦住,硬是将慕宥宸背上的背篓换成了药筐,语重心长的要他们去为他采药,称吃食的事情,就由他们来解决。 不厌其烦的给沐千寻讲解,去哪了采什么药,什么药长什么样子,被沐千寻忍无可忍的打断。 再怎么说,她也算半个医者,放眼整个青葛部落,她的医术也仅仅比怪神医差劲罢了,若说她连药草都不认识,真是折煞她了。 对于这一点,怪神医对沐千寻是难得的满意,当日要是留下的人是赫连妙晨,绝对不会如此称心如意。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收一个徒弟,现在用起沐千寻来,却是得心应手的,捡了个现成儿的徒弟倒也划算。 怪神医的话,她向来不敢不听,尽管对他们接下来几日的吃食忧心不已,可还是照着怪神医的吩咐去做了。 这留香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草,生于花丛之间,隐于山脚之下,有许许多多的珍惜药材。 只是鲜少有人发现罢了,也难怪怪神医会选择此地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了。 怪神医要的药草,零零碎碎的算起来,有三四十种之多,记起来都费劲,更莫说是找了。 他们几乎是把整个留香谷连带着附近的山头都翻了个遍,脚都磨起泡了,才得以将药草找齐。 沐千寻终于明白怪神医为何要将这个重担交到他们手中了,而自己主动去觅食。 怪神医的身子骨就是再硬朗,也经不起这么一通折腾,他们便理所应当的成了他的苦力,可能怪神医也觉着…不用白不用。 眼看着天色是越来越沉了,乌云翻腾着,远处的地面已经与天际连成了一片,沐千寻仿佛已经看到暴雨来临的情形了。 拢拢筐中的药草,将寒星玉令提早挂到慕宥宸的脖子上,挽着他的手臂,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 已经是入夜时分,加上阴沉着的天幕,前路的场景,显得格外昏暗,就连萤火虫都意料到了什么似得,躲了起来。 走着走着,随着一道晃眼的闪电,一个惊雷,雨就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由缓到急,由小到大,豆大的雨点拍打到身上,衣衫已经湿的半透。 沐千寻蹙了眉,欲要将慕宥宸背上的药筐接过来,慕宥宸执意不肯 担忧的望了慕宥宸一眼,抓着他手臂的玉手更用力了几分,唇瓣微启,终归是只字未出。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变故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变故 慕宥宸也是个倔脾气,他说不的事,她就绝对没有可能撼动他,就算是个在她力气范围之内的药筐。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们都有着致命的弱点,她怕雪,他怕阴雨天,不只是疼痛,还有那种烦躁慌乱的感觉,扼的你几乎窒息。 走着走着,已经离怪神医的屋舍很近了,只要再转过一个弯儿,就能缩在那小小的屋中,与这越下越大的雨水隔绝。 沐千寻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迫切过,迫切的想要找个安生之所,哪怕只是一个茅草屋,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儿。 踏着脚下略显泥泞的小道儿,黑色的布靴,修长的衣摆,溅上了密密麻麻的泥点,纵使是在漆黑漆黑的夜里,也依旧清晰可见。 渐渐的,渐渐的,雨中飘荡着的泥土与野花的芳香,徒然一变,在沐千寻的鼻息之间,这种变化,愈发的明显。 淡淡的,就像是木头燃烧之后的味道,还隐隐夹杂着一股血腥味,随着记忆,一点点加深。 或许旁的味道,还不会让二人有太多的感触,可偏偏是血腥味,他们自己都不记得,闻到过多少次。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人莫名的心慌,毕竟,整个留香谷除了怪神医之外,再无人居住。 越是靠近,这种味道就越是浓郁,沐千寻锁起的眉,锁的更紧了,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的。 当小屋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的时候,沐千寻彻底傻眼了,挽在慕宥宸臂弯里的手,缓缓滑落,神情恍惚。 他们只是出去半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昔日破旧的小屋,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只有两根柱子还歪歪斜斜的在死死支撑,雨水顺着柱子滚滚而下,仿佛是这小屋受到摧残之后,流下的热泪。 尽管有雨水的冲刷,沐千寻还是能想象到烈火肆虐之时,乌烟瘴气的模样,脑海中飞扬的烟尘,一如沐府当年被烧的景象。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蜷缩着身子,抱着下腹,按着头颅,死状各异。 身着墨色的衣衫,蒙着面,腰间系着皮鞭,还是掉落到地上的,握在手中的,献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样子,都死透了,沐千寻蹲下身子,将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一阵毛乎悚然。 再翻看几具,面色愈发的不自然起来,站起身,不由得后退。 这些尸体,身上皆是没有利器所为的伤口,凡是他们捂着的地儿,都是溢出鲜血的地儿,从毛孔、发丝中溢出。 是内在的伤,却是被放干了血,不用说,除了怪神医,没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这算是沐千寻见过的,最为血腥的杀人手段,对怪神医有了与以往不同的了解。 原来,他不只有嘻嘻哈哈,逞强斗嘴的一面,还有超乎常人的狠厉,杀人于无形。 她一直以为他将杀戮挂在嘴上,是吓唬他们的,未曾想原来是真的,那他们能够安然无恙的陪着他这么长时间,真真是万幸了。 单从那皮鞭上入手,不用想,也知晓这是谁的人,可这未免太明显了,反倒让人捉摸不透了。 沐千寻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几分无措,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冲着怪神医来的。 屋子还没有烧完,应是被这场雨截住了,那事情发生必然是在不久之前,他们是碰巧今日找到这里的,还是谋划已久,故意选择在夜里,在雨中动手。 怪神医能独自对付这么多人,他此刻人又在哪儿,看这些尸体遍布的方位,该是还有人一路追过去的。 不见怪神医的踪影,他究竟身在何方,年迈,还是否有力气对抗他们无休止的追杀,赫连玖漾可是有备而来,她的目的何在? 那一刻沐千寻想了很多,是发自真心的担心怪神医,而不是一心记挂着要他为她医治的事。 雨天,追寻起踪迹来,还真是不易,若不是有那些尸体引导,他们实在是不知去哪儿找人了。 走着走着,尸体的线索已经断了,这应该就是最后交战的地点,可依然是不见怪神医的踪影。 拖着冰冷的,被雨水沏透了的身躯,二人在四周兜兜转转的寻着,万分焦急,不就是出去小半天吗,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现在,无非又两种可能,一,怪神医被赫连玖漾带走了,二,怪神医躲起来了。 冒着雨,又被追杀了这么远,估摸着怪神医已经是精疲力尽了,也走不远,他们须得尽快了。 沐千寻在心中默默的祷告,千万不要是前者,伸手抹了一把几乎糊住视线的雨水,这般漫无目的寻找,还真是难。 凭着赫连玖漾的心性,再加上怪神医的倔强,怪神医若是不答应赫连玖漾的要求,赫连玖漾定会来个玉石俱焚,到时候,他们可就彻底找不到怪神医了。 说起来,也是他们太大意了,赫连玖漾姐妹既然知晓他们就居于这留香谷,迟早一天都会找上门来,他们为何不搬离此地呢。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就算是怪神医真的出了事,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赫连玖漾下的手,毕竟,他们连赫连玖漾的影儿至今都没有看见过。 天黑的,连十步以外的景象都看不甚清,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苦苦找寻了多久。 浑身都被雨水浇的麻木了,从头到脚都是冰冷冷的,头发乱成了一团,比躺在地上的死尸还要狼狈。 在他们都要放弃之时,终于在山谷的边缘,杂草掩盖下,发现了一个狭窄的山洞,似乎隐隐的还透着亮光。 那一刻,沐千寻只觉得,是她产生了幻觉,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拨开杂草,探着身子,猫着腰,往里走。 就算找不到怪神医,他们也得在山洞中避避雨了,倘若真的在雨中淋上一夜,他们莫说是寻怪神医了,怕是自身也难保了。 沐千寻体寒,慕宥宸的手臂又有隐疾,他们也算是冒死在寻人了。 洞口又低又窄,仅能勉强通过一人,石壁分外的潮湿,雨水已经灌进了洞内,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的,将本就湿的靴子,浸了个透顶。 山洞如此窄小,慕宥宸身形又挺拔,要进去,还真是不易,身前还要护着个大药筐,背脊都要折断了。 这万一有危险,他们连反击都被拘束着,这处境十分不利于他们,他们须得尽快进入。 洞中的空气潮湿极了,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儿,大概这洞穴应很深,常年照不见阳光,又正值阴雨时节,才会如此。 越是往里走,山洞就越是宽敞,里面的亮光也越是明显,这山洞必定是有人的,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在未探明对方身份之前,他们还是保持静默的好,惦着脚尖,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动,敌在暗我在明,可不是什么好局势。 这山洞中不只有一条路,在临近发出光芒的岔路口,突然在拐角闪过一道人影,被沐千寻用余光扫到,下意识的出声儿: “谁!” 慕宥宸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佩剑,凝神注视着左手边的拐角,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许久,那人才缓缓现身,尽管洞中的光线昏暗至极,沐千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怪神医。 三人面面相觑,显然状态都不尽相同的差,怪神医的身形踉踉跄跄的,轻咳一声儿,挥挥手,故作轻松到: “小女娃,你这声音可真够及时的,不然你们此刻可能已经是一摊血水了!” 不知是衣衫湿透的缘故,还是真的被怪神医的这句话吓到了,沐千寻忽的打了个冷颤。 化成血水嘛,沐千寻信,怪神医还真有这个本事,那岂不是说,万一她哪日惹怪神医不高兴了,他们就会死的连尸骨都找不到喽,想想,都头皮发麻。 慕宥宸双眸微眯,蹙了眉,这黑暗中,谁都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凭借着慕宥宸的夜视能力,可以轻易的判断出,怪神医是受伤了。 慕宥宸都来不及过问,只见怪神医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沐千寻手疾眼快的将他扶住。 手指触及到他的后背,是湿漉漉,黏稠稠的感觉,这绝对不单单是淋了雨,这是…流血了! “老头,你受伤了?” 现在的距离够近了,沐千寻能够清楚的看到怪神医脸上的痛楚,满是关切的询问。 怪神医不耐烦的挣挣沐千寻扶着他的手臂,自己又好似真的撑不住,语气凶巴巴的: “废什么话!快扶我进去!” 沐千寻缩缩脖子,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按着怪神医的话,拖着他的下腋,朝着亮光处而去。 慕宥宸紧跟在后面,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紧紧盯着怪神医的背影,意味不明。 走过岔口,眼前的场景一点点明朗了起来,这山洞中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穴,往里,不知还有多深,此刻沐千寻也无心探究。 这并非一个废弃的山洞,而是布置的像个天然的屋舍一般。 洞中,支着一张老旧的床榻,摆放着一张低低的木桌,染着一盏油灯,旁边是几个圆圆的木桩,还有些零碎的物件儿。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见鬼了似得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看来怪神医是早有准备,布置了这么一个小窝。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各怀鬼胎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各怀鬼胎 洞穴之内,借着油灯的光亮,一刹那,沐千寻终于看清了怪神医此刻的模样,扶着他的双手,不由得一软。 怪神医满脸阴霾,顺势推开沐千寻,不利索的跌落在床榻之上,猛然间,险些将床榻给撞散架了。 吱吱呀呀,晃晃悠悠的,这床榻光是看着,就不像结实的样子,枯木造成,又长年累月的安置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中,不用说,也经不起折腾。 方才,沐千寻才终于看清,怪神医破破烂烂的衣衫上满是被撕裂的裂痕,粘稠的献血混杂着雨水,染红了大半衣衫。 本就乱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更是整个披散了下来,湿湿的耷拉在额前、后背,两肩。 发冠早已不知去向,苍苍的白发中,隐隐可见几根黑丝,似乎还夹杂着泥土,不单单是邋遢,更多的是狼狈,死里逃生的狼狈。 嘴角还残留着没抹净的血渍,在幽暗的灯火的映衬下,面色苍白如纸,头上还噙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瘫倒在床榻之上,紧绷着下颚,一动不动,沐千寻看得出,他忍得有多辛苦。 重重的叹了口气,心头仿佛压着一座山那么沉重,原来怪神医这般强大的人,也会受伤。 或许,两个强大的人之间较量的,是究竟谁更狠,只要够狠,就没有输赢这一说,一旦犹豫,就是万劫不复。 信步上前,被怪神医满是戾气的一眼瞪的心底发毛,步伐一乱,却是没有停下。 怪神医刚刚的眼神,就犹如一头濒临绝境的野兽,任谁靠近,都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你撕的粉碎。 俯身,拉开怪神医衣衫的前襟,沐千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露骨的还在淌血的伤口,毫无征兆的映入眼帘。 怪神医身子微微挣扎,瞪了沐千寻一眼,别扭的冷哼,缓缓的闭上了眸,发紧的眉宇,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痛楚。 “怎么伤成这样?”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有一肚子的疑问都被这满身的伤口鲠住,化成了这轻描淡写的一句。 怪神医被眼帘覆住的眼珠按捺不住的转动,对自己的行径连个解释都说不出,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变化是为何。 他没有让旁人接触的习惯,特别是在受伤的时候,警惕心更是强,以往这种时候,靠近他的人,都会变成他的药下亡魂。 可偏偏对沐千寻夫妇,他就是提不起这份戒备,狠不下这颗心,如同是相交了几十年的挚友,深信不疑。 否则刚才也不会在听到沐千寻的声音后,就放弃对他们下手了,他之所以躲在拐角许久未曾现身,是在思索,该不该对他们下手。 他此刻已经失去了对付他们的能力了,万一他们突然发难,他必定是死路一条,从少年到老,他从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最终,还是向着心底的想法妥协了,他对他们,下不去毒手。 可能是孤寂久了,实在舍不得这份来之不易的陪伴,可能是他们身上的某一处特质,曾叫他动容,谁又说得清呢。 沐千寻还在细细的观摩伤口,血肉翻涌的伤口,皮肉、血丝都能一层层看清,可怖的她都不敢再次伸手。 怪神医身上的伤口非刀非剑,也非鞭,是钩锁生生钩进去的,还不只一处,有的钩偏了,有的正中目的,浑身都没一处好地儿。 这钩锁是攀爬悬崖峭壁,吊桥上才能用的上的物件儿,能用到肉身上的,也是足够歹毒的。 一般来说,被钩锁钩中的人,很难有勇气挣开,试想利器撼进身体,还在不断收紧,世上有几人能受得了。 偏偏怪神医并没有让敌人如愿,一次次的挣开,拉脱钩锁的限制。 很显然,下手之人准头很好,能够反复将钩锁射进怪神医的身躯之内,必定是个练家子,而除了使鞭子使的出神入化的赫连玖漾,沐千寻再想不到第二人。 沐千寻从腰间摸出身上带着的唯一一瓶伤药,细心的将上面的水珠擦拭干净,转头,望着慕宥宸的目光满是诚恳: “宥宸,过来给老头上药,这伤口都被雨水浸泡过了,再不处理,怕是要溃烂了。” 慕宥宸嘴角一斜,一脸的不以为然,顺手抓过身侧的干帕子,立在沐千寻身后,阻住她递过瓶子的动作。 伸手去擦拭沐千寻湿的仍旧滴水的发丝,发白的大手微微僵硬,依然忘不了沐千寻受不得寒,嘴里温柔的喃喃: “先将头发擦干,受了寒,该生病了!” 怪神医刷的一下子挣开眸子,一脸气愤,想起身,用力过猛,又起不来,疼的直咬牙。 他是彻底不乐意了,平日里就一千一万个看不惯这二人在他面前腻腻歪歪的,此刻更是急的跳脚,尖声叫嚣: “喂喂喂!你小子知不知道个轻重缓急!不就是淋个雨吗,老头子我满身的伤你也看不见!” 看着怪神医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的样子,沐千寻噗嗤笑出了声儿,似乎气氛也没有那么凝重了。 慕宥宸专注的将心思放在为沐千寻擦头发上,眼皮都没有动弹一下,对怪神医的较劲丝毫不买账,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轻蔑: “她淋雨,我心疼,你受伤,干我何事?” 简单明了,气死人不偿命,这是慕宥宸一贯的行事风格,虽说慕宥宸一概都是如此,可对怪神医始终还是不同的。 今日是出乎意料的不客气,语气硬的,戳的心肝脾肺都是疼的。 可能是料准了怪神医此刻不能把他怎么样,可能是在怪神医身上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总之,慕宥宸就是气定神闲的放肆了,还毫无悔意。 怪神医气的干瞪眼,没有治住慕宥宸的办法,凭口头上逞强,怪神医还真不是慕宥宸的对手。 握拳的幅度太大,扯的身上的伤口阵阵发痛,哼哼唧唧的呵斥沐千寻: “小女娃!不准笑!你想看到老头子死在你面前吗!” 沐千寻忍着笑,接过慕宥宸手中的干帕子,硬是将药瓶塞进他手中,语气格外的柔和: “好了,好了,头发我自己擦,你给老头抹药吧。” 要知道,沐千寻也只是在怪神医面前温顺罢了,这要是换了旁人,沐千寻定会挤兑的比慕宥宸更上一层楼呢。 慕宥宸挨着怪神医坐下来,只听的床板咔嚓一声,顺势就塌陷了下去,床板中间,弯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怪神医险些被闪到地面上去,牵动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口子都在呻.吟、哭诉,颤抖的指着慕宥宸,黑着脸说不出话。 慕宥宸依旧稳稳的坐着,面无表情,似乎这床榻本就是这个样子,跟他没有一丢丢干系。 伸手揭开怪神医与伤口搅和在一起的衣衫,有意无意的触碰着怪神医的伤口,关节,手肘,都是碰到伤口最疼的部位。 之前被怪神医捉弄的那么惨,在洞口他又有杀他们的心,他都心知肚明,若不趁机报复一下,他就不是慕宥宸了。 反正这床榻也不可能给他们用来休息,留着也是白留,还是废掉的好,他们不舒服,他也甭想舒服。 慕宥宸拔开瓶塞,正准备往伤口上洒药,被怪神医一把攥住手腕,硬是将药瓶拉到鼻前闻闻,才肯放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信不过我们啊!我们要是想害你,你就是闻也白闻!” 沐千寻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对怪神医刀子般锋利的眼神视若无睹,好心给他上药,居然还被怀疑。 慕宥宸也不再作怪,一处不落的给伤口上药,默不作声儿,游移的眼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望着慕宥宸铁青铁青的面色,怪神医心中泛起异样的错觉,挺了挺腰背,语气认真: “小女娃!事先说好了,你再怎么讨好我,也没用。 老头我从来就不懂知恩图报,你就是救我千百回,也从我身上捞不到任何好处,你若是有什么企图,还是趁早作罢吧。” 怪神医算是将心中的话撂出来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以恩人的身份自居,更是他最厌恶的。 那日,慕宥宸与沐千寻的对话,他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如果二人是抱着感化他的心思的,他绝不买账! 沐千寻微微一愣,抿了唇,在那对视之间,她看得出怪神医眸中的坚决与清冷,怪神医该是知晓他们的来意的。 不过,她今日做的一切,都与她此行的目的无关,这句话,就是当着怪神医的面儿说出来,她也问心无愧。 耸耸肩,浑不在意,将手中的帕子丢下,摆弄着桌上破损的茶杯,语气轻快: “我才懒得讨好你,我有什么企图,日后自会告诉你! 上药不过是件小事,没必要记在心里,我才没打算要你报答呢!” 话已至此,怪神医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留痕迹的转了话锋,血已经止的差不多了,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 “找个避雨的地儿那么难吗,怎么会淋成这个鬼样子?” 只一会儿的时间,从沐千寻与慕宥宸身上滴落下来的雨水,已经将洞穴的地面都湿了大半了,二人就像是打雨里捞出来似得湿。 “你个怪老头还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担心你,为了找你,我们能湿成这样吗!” 沐千寻啪的一拍桌子,力气之大,险些将油灯震翻了,说起此事她就火冒三丈,躲起来连个标记都不留给他们,害得他们一通好找不说,还挖苦起他们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软肋 第三百六十四章 软肋 怪神医望着那颤巍巍晃悠的油灯,桌子的颤音蹿过坑坑洼洼的地面,直奔他这塌陷成一团的床榻而来,余音绕耳。 一愣,无奈的干笑,沐千寻这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呢,这脾气说来就来,连一丁点反应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前一刻还无论他多么尖酸刻薄,敏感多疑,沐千寻都云淡风轻的陪着笑,不计较,不争辩,不难为。 这怎么一转眼,就因着他一句普普通通的询问而耍起了小性子了呢,真是,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千千万万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尽管年迈,尽管重伤,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心还是照样的透亮。 沐千寻的担忧,是真的在意他的死活,因着这半月还算安然的相处,还是单单怕他死了,他们的目的就落空了。 沐千寻的气愤,至今对他的防备毫无察觉,说话不经脑子,是真的如表面看到的那般无心机,还是在刻意伪装。 如若她单单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那是怎么躲过赫连玖漾两姐妹的明枪暗箭的,毕竟她们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樊宁城又是她们寄居已久的地盘,她初来乍到,还不带脑子,要如何立足,还能混的如鱼得水。 一颗心沉静如水, 或许,像他这种人,到死也不会糊涂一回吧,可有时候什么都看得太透彻了,反倒会对那些糊涂之人心生艳羡,聪明有时候带来的只是乏味,更多的困惑。 或许,他不该想的太复杂,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娃娃,还能翻了天不成,人性的虚伪,也不该强加到每个人身上。 怪神医的猜测,还真是冤枉沐千寻了,沐千寻自认为,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与她沾不上边,打她重生以来,就没见过一个这样的自己。 只不过,此次对怪神医意欲毒害一事,她是毫无察觉,聪明一世还尚有糊涂一时的时候呢,况且沐千寻不认为怪神医有杀害他们的理由。 慕宥宸压抑着眸中的冷意,利落的起身,一挥衣袖,身上的雨水,朝着怪神医的面部直射而去,而凭借怪神医此刻的状态,显然是躲不开的。 悠悠的坐回到木桩上去,说实话,就是坐到地面上,也比那断床要舒适的多,整个一个滑坡,全程慕宥宸都是用腰腿的力,撑着自己看似沉稳的坐着,实则是备受煎熬。 怪神医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去,他算是看出来了,慕宥宸就是憋着劲儿的与他作对呢,质问也是白质问,他一句无意就能撇的干干净净。 瞅见沐千寻依旧气呼呼的样子,怪神医已经不做他想,清清嗓子,长者的架子又端起来了: “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 右边的洞穴中囤积着不少茅草,你们就在那儿将就一晚吧,也好燃个火,烤烤!” 沐千寻抬起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怪神医,对他的提议,甚是不赞同: “不行!还是将茅草搬到这儿来,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什么的,自然不是沐千寻的真心话,这油灯只有一盏,怪神医势必是不会让他们带走的。 那茅草里有什么,他们也就无从判断了,她可不想在黑乎乎的洞穴中,被什么蛇鼠袭击了,他们今日已经够狼狈了,要死,也得让怪神医陪着一起。 “不行,你们不能跟我住到一起!” 怪神医一下子,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抗拒,对沐千寻的得寸进尺,很是不满。 慕宥宸默默的注视着桌上破损的茶壶,眉头微微一蹙,纠结着该不该提醒沐千寻,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想法,该明白呢,她总会明白的。 洞穴中,是死一样的寂静,偶尔能听见雨水滴落的清脆之声,气氛一点点冷却,凝固起来,好生尴尬。 沐千寻深幽的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波澜,如同一片飘忽的叶,打搅了水面的平静,怪神医的态度已然捅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层朦胧。 “你大可放心,我们又不会害你,我们来找你,自有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又不是你的命,不然早在之前,你就一命呜呼了。 今日我们就住在这儿,住定了,你反对也没用!” 沐千寻挑挑眉,语气顷刻之间就从认真转化成了赖皮,赖皮的怪神医连辙都没有,赖皮的有气儿也没地儿撒。 慕宥宸已经默默的出了洞穴,去怪神医指明的地儿抱茅草,对沐千寻的坚持,他向来是义无反顾的认可,他就是要惯着她,宠着她,一辈子! “追杀你的人,是…赫连玖漾?” 对着怪神医爱答不理的样子,沐千寻单手扣着桌子,语气愈发坚定。 想想外面尸横遍野的场景,看看他血肉翻涌的伤口,可想而知这一战有多么的惨烈。 怪神医与慕宥宸,都是有着自己独有的骄傲的人,势必是不会在彼此面前,袒露自己是如何失算的,正好趁着慕宥宸不在,她也好好生打探一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告诉你,那两个小毒妇,可是冲着你们来的,老头子我可是被你们连累的!” 怪神医臭着一张脸,提及赫连玖漾、赫连妙晨之时,满眼的厌恶,可见是在她们手中吃了大亏的,不然就不是厌恶,而是轻视了。 闪烁的眸光,终是没能躲过沐千寻的眼睛,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没有怪神医说的那么简单,不知不觉,她竟已经如此了解怪神医了。 “赫连妙晨居然也来了,她是怎么躲过你的攻击的,她可是比外边那些杀手都弱的。 他们既是冲着我们来的,又怎么会累及你,你铁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迁怒了她们吧?” 沐千寻拉着木桩,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恨不得钻到怪神医眼睛里去,这样才能捕捉到怪神医的每一个细微神情。 “那两个小毒妇来寻我,无非是赫连锐绝那个老小子应允了你们什么,我若是都一心向着你们了,对他们自然是没用了。 没用,还能威胁到他们,自然是除之而后快了,说到底,还是你们连累了我。 你可知他们为何偏偏要选择今夜吗,慕宥宸那小子手臂有旧疾吧,今夜正好是雨夜,她们就是瞅准你们的软肋来的。 那钩锁,本是为你准备的,倒是让老头子尝了鲜了! 哼!再有下一次,老头子定让她们有来无回,看看赫连锐绝能奈我何!” 怪神医精明的眸中诉不尽的阴寒,对未伤到赫连妙晨一分一毫之事,闭口不谈,想必这正是他受伤的隐情。 他不愿说,沐千寻也不好多过问,惹毛了他,日后他们是要吃苦头的。 胆敢叫赫连锐绝叫老小子的,怪神医倒真是这青葛部落有史以来第一人,似乎谁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沐千寻一直都很好奇,他的这份傲气究竟来自哪里。 心中似乎有一只作乱的大手,缩紧,松开,周而复始,怪神医的话,一直萦绕在耳畔,旧疾,软肋… 赫连妙晨已经知晓了吗,她是怎么知晓的,查到的,赫连锐绝透露给她的,谁又知道呢。 她们究竟准备了什么来对付他们,就连怪神医都抗不过去,她们人多势众,他们势单力薄,躲过了今夜,又是否躲得过明夜。 如果有可能,他们应该将重心放在医治慕宥宸的手臂上,而不是她的不孕上,他们要保得住性命,才能考虑孩子的事。 “老头,慕宥宸的旧疾,你可否医的好?” 自打相识以来,怪神医似乎都没见过沐千寻这么认真的一面,认真的旁人都不得不陪着她认真起来。 怪神医没来得及回应,慕宥宸已经抱着茅草回来,沐千寻垂首,满脸失望,终是没勇气再问。 她深知,此事,慕宥宸绝不会应下,他一心为了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也正因此,她才心疼他,说不出的心疼。 怪神医背转身去,轻笑,他们原本求的事,沐千寻都从未问出口,他的伤却急切的出了口,见他进来,又不敢多言,这夫妇俩,当真是有趣的紧。 茅草燃着,洞内的温度渐渐升了起来,雨水带来的寒气,一点点被驱散,衣衫已经是半干不湿的状态。 沐千寻倚在慕宥宸怀中,偷偷的打量着他微白的面色,眉头蹙起,再舒展开,只要是雨天,他总也睡不踏实。 错过了这次机会,这隐疾怕是就要跟着他一辈子了,她不能这么自私,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若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落下这样的病根。 恍恍惚惚,天已大亮,洞中的光线依旧昏暗,洞外的雨水依旧湍急,比夜里下的还要大,仿佛要将整座留香山都冲走似得。 沐千寻舒展舒展僵硬酸麻的四肢,摸摸扁扁的,呼噜呼噜乱叫着抗议的下腹,目光无奈的扫视着四周,一脸颓废。 怪神医怎么就不知道囤积些吃食呢,这一堆一堆的茅草,它也不能吃啊,总不能在洞中抓了老鼠来烤吧。 昨夜燃着的草已经化作了一堆灰烬,堆积在一旁,看看身上皱巴巴,残留着雨渍独特的痕迹的衣衫,扯扯嘴角,这地儿是不能再待着了。 伸手推推怪神医,居然毫无反应,一个谨慎之人,居然能睡的这么死,还真是难得,心中起疑。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早知现在,何必方才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早知现在,何必方才 纤细的玉指,缓缓伸出,探到怪神医额前,猛的反弹回来,惊讶的出声儿,哽在喉咙间,手指缩到胸前,还是方才的形态。 瞪大了眸子,一脸的不知所措,怪神医的额头烫的就如同从火炉中捞出来一般,光是靠近,都能感受到波涛汹涌的热浪,一浪接着一浪,将手指都要灼伤了。 怪神医艰难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寒颤,声音干涩,打不起力气,语气却是不怎么和善: “小女娃!手跟掉冰窟窿里似得,乱摸什么!” 沐千寻悻悻的捋直指头,耷拉着眼皮,真是冤枉啊,她哪儿乱摸了,她只是好心探一下温度而已。 无奈的摊手,盯着怪神医异样红晕的面颊,义正言辞: “其一,我没有乱摸,我只是看你睡的太死,不对劲! 其二,倒不是我手冰,是你发热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淋了雨,也难怪会发热,真是!” 比起之前的错愕,此时的沐千寻已经从容的多了,对于怪神医的指控,一肚子的牢骚。 她之前为何会那么惊愕,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被怪神医戏耍的多了。 就打心底觉着,像怪神医这样拥有神乎其神的医术的人,是不会有病痛的,不该像常人一样,会受伤,会发热。 可是一个人无论有多厉害,他都是凡胎肉体,刀子刺的进去,风雨吹的到,照样会生老病死,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汗颜。 那同样,怪神医无论看起来有多么的不近人情,他终归也有七情六欲,懂得人间冷暖,就算他再嘴硬,她也会有说服他的那天,说服他医治好慕宥宸的臂疾。 怪神医细细的琢磨着沐千寻的话,哼哼唧唧的,身上的种种状况,由不得他不承认。 往日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的眸子,都暗淡了下来,恍恍惚惚的翻了个身,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 活了这么大岁数,算是终于明白冰火两重天是何等感觉了,心底对赫连玖漾姐妹俩的怨恨是愈发深了。 干咳几声儿,喉咙都要冒烟了似的,撇了眼桌上破损了水壶,欲言又止,这水壶中除了灰尘,大抵是寻不到它物了。 沐千寻将自己跑到九霄月外的思绪强行拉回来,打量着怪神医灰白灰白的面色,不由得蹙眉: “洞穴阴冷潮湿,不见天日,被褥又犹如纸薄,没吃没喝的。 老头子再这样下去,伤口怕是要溃烂了,发热也会愈发严重的。 这地儿是不能再待了,这雨一时半会又停不下来了…” 沐千寻的声音一点点低沉下来,心中多烦忧,这糟糕的处境究竟该如何破解。 在怪神医床前绕来绕去,绕的怪神医心烦不已,干脆将眼睛闭的死死的。 无奈,眼前依旧有一道黑影挥之不去,正在他忍无可忍之际,只见沐千寻眸子猛的一亮,看向一旁还在装睡的慕宥宸,满脸难为,又带着几分沾沾自喜的意味: “宥宸,你去留香镇雇一辆马车来吧,看样子老头是走不动道儿,也淋不得雨了!” 怪神医一脸赞同的望着慕宥宸,像个偷到了糖吃的孩子,窃喜的神色之间还略微夹杂着一抹心虚。 慕宥宸伸手挡在眼前,满脸黑线,眼睛顺其自然的睁开,狠狠的白了沐千寻一眼。 目光幽怨,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仿佛在向沐千寻诉说:他淋不得雨,我就淋得了吗,我可是你夫君,他只是个讨人厌的怪老头! 慕宥宸被怪神医盯得后背发凉,委屈的模样一点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坚定。 很显然,沐千寻并没有看懂慕宥宸那转瞬即逝的眸光,想要表达什么。 “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下,万一赫连玖漾一伙就守在不远处呢,我一走,你就成了她们的俎上肉了!” 蹭的往起一站,背脊一挺,脚下的麻木使得他步伐不稳,险些跌倒。 跌跌撞撞的朝后退了几步,身子重重的贴在墙壁之上,才得以停下,直窜上来的麻木感,引的面部不由抽搐,故作潇洒凭白化作了一室尴尬。 沐千寻纠结的看看慕宥宸,再看看怪神医,不能笑,绝对不能笑,这个时候不能笑,不然慕宥宸铁定是要发飙的。 但是…憋不住了怎么办!噗嗤一声儿,沐千寻埋下去的面颊憋的有几分涨红,整个身子都在有节奏的颤动。 怪神医倒是好定性,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他才不关心慕宥宸是不是出糗了,他只关心他要怎么活着离开此地。 慕宥宸阴沉着脸,怪神医一脸漠然,沐千寻莫名成了他们目光的焦点,周身的冷风嗖嗖的窜,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抬起头,沐千寻楚楚可怜的,柔情似水的,温顺乖巧的,谄媚的望着慕宥宸,只一眼,望的骨头都酥了,哪还能残留下一丝脾气。 慕宥宸的脾性,沐千寻早就摸得透透彻彻的了,只要她肯服软,天大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那老头也得有人照顾啊,我们都走了,那老头岂不是更危险。 我和老头待着,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会有事的。“ 沐千寻语气中肯,眼神柔柔的怯生生的,赫然一个温婉的小妇人。 慕宥宸冷哼一声,只要是能够危及沐千寻的事,他统统不买账: “照应?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照应你! 真要是遇见危险,他就是个拖累!总之,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说什么都没用!“ 慕宥宸双手一环,侧开的脸,俊逸而坚毅,每每与沐千寻分开,都会出事,他怕了,同样的错误,他不想犯更多次,哪怕是一点点风险,他也担不起了。 “哼,说到底,你们就是想将老头子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我的死活!” 怪神医死命的拍打着咯吱乱颤的床榻,愤愤的叫嚣着,看他动弹不了,慕宥宸说起话来,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你还真就说对了,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在乎你的死活,你冷血,我比你更冷血!” 比起呛人来,慕宥宸敢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不论是讲理,耍赖,还是玩横的,慕宥宸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沐千寻缩着脑袋,与慕宥宸站在一边,她也没有万全之策,无非就是耗在这里等死,或是抛下怪神医寻马车。 慕宥宸的倔强可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他认定的事,莫说是一张嘴皮子了,就是十头骆驼都撼动不了他。 怪神医一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指指洞口的方向: “好了好了,算老头子我怕了你们了! 就顺着这条洞穴,就能通往留香镇脚下,没几步,就能到留香镇! 这还是一条捷径,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时辰就到了。” 慕宥宸的面庞上写满了果然如此,没有太多的惊讶,也没有太多的喜悦。 毕竟…怪神医可是动弹不得的,那就只能是他背着他了,他比沐千寻口中的马车还要忍辱负重的,怪神医还不如不松口呢! 沐千寻粉嫩的唇张张合合,话到嘴边,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真真是气的她眼冒金星了! 敢情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人家可是备着后路的,只是不想他们知道罢了! “得了,慕宥宸,我们走吧,都不用淋雨,就能到留香镇,至于这个怪老头,就让他自己自生自灭吧! 到了留香镇,就能换干净的衣衫,吃水煮鱼,蟹黄小笼包,辣子鸡,瘦肉粥,嗯…想想就让人想流口水! 等我们吃饱喝足,雨停了,休息够了,再来给这个老头子收尸!“ 沐千寻绘声绘色的,将自己顷刻之间,由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转变成了怨气横生的怨妇。 怪神医咕嘟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是饿极了,听到了沐千寻口中的吃食嘴馋,还是被沐千寻的语气渗着了。 嘟囔着,嘟囔着,来了底气,骄傲依旧: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吃那么腻,小身板儿受得了吗? 快扶老头子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我把你烤了吃!” 沐千寻耸耸肩,提起桌上的油灯,朝着慕宥宸挑挑眉,信步出了洞穴。 慕宥宸摇摇头,将怪神医用被子裹的跟个粽子似得,背在背上,看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能将怪神医丢掉。 “早知现在,何必方才啊!” 面对慕宥宸别扭的冷嘲热讽,怪神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冲着前方引路的沐千寻喊叫: “喂!小女娃!我的药,我的药!带上药!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宽阔阴冷的洞穴中,传出一阵毛乎悚然的噼里啪啦之声,是…沐千寻捏动骨头的声音,回荡在怪神医耳畔,汗毛都竖起来了。 习惯了光亮的陪伴,光是在这洞穴中行上半个时辰,就恍如半年那么漫长。 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在那黑压压的,沟沟坎坎的洞穴中前行,那盏左摇右摆的油灯,成了他们目光唯一的追逐。 沉寂的只剩脚步与呼吸的声音,忽的心头一紧,沐千寻竟有些害怕,不停的胡思乱。 想人死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就像现在这样,不停不停的走,穿梭在永无尽头的黑暗中。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没有人陪伴,那该是多么的孤寂,多么的绝望。 第三百六十六章 留香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留香镇 “寻儿。” “嗯?” “看路。” “哦。” 沐千寻面颊一热,软糯糯的应下,手中的油灯晃了晃,她走神走的有那么明显吗,单看背影都能瞧的出来? 你问我答,随着几个轻飘飘的字眼,打破了一室的寂寥,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中,连脚步声仿佛都变得轻盈。 渐渐的,微弱的雨声,在耳边清晰,越来越清晰,眼前的视野也逐渐明朗起来,油灯的光亮一点点显得昏暗。 洞外的光洒进来,沐千寻不禁加快了步伐,想要尽快看到外面的场景,呼吸一口洞外的空气,经管是阴雨的氛围,也远比这洞穴中要好的多。 遥想当年,在青峰洞中整整待了两年,也没曾像现在这般急躁过,许是对这洞没有期许,许是这洞中没有青峰洞安逸,吃喝不愁。 “小女娃,洞口在山腰,莫要一脚踏了下去。” 怪神医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沐千寻忽的驻足,倒抽一口冷气,猛的转头,狠狠的,凌厉的瞪了怪神医一眼。 这话还敢再不及时一点吗,要不是暂时还要仰仗他们,这老头是不是到死都懒得支会一声儿,这样还少了一个知晓这洞穴秘密的人呢。 真是心如蛇蝎,以后对待这老头,可要多留些心眼了。 留香镇,虽是一个小镇子,却已是足够繁荣了,可能是靠近樊宁城的缘故,没有一丝普通镇子灰头土脸的模样。 就算是雨天,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倒是极少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留香客栈前,内堂只一个半立半坐的小二,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门口的三人,面色奇异。 三人的衣衫再度被雨水淋湿,合着昨日残留的雨痕,已经凹凸,皱巴的不成型了,比街上乞丐的衣衫,还要怪异不少。 发丝凌乱,乱糟糟的顶在头上,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的分散开来,最惹眼的还要数怪神医身上裹着的被子,除了一个脑袋,什么都瞧不见。 沐千寻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筐,难不成是进山采药的人?可这冒着雨采药的,又是闻所未闻。 青葛部落一年四季都雨水充足,时不时的就会来这么一场,看天色这是每个人生来就会的本领。 怎么会有人傻到,眼看着要下雨,还冒雨进山,况且,这山中又哪来的被子? 身上的衣料又都是好衣料,沐千寻、慕宥宸二人容貌更是惊为天人,再狼狈,都难掩风华,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独特气质,三人的身份一时间倒成了谜。 小二蔫儿头巴脑的从柜前绕出来,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抹布,声音不谄媚也不轻视: “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吃饭!” 慕宥宸一脸的漠然,没心思理会小二是怎么看待他们三人的,快步将怪神医丢到桌前。 怪神医看着瘦弱,也只是看着,与沐千寻相比,那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半个时辰,怪神医被裹在被中,又无法配合,生生要将慕宥宸拖垮了。 沐千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又抬头看了一眼小二的神色,坐在慕宥宸身旁,转眼,轻笑。 若是小二有幸看到方才的那抹笑,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世间再无一人,一物能与之相媲美。 若是小二知晓,这在座的三位,一位是青葛部落的郡主,一位是夏国的太子,一位是名扬天下的怪神医,不知该作何感想。 “蟹黄小笼包,薏仁糯米糕,瘦肉粥,辣子鸡,清蒸桂花鱼,就且要这些。” 沐千寻伸手摸摸桌上的茶壶,冰凉冰凉的温度,使得她眉头一蹙,语气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这…小店儿除了瘦肉粥,其他的这些都没有,姑娘还是要些别的吧。” 小二一脸的难为,挠挠头,这些菜,别说是做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沐千寻一脸的尴尬,在谷中待了半月,脑子都不灵光了,光想着嘴馋了,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她要的都是夏国菜,这儿就是再不像一个镇子,也只是一个镇子,哪里能寻的到这些菜。 怪神医双手抓着被角,冻得瑟瑟发抖,还不忘幸灾乐祸的看沐千寻一眼,虽说吃不到沐千寻口中那些美食,稍稍有几分遗憾。 之前无论是在樊宁城,还是在澹台部落,都是这青葛部落的命脉城池,总有不少酒楼能够聚齐五湖四海的菜色,至于这小镇嘛…还是切勿妄想了。 “不太腻的,不太腥的,不太辣的,不太甜的,随意上,尽快。 要两间上房,现在去烧水,提到房中去,准备几套干净的衣衫,传个郎中。 暂时,就这些,银子可够?” 慕宥宸将一锭银子掷在桌上,声音始终淡淡的,沉沉的,看都没有看过小二一眼,冷漠如斯。 小二瞬间被引的眉开眼笑,眼珠子都不转的盯着那锭银子,魂儿都被勾走了,沐千寻抚抚眉心,她算是明白何为见钱眼开了。 “够够够,小的这就去准备,爷先坐着!” 声音都清脆多了,来了精气神儿,取下肩上的抹布,将桌子的角角落落都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怪神医实在是烦了身上的被子,也无力一直抓着,忽的松了手,被子滑落至地面,染满了献血,破烂不堪的衣衫裸露出来。 小二面色微变,偷偷的撇了一眼,又一眼,这小镇上受伤的人少见,伤成这样的,更是罕见,心中疑惑更重。 被慕宥宸瞪了一眼,浑身一激灵,强颜欢笑,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殷勤的将桌上的冷茶换掉,屁颠屁颠的去忙活慕宥宸交代的事,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生怕把慕宥宸惹不高兴了,将沐千寻都给逗乐了。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还真是没错,放到哪儿,都适用。 “再加半壶竹叶青!” 怪神医朝着小二,拔高了声音吩咐,嘶哑的嗓音显得又尖又细,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好嘞!” “发着热,受着伤还喝酒。” 沐千寻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硕大的药筐,单手撑着脸颊,不满的嘟囔。 “哼,小女娃,老头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多管闲事!” “刚刚出了山洞,就这般嚣张!” 慕宥宸默默的饮着刚刚沏好的热茶,虽说成色不怎么好,好歹也能暖身的了,这天连带着脾性都难好起来。 沐千寻美滋滋的吐吐舌头,一副,有人为我撑腰,你能把我咋滴的神情,眼睛滴溜溜一转,学着方才小二的口气: “爷,我们可要给凌泽他们传个信儿,万一赫连玖漾他们去而复返呢?” “嗯,夫人想的很周到,待为夫沐浴更衣之后,会考虑此事的。” 慕宥宸冲沐千寻笑笑,眉眼间都噙着宠溺,旁若无人的调情。 留香客栈是镇上唯一的客栈,菜色还算可口,带着几分家常味道,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儿,雨水带来的寒意驱散了大半。 吃饱喝足,怪神医嘴角浮现一抹冷意,手顺着腰间而去,被沐千寻一记平静的眼神阻止。 “不过是个小厮,何必。” 沐千寻的声音很稳,很静,快活的眸染上几分凉意,扒拉着碗中剩下的饭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小女娃就是爱多管闲事,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 怪神医摇摇晃晃的起身,步伐软绵绵的,朝着楼上的房间而去,中气十足的声音毫无歉意。 沐千寻一直坐着未曾动身,许久,重重一叹,眸中的颜色已经渐渐转变了回来。 怪神医方才明显是要对那小厮动手,他的身手,他们尚躲不过,何况一个小厮。 她不是仁慈,也不是多管闲事,只是见不得滥杀无辜,她早已慢慢的沉下性子,不愿凭添杀戮。 她始终想不通,到了怪神医那个年纪,究竟是哪儿来的戾气,动不动就动手,视人命如草芥。 那小厮瞧着也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了,想必也是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父母,妻儿,都在家等着呢,不该因着不知何时得罪了他,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慕宥宸伸手抚抚沐千寻的脸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上楼,满眼的柔和之意,也只有面对沐千寻,才能看到他流露出不同的神色。 相比之下,慕宥宸更希望沐千寻是此时的模样,无欲无求,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没了初见时的那份执拗,才能真正的快活起来。 记得当年,她总是紧绷着,步步为营,处处谨慎,生怕走错了一步,连他都不愿接受,好在后来,她经历的,他都在。 现在,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怪神医能医好她的不孕,那样,她或许就能够完完全全的放下了,放下前世的噩梦。 不论赫连锐绝还设了多少套给他们,他也无所畏惧,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准有人伤害她。 泡在温温的水里,换上柔软的衣衫,躺在舒适的床榻之上,与洞中的日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迷迷糊糊之际,沐千寻都快要睡过去了,只听得隔壁屋子里叫骂声连连,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心的大,无奈的被惊醒。 暗叫不好,怪神医八成儿是跟唤来的郎中打起来了,一个小镇上的郎中,又怎么能入了怪神医的眼,不,是没有人能入了怪神医的眼。 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去劝阻,看来,只要有怪神医一日,他们就一日甭想安生。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出乎意料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出乎意料 怪神医服了药,余热已渐渐消退,口子也重新清洗过,上了药,换了新的衣衫,此时正睡的安稳。 任沐千寻守在一边,也踏实的毫无顾忌,呼吸绵长均匀,配着凌乱的雨声,倒也不显得寂静。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就是再好的身子骨,也是受不住的,更何况,怪神医已然是将近七旬的年纪了。 阴雨天,总是这般暗无天日的,灰蒙蒙的,黑压压的,天色未晚,夜幕先临,才是黄昏时分,窗外的天已经是朦胧的墨色了。 屋舍,街市,都一点点在视线中模糊起来,逐渐缓下来的雨滴,与地面上的水坑交融,泛起圈圈涟漪。 大半个脑袋探入窗外,屋檐上聚积的雨水如一道透明的屏障,从眼前经过,时不时的逗弄着额前的碎发,冰冰凉凉的,痒痒的。 雨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脑海中鲜活起来,细致的观望,一时间,沐千寻竟走了神。 “窗外凉,莫要受了寒,老头暂时不会醒,回屋吧。” 一只修长的手掌轻轻的搭在肩上,耳畔传来的,是他温热的鼻息,身子微微一僵,松弛下来,柔和一笑。 “好。” 心心念念的,依旧是怪神医昨夜的那番话,他的旧疾,心头异样的沉重,怪神医会帮她的吧? 目光无可避免的落在寒星玉令上,一阵阵的揪心,他怎可仗着一枚小小的玉佩存活,没了它,他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慕宥宸抿着唇,望着沐千寻的目光带着丝丝探究,凝神凝望。 沐千寻时常会出神儿,而今日却是与往常有几分不同,只要一个恍惚,她的思绪就飘的无影无踪了,反反复复的如此。 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尽是伤感,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那份惆怅,将他都感染了。 摩挲着她细腻的玉手,忽的拥她入怀,迟疑的俯身,吻了上去,触及她柔嫩的唇,才知,原来自己的唇竟这般凉。 刚要松开她,她又自己贴上来,环着他的腰身,仿佛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来抱他,怎么都不愿松手,那一刻,慕宥宸突然生出一种她会离他而去的恐惧感。 小巧灵活的舌探入他的口中,羞涩的挑逗,一股馨香溢满了唇齿,她很少这般主动,倒让他不适应了。 大手掠过她的发丝,反转,轻轻柔柔的吻逐渐加深,加强了攻势,狂热而霸道,恋恋不舍的缠绵。 沐千寻搭在腰间的手,愈发显得无力,慕宥宸的大手,不安分的在那瘦弱的背上游移,屋中充斥着躁动。 怪神医不合时宜的动动身子,床榻咯吱一响,惊扰了二人,沐千寻脑袋一低,缩在慕宥宸怀中,面颊蹭蹭的绯红。 不知怪神医只是被他们扰到了,还是已经醒了,总之,这地儿他们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慕宥宸拉了沐千寻就走。 “回屋。” “嗯。” 还未踏出屋中半步,耳边的宁静便被一阵杂乱无章的马蹄声惊扰,慕宥宸脚下一顿,唇瓣微启: “来了。” 马蹄踏溅在水面上,由远及近,光是听着,就不只一两人,不用看,沐千寻也能想到马匹经过之地,白色的水花飞溅的情形。 慕宥宸回转身形,将合上的窗,缓缓推开一条缝隙,目光定定的扫过去,镇定的神情一点点变得隐晦,眼神猛的一凛。 “谁来了?” 沐千寻歪着脑袋,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好奇而又忐忑,大概是慕宥宸的神情着实反常,让她辨不清来人是敌是友。 慕宥宸喉咙一动,一口唾沫咽了下去,闪烁的眸光,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了不起的情绪: “凌泽带着暗卫,还有…澹台皓痕。” 沐千寻心头咯噔一下,呼吸都不自觉的轻了,“澹台皓痕”四个字在脑海中炸开了锅,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他。 慕宥宸是给凌泽传了信儿,只是未料到他会来的这般快,更未料到的是,澹台皓痕竟会跟着来。 他又是为何不待在澹台部落,整日往这主部落跑,提及澹台皓痕,二人就一个头两个大。 沐千寻无奈的顺着慕宥宸的目光撇过去,与凌泽并驾齐驱的身形,非澹台皓痕莫属了,就算顶着斗笠披着蓑衣,他也是那种能在人群中一眼认清的人。 沐千寻从未设想过,她再次与澹台皓痕相逢,该是怎样的场景,但总不会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子里,可事实是,他们就是要在这个小镇子碰面了。 说起来澹台皓痕在樊宁城逗留了可不只一日两日了,成天被赫连妙晨缠着,赫连锐绝也不好赶人。 他一直打探沐千寻的行踪未果,好不容易见凌泽有了动向,就是冒着雨,也必跟无疑。 凌泽还不知道留香镇是个什么情形,收到慕宥宸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生怕他晚来一日,慕宥宸会有什么不测。 哪还敢耽误时日,提早通报一声澹台皓痕之事,直到三人尴尬的会面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似乎是闯祸了。 沐千寻攥着慕宥宸的袖子,紧张兮兮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澹台皓痕是找她来索命的,她只剩下最后一刻的好活了。 慕宥宸拍拍沐千寻的手,将她拉到身前,笑笑,五味杂陈的心思被沐千寻这一搅,不知不觉的开怀了不少。 当夜晨,凌泽,澹台皓痕齐齐站在楼梯口,沐千寻垂着脑袋,第一眼看清的,是从他们下半身衣衫上淌下来的雨水。 缓缓的抬起头,眼神在澹台皓痕那条一动不动的手臂上定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红唇微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普通的寒暄都不会了。 那日他舍身救她的记忆一幕幕翻涌,他的惨叫声还那么清晰,那么刺耳,他的手臂残了,因为她。 她说不清此刻挂在澹台皓痕脸上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不是责备,不是兴师问罪,也不尽是淡然。 而她却看不透,他究竟想要对她说什么,也不知道,她要怎么才能还清欠他的,从此毫无瓜葛,坦然面对。 “千寻,碎玉城一别,已是许久未见了,在主城等了你多时,你原来已经回了樊宁城。” 澹台皓痕满脸笑意,笑的温润无害,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耐人寻味。 沐千寻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四肢都是僵硬的,提什么不好,偏偏要提碎玉城,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想要她有负罪感。 “好了,奔波一路你们也累了,叙旧的话还是改日再说吧,凌泽,去下去再开三间上房,暗卫就住在楼下。” 慕宥宸的声音不疾不徐,至于是在替沐千寻解围,还是在驱赶澹台皓痕,就不得而知了。 可惜,澹台皓痕向来就是个不买账的,哪能任凭慕宥宸拿捏: “樊宁城离留香镇倒是不远,谈不上累,那日你们走得急,还有许多事未讲清楚,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 慕宥宸眸色一沉,直勾勾的瞪着凌泽,平静中蕴着汹涌,之前好歹能对澹台皓痕的胡搅蛮缠置之不理,现在可好,再怎么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凌泽无辜的垂首,当时的事,他们是了解个十之八九的,想必慕宥宸最不想见到,又最无可奈何的人,就是澹台皓痕了,那他将他带来,岂不是离遭殃不远了。 “那就进屋聊吧,夜晨,叫小二煮几碗白粥端上来,暖暖身子。” “哎,属下这就去。” 沐千寻的目光转向夜晨,满眼期盼,只一眼,夜晨便心领神会,这点默契,他们还是有的,现在能解救她的,也只有夜晨了。 三号房内,澹台皓痕端坐在桌前,肆无忌惮的盯着沐千寻看,嘴角扬起的笑,笑的沐千寻心底发毛。 “伤可大好了?” 垂下的睫毛,竭力掩饰着心中的煎熬,与澹台皓痕攀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思索再三,似乎什么话,都显得不够合适。 “好了,你不必记挂,都是皓月的错,能用一点小伤,换她一条性命已是侥幸。” 澹台皓痕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那残臂,嘴角的笑一点点变得苦涩。 那一眼,在沐千寻瞧见的余光里,挥之不去,澹台皓痕虽嘴上这样说,但他心中的苦,饶是她这个外人,也能体会一二。 他就犹如这青葛部落的神邸,有谁不知澹台皓痕的大名,比其他的首领更要受人敬重,神又怎么能够有瑕疵。 他的功夫也势必会因为这一条残臂,而大打折扣,从云端坠入低谷,对他而言,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澹台皓痕意味深长的望了慕宥宸一眼,未曾言语,慕宥宸瞬间正襟危坐,从澹台皓痕的眸子里,他竟看出了些别扭的意思,就好似…嫌弃他是多余的一般! “上次叫你们去澹台部落,本是邀你们去助我去整兵的,未曾想,韩莦突然间没了动静,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此次亲自来樊宁城,就是想从部落长的口中探听些什么,可部落长却只字不提,还要各个部落将聚积起的兵力疏散开。 韩莦若是真的安分还好,万一起兵,我们的兵力散乱各处,定是要吃大亏的,部落长素来谨慎,不知此次是为何,千寻你们可知晓这期间的原委?”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刁难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刁难 澹台皓痕话锋急转,望着沐千寻,一脸的郑重其事,似乎他真的就只是为了正事而来,不涉及一丝儿女私情。 沐千寻摇摇头,没了方才的拘谨,心中发窘,或许澹台皓痕今日来,真的是有事相商,而非有别的目的: “父汗政事繁忙,平日里都难得一见,从未听他提及过韩莦的异动,况且他连澹台首领都不愿说,又怎么会告诉我。” 与赫连锐绝的隔阂,终归是家事,不可在澹台皓痕面前表露的太清,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特别是对澹台皓痕,她不能过分的亲近。 倒不是她敷衍了事,而是赫连锐绝口风太紧,关于韩莦的事,她连只字片语都未曾听说过。 对于这场未雨绸缪的战乱,沐千寻自是希望能避就避的,没有见识过那血雨腥风的场面,又怎会深切的明白战乱的可怖。 战争成全的是君王的野心,苦的是百姓,死的是士兵,一将名成万骨枯,君王的一念之差,又会毁掉多少个家。 没有人会在乎这些,功名利禄不知蒙了多少人的眼,又蒙了多少人的心,奋战的将领为了封官进爵,纵观全局的君王为了那开阔的疆土。 人的欲望总是可怕的,得到了,想要的只有更多,在他们的眼中,那些百姓、将士,都是低贱的,就该为他们而死,理所应当,庆幸之至。 光凭这一点,慕云帆还算是个明君,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儿,不争不夺,从未起过蚕食周国的心思,一心治理夏国。 也正因如此,却被旁的国家骑到了头上,不知何时何日,这天下才能真正的太平,永无战乱。 沐千寻从不认为自己长着的是一颗善心,对人命也从不怜惜,只是一场战乱非比寻常,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闭上眼,脑海中闪现的一幕幕,仍叫人揪心,尸荒遍野,瘟疫肆虐,遍地狼烟,连一处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 妇孺孩童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到处是哭声尖叫声,到处流淌的都是血迹,一场战争流的血,能整整汇成一条河。 可能沐千寻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会明白,吞并不属于自己的国土有多重要,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 “不,部落长对你,是不同的,你若是问,他定会说。” 澹台皓痕满眼坚毅,不知哪来的信心断定沐千寻与赫连锐绝之间的事。 沐千寻一愣,心中苦涩,不同吗,她要这份不同作甚,赫连锐绝对她的算计,还真是不同,至于他的心思,她问,他又怎会照实应答。 “澹台首领说笑了,父汗在想什么,岂是我能够左右的,若是有人知晓,也该是妙晨姐姐,她才是父汗最宠爱的人。 我打小生在夏国,父汗对我多有猜忌,韩莦的事,事关青葛部落的命脉,他不会轻言。” 沐千寻的声音慢吞吞的,神情淡淡的,对赫连妙晨的厌恶,赫连锐绝的惧恨,对谁都能说,唯独不能对澹台皓痕说。 澹台皓痕眸色中透着不赞同,可沐千寻执意这般说,他也没办法,抿了唇,欲言又止,对于她的生疏,他总是这般无力。 “不知澹台首领意欲如何,是继续说服父汗,还是不了了之?” 说赫连锐绝对韩莦蠢蠢欲动一事毫无防备,沐千寻打心底是不相信的,赫连锐绝何等的精明,谁知道此次他又在谋划些什么,莫名的不安。 “部落长一直对我颇有微词,不会听我的,总之我澹台部落的兵不会散,随时准备应战。” 沐千寻轻笑,记得初到青葛部落,她躲在屏风后,澹台皓痕也是这副不羁的模样,沉稳,运筹帷幄。 慕宥宸眸光微闪,不知澹台皓痕究竟仰仗的是什么,就算澹台部落根基再稳,也难以和整个青葛部落抗衡。 较着劲不散兵,就不怕赫连锐绝定他一个谋反之罪,被诛杀吗,宇文屠绔与轩辕浠两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现在,不唯赫连锐绝马首是瞻的,就唯有澹台皓痕一人了,难保这次刻意散兵就是冲澹台皓痕来的,他就当真不怕吗。 “对了,怪神医就在隔壁,可要为你引荐。” 慕宥宸清清嗓子,这话显然不怀好意,他们与怪神医相处良久,怪神医都对他们的请求熟视无睹。 又怎么会青睐澹台皓痕,怪神医可是连赫连锐绝也不放在眼里的,慕宥宸是巴不得看怪神医整澹台皓痕一顿呢。 哪知,澹台皓痕偏偏不上道儿,摸摸无知无觉的左臂,笑的淡然: “不必了,人各有命,何必逆天而行。” 沐千寻瞪了慕宥宸一眼,倒是没有揭穿他的用心,扫了慕宥宸的面子,还是当着澹台皓痕的面扫了他的面子,她怕她会活不过今晚。 澹台皓痕与慕宥宸对视一眼,意味不明,不知是出于对慕宥宸的敌意,还是心中当真这么想,总之他回绝了,毫不迟疑的回绝了。 慕宥宸的眸色渐渐变得凝重,倒是不为别的,只是单单怀疑澹台皓痕的居心,无论澹台皓痕如何想,都不该回应的这般利落。 除非…他想带着这残臂过一生,为了…让沐千寻心中有愧,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他再想不出其他缘由。 沐千寻双手搅着衣襟,一室无言,略显尴尬,而澹台皓痕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想破了脑袋,也不知再寒暄些什么来缓和。 韩莦的事,他既已有了决定,又为何要找他们商谈,留下显得更加牵强。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夜晨端着几碗白粥,缓缓进来,朝着沐千寻点点头,眼神异样,唇角带笑: “主子!” “放下吧,让小二多备些衣衫,给暗卫们换上,多弄着酒菜,暖暖身子。 让凌泽安顿好了,切记莫要扰了怪神医的清净,怪神医脾性不怎么好,饭菜我待会儿亲自送去。” 沐千寻柔声嘱咐,松了口气,夜晨这救场救的还算及时,不然她还真没法子了。 这些话,本可以单独跟夜晨说,不过他们此时急需要遮掩,听着话,才好分神儿,才足够真实。 夜晨默默应着,一碗一碗的放到几人面前,轮到沐千寻之时,偏偏手下一滑,惊叫一声,一整碗的白粥,尽数扣在了沐千寻的衣衫之上。 沐千寻蹙眉,责备的望了夜晨一眼,手刚刚碰到那扣下的粥碗,就被夜晨拉住,急急忙忙的提醒: “主子没烫坏吧,还是让属下来吧!” 慕宥宸配合的起身,取来干净的衣衫,担忧的递到夜晨手中,神色之间溢满了焦急。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们早些休息,改日再来叨扰。” 澹台皓痕识趣的退避,这一出,看似天衣无缝,实则破洞百出,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胡闹!烫坏了怎么办!穿的那么少!” 慕宥宸一把将沐千寻伶起来,衣衫上的粥,缓缓流下,弄得满身都是,为了弄走澹台皓痕,沐千寻也是够拼的。 沐千寻嘟着嘴,俏皮一笑,拽过慕宥宸的手掌,硬生生的按在了黏糊糊的衣衫上,兴高采烈: “你看!不烫,夜晨都弄凉了的,她怎么舍得烫着我,是吧夜晨?” 夜晨频频点头,为了吹凉整碗粥,她可是险些背过气儿去,谁让澹台皓痕是他们带来的呢,她也只能认了。 慕宥宸满脸黑线,将自己的手掌从沐千寻的魔爪之下解救出来,伸手拍拍她的脸颊,黏糊糊的糊了一脸,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沐千寻气鼓鼓的瞪着慕宥宸,慕宥宸一脸惬意,将剩下的白粥,毫不留情的抹到她的衣袖之上: “好了,将衣衫脱下来吧,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沐千寻指指自己的鼻尖,气的七窍生烟,什么叫他不计较了,明明该计较的人是她好不好。 夜晨轻抚着额,满眼无奈,幽怨的望着沐千寻,这可是他们的主子啊,说一不二,发号施令的主子啊,怎么私下就跟两个未长大的孩童一般幼稚。 次日,雨总算是停了,依旧是看不到日头,藏在浓雾中,寻不到踪影,整个留香镇,都是雾蒙蒙的。 街市上熙熙攘攘的,透过窗户,做生意的小贩,清脆尖细的嗓音,穿透浓雾,落在耳边。 怪神医的屋门反插着,除了慕宥宸与沐千寻二人,不放任何人进去,脾气前所未有的大,连接近都会勾起他的怒意。 接连几日,都未曾踏出屋门一步,成天鼓捣着沐千寻采摘回来的药草,用的所剩无几。 说起来也是怪,不过是几样寻常的药草,而经过怪神医之手制出来的伤药,真是神了,仿佛真的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与沐千寻从宫中带出来的伤药,不可同日而语,只涂抹了寥寥几次,血肉翻涌的伤口便渐渐回拢,愈合,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跟没事人似的。 沐千寻是有空就缩在怪神医屋里,刻意的避着澹台皓痕,躲着自己的恩人,或许是过了些,不过也总比尴尬着好。 这是他们从留香谷出来的第七日,一大清早,沐千寻就备好了早膳,怪神医这几日是愈发难伺候了。 膳食端上来的早了不行,晚了不行,硬了不行,软了不行,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总之就是各种刁难,沐千寻觉着她把这辈子,连带着上辈子的耐心都耗光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消失 第三百六十九章 消失 腾出一只手,轻轻扣响屋门,端着盘子的手有几分不稳,干脆靠门框撑着,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手下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半天,都不见屋中有动静,没有开门,没有脚步声,甚至是连回应都未曾听到。 沐千寻眉头轻蹙,这老头又在耍什么把戏,用个早膳还要她求他不成,心中不满,语气却是乖顺依旧: “老头?我给你端早膳来了,快开门。” “你昨日不是说想吃鸡蛋饼吗,这是我亲自烙的,还特地加了你爱吃的虾仁。 你闻到了吗,嗯…特别想,香味儿是不是都传到屋子里了? 还有这糯米粥啊,煲的又香又糯,混着青菜,清爽可口。” 沐千寻煞有其事的吸吸鼻子,仿佛真的陶醉其中,无奈,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将这早膳夸的天花乱坠,怪神医就是不开门,不吱声儿! 眼看着这吃食都要由热转凉了,沐千寻也没能说服怪神医理会她,一脸挫败的蹲在门前,可怜的像只被丢弃的猫儿。 慕宥宸环着双臂,终是忍无可忍,他的夫人他自己都舍不得使唤,这怪老头还使唤上瘾了,摆的什么架子,他倒是要看看,他要进,他拦不拦的住! 修长的手掌覆在门板上,运了三成的功力,震碎这门板绰绰有余,一扇门而已,他还赔得起。 不过,他只身子一动,这功力还未使出,门便已经被推开了一天缝隙,纳闷儿的收力,这屋门竟然压根儿就是开着的! 心中闪过一抹不好的念头,伸手用力一推,门应声而开,屋里空空荡荡的,连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沐千寻缓缓的扭头,蹭的起身,擦着慕宥宸的身子往屋里冲,望着原封不动的,唯独缺了个大活人的屋子,蓦然发愣。 慕宥宸将沐千寻手中沉甸甸的托盘夺过来,砰的一声丢掷到桌上,碗中的粥洒了大半。 执起桌上缺了一牙儿的字条,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递到沐千寻眼前,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伤已大好,告辞,后会无期! 这笔迹与当日留在慕宥宸背上的一模一样,沐千寻不知端详过多少遍,早已铭记于心,这是怪神医留下的无疑了。 颓废的坐在桌边,盯着桌上一片狼藉的膳食,心中五味杂陈,就好似突然间失去了方向,连应对的法子都懒得想。 怪神医这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无非是想避开他们,怪神医若是刻意躲着,他们就是将整个青葛部落翻个底儿朝天,也无济于事。 慕宥宸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这将近一月的努力算是白费了,本想着只要他们有心,总有一天能说服这怪老头。 哪曾想,他会突然跑路,天大地大,他们要去哪儿找他,明摆着的不愿帮他们,他们又能如何。 他深知,燃起的希望再被生生扑灭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他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不会的,老头子不会这么做的,他定会留下线索给我们的!” 沐千寻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逞强的声音依旧难掩那恍惚的神情。 眼看着沐千寻翻箱倒柜的将整整齐齐的屋子折腾的乱糟糟的,慕宥宸也无能为力,冷眼瞧着,不纵容,不阻止。 屋门紧闭着,夜晨偷偷的竖耳聆听,尽管屋中的动静有几分不对劲,她也不敢贸然靠近。 怪神医发起脾气来,可是连骨头渣都不会给你留,前日敲错门的暗卫,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她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屋内,沐千寻脑袋歪歪斜斜的靠在床柱之上,面色出奇的差劲,盯着那变了颜色的吃食,怔怔出神。 慕宥宸贴着她坐下,看着她郁郁的眸色,手臂揽过她的肩头,心中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对她讲,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生怕哪句话不妥当伤了她。 竟有几分后悔,还不如一老早就离这个怪老头远远的,也不至于如此。 “寻儿?” “我无妨的,你不必担心。” 沐千寻冲着慕宥宸笑的勉强,这样的笑,刺的他的心都是疼的,他却不知道,她心中其实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们是回宫,还是去哪里散散心?” 慕宥宸的每一句,都小心翼翼的,仿佛沐千寻是停留在他眼前的一片鸿羽,一不留神,就会飞散到他再也寻不到的地方去了。 沐千寻一头扑进慕宥宸的怀中,环着他的脖颈,莫名红了眼眶,一阵心酸,他不该这样的,心心念念的只有她,连自己都遗忘了。 “回宫吧,反正总要回去了。” 沐千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听着无一丝异常,只是环着他的手臂,愈发的紧了,这一抱,仿佛能抱到天荒地老。 慕宥宸轻抚着她的背,目光柔和而惆怅: “好!” 初见她,她十三岁,小小年纪,瞧着沉稳劲儿却不输他,再见她,她对他敬而远之。 后来,他们携手走过,细细算来,也有八九年了,他只想陪着她,一直一直走下去,只是不知道,他们要经历的,无法预知的,还有多少。 掠过桌边,沐千寻忍不住的扫了那字条一眼,脚步一顿,放在鼻前闻闻,眸子一亮,来了兴致。 这屋中整个飘荡的都是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儿,这字条也不例外,可是又不尽相同,浓郁的就好似用汤药泡出来的,味道很纯,不似屋中的药草味儿那般混杂。 捧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这纸薄薄的一层,却是不透光,倒是奇特。 慕宥宸静静的等着,权当是沐千寻不死心,还抱着侥幸,又不忍心戳破。 苦恼的环视着四周,那冷却的硬邦邦的饼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又说不上来是为何。 干脆将字条贴到饼上,饼上的油一点点渗透纸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先的字迹一点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几近透明,极其明显的字迹! 沐千寻眸中迸发的光彩,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几分,嘴角翘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按捺不住的喜悦。 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油乎乎的纸条,搂着慕宥宸的脖子,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云梦峰!是云梦峰!老头在云梦峰!” 慕宥宸挑挑眉,轻笑,幸好有她在,不然凭着他的性子,可要与这次机会失之交臂了。 沐千寻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怪神医的这一招,还真是把他们祸害的不轻。 怪不得他会在前一天跟她要鸡蛋饼,怪不得他会留下纸条,原来都是他一老早就谋划好的。 他们可险些就永远找不到怪神医了,和这个老头相处,可真得多留一个心眼,比他们这些年少之人玩心还大。 沐千寻心情大好的抓过盘中的虾仁鸡蛋饼,胡乱的往嘴里塞,满脸的满足,不知是饼的味道好,还是她此刻吃什么都是香的。 慕宥宸信手夺过来,一丢,准确无误的盖在了那碗倾倒的粥上,戳戳沐千寻的额头,宠溺的责备: “你呀!都凉了还吃,楼下又不是没吃食了!” 沐千寻俏皮的眨眨眼,浑不在意,这食欲还真得看情绪,她的肚子是懂她的。 “我们何时启程?” “马上!” 沐千寻迟疑了一瞬,坚定的应下,还真不是沐千寻冲动,谁让这留香镇还有一个澹台皓痕呢。 她巴不得早些离开呢,之前若不是有怪神医的伤势牵绊着,她早就一走了之了,这下没有顾忌了,自然是要趁早跑路了。 门开了半拉,沐千寻探出半个脑袋,一眼就看见了守在她门前东张西望的夜晨,朝着她贼兮兮的招手。 夜晨见鬼似得指指自己,一步三回头的往怪神医的屋中挪,进了那个屋子,她还有命出来吗。 沐千寻迫不及待的将夜晨提溜就屋内,将屋门关的死死的,鬼鬼祟祟的模样,活像是潜进客栈盗窃的。 重重的拍着夜晨的肩头,一脸的认真,认真的夜晨以为她们即将要迎接一场血淋淋的厮杀,赫连玖漾杀上门来了。 “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交代你,你听,我说! 第一,给我们备两匹马,足够的银子,吃食,哦,还有水,总之就是必须的物件儿! 第二,澹台皓痕问起来,你就说我们走的匆忙,来不及道别,改日定会向他赔罪!” 夜晨呆愣愣的望着凌乱的四周,脑子半天转不过弯儿来,遂,沐千寻口中很重要的事,就是他们要走?现在? “听懂了吗?” 沐千寻伸手在夜晨面前晃晃,慕宥宸背转身去,沐千寻犯起傻来真是不忍直视,可惜,看不到,他还能听的到。 “听…听懂了,所以主子现在就要走?那万一赫连玖漾再找上主子怎么办?” “那…我们先走!等打发了澹台皓痕,你们再去云梦峰找我们!” 夜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沐千寻笑吟吟的样子,心底发毛,她怎么就感觉…沐千寻最近不大正常了! 没头没尾的嘱咐几句,也不道清缘由,收拾好行囊,二人便风风火火的上路了。 至于澹台皓痕,苦苦守了这么多日,还是只换来了夜晨的一句转告,许,这样才是最好的,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的交集。 第三百七十章 再临云梦峰 第三百七十章 再临云梦峰 赶了两日的路,终是在第三日一早到达了云梦峰,中途除了休息,未曾流连,生怕来的晚了一步,怪神医又会跑的没了踪影,他们可没有第二张字条,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云梦峰是宇文部落的地界,离留香谷倒是不算远,方圆几十里都无人居住,清净淡雅,地势复杂,与留香谷有着几分神似。 云梦峰脚下,沐千寻手中牵着缰绳,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顶峰,真的是云雾缭绕,如梦似幻,不觉迷离了双眸,感慨万千。 慕宥宸撇眼看着马背上那两个大大的包袱,揉揉鬓角,认命的提在肩上,山路崎岖,这马定然是上不去了。 在慕宥宸无声的控诉下,沐千寻讪讪一笑,这也怪不得她啊,谁让夜晨那个丫头往包里塞了那么多东西呢,扔掉可惜,就只好带着了。 距峰顶,还有好一段的山路要走,这地儿他们倒是不陌生,是宇文萱寄居十几年之地,也是噬心魂归之所。 念及那个躺在血泊中,短发清眸,甘愿丢掉性命,也换不来宇文萱一个回眸的丫头,心中便辗转的难受。 摸摸腰间那块硬邦邦的青灵玉佩,苦笑,她还欠她一个承诺,看来忙完这阵子,她得跑一趟南邵庄园了,以慰她在天之灵。 她们本该是敌,她却莫名的心疼她,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丫头,关于她的记忆,深深刻在了脑海。 滚滚红尘,能有几个噬心,能够为一人真正的倾尽所有,不论对错,不计得失,只可惜,她对错了人。 踏在通往云梦峰的石阶上,看着正烈的日头将两旁的枝枝叶叶都照的发亮,心头异样的沉重,怪神医将他们引到这儿,究竟是为何。 一步步,一段段,踏上顶峰之时,沐千寻早已是累的香汗淋漓,被满眼的桃色惊艳的挪不开眼。 经过两场春雨的灌溉,宇文萱种下的桃树开的正盛,粉粉嫩嫩的点缀在枝头,犹如一个个粉色的精灵。 这桃树也有些年头了,树干又高又粗,不断的抽出新枝,纠缠、相抵在一起,连个缝隙都不留。 脚下铺着的,空中飘着的,都是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芬芳淡雅的气息,浸染了整个云梦峰顶。 当初沐千寻依照噬心的意思,将她的骨灰泼洒在了这桃林之中,化作了泥土的一部分。 默默的滋养着这桃林,一如她无怨无悔的守护着宇文萱,这花开的如此娇艳,她的魂是否也得到了解脱,随着这桃花,常年不败。 这桃花,是不是也寄着她的灵气儿,这花儿真真是沐千寻见过最美的,能够葬于此地,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这样真好,等她死后,也要将骨灰洒在这么一处风景绮丽之地,可比将尸骨深埋地下要好的多,暗无天日,还要遭受虫蚁的啃咬。 微风拂过,四周的桃树急剧的抖动,似乎连带着树根都在发颤,踏着桃瓣的脚底动静异常,明媚的天,却是让人觉着阴风阵阵。 二人满眼警惕,没来得及再行进几步,凌乱无比的毒针,便四面八方的朝着二人站定之地狂射而来,密密麻麻,来势汹汹。 细小的银针,长了眼似得,不偏不倚的聚拢,每根与每根的距离,绝不宽过一指,穿透飞扬的桃花瓣,劲风阵阵。 慕宥宸眼眸一动,大手迅速的揽过沐千寻的腰肢,挥动衣袍,不断的躲闪,上下翻飞,借着桃树的枝干,凌空而起。 游移之间,快成了一道道残影,将一拨接着一拨的毒针,尽数扫了去,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却是经历了一番生死。 脚尖点地,慕宥宸面色阴沉,再看看他的衣袍,已经没一处不留下毒针之地,这若是落在他们身上,还不得被扎成刺猬。 一把将沐千寻扯到身后,声音寒到了极致,愈发明亮的眸子落在东北一处,俨然已经知道了这是何人所为: “叫我们来!就是为了毒害我们!又何必换个地方,你不是一直都有机会!” 沐千寻眸光黯淡,垂首,径直将慕宥宸的外袍褪去,丢在一旁,紧抿着唇。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足够熟悉,未曾想怪神医还是会对他们下手,防不胜防。 他们带着诚意而来,他守着防备而在! “嘿嘿,不错,不错!来的竟然这般快!” 怪神医从重重拦挡的桃树后现身出来,嘿嘿怪笑,明明险些害死他们,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慕宥宸冷哼一声,不愿搭茬,沐千寻满眼冷漠: “辛辛苦苦赶到此地,就遭到了射杀,你该给我们个解释!” 一时间心乱如麻,怪神医是料定他们能够躲的过去,还是真的想要置他们于死地,尚未可知。 这样一个人,真的能应了他们所愿吗,还是一直以来,这个老头都将他们当成了玩物,在寻开心罢了。 “哎呀呀,小女娃,你有所不知,你们可误会我了! 这机关可不是我设下的,是这宫殿以前的主人设下的,这峰顶的机关,还多着去了,设机关的人心机毒辣,你们可要小心了!” 怪神医说的煞有其事,沐千寻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凭着宇文萱的性子,设机关倒是不稀奇。 可上次他们来,什么都没碰到,安全无虞,那就说明宇文萱离开云梦峰之时,机关的闸门是关着的。 那此次遇袭,必定是怪神医故意为之,还装什么无辜,况且这针上的毒也非比寻常,比宇文萱下在它茶中的要高明的多,亦是怪神医亲手所调。 “敢做不敢当!” 沐千寻狠狠的攥紧拳头,再好的脾性也有忍不住爆发的时候,她的耐心已经被怪神医磨光了。 “好了,好了,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 进来吧,既然叫你们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失望,老头子说话算数!” 怪神医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冲着他们招招手,转身朝着住所而去。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沐千寻抓过慕宥宸的手,心底狂喜,眼眶中的喜悦都要满的溢出来了。 就冲怪神医的那句不会让你们失望,就算让他们将这云梦峰所有的机关都试个遍,他们也心甘情愿。 沐千寻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一脸谄媚,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这部落万人之上的郡主殿下。 怪神医趾高气扬的指着宇文萱之前居住的宫室,声音几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 “这儿!就是你们的住所了,老头子住在隔壁!粉呼啦啦的,难看死了! 其他的事,改日再谈,待会儿记得将吃的端进来!” 沐千寻耸耸肩,望着怪神医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推开半掩着的屋门,怪神医将主殿让给他们的原因,居然是嫌弃主殿太丑了? 已是许久不住人,屋中的物件儿尽数蒙上了灰尘,萧瑟凄凉,惹来了沐千寻的一声轻叹。 好好的公主不做,非得要打赫连锐绝的注意,嫁给一个大她那么多,还素未谋面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在这云梦峰,逍遥的度过一生,吃喝不愁,还有噬心陪着她,有什么不好,这可是自己奢求不来的日子,宇文萱偏偏不知珍惜。 细细打量了一圈,看得出,宇文萱不仅喜爱桃花,对粉色也是情有独钟。 “唉,慕宥宸,你说…宇文萱现在还活着吗?” 沐千寻摩挲着下巴,作沉思状,那日赫连锐绝设下重重埋伏,来了那么多刺客,死了那么多人,单单宇文萱逃了出去。 可她是死是活,还真没有人知道,赔上了噬心,外加一个宇文萧墨,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她活着,还是希望她死,不管如何,都不管她的事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住到宇文萱的住所,真真是世事无常。 宇文家族被灌上了乱臣贼子的罪名,连带着这云梦峰也成了禁忌之地,比冷宫还要冷清,白白荒废了。 “自然是活着的,若是抓到了她,部落长又怎会压着此事,早就全城皆知了,这可是他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能够在那种情形下脱身,这个宇文萱不容小觑,盼着莫与她打照面了,是个难缠的对手。” 慕宥宸将沉甸甸的包袱丢在床榻上,刺啦一声扯下半帘床幔,四处的擦拭灰尘。 能从慕宥宸口中听到不容小觑四个字,令沐千寻乍舌不已,他若是说不足为虑,她可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看看理所应当的站在原地的自己,再看见忙忙碌碌的慕宥宸,沐千寻一阵汗颜,不由得笑出了声儿。 慕宥宸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大步流星的上前,关门,拉人,将沐千寻扣在怀中,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低下头,眸中闪现着危险的光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沐千寻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子邪魅: “夫人是不是清闲的很啊,需不需要为夫给夫人找些事情做,反正…离午膳的时间,还早得很呢!” 慕宥宸带着丝丝温热的大手,不安分的到处乱摸,停留在她的臀部,狠狠的揉捏了一把。 沐千寻浑身一僵,瞪大了眸望着慕宥宸,连呼吸都忘了,磕磕巴巴的回应: “不…不不,我帮你收拾屋子,现在就收拾!我错了,真的错了!” 缓缓的推开慕宥宸,摸着胸口,吐了口气,她可不敢任由慕宥宸胡闹,万一被怪神医逮着了,还指不定要怎么嘲讽他们呢。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合脾性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合脾性 这天儿,这个时辰,屋中本就闷闷的燥热,经过慕宥宸这么一闹,沐千寻更是觉着,浑身上下都躁动的好似被点燃了一般,面庞染上几分绯红。 将屋中的窗,一扇扇推开,带着桃花香气的清风悠悠的拂过面颊,驱散着闷热的空气。 沐千寻闭目立在窗前,深深的嗅了口纯净的风,满脸的陶醉之色,好在还有这花香能够平息她的心猿意马。 宇文萱可真是会选地方,这云梦峰峰顶,真真是一处人间仙境,自打来到这青葛部落以来,碰到的好景数不胜数,可要说胜于这云梦峰的,还真是找不出。 猛的一个转身,衣裙浮动,日光透过桃木,打在沐千寻周身,耳鬓边缘的碎发逆着光,泛着淡淡的柔柔的光晕,风一吹,美得不似人间该有。 慕宥宸轻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沐千寻看,俊逸的容颜洋溢着深情,他的夫人真是好看,说不出的好看。 遇见她,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他得要用一生来守护,才得之无愧,才算不负老天,不负自己。 沐千寻深幽的眸一闪,避开慕宥宸炙热的目光,垂首,轻咳两声儿,真是个妖孽,不知道她抵不住他的美色吗,还使尽浑身卸数的勾引。 二人各忙各的,谁都未再言语,空荡荡的屋中只剩器皿碰撞的声音,静的出奇,却丝毫不显得尴尬。 真正的相伴久了,不需要任何的渲染,无论是话语还是眼神,都不需要,只要有彼此在,便得以心安,便是岁月静好! 尽管沐千寻还在为怪神医含含糊糊的许诺而雀跃,也不妨碍她欣赏这屋子的布局格调。 这屋子闲置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在呛鼻的尘埃的掩盖下,仍旧难以忽略一股浓郁馨香的味道。 角角落落,边边框框,均匀的渗透,与屋外的花香不同,却又神似,该是熏香无疑了。 无论是在夏国,还是在青葛部落,喜好熏香的都大有人在,这熏香可是大有说法的,可好可坏。 熏香味重,添些什么,都是不易发觉的,不知不觉之间,就会受益或受害于它,变化于无形。 自古以来,便有安神香,可安神,自然也可当做迷香,后宫诸妃因熏香失掉孩子的,估摸着是数也数不清的,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宇文萱更是深知其中之道,在宣王宫中,就在香中加了合欢散,殃及他们,也害了自己。 眸中复杂,目光在屋中不经意的一扫而过,定眼在那精致的桃色香炉上,小巧精致,蒙了灰尘。 香炉多为金银暗色,这粉色的香炉,倒是少见,可见制这香炉的匠人想必是也花了一番心思的。 玉指划过炉身,雕琢细致的桃花花瓣栩栩如生,镂空的细小之处尽是擦不出的灰土,沐千寻鬼使神差的嘟嘴去吹。 呼的一股灰烬喷洒出来,的亏是闭眼闭的及时,不然还不得伤了眼,尽管如此,也是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不单单是面庞,连带着发丝,衣襟,都被香灰侵袭,抿着唇不敢言语,靠着嗓子呜呜出声儿。 慕宥宸无奈的摇摇头,抽出她腰间的手帕,细细的扫过睫毛,唇瓣,鼻梁,将她身上的灰尘尽数掸了下来。 睁开眼,揉揉入了灰尘的鼻翼,一个喷嚏不合时宜的喷了出来,直冲慕宥宸的面庞而去。 绷直了身子,又渐渐软了下来,眸子扑朔扑朔的眨动,望着他认真为自己整理衣襟,不嫌弃的模样,心头一暖。 在他面前,她总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而他,总是照顾的她无微不至,她笃定,离了他,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好奇的揭开炉盖,白灰白灰的灰烬静静的躺在炉中,了无生机,一如这殿宇失去了往日的风华。 看来,是宇文萱走得急,或者是料定今生都不会回这云梦峰了,连炉中的香灰都未曾清理。 屋顶的竹竿用粉色的丝绸包裹起来,松松垮垮的吊在空中,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纸质的屏风上绘着千姿百态的桃树,桃树下是一抹倩影,一幕幕,都活过来了似的,只一个背影,都能瞧出女子的魅惑劲儿,是依着宇文萱绘的。 窗前的桌上,还摆着一架古铜色的七弦古琴,走近,抚着那琴弦,念及当年她及笄之时,沐千雅赠她的那架焦尾墨染,不由得心头感慨。 若不是那琴,她当日怕是避不过段梦派来的那些人,那琴换了她一命,那是姐姐最钟爱的琴,与眼前这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回想起来,记忆依旧清晰,清晰的仿佛是昨日之事。 皇城外,荒地上,他抱着她跳马车,遭四人围剿,失神受伤,舍身护她,被莫雪所救,性命垂危,却在莫雪逼迫他离开她之时,叫嚣着要杀要剐随你便。 仔细想想,这么些年,他们就没有一天安生,想要他们性命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他们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赏景,抚琴,真是一大奇事。 嘴角上扬,苦涩而甜蜜,既然他们躲得过那么多明枪暗箭,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吧,拓拔雨菲的几个儿女也好,赫连锐绝也好,总会过去的。 此七弦琴,梧桐为琴木,蚕丝为琴弦,透着股股的松香与桃香交织,看得出宇文萱之前的珍爱,连一个擦痕都未有。 端坐下来,玉手拨动着琴弦,行云流水,许久未曾碰琴,却是丝毫不见生疏。 清澈悠扬的琴音回荡在屋中,屋外,整个云梦峰。百转千回,清灵悦耳,带着几分铿锵之力。 慕宥宸斜靠着窗框,眼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拍手叫好,回味着琴音,堪堪戏谑: “没想到夫人不仅剑术,医术了得,还精通音律呢!” “那当然!本姑娘我呢,也算是大家闺秀,除了女红一窍不通之外,也是琴棋书样样…略懂一二的!” 沐千寻仰起脑袋,一脸的骄傲,硬生生将自己不懂女红一事嚷嚷的理直气壮,恨不得世人皆知似的。 她使唤的了银针长剑,可就是驾驭不了绣花针,那细细小小的东西就跟她有仇似得,不是把她纤纤的玉手刺的满是窟窿,就是把柔柔顺顺的线绕的一团乱。 每每被浅宁、浅言两个丫头借此调侃之时,她都会用做人不能十全十美来回应。 “是是是,夫人什么都厉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二人吵吵闹闹的打趣个不停,屋子也渐渐收拾出了个模样,这样的日子倒也充实,若是能日日如此,他们再不求其他。 次日,巳时时分,怪神医的屋头,摆着一大桌丰盛的吃食,虽只是早膳,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可是沐千寻忙忙碌碌几个时辰的成果,一大清早她就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勤奋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谁让她还期待着怪神医的承诺呢,这可是她用来贿赂怪神医的,不然她才不会这般用心。 怪神医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鼓捣药草,二就是吃了,在药草上,沐千寻可不敢在怪神医面前卖弄,就只好笼络一下怪神医的胃了。 望着色香味俱全的满桌子的菜,沐千寻把自己都感动了,她所有会做的菜,今日大抵已经全上了这桌子了。 怪神医砸吧砸吧嘴,神色怪异的望着沐千寻,意味不明的一笑: “看你这架势,我今日若是不依了你,这是不是就是老头子的最后一餐了?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姑娘家家的好歹也收敛一下。” 对于怪神医的诟病,沐千寻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言不语的陪着笑,反驳都懒得反驳。 怪神医夹了一块醋溜鱼放在口中,满意的点点头,放下了筷子,直勾勾的盯着沐千寻,不知在打量什么。 沐千寻垂首,攥着拳头,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她倒不是怕与怪神医对视,她怕慕宥宸看出她的异样。 之前,在留香镇的难为,他都是故意的,是对他们最后的考验,能够被他折磨七日不恼不火,还参透了他留下的字条,这丫头还是不错的。 说起来,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未曾这般好吃好喝的伺候过他,就算他再不近人情,也该完成他们的心愿了。 不过,他也不会让他们完全如意,那样岂不无趣! 接触他们的一月以来,他对沐千寻也算得上了解了,机灵乖巧,实诚,有什么说什么,聪慧,又有着自己的小性子,时不时的露出自己的小爪牙挥舞一下,不一味的屈从,很是合他的脾性。 “好了,既然老头子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 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此番所求为何,老头子再考虑要不要帮你们!” 怪神医满脸自信,也不卖弄,径直捅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他从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医术,那份自信仿佛与生俱来。 沐千寻猛的抬起头,心头猛然一窒,怪神医的这句话,他们等了好久,寥寥一月,对她来说已经不短了,每时每刻都在惦记着怪神医能松口。 她说不清她此刻究竟是何种心境,就如同受了何种刺激似的,浑身都冰冷冰冷的,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慕宥宸喉咙一动,挺拔的身躯紧绷,明亮如斯的眼眸,再难保持平日里的波澜不惊,凡是与沐千寻有关的事,他都不是他了,或许说,他才是真正的他。 第三百七十二章 欠你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欠你的 香味不住的飘散,股股交融,却是入不得任何人的眼,看样子,今日这一桌子的菜注定是个摆设了。 “我们…” 慕宥宸的嗓音听着有几分暗哑,满眼的祈盼,心中的重担总算是可以卸下了。 过了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当初沐千寻滑胎一事,不仅是沐千寻心中的心结,更是他心中的心结。 若不是莫雪拼死相救,沐千寻恐怕已经离开他了,都是他不够宽容,不够包容她,没能坚定不移的守在她身边,才铸成了大错。 明知道孩子对她有多重要,他还不谨慎,除了自己,无人能明白他的悔恨。 在银晶殿的地宫中,沐千寻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刹那,那种痛,是过去多久都始终无法忘怀的。 只听得慕宥宸还未来得及说完整句话,就被沐千寻无端的打断。 沐千寻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带动身下的木椅径直往后甩出一大截儿,磨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望向慕宥宸的目光晦暗不明,闪烁着跳跃着,极力的掩饰着,控制着,复杂难懂: “宥宸,让我来说!” 慕宥宸眉头微蹙,盯着沐千寻久久的不说话,却又始终探究不出些什么。 不知为何,从沐千寻的眼神中,他揣出一份不安,强烈的不安。 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她只是兴奋过头了,最终还是依了她的意思。 “好。” 沐千寻睫毛轻颤,攥紧了双手,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摇摇晃晃的,随时都会浮起来一般,那是一种异于寻常的紧张。 对着怪神医,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着的,声音出奇的高: “我要你医好慕宥宸的旧疾!” 短短几个字,回荡在耳边,屋中,把自己都惊着了,心头一颤。 滚滚的泪珠倾斜而下,这泪来的莫名其妙,又情理之中,这句话,她总算说出来了。 打从怪神医在山洞中提点,那隐疾是慕宥宸的软肋开始,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但凡有机会,她一定一定要求怪神医医好他的旧疾,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是要她的一条手臂去换,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她一直不敢对慕宥宸说,没有勇气对他说,独独在他面前,她是最懦弱的那个她。 她深知,他不会同意,也正是因为她不会同意,她才更要这么做,非这么做不可。 她欠他的,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她也没打算还,只是她不想自己太自私了。 “沐千寻!” 下一刻,沐千寻听到的,是慕宥宸的呵斥,怒气冲天,寒到了骨子里的怒! 对她,慕宥宸从未这般气急败坏过,缩着脑袋,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慕宥宸险些就去掀桌子了,砰的一掌拍在桌上,距他最近的白瓷盘应声而裂。 尽管她这几日的状态一直都很奇怪,他只当她是在寻思如何讨好那老头,没曾过问。 他从未想过,她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一瞬间揪心的难受,尽管她都是为了他,他甚至不明白这份气愤的来源!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肩头被死死的攥住,仿佛被千斤的重量在钳制着她,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慕宥宸真的是没有在控制力道,亦是没意识到他弄疼她了,真真是痛的无法呼吸。 咬着嘴唇,强忍着痛意,泪水源源不断的在淌。 腾出一只手掌,硬生生的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他从来舍不得这么伤害他,可是怒极了,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饶是再理智的人,也有理智坍塌的时候。 沐千寻盯着他猩红猩红的眸,泪如泉涌,嘴唇抖动着,呜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看着我!看着我!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要听我的,听我的,听到了吗!” 慕宥宸死命的摇晃着沐千寻瘦弱的双肩,再用力几分,恐怕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沐千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抓着慕宥宸的肩膀,哭出了声儿,若不是靠慕宥宸架着,早就滑到地上去了。 她好心疼,心疼面前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不管他受再重的伤,他都舍不得自己难过,尽力的对自己笑着。 今日却为了不要医治自己的伤而大发雷霆,他究竟还要为自己做到哪一步。 “不…我什么…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就是这件事不行! 我不能看着你…一辈子就靠着一枚小小的玉佩存活。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就依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求你了,好不好?” 沐千寻冰冷的玉手顺着慕宥宸的袖子,慢慢的探进他的衣衫,抓紧他温热的手臂,不停的打颤。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控过,眸中是从未见过的凄楚,哭成了个泪人儿。 慕宥宸胡乱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渐渐缓了下来,泪顺着红红的眼眶而下: “寻儿你听话,我不会让你有遗憾的,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要听话!” “就一次,真的就一次!我连累了你太多回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你知道吗,你是夏国的太子,贵不可言,你该是骄傲的,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的! 偏偏要为了我,背井离乡,受尽屈辱,赫连锐绝是进犯我夏国的罪魁祸首,你却甘心被他监视,被他囚禁,有家不能回! 你看看你身上的伤,那一次不是为了我,值得吗,你怎么就不能为了自己想想! 就当是为了我,你听我一次好不好,错过了这次,你就要带着这隐疾一辈子了,这青葛部落阴雨绵绵,你得撑到什么时候啊!” 哽咽着,咆哮着,用尽全力的在诉说她心中深埋已久的话语。 “傻丫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何为值不值得,就算为你真的丢掉性命,也心甘情愿! 若是真的为了我好,就该听我的话。 我不允许你这一生留下任何遗憾,说过要为你解开心结,我又岂会食言。 你哪有连累我,我哪有受委屈,是我一直都没有照顾好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然我早就死在灵光山下了,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知道吗? 受委屈的不是我,是你,是你不惜以自己为诱饵,为夏国换回两万将士的性命。 是你,不计前嫌,甘愿失去自由,才说动赫连锐绝停战,换得夏国的平静,你为我,为夏国做了多少,你明白吗?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怕这隐疾,你知道我的,我不愿意的事,谁都无法强迫我。 就算是这老头子治好了我的病,我也会挥剑断了这手臂,你信是不信?” 紧紧的将沐千寻环在怀中,任凭她哭的一塌糊涂,轻抚着她的肩头,一脸疼惜。 “你不治,我也不要治了,就这样也挺好。” 沐千寻摇摇头,贴着他的胸膛,抓着他的手臂,死死不撒手,鼻涕眼泪糊的慕宥宸满身都是。 泪水决堤了一般,怎么都抑制不住,似乎把心中所有的难过,都通通哭出来了。 “你可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条件,那年在寒月殿中,你可是亲口应下的,不可食言的。 我今日便用了那个条件,条件就是,你给我乖乖医治,听到没有!” 至此,慕宥宸的声音听着已经平静多了,俊朗的面庞,难得会挂着泪水,实在是罕见。 沐千寻僵着身子,不予应答,抽泣着,一时间,没了法子。 慕宥宸不愧是慕宥宸,那么久远的事情,又是这般时刻,居然还想得起来。 “既然你没有反悔的意思,那就莫要提什么不肯医治的事。” 慕宥宸安抚着沐千寻坐下来,望着她哭肿了的眼眸,满脸的泪痕,活像一只花猫。 怪神医阴沉着脸,精明的眸中泛着寒光,盯着屋中的一处空旷,眼睛都不眨一下。 慕宥宸心头一震,怪神医的脾性一贯变幻的极快,可这真真正正的生气,却是从未有过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也没察觉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呀,难道这么一闹,一切都要泡汤了?怪神医可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信守承诺的。 “哼,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谈条件,那我也要你们应允我一个条件,不答应,一切免谈。” 怪神医的神色冰冷一片,如蒙上了千年的寒霜,一层裹着一层,看不出原始的模样。 慕宥宸迟疑了一瞬,眼中的猩红点点褪去,一如既往的沉稳,仿佛刚才那个暴怒的自己,根本就是虚晃出来的: “好,什么条件?” “暂时还未想好,等我想好了,自会告诉你!” 怪神医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神情,冷漠如斯,似乎他们不曾相识,只是纯粹的陌生人。 话罢,也不管慕宥宸是否答应,就丢下二人扬长而去,对医治一事,绝口不提。 “你总要告诉我们,这个条件的极限在哪儿吧!” 冲着怪神医的背影,沐千寻鼓足了勇气,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到。 “不会危害苍生,不会涉及性命,可行!” 怪神医脚步一顿,阴不阴阳不阳的抛下一句,又似乎他这无名的火不是冲他们来的。 “好!一言为定,你定要为寻儿诊治!” 沐千寻盯着慕宥宸张张合合的嘴唇,长长的叹息,闭了眸,润湿了睫毛。 她终究还是没有拗得过他,是他太过倔强,还是她不够坚定。 第三百七十三章 勾起的往事 第三百七十三章 勾起的往事 修长的大手,一下下抚过沐千寻的头顶,缓缓的,暖暖的,窝心的舒适。 “为什么不告诉我?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背对着沐千寻,慕宥宸的声音听起来柔柔的,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沐千寻轻轻的爬在桌边,歪着脑袋,眼眸微闭,闹腾一番,似乎用上了毕生的力气。 浑身都是酥的,提不起一丝丝力气,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什么也不想,好好的睡一觉。 “告诉你了,你会答应吗?” 沐千寻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时不时的胸口抽搐,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哭的这般伤心过了。 慕宥宸满眼的自责,慢悠悠的揉着她的臂膀,附身,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傻丫头,不告诉我,我就会答应了吗? 还疼不疼了?” “疼,心疼,你怎么就那么傻?你就不怕你有一天会后悔吗?” “为何会后悔,我此生没有可以后悔的事,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早一点遇见你,在你遇见…慕如风之前遇见你,那样,你就不用遭受那么多了。” 一句稀疏平常的话,竟又让沐千寻湿了眼眶,也许,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配合怪神医的医治,给他生个可爱的孩子,在他们垂暮之年,能够承欢膝下。 “寻儿,你也该饿了吧,我先送你回屋,再去把这些拿去热热。” 单手扣着她的腋下,利落的将沐千寻抱在怀中,在她肿肿的眸上轻柔一吻。 沐千寻温顺的靠在慕宥宸的怀中,一动不动,呼吸轻柔,如同一只熟睡的贪婪的狸猫。 他对世人皆是冷漠无情,毒舌刻薄,唯独对她百般疼惜,渴了饿了,都一一放在心上,无论前世受了多少苦,有他便足够了。 慕宥宸热好早膳,沐千寻已经缩在床榻之上睡过去了,胸口还是偶尔的抽搐,睡得安心。 给怪神医端过去,怪神医倒好,扫都没扫他一眼,他也懒得奉承他,转身就走。 高傲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与自己一样高傲的人,就算是有求于人,也不让步半分。 门被合上,只听的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响彻云霄,震的脚下的地板都一颤一颤的。 慕宥宸脚下一顿,顷刻间黑了脸,耐着性子没有冲进去,一走了之。 很显然,怪神医是将他送进去的饭菜给掀了,念及沐千寻还用的着他,才没有发难。 既然他不识好人心,就不要指望他送第二次进去,他大可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反正,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 屋内,怪神医坐在桌边,神情恍惚,眼神涣散,眼角似乎还噙着泪光。 地上混作一团的饭菜,破碎成瓷片的碗碟,显得格外凄凉。 就算是当日身受重伤,怪神医也倔强的要死,强硬的唯我独尊,仿佛那钩锁伤到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皮肉。 沐千寻从未见过这样脆弱不堪的一个怪神医,这样的怪神医才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模样。 不过,他这个样子是不会展露在人前的,除了自己,他谁都信不过,就算是沐千寻二人,他也照样信不过。 是,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都没有惹到他,只是勾起了他伤心的往事罢了。 至今,离当年那件事,已经二三十载了,他却仍是无法忘怀,辗辗转转的痛,密密麻麻的遗憾,侵蚀着他每一个不得安宁的午夜。 皱巴巴的手托着额头,一滴泪在鼻梁上打转儿,消瘦的下巴不住的抖动,喉咙中含含糊糊的哽咽。 尽管已然年迈,尽管对情情爱爱已然麻木,当年之事,当年的自己,也早已在记忆中模糊成一团。 可那一晚,每一幕,却都深深的留在心头,挥之不去,如同一个噩梦,牵绊着他,无休无止。 他也曾行善救世,遵从医者的本分,怀着一颗善心度世,二十三岁便已经名扬部落。 年轻人,就算是再傲气,也仍旧渴望赞扬,难以全然抛开那些过眼云烟。 每每听见他的名字流传于市井街市,小镇城池,嘴角都会不自觉的微扬。 过了年少,那赞扬,那风头,成了他最怕,最不想提及,最折磨他,也最难以忘怀的事之一。 许是太过孤傲,仰望的人多,亲近的人少,少年时分,怎么受得了日复一日的孤寂。 大半辈子,名利双收,却依旧是孤身一人,每每看着燃起的万家灯火,成双成对的布衣夫妻,都忍不住心生艳羡,又刻意装作完全不在乎。 眼看着,到了儿女承欢的年纪,还是无倾慕之人,他一度以为,他就要如此了此残生了。 后来,在月朗星稀的夜里,在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尸堆里,捡到她。 那时的她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血渍,唯有那双扑闪扑闪的,满是凄楚的眸,证明她还活着。 她的手掌抓住他的脚腕之后,就再也没有松开过,直到如今,他的脚腕还拽着一只手,一只欲要将他拖拽到地狱,却迟迟不肯下手的魔爪。 她生于乡野,苦于战乱,失了所有的亲人,孤苦无依,整个村子,只有她一个人存活了下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是那种柔弱又不失聪慧,灵动却无关绝艳的女子,遇见了,就难以再忘却。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死皮赖脸的非要伴他左右,赶不走,扔不掉,他也舍不得。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子,暗生情愫也说不出口,他大了她整整十三岁,可再掩饰的好,也终抵不住她的招惹,明媒正娶,结发为妻。 他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富可敌国的身家,但他也是部落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想,他给她的生活已经足够安逸,足够安稳。 她就像是蒙了尘埃的明珠,越是相熟,她就越是明亮。 他越来越不相信,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姑娘那么简单,她简直就是天神赐予他的宝,捧在手上,放在心上,他自问,对她从未有过二心。 不记得是何时何日,机缘巧合,他收了个徒弟,机智聪敏,心思剔透,一点就通。 他的毕生所学,他掌握了大半,俗话说得好,人久见人心,有些人,能够藏的很深,而有些人,是藏不住的。 慢慢的,他发现他那个徒弟,空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却是个心性丑恶之人。 无能的人不可怕,有能耐的人不可怕,心思不纯的人同样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本领却心术不正之人! 师徒一场,他无意做的太绝,只是将他赶走,万万没想到,你不与人结怨,未必人人如你。 他常常东奔西走的救治百姓,不知家中境况,原来被一人蒙了眼,竟会蠢到什么都看不出来。 得知她有孕在身,他欣喜万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等着孩子的降临。 记得还是她亲口劝阻她,不可为了她一人,耽误那么多穷苦百姓的病情,后来他才明白,她只是为了支开他罢了。 抱着行善积德的心,听了她的话,行医的空当也从不敢忘她。 直到那一日,雷雨交加,她派人来寻他,那人声称她动了胎气,恐孩子不保,他没有丝毫怀疑,抛下手中危在旦夕的病人,拼死拼活的往回赶。 那一夜,冒着大雨,奔驰在雨中,雨水浇在身上,也依旧清醒不过来,他从来没有那么焦急过,急的恨不得多长出两只腿来。 那一夜,就这样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他自认为从那以前,他从未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老天却偏偏要那般折磨他。 未临屋门,他就听到了她凄惨的叫声,顾不得其他,推门而入,浓烈的药味儿扑鼻而来,熏得他发蒙。 伏在她榻前,望着她汗水淋漓,满目苍白的模样,心疼极了,顾不得旁的。 抓过她的手腕,不是普通的动了胎气,而是中了毒,他配置的毒,只有他配置出的毒。 未来得及思索其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朝着胸口而来,要的,是他的性命,动手的,是她的夫人。 身子侧开,狠狠地刺进肩膀,刺穿肩膀,殷红的血迹滚滚而下。 痴痴的,难以置信的望着床上的妙人儿,背后的脚步声,更是致命。 “师父,别来无恙啊,不孝徒儿,又回来了。 师父难道就不想念徒儿吗,师父知道徒儿近日都在干什么吗,徒儿近日都在帮师父照顾师娘啊! 师父知道师娘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吗,是徒儿的!是不是难以置信啊,是不是很有趣啊? 等过了今夜,世间就再也没有师父这个人了,师父的医术,就交给徒儿来传承,师父的女人,交给徒儿来照顾,师父觉着,这样可好? 哦,也对,师父不必觉得好不好,只要徒儿觉着好就行了!反正,这毒已经入骨,师父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听在他心里,都犹如万箭穿心,无情的破灭着他认为的幸福。 盯着面前朝他刺刀子的女子,渴望从她的眼神中得到解释,渴望她能告诉他,那个男人说的都不是真的。 床上的女子惨淡一笑,丢掉手中的匕首,不言不语,冷冷的,忍者痛,等着他死。 可惜,他们终归是要失望的,那毒,既然是他配置出来的,他又怎会死在自己的手中。 第三百七十四章 自己选 第三百七十四章 自己选 在他们的心中,自己当真就那般蠢吗,可惜了,那毒对任何人都是致命的,偏偏奈何他不得。 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饶是再孤傲,也还是在那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留下了泪,屈辱的泪,伤心的泪,绝望的泪。 “笑话!你以为我教给你的,就是全部了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够置我于死地了吗,做梦! 还有你,你以为他真的会比我对你好吗? 他连解药都没有,你知道吗,你当真就那么信他? 就算是有解药,你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真的,没经历过的人不会不明白,往往,越绝望的时候,你反而会越平静,无所顾忌的平静。 高傲的人,始终都是要高傲着的,就算是再大的打击,也不足以让他跪着。 他是高高在上的,他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他们的性命,也是攥在自己手中的,他输了,他们也未必会赢。 他亲眼看着她惊慌失措,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身后的男人,在苦苦哀求,挣扎。 她始终不相信,她也会栽在别人手中,甘愿背叛深爱自己的人,去相信的人。 侧身站在他们之间,能够看清他们脸上所有微妙的神情,他的绝情,她的悔。 那个男人阴沉着脸,死死的蹬着他,跌跌撞撞的跌倒在地,嘴角,已经开始溢出献血,指着他,满脸不甘: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你察觉不到的毒,五脏俱烂,七窍流血,将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还给你,师父总不能亏待你的!”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的骨子里不只有孤傲,还有阴毒,比任何人都甚之的阴毒。 一个医者,仁慈并不是他的全部,医术可以救人,亦可以害人,杀人于无形,痛比刀剑更甚。 那个男人倒下了,在他面前,在他深爱的女子的面前,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黑紫黑紫的血迹淌了一地,散发着股股恶臭,一如捡到她时,遇到的尸堆,臭不可闻,再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嚎啕,不知是为了那个男人,还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那个刚足三月的孩子。 那个男人,他的徒弟,从未真心待过她,他怎么容得下,曾今是他的夫人的女人。 他不知道他应允过她什么,能让她轻而易举的背叛自己,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不顾多年的夫妻情分,要要了他的命。 如梦初醒,她哭着喊着,央求着,凄楚的模样,仿佛让他看到了初见时的她: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始终没看透,她玲珑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祸心。 他苦笑,冷笑,癫笑,一直在笑,直到实在笑不出来为止,直到笑到泪流满面为止。 她凭什么觉得,她要救她的孩子,她与别人的孩子? 不过,他到底还是救了,可能他还对她绝情不下,可能他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你和孩子,我只能救一个,你自己来选!” 他盯着她的眸,满是眷恋,隐忍,那是他最后一次盯着她的眸,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睁眼的那天了。 “孩子!” 她那么坚定,她那么在乎那个孩子,那么相信那个男人,唯独这份真情没有留给自己。 世人说的对,说的都对,他不是救不了他的夫人,他是故意不救他的夫人。 痛彻心扉也莫过于此了,他爱她,他恨她,救她,亦能够杀她! 一颗丹药下去,他留着她的,就只剩下一口气儿了,孩子是靠着药存活下来,存活到七月。 他始终不明白,他是怎么遭来他们的恨的,她的命,是他救的,他的本事,是他教的,究竟是为什么,他们要那般对他。 最亲最信的人,才是真正能够带给你致命一击的人,因为你信,因为你没有防备,所以他们肆无忌惮。 虎毒尚不食子,那个男人却是做出了那般泯灭人性之事,他扪心自问,他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他们二人。 后来,在那个同样雨水肆虐的初冬,他亲手用刀刃划开她的肚子,一层一层,看着献血四溢,浸染着被褥。 她早已与死尸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个包裹孩子的容器,他对那个孩子,从未动过杀心,或许是对她的情未泯。 可整整四个月,对着她半死不活的模样,从心底延伸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恨意。 当他从她腹中取出那个浑身皱巴巴,透着红红血丝,眼睛睁不来,哭声上不来的婴孩,心底的凄凉,几乎将他逼疯。 面对那个仅仅会蠕动,会呼吸的婴孩,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反正,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妻生子,这个孩子,就当是他的孩子罢了。 他将孩子抚养长大,他将她弃尸荒野,肠肠肚肚都暴露在外,在雨水中,在冷风下,慢慢变成一具干尸,任由虫蚁啃食,啃食了她的身躯,也啃食掉了他的心。 这么多年,他从未真正的放下过,她对他狠,他就对她更狠,他就对所有人都狠! 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要遭此报应,因为他救了那些老天原本要收走的人吗,那他便将他做错的都补救回来! 他再也没有真心救过人,救一人,要一个人,几个人,全家人的命来换! 要医术有什么用,要好心有什么用,他连一个爱的女人都留不住! 他愤世,他嫉俗,他杀人不眨眼,他视人命如草芥,只是,他不论是救人还是害人,都填不平心中缺失的那一块了。 他的儿子,不,是她的儿子,从十二岁起,就未与他亲近过。 他怨他,是他害死了他的娘亲,他怪他,没救下他的娘亲。 看着他的脸,他有多少次想要冲动的告诉他真相,却一直没有,他想,该解释的,不是他。 现在,他找不到他了,反正,他也养大他了,反正他翅膀硬了,不是那个离了他,就无法活命的三月胎儿了。 他给他取名为鬼逸,他不跟任何人的姓,他本就是飘逸在世间的一缕幽魂,无需姓名。 他的医术,鬼逸尽数学了去,鬼逸的性子,不争不抢,重情重义,认死理儿,不知是跟了谁。 他抚养大了他妻子与徒儿的孩子,传授了他毕生绝学,真真是讽刺。 更讽刺的是,除了医术,他还醉心剑术,连他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他却随他一般,从不用医术救人,不知他们的医术学来何用。 是否医者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所有的病痛,都听天由命就好,那老天又为何要创造医者? 初晨,红日缓缓升起,越过地平线,映照着粉嫩的桃花,娇艳欲滴。 风清清爽爽的,桃枝悠悠荡荡的,蝶儿恋着枝头,鸟儿争着米虫,热闹而恬静。 日月交替,睡睡醒醒,总是能忘却或是隐藏许多的烦心事,睁眼的那一刹那,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怪神医的屋门大敞着,阳光顺着屋门洒了一地,灼热而柔和,屋内空空荡荡的。 屋外的桃树下,怪神医倚在藤椅之上,晃晃悠悠的享受着荫凉,脸上阴霾尽散。 沐千寻四处搜寻着怪神医的身影,身着一件淡粉色的宽松长裙,裙摆浮动之间,宛如一片随风飘动的花瓣,显得活泼明媚了不少。 拉着慕宥宸端坐在怪神医对面,一声不响的盯着他看,似乎怪神医就是能够治愈她的良药。 沐千寻的衣柜中,几乎,是根本就没有粉色的衣衫,这还是宇文萱当初留下的,反正闲置也是闲置,还不是让她拿来偶尔换换口味。 其实呢,通俗的来说呢,就是沐千寻担心她的衣衫不够用,就暂且拿这些来充个数,鬼知道他们要在这云梦峰住到何年何月,幸好宇文萱的身形与她相似。 双手托着下巴,好看的眼眸愣是挤成了一条缝儿,就连脸颊也凭白变了形,声音呐呐的: “老头,你不该不会是要反悔吧,好歹也说句话啊。” 怪神医依旧闭着眼,对沐千寻的询问置之不理,似乎说句话,就能掉块肉似得。 “小女娃,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老头子我医治? 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救人可是要用人命来换的,你们只凭借一个条件,这医治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不如…你们带几个人头来给老头子,老头子定会好好给你医治,怎么样?” 怪神医忽的挺直了身形,刷的睁开眸子,眸中精光乍现,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之事。 沐千寻幽幽的望着他,不明白怪神医为何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好端端的,要他们滥杀无辜。 华丽丽的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提议不以为然,硬气的反驳回去。 他若是愿意帮他们,怎么都会帮他们,他若是不愿意,无论他们做到哪步,他也照样不会帮他们,一切,都听天由命好了,强求不来的。 “你的条件: 一,不会危害苍生,二,不会涉及性命,这取人头嘛,可是二者都违背的! 这可不行,你若是喜欢人头,等碰到适当的人,我会取几颗来给你瞧瞧的。 什么癖好啊,血淋淋的人头有什么好玩儿的,拿来当蹴鞠踢啊,你怕是没有那么好的精神头吧!” 沐千寻正了正神色,语气还是那么漫不经心。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人血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人血 “嘿!小女娃,我可事先跟你说好了,我说的不涉及性命,是不涉及你们二人的性命,旁人的性命,我可不敢担保!” 怪神医突的怒目圆睁,一拍桌子,沐千寻贯是个会钻空子的,他可要事先讲清了,免得他们到时候反悔。 沐千寻嘟着红唇,小声嘀咕,好似怕怪神医听到,又似乎是故意要让怪神医听到的: “你又没说清,还赖我!” “哼,行了,别耍嘴皮子了!把手拿过来,且让老头子诊诊脉再说!” 怪神医臭着一张脸,沐千寻却知道,这样的怪神医是最天然无害的,他们今日起码是安然无虞的。 乖巧的将木椅朝前挪了挪,挽起一截衣袖,身子前倾,将玉手递了过去。 手臂如同与桌子紧紧黏在了一起一般,温顺的一动不动,一双美眸怔怔的盯着怪神医,紧绷着的神情下满是期待。 若是有类似的境遇,就会明白,那种宣判了结果,死了心,又突然有了转机的忐忑,如获新生,又生怕重坠地狱。 怪神医煞有其事的挥挥衣袖,苍老的干巴巴的手指,慢悠悠的覆到了沐千寻的皓腕之上,闭息凝神。 眼看着,怪神医原本云淡风轻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平整如斯的眉,点点蹙起,沐千寻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她甚至不敢去看慕宥宸一眼,她怕自己失望,更怕他失望,她知晓,他有多重视这件事。 紧抿着唇不敢询问半句,没有勇气,她怕怪神医给她的答案,不尽人意。 “换只手。” 怪神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多了几分认真,不知是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还是他行医之时,本就是这般模样。 僵硬的收回递出去的手臂,另外一只手臂搁到原位之时,感受到的,不是残留的余温,而是丝丝凉意,她知道,她的身子,又在不由自主的变冷了。 许久,四周都静悄悄的,冷不丁的传来怪神医的一声叹息。 沐千寻眼神闪烁个不停,攥紧了双手,迟迟未曾将左臂放下,她在等,等怪神医给个说道。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若是她的不孕没得治,那怪神医是否会给慕宥宸诊治手臂,是否能应了她的心愿。 “小女娃啊,你可否跟我说说,你这体内的寒气,究竟是怎么来的?” 怪神医伸手捋捋不存在的胡须,精明的眸中透着几分好奇,按捺不住的好奇。 沐千寻忽的垂首,默默的沉思,她不知该怎么应答,她真的应不上来。 寒气?听闻莫雪临死之前,也说她体内汇聚着寒气,沐若云灌下去的汤药更是伤了根本。 可是,这寒气是打哪里来的,思前想后,无非是沐若云将她丢在雪原之上的那次留下的。 这便更说不通了,她这具身子,是重生之后的,又怎会有寒气,毕竟她重生之时,她才仅仅十一岁啊。 她要怎么告诉怪神医,难道说,她本来已经是个死人了?她现在只是重生了而已?她体内的寒气是因为她前世是冻死的? 这些话,莫说是怪神医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了,就是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早些年,遭人陷害,被丢在雪地里,险些冻死,就剩下一口气儿了,是宥宸救回了我,这寒气,大抵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沐千寻眸中的光芒有几分暗淡,除了这样信口胡诌,她真的没有其他法子说服怪神医了。 “啧啧!怪不得,这寒气可了不得啊!你这小女娃,不知是命好还是命苦,看来害你的人还真不少,奇的是,你居然能捡条命回来。 你这可不是单单寒气那么简单了,已经是寒毒了,遍布全身,经脉五脏,无一例外。 就没遇见过你这么棘手的病人,真是,容老头子想想,想想,好好想想。” 怪神医满目苦恼,神色间依旧透着沉稳,似乎没有什么是难得倒他的。 沐千寻嘴唇蠕动了半下,止了势头,她想问,她的病,是不是没得治了,又怕触怒了怪神医。 慕宥宸搭在膝上的手掌,慢慢抓紧,几乎要抠进衣衫里了,指节泛白,从他的脸上,细细辨来,有着甚于沐千寻的紧张。 “有了!” 怪神医猛地站起身,一脸兴奋,苍老的眸亮晶晶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尖细尖细的。 看着怪神医的变化,沐千寻有几分发愣,痴痴的望着他,不知所措。 怪神医轻咳一声,咪咪一笑,他的反应,的确是过度了些,正襟危坐,犹如在抉择一件超乎生死的大事。 “你这寒气,想要驱散,倒也不难,就要看你听不听我的话了!” 怪神医的眼神极其隐晦,笑的不怀好意,似乎潜藏着些了不得的东西,沐千寻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你且说来听听。” 慕宥宸冷哼,不知晓怪神医卖的是什么关子,不过听到他说不难,心里还是安定了不少。 “你这寒气,不是普通的寒气,普通的药自然也没用,你自己的医术也…还行,想必你也明白这些。 所以,你这病,重要的是药引,要能抗得过寒气的药引,且不能伤身的药引!”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不搭茬,她深知,怪神医就是那种你越在意,他就越喜欢故弄玄虚的人,还不如让他自己着急。 果然,不出沐千寻所料,没人搭理他,他跟快就绷不住了,话闸子如江水滔滔不绝的往出倒: “哎呀,这女子属阴,男子属阳,男子的血就是至阳至热之物,经过调和,必定能祛除你体内的寒气! 将人血熬制,配上其他药材,加上我的针灸疏通,只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你便可痊愈!” 沐千寻死死的蹬着怪神医,听到人血两个字儿,她就头皮发麻。 眼前的这个老头真的是被人人传诵的神医吗,她怎么就觉着,他简直就是个嗜血的恶魔,说书先生口中,披着人皮的魔鬼。 怎么什么事情,他都能与人命联系上呢,警惕的望着他: “人血?需要多少?” “不多不多,每次一碗便可,这四十九日,自然就是四十九碗了!” 怪神医仍旧是笑眯眯的,仿佛这人血就跟流水一样任取任之。 沐千寻倒吸一口凉气,黑了脸,她去哪里找四十九碗男子的献血去。 “用我的血!” 慕宥宸沉思再三,看怪神医的神色不似作假,脱口而出。 怪神医桀桀怪笑,满脸嘲讽的指着慕宥宸,鄙拟的看了慕宥宸一眼又一眼,不留情面: “你小子是不是没长脑子?用你的血?你有四十九碗血吗?不到三碗就放光了吧? 到时候你都死了,你让这女娃给别人生孩子去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吗,蠢笨的可以!” 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怪神医是不留余力的数落慕宥宸,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不过这话糙理不糙,慕宥宸当真是没有四十九碗献血可以供他挥霍的。 沐千寻心疼又抗拒的盯着慕宥宸,喝人血熬制成的药,那她跟怪物有什么两样,虽说她杀人无数,可她也还是个寻常人。 “你说吧,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 沐千寻倔强又别扭的朝着怪神医白了一眼,怪神医是认真的,她看的出来,可……她也不能喝人血! “没有其他法子了,你真当老头子挥挥手指,就能治好你的病吗?我是神医,我又不是神,你也体谅一下老头子好不好? 再说,这人血有什么难的,四十九碗血,也要不了几条人命!” 怪神医哼哼唧唧的替沐千寻支招,心心念念的要沐千寻徒增杀孽,他渴望,有人陪他一同沾染献血,这样,或许他能好过些。 “不,我不治了,我不想有人为了我丢命,一人都不想!” 沐千寻摇摇头,果断的拒绝,阴沉着脸,满是失望。 她并非是仁慈之人,但她也不想为了自己的病,滥杀无辜,没有谁是应该死的,人人的命,都是重要的。 为了她一人毁掉多人,这样的事,她做不来,她没有孩子,是不圆满的,可是旁人家缺了一人,那岂不是更不圆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想太自私了,她不想夜夜睡得不安心,那样的话,她更不会快乐,其实,现在也挺好的。 “取血,不一定要杀人,每个人身上取一碗血,是不会致命的,只需一些补身子的药,很快就能生龙活虎的。” 慕宥宸冷哼,一语戳中,点破怪神医自认为的机敏。 沐千寻一直都在按照怪神医的想法来走,被他误导,迟迟走不出来。 怪神医嘴角一抽,转过身去,就算看不到,沐千寻也能想象的到,怪神医此刻的神色该是怎样的歇斯底里。 沐千寻瞬间恢复了几分神采,语气愉悦,绕着身前的一缕秀发,满面春风: “嗯,这倒是,看来我们得要下山了,找齐四十九个人,取四十九碗血,倒的确不是件难事!” “哼!血要新鲜的,搁置的时日久了,就不管用了!” 怪神医不甘的叫嚣,好好的法子,就硬生生叫慕宥宸给搅和了,看来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沐千寻揽着慕宥宸的手臂,轻轻的靠在慕宥宸的肩上,如释重负,不管如何,总算是找到解决的法子了,怪神医就是再不甘,也不好不给她医治。 第三百七十六章 融入 第三百七十六章 融入 “那我们就一日找一人,临时放血,不就够新鲜了?” 沐千寻忍着笑意,蹑手蹑脚的绕到怪神医面前,望着怪神医踌躇的脸色,噗嗤一笑。 “哼!不准笑!直接将人抓来多省事,真是!” 怪神医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沐千寻实在是难以分辨出他的用意。 收敛了笑意,深幽的眸中尽是探究,明目张胆,却依旧败下阵来。 除了那日大雨,在留香谷中见到一具具尸体,沐千寻还真没见过怪神医对谁人下过死手。 那日只是形势所迫,换做她,也是一样的结果,这样算来,怪神医绝不能算作一个奸恶之辈。 可他又是为何,处处都在显现自己是一个嗜血之人,喜好杀戮。 若是本性,就该藏而不该显露,对怪神医,她倒是愈发看不清了。 “杀人你就不要想了,这…药引,我们来想办法,你就莫要操心了。 我们是纯利益干系了,你只管用药,这期间,我呢,还是会好吃好喝的伺候你,怎么样?” 眼眸一动,溢出了笑,沐千寻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方才的镇静,只是谁人看晃了眼。 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她本就没想与怪神医有过多的牵扯,又为何要看透,与她牵扯在一起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怪神医若有所思,笑笑,嘴里喃喃,不知是失望还是安心: “利益好,利益好啊,世间唯有利益最牢固啊!” 没有真心,不付诸真情,就不会有失望,背叛,你利用我,我利用我,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沐千寻的笑颜,很快不见了踪影,蔫儿蔫儿,好像霜打了的茄子,倚在慕宥宸身上。 慕宥宸轻轻的顺着她的秀发,看着她纠结的模样,无言。 “小女娃,你不必想的太多,亏得你还懂得医术,你该明白,药引比这奇特的多不胜数。 你所做的,不过是为了生存,你每日吃的鸡鸭鱼肉,青菜五谷,原先不都是活生生的,可你就能避免的了了吗? 你可曾有一刻觉着罪恶?吃是为了活着,取血是为了活的美满,都是一样的道理。 为何换成了人血你就觉着残忍了,况且你还没打算害人性命! 真不知道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什么都想不明白,就只知道乱想!” 沐千寻的变化,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怪神医不耐烦的戳中,以他的麻木,收敛的告诫她,对错。 沐千寻眼睛一闪,似乎也不无道理,心中暗暗到,这血,她绝不会强取,她会让每一碗血都来的心甘情愿,每一碗都用的安心。 怪神医的眼睛都要斜到天上去了,正了神色,一板一眼的朝着沐千寻半训斥半讲解: “你体内毒性斑驳,若是不加以疏导,恐日后会出大事! 此次,老头子就卖你个人情,将你体内的毒彻底融入到你的血肉中去,到时候,你就真的是百毒不侵之体了,没什么毒物再能伤到你。 真是个蠢丫头,弄那么毒在自己身上做什么,巴不得自己死呢? 你这个状况可是危险的很呐,只要小小的一粒解毒丸,你体内的毒就会动乱,过了药效之前,你就是半个废人了。 哼,你可得好好感谢老头子我!” 沐千寻从未见过怪神医愿意絮絮叨叨这么多话,一股暖流顺着心田流经,没有反驳,嘴角的笑容愈发的苦涩。 怪神医说的对,只是她遇见怪神医着实晚了些,默念,默想,小小的解毒丸啊。 就是那一粒小小的解毒丸,她落到了慕寰枫的手中,就是那一粒小小的解毒丸,她失了她不足两月的胎儿; 亦是那小小的解毒药丸,害了莫雪的性命,使得她失去了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人。 是她太过粗心大意,轻信了不该信之人,还是上天注定,她必要走那一遭,她注定与那个孩子无缘呢。 慕宥宸眉头轻蹙,凡是祸及沐千寻的事,不管多么的微不足道,他也总是会方寸大乱: “融入?这毒就不能清除吗?” 怪神医狠狠的白了慕宥宸一眼,看着沐千寻焦急的,意欲插话进来的猴急样,差点没笑出来: “清除?你说的容易,这清除倒也并非不可! 不过,她为了这一身的毒,可是没少受苦,你现在要清除她体内的毒,还得要看看她肯不肯。” 慕宥宸迟疑的将目光转向沐千寻,看着她额头上噙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一脸茫然。 “慕宥宸!你若是敢让老头子将我身上的毒清除掉,我就死给你看!” 沐千寻嘴巴一扁,委屈的模样,就差掉个泪珠了,眼眸中尽是决绝,弄得慕宥宸一时之间倒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想当年,那可真真是一把辛酸泪啊,为了跟顾魅儿学取养蛇之术,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被咬过多少口,昏迷了多少次。 现在就凭着慕宥宸的一句话,她当年的努力就要化作云烟了,她可不干! “小女娃,你可想好了,你只需要再吃一点点苦头,就能够百毒不侵了。你是想要清除,还是接受我的提议,你自己决定!” 怪神医笑的一脸奸诈,拇指跟食指搓到一起,做了个小小的动作。 沐千寻咕嘟咽了口口水,死死的瞪着怪神医,虽说还未曾尝试过怪神医口中的一点点苦头,不过以她对怪神医的了解,这苦头绝对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不过,就算是人间炼狱,她也得试一试,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再则说,她早就做好被怪神医凌虐的准备了,一咬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豪气冲天: “自然是融入了!你尽管来,我等着呢!” “嘿嘿,那我们即日就开始,有趣,有趣,有趣的紧呐!” 怪神医笑的满脸褶子,心情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那,今日你们就去采药吧,云蒙峰附近的药草,不比留香谷的差。 还有,后面的那座山峰上,茶树不少,都是名贵品种,你们可要多采些回来!” 怪神医理所应道的吩咐,眼前的二人,他是越用越顺手了。 “茶叶?采来何用?” “自然是泡茶!你这小女娃怎么这么笨!” 面对沐千寻的好奇,怪神医劈头盖脸的驳回。 沐千寻仰天长叹,想他们,何时这样被人这样指手画脚的使唤过啊。 沐千寻突然摆正了身子,竖直了耳朵,眸中闪动着欣喜,摇晃着慕宥宸的手臂: “是夜晨他们,他们已经赶到山脚下了!” 传音笛悠扬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入耳中,沐千寻瞬间来了兴致。 虽说她们仅仅几日未见,可她此刻却是十分期盼与夜晨会面,有好事,自然希望与重要的人同乐。 听着沐千寻的话,怪神医的态度风云突变,笑意刷的消失不见,急的跳脚: “什么东西?什么夜晨?为何会来?” 沐千寻悻悻的揉揉鼻子,不明所以: “夜晨是我的属下,前些日在留香镇,她一直都在的。 是我告诉她我们的行踪的,出了上次的事,他们不放心我们,刚刚赶到。” “谁让你告诉旁人我们的行踪的!快赶走!不然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怪神医冲着沐千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叫嚣,就一个字,蛮横不讲理。 他难以信任任何人,沐千寻夫妇对他来说已经是例外,他不喜人群的靠近,他厌恶那种寝食难安的感觉。 沐千寻无奈的眨巴眨巴眼睛,揪揪慕宥宸的袖子,不得不妥协,看来,夜晨是上不得这云梦峰了。 “好好好,我马上就让她走,我们正好下山采药,顺便将他们打发走,行了吧!” “不能待了,真是不能待了!赶紧下山,不行,得赶紧下山!” 怪神医背转身,似乎根本就没有将沐千寻的话放在耳中,自顾自的神叨。 沐千寻默默的寻找来药筐,一声不吭的同慕宥宸下山,担忧的张望着怪神医的背影,生怕他们回来之时,怪神医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又得空欢喜一场。 山下,一老早,沐千寻就看到夜晨,凌泽,还有一众暗卫的身影了。 夜晨与凌泽挨得很近,背对着山峰的方向,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养眼的打紧。 沐千寻挑挑眉,朝着慕宥宸挤眉弄眼,稳住慕宥宸,对夜晨二人起了捉弄的心思。 踮着脚,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二人身后,不知是他们警觉太弱,还是真的不认为此地有什么危险,竟然没发觉她这个大活人。 手臂猛地搭在二人的肩上,狠狠一拍,凌泽猛地回眸,夜晨则是险些瘫软下去,俗话说的好,人吓人吓死人,还真是没错。 伴随着沐千寻咯咯不停的笑声,夜晨幽幽的抚着胸口,面色都变了。 “王妃也不怕主子生气,属下可是男儿身。” 凌泽永远都是那副温润的模样,笑笑,瞧不出是认真还是玩闹。 “哎,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说还好,说了,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沐千寻心下一乐,看来跟夜晨在一块,凌泽是开窍了,以前,这样的话,可万万不会从他口中听到。 慕宥宸配合的瞪了凌泽一眼,凌泽默默的轻咳一声,得,从这夫妇手中,他是占不到一丝便宜的。 “等好久了吧,不过…你们可能还得回去,那个死老头,死活不肯让你们留下。” 第三百七十七章 毒物 第三百七十七章 毒物 沐千寻抓过夜晨的手,稍稍用力,一脸的难为,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打了澹台皓痕,又赶到这云梦峰来,想必他们也是尽了全力了。81中┡文网 奔波一番,连停歇都不能,看着他们,她都觉着心疼了,她这个主子,还真是不称职。 为了慕宥宸传回去的一个消息,凌泽就能冒雨,带着一众暗卫马不停蹄的去接应他们,这份忠心,无人能及。 这么些年,陪着他们同甘苦共患难的,都是这帮人,自己被怪神医使唤几日都不耐烦,这帮人却一直无怨无悔,也真是苦了他们了。 目光柔柔的从暗卫的脸上扫过,心中感慨,他们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一帮愿意随时为他们赴死之人。 “无妨的,我们可以守在山脚下,属下不放心主子一个人。” 夜晨被沐千寻突如其来的情绪弄得有几分蒙,一脸诚恳。 “傻丫头,你不必如此,峰顶的机关密布,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老头子生性怪异,我怕他会真的对你们动手,你们还是尽快回城吧。 对了,冷皓怎么样了,孩子也有四月有余了吧?身子重了,可要当心,她那个性子,还真是不让人放心。” 沐千寻生生比夜晨矮了大半头出来,还非得要撑着一副姐姐的模样,探着身子顺顺夜晨的秀,脚都不自觉踮起来了。 夜晨一阵好笑,咬着下唇,尽量笑的坦荡: “主子好记性,我都不知道她有几个月了呢,冷皓的肚子的确已经大起来了。 整日折腾子桑笑没够,一言不合就动手,偏偏子桑笑还得由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谨遵主子教诲,不敢让冷皓动气。 冷皓也不知道是不是怀着孩子的缘故,脾性见长呢。 子桑笑派人时时刻刻的跟着,走路都要扶着,主子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闪失。 两人可热闹了呢,等主子回去,就能看得到了。” 说起冷皓与子桑笑,夜晨那叫一个眉飞色舞,闲来无事,她便常常去叨扰冷皓,每日都跟看了一出大戏那么精彩。 沐千寻倒是不意外,打成婚之前,就看得出他们是对欢喜冤家,她只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好好的。 可心底冉冉升起的那份不安,总也压抑不下去,无法预知的不安,她只盼着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冷皓是嫁出去了,你呢,你跟凌泽准备何时成亲啊,我可等着喝喜酒呢!” 眼眸带笑,调笑夜晨与凌泽二人,已经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乐趣了,眼看着又要分开了,临走不好好戏谑一番,心里痒痒的可怎么是好。 “主子!” “呦,我家夜晨害羞了呢,凌泽啊,你准备何时娶我家夜晨啊?让你家主子备一份厚重的彩礼来!” 不顾夜晨的娇嗔,略显心酸的将手臂搭到夜晨的肩上,冲着凌泽狠狠逼问。 “夜晨什么时候愿意嫁,我就什么时候娶,这彩礼自然少不了,不过,您就是我的主子啊。” 凌泽半垂着眼帘,声音低沉腼腆,硬着头皮应答,不知是不是被沐千寻逼狠了,竟也有这般牙尖嘴利的一面。 慕宥宸下意识的点点头,颇有几分赞赏之意,恰好让沐千寻逮了个正着。 “狼狈为奸!” 嘴巴噘的老高,不屑的嘟囔,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都是被慕宥宸给带坏了,蔫儿坏,蔫儿坏的。 “嗯?寻儿说什么,为夫没怎么听清啊?” 被慕宥宸冷不丁的一恐吓,沐千寻立即就没了耀武扬威的气势,缩着脑袋不吱声儿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尽早赶到附近的镇子上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夜路不安全。” 慕宥宸打断沐千寻与夜晨的依依不舍,他们可是要为怪神医采那么多药回去呢,回去的晚了,那老头子又该不高兴了。 凌泽内心是万分复杂啊,没曾想,慕宥宸也会说出如此暖心的话,从前他可是对任何事都漠然的很呐。 还是沐千寻教的好啊,跟了沐千寻真是跟对了,不过这话…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只有在心中想想的份儿。 沐千寻终于肯撒开夜晨,正准备道别,又被夜晨急匆匆的拦住。 “对了!险些将正事给忘了!” 夜晨一拍脑袋,满脸懊恼,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塞到沐千寻的怀里。 “这个是从夏国来的信,好多都是很久以前的了,信封都受潮了,不知字儿还看不看的清。 一直有人从中阻挠,这信才迟迟送不进来,若不是柯长老派人混进了青葛部落,主子怕是一直都见不到这些信了。” 夜晨一摊手,有几分置气的意味。 沐千寻一怔,眸色渐沉,蹙着眉不言语,怪不得,她66续续的,也没少往回寄信,结果都是石沉大海,没了音讯。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呢,赫连玖漾姐妹,没必要做这样的手脚,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便只剩赫连锐绝了,他一直对自己惦念夏国一事颇有微词,能做出此事倒也不奇怪。 真真是好笑极了,困住了她的人,难道还想要困住她的心吗,妄想! 手下的力道大了些,紧紧抱着那个包裹,好似在守着什么难得的宝物,心中满满的踏实。 留在这青葛部落,她只是无奈,夏国才是她的家,那里还有她的家人,朋友,而对于这青葛部落,她可从未打心底认可过。 “好了,我知晓了,以后定要密切注意着从夏国进来的信,一封都不要落下。” “是,主子!” 按照怪神医的吩咐,采齐了所有的药材,又顺带着摘了一包茶叶,回到峰顶之时,已经是月过中天了。 难得怪神医还没有入睡,在沐千寻二人的门前乱晃,好似是在专门等着他们。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今日你跟老头子去隔壁睡,无论这屋里生了什么,你都不准理会,听到了吗?” 怪神医两眼放光的盯着慕宥宸,一出口,就惊呆了疲乏的二人。 “为何?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慕宥宸冷冷的质问,满眼警惕,他可不是可以随意打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都是对你们好!” 怪神医不耐烦的挥挥手,沐千寻打开屋门,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探进漆黑的屋里。 怪神医这神秘的态度可着实有几分吓人,让她不得不怀疑,物中是不是关了个嗜血吃肉的大怪物,怪神医准备骗她去当吃食的。 “哇!” 沐千寻嗖的倒射出来,攀在慕宥宸身上,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随着沐千寻出来的,还有跌落在地上的,一只毛茸茸的,婴儿拳头大小的蜘蛛,满地乱窜。 “嘿嘿嘿!小女娃居然还怕这些!” 沐千寻紧紧的抓着慕宥宸的衣襟不撒手,听着怪神医阴嗖嗖的笑声,顷刻间从楚楚可怜变成了凶巴巴的小老虎: “你说!这屋里还藏了多少只这样的家伙,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虽说她胆子够大,连毒蛇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也不是说她什么也不怕啊,这么大个儿的蜘蛛,简直要了她的命啊! “小女娃怪聪明的!没错,屋里这样的家伙还多着呢,不仅有蜘蛛,还有蜈蚣,蝎子,蟾蜍,等等等等,能找到的毒物,这屋中都有。 满地爬的窜的,飞的,满屋子都是,而且它们都被老头子我下过药了,只要你进去,它们便会一窝蜂上来,咬你!” 怪神医神色夸张,不停的比划,光是听着他的语气,沐千寻就已经能想象到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了。 蜈蚣!蜘蛛!素来是她最怕的东西,小小的,浑身是腿,平日里单单一只都能将她吓个半死,更遑论是一屋子了! “你想都不要想!我才不进去,你杀了我吧!” 竖起耳朵,甚至还能听得见屋内悉悉索索的响动,吵得耳边不得安宁。 慕宥宸轻轻抚着沐千寻的背,以示安慰,将地上的蜘蛛踩得粉碎,绿汪汪的黏糊糊的汁液从脚底溢出来。 “老头!你究竟想做什么?将寻儿关进去意欲何为?” 面对二人的敌意,怪神医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浑不在意,似乎看着旁人痛苦,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没想做什么,要为她练就一具百毒不侵之体,她体内的那些毒素还远远不够。 欲要融合,必先要让她体内的毒乱成一团,互相抵触,互相侵蚀,那样才有趣!” 慕宥宸满眼的阴寒,颧骨微动,冷冷一笑,有趣?他可不觉着哪里有趣: “何必这样费尽心思的整治她!不想帮我们,直说便好!” “哼!不识好歹!你可知晓这些毒物费了我多少心思,岂是你们说不就不的! 况且除此之外,没有更快的法子了!小女娃你自己来说,你抗毒的本领是怎么来的,不就是与此相似吗? 老头子是在害你还是在帮你,你自己揣摩,答应了我的事,难道要反悔不成? 既然受不了,就别答应的那么痛快,这融入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现在想反悔了,没门儿!” 怪神医面色微变,显露决然,大有你不愿意,就强行就你丢进去之意。 沐千寻攥着慕宥宸衣襟的手缓缓松动,胆儿怵的朝着屋里撇了一眼,踌躇不安,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第三百七十八章 挺过来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挺过来了 尽管怪神医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依然克服不了心头的恐惧,天知道她进去了,还有没有命活着出来。8 1Δ 『Δ』中文Δ网 不过,怪神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估摸着是由不得她再抉择一回了。 一咬牙,一闭眼,呼了口气,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好!我进去!若是今夜我死在里边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沐千寻平常是不会说这么幼稚的话的,今日且让她幼稚一回,因为…除了这柔弱无力的威胁,她别无他法了! 脑海中满满的,都是那扭转着身形,朝着她而来的小小的狰狞的东西,一截一截的身躯,密密麻麻的腿,拖着长长的尾巴,顺着她的身躯攀爬上来。 蝎子耀武扬威的挥舞着两只钳子,尾巴高高扬起,刺入血肉之时,尖尖的痛甩都甩不开,该是怎样的场景。 越想越多,越想越可怕,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又一个,光是想想,她都没有把握活着度过一夜。 慕宥宸扯了一把沐千寻,硬生生将她重新带回到自己怀里,紧张的呵斥: “寻儿!这疯老头的话你也信!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无妨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我一定能活着出来的。” 脑袋轻轻的依偎进慕宥宸的怀里,声音软软糯糯的无奈,她今日要面对的,是恐惧,而并非它们身上的毒。 怪神医悠悠的点点头,桃枝在月色下微颤,树影映照在脸上,别样的诡异: “那就别啰嗦了,早进去,早出来!” “寻儿,我陪你一起!” 慕宥宸满脸的担忧,他怎么能放心将她一人丢在那毒物堆里呢,光是凭着沐千寻这浑身僵硬的状态,他也无法安心。 沐千寻摇摇头,从慕宥宸身边退开,有几分好笑: “说什么傻话,你若是进去,任凭它们咬的话,活不过半个时辰就气绝身亡了!”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这是药膏,涂到脸上,颈部,手腕,这些部位便能幸免于难了!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怪神医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嫌弃的递到沐千寻手中,不经意的后退几步。 沐千寻狐疑的拔开瓶塞,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便飘散了出来,熏的人头晕眼花的。 恶狠狠的瞪着怪神医,若说毒物一事是迫不得已,那此事就是赤.裸裸的戏弄了,光是闻着都受不了,这老头竟然让她涂到脸上? 一字一顿的出声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老头!你故意的吧!”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你也可以不涂,这性命,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能不能保住… 嗯…啧啧,那可就难说了!” 怪神医若有所思的喃喃,仍难掩饰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记着,若是害怕,就莫燃灯,闭着眼,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对着沐千寻憋屈的神情,怪神医背转身,笑着提醒。 “小子!走吧!还等什么呢!” “我在门外陪她!” 慕宥宸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脚下坚如磐石,眸色晦暗不明。 “哼!门外?守着不是更糟心吗?你能管得住自己进去救她吗?” 怪神医顿下步伐,不满的冷哼,不知为何,他就算再不相信世间还有什么真情,也从不质疑慕宥宸对沐千寻的情感。 或许是在他甘愿放弃医治自己手臂之时,或许是在慕宥宸每每护着沐千寻之时,亦或者是从相处以来最最微不足道的每一件小事中。 总之,他料定慕宥宸见不得沐千寻受一点苦楚,定会从中破坏,还不如将他带的远远的,他看不到,听不到,再煎熬,也还有他拦着。 “慕宥宸!你去吧!相信我,可以的,明日我定会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的!” 沐千寻坦然一笑,推攘着慕宥宸,不给他一丝反驳的机会,她一个人难受就够了。 望着慕宥宸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沐千寻毫不犹豫的踏进身后的屋子,将门反插,不给自己逃脱的机会。 一整晚,屋里噼里啪啦的响动都未曾停下过,可偏偏就是没有哪怕一声尖叫。 当明亮的皓月,化作一牙儿淡淡的白色虚影,当漫天的繁星只剩下暗淡寂寥的几颗,当东方泛白的天幕升腾起第一缕金色的光芒。 屋中总算是消停下来了,慕宥宸修长的大手覆在门板上,微微一颤。 一张俊朗的面庞上尽显疲惫,紧绷着,一刻都不敢松懈。 是,他还是没有听沐千寻与怪神医的劝阻,在这门外整整站了一夜,一声不吭的,笔直笔直的,悄无声息的站了一夜。 屋内的所有声响,他都听的一清二楚,他忍着,撑着,不去打扰。 现在,他终于可以进去了,他却怯了,他不知这一夜,她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伸手重重一推,门是锁着的,开口,声音沙哑的已经不似自己了: “寻儿?开门。” 过了许久,在慕宥宸都要按捺不住去强行卸门之时,门终于动了,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打开门,屋中的场景何止一个惊心动魄可以形容,满地都是爬虫的尸,甚至有些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饶是看着,都触目惊心。 痴痴的,死死的盯着,一眼望去,却是不见沐千寻的身影,那一刻,慕宥宸竟有种沐千寻已经被这一地的毒物分食的恐慌。 “慕宥宸!” 一声细细的,微弱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慕宥宸回了神,急急忙忙的顺着声音的位置,在门板后,寻到了沐千寻。 半跪着蜷缩在地上,紧闭着眸子,眉头紧蹙,想哭又哭不出来,小脸儿惨白,浑身血迹斑斑。 “带我出去。” 青紫青紫的,红肿起来的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攥着慕宥宸伸过来的手臂,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门外的石阶上,沐千寻一动不动的靠在慕宥宸的怀里,在刺眼的光线下,眼眸微睁,看着慕宥宸复杂的神色,惨淡一笑: “你看,我毒死它们了,它们没能毒死我。” “傻丫头,我再也不准你这么折腾自己了。” 慕宥宸俯下身,温热的唇瓣重重的覆在她冰冷柔软的唇上,一直贴着,不松开,也没有后续的动作。 沐千寻轻轻的挣扎,神色别扭,就算她被整的死去活来的,可脸上的药膏味,她自己仍受不了,真不知道慕宥宸是哪来的勇气吻下来的。 “带我去沐浴。” 语气无力的,似乎马上就要消散了一般,双臂软软的垂落在身侧,她想要抱着他,却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好,我这就带你去。” 起身,一个趔趄,险些向前栽倒,二人皆是一夜未眠,受了一夜不同的煎熬,谁都不比谁好多少。 换了一间屋舍,慕宥宸守在沐千寻的床榻前,眉头不展,明亮的眸眨都不眨一下,怔怔出神儿。 满脑子,都是沐千寻浸泡在浴桶中,浑身青紫的模样,有大有小的伤口,溢着黑紫黑紫的血迹,惨不忍睹,是得有多大的忍性,才能受的下来。 尽管都是为了她好,可他还是不忍,带她来找怪神医,真的是对的吗,他真怕,再有这么一次,她就活活的被折腾死了。 转眼间,日暮西垂,已然是黄昏的时分,屋内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一抹柔和的夕阳映照在窗上。 沐千寻整整睡了一整日,也不见转醒,身子偶尔的抖动,他的心,便也随着她的抖动,揪成一团。 怪神医终是现身了,面对慕宥宸的冷眼,熟视无睹,目光从沐千寻身上一扫而过,闪烁着诧异。 “药!” “什么药?” “自然是治伤的药!” 虽说,慕宥宸一个字都不屑于跟怪神医讲,但,谁让他还得仰仗着怪神医呢,他自己,可是对沐千寻满身的伤无能为力。 “没有药!你小子懂得什么!治了这伤,是要出人命的!将毒留在体内,封了这伤口,这小女娃还有命活吗?” “那就叫她一直这么疼着!” 慕宥宸忍无可忍,一直未曾难,一则是他不能得罪死这个老头,二则是怕惊扰了沐千寻休息,如今却是再也忍不住,朝着怪神医大声吼叫。 是!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懂得,他不能让她受伤,她痛,他更痛。 被慕宥宸吼得莫名其妙,怪神医吧砸吧砸嘴巴,硬气的挺直身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动不动就动怒,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挺都挺过来了,这点伤还能疼死不成! 该怎么治,我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哼!”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剑拔弩张,恨不得立即厮杀一番,沐千寻毫无意外的被吵醒。 慕宥宸的袖子被拉住,再顾不得怪神医,转过身,换了个人似的,对沐千寻嘘寒问暖。 “我无事的,你们别再吵了,过了这几日,就会好起来的。” 沐千寻动动身子,强颜欢笑,外伤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体内汇聚的毒素都躁动不安。 冲击着她的奇经八脉,逼的她整个人都要崩碎了一般,恨不得拿刀子将浑身的血放干了,才痛快。 “还是小女娃识大体的多!行了,今日且修养一日,明日我会调制好药,继续为你治疗。 放心,不会有这么难受了,今日,就且忍忍吧。” 怪神医满意的扬长而去,慕宥宸重重的将门踢上,气急败坏,恨不得这一脚是落在怪神医身上的才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 偏见 第三百七十九章 偏见 沐千寻探着身子,抓过慕宥宸的手,触动手上的伤口,生疼,忍着,摇头轻笑: “你别跟老头子置气了,你斗不过他的,再说了,他也是为了我好,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 这点痛都忍不了,我还拿什么去跟那些想要我死的人斗。 当年,我十几岁,尚能禁得住苦楚,现在又怎会不行,我会变成一个更好的我,这样,你就能少为我操些心了。” 脑袋软软的枕在枕边,语气柔弱,面容恬静,可这从口中吐出来的话,可与表象大相径庭。 “寻儿,你又犯傻了,不许胡思乱想,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定要找那个老头子拼命!” 手指轻轻揉捏着沐千寻肿胀的手背,态度强硬而柔和,坐在边上,满眼柔情。 怪神医默默的站在不远处,摸着尖尖的下巴,悠悠一笑,信步离开,偷听够了,结果很满意。 “慕宥宸,将那个包裹拿来,我要看信。” “你先好好休息吧,等身子好些了再看。” “不,我就要现在看,你去拿嘛!” 沐千寻轻晃着慕宥宸的手臂,嘟着嘴撒娇,这一招,可是百试百灵的。 “好好好,我去拿,你躺好了。” 盯着慕宥宸的背影,沐千寻苦涩一笑,平整的眉宇忽的蹙起,狠咬了一口下唇。 不是她不想休息,是她这身子搅的她也不能休息啊,还不如找些事情,或许还能缓解这痛楚。 她多想向他抱怨,可是她不能,她不想他陪着她一起痛,她更怕他一个冲动,再去寻了怪神医的晦气。 “呐,都在这里了。” 慕宥宸随意的抽了一封,拆开信封,递到沐千寻手中,笑笑,真拿她没办法。 夜幕临,烛火燃,退去白日的燥热,室内的温度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沐千寻瞧着病恹恹的,眼神却是亮的很,毫无睡意,紧抿着唇,在竭力的压抑什么。 床榻边上拆开的信封,已经有一大堆了,乱糟糟的堆放,慕宥宸手中的信已经所剩无几。 屋外,知了声声声不绝,清脆,聒噪,安心,听到的是何种,其实,全凭心情而定。 沐千寻抬眼望着窗户的方向,似乎透过那薄薄的窗纸,已经看见了屋外的夜景。 桃花依旧妖艳,树影绰绰,伴着繁星皓月,别有一番滋味,她还没见过这云梦峰屋顶的景象呢,真想去看看。 她看过的信,慕宥宸再重新看一遍,神情都慢慢的沉了下来,不知是这家书勾起了思念家国的情绪,还是这信上的内容不尽人意。 “慕宥宸,我想到屋顶去,你抱我出去,好不好。” “胡闹,你伤的这么重,不能出去吹风,乖乖的睡觉,这些,也等着明日再看吧。” 说着,慕宥宸就要顺势夺了沐千寻手中的信。 沐千寻死死抓着不放,嘴巴一扁,满眼的期盼,那眼神看的人心都酥了: “不要,我白日里睡够了,现在睡不着。 屋里实在太闷了,闷的我难受,我们就出去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我可以穿着披风,不会受凉的,好不好?” 慕宥宸抚着额头,无奈一叹,她认准的事,他哪能不依啊。 “我去拿披风,你乖乖躺着。” 盈盈一笑,情不自禁,再多的痛意,此刻都不觉着了,他的迁就,就是治愈她最好的良药。 屋顶的景象,简直叹为观止,云梦峰本就是这青葛部落地势峻拔之地,他们此时又是身处屋顶,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沐千寻温顺的靠在慕宥宸的肩上,痴痴的望着天幕,一脸陶醉,嘴角盛开着笑意。 这是她见过最美的夜色,最大的月亮,仿佛一伸手,就能与月亮来个亲密的接触。 繁星如海,桃香四溢,人生能得以如此,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如果她能不那么难受的话,就她就更满足了,不知在她伤好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再看一次云梦峰顶的月亮了,当真是美。 “慕宥宸,你说,月亮是冷的还是暖的?” “寻儿觉着呢?” “广寒光的传说流传百世,寒,想必,月亮必定是冷的吧,寒气逼人。” “那就要看是谁人居在月亮之上了,若是独自一人,自是孤冷难耐,可若是与心爱之上同在,就是再寒,也是暖的。 寻儿说,对吗?” 慕宥宸偏过脑袋看她,目光中尽是宠溺之色,声音邪魅,不知为何,沐千寻竟没出息的红了脸。 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真不知道她为何还是受不得他的情话,谁人能想到,平日里冷漠如斯的慕宥宸,竟也会有舌灿莲花的一面。 那一抹难得的娇羞,很快又消失不见,手中捏着信纸,面露惆怅: “慕宥宸,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将你拐来这陌生的部落。 父皇病重,你也不能伴其左右,记得临行前,父皇说他…说他活不过明年春天,距千术口中的预期,已经不足一年了。 我们万一…在他临死之前,都无法回去,可怎么是好? 都是我,他才会无子送终,夏国的江山所托无人,你会厌了这样的我吗?” 她知道,他不会,可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或许是她矫情了,亦或者是她想从他这里求得一份心安。 对于慕云帆,她恨过,怨过,怪过,也早已释然了。 对一个将死之人,她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况且,她似乎能够理解慕云帆的做法了。 她的确是左右了慕宥宸的一切,她的确不想他继承大位,她也的确接受不了他纳其他的女子为妃为妾。 她这样的女子,着实是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不过,慕云帆终究是错了。 每个人,所求的都不同,不是人人都热衷于那个位置的,他不该强求,到最后,连他一心所为的儿子,都对他心存怨气。 “你再这般胡言乱语,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他坐拥整个天下,又岂会缺一个为他送终的人,他死的时候,可是国丧,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他送终呢,江山又岂会没人要? 他们没了我,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天下,不会因为我一人大乱,他们并不是那么非我不可。 可是我知道,你不能没了我,我也不能没了你。” 一字字,一句句,击的沐千寻的心都要化了,是,她不能没有他,不能,她认。 沐千寻也知道,慕宥宸虽然口中倔强,可是心底,铁定也是不好受的。 毕竟,慕云帆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的父亲,父子之情,又岂是说断就断的。 是,皇家本没有真情,可谁让慕宥宸就是一个重情之人呢,就算他再冷漠,也难以否认这一点。 打从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的口是心非,明明在意慕云帆对他的态度,非要装作一副他不需要的样子,如今,还是这样。 “他是还有不少皇子,可是他们毕竟都还年幼,而成年的,就只有…你一个了。” “那又如何,还不是他咎由自取,慕鸿宇是死有余辜,慕以霖也不是可用之人,慕寰枫更是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可是慕宣骁呢,他可是他亲手推上绝路的,他不顾及父子情谊,到头来,又能怨的了谁? 二哥他从小就聪慧过人,才华横溢,谋略无人能及,就是我也不敢与之相较。 可是他就因为二哥爱上的是一个男人,就生生弃这个儿子于不顾。 二哥生母位分低贱,我深知他付出了多少,才得到了他的赞扬,二哥最敬重的人就是他,临死,也对他没有过半句怨言。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下得去毒手的,爱一个人,爱谁,又岂是自己能够左右的,旁人不能理解也就算了,他可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他非得视他为自己的污点,独断专行,执意除之!” 沐千寻察觉的出,慕宥宸是真的动气了,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子,隐隐有几分好奇。 提起慕以霖来,沐千寻不由得感伤,这么多封的信中,偏偏就是没有慕轻悠的。 闲来无事,她总是会想起那个丫头,那个活泼可爱,天真善良的,蹦跶在自己左右的丫头。 还记着她陪自己一同戏耍慕宥宸,在琉璃殿门口,她打杨雨曦为自己出气,可惜,那样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回了。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从慕轻悠的身上,她明白,原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真的是那么累的一件事。 “慕宣骁,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还记得弘羲,那个为了替慕宣骁报仇,不惜坠入风尘的男子,好看的惊为天人。 狭长的桃花眸,诉不尽的伤痛,肤若凝脂,唇似烈焰,让人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深陷。 说起来,慕宥宸的臂疾还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呢,不过,那也怪不得弘羲,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 慕宣骁能够为了弘羲甘愿赴死,弘羲也因着慕宣骁的死,入了魔,这般真挚的情感,却是偏偏得不到理解,世人呐,世人! “慕宣骁啊,他有才能,随性洒脱,重情重义,温文尔雅。 从不与人结怨,不刻意亲近,每一步都走得稳妥,艰辛,他是为帝的最好人选。 他恐怕从未想到,他会遇见一个弘羲,他想要的安逸,也只能以另一种法子实现了。” 慕宥宸仰着头,目光深邃,言辞之间,尽是对慕宣骁的敬重。 “能担得起你这样的称赞,想必错不了。” 沐千寻淡淡一笑,这就是因果循环吧,可能慕云帆到死也不会认为,他杀了慕宣骁是错的,他早已对他有了偏见,要命的偏见,足以抹去他所有的努力。 第三百八十章 钢筋铁骨 第三百八十章 钢筋铁骨 转眼间,已是深夜,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连虫鸟的声音,都慢慢消失不见了。 沐千寻躺在床榻之上,面露痛苦,忍不住的呜咽,惊扰了一旁的慕宥宸。 “寻儿?你怎么了?” 抓着沐千寻的手,稍稍用力,音色一紧,担忧却不知如何是好。 沐千寻额上的青筋暴动,浑身止不住的颤动,毫无血色的唇,在贝齿的肆虐下,溢出星星点点的血迹,黑紫黑紫的颜色。 “慕宥宸,慕宥宸!” 欲要翻身,却是动弹不得,浑身抑不住的胀痛,根根血脉仿佛都要崩裂了,痛意一阵阵席卷而来,冲垮她的神识。 痛的几乎麻木,眼前的事物一点点模糊,直至彻底看不清。 心跳声,呼吸声,隐隐约约听见慕宥宸在喊她的名字,回荡在耳畔。 意识渐渐的沉睡,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紧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痛,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寻儿?寻儿?” 慕宥宸拼命的摇晃着沐千寻的身子,她只是软软的任由他晃动,没有一丝丝反应,也不给他一点点回应。 一下子慌了神儿,明明方才还好好的,这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匆匆忙忙的将沐千寻拦腰抱起,连带裹着她的被子,都拖到地下了,也来不及撩一下。 疯了似的拉开屋门,门板反弹回来,磕在门框上,声音大的震天响,反反复复的如此,瞧着也离散架不远了。 径直奔怪神医的屋子而去,急切的拍门,一下接着一下,将门顶的灰尘都震的到处乱飞。 难得,深更半夜,怪神医屋中的灯还亮着,不疾不徐的将门打开,看着慕宥宸吃人的目光,也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轻掩着嘴巴,舒服的打了个哈欠,面色平静的将慕宥宸让进去。 “寻儿她昏过去了!你快给她看看!” “看到了!急什么,竟晕的这么晚,困死老头子了!” 听怪神医之意,倒像是早就料到沐千寻会晕过去一般,毫无意外的激怒了慕宥宸。 单手搂着沐千寻,反手揪起怪神医的衣领,直接将怪神医从地面上提了起来,脚尖离地,面色阴沉至极。 怪神医也变了脸,好死不死的笑笑,眸中的寒气逼人: “你现在松手,老头子还能够不计较,不然,我定让你看着这小女娃死在今夜!” 慕宥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甘的松手,紧紧的抱着沐千寻,眼眸猩红,犹如笼中困兽。 “好了,废话少说,将她放进屏风后的药桶中,她会无事的。 记得,将衣衫褪了,还有,你莫要与那药水接触到,想活命的话!” 怪神医拽拽被揪乱的领口,轻咳一声,面容恢复了原样。 望着慕宥宸风一样的背影,颇有感慨,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老了,再也不会有这么冲动的一面了。 他了解,冷静的人起狂来,才是真的招惹不起,还好,他能够抓住慕宥宸的命脉。 事到如今,慕宥宸已经没时间计较其他,除了按照怪神医的吩咐做事,他别无他法。 静静的守在药桶前,盯着沐千寻舒展开的眉心,微微松了口气。 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悻悻的收回来,那老头不让他碰的东西,他还是少碰为妙。 慕宥宸就这么蹲在屏风后,一动不动的守到了天明,看着桶中热气腾腾的药水一点点冷却,可是摸着药桶四周,却一直是温温的。 怪神医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慕宥宸起了半下的身形又重新蹲回去,眉头紧蹙,双腿又麻又疼,这种感觉一下子窜到了头皮。 “这小女娃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她的情形,需要一些吃食配合。 你去熬个桃花羹,再来一个红枣益母草的汤,加些许的红糖,山楂桑椹粥,兑上酒,嗯…先就这些吧!” 隔着屏风,慕宥宸久久未曾做声,半天憋出一句: “我不会!” 这下,轮到怪神医沉默了,无奈一笑,冷嘲热讽的: “原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可这药,代替不了这些东西!你自己想法子吧!” “我去山下买!” “山下?这云梦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上哪儿买去?” “镇子上!” “你的马都没了,你怎么到镇子上去?” “走着去!” 不再与怪神医浪费口舌,信步而去,不明白怪神医的胡搅蛮缠是为了什么。 只要是为沐千寻好的,莫说是奔一趟镇子了,就是走废他这双腿,他也心甘情愿。 “你等等!你当真放心将她扔下?你就不怕老头子我会害她?” 怪神医脸上已然满是笑意,这慕宥宸的行事作风,还真够雷厉风行的。 慕宥宸脚步一顿,咬咬牙,紧紧拳头,不予理会,不放心又能如何,难不成将沐千寻连带着药桶一同背下山去? “哎哎哎!你回来,说清楚了再走,你走了,这小女娃醒了,难道要我捞她不成?” 怪神医伸长了脖子喊,气急败坏,硬生生是将慕宥宸给喊回来了。 慕宥宸笔直的立在门框前,隐忍着怒气,心头怒火中烧,怪神医分明就是成心的,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这药膳嘛,你不会做,但是我会做啊!” 怪神医阴阴一笑,笑的不怀好意,眸中闪过一抹思量。 慕宥宸平静的盯着怪神医,他怎么就不觉着他有这么好心,铁定又是什么圈套,等着他往里钻呢。 见慕宥宸一直都不做声,怪神医似是觉着无趣,摆摆手: “罢了罢了,你小子还真是……日后定要记着老头子的恩情! 记着,别碰那药桶中的水!小女娃醒来后,要她自己出来,换桶清水给她泡。 这药膳,老头子来准备,真是欠你们的!” 怪神医没好气的推开慕宥宸,肩头撞着胸膛出去,边走,边嘀嘀咕咕,不满极了。 至于这记着恩情嘛!本就是一句空话,怪神医本身就是一个不屑于知恩图报的人,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要那般说,那般做。 这就…完了?慕宥宸挑挑眉,眸中尽显迷茫之色,还真不像是怪神医的作风,摇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怪神医刚走不久,沐千寻就醒来了,睁开眸子,呐呐的打量着四周,显然还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里。 慕宥宸依着怪神医留下的话,给沐千寻打了清水,沐了浴,换了身儿干净的衣裳,便打她去休息了。 坐在她床前,自己也悠悠的睡了过去,接连两日两夜不眠不休,实在是困得要命。 沐千寻静静的躺在床上,绵绵的呼吸,闭着眸子,却是睡意全无。 倒是没昨夜那么难受了,就是无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似的无力,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很累很累。 偏过脑袋,望着慕宥宸疲惫的神色,满眼的心疼,也不知道她这破败的身子何时才能够好起来,她一日不好,他就一日不得安生。 伸出好了不少的玉手,轻轻的抚过他坚毅的眉眼,轻笑,有他在,真好,一睁开眼,就能够看到他的脸庞,是她觉着最为安心之事。 服用了怪神医亲手熬制的药膳,那一刻,沐千寻觉着心中暖暖的,这个老头,也并非那么不近人情,起码,在她看来是如此。 只是…之后便又开始无休无止的折磨,细小的银针透过薄薄的中衣,缓缓的拧进去,扎的满身都是。 密密麻麻的,渗人的很,连头颅都不放过,似乎每一根,都是从骨头缝儿穿进去的似得,疼的不能自已。 浑身的血都在躁动,狂热,燃着了一样不知安分,筋脉抽搐着,咬紧了牙关,连口气儿都缓不上来。 沐千寻从不知道,扎针会这么疼,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扎过针,她也不是不会扎针。 叶璃告诉她,扎针需得放松,才不会有痛感,越是紧绷就越是痛,她也曾在自己身上验证过,的确如此,没有多大的痛意。 可是怪神医扎进去的针,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不管是放松或是不放松,都钻心蚀骨的疼。 双手紧紧的攥着被褥,爬在床榻之上,汗水直流,直到打湿了身下的褥子,一层又一层,全部浸透。 试过用刀子一刀刀缓缓的割自己的骨头吗,大抵就是那种感觉,沐千寻亦是不知道,原来她这么能忍,原来痛多了,也就慢慢麻木了。 纤弱的身躯,日以继日的被怪神医摧残,慢慢的,都快要变成钢筋铁骨了,岂是百毒不侵那么简单。 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完全任由怪神医折腾,第一次觉着自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可是慕宥宸却是愈的心疼她了,对上个三言两语,都能与怪神医吵起来,对怪神医的怨憎,与日俱增。 泡药浴,扎针,喝汤药,反复如此,无论多明媚的天,沐千寻都觉着是暗无天日的。 花不香了,景不美了,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乏味,除了慕宥宸,什么都让她厌烦。 可是心底又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扎根,喷薄欲出,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在暗自生长,不禁期待。 现在,她整个人都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呛鼻呛鼻的,恍若一个死物,装着剧毒,成了一个真的毒不死的怪物。 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痴痴的靠在慕宥宸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小脸儿苍白,精气神十足,深幽的眸亮堂的骇人。 第三百八十一章 温泉 第三百八十一章 温泉 转眼,已是春末,天幕笼罩之下,就如同一个大大的蒸笼,不论躲到哪里,也难避去这酷暑。 ? 饶是云梦峰地势峻拔,也仍难逃厄运,每每泡在怪神医备好的热腾腾的药浴中,沐千寻都觉着随时会晕厥过去。 雨水也是愈的频繁了,门窗紧闭的缩在屋里,在油灯微弱光芒的映衬下,二人脸色难看的如出一辙,不由得互相取笑。 断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正是舒服的时候,凉快,清爽,雨水垂挂在枝头,初晨的柔光打上去,好一个灵气逼人的雨后。 怪神医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二人身后,搅了这难得的好情绪,对沐千寻来说,怪神医俨然已经是她的一个噩梦了,只要他出现,保准没好事。 在沐千寻一脸戒备的注视下,怪神医悠悠一笑,态度温和,就跟那刺骨的隆冬忽然间展露笑脸一般让人觉着错愕: “嘿嘿,这段日子,折腾的够呛吧,看你都闹腾不起来了。” 经过又一月之久的相处,怪神医对沐千寻改观不少,能够经得住他这般摧残的,沐千寻还真不比那些铮铮铁骨的汉子弱。 不知心中是有多么强悍的信念,她还真就坚持下来了,从一开始哭爹喊娘的惧怕那些毒物,到后来的一声不吭,不得不说,这个丫头打动了他。 是,她从初见,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只是他未曾料到,她竟如此的与众不同。 对她萌生出来的感觉,已经不单单可以用利益可以衡量了,简单明了的说,他可能已经对这个小丫头下不去杀手了。 尽管他这些年,杀人杀的麻木,未曾想,这世间,居然还有他不舍得人,大概是老了吧。 沐千寻却是看不透怪神医心中的想法,臭着一张脸,嘴角抽动: “说吧!今日又是什么招数,昨日下了一日的雨,今日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嘿!你受罪还受上瘾了不成,那很遗憾的告诉你,打从今日开始,老头子就要收手了。 你若是实在怀念被折磨的那几日,那不妨自己想想法子,享福难,受罪还难吗!” 听着怪神医又好笑又好气的语气,沐千寻一时间有几分蒙,呆呆的回不过神儿。 随后,是一阵狂喜,那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抹比花儿还要娇艳的笑容,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老头!你是说真的!” 脚下一动,冲着怪神医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使劲儿的晃动。 怪神医嫌弃的将袖子从沐千寻手中抢回来,巴儿巴儿的往后退了几步,撇撇嘴,看来,还是这个德行。 慕宥宸拦腰将沐千寻揽到自己怀中,沐千寻一时不察,一回身,与慕宥宸的面颊贴在了一起。 “寻儿?脱离苦海,第一时间要想到的人,该是为夫!” 沐千寻对慕宥宸邪魅的控诉熟视无睹,挣扎了两下,便被慕宥宸突如其来的吻,惊的僵在了原地。 怪神医虽说对慕宥宸的那句“脱离苦海”颇有微词,可是此刻他也知,不是他理论的时候,边迅离去,边丢下一句: “亲热够了,记得来我屋里来一趟!” 沐千寻纤细的玉手,抵在慕宥宸胸膛,微微抗拒,面颊已然是一片绯色。 在慕宥宸的**下,她早已对在人前腻歪见怪不怪了,可是这当着…怪神医的面儿,让她情何以堪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可惜慕宥宸才没有空揣测她娇羞的心思,这么多日集聚在心中,密密麻麻的心疼,恨不得都淹没在这个吻中。 终于,终于能摆脱那种看着她痛却无能为力的日子了,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用力的扣着她的后背,恨不得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 沐千寻慢慢的顺从,不再抵抗,一双玉手,垂在慕宥宸颈间,迷失,深陷,顺其自然的回应。 缠缠绵绵,唇舌相依,鼻息间,是一股浓浓的药草味道,生生将这满园的桃花香味遮了去。 日上三竿,昨夜残留的雨水被蒸,抵不住这滚滚的热浪,恨不得钻到冰水里才好。 沐千寻立在怪神医面前,局促不安,面色微红,不知是为了辰时的事,还是因着这天色,无从判断。 “你是想休息几日呢,还是这就着手祛除你体内寒气的事啊?” 怪神医半躺在藤椅之上,咯吱咯吱的晃动,手中捧着一杯凉茶,来回转动,真真是有闲情逸致。 “明儿个就开始吧,看来明日我们就得下山了!” 沐千寻心里打着自己的注意,提到下山,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不知在期待着些什么。 “好好好,你这小女娃倒是个心急的,也不怕自己身子会受不了。 那我不妨告诉你吧,从主殿入门,左转,大约十步的距离,有一处机关。 机关下是一条暗道,直通山下,不是上山的切口,那里有一处温泉,一般人现不了。 你今夜就出,去泡泡,驱驱你身上的药味,也是你融入至毒的最后一步。 瞧瞧你浑身的药味,跟个病秧子似的,真是!快去吧!” 怪神医气定神闲的唠叨,眉宇间透着几分嫌弃。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随即笑笑,她早已习惯了怪神医的口是心非,总是巴不得别人记恨他似的。 就算是为了别人好,也总不肯明说,不知为何,非得将自己扮成一个大恶人,她无心去戳破他这层艰难的伪装,隐隐有几分动容。 只是…果然怪神医还是留着一手的,他们在主殿中住了多日,都未曾现什么机关暗道的,怪神医却是一老早就打探清楚了。 看来,怪神医无论到哪儿,都会给自己备上一条后路,这是他们自愧不如的,相较之下,他们的防人之心实在是…… 怪神医漫不经心的半闭着眸子,声音沉沉的: “还有这小子,那温泉的水,对你的臂疾也有好处!” 慕宥宸淡淡的瞥了怪神医一眼,不以为然,这老头会这么好心? “我去将晚膳做好了,你自己热着吃,明早在山下会和,就这么说定了。” 沐千寻扯过慕宥宸的手,盈盈一笑,感激的话,她就不用说了,怪神医压根儿不吃这一套,说不定还会徒增反感。 感激不是挂在嘴上,也不是放在心上,而是踏踏实实的笼络一下这个老头子的胃。 怪神医轻不可见的嘴角微勾,慕宥宸不情愿的跟上,幽幽的回头看了一眼,室内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之前,要沐千寻做一顿饭,可是比登天还难呢,这下倒是好了,这丫头既然上赶着伺候这老头! 何时,沐千寻才能对他也这般体贴啊! 天色沉了下来,照着怪神医的吩咐,他们果真找到了暗道,亦是寻到了温泉。 暗道修建的稳固精美,脚下的地基也是平平整整的,两旁的墙壁上,均匀的安放着灯盏,只要一一引着,整个长长的暗道便亮堂了起来。 中途还建着两个石室,若是有足够的食物,在这暗道中待上个把月,都不成问题。 看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过一个暗道,宇文萱都舍得这么修建,宇文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这般劳民伤财,不知宇文部落的百姓,该是过着什么样子的日子。 索性,他们现在就待在宇文部落的地界,相信很快就能一探究竟了,不知这换了个领,对百姓是好是坏。 沐千寻不禁在心中冷笑,宇文萱果真是个攻于心计的女子,峰顶机关密布不说,屋中还藏了暗道,她的逃脱倒是不无道理。 山脚下,拨开杂乱无章的杂草,清明的空气扑面而来,夜里倒是比白日舒适不少。 已然是入夜时分,山峰的轮廓看起来隐隐约约的,万物都被盖上了一层墨色,一眼望去,心静的很。 温泉,就坐落在暗道一旁,有灌木的掩盖,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觉。 纵使是在夜里,纵使是这般暖和的天,泉顶依然浮动着袅袅的热气,恍若置身仙境。 将怪神医给的药粉撒入泉中,一股扑鼻的香气,幽幽的回荡在空中,经久不散。 沐千寻回头望了慕宥宸一眼,脱了鞋袜,探着脚尖,缓缓滑入泉水中。 衣衫迅的被打湿,温温的泉水无声无息的亲昵着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舒适的仿佛置身梦境。 夜色浓浓,也挡不住慕宥宸傲人的夜视力,沐千寻的恬静神情,清晰的落入眸中。 眸光微闪,扬起笑意,拨动着泉水,悄然无声的现身在沐千寻身后,修长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呼吸低沉。 尖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来回摩挲,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语气说不出的魅惑撩人: “寻儿,我们好久没有…嗯?” 慕宥宸轻笑,用鼻息哼出来,其间的意思,不言而喻,抱着沐千寻,一点点沉入水底。 薄薄的衣衫在水下,如同一层薄纱,轻不可见,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玉体,诱惑重重。 慕宥宸的一双大手,不安分的上下浮动,透过衣衫,抚过她细腻娇嫩的肌肤。 温温的泉水下,随着他蜻蜓点水似的吻,二人的理智荡然无存,拥吻在一起,水面浮起的水泡咕嘟嘟作响。 舌,略过她的唇,经过她的齿,一路长驱直入,交缠在一起,吸允着独独属于彼此的味道。 升腾起的热气,将二人的踪影掩去,水底,二人抵死缠绵,水面,月色娇羞,暖暖的一夜。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大柳村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大柳村 云梦峰脚下,真真是荒无人烟,若是朝着来时的路走,他们好歹还认得路,找一处落脚之地,倒是不难。 偏偏这暗道之后,陌生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方向,漫无目的的游走。 又热又累,就是寻不到一个镇子,哪怕是一个村庄,让他们讨口水喝也好啊。 越是不甘心,离云梦峰就越是远,原路返回就越是不可能。 从辰时走到亥时,整整的折腾了一天,直到夜色深深,一行三人才停下了脚步,无奈的落脚荒野。 四下孤野野的,冷风乍起,起初这风还受用的很,抚在身上脸上,都舒适极了,驱散着白日里的燥热。 到了半夜,风愈发的猛烈,无遮无挡的,饶是春日,也冻得瑟瑟发抖。 睡不着,不得不趁夜前行,裹紧衣衫,硬着头皮行进,不知前方是哪儿,也不知他们要往何处而去。 第一次,沐千寻觉着,青葛部落原来这般大,一片荒地,都走不到尽头。 沐千寻恶狠狠的瞪了怪神医一眼,若不是怪神医非得要怂恿他们照着这条路走,他们至于迷路吗。 “怪老头!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连日连夜的奔波,越过座座山峰,沐千寻的气息显得有几分不稳,幽幽的质疑。 “哼!老头子不怨你就不错了,直接从山下抓了人不是正好,何苦遭这份儿罪,自作孽不可活!” 沐千寻喉中一鲠,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说来说去,怪神打着的,还是人命的主意,看来,他们寻不到路,十有八九,就是怪老头故意为之了。 不过,反正他们累着,怪神医同样会累着,无论生死,他们此时都是捆绑在一起的,捉弄他们,怪神医自己也会深受其害。 再怎么说,他们也还比怪神医要年轻力壮,耗下去,不怕怪神医会不带他们找到正路。 口中哼着小曲儿,步伐轻快,在这寂静的夜色下,突兀至极,惊扰了栖息的飞鸟,四散开来。 嘴角肆意扬起的笑意,与方才的愁苦,大相径庭,怪神医扯扯嘴角,心中烦闷,转了方向。 走着走着,月落,星稀,又是明媚的一日,脚下酸软,安逸久了,还真是娇弱的很呢。 没了马匹,这双脚还真是不够用,脚下的布靴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土,瞧着碍眼极了,满面倦容,除风尘仆仆不能言说。 幸,终于在天大亮之时,一个小小的村庄明晃晃的映入了眼帘。 袅袅的炊烟从屋顶升腾而起,荡在空中,鸡鸣犬吠之声,时时传来,别样的宁静。 在闹市居久了,这村庄带给人的感觉,异样的舒心,鼻息间,似乎都能嗅出几分民风淳朴的意味。 村口稳稳的矗立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布满了斑驳的石苔,一人来高,三尺来宽。 歪歪扭扭的写着大柳村几个红褐色的大字,风吹雨打多年,字迹已经不甚清晰,不起眼的正是这个村子的写照。 入了村子,一颗几人怀抱粗细的老柳,静静的扎根村落,枝繁叶茂,瞧着像是百年的老树了。 黑绿色的柳叶倒垂下来,风吹过,叶子缓缓浮动,笼罩之下,是一大片的阴凉。 周围用一圈圈的石头垒住,干净的很,想必是经常有人过来坐坐,只是他们来时尚早,还不曾有人临近,不知这老柳,是否与大柳村的名字有所关联。 走了半截,终于见到了几个衣着朴素的村民,小童牵着半大的牛犊,费力的拉扯,妇人挎着篮子,男子拉着木梨,估摸着是要下地。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老妇,一个年轻小伙,再往前,他们倒是也未仔细打量。 沐千寻三人的出现,不意外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村民们一点点聚拢而来,神色各异。 小伙满眼警惕的挡在人前,手中的铁锹紧了几分,声音有力而紧张: “你们是哪里来的?来我们村子干啥?” “小兄弟,我们就是到此歇歇脚,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累了,你不必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沐千寻嫣嫣一笑,语气温和,态度和善,小伙手中的铁锹垂了下去,神色一动,红了面庞,这世上,没有几人能够禁得住沐千寻的一笑。 对于他们的敌意,沐千寻倒是可以理解,这村子里的人,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这大柳村的=坐落的又实在偏僻,平日里想必极少有人来,再看看他们浑然不同的装扮,谨慎几分也是自然的。 “那就让他们进村歇歇吧,这个姐姐长的这么好看,肯定不是个坏人!” 小伙转过头去,摸着后脑勺,声音亮堂堂的,引来一阵哄笑。 随后,围过来的几人小声儿附耳嘀咕,那名年轻妇人站出来,眼神依旧在细细打量: “那你们就随便找个人家歇歇吧,不会有人赶你们的,歇好了就赶紧走吧,我们这村子小,不敢留外人。” “好,那就多谢婶子了,不知这村中可有生病的人家?” 沐千寻这没头没尾的一问,瞧着那妇人的脸色都变了,心中没底。 “你问这个干啥?你们到底是做啥的?” 面对那妇人突然间的横眉冷对,沐千寻傻了眼,难不成她这话问的有问题,还是这村子里有什么忌讳? 连忙赔上笑脸,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村子,就又被赶走了,更不想凭着武力,逼迫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她打着的注意是,寻到有病的人家,为他们白白医治,用血作为报酬,想必会有人愿意的,可这怎么一出口就碰了钉子。 “婶子莫慌,我是郎中,想着四处游走,给大伙看看病!” 话音未落,就被怪神医狠狠的戳了一指头,悠悠的提醒。 “不是不是,巫医,巫医!我们是巫医!” 沐千寻匆匆忙忙的纠正,强颜欢笑,瞧着都要哭出来了,一大早的额头冒汗。 真是被自己蠢到了,这里是青葛部落,哪来什么郎中,可这一时失言,反倒显得他们更加鬼祟了。 “没有!没有!你们还是到别处歇着吧,我们都要农忙了,顾不得招待!走吧,走吧!” 说着,这妇人径直开始赶人,面色中尽是警惕。 沐千寻面露难色,回头朝着慕宥宸望了一眼,寻求帮助。 “娘,娘,村子里有人生病啊,村西头刘大娘家的哥哥,病的可重了,刘大娘说他都不能和我玩了,让这个姐姐去看看吧。” 小童撒开牛犊的缰绳,歪着脑袋,一脸茫然的盯着那妇人。 妇人眼中满是怒火,揪过小童的袖子,朝着小童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两下,凶巴巴的,音调尖细: “小崽子!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沐千寻蹙了眉,眸中闪烁着思量,这孩子断然是不懂得说谎了,只是这妇人又为何要瞒着他们,为何村民们也不加以阻拦? 估摸着也只有从孩子口中才能听到真相了,看这妇人恼羞成怒的模样,她可以断定,这孩童说的话绝不作假。 村民们劝了几句,那妇人才撒手,沐千寻默默的看着,反正,若是劝阻的人是她,指不定那妇人会打的更重些呢。 那孩童抹着眼泪,嚎啕大哭,鼻涕擦的满袖子都是,也浑不在意。 沐千寻蹲下身来,不知嫌弃的取出手帕替小童擦拭鼻涕,语气柔柔,眉眼弯弯: “小弟弟,你可否告诉姐姐,那个生病的哥哥,住在何处啊?” 小童委屈的撇撇嘴,倒是不哭了,看来这妇人的打骂也是家常便饭了。 村子里长大的孩子,不比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孩子,爹娘都忙的要命,哪有时间疼他,宠他。 邪火上来了,等着他的,不过是一顿好打罢了。 “没有生病的哥哥,大牛胡说的。” 抽泣着,转眼就不承认刚才的话了。 “你叫大牛啊?真乖…” 沐千寻无奈的望了那妇人一眼,那妇人一把将小童拽过去,拉到身后去,面色铁青,推攘了沐千寻一把: “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再不走,我可动手了!” 几个村民还当真逼近了一步,大有再一言不合,就真的动手的意思。 怪神医冷笑,慕宥宸眼中闪过一抹寒意,提剑的手被沐千寻按住。 “婶子,我们真的只是游走行医的,没有什么坏心,就让这个弟弟,给我们带个路吧,这是一点心意,婶子且收下。” 沐千寻从腰间取出一串铜钱,硬塞到妇人手中,似笑非笑,不恼不火,也不复方才的和善。 那妇人打了个寒颤,看看手中的铜钱,不情愿的对着那小童道: “领着他们去吧,快些回来,还等着你放牛呢!” 小童嘻嘻一笑,脏兮兮的脸上,眸子却是极亮的,领了沐千寻就跑。 避开村民,小童蹦蹦跳跳的领路,坑坑洼洼的土坑,大大小小的石头,都独受他的青睐。 似乎离了这些,他就不会走平地了,望着他快活的背影,沐千寻一阵艳羡。 这便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童年,不似她,从来就未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打懂事起,就被府中的丫鬟、妈妈打扮的整整齐齐的,被教导要做一个大家闺秀,言谈举止,坐姿站姿,都容不得一丝差池。 她所能触及的,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哪里这样肆意的蹦跶过,若是把自己弄得这般脏乱,还不得被长辈日日训斥,她自是不敢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麻风 第三百八十三章 麻风 “大牛,那个生病的哥哥是什么病啊?” 沐千寻带着几分试探的声音响起,那妇人的阻挠必定另有隐情,而一个孩子,究竟能够知晓多少呢。 “大牛也不知道,小天哥哥都病了好长好长时间了,他家的牛也死了。 刘大娘和刘大爷也不下地种田,他家的地都是荒着的,娘说他们家交不起税,就要被治罪的。 刘大娘都不让我进去看小天哥哥,娘也不准我去,说再去一次,就打断我的腿。” 大牛的语气有几分落寞,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从他方才的急切中,看得出,他和刘小天的关系是蛮好的,小孩子之间的情谊,总是那么奇妙,那么让人羡慕。 “还有,还有,娘说村子里总是会有小孩儿死,隔一段时间,或是隔几年,就会有一个。 大牛也记得,前年就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也是病了一些日子,就死了,娘说的都对。 娘还说,小天哥哥就是下一个,大牛可怕了,大牛不想让小天哥哥死,姐姐是仙子,姐姐一定能治好小天哥哥的病的。” 这么大的年纪,正是藏不住话的年纪,有什么说什么,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沐千寻心头一窒,眉头蹙的愈发紧了几分,心头疑惑更重。 死人是常有的事,这不奇怪,哪里能够避免的了生老病死呢,可若说是死的都是小孩子,那这事情就邪门了。 之前那个妇人又是如何断定刘小天一定会死呢,除非…他们知晓他的病因,或许…这就是那妇人阻拦他们的原因。 脚下的步伐不禁快了几分,心底沉重,面上无虞,温温的: “姐姐怎么就成了仙子了?你怎么知道姐姐一定能治好小天的病?” “姐姐长的那么好看,怎么会是人呢,肯定是仙子,村里的春华嫂子,都没有姐姐好看呢。” 大牛伸长了脖子,回头嬉皮笑脸的笑笑,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边去了。 沐千寻被称赞的哭笑不得,正欲反驳,就听得慕宥宸开口了: “大牛说的对,姐姐就是仙子!” 不难听出话中的打趣,沐千寻退回去,在慕宥宸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娇嗔。 “为夫失言了,夫人不是仙子,是妖精,貌美,心狠!” 幽幽的凑近沐千寻的耳边,声音低沉的,仅仅能入了沐千寻的耳。 不等沐千寻纠缠下去,已经到了村西头,村子本来就小,绕上两个弯子,便熟了。 “大娘,大娘,我来看小天哥哥了!” “小天病着呢,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快回去!” 从屋里传出的,是一个低沉的女音,带着几分疲惫,沙哑沙哑的。 门板被拉开,走出一个消瘦的妇人,破衣烂衫的,眼窝深陷,皱纹遍布整张面庞,没有一丝丝精气神儿。 若不是大牛说病重的是个孩子,沐千寻还差点误以为,这个妇人就是病重的那人呢。 刘夫人一眼看过来,目光在沐千寻几人身上流连,满是迷茫,却是没有恶意的: “大牛,这是?” “这个神仙姐姐是巫医,是给小天哥哥治病来的,后面的两个是她的跟班。” 听得二人齐齐的冷哼,沐千寻心中一颤,仿佛听看到了慕宥宸与怪神医吐血三升的模样,跟班? 不知这个小屁孩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可要不起这么两个跟班,这两个人,她可是一个都惹不起的。 苍天为鉴啊,这都是这个小屁孩说的,跟她没有半点瓜葛啊。 刘夫人面色一僵,略带歉意的望着沐千寻,微微躬身: “家里穷,请不起巫医,姑娘还是快走吧。” “无妨的,我们不为财,不然也不会来这个小村子了,婶子给口饭吃就行了。” 沐千寻看不透这妇人究竟是何意,可这一人说没病,二人说没钱,越是拦着她,她就越是来劲,今日还偏偏得一探究竟。 “这…这…小天病的厉害,没得治了,就不麻烦姑娘了。” “你们都没请过巫医,怎么知道没得治呢,索性我也来了,就进去看一眼。 若是治不好,我们再走便是了,这饭也不吃了,给口水喝就行。 好了,大牛,路也带到了,你娘还等你呢,等姐姐走的时候,姐姐再去看你。” 沐千寻眸光一闪,满眼狡黠,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唇角带笑,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执意,刘夫人也不好一直拦着。 刘夫人一直守着门,手紧紧的拉着,生怕大牛会冲进去似的。 反正大牛知道的,也都告诉他们了,留着,也只会碍事,还不如趁早支走他。 “那好吧,大牛走了,姐姐一定一定要治好小天哥哥!” 大牛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满心的期盼,沐千寻心头一动,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今日也定要进去看看。 大牛刚走,沐千寻就蹭蹭两步赶到了刘夫人面前,不欲多说,伸手推门。 突然从屋内冲出个中年男子,又高又壮,瘦是瘦了些,精神还是不错的,凶神恶煞的瞪着沐千寻。 “怎么?你还想闯进去,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哎,人家也是好意,你好好说话。” 刘夫人拉着男子的胳膊,蔫儿蔫儿的,倒是个脾性和善的。 “你就是太好心了,好心也没好报,这几个人来路不明的,谁知道是好是坏!” “孩子重病,你们却非得拦着我医治,难不成你们就要眼巴巴的等着孩子死不成?” 沐千寻一瞬间冷了脸,无论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能置孩子的性命于不顾,这该是一对什么样的爹娘。 沐千寻话一出口,刘夫人就绷不住哭出了声儿,伏在男子肩上,哭的伤心极了。 “当家的,就让她看看吧,小天他才十岁,他还小啊,也许真的有救也说不定呢。” 那男子面色也软了下来,无奈一叹,失了强硬,挥挥手: “你们进来吧,看一眼就快走吧,我怕…哎!” 说了半句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沐千寻也不好追问,入了这个门,是为何,她总会知晓的。 屋中也是破破烂烂的,屋顶还透着光,估摸着下雨漏的也不成样子吧,没有一样像样的物件儿,桌椅皆是缺胳膊少腿的。 沐千寻摇摇头,进了里屋,一张几近坍塌的小木床上,蜷缩着一个孩童,大概就是小天了。 “哎,姑娘别靠的太近了。” 沐千寻正想凑近,被刘夫人拉住袖子,不解,这哪有瞧病离的大老远的。 扒拉开刘夫人阻挠的手,笑笑: “这看病是要望闻问切的,这我怎么看啊?” 走近,掀起小天的被子,沐千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动作就这么僵住,仿佛入了定一般。 小天紧闭着双眸,昏昏欲睡的躺着,没穿衣裳,浑身上下,除了骨头还是骨头,身躯上坑坑洼洼的,皮包骨也莫过于此了。 上上下下,红肿的小疹子连成一片,严重的地方,溃烂的不成样子,触目惊心。 左耳烂的只剩下一半,手脚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剩下不几个指头,烂处化作了黏稠的脓状,散发着一股恶臭。 除了一口气儿,小天几乎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探手上去,滚烫滚烫的,像是烧着了一般。 摸着他的脉搏,沐千寻轻闭双眸,叹了口气,缓缓的掩住口鼻: “是麻风!” 刘夫人浑身一颤,对着沐千寻跪了下来,朝着地板扣头,扣的梆梆作响,泪水哗哗直流,撕心裂肺的: “姑娘,姑娘,救救小天吧,你一定有法子救小天的是不是,呜呜呜…” “婶子你先起来,且容我想想,麻风不是寻常的病,不是那么容易治的。” 沐千寻慌了神儿,急匆匆的扶着不欲起身的刘夫人,从小到大,向她下跪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可是这一跪,她真真觉着她受不起。 好说歹说的,终于是把刘夫人给扶起来了,坐在那强撑着的木椅上,好生安慰。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不知他们心中藏着什么,方才怎么会拦着他们不许医治。 “小天是不是病了多时了?不然也不会严重到这个样子。” “是,都三个多月了,眼看着…眼看着就没命了,他的弟弟妹妹,都送到我娘家了,怕把这病过给他们。 小天可懂事了,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命苦啊,都是我们没本事,眼看着他病成这样,也没钱请大夫。” 刘夫人哽咽再三,泪水仍旧是扑簌扑簌落个不停,三个月,想必她也愁了三个月,也难怪会瘦成这个样子,自己也离倒下不远了。 对她口中的没钱请大夫,沐千寻听着更像是托词,这中间,定然还隐藏着其他。 不过眼下要考虑的,还是能不能让小天捡回一条性命,其他的,慢慢再谈也不迟。 沐千寻从包袱中取出几条帕子,递给每人一条,率先蒙到脸上: “都将口鼻遮起来吧,这麻风,可是要过给人的。” 怪神医隐晦一笑,不以为然,直勾勾的盯着沐千寻,倒是也不避讳: “小女娃,你也知道,这麻风是会过给旁人的,你还敢管? 这小毛童,救不救的活还两说,你就不怕自己也染上了? 能供你救治的人,很多,你又何必偏偏要死守这一个呢?” 第三百八十四章 换主 第三百八十四章 换主 刘夫人住了哭声,紧张兮兮的望着沐千寻,眸中的期待渐渐暗淡下去。 生怕沐千寻会因着怪神医的几句话,而断了小天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沐千寻又怎么会冒着染病的风险,救她的孩子呢。 “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救人哪还有挑人的,我若是走了,这个孩子就彻底没命了,无论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沐千寻眼中满是坚毅,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更像是说给怪神医听的。 怪神医若有所思,苦笑连连,喃喃到: “你会后悔的,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救人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 随即,缓缓冷了脸,眸中精光闪闪,不含一丝情绪: “事先说好了,你若是有个闪失,老头子绝对不会施以援手,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此作废。 你可想清楚了,你的命可比这小毛童的命,要贵重的多。” 沐千寻摇摇头,一脸的不赞同,淡淡的开口,没有丝毫浮躁: “你大可看着就好,我会救活他,也不殃及自己的。” 沐千寻从不认为,人命还分高低贵贱,同样是命,没有什么好比的,没有谁天生就是该死的。 不过,她也断然不会无私到以命换命,这世上,除了慕宥宸,没有人值得她这样做。 她之所以非得要插手,是她有把握在不殃及自己的前提下,救小天。 人的贵贱,绝不是由身份地位而论,出生的贫贱与富贵,本就不由自己抉择,但人总能活出贵贱的,低贱还是高贵,有时,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怪神医不再言语,轻闭了眼眸,掩去满眼的挣扎之意。 慕宥宸乖乖的将帕子系起来,未曾开口,说不担忧是假的,不过,只要是她愿意的,他都会支持,无论对错,不计得失。 刘夫人又是泪眼涟涟,瘦骨嶙峋的手时不时的抹着眼泪儿,下巴轻颤,是真真的动容了的。 “婶子去多烧些开水吧,将这些溃烂的口子好生清洗一番,待会儿还要熬药,少不了开水的。” “哎,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水多的是,我这就去,姑娘歇歇吧。” 沐千寻语气温温的,将门窗打开,阳光洋洋洒洒的直射进来,深幽的眸中尽是凝重。 心中打鼓,得了麻风还这样捂着,整整三月有余,怕是这刘氏夫妇二人,也难以幸免了。 只是这麻风发作的晚,怕是也要等到两三年之后了,到时候她就管不着了,索性,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暗觉蹊跷,这麻风是要有感染源的,平白无故,又怎会患上麻风? 念及之前大牛口中前年死的那两个哥哥姐姐,还说他娘说了,村子里过几年就会死一个人。 猜测之下,小天的病,十有八九,是与此有关。 麻风如此凶猛,村民却无动于衷,不上报,不就医,究竟是为何,他们就不怕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上了麻风。 现下,已经染上却不自知的人,怕是也不少了,待处理了小天的事,再做打算吧。 沐千寻转了身,对着慕宥宸,思绪有几分恍惚: “慕宥宸,去采些药吧,雷公藤与藏党参,对麻风有奇效,只是小天身子太弱,现在还不能给他立即服下。 也不知这附近是否寻得到雷公藤,此药,并不常见。” 慕宥宸沉默了一阵,声音夹杂着些许无奈与怨气: “寻儿莫不是忘了,为夫是个不识药的?” “我给你画几张草图吧!” 沐千寻一拍脑袋,一脸的恍然大悟,眼睛滴溜溜转着,想着主意。 “你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吧。” 慕宥宸撇了怪神医一眼,目光幽怨,显然对沐千寻的提议不甚赞同。 沐千寻意欲出口的话,又生生在慕宥宸的注视下憋了回去,她本来想说,不是一个人,还有怪神医。 可慕宥宸分明就是因着怪神医的缘由才更不放心她留在此处,再看看怪神医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模样,是断然不会帮着她去采药的。 一时间,倒是难为难了,小天的病情再因着没有药材耽搁下去,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瞧着沐千寻溢于言表的苦恼,慕宥宸的誓死不买账,怪神医忍不住轻笑,板着脸: “放心,老头子答应你,不会对这个小毛童下手,不帮不害,你可满意了?” 沐千寻盈盈一笑,松了口气,有怪神医的这句话在,她就放心多了,怪神医不一定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起码他从未骗过自己,这份信任,还是该有的。 慕宥宸蹙着眉,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眸中满是疑惑,这样的神色,在慕宥宸身上,是极为罕见的: “雷公藤?雷公藤好似是毒物吧?在宫中都是有名的禁药,无端是不准人抓的。” 沐千寻抿着唇,眼中带笑,闪烁着光芒,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样子: “是啊,雷公藤的确是毒草,其效果仅次于砒霜,古有神农氏尝百草,遇断肠草而身死。 雷公藤便是断肠草的一种,遂,后人将雷公藤定为毒草,对其敬而远之。 但万物相生相克,是药三分毒,没有一样药草是绝对无害的,同样,有的疾,必须得要毒草才能相救,偏偏这麻风病,少不了这雷公藤。” 慕宥宸轻轻点头,并无太大的兴致,他于这药草,向来麻木。 怪神医听的兴致勃勃,眼中带着几分赏识,沐千寻的目光顺过来,他又急急的避开,装模作样。 虽说行医的,大抵都明白此道,可是真正敢以毒攻毒的大夫,还真就没有几个。 大多瞻前顾后,生怕出了什么差池,到头来,白白让病人丧了性命。 也只有沐千寻这样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敢这么大胆,知晓什么,就怎么做,这份魄力,是那些庸医所不能岂及的。 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拘束,也是他们为何始终不能冠上神医名号的缘由。 夏国皇宫中的那些御医,宣王宫中的那些巫师,就是最好的写照。 唯唯诺诺怕犯了错,有了病不敢用药,成了一帮混吃等死之辈,真真是枉为医者,空白浪费了一身的医术。 天色渐沉,乌云蔽日,夜里的天,黑的彻底,黑的诡异。 部落的军营,从后营入了几匹疾驰而来的马匹,来人遮着面,无一人知晓来人的身份。 连守夜的士兵,也皆是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寥望一眼,拓跋楚行先前吩咐过,自然无人阻拦。 拓跋楚行的营帐前,守着一支黑衣暗卫,将营帐团团围住,来来回回的走动,目光锐利,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营帐中染着灯,明晃晃的,犹如白昼,帐中的摆设依旧奢华,样样价值千金。 看来慕宥宸二人临走前的一把大火,也没能动摇到什么,拓跋楚行依旧是死性不改。 再怎么说他都是拓跋勒达的独子,这军营又天高皇帝远的,他怎会亏待了自己。 正座在塌上的,一个满头银发,眸中戾气冲天的老头,赫然就是拓跋勒达。 身上的外袍还没来及解下,抿着茶,微喘,满面倦意,饶是再不服老,他也的的确确是上了年纪了。 从拓跋部落奔波一遭,到底身子还是受不住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年迈。 “近日,便可着手整顿军队了,不出一月,韩莦的大军便会有所动作了,只待安图勋彦挥动大军,就是我拓跋家族崛起之时了,这青葛部落马上就要换主了!” 拓跋勒达握拳轻咳,声音却是掷地有声,眸中隐隐燃着的火苗,不是轻易就能够扑灭的。 拓跋勒达忽的起身,一阵狂喜,连平日里在拓跋勒达面前的拘谨都消失了大半: “这般快?那赫连锐绝那边呢?” “赫连锐绝?就且让他再活几日吧,有你姐姐在他身边,我们还怕什么,防不住的,向来只有枕边人! 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料不到我会反,更料不到当初那个倾心于他的雨菲,会背叛他! 他的位置,本就是靠着旁人得来的,也是时候该我收回去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在安图勋彦动手之前,让那账册落到赫连锐绝手中。 一旦他有了防备,我们就得提前动手了,这样一来,谋划好的事,必定是要大打折扣了。 对了,账册可有下落了,澹台皓痕那边怎么样?” 提起账册,拓跋勒达就一脸的阴霾,瞪着拓跋楚行,满是责备。 拓跋楚行缩缩脖子,唯有在拓跋勒达面前,他才会收敛几分,那是与生俱来的畏惧: “禀父亲,账册还是没有下落,潜进澹台部落的人,都没了联系,八成是已经被澹台皓痕杀害了。 澹台皓痕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他的功夫又是佼佼,孩儿动他不得。 行刺几回未果,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怕惊扰了澹台皓痕,让他识得我们的身份。 前些时日…他还进了樊宁城,不过赫连锐绝那里倒是没有什么动静,澹台皓痕貌似不是冲着账册的事去的。” 越往下说,拓跋楚行的脑袋垂的就越是低,硬着头皮往下说。 他深知,拓跋勒达从来不听任何说辞,他要的就只是结果。 在他那里,只有有用的人和无用的人,而无亲疏远近。 就譬如拓跋雨菲,表面上是他最重视的女儿,风光无限,可若是有一事不依着他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绝不会顾忌什么父女之情。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国混战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国混战 果不其然,拓跋勒达顷刻间便怒了,将手中的茶杯,朝着拓跋楚行额头上掷去,声音苍老而稳健: “没用!听闻澹台皓痕断了一条手臂,你还是比不过他吗?我拓跋楚行的子嗣,怎会这般无能!” 拓跋楚行匆忙间咬牙跪下,头皮与那茶杯擦着边儿过去,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心惊的很。 热腾腾的茶水顺着拓跋楚行的脸颊打湿衣衫,茶叶还挂了两片在脸上,狼狈不堪。 垂下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怨恨,明知道他怕身上留下伤疤,拓跋楚行还偏偏朝着他额头打,这般不顾及他,可有真真正正将他当成他的子嗣。 “是断了一条手臂,可是澹台部落根基深厚,手下的暗卫个个骁勇,孩儿又不能亲自出手,实在是…实在是有负父亲所托。 孩儿还听说,澹台皓痕的手臂,是因着沐千寻伤的!” 无法说服拓跋勒达,那就只好将他的注意力引开了,想必此事,足以让拓跋勒达提起兴趣了。 “哦?沐千寻?又是那个野丫头?她娘不简单,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澹台黎记挂了凌星一生,为了她,甘愿将部落长之位拱手相让,没想到他的儿子,我青葛部落的天之骄子,又为了那个小丫头失去了手臂,有趣,真是有趣的紧! 这倒是一桩好事,只要这个小丫头在我们手中,就不怕澹台皓痕会不乖乖诚服,有了澹台皓痕的支持,我拓跋家族更是如虎添翼啊!” 拓跋勒达眯着眼,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父亲,此事恐怕不妥啊,沐千寻身边还有一个慕宥宸,不是那么好拿捏的,那慕宥宸可不比澹台皓痕好惹多少啊!” 提及沐千寻,拓跋楚行立即变了脸色,那夫妇二人,简直就是他的噩梦啊,想要俘获他们,谈何容易。 “哼!前怕狼后怕虎!为父就是这么教你的?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还能敌得过我整个拓跋家族不成?” 面对拓跋勒达的气势,拓跋楚行不禁苦笑,这就是没见识过慕宥宸厉害的人,才会这么说啊,只是,他再一味的违逆拓跋勒达的话,这战事之前,第一个被波及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父亲要记着,这个慕宥宸并不简单,他是夏国的太子,他的身后,可是有着夏国支撑的!” “夏国,夏国啊… 要不是那个小丫头坏我的事,这青葛部落恐怕已经落到我手里了,到嘴的肉就这么不翼而飞的! 要不是因为她,赫连锐绝就不会放弃攻打夏国,我便可趁着两国虚弱之际,揭竿而起了。 坏我好事,我绝不会放过她,无论是谁护着她,她和她娘的下场都会是一样! 太子又如何,若是死在我青葛部落了,到时候便更有趣了,三国混战,那得利的,就是我们了。” 望着拓跋勒达的眼神,拓跋楚行不禁打了个寒颤,比狠毒,他不及拓跋勒达的一分。 他骨子里龇牙必报的性子,必是从拓跋勒达身上来的,只是拓跋勒达老则老矣,却是比他还要决断。 “父亲说得对,只是这澹台皓痕不好拿捏,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可是个大祸患!” “嗯,你说得对,像澹台皓痕这样的虎狼之辈,留在身边,着实危险,指不定哪日就会蹦出来咬断你的脖子。 澹台部落是断断不能留的,倘若他连一时都不能帮上我,他就陪他的部落,一并死在这场战事中吧!” 拓跋楚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拓跋勒达的神情,心头像是背着一座山那般沉重,巴不得拓跋勒达能够早些离开。 他这,也算是暂时稳住拓跋勒达的情绪了,嘴角扬着一抹阴柔的笑意,生生寒过了这深夜。 “除了澹台部落,就要数南宫部落最难对付了,父亲可要一并除之!” 拓跋勒达隐晦一笑,及其得意的样子,拓跋楚行很少见他会这般开怀: “不必!南宫沫迟早会死,只要她一死,南宫部落就能落到我们手中,不必大动干戈! 南宫踏雪流着一半韩莦的血,说起来,也算是安图勋彦表亲的妹妹! 近日听闻南宫踏雪因着南宫沫的一个私生女,就是沐千寻带到部落的那个小杂种,与南宫沫闹的很不愉快。 只要让卓凡好生添油加醋一番,南宫踏雪就是我们这边的人,这女人啊,最跨不过的,就是一个情字。 南宫踏雪素来对卓凡有意,想必卓凡对她稍稍回应,呵呵… 这枕边人难防,亲骨血,就更难防了,南宫踏雪接替南宫沫的位置,掌管南宫部落理所应当,再有韩莦公主的身份掩着,有谁会跟她过不去。 她可是我们的一颗好旗子,卓凡若是将这牵线的作用做好了,我自是不会亏待他!” 拓跋楚行紧了眉宇,心中狐疑,自是不会亏待?还不知赫连卓凡是否愿意呢。 毕竟,若是他们不反,赫连卓凡极有可能,可就是青葛部落的王了。 拓跋勒达待他再好,又岂会将部落给他,再怎么说,还有他这个儿子挡着呢,这部落终究是要姓拓跋,而不是信他赫连的。 “那玖漾和妙晨呢,她们对赫连锐绝敬重有加,怕是不能那么容易说服。 她们也是…两颗好棋子,玖漾手底下有好几支精健的暗卫,她自己的功夫也是不错的,妙晨是出了名的才女,也能为父亲出谋划策。” “哎!不过两个丫头片子,她们能做什么,还不够给我添乱的呢,女人能成什么大事! 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儿,用来笼络人心,想必成效是不错的,想你姐姐如是。 只要她们肯乖乖听我的话,我保准他们能够锦衣玉食,若是不听话,那就莫要怪我无情了。 女儿尚能舍弃,何况是两个外甥女呢,她们身上流着的,是赫连锐绝的血,我留着她们已是万幸。 她们可莫要不知好歹了,女人,需要的,就是听话!否则,哼!” 虽说这青葛部落向来不轻视女子,只要是有本领,女子也能比男子爬的更高,什么样的位置,都坐的上。 只是拓跋勒达从来都不信这一套,自傲的要命,或许他不是轻视女子,而是看不起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人。 拓跋楚行幸灾乐祸的扯嘴笑笑,眸中的阴翳,瞧着渗人。 之前,他一直因着赫连玖漾在他身上留下的那道鞭痕,耿耿于怀。 可是又碍于拓跋雨菲的面子,不敢对她下手,可若是拓跋勒达亲自动手嘛,拓跋雨菲自然不敢说什么。 赫连玖漾的心气儿,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倔强狠辣的性子,这部落又有几个男儿能够降服的了她。 她又怎会甘居人下,嫁给一个庸碌的人,做一个笼络人心的物件儿,这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拓跋楚行料定,她断断不会听话,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至于赫连妙晨,一直是个温顺有礼,懂得隐忍的,他也十分疼爱这个外甥女,留着可是有大用处的。 夜,渐渐深了,这将是战乱开始之前,拓跋勒达与拓跋楚行的最后一次会面,大有彻夜长谈之势。 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着实是不多了,他们须得一一解决清楚了,才好迎接这场他们谋划,隐忍了十几年的战乱。 宇文部落,大柳村中。 经过了沐千寻几日的照料,小天的病,终于是有所好转,退了接连不断的高热,人也清醒了不少。 起码是能够睁开眼睛跟刘夫人讲话了,刘夫人自是十分开心的,她以为,她再也盼不来这么一天了呢。 身上的溃烂之处,也慢慢的止住了,只是那…耳朵,手指,沐千寻是没有本事让他长回来了。 小天的病过于严重,拖得时日太长,纵使是真的神仙下凡,怕是也无能为力了吧,沐千寻所能做到的,不过是保他一条性命罢了。 一妙人,悠悠的坐在院中,身下是一块平平整整的石头,被阳光照的暖暖的,似乎也不必那软乎乎的床榻要差到哪里。 摇着一把绘着山水的折扇,托着下巴,怔怔出神,身前是一个旧旧的药罐,里面煎着的,是小天今日的药。 慕宥宸半跪着,从身后抱住沐千寻的腰肢,嗅了一口她的发香,颇为满足: “寻儿,开心吗?” “嗯,开心。” 沐千寻毫不迟疑的答到,美艳的面容上溢满了笑,这几日,过得很安心,很踏实,这便是她想要的日子,与世无争,寄居山野。 刘夫人家着实是不富裕,平日里糊口都是不易,多了他们这几张嘴,就更拿不出吃食了。 刘夫人时常到附近的山上采摘些野菜,慕宥宸也时不时的在采药之时,顺带着猎几只山鸡兔子,温饱倒是解决了。 刘夫人实在想不明白,沐千寻几人要医术有医术,要身手有身手,为何偏偏要到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来。 当真就是为了那一碗血吗,她一个乡野粗人,也不欲计较太对,且当做老天爷的恩情吧。 只要小天好起来了,沐千寻就是他们一家子的恩人,莫说是一碗血了,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任她取了去。 本以为,患上了麻风,就是必死无疑,她能做的,就是等着小天咽气,没曾想,还有这样的际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耳听为虚 第三百八十六章 耳听为虚 饭桌之上,刘夫人端着缺了一块的粗瓷碗,一口一口的往小天口中喂粥,神色有几分复杂。? 小天的手算是废了,两只手加起来,也只剩四根半手指了。 假以时日,自己进食倒是不难,可这若说是干旁的,怕是力不从心了。 况且小天只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刘氏夫妇连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都是问题,又哪里能够一辈子养着他,保他衣食无忧。 虽说他们身上带的银子不少,可这救急不救穷,就算是都留下来,银子也迟早会花完,又岂能帮他一生。 沐千寻抬头望了一眼,打量着小天白惨惨的面色,眸中一片恬静,还是一副天真的模样,眼眶消瘦,眼睛突兀了出来,显得愈硕大。 只是这场病,他死里逃生,终归是不如大牛那么能闹腾了,闪动着几分沉寂的颜色,乖乖的喝着粥,一言不。 微微叹息,欲言又止,想说的话,终归是沉在了心头,有些话,说出来,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 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于小天来说,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理儿。 沐千寻倒是觉着,这好似更折磨人了一点,不过,大抵,小天也是渴望活着的吧,她做的应当没有错。 人,该是活在当下的,就算以后会后悔,但起码此刻是无悔的,那么久远的事,又岂是所能料及的,毕竟意外总是层出不穷的。 这天下,每天都有人受苦受难,不是看到的,遇到的,他们就能一一顾到,且顾的彻彻底底。 她从来不是一个喜好多管闲事的人,只要无关自己,向来是连眼皮都不屑于抬的。 经历了这么多,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一下子就多愁善感起来了,不过,她始终还是那个沐千寻。 她救了这个孩子,为了取一碗血,其他的,便顺其自然吧。 她沐千寻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不是善良的神女化身,她的使命,是杀人,而非救人! 她该是冷血的,狠厉的,自私的,这些善事,本就不该跟她挂钩,想着想着,心中隐隐作痛,亦是坚定了几分。 踏着那么多尸体走过来了,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善恶终有报,有时候,善心并非一件好事,反倒是伤了自己的利刃。 她心中尚且还装着一件事,那就是这麻风的染源,得麻风的人越多,过给的人就越多。 她不知这大柳村,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染上了麻风,她是不可能一一去管了。 但总要将此事传扬出去,总要有人去管的,只是,这不是她的职责。 她也无心说给刘氏夫妇听,他们已经足够糟心了,不想他们再整日活在恐惧中,那种未知的,临近死亡的恐惧,是致命的,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这个家,本就萧条,何必再加上重重一击,断他们的活头呢,听闻家里除了小天,还有一子一女要养活呢。 淡然一笑,没吃几口,就放了碗筷,不经意的朝着小天爹询问: “刘叔,这大柳村的村长家住在何处啊,我们在村中叨扰多日,于情于理,都该拜访一遭,不然显得我们多无理啊。” “柳村长啊,柳村长家住在村头,等吃完饭啊,叔带你们去。” 小天爹声音爽朗,一下子就应下了,哪里知晓沐千寻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沐千寻神色一顿,稍稍有几分尴尬,也不掩着,小天爹是个粗心的,哪里会觉这些: “刘叔,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闻人打听一下就是了。 吃过饭,你去寻些茅草将屋子搭搭,小天这病刚好,雨天受不得潮。” 听言,小天爹才算是应下来,脸上有些挂不住,闷头又是吞了两碗的野菜汤。 有时候,穷是一回事,贫苦是一回事,任由自己贫苦,往死里穷,又是另外一回事。 沐千寻深知,这附近土地不算贫瘠,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小天家不过是因着小天的病,没了心计罢了。 当真能在这村落活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还是不容易的,起码,这屋子是该搭一搭了。 良久,依偎着慕宥宸,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坐正了身子: “刘叔,青葛部落不都是复姓吗,这村子里的人,为何尽是单姓啊?” 听着沐千寻的随口一问,小天爹满眼的震惊,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沐千寻望着小天爹莫名其妙的神情,有几分不解,她这话,问的可是哪里不妥,可是,又好似没有哪里不妥。 小天爹动动嘴,对沐千寻几人的来历甚是惊疑,又看看怪神医掩着额头,觉着丢人的模样,似乎只有沐千寻和慕宥宸两个不知晓此事,方细细答来: “复姓,那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那些个贵人,还有打小、祖辈就生在城池里的人,才是姓复姓的。 像我们这些个身份贫贱的人,祖祖辈辈都是庄稼汉,怎么会有人姓复姓,姑娘到底是打哪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小天爹无意打听沐千寻的身份,只是心中好奇,她这话问的,就像是关在深山老林里刚刚放出来的人,不谙世事。 沐千寻讪讪一笑,她初来乍到,怎会明白这些,大清早,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狠狠瞪了一眼淡然的怪神医,也不知提醒她,她还要因着她不懂这青葛部落的门道,受多少次奚落。 只是那句身份贫贱,听在心里,不是个滋味,笑笑,未曾言语。 她该怎么说?是说她是夏国人,来了这青葛部落,堪堪一年?还是说,她在青葛部落没见过单姓的人?或是径直爆出她的身份?似乎,都不是她该说的。 饭后,沐千寻一行三人,径直朝着村头而去,几经打听,才知晓,那日进村时,那个率先与他们讲话的少年,便是柳村长的孙子,叫柳诚。 柳村长的儿子从了军,柳村长的老伴早早的辞了世,儿媳妇也跟着过路的跑了,就剩下爷孙俩相依为命了。 好在老头子身子硬朗,为人和善,倒是个受人敬重的,柳诚这孩子也人如其名,是个实诚的。 了解了个大概,正正好在柳村长家门口,遇见了柳村长,还有柳诚。 见沐千寻赶来,柳诚身子都绷紧了几分,面色轻不可见的微红。 对此,沐千寻甚是无奈,瞪了柳诚一眼,颇有几分告警的意味,这个毛头小子,还真是不怕慕宥宸难,这般放肆的人,很少在慕宥宸面前能少了苦头。 “村长,我是巫医,这段时日借住在刘婶儿家,这都快走了,才来拜访您,您勿怪。” 沐千寻面上带笑,声音清亮,听着甚是舒心,谁还忍心责难不成。 柳村长呵呵一笑,摸着不长不短的胡渣,黝黑油亮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慈祥: “姑娘客气了,你帮着我们村里人瞧病,我理应谢过你才是啊,说什么怪不怪的,你有心了。” 沐千寻脑中早已思绪翻飞,转了好多个弯子,略带局促的望着柳村长,正了正神色,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村长,我此番前来,倒是有一事商议,不知村长可否一听。” “嗯,说来听听。” “小天得的是麻风,听闻此前村中已经有人染了麻风过世了,还不止一人。 村长该是知晓,这麻风汹涌,岂有不波及他人的可能,这小天怕是就是被旁人过给的。 我猜想,这村中染了麻风,却又不曾作的,亦是大有人在。 此事非同小可,可是疫病,弄不好,还会殃及更多人,恳请村长能够上报县守,尽快处置此事才是!” 沐千寻字字诚恳,她能做的,怕是也只有这些了。 听着沐千寻的话,村长忽的挺直了脊背,身形显得僵硬,沉默着,眸中闪烁着异样。 柳诚在一旁急切的想开口,被柳村长的一个眼神兑了回去,垂着脑袋不说话。 沐千寻心中甚是疑惑,她的提议可是为了全村好啊,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迟疑的。 良久,柳村长警惕的望了沐千寻一眼,拉过柳诚,附耳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爷爷!” “让你去就去,费什么话!爷爷都使唤不动你了?还是你不想认我这个爷爷了!” 柳诚一下子急了,面色变得涨红,柳村长瞧着也是生气的样子,朝着柳诚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慕宥宸的面色,顷刻间冷了下来,扯动沐千寻的手臂,及其用力,声音寒的彻骨: “寻儿!我们走!我们不管了!” 沐千寻亦是抿了唇,显然慕宥宸是听到了柳村长的话,玉手抚在慕宥宸的手背上,以示安抚。 定定的看着这位众人口中的好村长,寻思着,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却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们所求的药引,还没有得到,就算是为此,他们也还不能离开村子。 她不信,这村子里,还能有人危及到他们不成,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村长,能耍出什么把戏来,又为何不接受她的提议。 不知慕宥宸的突然暴怒是为何,总之柳村长是不认为慕宥宸能够听见他低若蚊声的话,只是面上已经浮现出了几分心虚。 “来者是客,干嘛着急走啊,进屋里坐坐,其他的,我们再行商议。” 沐千寻眸子微眯,这和善的老头,此刻落在她眼中,却是别样的阴险,果真是耳听为虚啊,这听来的话,不足以轻信。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能活着离开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能活着离开 “进屋就不必了,在这里商议就好,我们还急着走呢。” 沐千寻的脸上依旧噙着笑,只是那笑中的意味,已经与方才大相径庭。 柳村长也不再开口,静静的凝望着柳诚离开的方向,似是在等候着什么。 不多时,饶是凭借沐千寻的耳力,都听清了,是嘈杂的人声,凌乱的步伐的,还有什么重物在地面上拖动的刺啦声。 身后阴风阵阵,一股敌意油然而生,这种感觉,时常在遭到攻击之时,方会闪现。 沐千寻眼中的笑意愈发浓了,直到柳诚带着村民围上来,步伐也未曾挪动一分。 沐千寻一眼就认出来,这来势汹汹的一伙人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大牛的娘,那个从一进村,就开始为难她的妇人。 有些人,你纵使见上十几面,你也不一定会记得,因为大抵那些人都是一样的性子,平淡无奇,不足以记着。 可是有些人,却是让人无意间就记忆深刻,或貌美,或独特,或…泼辣! “大伙上啊!就知道他们没安什么好心,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村子!” 尖锐的声音,荡在沐千寻耳边,凝成了冰,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腾上来。 原本,她以为这个女人,只单单是泼辣了些,现在看来,还是个狠毒的。 一开口,就是要夺取她的性命,她就长的那么遭人恨,人人都想要要了她的命吗? 不禁想起了怪神医前几日的话,“救人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是啊,有什么用,好心从来没好报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眼中的敌意,彻底让沐千寻冷了心。 这就是她想要救的人吗,她错了吗,她又错在哪里了,错在不该不听怪神医的话,就该将这些不识好歹的人抓去放血是吗? “哎哎,大伙不要冲动,将他们绑了就是,不能伤了人家的性命,只要他们肯为我们保守秘密,就由他们去吧!” 柳村长扯着脖子喊叫,尽量的不让他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神色慌张。 “村长!你就是太好心了,万一他们一出村子,就死不认账了怎么办!” “我才是村长!这村子不是你做主的!想做主,等我死了再说吧!” 瞧着柳村长和那个妇人争吵,沐千寻倒是有几分摸不着头绪了,秘密? 他们这般兴师动众,不惜残害性命,就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将村民患有麻风的事情说出去,为了自取灭亡吗? 真真是好笑至极,她这个好人做的何其荒唐,人家自己都不想活,她还费什么劲! 怪神医此时的神情何其得意,带着丝丝嘲讽,仿佛在说,这就是你使好心的下场。 “哎呀,抓了再说!” 紧接着,容不得沐千寻多想,村民们就一窝蜂涌了上来,挥动着手中的铁锹、镐头、锄头、绳子,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沐千寻与慕宥宸背靠着背,取下腰间的佩剑,皆是默契的没有出鞘,眸中冷意乍现。 不过是几个普通的村民,岂能动他们分毫,大多数,都扔给慕宥宸教训了。 手中的剑鞘指哪打哪,利落的在人群中翻飞,恨不得将他们的脑袋,都一一睬进肚子里去,不多时就呼啦啦的倒下了一片。 一个个都挂了彩,鼻青脸肿的,连站都站不起来,地上洋洋洒洒着不少血迹,乱糟糟的物件儿落了一地。 唯独,柳诚和柳村长还站着,他们二人从一开始便退居一旁,自然是没有受到波及。 还有一人就是那一口一个不让他们活着的女人,此刻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面色惨白,估摸着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惊吓。 沐千寻带着笑,眉尖眼角,恍若仙人,只是那深幽的眸中,又是尽然的疏冷,一步步朝着那妇人走来。 那妇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双脚都是软的,见沐千寻过来,连反抗都忘了。 纤细的玉手,伶着那妇人的领口,忽的收紧,一只手,利落的朝着妇人的面部扇去。 一下,一下,慢吞吞的,脆生生的,及其用力,不过几个瞬息,那妇人的整个脸颊已经肿起来了,嘴角挂着血,鼻血直直的淌个不止。 任凭她哭天喊地的,沐千寻也全当做没听到,不愿放过! 她说过,想要害她的人,都该死,错就错在,她动错了念头,这个女人,死不足惜! 紧接着,玉手缓缓下移,横在她脖颈之上,慢慢收缩,本就不成样的脸,涨的通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使劲儿的妄图掰开沐千寻的手,却是无济于事,沐千寻的力气,岂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能够相及的。 红润的唇瓣微启,魅惑非常,只是已经无人敢欣赏,这个女子,是有毒的,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拿捏的: “现在,还想要杀我吗?” 妇人死命的摇头,眼中的光芒,已经涣散,瞧着,沐千寻只要再稍稍用几分力,这妇人就断气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那个油嘴滑舌的叫她神仙姐姐的小男孩,兀自松了手。 妇人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蜷缩着身体,狼狈不堪,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剧烈的咳嗽着,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望着沐千寻的眼神,不敢有恨,是浓浓的怯意。 柳村长在柳诚的搀扶下,浑身都在颤抖,被吓得不轻,连忙跪倒在地: “饶命啊,饶命啊,是我们鬼迷了心窍了,对不住你们! 这都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要杀就杀我吧,大伙是无辜的!饶过他们吧,饶过他们吧!” 瞧着柳村长老泪纵横的模样,沐千寻心中却依旧是一片冰冷,她的性子,大抵很难对害她的人留有仁慈。 静静的擦拭着手上的血,默不作声,至今,她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对她动手。 柳诚挨着柳村长跪了下来,看看痛呼的村民,再看看漠然的沐千寻,皱着眉头,眼中泪光闪闪,要哭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要杀我们?” 一句句的央求,认错,求饶,听在沐千寻耳中早已麻木,甚至说根本就没进过她的耳朵,她不想听,也打动不了她。 终于,沐千寻是开口了,她想知晓的,就只有他们的目的。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也是为了全村人的性命,不得已啊。 我做了村长几十年,我不能看着这个村子没了,村子里上上下下百口人,不能死。” 柳村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情绪倒不像是作假,可是沐千寻心里就更不明白了,害他们和村民的性命有什么关联。 “冠冕堂皇!我是为了给你们医治麻风,我又不是在害你们!何来这么一说?” 沐千寻揉着鬓角,怒气腾腾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不知是被他们生生气的,还是天气炎热的受不住,干脆寻了快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他们若是拿不让她信服的理由,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会屠村子,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还有什么是你一心惦记的人,反过来重重的咬了你一口,更让人来的心寒的呢。 “姑娘有所不知,近年来,这麻风时有发生,不只是孩子,还有老人,年轻人,陆陆续续已经死了不少了。 只是我们不敢张扬,这事一旦宣扬出去,被县守知道了,我们满村子的人,就都得死啊! 麻风是疫病啊,让县守知道了,就只有一个下场,火烧村子,烧死所有的人,这就是他们的法子了!” 柳村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不知是害怕他们,还是害怕他口中的火烧村子。 沐千寻一顿,蹙起了眉,心中一窒,似乎从进村子开始的一切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只是她还要个更明朗的结果: “何以见得他们会这么做?一个小小的县守,怎么敢如此胆大包天! 我不过是希望县守出面,给你们找了巫医,替你们医治罢了,你们却不识好歹!” “是,姑娘是好心,都是我造孽,不该动了别的心思,一老早就该跟姑娘解释清楚的。 不瞒姑娘,我们这村子的麻风,就是旁的村子里的人带过来的。 起初那丫头来到时候,我们还不以为然,好心的收留了她,她却不肯跟我们说实话。 直到临死,她才说她是染了麻风,上报了县守,他们整个村子,只有她一个人逃出来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从那以后,村子里就人心惶惶,谁都不敢提起此事,也不敢再轻易的收留外人,生怕步了那个村子的后尘。 可是,这事情还是接连发生了,村子里的人一个个的病倒,却是没人敢请巫医,就怕巫医说漏了嘴,害了一整村子的人,眼看着自己亲人没了,也不敢请巫医,我们也难受啊。 小天是个例外,我们本想着你什么也不知晓,治好了小天就让你走的。 但你还是知道了,还说要上报县守,这不是把我们全村子的人往死路上送吗,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沐千寻的目光一一从地上东倒西歪的村民身上扫过,满脸的疲惫,一时间,倒是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抚着眉心,靠在慕宥宸怀中,眼神平静而空洞,声音呐呐的,有几分无力的感觉: “你先起来吧,害了我,还等着我扶你不成。” 听言,柳诚急匆匆的去扶柳村长,柳村长却是死活都不愿意起来,怕沐千寻怪罪。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取所需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取所需 这样看来,他倒真还算一个好村长,不管他做的对与不对,起码是真心在为村民着想。 淡淡的又撇了一眼,心中愈发拿不定注意了,不过方才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他们有他们的原因,关乎全村人命的原因,或许她是不该计较的,可,或许是心中残存的执念吧,总是让她显得斤斤计较了几分。 “要你起来就起来!” 看着柳村长唯唯诺诺的模样,沐千寻只觉得脑仁生疼,明明是他们发难在先,现在还要弄得她跟恶人似得。 见沐千寻的语气冲了几分,柳村长也不再跪着,佝偻着腰,面色有几分难看。 “除了县守,还有城守,郡守,长老,首领,你们难不成就打算一直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声音轻飘飘的,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不敢把她再当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来看待,连这寻常的话语,都染上了几分凌冽。 “天下乌鸦一般黑,再说了,我们都是些普通百姓,哪里能找得到长老,首领的,怕是还没见到,就已经死的不明不白了,姐姐你说的倒是轻巧。” 柳诚抹了抹眼中的湿意,皱起的眉始终没有一丝松懈,语气有几分怨怼的味道。 柳村长伸手打了柳诚一个巴掌,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他低声下气的唯恐沐千寻发怒,这个小子倒是个会得罪人的: “小崽子!” 柳诚委屈的撇撇嘴,倒是没有悔意。 他本就不赞同村民为难沐千寻几人,可是当下,他还是得站在村民这边,打也挨过了,跪也跪过了,他也没什么好不敢说的了。 沐千寻挑挑眉,不可置否,柳诚的话有几分道理,为官的,大抵只想着自己能够过得舒坦些,能够真正为民的又有几个。 他们除了县守,也的确够不到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可是,就这样藏着掖着等死,实非良策。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就准备这么一个,接一个,再一个的死下去,看着这个村子毁掉,然后在这事情再也兜不住的事情,迎来一把大火?” 沐千寻话中的嘲讽之意,愈发的浓郁,斜睨了柳诚一眼,她倒要看看,这个毛头小子,还有什么样的谬论。 柳诚梗着脖子,一张尚算清秀的脸,憋的涨红,缓缓垂下了头: “那…那有什么办法,拖下去还有活命的机会,上报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若是提先跟我说明白,我或许还能够救你们,可是如今你们这么对我,我不杀你们,已是万幸。” 细密的睫毛垂下来,遮着那双深幽的眸,泛着淡淡的光晕,恍若仙人,静静的坐着,有几分若即若离的感觉。 “你凭什么,能够多大能耐,不过是框我们的。” 柳诚一脸的不高兴,小声嘟囔着,刚刚被柳村长甩了一巴掌,倒是收敛了不少,不过还是一字不落的入了沐千寻的耳。 手上的血迹瞧着总是那么碍眼,满眼都是血色,已经干涸,怎么都褪不掉,心思不在柳诚的话上,口中已经轻应出声儿: “凭什么?就凭我是怪神医的徒弟,不论是长老还是首领,都要给我几分面子,我若是保你们,他们又岂敢做出放火烧村这等事?” 沐千寻这胡诌起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眸中闪动着几分狡黠,回头特意望了怪神医一眼。 怪神医瞪大了眼睛,沐千寻这话,他是始料未及的,可他又怎可反驳,算是吃了一瘪,且看这小丫头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沐千寻此言一出,村民们都炸开了锅,七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还不忘沸腾。 这青葛部落不知晓她这个郡主的大有人在,可不知晓怪神医的怕是寻不出几个来,尽管怪神医隐没多年,他的事迹也无人能忘。 “啥?你说你是怪神医的徒弟?怪神医藏起来这么些年了,怎么会收了徒弟,姐姐你可别骗我们了!” 柳诚一脸的不相信,不仅是他不相信,柳村长也不相信,所有的村民都不相信,质疑颇深。 “正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们才不知晓他收徒的事。 小天的病,已经拖了几个月了,饶是医术再高明的巫医,都不可能治好他,但是我治好了,这点还不足以证明我是怪神医的徒弟? 我此番就是出来历练的,头一次遇见你们这么不识好歹的人,现在多说无益,你们惹了我,我再不会帮你们!” 沐千寻说的煞有其事,一口一个师父叫的亲热,眸子亮晶晶的,怎么看,都不似作假。 这声师父听在怪神医心中有几分异样,不知是开心还是苦涩,五味杂陈,生生要将他的泪都憋出来了。 闷闷的难受,寻了个由头躲走了,沐千寻权当他是受不了她的信口开河,并无在意。 柳村长再度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扣了几个头,神色间尽显诚恳,对沐千寻的话,已然是深信不疑: “怪神医是神人,姑娘也是神人,我求求姑娘,救救我们这个村子吧,姑娘要什么,我都尽力去办!” 沐千寻默默的望着柳村长,没有吱声,从她报出她是怪神医的徒弟为止,她就已经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了,如今倒是正好。 远处,又是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的,瞧着倒是极为急切的。 沐千寻回头一看,愣了神,这一眼,连带着来人也愣了神,场面平白尴尬了起来。 刘夫人背着小天,身后跟着小天爹,满脸急切,跑的大汗淋漓的赶来。 沐千寻久久未归,刘夫人担心她是受了村长的责难,毕竟这几年,他们村子里最忌讳的就是外乡人与巫医。 这一打听,才知晓村民们都在柳诚的召唤下去了村头,这一想,就明白了个大概。 沐千寻是他们一家人的恩人,她怎么能眼看着她出事,情急之下,直接背着小天过来了。 就是豁出命去,也得保沐千寻的周全,可是…这眼前的场景,跟她料想的,不大一样啊。 这满地的村民,卑躬屈膝的村长,惊的她不轻,望着沐千寻平静的面容,不知所措。 “婶子,小天的病还没好利索,你怎么带他出来了,给他披件儿衣裳吧。” 刘夫人赶到的时候,沐千寻就明白了过来,他们是怕她出事,遂才来救她的。 说不动容是假的,这世上,到底还是有好人,不是所有人都铁石心肠的,打她站在小天家的门口起,她就对刘夫人生不出厌恶来。 也唯有对着刘夫人,她的眼中才有那么一抹温情,不管这村子的人如何,起码刘夫人是好的。 示意慕宥宸脱了外袍,亲手给小天披上去,对着小天懵懂纯真的笑,也是会心一笑。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孩子,她不想他有什么闪失,脑海中灵光乍现,似乎也想到了小天以后要如何为生。 村民们打量着小天,神色各异,小天是村里第一个得了麻风,还能顺利的走出屋子的人,撇及他残余的手指,又明白,这孩子是病的有多重。 在柳诚不偏不向的解释下,刘夫人一家大抵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对于柳村长的央求,有几分难为情。 沐千寻等着的,就是柳村长求着刘夫人,她本来就已经不打算坐视不理了。 现在能得到她心中所求,还能让全村人觉着欠了刘夫人家一个大大的人情,未免不是件好事。 站起身来,趾高气扬的对着尚动弹不得的村民,隐隐的冷意下掩着几分欣喜: “你们听好了,今日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反正你们都已经受到惩罚了。 要我救你们,倒也不难,自然,错过了帮你们的机会,就不会白帮你们了。 此次出来历练,师父在我身上下了药,须得一味特殊的药引才能解之,这也是师父对我的考验。 这药引就是壮年男子的血,我要你们其中四十九人身上的血,每人一碗,不会伤到你们。 还有,今日能帮你们,还是看在刘婶子的面上,小天的手…我是无能为力了,你们以后要多加照拂,将他当做自己家的孩子来看,不能委屈了他。 这便是我的条件,你们若是答应,不几日此事就能由统领亲自着手处理,绝不会有火烧村子这等事。 你们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走,我不记得来过这个村子,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你们自求多福便好!” 闻言,是一片亮堂堂的呼声,有了活命的希望,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他们岂有不答应之理。 “那好,我改日会修书一封,就由着柳诚将这封书信亲自交到首领手中。” 沐千寻笑笑,转身走了,重重的吐了口气,一脸的轻松,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这样也挺好的。 至于书信的内容,她自然是不会以怪神医徒弟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身份递上去。 她可是这青葛部落堂堂郡主,饶是首领,也不敢驳了她的面子,说来,她这郡主的身份,倒是还有点用。 今日在踏出刘家前,她就是死也想不到,会出这些个乱子,倒是有几分意外呢。 渐渐的走远了,身后嘈杂的人声缓缓消失不见,沐千寻挽着慕宥宸的手臂,面色还是蔫蔫的。 “看来,我们还得要在这村子住些时日了。” 慕宥宸温温一笑,也不愿提及那些烦心的事,轻轻的刮着沐千寻的鼻子,满眼宠溺之色。 第三百八十九章 血腥味弥漫 第三百八十九章 血腥味弥漫 “是啊,得要住着了,不必东奔西跑了,只要这一个村子便足够了。?? 慕宥宸,我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他们也是为了全村人的性命着想,我却是借势坑算了他们。” 望着沐千寻迷茫落寞的眼神,慕宥宸幽幽一叹,这丫头成天都在跟自己过不去。 “本就是他们的错,再说我们又没把他们怎么着,他们的伤都是些皮外伤,瞧着严重,可只需一两日便可痊愈。 比起他们对我们的无理,已经是好了太多了,那刁妇一开口就要将我们打杀,留她一条命都是仁慈的。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不管是谁。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可是解救了他们一村子的人,不过几碗血,说起来还是他们占了便宜。 你又何必自责,真是个傻丫头,我的寻儿,可不是个柔柔弱弱,不分好坏的人,嗯?” 慕宥宸平日都是个少言寡语的,只有逼不得已与人呛声之时,或是在劝解沐千寻之时,才有这么多的话,多话的,都不像是慕宥宸了。 顺势挑起她的下巴,轻轻一吻,眼中笑意渐浓,什么烦忧都尽可散去。 匆匆走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外,村西头的山野,绿草茵茵,视野宽阔的很。 远远望去,是一片片田地,墨绿的,青绿的,嫩绿的,方方正正的,分割开来。 一垄一垄的,在低洼处,形成弯弯的曲线,瞧着这满眼的绿色,总是能安定下那浮躁的心绪。 眯着眼,深幽的眸中尽是柔和,她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乡野麦田,这风景也是极美的。 本该是忙碌的时候,却是被他们一闹,地里一个人都没有,难得的安静。 一个转身,撞上慕宥宸柔情的眼瞳,跌落进去,难以自拔,她在看风景,而他在看她。 对视之间,嘴角的弧度越勾勒越大,心中的悸动按捺不住,冲动之下,踮着脚尖环上他的脖子,柔软的唇出其不意的贴了上去。 慕宥宸眸光一闪,却是半天没有回应,着实被沐千寻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吓到了,真真是毫无征兆啊。 轻轻柔柔的摩挲着他的唇,灵活的舌不断的挑逗,在他唇上一下下的打着转,也不怕惹火烧身。 慕宥宸身子一倾,鼻息微重了几分,半睁半掩的眸中尽是笑意,逐逐占取了主动。 四面八方汇集来的清风夹杂着盛夏的燥热,软绵绵的拂过面颊,一股淡淡的幽香被吹散开来,溢满鼻间,更添了几分缠绵之意。 十指相扣,漫步在田野乡间,侧脸,就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这,便是沐千寻梦寐以求的日子。 “慕宥宸,等怪神医治好我的病,我们就请命回夏国吧,回去探望父皇。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皇,想必他临终前,是想要见你一面的。” 沐千寻的声音温温的,听得出,她是认真的。 “好。” 慕宥宸点头应下,握着沐千寻的手,微微紧了几分。 殊不知,四十九天,短短的日子里,又会生多少事情,他们期待中的回归,终究是要化作泡影的。 二人一直转悠到黄昏时分,实在是转悠不动了,才回了刘家。 怪神医坐在院中,破天荒的煎着药,听到脚步声,却是傲气的连头也没抬一下。 沐千寻俏皮的吐吐舌头,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随之雀跃起来。 这药的味道与小天的药味道有几分不同,且怪神医是不可能好心为小天煎药的,想必,这该是她的药,怪神医不搭理她,她也装作不知晓的模样,径直入了屋。 见他们二人进来,刘夫人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过来迎接,脸上的笑微微显得局促,说起话来也小心翼翼的: “姑娘回来了,快坐,我也不知道姑娘是怪神医的徒弟,让你们受苦了,这…” 沐千寻抬眼望去,小天爹乐呵呵的挠着头,面色苍白,手腕上裹着厚厚的布条,心中唏嘘不已,笑了。 看来,怪神医已经将血放了,真不知这老头又怎么难为他们了,不然他们怎么会同意要他放血。 “婶子别这样,我又不会吃人,你们该怎么还怎样,不管我是谁,我都只是来为小天瞧病的一个巫医。 我今日的火,是因着他们真的惹怒我了,又岂会波及到婶子。 婶子对我们好,我们都知晓,这段时日,你们睡草席,将床板留给我们,等我们吃饱了自己才动筷子。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婶子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与你们为难,只是啊,这段日子,还要叨扰婶子了。” 沐千寻笑盈盈的抓过刘夫人的手,带着几分微微的凉意,只是这话,捂的心总是暖的。 慕宥宸轻不可见弯弯唇角,倒是难见到沐千寻这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在那宫室的牢笼里,她总也不能这么放下防备,还是这样来得好。 刘夫人面色一喜,也不矫情,将那份拿捏放了下来: “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宥宸,我们出去打些野味吧,给刘叔补补身子。” 慕宥宸来不及应答,就被刘夫人给拦下,急急忙忙的摆着手: “不用不用,晌午过了啊,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送了东西过来,里屋都堆满了,有米有面,有鸡有肉,啥都不缺了,婶子这就给你们弄去,你们先歇着,快别出去了。” 沐千寻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微微一笑,村民们的态度转变的还挺快的。 心中了然,毕竟,他们都是些老实人,讨好的方式也没有那么多花样,大抵是将家里的好东西都搬了些过来。 心中的隔阂消了不少,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是迫不得已,她又何必揪着不放。 身子倚在门框上,瞧着怪神医聚精会神的样子,打心底还是佩服的,能够对一件事这么用心,真是难得。 听的屋里,刘夫人的声音传出来: “当家的,明儿个把孩子们接回来吧,爹娘年纪也大了,看不住那两个皮猴,顺带告诉他们小天好了。” 抬头望望破败不堪的屋檐,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无论贫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家了。 而她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大抵都不是家,只是一所比一所精致的屋子罢了,普通的百姓家,起码没有那么多兄弟相残,勾心斗角的戏码,这便是好的。 怪神医猛的抬起头,目光直直的落到了沐千寻身上,意味不明。 沐千寻心中咯噔一下,被盯的心底毛,讪讪一笑,意外的是,怪神医竟然没质问她为何乱认师父,也没嘲讽她救了小天,还遭来了村民的群攻,这倒是有些不像怪神医了。 “小丫头,一会儿将药喝了,会很难受,忍着些。” 对于怪神医心平气和的提醒,沐千寻心头又是一动,狐疑的望着眼前的老头,警惕万分。 他该不会是对自己怀恨在心,在药里下了毒吧,怎么突然间这么好心了,不对,她也中不了毒呀,挠挠头,迷迷糊糊的神色,煞是喜人。 月,高高的悬在头顶,遥不可及,沐千寻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托着下巴,眼神空洞。 慕宥宸伸手擦擦她的嘴角,手掌落在她的肩上,语气轻快: “瞧你,这么大个人了,嘴上有东西也不知擦一擦,该被人笑话了。” “不是有你呢吗?” 面对沐千寻的无赖应答,慕宥宸不由得笑,进屋给她端了晾好的汤药。 一老远,沐千寻就掩住了口鼻,蹙着眉头,满眼苦色,着药味儿可真是浓郁,从未有过的刺鼻。 慕宥宸硬是将药递到了闪躲不已的沐千寻手中,颇为严厉的捏捏她的脸颊: “快喝掉!待会儿该凉了!” 沐千寻撇撇嘴,捏着鼻子打量着碗中的情形,灰褐色的汤药中翻腾着米粒儿大小的圆滚滚的珠子,不知是何物,瞧着骇人的很。 迟疑的放到嘴边,使劲儿捏着鼻子,只一口,口中就溢满了血腥的夹杂着药草苦涩的味道。 那些小小的珠子破裂开来,纵使是捏着鼻子也难以掩盖那股冲天的血腥味,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 强迫着自己吞下去,来不及吐上来,来不及回味那经久不散的味道,咕嘟咕嘟忍着味道,一口气全部咽了下去。 口中麻木的难受,那恶心的味道并没有消散,实在忍不住,俯下身,一阵干呕。 药倒是没吐出来,翻涌着实在难受的紧,泪水湿润了眼眶,面色都白了几分。 一碗药喝下去,恍若虚脱了似的,靠着慕宥宸的支撑才能勉强站起来,双手在颤,虚弱的开口: “慕宥宸,给我取些清水来。” 慕宥宸担忧的将她扶着坐下,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子,满眼的心疼,怪神医的药,怎么都这么烈,不将人整个半死不罢休。 沐千寻抚着胸口,美眸半闭,她从来未曾见过这般浓郁的血腥味,就算是尸横遍野的疆场,也没有这般扑鼻,真不知怪神医是如何做到将一碗人血弄成这个模样的。 喝了慕宥宸冲的盐水,腥味倒是缓缓下去了,可是并不表示就此无事了。 药劲儿来的无比之快,下腹暖暖的,暖暖的,化为了灼热,被火烧着一般的灼热,在下腹燃了起来,阵阵的疼痛。 面色一阵比一阵惨白,紧紧的攥着衣衫,咬着下唇,溢出了血珠尚不自知,强忍着不吭声。 第三百九十章 韩莦入侵 第三百九十章 韩莦入侵 紧接着,由下腹传开,浑身都热了起来,一浪强过一浪,一阵冷,一阵热,徘徊在冰火两重天的境界。 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在那燥热流经之时,都能够清晰的感知,两股力量在不断的冲击,抗衡,忽冷忽热。 只一会儿,浑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冰冰凉凉的,衣衫如同结了一层薄冰似得,触手寒彻彻的。 慕宥宸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攥着她的手,眼看着她难受,无能为力,怪神医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他说了,服了药会很难受,要她忍着,所以他就绝不会插手,找了他也是无用,服了药,她就只有忍着这一条路。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过了劲,沐千寻躺在慕宥宸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发丝皆是被打湿,红唇失了血色,巴掌大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神情,我见犹怜。 抚着她冰凉冰凉的脸颊,动作轻柔,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这个孩子,着实要的不易,这才仅仅是第一日而已。 垂首看着她身体瑟缩在一起的模样,心中猛的一揪,方才热的打紧,出了满身的汗,现下风一吹,该是冷了。 次日,时过晌午,沐千寻才勉强爬了起来,药劲儿着实猛烈,遭受了怪神医那么多日的摧残,却是仍受不住。 站在门口,扶着门框,脚下显得虚浮,面色没能变过来,本就瘦弱的模样,更是显得病怏怏的,院中两个追逐打闹的孩子,应是刘夫人家的另两个孩子。 对于沐千寻的质疑,怪神医自然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体内寒毒太重,自是不是一般的药能够祛除的。 大柳村离宇文部落的主城离得不甚远,这往返一遭,也就寥寥十日。 那封信递到新任的宇文首领手中,他可是一刻都未曾耽误,派了宇文部落最好的巫医驻守大柳村。 在附近的县郡都安插了人手,只要大柳村再有人患了麻风,便可及早医治,不会再有之前的不治身亡之事。 顺带着,还亲自下令惩治了之前那个下令火烧村子的县守,听闻硬是将那县守的首级挂在了县衙门口整整七日才放了下来,以儆效尤。 炎炎夏日,早已腐烂,恶臭味更是遭来了万千蚊虫的青睐,待放下来之时,已是骇人不已的样子,真真是大快人心。 殊不知,这都是沐千寻的意思,听着是残忍了些,不过这县守可一点都不冤,一个村子数百口人,说烧就烧,这等人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尽管沐千寻与他无冤无仇,可是他的行径,听着就怒,反正她身上背负的人命可不少,也不在乎多一个两个的。 全村子的人,都跟供神仙似的供着沐千寻,她可是解救了他们全村的人,他们岂能怠慢。 只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沐千寻医治的整二十日起,就打宇文部落的主城来了人,找沐千寻找的甚急。 这大柳村,远离县郡,平日里,什么消息都透露不进来,沐千寻几人也跟与世隔绝了似得,浑然不知外面已经翻了天。 宇文首领派来的人,一开口,就是告诉沐千寻,要她赶快回樊宁城,韩莦进犯部落,部落长到处翻了天的在找她。 更惊人的消息,还在后边,只是对沐千寻二人来说,倒像是早已预见的,拓跋勒达反了! 其实,无论是韩莦的进犯,还是拓跋勒达的反叛,都是有迹可循的,都是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 战事着实来的突然了些,前两月在留香镇,澹台皓痕还曾向他们提及整顿军队的事,说是韩莦并未死心,这才过了多久,突然就打进来了。 纵使是澹台皓痕有所防备,可也单单是他一个部落,若是整个青葛部落都沦陷了,澹台部落也必然守不住。 况且,就算是士兵们严阵以待,可是这短短几月,粮草也必然是没有准备充足的。 还出了拓跋勒达这个叛徒,整个拓跋部落都倒戈相向,拓跋楚行手中还握着兵权,还有那么多长老官员与拓跋勒达沆瀣一气,这仗打起来,青葛部落必然是要吃亏的。 消息一到,沐千寻就坐不住了,准备启程,被怪神医与慕宥宸二人拦下。 她的病,尚需时日,此刻若是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凭着怪神医的性子,绝不会随着她回樊宁城,更不会随她住进那王宫。 心中虽然着急,可断然是与夏国被入侵时的心境完全不同的,随着二人的劝阻,也稳下了心绪。 再给她一月的时间,她就能脱身了,总要看着些,才放心的下。 青葛部落若是被攻下了,那夏国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慕云帆病重,必定是军心不稳,实非出战的好时机。 定要稳住青葛部落与韩莦的战事,才能保夏国一时安定,不然前有韩莦,后有域浑,夏国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心中自是存疑的,听闻此次的战事,赫连锐绝真的是毫无准备的,像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至于事实如何,也只有回城以后才知晓了,不然凭一个传信的小厮,能打听出什么。 青葛部落实力雄厚,就算是韩莦有拓跋勒达相助,短期之内,也不能将青葛部落如何,就且行且看好了。 就算她回去了,也无济于事,难道这青葛部落,还轮得到她冲锋陷阵吗,赫连锐绝断然不会信她,她也无意掺和,只要战事能够早些平息便是好的。 只是,不知这一月,又得要死多少人,又得有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了。 这起了战事,肯定不只赫连锐绝一人在找她,少不得人对付她,想趁机要了她的命,他们此刻的处境何尝不危险。 既然有人知晓她的行踪,若想不传扬出去,怕是难了,他们如今最紧要的,是保护自己,只盼着,能够不连累无辜。 当下,慕宥宸就给凌泽带了信,要暗卫全全出动,守在这大柳村附近注意着风吹草动,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有他们在,总也能安心些,想要在暗卫眼皮子底下动他们,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暗卫跟随他们至今,甚少损兵折将,自是比一般杀手都厉害的。 让沐千寻始料未及的是,魅影竟也闻讯赶来了,带上了所有的人马,整个碎玉城的守卫,都被掏空了。 说不动荡,是假的,她与魅影只是萍水相逢,他竟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抛下了整个碎玉城来护她。 或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初柯言月也是如此,见她的第一面,就将她这个年仅十一的小娃娃当成了主子,别无二心。 因着柯言月的关系,加上那块仿制的寒星玉令,对魅影也自然而然的少了几分防备。 坐在刘家的院子里,沐千寻一整日一整日的发呆,身子虚的很,也懒得动弹。 日日都有消息传进来,对于战事,沐千寻是愈发的抵触了,心底躁动不安,压抑都压抑不住。 上一次夏国与青葛部落交战,破天荒的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背井离乡,被迫留在这陌生的国,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知道这次的战事,又能引出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只是,切莫与自己有关了,她真的受够了。 打重生以来,也是没个安定,不是陷害,追杀就是征战不断的。 她都有些怀疑,当初南山先生编造出来的灾星谣言,八成都是真的,不然怎么会她走到哪儿,哪儿就非出事不可呢。 “想什么呢?看把你愁的,天还没塌下来呢!” 慕宥宸猛的冒出来,在她后脑勺重重的弹了一下,闷闷的疼。 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摸摸胸口,再摸摸脑袋,终是叹了口气,近日来,她是越发爱叹气了: “慕宥宸,你说这战事何时能停啊,我们若是及早将那两本账册交到赫连锐绝手中,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慕宥宸笑笑,笑意不达眼底,半喜半怒,猜不明白这笑是为何,胡乱的揉着沐千寻的秀发: “寻儿,你是不是巴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呢? 人家都是遇事推脱,你倒是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要自己认下。 既然拓跋勒达早有反叛之心,就是你将账册交出去了,他也照样会反,像他那样的老狐狸,岂是轻易能够除之的。 不过是将战事提前罢了,狗急跳墙,更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现在那两本账册是我们手中的筹码。 我们好歹能猜出一些拓跋勒达的深意,还能够一举铲除他在各个部落的党羽,倘若早早的落到赫连锐绝手中,拓跋勒达还不拼了命的对付我们,赫连锐绝会不会保我们还说两说呢。 还有,你说若是韩莦与青葛部落两败俱伤,我再溜回夏国,挥军南下,到时候,我岂不就是这天下的霸主了!” 沐千寻终于笑了,眉眼弯弯的,随意的倚在慕宥宸身上,软绵绵的: “呦,瞧不出来,我家夫君还有这等野心呢,奴家一定会助夫君一臂之力的。” 沐千寻自然知晓,慕宥宸不过是逗他开心的罢了,慕宥宸不比她厌恶战事的少,都是无拘无束的性子。 纵然是天下摆在眼前,也懒得接受,更不要说是费尽心机去夺取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谋害未果 第三百九十一章谋害未果 一月的时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沐千寻却是过得无边煎熬,怎么也盼不到个头似的。 每日被怪神医精心熬制的一碗汤药折磨就够糟心的了,还要惦记着战事,忧心的很。 好在,她算是熬出来了,再艰难,也不过一月罢了。 或许是凌泽他们的声势太大,刚开始几日,来捣乱的倒是不少,后来就干脆销声匿迹了,倒也清净。 在第四十九日早上,醒来之时,就不见了怪神医的踪影,找遍了村落,也没能寻到他。 想来,他是走了,只留下最后一碗汤药,已是凉的,许是半夜趁着他们熟睡就走了。 没有同他们道别,亦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恍若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似的。 突然少了这么个人,还真是不习惯呢,细细算来,怪神医与他们相处也有三月有余了,成天都在刁难他们。 大抵这段记忆是很难忘却了,直至他离开,沐千寻也没能看懂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都不重要了。 摸摸自己顺畅的脉搏,的确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这寒气是驱尽了,至于能不能要个孩子,就要靠造化了,不知命中究竟该不该有个孩子。 他们还欠着怪神医的一个条件,想必他们还会再见的,只是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与刘夫人一家道了别,便收拾了行囊,准备离去,小天的病早就好利索了,就算有什么不妥,还有巫医瞧着,他们是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从留香镇出发之时,沐千寻让夜晨准备的银子,几乎就没怎么动弹过,留了三片金叶子给刘夫人,刘夫人推脱了一番,到底还是收下了。 沐千寻也不知晓,这战事究竟何时能停,会不会殃及到这个小村子。 若是真的打到了这里,村民们都是自身难保,自然是顾不得向她的承诺。 兴许这些金子,能够帮到他们也说不定,兵荒马乱,最无奈的,就是百姓了。 正值雨水连绵的时节,又这样热,一打仗,势必是要闹起疫病的,火烧村子的事,就算不发生在大柳村,还会发生在别处,反反复复的战乱,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刘夫人带着小天,一路将沐千寻二人送出了村外四五里,才住了脚,沐千寻对他们一家的恩情,她是还不了了,能做的,也只有多送他们一段路了。 看着刘夫人眼里的泪光,沐千寻自是心暖的,这一遭,不算白来,人生在世,总是要靠着温情存活的,不然也太过乏味了。 在刘夫人的视线内,二人拐了个弯儿,便碰见了前来接应的凌泽、夜晨。 打出了大柳村开始,他们二人就一直跟着了,只是有刘夫人在,他们又不好出面,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跟着,一人牵着两匹马,颇为狼狈。 沐千寻与夜晨相视一笑,接过白雪的缰绳,轻轻抚着它的脑袋,那抹柔情,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青丝白雪是他们从夏国带过来的,比它们再好的马,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了,有些日子没见它们了,倒是被夜晨养的肥了些,毛都油亮亮的。 陌弦带着暗卫,与魅影的兵马,都在暗中跟随,相隔不远,不然浩浩荡荡的一路往樊宁城赶,太过招摇了些。 只可惜,他们想要不张扬,偏偏就是有人不让他们安生,一路上,刺杀不断。 只要是稍稍隐蔽的地方,都少不了埋伏着一大波的人,三步一停,两步又一停。 离樊宁城还有好几日的路程,照这么耽搁下去,就是再有一个月,他们也回不去。 纵然只是一些小喽啰,全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也是要消耗体力的。 况且,这些人也不只是为了阻挠他们回城,而是真真冲着他们的性命来的,刀剑上啐了毒,以命相拼,从来不给自己留活路。 慕宥宸实在是忍无可忍,只好随着暗卫,魅影他们,一同行进,他倒是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白白送死。 后来倒是少了这些麻烦,他们也刻意绕开偏僻的地儿走,虽说远了些,也能确保安全。 还没到樊宁城,就有更甚的消息传来,似乎在整个青葛部落都不是什么秘密了,比战事还要沸腾的紧。 大抵是战事有人压制着,而此事却是有人刻意散播开的,倒是不经意间减少了战事带来的恐慌。 拓跋雨菲谋害赫连锐绝未果,被关进了司命宗,几日后处死,传的惟妙惟肖的,什么在茶中放毒,半夜行刺的,各种各样的版本。 拓跋雨菲贵为青葛部落的女主人,这一下子出了事,自然是要引起响动的,众人都觉着不可思议,倒像是忘记她其实是拓跋家的女儿似的。 听到此事之时,沐千寻心中已经明了了一二,拓跋雨菲绝不可能会在拓跋勒达谋反之后动手,不然赫连锐绝有了戒心,她又怎敢动手。 这开战都一月又半了,才传出她谋害赫连锐绝的消息,那必然是赫连锐绝故意放出来的。 为了动摇拓跋勒达的决心,还是为了松散百姓的恐惧,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个恐怕要赫连锐绝自己才知晓。 提及拓跋雨菲,自然少不了她的三个儿女了,赫连锐绝除了淩星,就只娶了拓跋雨菲一个女人,这拓跋家族反了,拓跋雨菲也背叛了他,倒是越发显得他像个笑话了。 听闻赫连卓凡自打开战就没了踪影,不用说,他是打算跟着拓跋勒达了。 至于赫连妙晨姐妹俩,倒是没什么苗头,躲在宣王宫中无人知道近况。 她们身上流淌着一半拓跋家族的血,赫连锐绝免不得迁怒她们,她们也是没脸再耀武扬威了。 至于她们为何不投靠拓跋勒达,跟拓跋勒达一起反了,沐千寻是最清楚不过的。 赫连玖漾对部落长之位势在必得,必然是拓跋勒达应允再多好处都没用的,她要那个位置,就只有死守着她郡主的身份。 而赫连妙晨,在百姓心中,还是那个高傲聪慧的郡主,深得人心。 素来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又怎会让叛逆的恶名落到她头上,成了她的污点呢。 虽说上次在王宫门口的茶楼外,她是狠狠的坑算了她一回,她的名声是受损了,可毕竟知晓的是少数,不会传扬到整个青葛部落去,她岂会为了一件小事就彻底露出狐狸尾巴。 樊宁城的城楼前,近千人奔驰而来,马蹄声将地面都踩得颤动,尘土飞扬,活像是到了战场。 大老远就听见了声音,以至于,他们赶到之时,城门是紧闭着的,城门外还关着不少百姓,聚拢在一起,靠在城门前。 最初看见这个场面时,沐千寻不禁觉着好笑,瞧这架势,难不成他们以为是叛军已经攻进来了? 倒是还真没这么快,樊宁城离韩莦十万八千里,恐怕要等青葛部落彻底沦陷,叛军才进的了这樊宁城,但愿,是没有这一天的。 他们只不过是赶的急,唯恐路上耽误的时间长了,就会出什么乱子,毕竟眼瞅着想要他们命的人,沿途都是见识过的。 便凭着她郡主的令牌,一路横冲直撞,并未让人通报,以至于到了这樊宁城下,将士们连城门都不敢开。 估摸着他们再不表明身份,城楼上就该搭上箭羽,呼啦啦的对他们下手了。 守城的守将眼力倒是极好的,她还未来得及亮出她的令牌,就先一步认出了她这位郡主。 只是…他仍旧没有叫人打开城门,单单放了他一人出来,满脸谄媚,低声下气的对这她: “郡主,驸马,你们可以进去,可是…这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人,恐怕是不妥。” 沐千寻渐渐冷了脸,却是没有搭茬,亦是没有下马,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这守将。 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是要谨慎,毕竟,她跟赫连锐绝,是不可能一条心的,暗卫入不了城,她总是不安心的。 暗卫出城时候的动静不可能小的了,赫连锐绝岂有不知之理,让出不让进,倒是没这么个说法。 这守将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是赫连锐绝提先安顿过,而他的目的何在?她不准备一味的屈服。 “你的意思是,不让进?” 沐千寻的声音淡淡的,挑挑眉,明显的不高兴,落在这守将耳中是异样的清晰。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开城门吧!” “这……” 守将满脸的难为,垂首以待,显得有几分局促。 “呵,不敢却是就这么做了是吧?” 面对沐千寻声音中的凌冽,守将终是抵不住,单膝跪了下来,语气低沉: “郡主莫要为难属下了,这都是部落长的命令,不准过百余人一起入城,这…这都有上千人了。” “你瞧清楚了,我的暗卫,一月之前,就是从你眼皮子底下出去的,还能是叛军不成!” 沐千寻的声音愈发的冷冽了,心中知晓,这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可是一月之前离开的人,也没这么多啊。” “你的意思是,出去多少,就可以进去多少喽?” 沐千寻的话一出口,守将的神情便又难看了几分,额头上的汗水细细密密的布了一层。 沐千寻揉着额头,眼眸轻闭,就算她将这个守将打杀了,恐怕这城门也不会开了,她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攻城,也只有闹到赫连锐绝那里了。 只是这城,她断然是不能进了,赫连锐绝的本意,不就是要隔开他们与暗卫之间的联系吗,她就偏偏不如他所愿。 第三百九十二章 商讨战事 第三百九十二章商讨战事 “放我的侍卫进城,亲自面见父汗,待到父汗亲口同意,要她带着父汗的手谕回来。? 在此之前,我就候在原地,这样总可以了吧?” 沐千寻定定的望着那守卫,深幽的眸中一片冰冷,头顶的烈日瞬间都黯然失色了,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赫连锐绝若是不应下,那她这就召浅宁她们出城,立即奔夏国而去,反正现在青葛部落自身都难保了,当初的诺言,她自然可以不遵守。 守将指甲盖儿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部落长他惹不起,郡主他照样惹不起。 郡主入不了城,他也不一定保得了命,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守将,今日就是沐千寻失手将他杀了,部落长也顶多说她几句,还是保命要紧。 反正赫连锐绝又没有吩咐不准她的侍卫单独进城,怪罪不到他身上。 “属下这就放这位大人进去,郡主可要先上城楼坐坐,这天气怪热的,莫要晒到郡主了!” 对着脑袋快要扎到土里的守将,沐千寻撇了夜晨一眼,哪知凌泽也跟了过来,坚定的一步一随。 眼神闪烁,默默的允许了,两个人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跟着凌泽,夜晨倒是断然不会吃苦,有个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的人,夜晨也算是幸运的。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手谕下来了,我就什么时候进城。” 话罢,眯起了眼,丝间的汗水亮晶晶的,稳稳的坐在马背上,言下之意就是,倘若这手谕下不来,她就不进这城了。 从午时等到傍晚,等着开城门的百姓都失了耐心,夜晨与凌泽二人才算是回来了。 带来了手谕,说是赫连锐绝因着战事吃紧,政务繁忙,实在腾不出时间见他们,才一直耽误到现在。 对于这个结果,沐千寻早就知晓了,赫连锐绝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又不会心甘情愿将这手谕给他们,必然是要拖时间的。 什么政务繁忙,他们去的时辰,又不是早朝,战事再吃紧,也不是远在千里能够指挥的到的,哪里会忙到连一道手谕都来不及写,都是托词罢了。 入了宫,他们也没有面见赫连锐绝,赫连锐绝一月之前就在寻她,而她却是迟迟不归,她又因着城门口的刻意刁难心有怨怼,此时碰面,不过是不满的争吵一番罢了。 何必自己找气受,再说他们早就放肆惯了,什么时候乖乖的请过安,行过礼,赫连锐绝也应该习惯了。 回了凌寻小筑,浅言、浅宁两个丫头红着眼眶围了上来,没有平日里的欢喜,倒是将沐千寻吓了一跳,还以为受什么委屈了呢。 原来是因着战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她们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担忧的紧。 唯有这凌寻小筑,才是她的小窝,不用理会那么多的事,安心的很。 舒舒服服的沐了浴,换了件儿宽松的水蓝色及地长裙,簪了支素净的流苏银簪,直奔子桑笑的府邸而去。 一入这樊宁城啊,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冷皓了,心心念念的都是冷皓腹中得有七月的孩子。 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她不去看看怎么行,冷皓的孩子,她定然会喜爱。 这段时日赫连锐绝因着战事忙的焦头烂额,子桑笑是他的下属,自然难以幸免,成天被他吩咐着做这做那的,实在是没有空暇回府看看。 只能靠着府中的下人照顾冷皓,冷皓成天闷在府中,无所事事。 因着来人是沐千寻,看门的小厮也没有通报,就直接放了人,只是心底疑惑,这都亥时了,怎么还到府上来。 沐千寻到了主屋之时,着实被吓到了,门外守着七八个丫鬟婆子,屋里还有两个二十几岁的丫头。 这阵势,她也只见赫连锐绝身边出现过,心中一乐,子桑笑这是将冷皓软禁起来了,还是把她当皇帝似的供着呢。 冷皓身上盖了条薄被,侧躺着,隆起的小腹将被子撑得高高的,睡的正沉,怀孕的女子嗜睡些也是应该。 沐千寻索性坐在她身边,轻轻探进被子,摸上她的脉搏,她只是微微一动,却是没有醒来。 眉头轻蹙,她这戒心可是大不如前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悠悠的打量了一圈屋中的陈设,笑笑,屋中竟连一把剑都没有了,这是怕冷皓伤着孩子呢。 不过看门口守着的几个婆子像是功夫不错,且冷皓这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放心了。 干坐着实在是无趣,捏捏冷皓的脸颊,再捏捏,冷皓不耐烦的拍开,随后,刷的睁开了眸子。 眸中的警惕缓缓化作了迷茫,揉揉眼睛,再揉揉,扑上雾气,迷糊的样子煞是可爱。 沐千寻便不由得笑,抓过她的手,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柔柔的: “怎么,不认得我了?” “主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还不知道呢?怎么没人告诉我啊?” 冷皓手下的力道大了几分,冷冷清清的性子,这欢喜起来,也是个闹腾的。 “这不刚回来,就来看你吗,戌时到的,这就过来了,满意了?” 沐千寻笑着斜睨了冷皓一眼,随即又道: “瞧着倒是胖了不少,看来子桑笑把你养的不错,孩子可还好?” 冷皓吐吐舌头,难得的俏皮,手掌不由得抚在小腹上: “是胖了,近日可能吃了呢,时不时的就饿了,馋的很,看见什么想吃什么。 这孩子肯定随我,闹腾的很,从四个月就学着踢我,看生出来我不好好教训他!” 看着冷皓眉飞色舞的样子,沐千寻眸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看着她开心,她自是打心底高兴的。 “刚才给你把脉啊,孩子倒是挺好,就是你啊,平日里太懒了,肯定总是睡觉吧。 得要没事多走走了,不能总吃不动弹,不然到时候不好生养,就剩两个月了,可得当心着些。” “是是是,主子神机妙算,什么都能让你看不来。 我这不是没事干吗,闲得慌,就只能睡觉了,那些个丫鬟们啊,都无趣的紧,说什么都敷衍我。 夜晨那个死丫头让凌泽勾去了魂儿,总也不来看我。” 慕宥宸咯咯一笑,冷皓自是在调侃夜晨,她倒是听说夜晨时常来看冷皓,总也不见冷皓跟子桑笑二人有个消停。 抓着冷皓的手,舍不得松开,打起了注意: “子桑笑也没空陪着你,我这两头跑也怪累的,不如你就搬回凌寻小筑吧,我也好监督着你,放心,伺候你的人也少不了。” “好,那就听主子的,只是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主子就住下吧,明日我随主子一同回去。” 冷皓身子往里挪了挪,眸中闪过一道惊喜,她早就想回去了,奈何子桑笑那厮不同意,她每日都快闷死了,现在有沐千寻开口了,子桑笑也拿她没办法。 “慕宥宸,你去寻了雅房睡吧,我今晚陪着冷皓!” 沐千寻冲着屋外喊,声音拔高了几分,还真把这里当自己的地盘了,屋门轻掩着,看不见慕宥宸的神色。 慕宥宸靠在门框上,抚着额头,一脸憋屈,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居然又被嫌弃了。 顿了顿,慕宥宸清冷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意味不明: “寻儿,冷皓怀着身孕,你就不怕挤着人家?” 冷皓心中咯噔一下,谁都能惹,就是慕宥宸不能惹啊,听他的意思,自是不乐意沐千寻留下的,如临大敌。 沐千寻正欲反驳,被冷皓拦下: “是啊,我睡觉可占地儿了呢,这床小,两个人翻不开身,主子你就去雅房睡吧,去吧,去吧!” 说着,便开始推攘沐千寻,将被子摊开,遮住床榻,断了沐千寻的念头。 沐千寻慢吞吞的往出走,脑子忽然就转不过来了,明明很大的床榻,本就不是睡一个人的,为何偏偏要赶她走。 慕宥宸见沐千寻出来,嘴角轻不可见的扬起又收敛回去,朝着冷皓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神色。 次日,冷皓随着沐千寻刚踏入了凌寻小筑的门,却是有些傻眼,在家见不到子桑笑,居然在这儿见到了,一时间有些傻眼,有些哭笑不得。 子桑笑是奉了赫连锐绝的命来请沐千寻过去,之后,子桑笑跑凌寻小筑是愈的勤了,每日最少一次,就连沐千寻装病也不依不饶的将她请走。 接连几日,沐千寻都被赫连锐绝留在凌锐殿中商讨战事,什么样的消息,赫连锐绝都不避讳。 尽管沐千寻从不表任何看法,还是觉着心中怪怪的,赫连锐绝明知道她身在青葛部落,心在夏国,还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是为何。 她倒是宁愿赫连锐绝对她处处防备,这样,她倒是无从适应了,她从未想要得到赫连锐绝的青睐与信任,她不想被套上任何的枷锁。 当初她硬是从慕云帆那里要来了主帅之位,不过是为了争口气,在跟慕云帆置气,想要他看看,他一心想要处死的人,能为他保下疆土。 后来,倒是真心的想要结束战乱,真心不想夏国的百姓保守战乱之苦,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待在此地了。 可她从来没想过插手青葛部落的政事,这些事情该是赫连锐绝全权处理的,部落还有领、长老,再不济还有赫连妙晨姐妹俩,怎么也轮不到她。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战事吃紧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战事吃紧 门外,是滴滴答答的雨声,敲打的在地面,屋顶,心头,愈显得烦躁,到了夏日,这雨天总是比晴天要勤的多。 空气中都扑上了一层黏稠的潮湿,覆在身上,纵使是雨天,也没个凉快,湿哒哒的热,真心是不想出门。 沐千寻撑着油纸伞,与慕宥宸并排,不疾不徐的朝着凌锐殿赶,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她真是怕了赫连锐绝了,大雨天也没个安宁,若不是看在子桑笑的面子上,看不得他三趟两趟的往凌寻小筑跑,她才懒得过来呢。 推开凌锐殿的大门,就见赫连锐绝手中的竹简嗖嗖的往大殿中央飞,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怒色,却是没有吭声。 碧荷无奈的将跌落一地的竹简重新拾捡起来,看样子,绝不是头一回往下扔了。 沐千寻不在意的收了伞,抖抖裙摆上的雨水,坐了下来,对赫连锐绝的怒火熟视无睹。 “短短不到两月,呼延部落四分之一的城池都被韩莦攻占了去,照这样打下去,我樊宁青葛危矣!” 赫连锐绝撑着额头,看不见眼底的颜色,语气显得忧心忡忡。 沐千寻眼神一闪,并未吭声,四分之一吗,与当日夏国被入侵时的惨况倒是有的一拼,不知赫连锐绝当时可曾想过,这才短短的一年,自己也要遭遇这样的窘境。 当初青葛部落对付夏国,毒蛇,毒烟,无所不用其极,那是他们以为最高明的把戏。 现在怕是有拓跋勒达在,这些把戏都不顶用了吧,可若是真刀真枪的打,青葛部落的将士,还真抵不过其他国家的。 拓跋勒达熟悉部落的布局,攻占起来定是毫不费力,部落现下粮草匮乏,军队一时之间调度不起来。 韩莦一直攻进来,还真是难以抵挡的,难不成赫连锐绝就真的打算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昨日传来的消息,峻安城守弃了峻安,退居峻安谷,峻安谷地势独特,前窄后宽,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敌军若是想要继续吞并我部落的城池,就必须要过了峻安这关,不知道能否守住。” 赫连锐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气势不减,这话该是说给沐千寻听的。 沐千寻不由得轻嗤一声,赫连锐绝这是在试探她?未免也太过幼稚了,一个峻安,还能守一辈子不成。 拓跋勒达的账册还在她手中,青葛部落的地势她自是比谁人都清楚的,峻安谷哪有赫连锐绝说的那么万无一失。 任何的地势,都是有利就有弊的,两边山峰地势陡峭,入了谷腹,岂能轻易脱身。 躲入峻安谷也只是被逼无奈罢了,赫连锐绝还指望那城守将峻安给他一直守住不成。 敌军想要攻破峻安谷,并非难事,用不着跟他们真刀真枪的拼命。 只需豁出去一部分人掩护,再用火炮将峻安谷两边的山峰轰塌,他们的军队就会有一大波人葬身腹地。 峻安谷腹地宽阔,势必不会因着山峰的坍塌就尽数堵了路,到时候谷口没人守着,敌军还不是能一举将那城守的兵马歼灭。 再说,通往呼延部落其他城池的路,又不只峻安谷这一条,恰恰峻安谷是最容易,也最危险的一条路。 谷地是最容易设伏的,虽说峻安谷两旁山峰陡峭,倒也不能完全没有防备,一旦有闪失,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除此之外,也不能不防着拓跋勒达在撤出青葛部落疆土之前,没有在青葛部落布下人马。 到时候来个前后夹击,峻安谷的军队还不是顷刻间就被覆灭了。 敌军要破了峻安谷防线的方式有千千万万,而他们的军队就只能心存侥幸的背水一战,真不知晓赫连锐绝是哪来的自信。 “千寻可有什么想法?听你的意思,是有其他见解?” 沐千寻的思绪转了百十来个弯子,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赫连锐绝就这么坦然的询问她的意思,也不拐弯抹角了。 “千寻没什么见解,只是觉着,与其守着峻安谷不放,还不如将通往峻安谷的路封了。 谷口窄小,想要填平不是难事,一直在谷中拖下去,就是敌军攻不进去,粮草迟早也供给不上来。 峻安谷不比峻安城,没有囤积充足的粮草,附近城池的粮草若是都用在峻安谷了,也就离城破不远了。” 沐千寻的声音淡淡的,拨弄着手中的青玉镯子,似乎除了那镯子上的花纹,什么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既然赫连锐绝揪着她不放,那她就且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反正也损失不了什么 赫连妙晨姐妹俩受了冷落,她却是日日出入凌锐殿,这般敏感的时期,赫连锐绝却是硬要将她推到这风口浪尖儿上,不知意欲何为。 是嫌她活的太长了吗,这下子,又让赫连妙晨姐妹俩多了几分杀她的理由。 不过渐渐的,她也就不在乎了,反正赫连锐绝做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虱子多了不痒,这青葛部落想要她死的人,是愈的多了,赫连锐绝起着最主要的作用。 “嗯,千寻言之有理,清荷,研磨,本汗这就下令将峻安谷的路封了,要大军撤到月笺去。” 沐千寻没有再吱声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现在下令,不觉着太晚了吗。 峻安谷离这里千里之遥,按照平常的度,乘马车要二十几日,骑马要半月。 就算是从此刻开始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按着送急报的度赶,也要最少七日,到时候,峻安谷驻扎的将士,恐怕已经是一地白骨了。 听着赫连锐绝叨咕了好些大大小小的有关战事的消息,陪着赫连锐绝用了膳,才算是等到他放人,回到凌寻小筑,已经是亥时了。 每日都是如此,一个情形,可能于沐千寻不同的,也就只有每日的天气是晴还是雨了。 雨天越多,雨水越急,沐千寻心里越是像猫爪子挠过似的,不安,愧疚,她的病是全好了,而慕宥宸还在受着折磨,让她怎能安心。 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赫连锐绝的命令还没到峻安谷,峻安谷失守,全军覆没的消息便已经先一步传回了樊宁城。 随之而来的,还有月笺城破,华阴郡被敌军包围,危在旦夕,的消息前前后后的传来,更甚的事,是攻破月笺的大将正是拓跋楚行本尊。 拓跋勒达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动手了,准备将这叛乱的千古罪名背在身上了,连收敛都不屑了。 赫连锐绝一怒之下处死了拓跋雨菲,割去了四肢,扔到了荒野,手段非常。 自己也气的病了过去,巫医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遭,至于是真病还是假病,沐千寻也不得而知,只是打心底觉着赫连锐绝是没那么容易摧垮的。 亲亲的母亲死无全尸,赫连妙晨姐妹俩却是无所行动,眼睁睁看着拓跋雨菲身死,没有求情,也没有露面。 赫连玖漾心中怎么想的沐千寻不知道,大抵在赫连玖漾心中也没什么是重要的,权势染红了双眼,也就冰冷了心吧。 至于赫连妙晨,不识大体和冷血凉薄的骂名之间,赫连妙晨选择了后者。 她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拓跋雨菲的死在百姓心中自是死有余辜的,她不想为了已是定局的事情,触怒赫连锐绝,被百姓诟病。 转眼,离她回樊宁城,已经有小一个月了,战事是愈吃紧,韩莦日益猖狂,青葛部落却是军心动荡,人心惶惶。 赫连锐绝还是雷打不动的唤沐千寻过去,沐千寻偶尔的提议,赫连锐绝都会一一采纳,偶尔也会有捷报传来,这些捷报,赫连锐绝都一一算到沐千寻身上,公之于众。 近日来,沐千寻倒是不如刚开战那般忧心了,颇有几分且行且看的意思,浮躁的心境,皆是沉淀了下去。 难得的晴天,沐千寻破天荒的去开了窗,站在窗前,神色有几分恍惚。 慕宥宸立在她身后,手掌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柔声询问: “寻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沐千寻转过头,在阳光的映衬下,面色显得更加难看了几分,惹得慕宥宸不禁蹙了眉。 “倒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没力气,脚下虚浮,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对着慕宥宸沐千寻是一副模样,对着赫连锐绝,沐千寻又是另一副样子,看在赫连锐绝眼里,不是个滋味。 昨夜没睡好?明明昨夜睡的很沉,都没怎么见她翻身,这几日倒是比平常都嗜睡了呢。 慕宥宸摸摸沐千寻温热的玉手,神色间夹杂着担忧: “不如回去歇歇吧,总归这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赫连锐绝沉下去的目光又动了起来,直直的瞪着慕宥宸,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处理呢,何为不要紧? “不要紧?你们是愈放肆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赫连锐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平的,不知是责怪还是旁的什么。 “跟寻儿的身子比起来,自是什么都不要紧的,政事自有长老朝臣处理,寻儿没有义务病着帮你!” 对赫连锐绝,慕宥宸从不知什么叫客气,冷冷的将赫连锐绝的话怼回去。 沐千寻抓着慕宥宸的手臂,眼帘低垂,若不是她百毒不侵,她都担心是不是赫连锐绝在她的饭菜里下毒了,她近日的状态,还真像是病了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我行我素 第三百九十四章 我行我素 “那这几日就且歇歇吧!本汗会叫巫医过去的。() | (八)” 赫连锐绝倒是没有跟慕宥宸呛起来,轻易的松了口。 沐千寻面上一喜,转身就走,下意识的扶了下额头,脑袋涨涨的难受,八成是真的病了。 顶着炎炎的烈日,身上的衣衫都像是被燃着了那般,入手滚烫。 沐千寻挽着慕宥宸的手臂,无精打采的,伸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眸中闪烁着泪光。 “可是困了?” “是啊,困得厉害,回去要好好的睡一觉。” 慕宥宸舒展开来的眉又皱了起来,薄唇一动,什么都没说。 入了凌寻小筑,沐千寻像是没看见浅宁浅言几个大活人似的,径直朝着主屋而去。 浅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探头探脑的望着屋里,压低了声音,墨色的眸滴溜溜乱转,闪动着灵气儿: “小姐这是怎么了,又被气着了?” 冷皓左右手的抓着桌上的梅子吃,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吭声,浑不在意的样子。 “浅宁,去准备午膳吧,寻儿一会醒了该饿了。” 慕宥宸掩了屋门,轻声对着浅宁吩咐。 “好,奴婢这就去。” 众人一脸的诧异,没有看清浅宁眼底的那抹失落,这个时辰,睡什么觉啊,纵使心中疑惑重重,猜度万千,也不敢问了慕宥宸去。 赫连锐绝倒是说话算话的,沐千寻回来没多久,巫医就到了,因着沐千寻睡的香甜,慕宥宸便让她候在院子里。 浅言嘟着嘴,叽叽喳喳的没个消停,这出口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小姐这是病了?怪不得这几日脸色不怎么好呢,擦了胭脂也遮不住,都是…” 她想要说的是,都是因着赫连锐绝的传唤累出毛病来了,可是这里还有一位巫医大人呢,她就是嘴上再没个把门儿的,这话也不能乱说。 不然在自己的院子里,她自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望着桌上新鲜的梅子,也没有胃口了。 沐千寻这一觉睡得还真长,一直从巳时睡到了申时,才算是醒了。 巫医苦等一番,还是被慕宥宸给打走了,院子里多这么个人也觉着碍眼,还不如等沐千寻醒了再唤过来。 沐千寻坐在桌前揉揉干涩的眼睛,一脸苦恼,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却是不见任何缓和,依旧是提不起精神。 她素来是个无肉不欢的,可今日对这一桌子的荤菜挑挑拣拣一番,就是咽不下,食之无味,含在口中怎么都不得劲。 早膳就没怎么吃,都这个时辰了,偏偏还是不饿,仿佛突然之间,除了那张床榻,没什么能让她心动的了。 只扒拉了两口就住了筷子,慕宥宸抓过她的手,满脸凝重: “我去召巫医过来,给你看看。” “好。” 沐千寻勉强一笑,手指顺势按在了自己的脉搏上,眼眸一闪,心中顿觉慌乱。 手指再三用力,都摸不准,抿了唇,面色泛白。 “怎么了?有何不妥?” “无事,等巫医来了再说吧,都说医者不自医,还真是摸不准呢。” 面对慕宥宸明亮的眸光,沐千寻心里没底,笑着摇摇头,心中紧了几分。 巫医来的倒是快,行了礼,便开始为沐千寻把脉。 巫医是个年轻的女子,瞧着也不比沐千寻大多少,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熏的沐千寻一阵蹙眉,似乎她的嗅觉愈的灵敏了。 巫医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只是掩饰的极快,可是沐千寻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心腾的悬了起来。 “我可是病了?近日疲乏的厉害。” “郡主应是操劳过度,脉搏平稳,想来没什么大碍,臣下这就给郡主开个方子,只需调理两日便可无恙。” 巫医的话一出口,沐千寻就冷了脸,此人明明是在撒谎,她是心乱了些,可是她的脉搏是否有异她还是感知的出来的,她却是告诉她脉搏平稳。 什么操劳过度,连谎都不会撒,她整日闲的要命,哪来的什么操劳,收敛了面色,眸中的冷意更盛了几分: “手攥那么紧做什么,本郡主长的很吓人吗?” 沐千寻的视线悠悠的落在那巫医的手上,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淡淡的嘲讽。 心中有鬼之人,自是禁不起乍的,慌张的跪了下来: “臣下手寒,郡主勿怪!” 沐千寻嘴角的笑越灿越大,挑起那巫医的下巴,语气柔中带冷: “我再问你一次,我当真无事?” “真的真的,郡主的身子一切妥当。” 她越是忙不失地的应着,沐千寻就越是恼怒,赫连锐绝亲自派来的巫医,究竟为何要撒谎。 手下的力道大了几分,几乎要把那巫医的下巴给捏碎了,深幽的眸如同一方深不见底的水潭,轻易的将人吞噬,骨头都不剩。 “来人呢,将这个满口胡言的贱婢拉下去,给我问个清楚,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竟然敢蒙骗本郡主!” 话音刚落,凌泽与陌弦就冲了进来,将巫医的手臂往后一扭,拖了出去。 巫医满眼的惊慌,却是没有喊冤,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睛转个不停,似是在想什么对策。 慕宥宸眼中夹着疑惑,沐千寻却是没有给他解惑之意,怔怔的盯着他,盯的他憷。 “慕宥宸,陪我出趟宫,马上!” 沐千寻声音急切,微微可见几分颤音,慕宥宸也不欲多问,提了剑,随着沐千寻朝宫外而去。 七拐八拐了好几条巷子,沐千寻才终于在一家小的药铺前停下了脚,仰头望着头顶蒙了灰的木质牌匾,吐了口气。 药铺地处偏僻,屋内只有一个在熬药的小厮,与一个坐在藤椅上打瞌睡的老头。 被沐千寻二人惊醒之后,老头忙陪着笑给他们上了茶,看他们的衣着不凡,他自是不敢怠慢。 沐千寻安静的坐下来,眸色中尽是期盼,咬着下唇,观摩着老头的神色。 老头收了把脉的手,面上一动,站起身,朝着慕宥宸躬躬身子: “这位爷,夫人是有了。” 慕宥宸面上还是一片迷茫,可沐千寻却是已经坐不住了,面色变幻个不停,浑身都在抖动。 “有了?有什么了?” “嗨,夫人有孕了呗,瞧这位爷是高兴过头了。” 老头话一出口,慕宥宸也镇定不下来了,身子明显的一僵,声音干涩紧: “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老夫从医这么些年,不会看走眼的,夫人的脉搏有些奇特,不过这有孕是板上钉钉的事。” 除了那句真的,慕宥宸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望着已是泪流满面的沐千寻,心中五味杂陈。 沐千寻掩这面颊,泪流成河,眼眸通红,呜呜的哭出了声儿。 她推断的没错,她果然是有了身孕了,她真的有孩子了,老天真的肯再给她个孩子了。 慕宥宸用力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部,泪水更是瞬间决堤。 脑袋埋在慕宥宸怀中,哭的尽情,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 惊的熬药的小厮总忍不住撇了一眼又一眼,这有孕的人多了去了,这个情形的,他还真没见过。 “夫人怀着身孕,大概一月左右,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莫要大喜大悲的。” 老头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方才进来两个病人,都给这架势吓走了呢,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提醒。 “听到了吗,不许哭了,这是高兴的事。” 慕宥宸将沐千寻松开,宠溺的替她抹着眼泪,语气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 沐千寻吸着鼻涕,又忽的笑出声来,抱着慕宥宸的袖子,任性的擦了擦鼻涕,嘴角噙着笑: “高兴!高兴!我们有孩子了。” 说着嘴巴一扁,又要开哭的模样,被慕宥宸哄下,这个孩子,他知道她要的有多难,他最是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临走,慕宥宸留了一锭银子给那老头,惊的那老头愣是连道儿都走不动了,估摸着这小店,一月也赚不了这么多银子。 这出手也太阔绰了,谁让慕宥宸正开心着呢,这已经很收敛了,要不是正值战乱,慕宥宸恨不得大摆几天流水宴,普天同庆呢。 走在樊宁城的街道上,沐千寻说不出的欢喜,方才哭的跟个花猫似的,现下只能躲在慕宥宸的身后,才没那么显眼。 就是直到现在,她也无法接受她已经有孕的事实,这孩子来的太突然了些,突然的她都有些措手不及了。 眼眸中的复杂渐渐的化为了坚定,这次,她一定要好好的护着这个孩子,不让他有一点差池! 所有妄图加害她腹中孩子的人,她都不会留情,杀之,毁之,不姑息! 那就…先从今日那个撒谎的巫医开始吧,不管她是何居心,不想让她知晓自己有孕,就定然居心不良。 “那老头还真是厉害,若是孩子有一月的话,那就是刚刚服完药的那几日。” 慕宥宸握着沐千寻的手,心情愉悦,破天荒的夸赞起怪神医来。 “是啊,要多亏了那老头,还没好好谢过他呢,他就走了。” 沐千寻柔柔一笑,伏在慕宥宸的肩上,深深的吐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足够安心。 “寻儿,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转过身,望着沐千寻白的面色,有几分心疼,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身居闹市,也浑不在意那直射而来的目光,他是慕宥宸,他就要这般我行我素。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南宫部落倒戈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南宫部落倒戈 哭过的眼眸肿胀异常,仍旧含着几分泪光,嘴角仰着弧度,与之对视。? ? 这一幕,直到多年以后,慕宥宸还觉着历历在目,那时的他们,大抵是最幸福的,却不知山雨欲来。 摇摇头,扑进慕宥宸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口中吐出的热气隔着衣衫喷在胸膛上,暖暖的: “我想喝浅宁煮的玉米粥,还有枣泥糕,杏仁豆腐。” “吃这么清淡?” 浅笑着,明亮如斯的眸中漾着戏谑,慕宥宸深知,沐千寻是怕自己满脸的泪痕难为情,才一个劲儿的想回宫,不由得生了戏虐的心思。 沐千寻微微抬起头,注视着慕宥宸,眼睛里尽是狡黠: “不想吃那些油腻腻的,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慕宥宸挑挑眉,手掌一揽,将沐千寻打横抱起,低头望着怀中整颗脑袋都钻进他怀里的人儿: “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人马是瞻!” 攀在慕宥宸脖子上的玉手稍稍用力,笑的得意,一种奇妙的,说不出哪般的感觉一点点蔓延至心头。 沐千寻有孕的事,在凌寻小筑内炸开了锅,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挥之不去。 这段时日以来战事带给他们的压抑,算是彻底抛在了脑后,就算明日敌军就兵临樊宁城下了,也冷却不得他们沸腾的心绪。 还记得,当初沐千寻被慕宥宸救回天涯楼,怀中抱着莫雪,身着血衣,面色惨白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着揪心。 之后,沐千寻不能有孕的事,几乎是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在沐千寻面前,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甚少提及。 她最近每每看向冷皓时的眼神,那份落寞,那份关切,他们都不忍戳破,现在她怀了孩子,就算是身边之人,又怎可不动容。 沐千寻本想暂时瞒着的,又忍不住心中的欢喜,也看不得浅宁几个丫头成天为她忧心,毕竟,她最近的状态,任谁都瞧得出不妥。 总归,也都是自己人,想来没有她的命令,也没人会出去乱说,可第二日,就已经传到了赫连锐绝的耳朵里。 沐千寻只当,是冷皓一时间喜悦,失口告诉了子桑笑。 冷皓搬进了宫中,子桑笑就不能视而不见,每日总要借着些什么由头,来探望冷皓一番。 虽说沐千寻也曾疑心过子桑笑根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可在看见子桑笑眼中那份真切之时,就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子桑笑是个什么事都不敢瞒着赫连锐绝的,这事说起来也怪不得他,他是赫连锐绝最信任的下属,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纵使心中有疙瘩,也无能为力,冷皓嫁给了他,那自是不能叫他们隔着两条心。 他们之间,是夫妻,冷皓腹中怀着的,是子桑笑的子嗣,他们就不能分的那么清楚,谁是谁的下属,对彼此,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那未免也太累了,遂她无心追究,冷皓眼看着就要生了,任何事,与她们之间的情分比起来,都不是大事了。 殊不知,就是因着她的自以为是,酿了大祸,当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之时,她有多恨自己一次次的失策。 她永远都护不住在乎的人,永远如此,前世是这样,老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照样是如此! 之后,赫连锐绝只召见了她一次,挑明了她有孕的事,之后,倒是突然安生了起来,子桑笑还是日日来,却每一次都单单是来探望冷皓的罢了。 赫连锐绝送了不少滋补的药物,吃食过来,连带着宫中的主子,还有那些朝臣,长老,都想着法儿的将一些贵重的东西往凌寻小筑塞。 起初,沐千寻拒绝了几回,效果甚微,索性,也就收下了。 不要白不要,这可都是好东西,自己不敢用的,用不着的,就是变卖了,也能值不少银子呢。 沐千寻也的确这么做了,她在这樊宁城中的铺子不少,自是什么都找得到销路。 她越是不拒绝,这些人送的就越是勤,再这么下去,她真的是富可敌国了。 这些个人是什么心思,她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不过是瞧着她受赫连锐绝看重,拓跋家族又出了那档子的事。 只要这战乱一平,这大位落到她手中,可就是万无一失的事了,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巴结的好时候。 至于那个满口谎话的巫医,上了刑,终是熬不住,松了口,承认是拓跋雨菲的人,受过拓跋雨菲的恩惠。 知晓拓跋雨菲生前恨毒了沐千寻,才想着趁沐千寻不知晓,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孩子除掉。 再后来,这个巫医就咬舌自尽了,沐千寻倒是觉着,这巫医不像是说的真话。 拓跋雨菲收揽的人,大多不是真心跟着她,哪里会为一个死人涉险。 且这巫医有咬舌的狠劲,又怎么会轻易招供,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可这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事实究竟如何,也只能靠猜度了。 人是赫连锐绝派来的,可赫连锐绝没有什么必要买通一个巫医隐瞒她有孕之事吧,毕竟,让他们找怪神医,不正是赫连锐绝的意思吗。 可这人心难测,谁又说得清呢,亦或者,是赫连妙晨姐妹的手笔。 她们打小在这王宫长大,要想找到一个人的软肋,收买一个巫医,倒不是难事。 反正拓跋雨菲已经死了,就算出了什么乱子,也是死无对证,拓跋雨菲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还怕身上多一桩罪名吗? 一晃,又是半月,仗依旧打的如火如荼,败绩不断,百姓的低落情绪一日胜过一日,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沐千寻总觉着,这段时日樊宁城都没有以往那么热闹了。 沐千寻害喜害的厉害,对着什么都没有胃口,成天除了睡,还是睡,就跟粘在了床榻上一般。 这下该冷皓教训沐千寻了,刚回来,沐千寻还一遍遍的告诫她,要多走走,不能老睡着,哪成想,轮到她自己身上,可比她能睡多了。 越是乱,就越是乱,天大的事,也不过一夕之间。 消息传到樊宁城之时,赫连锐绝就第一时间让人压制下了此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的事,又怎是瞒得住的。 宫中知晓的度就更是快了,慕宥宸听闻此事之后,纠结万分,告诉沐千寻,怕她接受不了,不告诉她又不是个事。 端着一碗白粥进来,却是放在了沐千寻触及不到的地方,这些事,本该浅宁她们来做的。 再看看慕宥宸一脸的凝重,沐千寻心中顿觉不好,甚少有事情能让慕宥宸变脸。 是夏国出了事,还是慕云帆的病更重了,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将所有可能的事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才迟疑的开口: “出事了?” “嗯……出事了,寻儿你答应我,不可太过激动,你还怀着孩子。” 慕宥宸交错着双手,放在唇前,眼神难得的凌乱。 他越是这样说,沐千寻就越是心中没底,强撑着心底的不安,温顺的点点头。 慕宥宸重重的叹息,坐到沐千寻身旁,搂着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南宫沫身死,南宫部落倒戈,南宫踏雪成了南宫部落新一任的领,赫连卓凡现身南宫部落。” 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的平静亦是装出来的,他其实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铁石心肠。 沐千寻只觉着有什么东西猛的一坠,心绪失衡,压的她瞬间窒息了一般,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抓紧了慕宥宸的衣袖。 玉手胡乱的揪着胸口,面色一阵阵白,满眼都是与南宫沫相处的那段时日的场景。 她给草儿上药,哭成个泪人,在他们面前失控,给他们讲述她和南山先生的故事。 在他们临走之前,给他们包饺子,呛声赫连玖漾,为草儿出气。 她还记得,那日是冬至,那是他们见南宫沫的最后一面,她说她要保护好草儿的,她却先走了,走得这么突然。 沐千寻靠在慕宥宸怀里,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她设想了那么多,唯独这件事是未曾料到的。 突然,眸子一动,绷直了身子,慕宥宸都能清楚的看到她眼睛里的狂意: “草儿呢?草儿她有没有事?她在哪儿?” “草儿她失踪了,暂时还没有她的消息,草儿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寻儿你振作点,记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嗯?” 拇指一下下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沉稳,他不能乱,他乱了她就更乱了。 沐千寻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摸着小腹,满脸悲戚: “你说的对,草儿她不会有事的,那丫头运气那么好,死里逃生这么多次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我要派人去找她,派所有人去找她,我要尽快找到她!” 说着说着,沐千寻便又激动起来了,慕宥宸的一句话,她总也缓不过来。 或许南宫沫的死,不能动摇她什么,再怎么说,南宫沫也只是她娘的旧识,草儿的娘亲,可对她来说,也只能算半个陌生人。 可她绝不能看着草儿出事,草儿陪她出生入死,那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她怎么能眼看着她出事。 不用说,也知道这又是拓跋勒达的手笔,赫连卓凡呵,不知是怎么迷惑南宫踏雪的,南宫沫的死,定然与南宫踏雪脱不了干系。 第三百九十六章 摔伤 第三百九十六章 摔伤 “别傻了,草儿没有出事,就定然是安全的。 南宫部落已经叛变了,现在派一大波人去寻草儿,怕是连南宫部落都没进去,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我已经吩咐了凌泽和魅影了,让他们选几个功夫不错,洞察力好的暗卫,由凌泽带着潜入南宫部落去,悄悄的找寻。 一旦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懂了吗?” 慕宥宸掰着沐千寻的肩膀,柔声解释,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他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好,不管草儿如何,都不准瞒着我。” “嗯,我答应你,草儿不会有事的,你也要答应我,以自己的身子为重,以腹中的孩子为重。” 沐千寻躺在慕宥宸的怀里,一直睁着眼,就这么一整夜,怀孕以来,难得这么清醒,没有一丝一毫睡意,心里亮堂平静的,让自己都害怕。 止不住在心中抱怨,为何老天总要在她有孕之时,在她欢喜之时,给她重重一击,却是没有料到,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次日,瞧着沐千寻愈憔悴的神色,浅言惊呼出声,满眼的心疼。 浅宁变着花样的给沐千寻做吃食,连樊宁城中赫赫有名的厨子都请来了,沐千寻就是不赏脸,三两口就搁下了。 冷皓挺着个大肚子,倒是食量一日比一日大,眼看着,就要生了。 沐千寻提前就找好了信得过的稳婆,在宫中候着,经过了上次的巫医,这宫中的人,她是一个都信不过了。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子桑笑处理的,无奈他被赫连锐绝留在身边,连歇息都没有功夫了,每次来探望冷皓,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战事的局势是愈的不好了,拓跋部落反了,这南宫部落也突然的倒戈相向,这两个部落,算是众部落中实力雄厚的。 光是内乱,都足够忧心了,还有韩莦倾尽国力的搅局,呼延部落也危在旦夕,以现在的国力,着实是没有赢的把握啊,大有大势已去的势头。 青葛部落不同于旁的国家,主子多了,自是很难一心,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团结。 到了这般时刻,异心也就生出来了,怕是要不了多久,这时势再没有转变,顺着拓跋勒达反了的,还会有更多人,这部落,是要变天了。 凌寻小筑中,浅言急急忙忙的跑进院子,满头大汗,天热倒是不为稀奇,可看看她紧蹙起的眉,更像是急的。 “不好了不好了,浅宁姐姐从树上摔下来了,伤的不轻,我扶不动她!” 浅宁对着正躲在树下纳凉的冷皓,压低了声音哭诉。 冷皓低头瞧瞧自己的肚子,再想想去铺子里取账本的陌弦,夜晨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哭丧着脸。 院子中以前倒是还有两个小厮,自从沐千寻有孕之后,不放心,便找了个由头撵了出去,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可是偏偏出了这事。 “那怎么办?去找王爷吧,我这也没法带她回来啊?怎么弄得,你们也真是闹,爬到树上做什么?” “找王爷?” 浅宁往后退了几步,攥在一起的手又紧了几分,打不定主意,她可不敢让慕宥宸去管此事,可是也不能看着浅宁一直躺在那里不管啊。 正说着,沐千寻就已经立在门口了,蹙着眉,颇为担忧: “在哪儿呢,快带我去看看,你们也不知省点心!” “就在栖云阁的后面,栖云阁后面有颗老槐树,槐花开的正盛,浅宁姐姐就想着槐花清淡,想给小姐做一道槐花小点的。 可是这脚下一滑,就从枝头给摔下来了,那槐树可高了,浅宁姐姐摔得可不轻呢! 可是小姐怀着身孕,就别过去了!” 浅言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脚尖拧着地面,局促不安。 “好了好了,我就去看看,无妨的。” 沐千寻斜睨了浅言一眼,已经开动步子,朝着栖云阁的方向去了。 这栖云阁是冷宫,素来冷清,附近向来是连个宫人都没有的,真不知晓她们是怎么钻到后边的。 看来真得好好说说她们了,那么偏僻的地儿,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了,丢了性命都找不到人。 大老远,沐千寻就看见一地散落的槐花,浅宁已经挣扎着坐起来了,动弹不得。 走近,便清楚的瞧见浅宁的裙摆上尽是血迹,手肘上的衣衫磨的破烂不堪,灰头土脸的,煞是狼狈。 沐千寻蹲下身子,闻着浅宁身上的血腥味一阵干呕,苍白着脸,努力的扶着她,满眼心疼,嘴里已经开始叨叨: “你说你个笨丫头,不会爬树还硬要爬,摘个槐花非得要自己动手吗?疼不疼?” “不疼,让小姐担心了。” 浅宁嘴角一抽,勉强的笑笑,傻兮兮的。 “慕宥宸,将她背回去吧,她这样子,怕是不能走了!” 沐千寻回眸,对着慕宥宸吩咐,有沐千寻在的地方,肯定少不了慕宥宸。 慕宥宸立在原地未曾表态,浅宁便已经抓着沐千寻的衣袖,一脸慌乱的否决: “不不不,奴婢怎么能让王爷背呢?” “那你是想让我背?我这几日乏力的厉害,再将你摔了。” 浅宁失了声,低垂着眼眸,眼中尽是挣扎,眼前一暗,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耳边已然传来慕宥宸冷冽的声音: “将她扶上来。” 浅宁整个人僵硬着,被浅言和沐千寻二人协力扶到了慕宥宸的背上。 沾上泥土与血迹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搭在慕宥宸的肩上,咬着下唇,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 沐千寻垫着脚尖给她擦泪,语气温和: “你忍忍,冷皓已经去叫巫医了,马上就不疼了。” 浅宁望着沐千寻,重重的点点头,泪,仍旧在涌,只是那眼神,是沐千寻从未见过的,她不懂,她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宫人,沐千寻怕浅宁来回折腾的伤口疼,便一直让慕宥宸背着,没有倒手,一路背回了凌寻小筑。 这宫中清净的地儿少,也只有浅宁二人才往那么偏僻的地方跑,不过,要是这热闹的地方,她们也不敢不顾宫规,胡乱往树上爬。 巫医与他们前后脚到,给浅宁处理了伤口,开了方子,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是处理妥当。 按规矩,浅宁只是一个小丫头,是用不着这么好的巫医的,宫中的巫医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可没人得罪的起沐千寻,谁人不知,沐千寻在这宫中就是个特例,没人惹不得,她说要什么样的巫医过来,就得什么样的巫医过来。 浅宁这一摔还真是摔得不轻,小腿与手臂双双骨折,肋骨也断了一根,百日之内,是甭想下床了。 沐千寻全程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浑身青紫青紫的淤青,心疼的紧,前世浅宁被沐若云活活捅死在她面前的记忆,也一下子涌了上来。 捧着熬好的汤药,忍着下腹翻涌的恶心感,一勺一勺的喂给浅宁,喋喋不休: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冲撞到了什么,一个一个的都赶着趟儿的出事,草儿至今还未有消息,你又摔成这样。” “你就是不想伺候我了,偷懒,可得快点好起来,浅言可没你细心。” 浅宁笑笑,疼的一动也不敢动,清脆的声音都沙哑起来了: “我可不敢偷懒,小姐说要我快点好起来,我就快点好起来。 等我好了,就该给小姐肚子里的小小姐或是小少爷做衣裳了,不然凭小姐的针线活,他们就得光着屁股了。” “讨打是不是,还不够疼是不是,还敢取笑我!” 沐千寻笑着去挠浅宁的腋下,浅宁连连求饶,纵使是受着伤,也不忘欢笑。 笑着笑着,浅宁脸上的笑又淡了下来,隐隐可见几分落寞,挡住沐千寻喂药的手: “小姐歇息吧,让浅言来就好,这段日子,她就要忙乎着照顾小姐,还要照顾我了,谁让她没能接住我呢!” 看浅宁倒不像是客气,或许是真的累了,沐千寻将药碗放下,替她掖了被角,转身出去了。 沐千寻刚走,浅宁就又落了泪,止不住的落泪,憋着不出声儿,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晓,她为何而哭。 次日晌午,天儿热的紧,毒辣辣的日头晒得能活活褪层皮,夜晨趁着沐千寻午歇的空档,霸占了树荫底下的藤椅。 这算是院中最凉快的地方了,摇着折扇,有些心不在焉的。 冷皓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盯着她,一脸贼笑,语调异常: “呦,小妮子是想凌泽了吧?凌泽才走了几日啊,啧啧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夜晨瞪了冷皓一眼,热的红润的脸蛋更添一抹绯色,却是不敢动手,冷皓如今可是动不得的,只能嘴上逞能: “你别胡说!我看是昨日子桑笑没来看你,你心里不痛快吧!” 是,她不承认,也的确是挂念凌泽,南宫部落叛了,已经不如往日那般安然了,谁知晓这路上会生出些个什么祸端。 冷皓盈盈一笑,也不再调侃,心中感慨,这人呐,总是能那么轻易看清旁人的事,却永远理不顺自己的事。 “往那边挪一挪,我也要坐下。” “你坐下挤着不就不凉快了吗?” 嘴上这样嘟囔,身子却是已经挪动,将一大半位置都留给了冷皓。 第三百九十七章 起名 第三百九十七章 起名 冷皓扶着腰身,挪动步伐,这身子是愈的笨重了。?? 许是坐的太猛了,许是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了,总之还不及九月,就要临盆了。 痛呼一声,捂着小腹,就动弹不得了,肚子一阵比一阵疼,额上的汗水越积越多,羊水已经破了。 这一瞬间,可吓坏了悠然坐着的夜晨,望着冷皓隐忍不住痛苦的神色,赶忙扯开了嗓子将浅言,沐千寻几人都惊动过来。 转身,拔起脚就往外跑,想想,以前被人追杀,也没能跑的这般快过。 急匆匆的唤来了稳婆,亏着稳婆就在这附近的殿宇中,来的倒是及时。 凌寻小筑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秀儿赶巧,碰上了这场闹剧,与浅言忙活着烧热水,帮衬着稳婆接生。 夜晨也没能闲着,打从冷皓腹痛开始,就一直奔波个不断,在这燥热的天气下,真真是挥汗如雨。 去凌锐殿寻子桑笑,无奈子桑笑却是不在宫中,又跑了趟宫外。 老天好似故意在跟她逗闷子似的,巧的不能再巧,每每赶到一个地儿,都能从旁人的口中听得一句刚走。 几乎跑遍了整个樊宁城,整个人都虚脱了,才算是如愿找着子桑笑,孩子却是早已经生出来了。 夜晨就这样白白努力了一番,累死累活的,子桑笑也还是错过了冷皓临盆,自然这是后话。 浅言与稳婆好不容易将冷皓扶进屋中,冷皓却是扭捏着,死活不愿让稳婆解衣裤。 说来也好笑,要不是冷皓此刻腹痛的厉害,怕是都要忍不住笑出声儿了,这个孩子来的只是个意外,她真是见不得一个陌生的婆子给她接生。 虽说这孩子都已经在她腹中待了将近九月了,但一切,还是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浅言好说歹说的,才终于让冷皓松了手,总不能因着她莫名其妙的羞涩,让这幸幸苦苦怀着的孩子憋死在腹中。 冷皓的每一声叫唤,听在沐千寻耳中,心都不由得一揪一揪的,仿佛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紧张。 这样的场景,她倒是经见过一回,在静雅轩中,沐千雅的孩子险些就没了,说起来,当时的情况可是骇人的很。 再晚一步,沐千雅与慕健朗就一个都活不下来,她的那些个小把戏,骗过了皇后,还是没能骗的过段梦。 纵使是沐千雅腹中胎儿心智不全的谣言闹的宫中沸沸扬扬,段梦也仍旧不放心,意欲除之。 她也就因此暴露在了段梦面前,自那以后,不死不休。 她只盼着,冷皓能够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下,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轻笑,垂摸摸自己扁平的小腹,要不了多久,她的孩子也会出生了呢,九月,或许很漫长,也或许,一回头,只是一眨眼。 估摸着过了半个多时辰,冷皓凄凄惨惨的叫声终于是停下了,嫩声嫩气的哭声从屋中传出来,触动着沐千寻心中的那抹柔软。 稳婆打开门,面露喜色,怀中抱着一个包裹起来的小婴儿,紧闭着眼眸,嗷嗷的哭闹,小胳膊挣扎着要伸到裹着他的被褥外面来。 头稠密,小小的脸颊皱巴巴的,透着红红的血丝,丑的紧,却让人止不住的动容。 沐千寻伸出玉指去逗弄,满眼柔情,一个人,就是由这么大一点儿过来的,真是神奇呢: “男孩儿女孩儿啊?” “禀郡主,是男孩儿,瞧这白白净净的,是个有福气的。” 稳婆眉眼间尽是笑意,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倒是个会奉承的,不过这话,还是受用的。 “男孩儿挺好的,不然也经不住冷皓那个性子折腾。” 沐千寻从手上取下一只镂空的金镶玉镯子,套到稳婆手中,心中自是高兴的。 稳婆连连道谢,沐千寻倒是未曾回应,进了屋子。 冷皓躺在床榻之上,朝着沐千寻勉强一笑,累的没有力气开口。 沐千寻执起手帕细心的给她擦拭汗水,将一整张帕子都给浸透了去,瞧着冷皓虚弱的面色,一阵心疼。 这生孩子,等同于小死一遭啊,这短短的半个多时辰,不知这丫头遭了多少难了。 还好,生的还算是痛快,她没出府门之前,就曾听府里的嬷嬷讲。 有的人生孩子,要腹痛一天一夜才生的出来,四五个时辰的,也是常事。 幸好冷皓这孩子生的痛快,不知她有没有冷皓这么幸运了。 “你呀,就好好休息,我让浅言煮了白粥,一会儿就能好,孩子长得像你,是个俊俏的。” “主子你就哄我吧,那孩子丑的很,五官都分辨不清的,哪里能看出像谁。” 冷皓笑笑,声音低沉暗哑,她算是尝试过了,什么样的痛,也抵不上生孩子的痛,打定主意,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生孩子了。 孩子就暂且让稳婆带着,浅言一个人也忙活不过来,幸好有秀儿帮衬着,不然浅宁伤着,沐千寻怀着身孕,冷皓身子虚又下不了床,她一个人还不得累死。 至于轩辕浠,成天闭门不出,除了偶尔与沐千寻搭几句话,跟谁都不对盘,更不会管这院中忙与不忙。 已经是申时时分,夜晨才气喘吁吁的带着子桑笑到了凌寻小筑。 冷皓对子桑笑爱答不理的,装着已经睡着的模样,一句话也不应。 子桑笑望着稳婆怀中的孩子,神色异常,眼中的欣喜都要溢出来了,手足无措。 小心翼翼的摸着孩子软嘟嘟的面颊,不敢伸手去抱,刚出生的婴儿软乎乎的,子桑笑实在是不敢接手,生怕伤着他。 沐千寻也是一个德行,说起来,在慕健朗小的时候,她也未敢抱过他呢,都说婴儿的骨头软,她就更不敢碰了。 瞧着沐千寻围在婴儿旁边,玩儿的不亦乐乎,慕宥宸也忍不住凑上去瞧,蹙蹙眉,挪开了目光。 几日都未曾再看那孩子一眼,在他心里,那丑兮兮的孩子,实在是没什么看头,真不知沐千寻是哪来的兴致。 “名字取好了吗?” “嗯…还没,郡主赐个名字吧。” 子桑笑挠挠头,显得有几分腼腆,沐千寻似乎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子桑笑,对子桑笑的成见放下了几分,他对冷皓,对孩子,该是真心的。 “还是你来取,我可担不起这个重任。” “嗯…那就叫子桑朔吧。” 子桑笑话音刚落,沐千寻还没来的及说个好与不好,冷皓就突然翻过身来,突兀的开口,将一屋子的人吓得不轻: “不行!不管他叫什么,他都得姓冷!” “为何他要姓冷?他爹可是姓子桑!” 子桑笑一脸的无奈,语气倒是温和,看向冷皓的目光,也不似从前那般疏远了。 “就因为是我生的他!我十月怀胎生下他,我多不容易啊,他必须要跟我姓!” 面对冷皓的强硬,子桑笑转开目光,继续逗弄啼哭不止的小婴儿,没说个好,也没说个不好。 “好了好了,小朔儿,你看看你爹娘,一言不合就掐架,不学他们哈!” 沐千寻适当的打圆场,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不做过多的评判。 这孩子素来跟着父姓,无可厚非,可是冷皓的话也不无道理,女子才是最辛苦的那个,至于此事,也只能他们自己来解决,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而这个姓,一直到小朔儿长大,冷皓与子桑笑也始终没有争出个高下。 冷皓管他叫冷朔,子桑笑管他叫子桑朔,一提起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冷皓赖皮着说子桑笑一老早是答应的,子桑笑则拿着怕那时冷皓在月子里动了气,懒得跟她计较为由,总之就是谁也不愿意松口。 沐千寻呢,就一直没有叫过他的大名,孩提时候,就这么小朔儿小朔儿的叫,待他大了之后,也只是去掉了那个小字。 朔儿的名字也就这么成了他们夫妇之间最有争议的一件事,为了不得罪这二人,旁人便都随着沐千寻叫他朔儿,一件小小的事情,倒是给他们平添了不少乐趣。 闹腾了大半日,沐千寻疲乏的厉害,躺在床榻上,却是兴奋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几日以来,先是草儿不知所踪,后是浅宁意外摔伤,朔儿的出生,算是天大的喜事,将这些乱糟糟的事情,都暂时的抛到了脑后。 “寻儿?” “嗯?” 慕宥宸从背后轻轻的抱住沐千寻,修长的手掌覆在沐千寻的小腹上,声音带着丝丝慵懒。 “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啊?” 听着耳畔传来的略带孩子气的询问,沐千寻不由得轻笑,转了个身,肆无忌惮的盯着慕宥宸看: “你也太心急了吧,这才两月不到呢,怎么着也得等到四月,晚的要到五六月才会有动静呢。” “还得要这么久啊,那我们什么时候能……” 慕宥宸的语气渐渐变了,手指抚着沐千寻的脸颊,眸色尽显邪魅。 沐千寻娇嗔一眼,不予理会,目光静静的略过慕宥宸的眉眼,鼻梁,嘴唇,俊逸的轮廓,嘴角的笑一点点收不住,他还是那么好看,百看不厌。 “寻儿,我们也给孩子取名字吧,我姓慕,你姓沐,所以我们的孩子跟着谁姓,都听不出区别。 如果是女儿,一定要跟着我姓,如果是儿子,就跟你姓,好不好?” 沐千寻从未想过要孩子跟她姓,只是慕宥宸忽然这么说,她倒是有几分好奇了,眨巴眨巴眼睛开口: “为什么?” 第三百九十八章 部落兴亡 第三百九十八章 部落兴亡 “因为,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是女儿,就给她取名叫慕惜寻,慕——惜——寻,好吗?” 慕宥宸伸手拢拢沐千寻的秀,眼神愈的柔和了,柔和的沐千寻仿佛要融化在这眼神里了。?? 不知为何,又平白无故的湿润了眼眶,重重的点点头,依偎进他的怀里。 他总是这么宠着她,一言一行,都触动着她,这样一个慕宥宸,加上一个孩子,就是她的所有。 “那要是儿子呢?” “儿子的名字,就由夫人来取。” “叫慕皓然吧,浩然者如清风朗月,希望他能不为尘世所扰,乐得自在,无牵无绊。 夫君希望,我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沐千寻抬起头,笑的晃眼,娇嫩的唇瓣启启合合之间,勾人的很。 “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不过为夫还是盼着夫人怀着的,是个女儿,若是随了夫人的容貌, 是个倾世美人,为夫岂不是自豪。” “夫君这是在夸我吗?” “嗯,是啊。” 慕宥宸的唇,越凑越近,缓缓的吻了过来,轻柔的吻。 眼瞧着,两国开战已经三月有余,青葛部落一直处于下风,胜败已经愈的明显。 呼延部落在韩莦猛烈的攻势下残损不堪,眼看着连最后几座城池也守不住了,疫病蔓延,军心散乱。 在打开峻安,华阴这两个缺口之后,就该预料到这天的,只不过,这一切都来的似乎太快了些。 赫连锐绝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传唤过沐千寻了,不过这消息,沐千寻还是日日都听子桑笑禀报着,倒是不陌生。 似乎那血淋淋的战场,就摆在眼前似得,常常梦中都能梦到战场上的战况,只不过不是青葛部落与韩莦的,而是夏国边境,还有在皇城中击退域浑军队的。 模模糊糊的,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她的梦里,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她总是隐隐的不安,那种不安不只是战事带来的,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或许,是怕草儿会出事吧,她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凌锐殿中,赫连锐绝设了宴,破天荒的宣了沐千寻,沐千寻到了之后,入眼的,是已经落座的一圈长老。 揣着心中的疑惑,随着慕宥宸坐在赫连锐绝身旁留出来的那两个位置上,面色宁静。 不知,赫连锐绝又准备给他们设个什么样的局,请了这么些位高权重的人来,定然不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沐千寻一直安静的吃着菜,听着赫连锐绝与这些个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长老商讨着战事,一言不。 心中只能得出几个字的结论,无关痛痒,无济于事! 到了这般田地,还都端着想法,拿捏着心思,把握着分寸,这一套,或许用于平日可行,可是这般时候,实在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的。 再奉承下去,佯装青葛部落兵强马壮,战事随时能够平息的样子,那边境那些个誓死拼杀的将士,还真保不住他们的老命,自欺欺人有何用。 说着说着,赫连锐绝突然间话锋一转,这才是这场宴席的重头戏: “之前是本汗嘀咕了韩莦,将整顿兵马一事停滞,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如今,已经整顿好了兵马,也筹备齐了粮草,十五万的大军蓄势待,就差一个领军的将领。 放眼整个青葛部落,唯有澹台领最能胜任此职,可是…澹台领的性子,着实是狂傲,年轻人嘛,也在所难免。 他之前劝说过本汗,说韩莦蠢蠢欲动,不怀好意,我们应该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本汗只当他是杞人忧天,并未放在心上,倒是应验了他的话了。 现在的这种情形,多说无益,可是澹台领却是为了当初的事,拒绝带兵上阵!” 赫连锐绝的话一出口,沐千寻就觉着哪里不对劲,赫连锐绝的性子,哪里是会有一丝疏忽的。 况且澹台皓痕还再三劝阻过,他怎么就能不设防至此,让韩莦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呢。 澹台皓痕不愿意带兵上阵,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这当众说出来,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难不成又是给他们设的坑,果不其然,沐千寻的脑子还没转停,赫连锐绝就再度开口: “澹台领给本汗的回信,提到了一点,除非千寻能够亲自开口,不然他谁的面子也不给。 如今这种境况,实在不是追究澹台领是非的时候,所以本汗今日叫你们来,看,是否千寻能够跑一趟澹台部落,这可是关乎部落兴亡的大事啊!” 赫连锐绝这话,没头没尾的,却是顷刻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位长老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沐千寻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径直站起身,身下的木椅,砰然倒地。 不知是有孕之后,这脾性愈大了,还是赫连锐绝素来就是个会撩拨火气的,总之,她怒了,毫不掩饰的怒了! 赫连锐绝如此直白的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告诉众人,她与澹台皓痕关系匪浅,这不分明是在给她难堪,给慕宥宸难堪吗,这种事,换做谁,都忍不了! 慕宥宸倒是面色无虞,好似根本没听到赫连锐绝的话一般,轻轻浅浅的笑,笑的沐千寻心底毛。 手掌缓缓伸向她的衣袖,缓缓的用力,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沐千寻就这样僵硬的坐在了慕宥宸腿上。 在这种情形下,这样的坐姿,实在是不雅,不明所以的望着慕宥宸,他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慕宥宸单手揽着沐千寻的腰肢,不理会众人尴尬的目光,夹起桌上的一块豆腐,递到沐千寻嘴里。 面对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众人的脸都绿了,虽说青葛部落没有夏国那般忌讳这些,可是这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在商讨这么重要的事,着实是不妥。 慕宥宸倒是没想那么多,赫连锐绝想让他难堪,那他就将这份难堪还回去,耳听总不如眼见来的冲击大。 “千寻,不知你是何意?是否愿意…” 赫连锐绝轻咳一声,对于沐千寻二人的无理,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未料到,话未说罢,就被生生的打断了。 慕宥宸将手中的筷子一摔,飞掷出去,身侧架子上摆放的水墨瓷瓶被砸的稀碎,声音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落在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眼看着慕宥宸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在那张俊俏的脸庞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寒意,那股霸气无双的气势,甚至盖过了赫连锐绝。 让人有种窒息的错觉,青葛部落的天气,从未这般冷过,冷的心中紧。 慕宥宸将沐千寻安顿到座位上,身下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此刻她却是一点都不觉着暖。 “部落的兴亡?部落长这帽子扣得可真够大的呀,寻儿怕是承担不起! 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一个腹中胎儿尚未足两月的女子! 不是救世主,别什么事情,都往她身上推! 部落长这么有本事掌控整个部落,就没办法说服一个澹台皓痕吗?这事,寻儿她做不到,还请部落长打消这个念头! 寻儿,我们走!” 慕宥宸拽过沐千寻的手腕,睥睨着赫连锐绝,目中无人也莫过如此了。 得罪人,慕宥宸从来都是不计任何后果的,他不愿妥协的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不妥协。 连父汗都懒得叫了,没直接喊赫连锐绝的名讳,已经是他最后的客气。 沐千寻起身,神情淡然而冷漠,牵过慕宥宸的手,准备一走了之。 只要有慕宥宸在,沐千寻就多了一份勇气,纵使一步下去万劫不复,她也跟他走。 只要他伸手,她就不会质疑他的决定,赫连锐绝还有哪些招数,尽管使出来就是了。 至于赫连锐绝是怎么想的,她真心是猜不透,也无心去质问。 澹台皓痕提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匪夷所思了,赫连锐绝大抵不会以此事来诓骗他们,对澹台皓痕的愧疚淡了几分,对他卸下的防备,又重新燃了起来。 明知她已经是有夫之妇,明知道她对他只有愧疚没有感情,她的躲避想要表达的意思,难道还不算明白吗,他这样岂不无趣。 再者,澹台皓痕胆敢公然违抗赫连锐绝的命令,赫连锐绝当真就一点都不防备他吗? 澹台皓痕野心不小,岂是池中之物,他的实力,是这青葛部落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赫连锐绝就这么放心让她跑这一趟? 他就不怕,澹台皓痕直接胁迫她做了傀儡,顺势反了,她可是这部落名正言顺的郡主,当个明面上的部落长,也是无可厚非的。 整整十五万的大军呐,加上澹台部落本身的实力,他若是反了,保准能把这局势搅的更乱一些,到时候,青葛部落才是真的要亡了。 或者,什么大军,什么将领,什么劝服,不过都是幌子罢了,赫连锐绝试探澹台皓痕的幌子,而她,就是这其间一颗将要被赫连锐绝拿去牺牲掉的棋子。 无论是哪种,她都不会跑这一趟,她要好好的活着,她要保护她腹中的孩子,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做任何争斗的牺牲者! 对赫连锐绝,旁人敬重,畏惧,言听计从,可她不会,她不会顺着他给她选的路去走。 真如慕宥宸所说,她担不起什么所谓的部落兴亡,青葛部落会不会亡,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对于此刻的她来说,腹中的孩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消息 第三百九十九章 消息 赫连锐绝脸上那抹伪装的笑意,在沐千寻与慕宥宸转身携手离去的那一刹撕裂开来,满面阴沉。 眸中如同有狂风暴雨朝着众人席卷而来,站起身,朝着沐千寻的背影,大声指责,在大殿中荡着阵阵余音: “站住,你们是愈放肆了! 千寻!你是我青葛部落的郡主,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你当真就这么狠心! 一句话,你都不乐意去说,眼睁睁看着千千万万的百姓因你受苦,流离失所,性命不保,就是你所喜闻乐见的吗!” “父汗你错了!我是不是这青葛部落的郡主,都是你说了算的,而非我说了算的! 如果可以,我宁可是夏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我生在夏国,长在夏国,是夏国养育了我,夏国的百姓,才是我的子民! 而青葛部落,非我力所能及,还有,这青葛部落的百姓不是因着我受苦,而是因着父汗你! 是你识人不明,是你不听忠言,是你治理不好你的国家,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沐千寻转过身,面对赫连锐绝的气场,丝毫不胆怯,深幽的眸泛着红光,也是怒到了极致。 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触及赫连锐绝底线的,大逆不道的话,就这么一股脑的从她的口中蹦出,当着所有长老的面子,不留情面。 步子走得急促平稳,她没听到赫连锐绝又说了什么,也不知那些个自以为是,爱卖弄的老头,会是个什么情形。 那一刻,她的心是冷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总之,赫连锐绝这个爹,她是生不出亲近的。 也许,在曾今,刚刚入宫之时,他处处维护,他甘愿被领们斥责,也还是停下了战事,他一味的偏袒,宽容之时,她也曾今有过动容。 毕竟,他是淩星倾尽全部去爱的人,她好奇,莫雪口中那个神一样的女子,是如何被赫连锐绝征服的? 毕竟,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可是后来,一次次,她的心都冷透了,除了利用,除了逼迫,她再看不到其他了。 又想起莫雪临死前的话,“千万不要去青葛部落!”可是,这事与愿违,注定了,她是躲不过这一劫的,她也只好在妥协命运之后,再挣扎。 一步步,走在宫中的台阶上,青石地板上,林荫覆盖的小道上,身子挺得笔直,长长的裙摆拖在地面上,背影都是决绝的。 至此,赫连锐绝再没有向他们提过此事,他们所听到的,仍旧没有大军出动的消息,只有接踵而至的战败消息。 沐千寻的食欲,仍旧差的出奇,短短两月,本就消瘦的人儿,更瘦了几分,精气神儿倒是好了不少,不再沾着枕头就睡。 冷皓因着稳婆的吩咐,一月之内不能着风,无法出门,每每子桑笑来探望她时,都免不了要闹腾一顿,一月呐,简直要憋疯她了。 朔儿真是一天一个样儿,短短几日,比刚出生好看了不少,小脸儿粉嫩粉嫩的,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偶尔对着冷皓笑的时候,沐千寻只觉得她的心都被融化了。 日子还是如常,风平浪静的有些骇人,最最灼热的夏,就要如此过去了。 许是灼热散去的前兆,天气闷热的透不过气儿来,打从辰时开始,汗水就停不下来。 初到青葛部落,也是这样的天儿,那时的沐千寻还有寒气护体,还真未曾感受过这样的灼热。 躺在软塌上,一动也不动,一动就是一身的汗,就是整日泡在浴桶中,也还是浑身黏糊糊的不舒服。 宫中倒是有冰窖,各个宫殿的主子早就挖了冰去放置在屋内,能凉快不少。 可是这凌寻小筑就受罪了,为了沐千寻不沾染一丝寒气,冷皓又是绝对不能受凉的,也就忍着没有挖一块冰回来。 整个院子,就跟一个大蒸笼似的,浅宁的外伤被汗水浸泡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现在还没有结疤。 院中盛开的子枫藤蔫儿蔫儿的,若不是每日晨起晚睡的给它浇水,早就枯萎了去了。 陌弦急匆匆的从外边跑回来,见主屋的门大敞着,没知会一声,就径直奔进了屋子: “主子,主子,暗卫的密信!” 慕宥宸不满的瞥了陌弦一眼,目光闲散,从陌弦手中将密信接过,修长的手指摸着信封后的暗纹,拆开了信封。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清晰却不入眼,意思简洁明了。 慕宥宸抿着唇,瞧着信纸上偏僻的地名,眼神一闪,心中疑惑,怎么会是这么偏僻的地方。 重新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信封上的暗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按着时间,草儿也该是时候有消息了。 且他与暗卫联络的暗纹,除了他们自己人,无人知晓。 意味深长的望了沐千寻一眼,声音平平淡淡的: “草儿有消息了。” 沐千寻半睁半掩的眸子忽的睁开,从软塌上跳下来,止不住的激动。 “暗卫传来的密信,至于具体如何,我还不知,我得出宫一趟,好好吃东西,等我的消息。” 慕宥宸宠溺的捏捏沐千寻的脸颊,含笑的眸闪烁着醉人的光芒,转身出门。 望着慕宥宸挺拔修长的背影,沐千寻歪着脑袋,笑了,他是为了她,才这么急,真好。 这样的背影,她见过岂止一回,可是心中还是升腾起一抹异样来,脚下一动,追了出去: “慕宥宸!” “嗯?” 慕宥宸住了脚步,回头,一脸的茫然,沐千寻已经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了。 “把这个带着吧,天儿闷热闷热的,我怕待会儿会下雨,早点回来,我等你用午膳。” 沐千寻将寒星玉令塞进慕宥宸的手里,握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时间竟忘了松开。 慕宥宸缓缓的抽出手掌,沐千寻手中的温热消失,带过一抹凉意,心头一窒。 “好了,怪热的,快进去吧。 我很快就回来,为夫这还没走呢,夫人就开始想为夫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这么依依不舍的。” 慕宥宸的笑一直轻轻浅浅的,挑挑眉,尽显邪魅,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沐千寻娇嗔一眼,嘟着嘴,语气柔柔弱弱的,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胡说八道!什么生离死别的,我才不会想你呢,快走快走!” 慕宥宸被沐千寻推攘着,出了凌寻小筑的大门,没几步,就不见了人影。 有时候,无心的言语,在日后想起来,反而会扎心的疼,戏言呐,说不得的…… 暗卫没有进宫的令牌,此事也不宜张扬,草儿的消息一旦落入有心人的手里,难保不会害了她,谨慎些,由着慕宥宸亲自跑一趟,无可厚非。 爬在软塌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抠唆着绷在软塌上凉丝丝的绸缎,无趣的紧。 探头探脑的进了冷皓的屋子,冷皓与朔儿依偎在一起睡的香甜,撇撇嘴,又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出去。 坐在林荫下的藤椅上,来回的晃悠,奇奇怪怪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眼神呆滞。 过了晌午,慕宥宸依旧没有踪影,饭菜热了两回,也没能等到慕宥宸回来,按着慕宥宸的行事度,是不应该的。 夜晨出了宫去买沐千寻心血来潮想吃的糖蒸酥酪,没过半个时辰便空手而归,瞧着沐千寻恍惚的神色也熟视无睹,坐在沐千寻对面,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沐千寻迟疑的接过书信,盯着信封背面粘着的鸿羽,迟迟没敢拆开,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足有半刻。 信封上的字迹,是柯言月的,鸿羽,这是夏国素来就有的习俗,万分紧急的事,才会加鸿羽。 咕嘟咽了口口水,拆信的动作慌乱笨拙,她觉着,她经不起打击了,会是什么急事。 片刻,沐千寻抚着额头,只是重重的叹息,低垂着脑袋,定定的盯着地板,一声不吭。 信很长,无非要告诉她一件事,慕云帆重病垂危,怕是活不过一月。 朝中异动连连,数十位朝臣暗中拉拢慕以霖,意图改朝换代。 随着慕云帆倒下,蠢蠢欲动的人愈多了起来,怕是只要慕云帆前脚升天,夏国后脚就会乱成一团。 沐千寻抬眼,深幽的眸中一片坚毅,言语之间尽是怒意: “这个慕以霖,都残了,还不安分!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留情,将他斩于剑下! 若不是为了轻悠,他以为凭着他做的那些事,还有命活!” 夜晨守在一旁,轻咬下唇,担忧的看着沐千寻。 夏国好不容易修整过来,再经这么一场动乱,可怎么是好,真不明白那些个大臣,谁为帝,他们也都是臣子,不过是品阶的高低罢了,何苦拿性命冒险。 慕以霖若是登基了,那沐家还会有好下场吗,轻悠能替她保住沐家吗,慕以霖真真是不适合为帝,到时候,百姓又要陷于水火了。 她不能看着沐家有事,她也不能看着夏国毁在慕以霖的手中,她必须要回去! 无论青葛部落是个什么境况,赫连锐绝也甭想拴着她,夏国需要他们,他们就一定要回去! 就算是从青葛部落一路杀回去,她也要执意如此! 现在青葛部落自危,赫连锐绝也不见得会不放人,总之,她总要试试。 只是,慕宥宸怎么还不回来,蹙着眉,急的团团乱转,她等不了了,她一刻也等不了了,迟一刻,夏国就有易主的危险呐。 第四百章 利用 第四百章 利用 “陌弦,你去找宥宸,把这封信给他,他就明白了。?? 夜晨,你随我去凌锐殿,面见父汗! 浅言,你将该收拾的物件收拾一下,我们或许…尽快要回一趟夏国!” 深幽的眸混乱一片,声音不由得紧,人已经踏出了凌寻小筑的门。 不知是事出突然,还是习惯了慕宥宸在身边,总之她此刻心底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不踏实。 习惯,有时候,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如若慕宥宸就在她身边,她绝不会如此毛躁,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要浅言收拾行囊了。 陌弦呆呆的望着沐千寻已经消失的方向,低下头看看手中边缘皱巴巴的信纸,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怎么还不走!你看不见小姐着急啊,耽误了小姐的事,看王爷不罚你!” 浅言重重的推了陌弦一把,转身小跑着进了屋,不给陌弦还手的机会,嘴角的笑渐渐溢满。 陌弦嘴巴一动,看着浅言依旧不知忧愁的模样摇摇头,心中感叹,今日这流进凌寻小筑的信还真是多啊。 凌锐殿前,沐千寻一路步伐匆匆,额头上早已是汗水密布,幸好是衣衫宽松,不然定是要和身子粘到一起的。 夜晨有些跟不上沐千寻的步子,死死的盯着沐千寻的脚下,生怕一不留神,沐千寻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她可是有天大的罪过了。 想提醒一句,无奈瞧着沐千寻的样子,估摸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许是太过焦急,沐千寻与夜晨二人都没有留意到,凌锐殿前,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她们就这么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横冲直撞的进了凌锐殿。 凌寻小筑中,沐千寻与陌弦前脚刚走,就从正门闪进一道黑影,紧身的黑衣黑裤,蒙着脸,看不清是何方神圣。 就算是杀手,也不该光天化日之日动手,况且这还是戒备森严的宣王宫,倘若是个人都能轻易出入,那这宫中的几位主子,怕是早就身异处了。 浅言忙活着收拾衣物,听到身后陌生的脚步声,好奇的转身,眸子忽的瞪大。 没来得及叫出声,黑衣人的手在面前一晃,只觉着颈间一阵刺痛,眼前模模糊糊的便叫不出声儿了。 能感知到自己的身子直直的下坠,心中恐慌,身子落地的那一刻,却是没有痛觉。 眼前的白光渐渐转黑,整个人像是跌进了黑漆漆的澡泽一般,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直到她安心的睡过去。 等她再醒来,凌寻小筑内,已经独独剩下她与躺着动弹不得的浅宁,还有依然昏睡不醒的稳婆了。 冷皓和出生十余日的孩子,连带着平日里扎在屋中不吭声的轩辕浠,都不见了踪影。 浅言快要急疯了,眸中带着泪光,颈间隐隐痛,伸手还能摸到沙粒儿大小的血痂,她确信,是有人对她动手。 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那人究竟意欲何为,冷皓和朔儿是不是被那人带走了,她要怎么办? 朔儿还那么小,那人会不会伤到他,她是要闯到凌锐殿去,还是出宫漫无目的的找慕宥宸? 当沐千寻推开凌锐殿的大门,逆光而站,金色的光线,将她的衣衫都渡上一层淡淡的光,配上她冷冰冰的神色,恍若天人。 沐千寻久久未曾踏进凌锐殿,就因着,她一眼就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凌锐殿中的一人。 “千寻,我来了,还好吗?” 澹台皓痕依旧是那副既温和又狂傲的模样,朝着她笑,明媚坦然,晃得人眼晕。 左臂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惹眼的紧,或许,是沐千寻刻意在意了几分,才显得更扎眼。 眉心一动,神色不变,心中闪过种种念头,拐过一个个弯子,有几分不明所以。 澹台皓痕进了樊宁城,入了王宫,为何她什么都不知晓,连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都未曾听到。 念及,边境战事吃紧,许是怕泄露了澹台皓痕的消息,平添变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再纠结。 前些时日,赫连锐绝不是还一口一个要她说服澹台皓痕领兵出征吗,或许是谈拢了也说不定,她早知,青葛部落少了一个她,翻不了天。 进殿,夜晨将凌锐殿的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只觉着眼前的光线暗淡下来,周身泛着冷气,心头一顿。 来凌锐殿多次,这是唯一一次觉着哪里说不上来的压抑。 收敛心神,微微一笑,浅一分深一分,都显得不当,随意的寒暄: “还好,劳烦澹台领挂念了,倒是不知澹台领在此。” “哦?我一收到你的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的确是快了些,不过千寻你也不必太过惊讶。 你来的倒是巧,部落长还说邀你过来一叙呢!” 澹台皓痕挑着眉,狭长微凉的眸中略过丝丝光彩,落在沐千寻眼中,别扭的紧。 心绪翻腾,深幽的眸,一点点冷却,纤细的玉手,攥成拳,她的怒意,显而易见。 虽说澹台皓痕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还是淡淡的问出了声: “信?不知是什么信?我可不记得给澹台领写了信呢?” “千寻你不知情?不是你给我写信,说你有孕在身,不宜奔波,请我带兵出征,征讨韩莦吗?” 澹台皓痕眼中一片茫然,连语气都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满是疑惑。 一时间,沐千寻竟有几分分不清,澹台皓痕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所谓的请他出征的信,还是说他的戏太好了,能够做到在她面前毫无破绽。 事到如今,澹台皓痕话里的意思,沐千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懂了。 澹台皓痕之所以此刻会站在这里,站在凌锐殿的大殿上,是因为收到了她的信,由赫连锐绝代笔的信,以她为借口的信! 盯着赫连锐绝依旧假意含笑的脸,连连冷笑,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被赫连锐绝肆意的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不自知的笑话。 对啊,赫连锐绝想要做的事,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些时日以来的风平浪静,都是他们以为罢了。 那日的宴请,不过是告知他们一声罢了,不论他们愿意与否,赫连锐绝都已经打定主意这么做了。 最恨的!便是被利用,毫不知情的利用!怒意已经盛到了极点,比那日在凌锐殿中,对着一干长老,更怒! “父汗!我不过是颗棋子!既然,你的目的已然达到,那,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现在就可以回归我的国土,此生盼着不再相见,更盼着,莫要兵戎相见!” 赫连锐绝还是可以这么容易的惹怒她,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连嘴皮子都用不着动上一下。 沐千寻决绝的转身,一如那日,一如很多次一样。 可是,她却是在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今日入了这扇门,赫连锐绝又岂会让她轻易的离开。 当凌锐殿的大门合上的那一刻,再打开,就不知是何时了,她势单力薄,而这,是赫连锐绝的地盘。 樊宁城,最北边的绿弥大街上,街道上人烟稀少,破落的不似是一国主城上该有之地。 一座除了围墙坚固,哪里都破烂不堪的院落中,地下还装着一个暗室。 暗室阴冷潮湿,宽阔却地势低洼,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似乎连一个缝隙都难以觉察,不透出一丝光芒。 黑暗中,一道高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叫人心乱如麻: “主子!还是找不到出口,我们今日怕是要被困在这暗室中了!” “找不到也要找!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我们被困着,寻儿那边,兴许也出事了!” 寒意十足的话语,似乎将这暗室的四周都蒙上了一层薄冰,听的人心惊胆战,是慕宥宸无疑了。 “不会…吧,王妃身边有夜晨护着,还是在宫中,能出什么事啊?” 在黑暗中,饶是慕宥宸的视力,也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影子,全然瞧不见陌弦的神情,不耐烦的伸手抓向陌弦的肩膀: “废话少说!我都能被困起来,遑论是夜晨了!就是在宫中,毫无防备,才最容易出事!” 陌弦身子一缩,挣开慕宥宸横在自己肩上的手掌,他听得出慕宥宸的情绪,也知晓他是担心沐千寻,不再多嘴,不然,他将是慕宥宸拿来泄的第一人。 慕宥宸黑着脸,四处的摩挲,不过半日的时间,衣衫已经被这暗室中的湿气弄得潮湿不堪,再待下去,非得湿气入体不可。 心中冰冷,引他来的人,身份已经愈的明朗了,能够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的,唯赫连锐绝无二了! 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他一时间还摸不透,只是,隐隐的担忧沐千寻的安危。 虽说沐千寻是赫连锐绝的亲生女儿,可慕宥宸还是不放心,越是位高权重者,就越是薄凉,亲情不过是一纸空谈,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今日所谓的密信,草儿的消息,都是假的,他费尽心思的赶到这废院之时,就没见到什么暗卫。 晃悠了两圈,便被重重的陷阱夹击,跌落进这暗室之中。 此处石壁隔音,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唯有找到机关才是当下最要紧的,没想到陌弦也进来了。 此刻最让他疑心的,就是那密信上的暗纹是怎么回事,他有信心,他的暗卫中绝对不会出现叛徒。 那…就是凌泽带走的人出事了,可惜,他现在被关在这个黑压压的暗室中,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是空想罢了。 第四百零一章 软禁 第四百零一章 软禁 凌锐殿中,赫连锐绝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无论是对沐千寻的怒意,还是对澹台皓痕的指责,都无动于衷。 眼中的笑意浓郁,笑意下掩盖着一层化不掉的冰冷,负手而立,默默的看着沐千寻转身。 当近日愈瘦弱的玉手紧紧拉住门栓之时,才现分毫不动,似乎立在她面前的大门,根本就是一面不足以撼动的石壁。 用力,再用力,一颗心已经坠入深谷,依旧不死心的用力,脑海中思绪翻飞,几乎要把自己逼疯了。 赫连锐绝是准备将她囚禁,还是说,要直接要了她的命,她已经是一颗弃子了,亦或者,要用她继续胁迫澹台皓痕。 她恨,恨赫连锐绝对她的掌控,恨这份无力感,更恨自己的愚蠢,她还是这么轻易,就将自己陷于险地,她要怎么保护腹中的孩子? 使尽全力,闭上的大门,也只是被她扯动的呼啦呼啦作响,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将她拿下!” 赫连锐绝雄浑决然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回荡在沐千寻心头,那是她今生听到过最心惊胆战的声音,仿佛要一直将她拖到地狱一般心惊。 回眸,就看到,赫连锐绝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夜晨身上,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百里孤苏与百里景,就躲在大殿两侧的屏风内,只赫连锐绝的一声令下,顷刻间便冲到了她们的面前。 沐千寻背靠着门板,双手贴在门板上,缓缓回拢,陷入掌心。 死死的咬着下唇,牙齿冰冷冷的,吸入的空气也寒冷的渗人,满目凄凉。 心中泪流不止,面上一片苍白,却是傲然的不肯低头,一直盯着赫连锐绝看,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夜晨正要拔剑,被沐千寻厉声制止: “夜晨!不准动!” 尽管脑中再混乱,她也明白,夜晨对付一人已是吃力,不过片刻,便会落入下风。 更何况是对付百里兄弟二人,根本就是毫无胜算,只是给了他们伤她的理由罢了,入了这凌锐殿,她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还好,没有子桑笑,不然,她真怕,她会忍不住爆,缓缓闭眼,将今日生的一宗宗一件件,都细细整理。 夜晨不甘的收手,回头望着沐千寻,一脸心疼,造的什么孽,怎么谁都跟她过不去。 见夜晨不做反抗,百里景索性将夜晨的双手都捆绑起来,粗糙的麻绳将手臂勒的紧紧的,估摸着再解开,就是两道血痕。 夜晨蹙蹙眉,没有吭声,被百里景推攘着带走,殿中依旧静谧,静谧的人心慌。 “宥宸呢?他怎么样了?你想怎么样,都冲着我就好。” 深幽的眸睁开的那一瞬,精光四射,声音沉静如水,赫连锐绝的心思,她不懂,她只知道,她不能露怯,她不能输。 今日的事,不会是巧合,慕宥宸绝对是赫连锐绝谋划中的一环,不然慕宥宸也不会迟迟未归。 赫连锐绝轻扯嘴角,在案桌后落了座,愈的气定神闲了: “他怎么样了,还要靠你来决定,既然你不愿澹台领带兵出征,那就由他代劳好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为何非要抓着我们不放!” 身后木质的门板越来越凉,就像是夏国的冬天,就像是前世的那场雪一般凄冷。 她最怕的,不是再死一遭,她怕的,是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她更怕,慕宥宸会出事。 她承受不来,她离不了慕宥宸,没了他,她也就不是她了。 “把千寻带下去,她太累了,该好好歇息了!” 赫连锐绝挥挥手,装模作样的捧起手边的竹简,看的聚精会神。 “部落长!” “这是本汗的家事,澹台领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沐千寻没有吱声儿,顺从的跟着百里孤苏走,听着身后澹台皓痕与赫连锐绝的对话,心早已麻木。 凌锐殿屋舍众多,一直绕过前殿后殿所有的屋舍,百里孤苏才在一间几乎贴近围墙的屋前停了下来,天阴沉沉的,屋子瞧着也压抑的紧。 屋中,是两个陌生的丫头,朝着沐千寻行礼,态度恭敬而淡然,挑不出一丝错。 不知夜晨被带到了何处,不知是何人在看管,总之,百里景已经随着百里孤苏守在门前了。 附近兜兜转转的,还有几个衣着普通的宫人,瞧着功夫都是不错的,沐千寻不禁冷笑,闭上门,视而不见。 赫连锐绝派来的人,自然是不会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的,赫连锐绝还真是高看她了,凭着她一人,就算不加那几个宫人,她断然也是逃不出去的。 再说,就算是逃出去了,又能如何,这是宣王宫,赫连锐绝是这王宫的主,她还能逃到哪儿去。 “郡主,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沐千寻打量着面前微微躬着身形,一身青衣,面容姣好,瘦瘦弱弱的女子,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出去吧,用不着你们伺候。” 心头紧,平静的已然回味不起方才的怒意,想要展现一番暴戾,却是提不起兴致。 青衣宫女与身边的蓝衣宫女对视一眼,有几分为难,迟迟不动弹。 “那奴婢服侍郡主沐浴吧?” 蓝衣宫女看着倒是个灵活的,可惜,赫连锐绝的人,她还真是升不起好感。 “本郡主的话,你是没听见是吗?出去。” 揉着痛的额角,声音沉沉的,许久,都没听到过身边的人左一个奴婢,又一个的奴婢的叫着了,实在是膈应的紧。 这地儿,她也不知要住多久,也不想与她们结怨,打走,便算了。 “是,奴婢告退!” 两个宫女齐声应着,沐千寻也无暇理会,只听得屋门被拉开,又合上,耳边清净了些许。 闻着屋中淡淡的茉莉花香,心中乱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塌上,眼睛一眨都不眨。 夜幕降临,一道闪电突兀的划过苍穹,之后,夜空就是一阵阵的电闪雷鸣,夹杂着雨声,落在沐千寻耳畔,心间。 雨越下越大,隔着门板,屋中的地板都被浸湿了一小块,雨水的味道,混杂着茉莉味,复杂极了。 沐千寻蹙着眉,脑海中不断浮现的,都是慕宥宸的那张面庞,笑着的,怒着的,睡着的,醒着的,填满了她整颗心。 起身,将屋门推开,望着眼前屋檐下垂落下来的雨帘,视线与心境都变得朦胧一片,堵得难受,她想哭出来,却又实在哭不出来。 喉咙干涩,慢慢泛红了眼眶,伸手抚摸着小腹,扁平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失了平日里的那份满足感。 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她注定了是要多灾多难的,只是苦了她身边的人了,更苦了这孩子,还未成形,就要陪着她难过了。 若不是为了孩子,她真想一头扎进雨里,狠狠的,酣畅淋漓的淋一场雨,浑身被浇透,冰冷冷到感觉,或许会让她好过些也说不定。 站了这么久,夜里的凉意,雨天的凉意,侵袭着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脚下的布靴,水蓝的轻纱裙摆早已被打湿,双腿都显得僵硬。 心心念念的,都是慕宥宸怎么样了,又是雨天,又是该死的雨天,她多想每一个雨天,都能陪在他身边,可是今日,她不能了。 “郡主,夜凉了,早些歇着吧,郡主若是饿,属下叫人送些吃食过来!” 百里景背对着沐千寻,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纵使是雨天,也不离她房门半步,难得,赫连锐绝居然能培养出这样忠心的下属。 “不用了。” 关了屋门,拖着疲惫的身躯,没有沐浴,也没有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蜷缩在床榻之上,慢慢的睡了过去。 接连几日,沐千寻和慕宥宸都没有露面,浅言心急如焚。 跑了一趟又一趟的凌锐殿,守门的侍卫也不肯放她进去,连带着连出宫的权利都没有了。 之前是担心冷皓和朔儿,现在还要加上沐千寻,隐隐的觉着一定是出事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偌大的凌寻小筑,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与浅宁相依为命。 凌寻小筑出了事,想要人不知道都难,难得,竟没有人敢嚼舌根子,亦是没有人敢揣测这其中的深意。 澹台皓痕平白出现在了宫中,龟缩已久的赫连妙晨终于是露面了,成天追着澹台皓痕不放,哪里还有个郡主的样子。 澹台皓痕算是厌恶赫连妙晨厌恶到了极点,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满眼都是厌烦,恨不得永远出现在她百里以外才好。 澹台皓痕入了宫,赫连锐绝反倒绝口不提出征之事,任由边境的战事愈演愈烈。 赫连锐绝隔绝了沐千寻与外界的联系,除了那个屋子,哪里都不准去。 唯独允许澹台皓痕去见她,无论是什么时辰,都不加以限制,这期间的深意,倒是颇为有趣了。 沐千寻的食欲愈的差劲,一张苍白的小脸儿近日更是惨白,怀有身孕,又心有郁结,也难怪会如此。 她不能央求澹台皓痕帮她,也不觉着澹台皓痕会帮她,赫连锐绝之所以不限制澹台皓痕来看她,必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一连三日,沐千寻终于体会了一把何为度日如年,阴雨连绵,身无自由,不知晓慕宥宸的消息。 慕宥宸也一直没能来找她,她真的是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赫连锐绝却不愿见她,就只是将她关着,要宫女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什么都不做。 第四百零二章 奔赴呼延部落 第四百零二章 奔赴呼延部落 雨水断断续续的,贯穿了整个盛夏,明日就要立秋了,这雨水也不见收敛。 青葛部落的天,也就如此了,不是狂热,就是雨水肆虐,日日如此,也仍旧让人难以适应。 绿弥大街,街道上泥泞不堪,路上撑着油纸伞的行人三三两两,摆摊的小贩早早的收了摊位,留下一个个空荡荡的木架。 两个男子互相搀扶着从一座废弃的小院中走出,雨水打湿了衣衫,脚下虚浮,面色惨白,如同刚刚从棺椁中爬出的死尸,渗人的紧,狼狈的紧。 “不用扶着我,我能走!” 修长的身躯在衣衫的包裹下,显得愈单薄,推攘着身旁的男子,不愿接近。 冷漠的声音虚弱而沉稳,一双明亮的眸艰难的撑起,步伐紊乱。 “主子!你就不要逞强了,你看看你站都站不住了!” 慕宥宸一眼瞪过去,陌弦乖乖的闭嘴,可是搀扶着慕宥宸的手却是没有半分松动。 第四日了,他们在那暗无天日的暗室中整整被关了三日,才堪堪找到了机关,险些将命丢在那暗室中。 暗室中潮湿阴暗,雨天湿气更重,他们未被雨水侵袭之前,浑身就已经湿透了,散着一股股的霉味。 慕宥宸本就畏雨,又是在那样的地方,不吃不睡整整三日三夜,如此跌跌撞撞的,已经吓跑不少路人了。 前一刻还较真不让陌弦扶的他,身子猛然下滑,失控的向前跌去,眼前模糊一片,脑海眩晕的难以自持。 “主子!我们马上就到医馆了,你要撑住啊!” 陌弦的声音显得急切而慌乱,咬咬牙,硬生生将慕宥宸高大的身形拖住。 “去什么医馆!回宫!还不知道寻儿怎么样了!” “主子,你就听我一次吧,咋们这个样子,怎么回宫啊?” 绿弥大街当真是破落的紧,不知是他们走的太过吃力,还是真的远,只觉着去医馆的路是这辈子走过最漫长的路。 绿弥医馆中,入眼是一个忙碌的四十左右的中年巫医,见慕宥宸二人闯进来,亦是吓得不轻。 好在陌弦出手大方,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他们真的是死人,这巫医也会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为慕宥宸诊治。 慕宥宸一沾着床榻,就睡了过去,呼吸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也不动,真真是虚脱了。 将巫医熬的姜糖水给慕宥宸强行灌进去,换了身儿干净的衣裳,陌弦才是得空拉着巫医东问西问的: “我家主子怎么样了?何时能好?需不需要服药?” 巫医瞧着陌弦那张近在咫尺的,白惨惨的脸,笑的勉强: “这位公子是湿气入体了,长时间未进食,身子虚弱,多喝些热的汤药,吃些驱寒的吃食,调养些时日,想必是无大碍的。” 陌弦也实在是折腾不动了,询问了几句,抓着巫医买回的吃食,狼吞虎咽,三日不吃不喝,神仙也受不住。 次日,慕宥宸是被七嘴八舌的声音吵醒的,迷迷糊糊的望着屋中除了陌弦,一高一矮的人影,有几分蒙。 连绵了一日一夜的雨,终是停了,面色依旧白惨惨的,但比起昨日,已是好了不少,眸中焕着神采。 定睛,眼前的人正是魅影与轩辕浠,眼中的焦急如出一辙,只是轩辕浠的焦急,与魅影相比,自是淡了不少。 “出了何事?” 慕宥宸掀开被子,眼神一闪,顿时心乱如麻,喉咙没有节制的滚动,声音异常干涩。 “阁主随着澹台皓痕,领着军队,征讨韩莦去了!” 魅影见慕宥宸醒来,默默的垂,一脸凝重,散乱的隐隐遮住眸中的颜色。 慕宥宸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拳朝着身旁的床板砸下去,坚固的床榻被凿出一个大大的窟窿,脚下的地板似乎都在颤动: “那你怎么不跟着去!” 魅影半跪在慕宥宸面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语气中满是自责的意味: “是阁主要属下留下,等着驸马一起出,可…可属下,找了多日,就是不见驸马的踪影。 直到今日辰时,几经打听,才知晓了驸马的踪迹,都是属下的过失!” “走了几日了? 慕宥宸蹙着眉,声音愈的紧,揪心的难受,这就是赫连锐绝的目的吗,将他困起来,把她送上战场,送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她还怀着孩子,赫连锐绝可真是狠心,赫连锐绝最好盼着沐千寻平安无事,不然他必定动夏国所有的兵力,与韩莦合力踏平这青葛部落! 澹台皓痕也最好能护她周全,不然,他才不管什么恩情,他一定会亲手要了澹台皓痕的命! 魅影抬眼看了慕宥宸一眼,又急匆匆的移开目光,打慕宥宸周身散出来的压迫,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住的: “禀驸马,三日了,此刻怕是已经在中途了,我们何时启程?” “立刻!寻儿为何会答应随着澹台皓痕出征?” 翻身下床,一阵阵的眩晕,扶着床柱,久久没能站直,偏偏没看清魅影眼中的那抹兴奋。 “冷皓姑娘,还有刚出生的孩子被抓去了,部落长以此为要挟,阁主不得不同意!” 魅影说的头头是道,毫无破绽,以沐千寻的性格,的确是不会看着冷皓出事而坐视不理。 慕宥宸的眸光涣散,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此刻连站稳都是困难,行动不得半分,是在故作镇定的与魅影攀谈: “冷皓为何会被抓走?” “是子桑笑亲自动的手,他要带冷皓和孩子走,郡主自是拦不住,之后…之后便落在了部落长手中。” 此次,魅影没有吱声儿,反倒是轩辕浠破天荒的开了口,沙哑的声音平添了几分苍凉。 慕宥宸对她一向不喜,看向她的眼神都能寒到骨子里,平日里都是不敢搭茬的,难得今日开了口。 “子桑笑。” 慕宥宸重重的将三个字念叨了一遍,任谁都能听出几分不寻常的味道来,似决绝,似失望,总之那低沉的声音能让人从头冷到脚。 慕宥宸盯着轩辕浠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薄唇微启,染上几分凉意: “为何是你?浅言呢?” 一双硕大的水眸忽的一缩,眉间的朱砂痣晃的人眼晕,看不清面纱下的神情: “浅言在照顾浅宁,郡主担心我照顾不好浅宁,就让我出宫找魅影大人,将实情告知驸马。 大军是暗中出的,没有告知任何人,樊宁城中还没有人知晓此事,浅言她们怕是也不知晓,郡主怕她们知晓了忧心,便吩咐我不要提起。” 轩辕浠本是轩辕部落的公主,再落魄,懂得一些战事,也是不足为奇的,再加上一个魅影,他们所言如出一辙,慕宥宸便也不作他想。 对魅影,不仅是沐千寻信任他,就连慕宥宸也是深信不疑的。 “陌弦,你带一部分暗卫留下,凌寻小筑要有人照应,凌泽还没有消息。 魅影,你我立即启程!” 沉思良久,三日,如若是与大军一起行进,那如果他们没日没夜的赶,追的上也说不定。 难就难在,大军是暗中行进的,赫连锐绝是断然不会告诉他大军的行迹的,到时候只会越追越远。 可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寻,又不是个法子,但愿沐千寻会在路上留下些蛛丝马迹。 可是凭着澹台皓痕的聪明,他若是不想他找到他们,那怕是难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误打误撞一条路,比他们先一步赶到呼延部落,到时候想找人必然要简单的多。 毕竟,十五万的人马,不是那么容易销声匿迹的。 “主子!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不能这么奔波!” 陌弦一下子急了,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大着胆子挡在慕宥宸身前。 “滚开!你若再敢拦我!就不必跟着我了!” 慕宥宸额上青筋凸起,不知是身子差的缘故,还是生生被陌弦气的,他真的是怒了,尽管陌弦都是为了他着想。 战场上刀剑无眼,沐千寻还怀着身孕,他又怎能为了自己的身子,而将她置于险境呢,事到如今,他已经够悔了。 陌弦委屈的闪到一边,欲言又止,慕宥宸临走之时,抛下一句,算是安慰他了,自打有了沐千寻以来,慕宥宸的性子着实已经柔和多了: “有魅影跟着我,无妨的!” 慕宥宸当日就随着魅影奔赴呼延部落,魅影备好了马车,慕宥宸没有乘坐,他嫌马车太慢,执意随他们一同骑马。 奇怪的是,青丝有些不情不愿的,平日跑起来极其有劲头的青丝,竟在那一日偷起懒来,单单有平日一半的度。 任凭慕宥宸打骂哄骗也无济于事,时不时的回头眺望。 之后的之后,时过境迁,慕宥宸才深有体会,原来,马儿真的也是有情感的。 往往比人还要聪明几分,人的双眼有被蒙蔽之时,而它们的心却永远都是亮的。 凌锐殿的后殿中,沐千寻笔直的立在窗前,瘦弱的身躯在那初晨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凄凉,异常渺小。 望着初生的红日,散着红彤彤的柔和的光芒,那么的温和,那么的亲近,眸光不由得迷离惆怅。 晨起的天凉丝丝的,空气中夹杂着雨水的清香,屋中漾着淡淡的茉莉香,好闻极了。 纤细的玉指扣在窗框上,骨节泛白,出了神,指甲已经断裂也浑然不知。 第四百零三章 不可触碰 第四百零三章 不可触碰 她每日都会对着窗看上良久,就盼着身后会响起他的脚步声,或是他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笑着,告诉她,不用怕,有他在呢。? ? 默默的盘算着,眉蹙的愈紧了几分,第六日了,她被关在这陌生的殿宇中,已然五日之久了。 又是一个日头,今日是会继续如此循规蹈矩,还是会与以往有何不同。 心中燃起的不安,愈来愈重,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时时紧绷着,几乎将她摧垮。 她甚至怕,她会一直被关在这里终老,再也见不到他一面了,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没有慕宥宸的消息,她不断的说服自己要相信他,他不会出事的,她还在等着他,她不许他出事。 心如同被掰成了两半,一半在自己身上,一半在慕宥宸身上,相隔太远,又互相牵引,撕裂的疼痛,又朦胧的悬空。 近日,她常常会在睡梦中惊醒,摸着身边空落落的,就忍不住的慌,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见不到他,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沿着屋中的墙壁,慢吞吞的绕了一圈又一圈,目光落在百里景和百里孤苏兄弟二人身上,颓废,无奈。 她也不想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她该去寻慕宥宸的,她该去救夜晨的,可,原谅她的懦弱,她的的确确不是百里景兄弟二人的对手。 青衣的宫女收走了她的佩剑,荷包,甚至是连原先的那套衣衫都不见了踪影。 屋中更是寻不到一件锐利的物件,就连水壶,茶杯,也都是木质的。 赫连锐绝的戒备心太重,在赫连锐绝面前,她无所遁形,注定是逃不出去的。 “千寻?” 沐千寻眼神一窒,未曾回身,红润的唇顿时紧抿。 与赫连锐绝为伍的人,她都不愿过分相信,就算身后的人曾不顾自身安危的救过她,也是一样。 赫连锐绝为何要撮合她和澹台皓痕,为何会放心他成天来探望自己,这中间的头头道道,她虽不知晓,也能摸到个轮廓,防人之心,总是不能无的。 “澹台领可是有事?我昨日没怎么休息好,正备着打个盹儿呢。” 背对着澹台皓痕,玉指轻柔着额角,语气温和而疏远,昔日的躲避已经变成了直截了当的驱赶了。 眸中流淌着难以言状的苦涩,朝着自己的那条残臂淡淡一撇,继而出声: “那你不妨歇着吧,想来过些时日去也不迟,部落长那边,由我去打了便好。” “去哪里?” 澹台皓痕的尾音还未落下,沐千寻就猛的一个转身,眼神精光奕奕,那是多日以来,失了的神采。 对于沐千寻来说,澹台皓痕的话,就像是一缕光芒,只要能出了这凌锐殿,只要有一分希冀,纵使是飞蛾扑火,她也断然是要一试的。 澹台皓痕怔怔的望着沐千寻,满脸诧异,正是这一脸的诧异,让沐千寻对他的疏远更甚了几分。 澹台皓痕的演技是真的到位,由此可见,此人的话,也就句句真假难辨了。 明知道她说的没怎么休息好,只是个幌子而已,打他走的幌子,他那么聪明,又怎会听不出来。 如今这般疑惑,未免过了些,聪明的人,往往会聪明到,以为旁人都是傻子。 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轻垂了眼帘,掩了去,再抬眼,深幽的眸中,只剩下灼热。 “部落长请你去大殿中去,说是有你想知道的人的消息!” 澹台皓痕的声音沉沉的,稳稳的,夹杂着几分散漫,似乎真的就只是来传话的。 沐千寻顾不得应一声,虚与委蛇一番,拔腿就冲出了屋门,如脱弦之箭,步步生风。 转眼,眼前的人,已经化作一道遥不可及的背影,澹台皓痕默然的跟上去,步伐僵硬。 沐千寻的脑海中嗡嗡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能看清的,唯有眼前的路,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 穿过后殿前殿的每一扇圆门,经过一间间神似的屋舍,直冲冲的冲进大殿,强行收住身形,压抑不住的喘息,胸腔起伏不停。 “宥宸呢?他在哪儿?” 盯着赫连锐绝的眼神,岂是一个寒字可以言说的,对赫连锐绝,她没必要拐弯抹角。 “慕宥宸吗?他自然是在赶往呼延部落的路上了,你不是不愿意澹台领带兵出征吗? 那就只好由慕宥宸代劳了,你要记着,父汗的每一句话,都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赫连锐绝气定神闲的应着沐千寻,站在案板之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沐千寻,语气愉悦。 双手紧紧的攥成拳,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鲜血滴落在凌锐殿的大殿之上,这般锥心刺骨的痛,却是不及心中泛起的冷意。 对赫连锐绝的话,沐千寻自是深信不疑的,慕宥宸这么多日都没来找她,必定不会是平安无事的。 心中翻涌着恨,沉淀着痛,暗藏着悔,五味杂陈,赫连锐绝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她听话,妥协于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话,磨平她的利爪,将她驯服成一只温顺的猫儿吗? 那么,她认了,只要慕宥宸能够安好,要了她的命,她也认了! 可是人,总会有一些碰不得的东西,触及,便会狂,不顾一切,就算是鱼死网破的下场! 那么,慕宥宸就是沐千寻心中不可触碰的,如若慕宥宸会有个什么闪失,赫连锐绝就是再厉害,怕是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他好,便是你好!” 沐千寻一步步倒退着,往凌锐殿外面走,双眸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井,盛着鲜血,血红的眸,阴惨惨的渗人。 尽管沐千寻越走越远,赫连锐绝眼中的笑意还是消散了不少,直至沐千寻彻底离开他的视线,他才得以坐下来,恢复那副镇定的模样。 微微翘起唇角,目光深邃而明亮,颇有几分大权在握,万事不愁的模样。 出了凌锐殿,沐千寻依旧是一路狂奔,尽管赫连锐绝的话已成定局,可是她心中依旧抱着一份侥幸,一份慕宥宸还在凌寻小筑的侥幸。 沐千寻一路跑,澹台皓痕一路跟着,未踏入凌锐殿,直接从偏殿绕了出去,在半路等她。 他料定,沐千寻定然是会回凌寻小筑的,也料到,沐千寻不会理睬他。 可是真的当她从他身旁略过,没有一丝停留之意的时候,还是狠狠的失落了一把,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终究是和慕宥宸没法比的。 耳边,是嗖嗖的风声,踏踏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声声清晰。 单手撑在凌寻小筑的门框上,子枫藤熟悉的香气缠绕上心头,院中只陌弦与浅言二人,瞪大了眼睛,干涩异常。 凭着陌弦的耳力,一老早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着凌寻小筑来了,在看见沐千寻的那一刻,警惕化作了惊异。 出现在凌寻小筑门口的,是谁都可能,就是不该是沐千寻,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慕宥宸呢?” 沐千寻的声音,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控过,几近绝望,听的人心头都不禁为之一颤。 “王妃?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该会是在哪儿?” 面对陌弦失声的质问,沐千寻的心更是沉坠到了谷底,陌弦还在,慕宥宸却不在了,难不成他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了边境。 “王妃不是随着澹台领领兵攻打韩莦去了?” 瞧着陌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沐千寻忽的笑了,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极快的落下。 那笑容似乎将那张绝美的面庞给割裂开来了,割裂成一块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那是所见之人,记忆中最可怕的笑了,果然,笑着哭,是最痛的。 沐千寻伸手紧紧的攥着心口的衣衫,摇摇头,还是因为她,能够让慕宥宸轻易就相信的,也只有她这个诱饵了。 怪不得赫连锐绝会将她关起来,便是为了让慕宥宸相信,她真的不见了踪影吧。 真是可笑至极,她永远都是他的累赘,有时候,她真觉着这就是一种诅咒,他们真是一刻都不能分离,但凡分开,就免不得会出事。 等她找到他,一定再也不要离开他的身边半步了,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葬在一起。 浅言上前扶着沐千寻坐下,澹台皓痕便也赶到了,静静的看着沐千寻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沐千寻的情绪才一点点平静下来,有气无力的询问,听陌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越是听着,眼中的寒意就越甚,早已被掐的伤痕累累的手掌,继续的滴着血,不准浅言帮她包扎,倔强的让这份痛,减轻心中的翻搅。 轻轻闭了眼,睫毛轻颤,沾染上湿意,没有再流泪,只是心中难受极了,难以承受。 夜晨还在赫连锐绝手中,冷皓和朔儿不知所踪,可她此刻却是顾不得他们了,她一心想着的,就只有慕宥宸。 是她自私,是她这个主子做的不称职,才会害人害己,她说服不了自己留下寻找他们的下落,她只能带着愧疚,踏上前往边境的路。 慕宥宸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魅影啊,一个居心叵测的魅影,还有魅影从碎玉城带出来的所有兵马。 他竟是赫连锐绝的人吗,赫连锐绝居然从那么早就开始从她身边埋人了,借着她对星涯阁的感情,借着她对寒星玉令的好奇,是她信错了人。 一想到慕宥宸身边带着的,是一群的豺狼虎豹,沐千寻就安不下心来。 第四百零四章 可怜虫 第四百零四章 可怜虫 还有一个轩辕浠,瞧着楚楚可怜,实则忘恩负义的轩辕浠,若只有一个魅影,或许慕宥宸也不会轻信。 轩辕浠啊,那是她亲手种下的祸根,是她的一念之差,又铸了大错,无法挽回的错。 平日里瞧着她,也只是性子清冷了些,她也只当是她身世使然,未曾放在心上。 倘若她当时没有大善心,而是将轩辕浠推上那日的刑场,或是将她送回轩辕部落,那么,也许就不是今日这般处境了。 总之,怎么都好,就是不该将她留在身边,她怎么就这么蠢,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究竟要上多少次当,才会经心! 心中自从草儿出事以来就深埋在下的那份不安,此刻更是汹涌的难以压制,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抖。 睁开眼,深幽的眸中爆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含着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 “轩辕浠呢!” 浅言心中咯噔一声,怯怯的望着沐千寻,收敛了平日里的跳脱: “她…今日一早就出去了,什么都没说!” “动铁血卫给我大肆搜捕轩辕浠,宫中,城中,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最好是抓活的,实在抓不到活的,就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纤细的玉手落在院中的桌上,残断的指甲被鲜血浸染,触目惊心,在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 浅言眼中含着泪,死死的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都说十指连心,沐千寻这么折磨自己,该有多疼。 “我这就去!” 陌弦堪堪应了一声,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跑的飞快,跟沐千寻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刻,他是不担心的。 “求你!带兵抵御韩莦,算我求你的,算我欠你的!” 沐千寻站起身,身子摇摇晃晃的站定,血色的眸让那苍白美艳的脸庞上,添了一份坚毅,一字一顿,入心入心的语气。 “好,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答应,何时动身?” 澹台皓痕嘴角微僵,淡然一笑,眸中的光芒暗淡了不少。 被关在凌锐殿中,她明明那么想出去,她却是不愿意求他,秉持着自己的高傲。 如今慕宥宸出了事,她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轻易的松了口,放下她所有的高傲。 有朝一日,如果让她用自己的命去换慕宥宸的命,她怕是都会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答应吧。 这样一个女子,他真的能够驾驭的了吗,那一刻,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的挫败感。 他觉着,他可能终其一生,都得不到她的心,也留不住她的人,他一向自负没有什么他征服不了的,可是他似乎败在沐千寻手上了,败的一塌糊涂。 仰起头,目光落在别处,他还是那个神情微凉,狂傲不羁的澹台皓痕。 “现在就去找赫连锐绝要兵符,如果军队已然待命的话,澹台领便可领着大军出了。 我与你兵分两路,僻捷径追过去,兴许…兴许还能追的上。” 沐千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说到后面,不禁垂,满眼的慌乱。 追的上吗,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凭着慕宥宸的记性,当初那本账册上的,青葛部落的地势图,每一张,想必他都已经铭记于心了。 她会选最近的路过去,可他当时对她的担忧,不会比她现在的担忧少一分,他难道不会选择最近的路吗? 凭着他骑马的度,又岂是她能够追的上的,念及陌弦说,他被关在暗室中三日三夜,临走时,走路都磕磕绊绊的,心便像是插进了刀子似的血流不止。 边境此时混乱一片,若是遇上拓跋楚行可怎么是好,拓跋楚行可是一直都对他们怀恨在心的。 慕宥宸就是再厉害,一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啊,带着病再奔波一路,功力更会是大打折扣。 澹台皓痕眉宇一立,坚定的摇摇头,对沐千寻的提议,一脸的不赞同: “那怎么行,你怀着身孕,一个人,我不放心,大军可以换人领着赶往呼延部落,我护送你走捷径。” 僵持了许久,沐千寻还是败下阵来,若澹台皓痕不松口,没人能从赫连锐绝手中拿到兵符。 澹台皓痕去了凌锐殿,沐千寻则留在了凌寻小筑中等着,对赫连锐绝的厌恶已经盛到了极点,她再也不想看见赫连锐绝,哪怕一眼。 军队必定是驻扎在城外的,最早,也要夜里才能行进了,他已经走了整整三日了,不知是否安好… 浅言一点点将沐千寻手上的血渍清洗掉,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痛了她,时不时的抹着眼泪。 沐千寻在她心中的地位,那是任何人都不足以取代的,哪里是普通的婢女和主子之间的感情可以比拟的。 沐千寻全程都一声不吭的,手都没有伸缩一下,只看着那因着咬紧牙关而使得微微凸起的两腮,浅言便知,她不是不痛,而是在强忍。 凌寻小筑门口直直的立着一道倩影,望着浅言端着的大半盆的血水,不敢往前一步。 “秀儿你来了。” 浅言的声音低低的,脸上往日的笑意荡然无存,也没有精力招呼秀儿,默默的将手中的血水倒掉。 自打沐千寻不见之后,秀儿更是成了这凌寻小筑的常客,每日必来,对沐千寻担忧的紧。 看着沐千寻跟浅言的神情一个比一个奇怪,秀儿也没有勇气询问,心中隐隐觉着,定然是出什么事了。 不足两个时辰,陌弦就带领着沐千寻平常不怎么使唤的铁血卫将轩辕浠抓到了,要说熟悉这樊宁城的地形,还是当数铁血卫。 哪里藏得住人,哪里是最应该寻找的地儿,他们都摸得一清二楚。 沐千寻以为,轩辕浠是找不到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找到了,她以为赫连锐绝想要庇护的人,她就是将整个樊宁城都掘地三尺也无能为力呢。 如此看来,轩辕浠不过是赫连锐绝的一颗弃子,这么轻易就落在了她的手中,这一次,她一定不要放过她了。 只是,将来自己会不会也会沦为一颗弃子,赫连锐绝只需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碾的粉碎。 冷眼瞧着被陌弦压制着,不情愿的跪倒在她面前的轩辕浠,扬起唇角,笑的骇人: “说说吧?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对你不好吗? 还是说…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凄惨的身世,包括被扔到凌寻小筑的路上,遭到**,都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再说说,赫连锐绝应允了你什么好处?现在他不管你了,你又作何感想? 也可以说说,你想怎么死,我可能会给你个什么死法,毕竟,我的手段,你一入凌寻小筑,就已经见识过了。” 沐千寻围着轩辕浠打转儿,光是周身散出的杀意,都足以将轩辕浠凌迟了。 难得的是,死到临头,在轩辕浠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惧意。 脸上的面纱被揭开,狰狞的伤疤惹眼的紧,眉间的朱砂痣一闪一闪的妖冶,眸中裸露着轻蔑。 似乎沐千寻的话不足以对她构成任何威胁,孤傲的让人憷,与刚刚被丢进凌寻小筑之时,全然不同。 沐千寻不禁在心中冷笑,她亲手给她铸的羽翼,如今倒确实是丰满了。 “你可想好了,你也可以不说,我会将宇文萧墨的尸挖出来,踩成一截一截的,丢在荒野喂狼,要他死也不得安生!” 轻挑起轩辕浠的下巴,笑靥如花,指尖传来的疼痛钻心蚀骨,微微一用力,又溢出了血丝。 秀儿眼睛一跳,静静的看着,沐千寻的强势,她从未疑心过。 当初帮她识清陈泰的为人,之后在凌锐殿中将**轩辕浠的两名侍卫杀死,再到今日的这番话。 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瞧着比自己还要柔弱的女子,竟让她有几分心疼,慕宥宸不在她身边,她就要独自决断所有的事。 轩辕浠抬起眼,一双水眸瞪着沐千寻,眸中是无尽的恨意,恨得咬牙切齿。 “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你不过是个跟我一样的可怜虫罢了! 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慕宥宸吗,你们的恩爱,算是到头了! 我得不到萧墨,你也一样无法和你爱的人比翼双飞,一切,都是你痴心妄想! 你以为,在那偌大的疆场上,在千军万马的践踏下,慕宥宸还能留下一具全尸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见不到他的人,也见不到他的尸骨!他的下场就是注定要让人挫骨扬灰! 你以为赫连锐绝只是骗他去呼延部落走一遭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哈哈…… 你还有腹中的孩子要照料,你连死都不能陪着他,可是我呢,我马上就可以死了,可以去陪萧墨了,你还不如我呢,哈哈……” 轩辕浠笑的癫狂,笑的泪流满面,扯开了嗓子的冲着沐千寻吼叫,嘶哑的声音如同魔音一样绕耳不绝。 沐千寻的面色随着轩辕浠的声音,变得一阵比一阵惨白,脑子里空白一片,一时间心痛的难以呼吸。 陌弦一个巴掌打在轩辕浠脸上,轩辕浠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嘴角瞬间溢出了鲜血。 嘴里还在疯狂的叫嚣着,怎么也停不下来,彻彻底底的了狂,眼睛里也皆是狂意。 不知是沐千寻的一句话触怒了她,还是觉着自己快死了,心中的怨气不吐不快。 第四百零五章 好心没好报 第四百零五章 好心没好报 “你对我好?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对我好,我用不着你的怜悯,我不要寄人篱下,不稀罕苟且偷生! 我所有的不幸,都是拜你所赐!在进了凌寻小筑的那一天,我就决定,我一定要把一切都还回去,一定! 我就是要毁了你最爱的人,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要你生不如死! 你知道吗,要不是你的阻拦,宇文萱现在已经是赫连锐绝的妾室了,没了宇文萱,就没人跟我抢萧墨了,我就能如愿的嫁给他了! 我如果在那件事上立了功,族人就不会再把我当成灾星看待,我就能过上和小时候一样的日子了! 是你!都是你毁了这一切!你还妄图以恩人自居! 我明明可以跟着我的族人一起赴死,你却非要将我从赫连锐绝的手中要过来,那夜我受尽**!都是因为你! 你尝试过那种滋味吗,爱的人尸骨未寒,自己却受尽欺辱,被人像扔死狗一样丢在你面前,你当时一定很开心吧? 你以为你杀了那两个人就是对我好吗,你不过是在嘲笑我,为了显得你多么高高在上! 所有那天知晓真相的人,我都恨不得他死,而你是最该死的那个! 我活的那么卑微,你凭什么可以活的那么好?我失了清白,毁了容貌,族人死尽,爱人逝去,每日还要受几个丫头的冷眼! 可是你呢?你有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蛋儿,慕宥宸那么宠你,你还有了孩子,你是部落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我要毁了你,彻彻底底的毁了你,啊……” 轩辕浠不断的咆哮着,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凌锐殿,眸子变得通红通红的,鼻涕泪水混作一团。 挣脱开陌弦的手,冲着沐千寻扑上去,又被陌弦抓回来,一脚踢在胸口,口中鲜血四溅。 沐千寻神志模糊的,已经听不清她说什么了,只知道,轩辕浠大抵是很恨她,恨到狂。 身子失衡的靠在浅言怀中,神色恍惚,唇瓣哆嗦着,没有一丝丝血色。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兴许轩辕浠只是被她逼疯了,才会这般胡言乱语,慕宥宸定然不会有事的,他就好端端的等着她去找他呢。 可是,她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本就不安的心,似乎已经不会跳动了,她好怕,好怕慕宥宸会出事。 她不能没有他,他答应了自己,要陪着她到老的,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想着想着,泪水已然汹涌不止,抱着浅言的手臂,无声的哽咽,泪水将胸前的衣衫,脚下的地面,都浸湿了一大块。 她不想哭的,可是她怎么都抑制不住自己,越想越害怕。 她不该哭的,不该在轩辕浠面前示弱,不该哭的,这样岂不是就是告诉众人,她相信了轩辕浠的说辞吗。 伸手揪着自己的头,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只要她还没到边境,所有人的话都不足以信! 她不能自乱阵脚,她还要去找慕宥宸呢,她不能够这么懦弱,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要比别人更强,她不能信命,没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放弃! 前世沐若云以为她死了,可是她重生了,今生所有人都断定她不能有孕了,可是她现在怀上孩子了。 所以,就算赫连锐绝真的想要置慕宥宸于死地,他也一定可以死里逃生的! 脸上的泪水冰冷冷的,直勾勾的盯着轩辕浠,眸中乍现一道嗜血的光芒,她要她的命!她现在就要! 轩辕浠蜷缩在地面上,早就不闹腾了,警惕的盯着沐千寻,忽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极快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闭上眼,狠狠的插进自己的胸口,口中含着鲜血冲沐千寻喃喃到: “想要…我的命,休想!我才…不会死在你手上!” 轩辕浠的胸口绽放着一朵妖艳的血花,将胸前的衣衫浸染的不成样,没几下,就没了呼吸。 整个人朝后倒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还紧紧的握在刀柄上,血红的朱砂痣在鲜血的映衬下异常渗人。 沐千寻重重的吐了口气,眼睛里没有太大的波澜,握紧了拳头: “将尸体处置了,拓跋雨菲的尸体是怎么处置的,她的尸体便也怎么处置!” 秀儿面色有些不好,撑着身旁的石桌,四肢软,轩辕浠是罪有应得,可她还是见不惯死人的场景,满眼都是挥之不去的血色。 听着轩辕浠莫名其妙的控诉,秀儿才觉着,世事还真是复杂,好心也不一定会有好报。 毁她容貌的,坏她嗓子的,是她的族人,抛弃她的,是她口中的爱人,**她的,是赫连锐绝派来护送她的人。 而沐千寻是不计前嫌留她一命的人,是为了替她出气,不惜杀人的人,是唯一放心把她放在身边的人。 可是她,却把一切的不幸,都怪罪到沐千寻身上,反过来狠狠的咬了她一口。 她不怪她的族人,愿意同他们一起赴死,她不怪宇文萧墨世俗的眼光,不把她放在心上,就只是利用她,反倒恨沐千寻入骨。 追根究底,不过就是她嫉妒沐千寻罢了,她就是看不得别人比她好,这世上又何止一个轩辕浠呢。 捧着浅言煮好的开水,沐千寻的双手仍然在不停的抖,用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也无济于事。 热滚滚的水,沐千寻喝了一杯又一杯,嘴角都被烫的肿,眸色平静,或许,该说是死寂。 浅言蹙眉看着,能做的,就只是拼命的将壶中的热水吹凉,隐忍着泪水,不夺了沐千寻手中的杯子。 那个晌午,沐千寻盯着地上残留的血迹,整整喝了三壶的水,谁都不知该如何劝阻,也没人能真正的理解她的心情。 “浅言,去泡壶茶来吧,这水,太淡了。” 沐千寻的声音嘶哑不堪,带着几分颤音,不知是被那热水灼伤了嗓子,还是心境使然,总之凄凉的让人心里寒。 浅言松开咬着的下唇,小心翼翼的观摩着沐千寻的神色,今日,是她这辈子最安静的一日: “小姐,你怀着身孕呢,不能饮茶,我给你泡些枣子吧,或者煮碗粥?” “那就算了吧,陌弦,去把白雪牵来,待会我们就上路了。” “哎好,属下去牵。” 陌弦嘴唇蠕动了半下,还是转了华锋,白雪并不在凌寻小筑中,不然,慕宥宸那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动身了。 一连几日,他们都没见到白雪的踪影,只当是跟着沐千寻呢,可沐千寻既然没有去边境,那白雪定然就被关在某一处呢。 “小姐,你就让我跟着去吧,你怀着身孕,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不放心你,好吗?” 浅言轻轻的蹲在沐千寻身边,拉着她冰冷的手,泛红的眸子满是认真。 沐千寻微微一笑,整个人显得更憔悴了几分,拍拍浅言的手背: “战场不是那么好待的,你就留下好好照顾浅宁,听话!” 浅宁因着那日的一摔,至今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就是这日这般场合,她也只能干着急,动弹不得一步。 伤筋动骨一百天,短时间内,浅宁怕是要一直躺在床榻上了。 所有人都围在小院中,殊不知浅宁一个人在屋中,早已哭成了泪人,大半个枕头都被她哭湿。 “秀儿可以帮忙照顾浅宁的,我要跟着小姐去!” 浅言摇着头,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样子,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坚定过,坚定的让沐千寻晃了神儿。 眸中涌现一抹温热,抓紧了浅言温热的手,轻轻颔,安心了不少。 可若是她能够未仆先知,她怎么都不会让她跟着,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在凌寻小筑中。 可是,有些人注定是不能陪着你走完这一生的,有些事,终归是你无法掌控的,人往往会被命运的洪流冲刷的放弃抵抗。 澹台皓痕将兵符拿到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才又返回了凌寻小筑,一脸的风尘仆仆。 冲着沐千寻温润的笑,只是那笑,似乎变了味道,可沐千寻也无心揣摩: “军队已经出了,走的是你给我的那条路,由着玖漾郡主和…妙晨郡主领兵。 我们随时都能出,要不要休整一晚?” “不需要!我们现在就走!” 听到赫连玖漾姐妹的名字,沐千寻眼睛一闪,即刻恢复平静,要她们领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可是关乎青葛部落命运存亡的大事,就算她们与自己再不对盘,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公报私仇。 反正自己这一路,都不会跟她们碰面,兵权亦是在澹台皓痕手中,料她们也翻不了天。 “好,我们这就走。” 澹台皓痕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就好像,他早已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也好像,他什么都漠不关心。 陌弦是在栖云阁中找到白雪的,栖云阁是冷宫,常年荒废着,是宫中最偏僻最凄冷的地儿,要藏一匹马,倒真是一处好地儿。 沐千寻摸着白雪的毛,瞧着它时不时嘶鸣的模样,一脸落寞,白雪,也瘦了呢。 城外,在冷风的肆虐下,丝迎风浮动着,沐千寻的精神着实是不济,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能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样。 这一路,绕着捷径走,道路崎岖,千万里的道路,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跨越的。 天幕一片漆黑,乌云滚滚,瞧着,天不亮,这雨怕是就要来了。 第四百零六章 由爱生恨 第四百零六章 由爱生恨 澹台皓痕提议要骑马带着沐千寻,沐千寻却是执意不肯,任何人都能在这个时候载她,就是澹台皓痕不行。? ? 她不想跟澹台皓痕扯上太多联系,这世上,能让她放心依靠,放心拥抱的人,也就只有慕宥宸一人了。 陌弦随意拉出一名名唤血允的暗卫给沐千寻充当马夫,沐千寻倒是没有抗拒,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闭眼假寐,这些暗卫都是他亲手**出来的人,她自是放心的。 血允的骑术自然比不得澹台皓痕,甚至比不得沐千寻,难得白雪争气,没有因着换了人驾驭而闹脾气,而是了疯似的往前冲,硬生生是赶在了澹台皓痕的前面。 那一刻,沐千寻觉着,白雪和她的心境是一样的,一样的焦急,一样的迫切,一样的不管不顾。 雨水比预想之中,来的还要更早,细蒙蒙的,软绵绵的,经风一吹,更冰凉凉的。 沐千寻憔悴的模样,实在是禁不起雨水的洗礼了,尽管是小雨,也是承受不住的。 这一路,都没个歇息的时候,这才只是刚刚开始罢了,沐千寻自是不能有一点闪失的。 披了蓑衣,里面衬了件冬日里的披风,自打来到青葛部落,还没有动过这么厚的衣物呢,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隔绝了风雨。 雨水虽小,却是降低了夜里的温度,天幕阴沉漆黑的,仿佛顷刻间就会塌陷下来似的。 空气中湿漉漉的阴冷一寸寸攀附上身躯,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几分压抑。 若要论耐寒,浅言是绝对比不过沐千寻的,她都没怎么上过马背,打从被卖进沐府以来,都是随着沐千寻马车进马车出的,这样的深夜冒雨跋涉,真真是吃不消的。 原先矜持的抓着马鞍的手,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紧紧的搂上陌弦的腰身,脑袋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尽管如此,也阻止不了她冻得瑟瑟抖,玉手越抱越紧,恨不得钻进陌弦的身体里去。 陌弦原本仅仅次于澹台皓痕的度,一点点缓下来,落到队伍的最后,直到停下来。 浅言的异常太容易觉察,尽管她一声不吭,他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伸手去摸浅言环在他腰间的手,也不管这样是否过于突兀,一阵甚于他的冰冷窜上心头,把他吓了一跳,也把浅言吓了一跳。 浅言的手猛的缩回去,颤抖不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你干嘛!怎么停下了,他们都走远了!” “还不是怕你冻死!真是,也不知道你跟出来干嘛!真是个拖累!” 陌弦的语气中满是责备,也夹杂着几分关切。 难得,浅言只是直了直身子,迫使自己跟陌弦分开,没有辩驳。 浅言的沉默,倒是将陌弦惊的不轻,回头瞥见浅言红着眼眶萧瑟的模样,心头一颤,慌乱的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哎呀…我我…算了!” 平时口齿伶俐的二人,今日都显得笨拙了,陌弦抓着被雨水打湿的丝,煞是狼狈。 纵身一翻,单脚踩在马镫之上,伸手一搂,搂着浅言的腰身,抱着她转了个弯儿,坐在了与自己对立的位置。 身子往后微微一挪,取下自己的披风也罩到浅言身上,不由分说的将浅言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中。 一拉缰绳,马儿又朝着沐千寻一行人奔驰不见了的方向追赶。 浅言毫无防备的撞进陌弦的怀里,脑袋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险些撞出泪来,直起身子,抬头怒视着陌弦,冲着他吼到: “你做什么!” “不想冻死的话!你就乖乖将脑袋缩回去,不然冻死在这路上,可没空埋你!” 许是陌弦的语气太过恶劣,许是这样的风向的确能暖和不少,浅言什么都没说,悻悻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一不做二不休,双手重新搂着陌弦的腰身,娇小的身躯就这样完完全全的窝在了陌弦的怀里。 浅言的性子,从来就不是那种娇柔造作的,跟陌弦更是习惯了一见面就打闹不休,此刻倒是也没怎么觉得羞涩,暖和些就够了。 身躯渐渐回温,陌弦就像是一面不透风的墙一样,从来都没有过一个人,能让她这么安心的,心中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开来。 陌弦绷直了身形,嘴角扬起一抹按捺不住的笑意,暗黑的夜,都明媚了起来。 有些情感,突如其来,有些情感,一直都在你身边,如若你抓住了,就是你的,如若你没有抓住,那可能,就永远都抓不住了。 你以为,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人,你以为,什么时候开口都不会晚的人,回想起来,或许都是遗憾,连提及都不敢提及的遗憾, 老天,总会跟你开一个你开不起的玩笑,当你明白时,后悔过,还是弥补不得,你想,当时如果……可是没有当时了…… 伸手不见五指,阴雨绵绵,道路崎岖,这一夜,难之又难,一行人却是已经在踏往主部落最后两座城池的边线上了。 天蒙蒙亮,雨水淅淅沥沥的,比夜里还要大上不少,远处的场景在雨水的冲刷下,清晰可见。 临近玉阳城的小镇口,白雪双腿一软,身子失衡,单蹄跪倒在地。 幸亏血允反应及时,沐千寻随着他越下马背,毫无伤,不然沐千寻这一摔,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没了二人的重压,白雪两只前蹄都跪了下来,在沐千寻的注视下,过了许久,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前蹄颤的重新站了起来,洁白的毛被沾染的泥泞不堪,耷拉着脑袋,两步一停。 沐千寻眼眶一湿,揉揉鼻子,摸着它颈部的毛,什么都没说,牵着它进了镇子。 陌弦说它被关了好几日,说不定,这好几日,它都是饿着的,驮着二人,拼命的跑了一整夜,难怪会累垮,留得一条命就不错了。 “陌弦,白雪不能再跟着我们了,就将它留在这镇上,找个人家寄养起来吧。 血允,你去寻几匹镇上的好马来,不必跟卖马的人讲价,要快! 浅言,你带着一个暗卫去镇子上多买些干粮来,其余的人,修整一下,我们稍后出。” 沐千寻恋恋不舍的将白雪交到陌弦手中,声音平静如斯,全然不是昨日凌寻小筑中的模样。 “千寻,进镇子吃些热乎的吧,这样劳顿,你身子受不住的。” “没什么受不住的,你们行,我便也行。” 澹台皓痕温声劝阻,沐千寻丝毫不领情,淡淡的应着,站在小镇口,避开澹台皓痕的目光。 一夜,足以安稳她动荡的心境,纵使心中有万千担忧,面上也不能再表现出来,如果她自己都信了,说不定就成真了。 他是她沐千寻的夫君,他不是普通的人,他哪有那么容易死,不断的在心中加固,也就真的这样认为了。 自信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她都必须坚强,不然,她怕她还没到边境,就已经倒下了。 闭上眼,回忆着图纸上夏国的地势布局,眉头蹙的愈紧了几分,苍白的面色染上几分凌厉。 在迁鼓山附近,有一片湖泊,只要通过那片湖泊,便可直达陵水郡,过了陵水,便是呼延部落的地界了。 可是,这迁鼓山附近的湖泊,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杠,水路的确不是行军的好路,可若是只有几人,应当是无碍的。 就是不知道拓跋勒达在图纸上打的叉杠是何意了,慕宥宸性子沉稳,定然不会选择这么冒险的路途。 她若是选择绕过湖泊,顺着图纸上的路走,就要多上一日一夜的路程,这样他们就算是累死,也绝追不上比他们先行了两日半的慕宥宸。 若是冒险穿湖泊,他们就能省下一日一夜的时间,赶的再急些,也不会比慕宥宸迟多久。 心中纠结再三,还是下不了定论,索性,他们离迁鼓还早着呢,她还有大把的时间思索。 有心询问澹台皓痕的意见,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敢太过信任他。 对于澹台皓痕,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了,赫连锐绝之前对澹台皓痕的态度一直不是很好,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为何突然之间,竟愿意在国家兴亡这样重要的事情上信任澹台皓痕,将十五万的兵马交到澹台皓痕的手上。 十五万的兵马啊,那是小半个青葛部落能拿出来的兵力了,这十五万人马若是倒戈了,青葛部落可就真的亡了。 不知澹台皓痕向赫连锐绝献出了怎样的忠心,亦或者赫连锐绝向澹台皓痕应允了什么好处,总之,贴近赫连锐绝的人,她实在是不敢听之信之。 子桑笑没有跟着她,那是不是就是说,现在监视她的人换成了澹台皓痕了? 倘若轩辕浠临死前的话是真的的话,赫连锐绝是冲着慕宥宸的命去的,定然不会让她安生的去救慕宥宸。 那岂不是跟在她身边的澹台皓痕,就是她救慕宥宸最大的威胁了,忽然间浑身通凉,脑子怎么都转不过弯儿来。 曾今那个舍命救她的人,竟有一天会与她为敌,但愿是她胡思乱想了吧。 可是转念想想,也没什么不妥的,人都是自私的,什么爱一个人,就是成全,都是鬼话,能做到的人毕竟是少数。 也难保澹台皓痕不会由爱生恨,因为看不得她和慕宥宸好,而做出残害慕宥宸的事情来。 转身,默默的看了澹台皓痕一眼,澹台皓痕眼角的笑意,化为一缕无辜,扎的沐千寻的眼睛有几分痛。 第四百零七章 食人鳄 第四百零七章 食人鳄 没日没夜的奔波,唯一能够停下的,就是日日换马,补充干粮,屁股都要跟马背黏到一起了。 ? 难得,没有人有怨言,毕竟是慕宥宸培养出来的人,慕宥宸对他们信任有加,他们自是同样的忠心不二。 沐千寻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的憔悴,消瘦的跟一条竹竿儿似的,只是精神头比任何人都足。 有时候浅言望着沐千寻冰冷一片的眼神,都不敢上前,近日沐千寻的话越的少了,只是盯着一张几乎揉的看不清的图纸看上没完没了。 已然入秋了,青葛部落的雨势却是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成天成天的下,给他们选的这条路添了不少麻烦。 行在路上,泡在雨里,用足足五日的时间,走了半月的路程,其间的艰难,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血允的马忽然住了脚,一行人都跟着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落到沐千寻身上。 “修整一下再上路吧。” 沐千寻翻身下马,踏着脚下一踩一脚泥的地面,朝着一旁而去,不做过多的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能从沐千寻口中听到一句修整,简直比青葛部落夏日的晴天还难得呢,此地离下一个镇子也不远了,为何要停在这处。 陌弦虽心有疑惑,也未曾开口询问,慕宥宸不在,那沐千寻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沐千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他深知,没有人比沐千寻更担心慕宥宸了。 沐千寻身形挺的笔直,眺望着被群山阻挡的什么都看不见的前方,重重的叹了口气,眉眼低垂。 再翻过两座山,就是迁鼓的地界了,离图纸上那片湖泊也不远了,也该是她最后下抉择的时候了。 可她依旧打不定注意,她想要快些追上慕宥宸的步伐,又怕那湖泊会有未知的危险,其中的得失,她越想心中就越是纷乱。 回想起轩辕浠临死前的话,心中猛的闪现一抹慌乱,伸手抓向身旁,却是抓了一个空,攥紧拳头放在心口,心跳的厉害。 回头,望着暗卫们疲累的坐下就不愿起身的模样,深幽的眸更是乱成了一团。 浅言坐在潮湿的石头上,拨弄着裙角刮破的布料,一脸苦恼,不知,到了下个镇子,有没有时间购置一件新的裙子。 “行了,别臭美了!喝口水,不看看你,嘴都起泡了!” 陌弦不声不响的挨着浅言坐下,递上一壶水,笑嘻嘻的,语气愉悦。 不管心中多沉重,一路上有多累,只要看见浅言的眼睛,就什么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 有浅言这么个拖累,其余的人都瞧着头疼,唯有陌弦乐此不疲的照顾她,时不时的损她几句,以此为乐。 他不只一次的在心中想过,她笨一点,弱一点也挺好,这样他就有理由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了。 浅言接过水,伸脚踢了陌弦一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靠这么近做什么!往那边点!” “嘿!你个没良心的,你现在嫌我近了,有种你今晚别抱着我!看冻不死你!” 陌弦说着又靠近了几分,险些将浅言从石头上挤下去,没皮没脸的将脑袋也凑了过去。 浅言面颊一红,揪着陌弦的耳朵,使劲一扯。 陌弦跳着脚站起身,捏着浅言的脸蛋,以牙还牙,叽叽喳喳的喊着痛。 沐千寻望着闹腾个不停的二人,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随后化作淡淡的苦涩,这样的简单,真好。 眼波流转之间,似乎已经有了抉择,抿着唇,朝着血允走去。 在迁鼓的竹林中,沐千寻命暗卫们制了一支竹筏,一支仅仅能容下三四人的竹筏。 沐千寻不准备让这么多人陪着她冒险,但是她实在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她只想快一点见到慕宥宸,再快一点。 最后的决定便是,她孤身一人渡湖,陌弦领着其余的人,按照图纸上的路线继续前行。 澹台皓痕是她走到哪里,都要跟着的,沐千寻也没有异议,有澹台皓痕在,也好有个照应。 可浅言也非得要跟着,前路吉凶未卜,面对着一片白茫茫的,望不到对岸的湖泊,沐千寻自己心里都没底。 还是要浅言跟着陌弦最为妥洽,只是受不了浅言的百般纠缠,只好应下。 澹台皓痕事先是极力反对的,当浅言也闹着要加入他们之时,他倒是闭口不言了,眸中掩去的几分放松,耐人寻味。 “王妃,这样行吗,我们怎么能让你走一条不知深浅的路呢,不然多做几条竹筏,咋们一起走吧!” 陌弦紧蹙着眉,满脸焦急,小心翼翼的拽着沐千寻的袖子。 沐千寻轻笑一声,陌弦算是暗卫中最活泼的了,若是换成了凌泽,是万万不敢拉着她的,正了正神色: “这是命令!要是认我这个主子的话,就依着我的话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动身吧。” 陌弦纵使心中有百般不愿,也无能为力,果然人待久了,连说话都一个样,沐千寻这话还真像是从慕宥宸口中蹦出来的。 夜空开阔的令人神往,圆月繁星的光辉笼罩着地面,大概有半月之久,都没有过如此怡人的夜色了。 湖面闪烁着凛凛的波光,一整个夏日的雨水,湖面的水瞧着的确是高涨,难得今夜没有下雨。 竹筏静静的浮在湖面上,澹台皓痕率先踏上了竹筏,竹筏摆动之间,带起一抹声响。 陌弦望着浅言娇小的背影,在月色的照耀下,影子被拉得修长,呆呆的站在湖边,不敢伸脚。 不比平日里的跳脱,安静的如同画中人,月光倾泻下来,泼洒在她的丝之上,平添了几分动人。 突然心中涌起一抹冲动,隔着好一段的距离,拔高了声音,朝着浅言喊到: “浅言!” 浅言木纳的回,迷茫的看着陌弦,眸子亮晶晶的闪着光芒,一如身后的湖水般清澈: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水路不好走,你小心着点。 照顾好王妃,也…也照顾好自己,看你蠢笨蠢笨的,不是怕你掉进湖里,没人捞你吗!” 不知怎的,面对着浅言那天真的目光,陌弦就什么勇气都没了,心中一阵气馁。 隔着太远的距离,借着夜色的遮掩,浅言看不见陌弦的脸上显而易见的红晕,轻骂一句,转身握着沐千寻的手,上了竹筏。 陌弦一直看着竹筏朝着湖泊的中心划动而去,胡乱的挠挠头,转了身,暗暗的在心中下决心,等他们找到慕宥宸,他就把心里的话告诉浅言。 不知为何,她上竹筏前的样子,一直都晃动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大大的眼睛,小巧晶莹的嘴唇,青绿色的衣裙,还有衣裙上给刮破的洞,拂柳的图样。 耳畔微微翘起来的丝,冲自己恶狠狠的挥拳头的样子,都异常清晰,清晰的在记忆中定格。 有些话,不说,就真的晚了,无知无觉时,浑浑噩噩,深知深觉时,悔也无用…… 竹筏顺流而下,划动的倒也不费力,借着月光,沐千寻静静的坐在竹筏上,盯着图纸看,心中默默的算着离岸边还有多远。 月过中天,滚滚的乌云朝着月亮游移过来,团团围住,不多时便将一轮圆月吞噬的干干净净。 湖面上立即昏暗下来,水面变得黑漆漆的,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沐千寻收起图纸,警惕的看着停滞下来的竹筏。 望了澹台皓痕一眼,澹台皓痕还没来得及开口,竹筏就被猛的一撞,险些将整个竹筏给撞翻了。 浅言尖叫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渗人,紧张的揪着沐千寻的衣衫。 沐千寻的声音亦是有几分紧,额上有薄汗遍布,在水中竹筏被撞击,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回事?” 澹台皓痕急切的声音传来,那是真的急切,演不出来的急切,生死存亡的急切: “是食人鳄!好多的食人鳄!” 沐千寻兀自吞了口口水,脑海空白,手脚凉,却是已然顾不得后悔,耳边一直回荡着澹台皓痕的那句食人鳄。 澹台皓痕的视力比自己要好,定然是不会出错,况且,这湖泊中,除了鳄,也没什么能阻碍他们前行了。 这湖泊中竟然有鳄,还不在少数,难不成,他们今日就要葬身在这片湖泊中,被这些食人鳄蚕食的尸骨无存吗? “怎么办?” 浅言几乎要哭出声来了,颤抖着小声开口。 “我们被食人鳄包围了,我们闯进它们的窝了,有三四十只之多!” 澹台皓痕紧紧的拉着沐千寻,往竹筏的中央挪步,可是再挪,竹筏也只有那么大点,还禁不住食人鳄的两个撞击呢。 澹台皓痕每说一句,沐千寻的心就往下沉一寸,面色煞白煞白的,隐隐可见周围的水面露出一些山峰一样的身影。 三四十只!若是只有几只,他们还有一拼之力,可是三四十只,他们就只有被吃的份儿了。 乌云一点点散去,食人鳄的身影一点点在眼前清晰,就连浅言,都能看见它们可怕的面目。 浅言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竹筏上,攥着自己的衣衫,瑟瑟抖,呜呜哽咽。 他们的视线清晰了,食人鳄的视线一样也清晰了,暴露在它们面前的美食,一览无遗。 庞大的身躯,疙疙瘩瘩,长着盆大的嘴巴,牙齿有三尺来长,流着令人作呕的涎水。 第四百零八章 死无全尸 第四百零八章 死无全尸 食人鳄拥挤着,前仆后继的撞击着竹筏,张牙舞爪的,恨不得立即扑上来,将他们分食掉。 沐千寻抿着唇,死死的盯着一圈圈的食人鳄,头皮发麻。 澹台皓痕努力的稳定着竹筏,也终究是抵不过食人鳄的力气,摇摇晃晃的,有好几次,都险些被掀翻在湖水中。 不过几个瞬息,他们已经经历过数次生死了,再照着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沐千寻摸着空荡荡的腰间,眼神一暗,除了佩剑,就只剩匕首,还有一块无用的玉佩,恨的要命! 打离开青峰洞以来,她都谨遵莫雪的教诲,会在身上备下各种各样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若不是赫连锐绝派人搜刮去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或许这个时候还能有一线生机。 不知这下可合了赫连锐绝的意了,重生以来,经历了那么多次生生死死,这次,是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吧。 月色微凉,风寒的刺骨,湖面荡起一圈圈巨大的涟漪,就像是一个个黑洞,随时都能将他们吸附其中,骨头渣都不剩一块。 手掌不由得抚上小腹,眼眶温热,眼神复杂,她还没能把他生下来呢,就要让他陪着自己去死了吗? “现在只有一个法子!或许我们还不用都死在这里!” 澹台皓痕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在竹筏的歪斜下,起起伏伏的,耐人寻味的撇了浅言一眼。 沐千寻回神,平静的应着,不明所以,这样的处境,除非他们能长出翅膀来,不然,她真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助他们脱身: “什么?” “用一个人的性命,吸引它们的注意,然后,趁它们抢食,自相残杀之际,打破它们的防线,冲出去!” 澹台皓痕面色凝重,语气始终淡淡的,落在沐千寻心中,却是凝成了尖尖的冰棱,没有防备的刺穿她整颗心脏,扎的她血流不止。 有什么是比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出现了分裂,更叫人寒心,失望的呢。 握紧了拳头,将隔着袖子的手从澹台皓痕手中扯回来,澹台皓痕的话,比围绕着他们的食人鳄还要令人恐惧。 “趁它们抢食”这是她听过最为无情的话,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可是她已经快要窒息了。 铁青着脸,承受着一浪接着一浪的撞击,也只是麻木以对: “澹台首领,此话何意?” “没什么,只是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不然,我们今夜都要死在这里。 还是趁早做准备的好,不然,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瞧着澹台皓痕的嘴脸,全然不是平日里那个温润公子,沐千寻冷笑不止,眸中寒芒顿射。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也只有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人心才是最好看清的时刻吧。 不过,保全自己牺牲他人也无可厚非,若是可以,她倒是可以心安理得的用澹台皓痕的命换她活下来! 他们没有更多探讨的时间,食人鳄的攻击愈发的猛烈了几分,发了狂似的,不给他们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许是猎物看得吃不得,馋了吧,他们现在就如同是盛放在盘子里的佳肴,就差动筷子了。 浅言早已泪流满面,哭的压抑不住,望着沐千寻的眼神,满是不舍,让人揪心的难受,可惜,沐千寻背对着她,看不见。 竹筏上被淋上了大量的水渍,沐千寻一脚踩滑,身子猛然前倾,险些,就掉进那些垂涎欲滴的食人鳄口中了。 澹台皓痕伸手探到她的裙带,将她拉回来,直直的撞进自己的怀中。 沐千寻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心跳的几乎要蹦出来了,忽略了浅言的惊呼,与澹台皓痕拉开几分距离。 竹筏被连撞带咬的,几乎要散架了,边缘缺了不少,以他们的境况,撑不过一刻。 “小姐!来生,浅言还要跟着你!” 浅言撕心裂肺的凄凉的声音在沐千寻背后响起,生生压过这混乱不堪的场面。 沐千寻只觉着心口一紧,急促的回头,瞥到的只剩浅言的一个背影,随之而来的,是扑通的落水声。 “浅言!” 湖中,飞溅起一个七八尺之高的水花,沐千寻的喊叫声,已然无用,甚至是浸没在了那水花中。 待到沐千寻冲到竹筏边上,扑到岸边,竹筏上已经没了浅言的身影,浅言的落水,她的回身,几乎只差了那么一个瞬息,却是已经,救不回她了。 只那么一瞬,就什么都晚了,那个活生生的,时常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丫头,就这么没了,再也没了。 从来,都没有那么一瞬来的让她抓狂,揪心,痛不欲生,悔! 面对着的,他们一直在躲避着的,是一群凶残至极,体型比他们大上数倍的食人鳄。 浅言的下场,可想而知,一落入湖中,那些食人鳄便一拥而上,将她娇小的躯体顷刻消灭! 兴奋的撕咬着,生生的拉扯着!一块一块的!从脑袋到四肢,拖拽开来,血肉模糊的分割! 鲜血蔓延了眼前的整片湖水,血红血红的,流淌出来,从被撕碎的过程,从食人鳄的牙尖,一滴一滴,一股一股的,淌进湖里。 浅言的鲜血鲜活过来了一般,蠕动着,染红了湖水,也染红了沐千寻的眼。 眼睁睁看着自己至亲的人,头颅,手脚,身躯,五脏,皮肉鲜血!都化成了食物,分裂的那么顺畅,是多么的残忍! 世上,再也没有一件事,比这种冲击来的更残忍了,死是一回事,残忍的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突然,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目睹了全程,就这么盯着浅言由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化为了满湖的血水。 零碎的衣衫,被撕扯下来的头发,至今还浮动在湖面上,狰狞不堪。 一幕幕,都将是停留在她心上挥之不去的噩梦,真正的无休无止,无法忘怀! 耳朵里,脑子里,心里,都是她临死前,凄惨的尖叫声,不断的重复,放大,再重复! 她想象不到,她跳下去的那一瞬,该有多恐惧,那些尖锐的牙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该有多疼。 记忆中的浅言,和猩红的湖水,交织在一起,辗辗转转的痛。 “小姐,天寒了,该添件儿衣裳了。” “小姐,瞧你面色不大好,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小姐,府里的桂花开了,浅宁说要做桂花鱼呢,小姐可要给我们留些。” “小姐,你这绣的是什么呀,是花儿还是草啊?” “小姐,你去哪儿啊,带上浅言一起啊!” “小姐你可回来了,浅言每日都想的你茶饭不思呢!” 浅言的唠叨,跳脱,笑起来的眉眼,哭起来的动情,她的娇羞,她的恼怒,她的毛躁,她的贴心…… 心里头被撕开一个大大的口子,缝合不上,越碰越大,遗失了一份独有的温暖,似乎再也温暖不起来了。 她还没给她找个好人家,她才二十几岁,正是顶好的年华,为什么就这么去了…… 她说,来生,她还要跟着她,而她想说,若有来生,她千万不要再遇见她了。 或者,换她来照顾她,换她替她死一次。 澹台皓痕死死的抓着沐千寻往前扑的身形,对她的挣扎不管不顾,极快的拔剑驱赶前方寥寥无几的食人鳄,拨动竹筏,朝着下流疾驰而去。 沐千寻跪坐在竹筏边上,死死的扣着竹筏边,睁大了眼睛,想哭,却怎么也哭不上声来。 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干疼干疼的,眼眸猩红的都要泛出血来了,比那血水染红的湖水还要更甚,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崩溃。 那种感觉,比前世的绝望还要更甚,或者说,是加注在前世的绝望之上的,让她心中筑起的美好,全部崩碎。 心缺了一角,就再也补不好了,再算补好,也不可能是原先的模样了。 她的生命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甚至于还会出现许许多多的人,可是再也没有一个浅言了,也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浅言了,她死了,真的死了。 前世,她亲眼看着浅宁死在她面前,匕首插进浅宁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衣襟,无力的倒在她面前。 她那么想要救浅宁,可是她无能为力,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她手无寸铁,她错信歹人。 今生,她发誓要强大,要保护这两个丫头的,不让她们受一点点苦。 可是,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浅言死在她面前,死的那么惨。 她永远都是那么无用,她们能为自己献出性命,可她呢… 就算再给她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重生机会又如何,她还是连她们的命都保不住! 她就是一个灾星,一个不折不扣的灾星,留在她身边的人,都会为她所累,无命存活! “啊!” 她终于是哭出来了,失声的哭着,凄厉的吼叫着,声声不绝。 叫声一浪强过一浪,震耳欲聋,竹筏再次停滞不前,在原地打着转,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如同被什么搅动过一样。 “砰!” 竹筏应声而断,齐齐的断成两截,将沐千寻和澹台皓痕二人隔开。 澹台皓痕诧异的回头,抚着胸口,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喷涌出来。 再也没有力气划动竹筏,半跪在残破不堪的竹筏上,望着沐千寻的目光,是深深的惊恐,比面对那些食人鳄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四百零九章 动了胎气 第四百零九章 动了胎气 “啊!” 沐千寻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痛苦,悲愤,无力,各种各样的情绪,密密麻麻的攀附上心头,在那一瞬间泄出来。 她抑制不住自己,停不下来的狂叫,整个人好像被其他什么操控了一样。 体内还有异于伤心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喷出来,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强大到沐千寻一时间难以驾驭的力量! 不仅仅是澹台皓痕被她的这一喊震的口吐鲜血,就连身后隔开老远的食人鳄,也有不少半死在了湖水中。 莫雪封在沐千寻体内的功力,终是在浅言死后,爆了,充斥在她的四肢百骸,难受的非失控不可。 血色的眸子染上冰冷,瑰丽无比,周身散出来的气势,犹如神邸! 在竹筏上缓缓的站起身来,长剑出鞘,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辉,萧瑟,骇人。 双脚好似跟那一半残余的竹筏黏在了一起似的,化为湖泊上的一道漂影,逆流而上,冲着食人鳄群冲去。 澹台皓痕本想开口阻止,无奈嘴唇一动,又是一口鲜血洋洋洒洒的狂吐,仿佛胸腔里所有的东西都被震碎了。 沐千寻叫声的威力,可不单单是一声叫声那么简单的,澹台皓痕此时的状态,俨然就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澹台皓痕直到晕过去,也没能明白,凭着沐千寻平平常常的功夫,一声吼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迷迷糊糊的,胸口闷痛不止,眼皮一怠,倒在竹筏上,失去了知觉,任凭夜风吹拂,置身于一片随时有食人鳄出没的危险湖泊之中,也始终醒不过来。 此时的沐千寻,哪里还能看见澹台皓痕是什么样子,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食人鳄。 方才凶神恶煞的食人鳄,此刻在面对沐千寻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子之时,全然没了势头。 被震晕的那些逃无可逃,无意识的,在沐千寻的长剑起起落落之间,再无生还的可能。 长剑刺穿厚厚的鳄鱼皮甲,如注的鲜血喷涌而出,割在脑袋上,尾巴上,将它们庞大的身子削成一块一块的。 那些个没有被沐千寻声音震伤的食人鳄,灵智群的集体开逃,你追我赶,拼了命的想要离开这片地界。 可,沐千寻又怎么会如了它们的愿,踏着它们的身躯,长剑从背脊上刺穿,狠狠的搅动。 一剑,接着一剑的,酣畅淋漓的将她心中的痛,心中的怨恨,泄在这些食人鳄身上,一只,都没有从她手中逃出去。 在面对她凌厉的剑势之时,这些猖狂无比的食人鳄如同丧家之犬,没有一丝丝反抗的可能,只能任凭打杀。 届时,附近的湖水,已经被染的通红,泼上均匀的,浓郁的颜色,与浅言的鲜血融合到一起。 湖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食人鳄尸块,空气中散着腥臭的味道,经冷冷的月光一打,甚是凄凉。 沐千寻慌乱的将湖水中的布屑,丝,笨拙的捞起来,塞进胸口的衣衫中,哭的像个孩子。 蹲坐在残缺的竹筏上,双手紧紧的护着胸口,身上,脸上,都是殷红的血迹,与炙热的泪水混合。 她的功力,还是恢复的太晚了些,就算她屠尽了这些食人鳄又如何,浅言还是回不来了。 她将它们全部分尸,可是仍无法为浅言拼凑好一具完整的尸体,她死的无影无踪,连她的尸都不能再看上一眼,她要怎么惦念她。 小腹一紧一紧的收缩,阵阵的隐痛,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顿时,眼泪更汹涌了几分。 伸手摸着下腹,咬紧嘴唇,满目挣扎,心中凉的透透的,任由泪水肆虐。 是她伤心过度,还是功力的一时爆,总之,她折腾到腹中的孩子了,他才仅仅两月。 两月啊,两月,这是个魔咒吗,跨不过去的魔咒,老天为何要这般戏耍她,不让她生下,为何非得要让她怀上。 一再的怀着希望,然后再让你狠狠的失望,那种感觉,何其难受。 拼命的稳定着气息,可是越是紧张,下腹的收缩就越是剧烈,剧烈到,身下似乎已经有鲜血流出了,暖暖的,心冷。 月光凄寒,湖水凄寒,心亦是一样的凄寒,今夜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沐千寻所无法承受的。 盯着那血色越来越淡的湖水,沐千寻甚至想一头扎进去,不做任何挣扎的感觉着湖水灌进她的口鼻,直至她溺亡,该是很痛快的吧。 脑海整个放空,用剑柄划动着水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离那片狼藉之地,也越来远远。 昏厥过去的澹台皓痕,被分尸的鳄鱼群,还有…浅言,都被沐千寻抛在脑后。 站在湖泊的对岸,望着四周朦朦胧胧的景色,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裹紧冷冰冰的身子,泪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一直走,一直走,漫无目的的走,一直走到了天亮,不远处,是高高筑起的城墙。 沐千寻晕晕乎乎的,甚至分不清眼前的场景,是真的,还是幻觉。 小腹还是疼,一股股的,抽着疼,沐千寻低头看了一眼被鲜血浸染的衣衫,心中慌。 她分不清身上的血迹到底是食人鳄的,还是她腹中的孩子的,她更不敢去摸一下自己的脉搏。 她不知道,孩子究竟还在不在她腹中,没了孩子,她到底还能撑多久。 突然,她好想好想慕宥宸,想到心都是疼的。 没有他,似乎一切都好不起来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跟慕宥宸在一起。 生也好,死也好,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突然间了疯的朝着那座城池跑去,没有马匹,就要完全依靠双腿,她往前一步,离他就能越近一步,腹痛便随之加剧一分。 抬头望着城墙楼门上陵水郡几个大字,沐千寻的神色微微恍惚,咧嘴一笑,却是苦涩无比。 陵水,误打误撞,她竟已经到了陵水的地界了,过了陵水,她就能见到慕宥宸了。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陵水,就是她打定主意,要跨过湖泊,快赶往的陵水! “什么人!” 城楼上守着一排守卫,此刻正搭着弓箭对着她,似乎只要她言辞稍有不慎,就会将她乱箭射死在城下。 陵水临近呼延部落,只要呼延部落的所有防线都破了,接下来就该轮着陵水了,呼延部落灭亡是迟早的事,他们这般草木皆兵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倒是不怕区区几只乱箭,她只是没有功夫和他们纠缠,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拔高了声儿: “我乃郡主,让你们的郡守快快来见!” “何以为证?” “玉佩为证!” 沐千寻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城下,衣衫凌乱,却丝毫不显得狼狈,利落的打着守卫的纠缠。 不管她这个郡主是真是假,城中也没有收到哪位郡主要到陵水的消息,陵水的郡守来的还是够快。 不管沐千寻是不是真的郡主,只要有玉佩在手,郡守都没有由头不放她入城,这般特殊的时期,容不得一星半点的差错。 入了城,换了干净的衣衫,找了城中最好的巫医,郡守便已经派人备好了马匹干粮,马是最好的,干粮是最精致的。 跨坐在马背上,对着陵水郡的南门,沐千寻一脸恬静,在众人的注视下,扬鞭远去。 在城中待了不足两个时辰,说了不过五句话,留给陵水城中众人的,只有一头的雾水,和一道潇洒的背影。 沐千寻的嘴角带着笑,在冷冷的眸色的映衬下,显得颇为僵硬。 还好,孩子还在,巫医告诉她,是动了胎气,是功力使然,随时有小产的危险,近日不能再催动内力。 不用巫医一遍遍的嘱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到处奔波走动,而是应该卧床静养。 可是,她做不到的,她现在必须要去找慕宥宸,她已经没有什么好不舍得失去的了,就只剩慕宥宸了。 是浅言用命,换了她这条命,所以,她必须用这条命去找慕宥宸,告诫自己,一刻,也不许耽误。 至于孩子……就听天由命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她也绝不强求。 她已经失去浅言了,她不能再失去慕宥宸,倘若慕宥宸没了,她要孩子又有何用。 陵水离呼延部落只有数里之遥,战乱带来的低沉压抑,早已蔓延至此处。 一路上,也只见到了寥寥几人,见到她飞驰而过的身影,都急匆匆的,逃命似的躲起来。 一眼看去,屋舍,道路,都是灰蒙蒙的,了无生趣,连麦田也是,雨水如此充足,却是长得低低矮矮的,杂草丛生,想来,也是百姓无心打理的缘故。 她以为,要彻底入了战场,才能寻的到慕宥宸,可是还未脱离陵水的地界,一颗心便已经再次腾空了。 驻足,摆在眼前的,是两条岔道,那张图纸她看了无数遍,对眼前的地形自是了然于心的。 往左,是一条宽敞的大路,往右,是一处长长的峡谷,虽是峡谷,却是不宜设伏,且是一条通往呼延部落较近的路途。 这次,沐千寻没有犹豫不决,她已然决定朝着峡谷走了,只是,近,却不是她选这条路的理由。 她分明的,闻到峡谷中浓郁的血腥味,必然是生过激烈的打斗,死了大量的人,才可能会有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她并不陌生。 第四百一十章 不会轻易揭过 第四百一十章 不会轻易揭过 战事,明明还没有殃及此地,陵水境内,是绝对安全的,不然她这一路走来,不会听不到任何风吹草动。 方才在陵水城中,那郡守也不会只字不提,那……这血腥味究竟是从何而来。 紧蹙着眉,紧抿着唇,心头燃起一抹慌乱,拉着马儿的缰绳,慢吞吞的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子,毅然决然的弃马前行。 扬动手中的皮鞭,狠狠的在马背上抽了一鞭,带起一道血痕,马背上立即闪现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一向以性情温顺著称的西南马,狂的朝着左手边的大道奔去,将脚下的地基踩出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印记。 对着马儿消失的方向,沐千寻呼的松了口气,单手护着小腹,朝峡谷而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做,或许,单单是一种直觉吧,一种摸不着看不到的自内心的提醒。 总之,她就是不想因着马蹄印,暴露她的行踪,她在怕什么,她在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方才因着用力的一鞭,好不容易减轻的腹痛,又一股股的袭涌而来,步履匆匆,脚下显得凌乱而轻浮。 打天亮开始,便是灰蒙蒙的天色,突然间布满了乌云,从四面八方缓缓的汇聚而来,一片片厚重的云层,翻涌着,凝结在一起,高高的悬挂在沐千寻头顶。 沐千寻抬眼看了一眼天幕,拢紧身上的衣衫,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越是深入,那股血腥味就越是浓重,笼罩着一方的天地,压抑的透不过气。 沐千寻掩着口鼻,忍住腹中的翻涌,硬着头皮往里走。 天色阴郁,周围的景色都渐渐变了颜色,沐千寻低头看着地上洋洋洒洒的,还未彻底干涸的,大量的血迹,心口一紧。 大概又走了数十步,她就再也走不动了,脑海中轰的一声,眼前的场面与昨夜的湖泊赫然重叠。 峡谷深处,躺满了尸体,鲜血将身下沙质的地面,一粒一粒的沙石,都浸染的通红。 这些个尸体,她一点都不陌生,身上的穿着,便是平日里跟随着慕宥宸的暗卫,另外一波,是魅影的人。 残肢断臂,破烂的衣衫接口处,都是翻涌的血肉,看得出,战况是何其惨烈。 僵硬着双腿,一步步走近,让自己看的更清楚几分,不禁通体冰凉,仿佛浑身的血液都不会流转了。 至死,暗卫们的脸上,也是冷漠的神色,浑身的伤比魅影的人身上的伤要多出十几处,可见,他们以少数牵制多数,纠缠的有多辛苦。 漠然的一具具数过去,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人,眼眶泛红。 先是浅言,后是这么多的暗卫,陪着他们的,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就这样在一夕之间,都生生的离开了他们。 他们都在,却是不见慕宥宸的踪影,这里也没有魅影的踪迹,慕宥宸啊,他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 紧紧的握着拳头,没了指甲的手指,无法像往常那般凌虐手心,只是一点点的缩紧骨节。 穿过蔓延了两三里地的尸体,拼命的往前奔跑,心中早已乱作一团。 听不见头顶呼啦啦的雷声,听不见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能听见的,只是脑海中略过的回音。 “主子被困在密室中整整三日三夜,三日三夜都在不停的下雨,巫医说他是湿气入体,需要好好静养。” “主子走得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魅影是紧随着主子的,魅影的人一个都没有落下,他的几个亲信都在。” 时而,是凌泽焦急的语气,时而是轩辕浠猖狂得意的模样,吵吵嚷嚷的,不得安宁。 “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慕宥宸吗,你们的恩爱,算是到头了!” “你以为,在那偌大的疆场上,在千军万马的践踏下,慕宥宸还能留下一具全尸吗?” “你以为赫连锐绝只是骗他去呼延部落走一遭吗?” 甩甩脑袋,好不容易褪去血色的眸,又泼上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只觉着喉咙一甜,黏糊糊的,皆是鲜血。 逼着自己不吐出来,却还是溢出了一缕,挂在嘴角,抹了一把,淡淡的血迹便在嘴角开了一朵妖冶的花。 功力不稳,屡受刺激,真怕,她会落得和莫雪一样的下场,走火入魔而亡。 跑着跑着,在峡谷的一处岔路口,沐千寻猛地收了身形,捂着嘴巴,一瞬间湿了眼眶。 青丝的尸体就这么一览无遗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两只前蹄给利剑砍伤,几近断落,也就只剩一侧的皮毛还和身子连在一起了。 颈部的匕,都没有拔出,露着刀柄,咚咚的往外冒着鲜血,落在黑色的皮毛上湿漉漉的。 蹲下身子,玉手颤抖的摸上它那无神的眼睛,浑身都泛着冷意,闷热的天,她却哆嗦的要命。 眼前赫连锐绝那张假意含笑的脸忽然放大,恨到了骨子里,他,真的要要了慕宥宸的命! 将她留在这青葛部落,就是为了杀尽她身边之人,彻底将她毁掉?他可知,为此,他要付出什么代价! 在赫连锐绝眼中,她当真就那么好拿捏吗?她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亲手要了他的命! 她的生父,呵!凌星怎么会倾心这样的人,她身上为何淌着他的血! 目光再一撇,直勾勾的定格,连跪带爬的,将遗落在青丝不远处,安静的半掩埋在沙地中的寒星玉令拾起。 心中的不安,放大到了极致,寒星玉令,一直是慕宥宸贴身带着的,怎么会,怎么会…… 满眼的慌乱,眼眸不停的闪动,狠狠的咬着下唇,青丝的尸体在这里,寒星玉令在这里,那慕宥宸呢? 紧紧的攥着滴落上鲜血的寒星玉令,用力的几乎要将它碾碎,它能佑着自己重生,怎么就不能保着她爱的人平安呢。 摇摇晃晃的起身,只觉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狰狞可怖,在摧残着她破败不堪的心。 眼看着,阴沉沉的,近乎墨黑的乌云,躁动的涌着,近在咫尺,仿佛随时会沉下来,翻天覆地一般。 万物都是朦朦胧胧的暗黑色,好似都长了眼睛似的,恶狠狠的盯着她,要吞噬她一般。 平白的害怕起来,止不住的惶恐,望着四周,天色混杂着血色,透不过气儿。 峡谷在她眼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转的她拎不清方向,雨,就快要落下来了,有种荒唐的念头,只要雨下下来了,她就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小腹的抽痛越来越厉害,拔开脚,朝着前方,不知方向的奔跑,此刻的她,真的是无助至极。 天色越来越暗,雷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寒星玉令的菱角硌的手生疼,也浑不在意。 站在空阔的峡谷中,累的再也跑不动了,弯腰双手托着膝盖,不断的喘息着,眸中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拖着疲惫的身躯,努力的向前走,每走一步,下腹都猛的抽疼一下,额头上冷汗涔涔。 苦笑着,抽泣着,一直一直的向前,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若是…若是慕宥宸有个什么闪失,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浅言,暗卫,青丝,孩子,一笔一笔,她都替赫连锐绝记着呢,这些,都不会轻易的一下揭过! 漫无目的的走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能够让她顺着去找,她甚至不能确定,慕宥宸在不在这峡谷之中,更不能断定,慕宥宸是否…还活着。 想要狠狠的痛哭一场,宣泄她心中的苦痛,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无论有多难,她都要走下去。 只要一日看不到慕宥宸的尸体,她一日都不会放弃,他是慕宥宸啊,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倒下呢,他一定,一定在等着自己的。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劈头盖脸的迎面而来,挺直了软的双腿,再次狂奔。 下雨了,下雨了,没有寒星玉令在身,他要怎么抗过去,眼前模糊一片,脸上冷冰冰的,湿哒哒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沙地被雨水一泡,软软的下陷,留下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在不停倾泻的雨水中,沐千寻似乎看见前面,是隐隐的血迹,经过雨水的冲刷,已经不甚清晰。 目光顺过去,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不只是一滴,而是朝着这个方向,一路都有。 这是出峡谷的方向,出了峡谷,地势便彻底复杂起来了,山川,竹林,岔路频出,倒不失为藏身的好去处。 若是有心要躲藏,是不易被寻到的,不知,这血迹会不会是慕宥宸的。 魅影出了手,以慕宥宸的头脑,应该会想到,所谓她随着澹台皓痕出征,都是魅影的说辞罢了。 便不会一心朝着呼延部落而去了,能选择的路多了,逃生的机会也就大了。 他可是逃出去了,他现在可安好,她找得到血迹,那魅影有没有先她一步找到血迹? 脑海中,一下子蹦出无数个疑问,突然间,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那遗落的血迹,心中的焦急,都化为动力。 这么大的雨,这些血迹,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了,所以,她须得尽快。 一路上,横冲直撞的出了峡谷,七拐八拐的绕过了许许多多的阻隔,浑身都被雨水浇的麻木了。 身下的衣衫染红了一小块,在雨水的浸泡下,鲜红鲜红的,渗人无比。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为我活着 warning: array_filter() []: the first argument should be an array in d:\bookvodtw\c\17k.php on line 21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为我活着 附近是一片石林,高高矮矮,参差不齐,相互之间隔的距离也不尽相同。 血迹到附近就断开了,往身后看,身后的血迹亦是已经消失不见了,雨已经下了两个多时辰了,血迹消失本就是早晚的事。 沐千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可眼前依旧是模糊的,无措的在附近打着转,凌乱的到处都是脚印,甚至是脚印上加着脚印。 没了血迹,她要朝着哪个方向去找,此地不比峡谷,四通八达的,慕宥宸朝着哪个方向去都有可能。 况且,她都不知道慕宥宸是在附近,还是早就走远了,她究竟要怎么找。 寒星玉令在手中攥了这么久,也依旧是冰凉凉的,硬邦邦的,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慕宥宸在饱受折磨。 这一路的血迹,若真的是慕宥宸的,那他必然是受了重伤,带伤逃了一路,现下又浸在雨中,可怎么是好。 脑海中又浮现出她第一次见他,他昏倒在灵光山前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此刻……她不敢再想…… 越想越慌乱,乱糟糟的,仿佛连思索的能力都丧失了。 背靠在一块高高矗起的石块上,歪着脑袋,双眼空洞,石块上淡淡的指印,吸引了她的注意。 突的直起身来,手指抚上那个黄褐色的指印,心都跳慢了一拍。 修长的指印,赫然就是慕宥宸的指形,她再清楚不过了,血印被雨水冲淡,化为了黄褐色,是这样了。 那,慕宥宸极有可能在这石林里,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心中忐忑无比,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喜,她可能快要寻到慕宥宸了,悲,慕宥宸的确是受了重伤的。 或许是碰巧,或许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感应,总之,误打误撞的,慕宥宸的的确确是出现在她视线里了。 在一块隐蔽的石块后,瘫坐在地下,身体蜷缩成一团,靠着石壁,瞧不见正脸,但沐千寻知道,他就是慕宥宸。 身下的雨水是血红的颜色,身上破烂的衣衫被雨水浸的透透的,发丝随意的披散开来。 奔波了千万里,寻了这么久,现在,他就在她不远处,她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浑身打着哆嗦,紧紧的盯着慕宥宸,眸光暗淡,他就倒在哪里一动不动,连她靠近也无知无觉。 她真怕,她走过去,会发现,他早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和那些峡谷中的暗卫一样。 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的靠近,每一步,都心痛到窒息,所以她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他似的。 直至她蹲下,慕宥宸的身子才愣怔的动了一下,努力的睁开眸子,手中的剑费力的抬起又放下。 沐千寻跪坐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将寒星玉令塞到他胸口,哭不上声儿来。 此刻的慕宥宸,跟死人的差别,可能也就在于会不会喘气儿了。 身上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皮肉翻搅着,骇人的发白,肉丝都清晰可见。 拦腰的,手臂上的,腿部,肩头,都裸露着伤口,深可见骨,任何一个伤口的力道,都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伤口的深度,使用的招式,皆不是一人所为,他必然是被群攻了,一人,又怎么可能把他伤成这样。 一张俊逸的面庞上,右侧,一道有着两尺来长的伤痕狰狞可怖。 沐千寻颤抖着,伸手去摸他的脸颊,被慕宥宸躲开,脸颊几乎贴到石壁上。 睁开眸子,一缕柔情忽的变为冷漠,冰冷冷的望着沐千寻,满是敌意。 沐千寻僵硬着将手掌停留在空气中,满眼的无助,又难受,又害怕,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无论她犯再大的错,他向来都不会苛责她半分,这样的神情,她真的怕,就像是…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慕宥宸抬起手臂,笨拙的将沐千寻塞给他的寒星玉令一把扔掉,立即又痛的浑身抽搐,指着沐千寻,气若游丝的出声: “你给我滚!马上滚!滚!” 沐千寻痴痴的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泪水一瞬间汹涌。 慕宥宸侧开目光,声音冰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你也是来杀我的?你和赫连锐绝,早就谋划好了吧!不然,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此地,丢失的玉佩,怎么会再回到你身上!要杀,便动手吧。” 沐千寻彻彻底底的懵了,慕宥宸为什么会认为她会杀他,他们之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还能不相信她呢。 “慕宥宸,你说的什么呀,我是来找你的呀,你说什么呢。” 带着哭腔,声音都变了味道,压抑着自己不嚎啕的哭出来。 “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就快些滚!” 慕宥宸的语气还是不松懈的带着寒意,可是沐千寻却不知该解释些什么,他究竟在误解自己些什么。 “你会死的!” 沐千寻拼命的摇着头,泪水断了线似的,停歇不下来,跪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要你滚就滚!哪那么多废话!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慕宥宸的语气越来越低沉,越来越艰难,他显然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慕宥宸,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浅言她…浅言她没了,你也不要我了吗,你答应过…答应过我要陪我到老的呀。 你不是说…生生世世,生生死死,我们…我们都不能分开的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沐千寻终于是忍不住,半伏在慕宥宸膝盖上,放声大哭,不知是委屈,是害怕,还是旁的。 听着沐千寻语无伦次的哭诉,慕宥宸硬生生的落了泪,泪水落在沐千寻头顶,灼热灼热的。 大手费力的搭在沐千寻头顶,忽然间变了语调,慕宥宸还是那个慕宥宸,那个柔情似水,对她宠溺有加的慕宥宸: “傻丫头,你怎么就那么傻! 你就不能走吗,你还真想和我死在一起不成。” 沐千寻抬起头,心中惊异,迷茫的望着慕宥宸,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楚楚可怜。 慕宥宸深知,以他现在的境况,想要安全的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一直的逃亡,不过是催死挣扎罢了。 他看见沐千寻的那一刻,无疑是欣喜的,临死前能见到她一面,他就已经知足了。 他也想,想陪着她到老,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再拥抱她一次,再亲吻她一回,可是,他不能眼看着她送死。 他好不容易硬下心肠,凶巴巴的,无厘头的驱赶她,可这丫头的一句浅言死了,就将他心中筑起的防线给一举击溃。 浅言在她心中有多重要,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浅言的死,对她的打击肯定很大,他又怎么忍心在她的心上雪上加霜呢。 “傻寻儿,你知道吗…我…撑不了多久了,不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已经不能陪着你了。 我逃不出去的,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过来的。 是赫连锐绝,是他手下的人动手的,魅影…百里景,百里孤苏,还有…还有…子桑笑! 前有敌军,后有追兵,我命不久矣,你快些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好好活下去,好好的照顾我们的孩子,答应我,好吗?” 他那么温柔的叫她的名字,温柔的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竟是,在交代遗言。 泪水再次浸湿眼眶,抓着他苍白的大手,不停的摇头。 他的用意,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怕她受到伤害,就是为此才驱赶她的。 她怎么能狠心扔下他不管,他处处都在为她着想,连活命的机会也可以抛弃。 这次,她一定不会听话了,她不会走,不会丢下他不管,不然,她就真的要永远失去他了。 胡乱的擦拭着泪水,冲着慕宥宸惨淡一笑: “你知道吗,要不是浅言,我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以,孩子八成已经没了,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你赶不走我,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想赶我走,你想都不要想。 我告诉你慕宥宸!你慕宥宸活着,我沐千寻活着,你慕宥宸死,我沐千寻陪着! 你答应我,为我活着,好吗?” 将寒星玉令拾捡回来,硬塞到慕宥宸手里,紧紧的攥着他的手,满眼坚定。 慕宥宸缓缓的闭上眸,两行清泪顺着颧骨而下,嘴唇蠕动,语气软绵绵的无力: “你怎么就那么傻,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都这样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我连容貌都毁了……” “若今日躺在这里,奄奄一息的人是我,你会弃我于不顾吗?” 沐千寻边轻轻柔柔的驳慕宥宸的话,边费力的扶着慕宥宸起身,下腹痛的倒抽气。 慕宥宸整个人就跟残废了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使上力气,凭着沐千寻娇小的身躯,想要撑起他,实在是费力。 将慕宥宸扶到背上,还没开动步伐,便右膝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寻儿,把我放下吧,不行的!” “行的!我说行,就一定行的!” 咬咬牙,艰难的起身,腰肢弯曲的都要被压断了,一步一步的向前,双腿微颤。 二人,皆是没有力气说话了,就这么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向前行进。 这片石林蔓延数十里,就算是不迷路,走出这片石林,直着走也有二十余里的路程。 从昨夜开始,经历了一连窜打击的沐千寻,奔波了这么些天,又整整一日一夜滴水未进,实在是没有把握将慕宥宸带出这片石林。 第四百一十二章 派来拯救他们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派来拯救他们的 沐千寻低下头,将慕宥宸的手臂努力的往身上扯扯,他僵硬的身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她的娇躯上滑落。 无意间瞥见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艰难的步伐更缓慢了几分,思索良久,也想不出个好法子。 但愿,雨水能一直这么下下去,将这些脚印冲没,不然,他们的行踪迟早是要暴露的。 凭他们的速度,就是走上一天,也抵不过百里孤苏他们几人一个时辰赶的路。 她背着慕宥宸已然是拼尽全力了,绝拿不出多余的力气来掩盖这些脚印。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雨很难持续太长时间,下到如今,已经渐显颓势。 无力的绵绵细雨,终归是要留下痕迹的,凭着百里孤苏几人的警觉,不会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脚印的事情暂时解决不了,慕宥宸的状态也愈发的不好了,被她紧紧攥着的手凉丝丝的,身后也像背着一块寒铁似的通体僵硬发凉。 她甚至不知百里孤苏几人是何时动的手,他又带伤逃了多久,他现在无法回答她的这些个疑问。 “慕宥宸,慕宥宸,你说句话啊。” 慕宥宸一直都一声不吭的,从她背上滑了一截又一截的,双脚几乎拖到地上了也不知动弹一下。 在雨声的掩盖下,沐千寻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心中慌乱无比,她生怕,背着背着,他便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以慕宥宸的伤势,若是搁到旁人身上,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慕宥宸再能撑,他也照样是肉体凡胎,又能撑多久呢。 不厌其烦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就盼着他能够应一声,她就安心多了,可是一声声的呼唤,换来的都是一片寂静无声。 “慕宥宸,慕宥宸,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沐千寻被压的喘不上气儿,带着几分哭腔,一个字一个字,重重的往出吐。 “嗯……” 慕宥宸低沉的拉长了音调的鼻音,含含糊糊的从沐千寻耳畔略过,下巴在沐千寻肩上轻微的蹭动。 沐千寻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时松懈,绷着的劲儿去了大半,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慕宥宸直挺挺朝着地面栽去。 眼疾手快的将慕宥宸接住,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她一瞬间压倒,后背结结实实的和地面亲密的接触,前后夹击的疼。 生拉硬拽的将慕宥宸从她身上扶起来,背后被稀泥沾了满身,从头发到脚跟,一寸都没有落下,无奈的跪坐在原地,泫然欲泣。 身上沾满了泥,慕宥宸一靠在她的背上,泥土势必会混进伤口中,可她又没有多余的衣服好用来隔绝泥土,真是祸不单行。 慕宥宸脑袋软软的垂在一边,面上没有哪怕一丝丝的血色,除了额头滚烫,浑身没有一处是暖的。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一道轻灵通透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轻狂,光是一道声音,就听得出它的主人该有多目中无人。 沐千寻的目光警惕的朝着斜前方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陌生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任何一张面孔都不重叠,沐千寻确信,此人,她不认识,不然如此突出的相貌,一眼便难以忘记了。 高高瘦瘦的挺直的站在雨中,左手撑着油伞,右手捏着一副羊皮画布,饶有兴致的打量。 剑眉凤目,消瘦的面颊颧骨高高隆起,刀削似的下巴微微抬起,好看的唇角扬着肆意的笑。 宽大的淡紫衣袍中架着瘦弱且挺拔的身躯,仙姿卓约,高傲的浑然天成。 活脱脱一个勾人的妖孽,偏偏他的气质又与长相有着极大的差别,平添了几分独特。 “你是何人?” 陌生男子手中的画卷上,隐隐可见一个简单线条勾勒出的轮廓,是慕宥宸的画像。 “我是何人,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怀里的人,是我的目标!” 狭长的凤目肆意的打量着沐千寻,语气中尽是得意与愉悦。 沐千寻的目光一瞬间寒了下来,眸中戾气乍现,已然在想着暂时如何安置慕宥宸了。 既然赫连锐绝这般煞费心机的非得要除掉慕宥宸,那眼前这个男子,就做她的第一个刀下魂好了: “你是赫连锐绝的人” “赫连锐绝?青葛部落的部落长大人?呵呵,那倒真是有趣,那你们的身份必定也不简单了?” 面对沐千寻暴戾的气势,陌生男子丝毫没有惧怕之意,没有退缩,也没有动手,颇有几分准备与沐千寻促膝长谈的架势。 倒是个难以捉摸的,这悠闲的语气,沐千寻还真打不准他是不是来杀人的。 不过沐千寻此时可跟他耗不起时间,再这么拖下去,她就只能想着如何安葬慕宥宸了。 “你难道不是来取我们性命的?” “是来取他性命的,不过呢,我只是一个杀手,哪有杀手接活还打听雇主的由头? 再说,这是边境,又有谁想得到,雇主竟是那个远在樊宁城中乐的悠闲的部落长呢? 有趣,当真是有趣的紧!” 沐千寻冷笑一声,这倒的确是赫连锐绝的风格,买凶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女婿,作为青葛部落的最高统领者,他怎么拉的下这个面子,自是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杀手吗,这些杀手可知晓自己的下场,不过到头来也是要被灭口的,玉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破损不堪的佩剑,准备迎敌。 “这雇主是部落长啊,这活还是不接的好,免得惹火烧身呐! 他是这一波被杀的人,我就是下一波被杀的人,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如…我们合谋一下,度过眼前的危机如何啊?” 沐千寻横在腰间的手,硬生生的是停了下来,微微扭曲的姿势,煞是奇怪。 眼睛一闪,脑子转不过弯儿来,眼前这个妖孽说什么? 此人脑子转的倒是快当,就是快当的让她觉着什么东西被颠覆了,化敌为友就是这么来的? 抿着唇不说话,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前一刻冷傲似仙人,后一刻又让人觉着他在搔首弄姿的男子。 “怎么?不乐意啊?我又没说白帮你们。 我能等,他好像是等不了了呢。 得了得了,我完全能在你对我动手之前发信号,暴露你们的行踪,是死是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这样做,就不怕赫连锐绝先下一道杀你的命令?我为何要相信你?” 沐千寻在争分夺秒的做着最后的挣扎,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可越是在这种关头,越是要谨慎,不然,一步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赫连锐绝远在樊宁城,怎么会想着杀我呢? 又不会有人知晓,我见过他们在追杀的人了,况且,这画上的人,可以是他,也可以不是他! 画上的人风度翩翩,此人嘛,比画上的人,脸上多了条刀疤,身上多出了几处伤口,看着也的确不像啊。 自然,信不信我,由你,要死要活,由你!” 陌生男子语气慢吞吞的,挑着眉,似乎游刃有余的已然掌控了全局。 沐千寻咬咬牙,对上他那双勾人的眸子,冷冷的开口: “条件!” 眯着波光流转的美眸,似笑非笑,修长的如白玉般细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淡淡的: “这个嘛!再说吧!记得我救过他的命就好。” 沐千寻垂下眼帘,心中暗恨,瞧他方才的眼神,她还以为他必定要说出类似于以身相许这样惊人的话,没想到只是这么轻描淡写。 陌生男子将手中的油伞一抛,跨着沉稳的步子,朝着二人的方向走来。 利落的将慕宥宸扛在背上,拔腿就走,比沐千寻一路狼狈的样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陌生男子扫了一眼沐千寻后背上显眼的泥土,轻嗤一笑,满是轻蔑的味道。 沐千寻的眼神倒是连一个涟漪都未曾泛起,放在平日,她或许会瞪回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慕宥宸性命垂危,她才顾不得旁人的什么目光呢,只要能救慕宥宸,别说是一笑了,就是从她心口剜一块肉下来,她也心甘情愿。 陌生男子忽的腾出一只手,趁着她走神之际,手指钳住她的手腕。 一阵久违的灼热印在手腕上,沐千寻下意识的抽动,却是没有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没来得及挣扎,男子已经松了手。 没有恼怒,只是波澜不惊的望着男子,他的举动,并不像是在轻薄她。 “胎气这么紊乱还不管不顾的,是有多不怜惜这个孩子。” 陌生男子漫不经心的抛下一句,手已经探入腰间,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沐千寻直愣愣的望着男子,唇瓣启启合合,却是半天才出了声儿: “你是说……孩子还在?” “自然,你以为呢?将这个服下,这个孩子或许还能保得住,不过……你就得再欠我一个人情了! 不过,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也可以不服,要不了多久,就掉利索了!” 摇晃着手中的盒子在沐千寻面前晃动,一脸的轻松自在,目不斜视,骄傲如斯。 沐千寻的眸中都闪着亮光,雾蒙蒙的,接过男子手中的盒子,放到鼻前嗅嗅,仰头吞了下去。 撑着伞的手往男子的头顶挪动几分,沉默不语,这个奇奇怪怪的男子,真不知是不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似乎一切,突然间都没有那么糟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生死相随 第四百一十三章 生死相随 沐千寻边走,边掩去沿路的痕迹,丹药入腹之后,小腹一直暖暖的,下腹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 出了石林,男子径直背着慕宥宸朝左侧的竹林而去,竹林地势颇高,天色渐晚,雨水冲刷了一日的山路,崎岖不已。 尽管如此,男子步伐仍旧沉稳矫捷,七拐八拐的,沐千寻早已迷失了方向。 伸手探探慕宥宸的额头,心中一阵焦躁,不由得喃喃: “怎么这么烫,要多久才能找到落脚的地儿。” 男子撇了一眼手臂打颤的沐千寻,轻嗤: “你以为你比他能好到哪儿去?可要稍作歇息。” 沐千寻摇摇头,微微垂,慕宥宸没有脱险之前,她怎么敢休息。 “哼!撑着吧!” 男子冷冷的甩下一句,听不出喜怒,加快了步伐。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雨渐渐的停了下来,竹林中静的只能听到脚下踩到枯枝的声响,黑漆漆的,寂静的可怕。 此人若是信得过的话,要用他的地方还多了去了,终归要有个称呼的。 男子停下步子,转过头望着沐千寻,狭长的眼,纵使在夜里,也有着遮不住的风华,薄唇微启: “鬼逸!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呢?还有……他呢?” 沐千寻如实照答,鬼逸方才那莫名探究的目光,真真让人看不透。 鬼逸,倒是个适合做杀手的名字,远居边境,不是复姓,听来是普普通通。 可,沐千寻怎么也不敢将普通两个字跟他挂钩,除了名字,他也的确哪里都不普通。 容貌,功力,谈吐,头脑,还精通医术,此人放在哪里,光彩都是掩不住的,怎么会是个简单的杀手呢。 也是,他若是普通了,也就得不到赫连锐绝的认可,要他作为追杀慕宥宸的一份子了。 也许,她不该信他的,一个神秘陌生的男子,可他的出现,是她能够抓住的唯一的一道光了,她不能放弃,她只能一赌。 “看路!” 鬼逸的脸徒然在面前放大,声音都带着冷气,沐千寻面色一僵,惊魂未定的走在鬼逸身后。 蹙蹙眉,心中自是恼怒的,却是没有作,这么逗弄她,她又不是他的宠物。 “呵,真是有趣,边境许多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战乱不息,身为边境的杀手,接到任务,雇主竟是部落长,杀的……还是别国的太子,刺杀途中碰上郡主。 你说,有不有趣,巧是不巧?” 沐千寻以为鬼逸不会再开口了,收敛心神专心赶路,可鬼逸这一开口,她眼睛又是猛地一跳。 鬼逸背对着他,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光凭语气也揣测不出什么,咋舌不已: “你是如何知道的?” 心中对赫连锐绝非得要将慕宥宸置于死地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就是因为鬼逸口中的别国太子吧。 赫连锐绝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容许慕宥宸成为他的威胁呢。 若不是她真心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场景,她必定会动夏国的兵力,真的倾覆青葛部落给赫连锐绝看。 他不是怕吗,那就让他的担忧成真!不过现在就是她不动手,青葛部落也危矣。 赫连锐绝不把心思放在安定战事上,反倒心心念念的害他们,真是可笑。 愈的断定鬼逸并不寻常,似乎一眼就能将他们看透,只是不知道此人是福还是祸。 “你的名字,如今这部落还有人不知晓?能让你这般相护的,自然是那个夏国太子。 皇室的争斗真是乱啊,再亲近的人都不放过,呵!” 鬼逸的语气颇有几分轻蔑的味道,沐千寻没有反驳,默默的点点头。 是啊,皇室真是乱啊,而他们就一直在这混乱中摸爬滚打,永远也没个尽头,她想要个了结了。 “你这脉搏可异于常人呐,就如同被重新改造过,跟我们这些平常人都不一样。” 提到她的脉象,鬼逸的语气好像与平常都不同,急迫的?好奇的?说不出的味道。 沐千寻唇角微勾,这种感觉,在怪神医身上感觉到过,真正醉心于医术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怎么个不一样法?” 鬼逸身形一僵,回答不上个所以然来,偏转了话题,落到慕宥宸身上: “他这手臂,可是致命的软肋,我接到这个刺杀任务时,对方可特意提调过,在雨天动手,可事半功倍,眼下看来,还真是。” 沐千寻抬起眼,本也没抱多少期望,或许只因这个男子是鬼逸,所以她忍不住这般问了: “这臂疾这么难缠,你可能治?” 除了怪神医,她觉着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对慕宥宸的臂疾有办法了,起码,她是除了用寒星玉佩替他压制痛苦之外束手无策的。 鬼逸的回应认真至极,夹杂着丝丝刻薄,傲慢的理所应当: “自然是能治的!只是,你已经欠我两个人情了,你还想要欠多少?” “我会还的!” 深幽的眸子一瞬间显得光彩熠熠,暗淡被冲去,恍若新生,有多久,她都没有过这样的神色了。 “就怕你还不起!你拿什么还我?你的郡主之位?宅子良田?金银珠宝?还是…你自己? 前者,我不稀罕,后者嘛……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还怀着个孩子。 那你告诉我,你拿什么还我?呵!” 鬼逸的声音通透而冰凉,就如同寒冬里的清水那么清冽,入心渗骨的无情,却又清醒。 沐千寻哑了声,鬼逸说的没错,她以为她有什么,能够理直气壮的说还。 她此刻不过是一个落魄的郡主,朝不保夕,离了鬼逸,或许她和慕宥宸一个都活不下来。 她什么都没有,帮她是好心,不帮她是天经地义,她没有傲气的资格。 “嗤……看你的表现,若是表现好的话,你说什么,我都会帮你,就算是交了个朋友。” 前奏是浓重的鼻音,鬼逸似乎是笑了,朋友二字咬的愈重。 “嗯,谢谢你。” 双手攥着衣裙,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慕宥宸身上,除了一声真挚的道谢,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几日的时间,就像是半辈子那么长,昨夜到今夜,仿佛磨平了她心中的所有棱角。 那个不断在挣扎的她,忽然间轻易的就屈服了,她不再高傲,不再奢求,也不再顾忌那么多。 一件件生在眼前的事,比前世临死前的痛苦还要煎熬,一刀刀的刺穿她的灵魂,早已疲累不堪。 她也不知道鬼逸究竟背着慕宥宸走了多远,之前在图纸上看那个竹林,就只是一个方位,一个图标。 可只有真正的进了竹林之后,她才明白,这个繁茂偌大的竹林,俨然就是一个迷宫。 不论是谁,只要不是常年居住在这里,怕是都很难熟悉这里的路。 反正,沐千寻是彻底的迷失了方向,不给她个几天几夜,她绝对走不出这竹林。 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又是雨水频繁的季节,就算是放火,也燃不起来,他们暂时是安全了。 不知是在竹林的什么方位,坐落着一座小木屋,似曾相识,就好像……初到留香谷,怪神医居住的小木屋一样。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呢,这竹林偏僻荒芜,此时又正值战乱,居然会有木屋? “还不进来,要在外面过夜吗?” 鬼逸严厉的呵斥,将尚在云里雾里的沐千寻生生揪回来。 “这是你的住处?” 瞧着鬼逸随意的模样,沐千寻指指眼前的木屋,明白的几分,鬼逸一直都不是带着她漫无目的乱闯,而是在带他们回自己的住处。 入了院子,饶是沐千寻再无兴致,也不免对院中的陈设多看几眼。 真是与怪神医小院中的场景一模一样,连搭着药架子的地方,都没变样。 这是一种什么习俗吗,天底下怎么会有两个习惯如此相似的人,唯一不同的就是,鬼逸的性子没有怪神医那么怪异。 打开屋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被打理的一尘不染,与怪神医习以为常的邋遢也有所不同。 混杂的药草味浓郁,看来,鬼逸还真是懂得医术的,说能治慕宥宸的臂疾或许也并非是夸大。 鬼逸将慕宥宸放在他的床榻之上,看着慕宥宸身上的雨渍,伤口上淡黄色的血水,染的他满褥都是。 不禁一脸的嫌弃,淡漠的神色都阴沉了几分,慕宥宸早已不省人事,他就是再不乐意,也照样拿他没办法。 幽幽的瞪着沐千寻,毫不客气: “去烧水,沐浴,换衣裳,别弄脏我的屋子!” 鬼逸的语气尽是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 沐千寻盯着慕宥宸垂危的只一口气儿的模样,无奈反驳,可鬼逸压根就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一出口便怼了回去。 “去是不去?你若是不听话,这屋中的药草,你一样也不许动,我这就把他扔出去,你们自生自灭好了!” “他若是死了,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沐千寻替慕宥宸盖上被子,被逼无奈的朝着后院而去,不痛不痒的丢下一句。 她是认真的,她和慕宥宸,是要生死相随的,她也不会放过鬼逸这个耽搁慕宥宸的罪魁祸。 遂,慕宥宸好,相安无事,鬼逸是她的恩人,反则,这小屋就是他们最后的安身之所。 “呵!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鬼逸嘴角勾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是言不由衷。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你能救他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你能救他 若说前院的陈设蹊跷,那真正蹊跷的还在后边呢,后院中衣衫的归置地,浴桶的方位,皆是和留香谷中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差别就是鬼逸比怪神医要讲究,任何物件儿都精致干净,厨房中多出些吃食柴火,烟火气十足。 沐千寻还以为,鬼逸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吃喝的,惊艳绝伦的气质真真不该为尘世所有。 自傲的医术,几近相同的摆置方式,让沐千寻愈发确定,鬼逸与怪神医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只是,在没摸清他们的牵连之前,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好。 浸在暖暖的浴桶中,雨水带来的寒意一瞬间被融化,滋润着浑身每一寸肌肤,热腾腾的水汽扑在面颊上,昏昏欲睡。 沐千寻没有心情享受这份久违的安逸,将身上的泥土打理干净,便快速的换了衣衫,朝着前院而去。 从樊宁带来的衣衫,一路上都弃的弃,丢的丢,没了踪影,而替换下来的那件是决计不能再穿了。 想来鬼逸平日里也是一个人居住,自是没有女装供她饰换,现下有个遮体的就不错了,她哪还会计较那么多。 难在难在,鬼逸生生比她高出了一大截,好在消瘦,拿剪刀修修剪剪,还能凑活着穿。 鬼逸的衣衫,全都是华丽的颜色,华丽到沐千寻觉着她一个女子也难以驾驭。 一件件翻过,浅紫,深紫,绛紫,暗红,配着张扬的花纹,倒是匹和他那张妖孽的脸。 前院主屋中,慕宥宸笔直的躺在床榻之上,伤口用纯白的纱布缠绕起来,一圈一圈,几乎没有一处是裸露出来的。 也难怪,谁让他浑身都带着伤呢,就差把脑袋也包裹起来了。 鬼逸的动作也是够快,慕宥宸身上已经扎了细细密密的百十来根针了,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沐千寻扣在门框上的手一紧,紧抿着唇不说话,静静的看鬼逸施针。 鬼逸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发愣,细细的打量着沐千寻,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儿,是从未见过的。 沐千寻披散至腰间的长发,湿漉漉的滴着水,淡紫的绘着流云纹的衣衫松松垮垮的,将小小的身躯装进去,不见了一路上的狼狈。 轻咳一声,微眯了双目,招呼道: “怎么不过来,也不看看我把你男人扎死了没有。” 沐千寻没有应声儿,缓缓走过去,握紧慕宥宸的手,看着他依旧白惨惨的面色,悠悠叹息。 慕宥宸的手掌有了温度,但这温度却不似正常的温度,灼热灼热的。 “他会没事的吧?” 慕宥宸的伤势,谁又能说得清呢,可沐千寻还是想从鬼逸的口中得到一丝安慰,哪怕只是在自欺欺人。 “看他的造化了,我又不是神人,保证不了这个,你诚心些,或许还能感动上天呢。” 鬼逸专心的施着针,一如既往的刻薄,带着丝丝嘲讽之意。 “敢拆剪我衣衫的,你是第一个,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鬼逸轻笑着,打破一室沉闷的寂静,他的话语总是这般出其不意,无从答起。 “得了,该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全靠他的意志了,这家伙是个能撑的。 一个人若是没有非活下去的理由,早就死了。 今夜会烧的厉害些,度过了今夜,他若是不死,就不会死了,只是会不会醒过来,还是个未知。” 鬼逸将慕宥宸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的拔下来,动作行云流水,言语之间流露着一份诚恳的敬佩。 纤纤玉手探上慕宥宸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灼的心都是焦灼的,另一只攥着他手掌的手徒然紧了几分。 非活下去的理由,那他一定能为她撑过今夜的……吧,只是鬼逸的那句会不会醒来,模棱俩可,就好似一柄悬在头顶的剑。 脸上的口子上了药,淡绿的药草混杂着血腥的味道,明显的刺眼,轻轻开口: “这伤口可会留疤?” 瞧着沐千寻的目光,鬼逸便知她问的是脸上的口子,挑挑眉,眼神意味不明: “你在意?” “不在意,只是他会在意。” 沐千寻摇摇头,垂首,一点点泛红了眼眶,抽抽鼻子,他向来比自己还要患得患失,是她爱他不够吧。 鬼逸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盯了好久,才又堪堪应了一声,说不出的别扭,似乎在极力掩饰些什么: “留不留疤,他醒了自己决定。” 桌上的水盆中不知加了什么药草,是夏国所没有的药草,泡在水中冰凉凉的,水隐隐发黑,这是给慕宥宸降温用的。 鬼逸入了后院,沐千寻来来回回的起身浸着帕子,一遍遍的擦拭慕宥宸的额头,手心。 可慕宥宸的温度却是一直未能降下来,愈发发烫,呼吸急促而粗重,面色仍不见一丝红润,惨白的骇人。 弯着身躯,轻轻躺在慕宥宸身侧,脸颊对着脸颊,感受着他快要烧着的触感,在他耳边不断的低喃。 “吃些东西,把药喝了,你这胎气还乱着。” 门被拉开,一股冷风忽的钻进来,沐千寻起身,目光落在鬼逸手中的托盘上。 清粥小菜,拳头大的白面馍,旁边搁着一碗尚冒着热气儿的汤药。 痴痴的怔住,心中说不出的动容,鬼逸居然是给她熬药去了,他们不过萍水相逢,鬼逸竟能这般尽心的帮他们。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世上能有几个鬼逸,他们现在就是两个祸患,鬼逸其实大可不这么做的。 拿起筷子,却是迟迟没有开动,眼神暗淡,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了,还是没有食欲。 “快些吃,他还需要你照顾呢,我已经对你们仁至义尽了,别想着我还能为他守夜!” 鬼逸将吃食一一往沐千寻推,语气严厉,不容置疑。 沐千寻抬眼看看鬼逸微凉的凤目,缩缩脑袋,硬着头皮往下吞。 低下头,错过了鬼逸嘴角那抹憋不住的笑。 幸好,她有孕以来,一直是没有食欲而已,不然这么强迫自己吃下去,该吐的一干二净了。 药中加了糖,淡淡的药草味儿划过舌尖,甜津津的,暖着被吃食填充的满满的胃。 一整夜,屋中的灯都没有灭,慕宥宸反反复复的烧,牙关咬的紧紧的,连一口水都灌不进去。 沐千寻尝试着用嘴渡给他,可还是无济于事,一股股的都从嘴角溢出去了。 鬼逸说是不会帮她守夜,可还是坐在一边,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坐了整整一夜。 黎明前,是一日里最冷的时刻,可屋中却是浮动着一股子的燥热,烦闷不已。 沐千寻紧绷着神色,满眼凄楚,慕宥宸烧的厉害,她的心也像被人放在火上烤,时时刻刻都煎熬无比。 慕宥宸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突然间就,眉头紧蹙,脑袋来回的挣扎,痛苦万状。 沐千寻只是不断的攥紧他的手,用力的几乎要将两只手融合到一起去,她多想代他承受这份痛苦。 “情况不大好啊,啧!” 鬼逸放下手中的医书,摇摇头,满脸惋惜。 这般折腾,那他必然是撑到了极致,撑不下去了,黎明前呵,最后一刻了。 沐千寻慌张的将目光投向鬼逸,可鬼逸仍是一脸的爱莫能助,眸中的期待渐渐涣散开来,空洞而麻木。 瞧着沐千寻死寂的模样,鬼逸心头一紧,本想劝说几句,可沐千寻的举动,才真正的震惊了他。 沐千寻转过身,捧着慕宥宸的脸庞,重重的吻上他的唇。 鬼逸瞪大了那双凤眸,下巴都快惊的掉下来了,尴尬的移开了目光,面颊微红。 热热的泪水滴落在慕宥宸脸上,是冰凉凉的感觉,凌乱的滴在他睫毛上,眉宇间,发丝里,一点点将他枕边的褥子都湿了一大块。 柔软的唇贴上那一片炙热,湿滑的香舌舔舐着他的贝齿,一点点将他的牙关撬开,长驱直入。 灵活的挑逗,贝齿狠狠的啃咬,疯狂的吻,激烈的吻,忘情的吻,吸吮,缠绵,权当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吻了。 泪水止不住的滴落,啪,啪,由点汇聚成线,松开他的唇,抱着他的脖子,呜呜的哭出了声儿。 她想要再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她除了哭,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哭,自责,不舍,种种情绪蔓延了整片心海。 她怎么都不愿相信,那个她从十三岁就认识的人,那个答应了要陪着她终老的人,就要这般离她而去了。 原来,比背叛,分离,更让人悲痛欲绝的,是天各一方,她只想要他好好的,哪怕是离开她也好,她只想要他活着。 沐千寻绵长的一吻过后,慕宥宸又恢复了安静,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安静的容颜,就像是熟睡那般,呼吸也均匀了下来。 沐千寻哭的不能自已,哪来还能注意到这些,鬼逸惊奇的站起身,围绕着慕宥宸的床榻打转,不断的碎叨: “奇啊,奇啊,真是奇啊!这样也行,真是史无前例啊!” 鬼逸推推沐千寻,拍着她的脑袋,语气欢愉: “快,快吻他,接着啊!” 沐千寻愣愣的抬起头,哭的眼眸红红的,泪痕遍布,丑兮兮的,我见犹怜。 “你能救他!快啊!” 鬼逸无奈的摊摊手,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沐千寻,他都恨不得按着沐千寻的脑袋,印到慕宥宸的唇上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龇牙必报 第四百一十五章 龇牙必报 沐千寻后知后觉的俯下身去,一双清清凉凉的手掌,覆到慕宥宸燥热的面颊上,轻柔的吻,唇与唇贴着,久久都未曾分开过。 这一吻,足足有两个时辰,半跪在床榻上,两个时辰,沐千寻都没有起身。 天早已大亮,估摸着,这么些年来所有的吻加起来,都没这个吻漫长。 漫长的刻入了彼此的生命,漫长到成了生死一念间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吻,绵延了一生。 或许,只是个意外,或许是注定了的,总之,就是沐千寻这么一个冒失的举动,硬生生将慕宥宸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慕宥宸居高不下的温度,终是降了下来,恢复了普通的温度,面色依旧苍白,却是多了一丝人气儿。 屋外是明媚的晴天,光线透过门缝,打在地板上,斜斜的射在桌面上,金灿灿的柔和的颜色。 沐千寻伏在慕宥宸床边,脑袋偏向一边,睡容恬静,尽显安逸,嘴角仰着浅浅的弧度。 玉手还紧紧扣着慕宥宸的手不肯松开,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十三岁那年,初见。 救起他,灵光山驻地,她也是这样的躺在他的床边,等他醒来。 只是,那时是他抓着她,心不甘情不愿,而现在,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谁也不愿意放开谁的手。 辗辗转转,一年又一年,好的坏的,他们都一一熬过来了。 一只消瘦僵直的手碰到手臂,打腋下穿过,半个身躯落入一个硬邦邦的臂弯。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沐千寻突然清醒过来,一机灵,整个人下意识的弹出去,跌坐到地下。 在沐千寻迷茫眼神的注视下,鬼逸一脸无奈,甩甩手,背转身去,胡乱的抓向慕宥宸的脉搏,是左手腕的内侧: “要睡回屋睡去!饭菜在屋子里,不许不吃!药不许不喝!” 沐千寻挠挠披散凌乱的发丝,从地板上狼狈的爬起来,悻悻的朝着鬼逸的背影瞪了一眼,灰溜溜的逃出主屋。 虽说她及其不喜鬼逸那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的架势,可……此刻还是早走早好,免得气氛越来越尴尬。 鬼逸大抵是想抱她回屋的,可惜她没有那么差的防备,除了慕宥宸,没人能将睡着的她挪位儿。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将轻薄二字与鬼逸放在一起,仿佛那就是一种亵渎,会人神共愤,天打雷劈的。 她的身边从来不乏相貌堂堂的男子,可是鬼逸却是唯一一个妖孽到极致的,鬼逸是除弘羲之外,她所见过最美的男子。 不同于普通的俊逸,鬼逸面上的线条,有种异样的美感,每一笔都浑然天成。 可是他的气质,又决然不会给人以柔美的感觉,刻薄而独断,气质独绝。 不染人间烟火,居于荒芜之所,鬼逸就像是传闻中的仙人一般,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而他们是他所要度化的人。 鬼逸的医术真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与怪神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紊乱的胎气,只用了区区两日,两碗汤药,便彻底稳固了下来,放在宫中那些所谓的巫医手中,没有半月,怕是起不了什么疗效。 换药之时,沐千寻才知,鬼逸不只是在那日她沐浴之时给慕宥宸包扎了伤口,施了银针。 而是将慕宥宸身上那几寸深的几处伤口,一针一线的缝合了起来,细细的丝线,陷到肉中,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只是,医术如此高超的鬼逸,在夏国却是籍籍无名,起码,她是从未听到过鬼逸二字。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的,沐千寻很没骨气的对鬼逸言听计从。 这表现在……在鬼逸半认真半恐吓的命令下,沐千寻与他轮替着守夜,吃的比平日多了一半,似乎将这些时日来瘦下去的肉,都补回来了。 对于他们这两个仅仅能算作陌生人的人,鬼逸却是从不敷衍,沐千寻隐隐的相信了,这世上,也并非都是奸佞之辈。 有次晨起,沐千寻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幕竟是鬼逸弯腰站在慕宥宸床前,慢条斯理的为慕宥宸束发的场景。 以沐千寻的角度,鬼逸的唇,离慕宥宸的脸,近在咫尺。 对上沐千寻眯着眼,贼笑的暧昧的神情,鬼逸只觉得浑身阴寒。 对沐千寻莫名其妙的误会,他险些吐血三升,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在饭桌上,鬼逸故意用筷子将碗敲得叮当作响,来表达对沐千寻的不满。 沐千寻全然不买账,还是时不时的对着鬼逸笑的隐晦,渗人渗人的。 可惜啊,沐千寻还是小瞧了鬼逸,没看出他龇牙必报的本性,鬼逸惹不得。 第四日卯时将过,沐千寻从屋内出来,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身子紧贴门板,一脸严峻的鬼逸。 鬼逸刻意的避开她的目光,重重的叹息,隔着院子,径直传到了她耳边。 沐千寻的心瞬间失了衡,猛地下坠,永远也到不了底的冲击,头皮嗡嗡的发麻。 身子僵硬的冲上前,却是被鬼逸一把拦着,强壮瘦弱的手臂横在她身前,任凭她再用力的冲撞,也仍撼动不得半分。 紧咬着下唇,死死咬住,红着眼眶,那种恐慌,让她连眼泪都暂时的忘记了,只听的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一声接着一声…… 鬼逸不是说,只要度过了那夜,慕宥宸就不会有事的吗,这几日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的吗? 他的伤势不是渐渐在好转吗,他不是喝了那么多的药,也吃得下东西了吗? “寻儿……” 不等她胡思乱想更多,崩溃之前,只听得屋内一声熟悉而虚弱的声音传来。 沐千寻立即止住扑腾的身形,蹭蹭后退两步,直愣愣的僵在原地。 怔怔的盯着鬼逸的眼睛,她没有听错,那是慕宥宸的声音,真真切切,明明显显,绝不会有错。 鬼逸用拳头堵着嘴唇,眯着眉眼,强行压制自己的得意,云淡风轻的开口: “他醒了,哎……和我的估算不同呢。 我只是想提醒你,情绪波动不要太大,不利于安胎。” 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便留给沐千寻一个潇洒的背影,转动身形,匆匆而去。 那剧烈抖动的肩膀,凌乱歪斜的脚步,实在是难以掩饰,他在狂笑! 沐千寻恶狠狠的瞟了最后一眼,若不是慕宥宸唤的紧,她一定不会饶过他,骗她什么不好,偏偏要用慕宥宸的安危骗她。 笨拙慌张的开了屋门,瞧着歪着脑袋,睁着眸子,面带笑意的望着她的慕宥宸。 眼眶中打着转的泪水决堤,一瞬间止不住的汹涌,哗哗的顺着脸颊而下。 只有对着慕宥宸,她才能这么尽情的宣泄,不用强撑,毫无顾忌,肆意妄为,哭的这般孩子气。 慕宥宸挺了挺身躯,无奈的跌落回去,张开手臂,声音沙哑低沉,满是苦涩: “寻儿,快过来,让我抱抱。” 一句话,落在她耳中,心都融化了,能够这样听着他的声音,听他呼唤自己的名字,真好。 沐千寻一个箭步冲上去,扑进慕宥宸的怀里,紧紧的环着他的腰身,用上所有的力气,似乎只要一松手,就再也抱不到了。 那种喜悦,满足的都要从心底溢出来了,无法言喻,她将这份喜悦,都投注到这个拥抱中去了。 可是……她却短暂的忘了,慕宥宸还有重伤在身呢,被她这么一抱,慕宥宸浑身的口子都被扯动的撕裂的疼。 只觉得,都要疼的背过气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却怎么都吐不出去,可他却不忍心打搅沐千寻。 苦笑着,一下下的摸着她瘦的满是骨头的背脊,压抑着不出声,能这样抱着她,再痛,也值了。 眼看着,慕宥宸浑身都无法抑制的抽搐起来了,沐千寻才慌慌张张的松开他,一脸愧疚,眸中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慕宥宸傻兮兮的笑着,拉着沐千寻的手,布上一层硬茧的拇指,一下下的抚过她柔嫩的手背。 眸中的宠溺,浓浓的暖,四目相对,那份久违的思念,落在心头,沉甸甸的踏实。 沐千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直一直盯着慕宥宸看,他的眼睛有种魔力,怎么看也看不够的魔力。 坐在他身边,轻轻依偎进他的怀中,一只手搭着他的颈部,闷闷的开口: “鬼逸说你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醒过来,你怎么醒的这么早啊?” “我早些醒,不好吗?睡的太久了,太想你了,我就醒来了。” 听着沐千寻口中陌生的名字,慕宥宸眉头只一蹙,便舒展来开,语气温柔如水,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毛茸茸的头顶,满足感十足。 说起鬼逸来,心中到现在还惊疑不定的,他一清醒过来,就看到床头坐着一个半睡半醒,陌生的男子,那种冲击,不言而喻。 以鬼逸的性子,自是不可能一五一十的跟他解释了,只淡淡问候了几句,便出门守着沐千寻了。 “好,当然好,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沐千寻撒娇似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任性与委屈,抬起头,狠狠的在慕宥宸的额头上撞了一下。 摸摸慕宥宸额头上被她撞出的红印子,咧嘴笑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忽喜忽悲的,真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第四百一十六章 胡乱嫁祸 第四百一十六章 胡乱嫁祸 慕宥宸同样伸手揉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从看见她的那刻起,笑容就没从嘴角溜走过: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那你那日还说那样的话,我在你心中,就是那么薄情寡义,自私愚蠢的一个人吗?” 沐千寻嘟着红唇,眉眼都立起来了,娇蛮的指责他那日的自暴自弃。 “不,你在我心中,是最好最好的人儿,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 正因如此,我怎么能舍得让你陪我一起赴死呢,你是我最珍惜的人啊,我想你好好的,就算是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 红着眼眶,红唇贴上去,吻住慕宥宸的唇,旋即又分开,止住慕宥宸越说越动情的势头。 摇摇头,深幽的眸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 “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命,没有了你,我就不会好好的,不可能好好的,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你了。 所以,以后,再也不许你自作主张了,无论还有多少的磨难等着我们,我们谁都不可以先说放弃。 生生世世,生生死死,也不准随意的放开对方,我们是绑在一起的,连命都绑在一起的。” 沐千寻从来不会这般认真的,煽情的,成段成段的讲她心中埋藏的,早已认定了的话。 可是这次,她怕了,怕慕宥宸有朝一日真的会离她而去,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她要他明白,有他,她才能好。 盯着她启启合合的红唇,慕宥宸盯了好久,明亮如斯的眸中,复杂的神情竞相闪烁而过,语气恍惚: “这样的我,你还会爱吗,我没那么好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捂着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嘴角的弧度,此刻更像是强撑出来的。 沐千寻忽的甩开他的手,温热的手心忽然间变得空荡荡的,划过一抹凉意,心惊的望向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沐千寻。 “慕宥宸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我沐千寻就是因为你这张脸才一定非你不可的吗! 不过是一条疤而已,你若是非要介意,我也划一刀陪你好了!” 沐千寻利落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着晃眼的银光,说着就要往脸上招呼。 慕宥宸急切的厉声阻止,伸手去夺沐千寻手中的匕首,手臂绵软无力,却怎么也不敢松手。 看着慕宥宸挣扎的满头薄汗,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沐千寻才心疼的放了手。 夺了匕首的慕宥宸,将匕首藏在身侧的褥子中,压在身下,似乎生怕沐千寻一个后悔,又上来抢夺似的。 沐千寻就这么板着脸,倔强的瞪着慕宥宸,站在床前,慕宥宸能够得到的地方。 瞧着她满脸怒意,任谁也很难想到,明明上一刻还温柔贴心的她,下一刻居然提着刀,大吼大叫。 沐千寻实在是,听着慕宥宸那颓废的语气,心中的怒火就蹭蹭直上,与其一遍遍的规劝,还不如一次将他骂醒。 慕宥宸无措的望着沐千寻,沐千寻很少这样发脾气,她方才的举动,可真是将他吓坏了,伸手拉拉她的衣角,可怜巴巴的像个被丢弃的宠物。 气氛僵硬着,凝固着,沐千寻双手环胸,仰着脑袋,没有要消气的意思,她越是这样,慕宥宸就越是无奈,日后再提此事,他也得掂量几分。 “寻儿,我错了好不好,你坐过来好不好,我才刚醒,你怎么忍心呢。” 慕宥宸笑的惴惴不安的,难得他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沐千寻心下一漾,便别扭的坐了下来。 双手搭在膝盖上,脑袋深深的扎下去,也不看慕宥宸,过了许久,才闷闷的开口: “你知道吗,鬼逸将你背回来的那晚,你差点就没了,当时我真的吓坏了。 好不容易等到你醒来,你还说这样的话,真是……” 说着说着,情绪愈发的低落起来,鼻子一酸,梗着喉,再说不出一句话。 慕宥宸一只手臂从身后抱着她,紧紧的箍紧她纤细的腰肢,语气温柔,带上几分惦念的味道: “我昏迷的时候啊,就好像跌进了一片黑暗,怎么走,怎么走,总也走不到尽头。 四周都黑压压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就连自己,似乎都化为了那虚无中的一片。 黑暗挤压着我,烧灼着我,几乎要将我吞噬了,我连一点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然后啊,在那片灼热中,就有一股清凉灌了下来,牵引着我。 我就一直朝前跑,心中有个清澈的声音告诉我,只要努力的跑,就能看得见光亮了。 一直跑,一直跑,渐渐的,我还是看不见光亮,不过我听到了,听到你的哭声了。 一阵阵的,凄凄惨惨的,没完没了的哭,我就想啊…我千万不能死,不然你一直这么哭,岂不是吵得我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 我一定得快快醒来,不然你这个爱哭鬼怎么得了,你说,你趁着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嗯? 我总能感觉到,嘴唇被柔柔软软的堵住,那种感觉很熟悉,每到这种时刻,想要快点醒来的感觉就愈强烈,是不是我的寻儿在偷偷的吻我,嗯?” 慕宥宸轻声的叙述着这度日如年的四日四夜,说的那么轻巧,轻巧的仿佛只是他编织出来的一个梦。 沐千寻扭动着身躯,毫无征兆的红了脸,倒不是为别的,只是一想起,她动不动就当着鬼逸的面,肆无忌惮的亲吻慕宥宸,就不由得面红耳赤。 当时,她看着慕宥宸的模样,什么都不想,只是心中的忧愁无处发泄,现下想来,鬼逸必定要被她逼疯了。 “你少臭美了,这几日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在照顾你,怎么就是我在吻你了?” 沐千寻转过脸,双手夹着慕宥宸的脸颊,狠狠蹂躏。 慕宥宸满脸僵硬的盯着沐千寻,沐千寻的话中之意,让人背脊发凉啊。 门忽然被推开,搅了一室的暖意,鬼逸冷冷的盯着沐千寻,那双微眯的凤目,几乎能喷出火来,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镇定: “沐千寻,你再胡乱嫁祸我,揣测我救他的用意,现在就带着他滚出我的地盘,可知晓了?” 慕宥宸这才得空好好的打量这个帮了他们的男子,在沐千寻腰间轻轻掐了一把。 这言语间的刻薄,倒是让他生不起厌恶来,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的随性,放在这世间,的确罕见。 沐千寻缩缩脑袋,对着慕宥宸,白眼都翻上天了,俏皮的吐着舌头,尽显天真。 “这是药膳,他刚刚清醒,这几顿还是要吃的清淡些。 除了满身的疤我没法子应对,其他,不会留下什么隐患,以后,雨天,他这手臂也不会再疼了。” 背对着二人,鬼逸将托盘上的吃食一一摆放到桌上,声音听不出喜怒。 慕宥宸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神色却还是不自觉的紧绷,而沐千寻早已是一脸狂喜,眸子亮晶晶的,流转着诱人的色彩。 “多谢阁下相救,真是麻烦你了。” 这句话,慕宥宸说的无比陈恳,能让他暂时卸下他冷漠的外表,实属不易,谁让,这人是鬼逸呢。 “不必,我也是有私心的,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你们若是有良心,只需在将来有人杀我之时,同样出手相帮就好。 自然,你们若是不肯,就当我白帮你们了,当我鬼逸看错人了。” 鬼逸的嘴角溢着一缕笑,什么话,只要从他口中吐出来,都能这么云淡风轻。 鬼逸的话,从来没有人知晓,该从哪里接起,屋内寂静一片。 鬼逸说的自保,沐千寻却是不信的,这世上,能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他久居山林,他存心要躲,谁又能寻的到他。 他又不是赫连锐绝的主要目标,他大可不救他们,那样他的危险,还能减几分。 闻着屋中飘散着的汤药的味道,慕宥宸突然紧了紧握着沐千寻的手,艰难的将心中的话问出了口: “孩子……” “孩子还在。” 沐千寻抓着慕宥宸的手,轻轻覆到她下腹之上,提及孩子,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幸福。 “那那日,你都是哄我的?” 慕宥宸一动也不敢动的抚着沐千寻的小腹,隔着薄薄的衣衫,手掌和小腹的温度相结合。 似乎他都能感受到孩子在腹中动弹了,当然,一看沐千寻还扁扁的小腹,就知,一切只是慕宥宸的幻觉罢了。 “不是哄你的,孩子真的差点没了,是鬼逸救了孩子,救了你,我们欠着鬼逸好几条命。” 随着沐千寻的一席话,鬼逸脸上凉丝丝的线条,温和了几分,别开眼,口是心非: “呵!蠢女人!” 慕宥宸的眉头紧紧拧起,又极快的舒展,淡淡的看着沐千寻的小腹,痴痴发笑。 不是慕宥宸捡回了一条命,他们躲在这竹林中,就可相安无事的,赫连锐绝杀慕宥宸的决心,没有那么容易动摇,他们之间的恩怨,也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百里孤苏几人,这几日,一直在率领着一众杀手,夜以继日的搜寻慕宥宸的踪迹。 这竹林地势虽复杂,但也只能保他们一时安然,今日,百里孤苏便已经带人闯进了竹林,触动了鬼逸早早设下的警铃,只是还没找到木屋的位置。 其实,就算他们不来,沐千寻也没打算在这竹林中躲一辈子,没打算,就这么饶过他们! 第四百一十七章 挖坟 第四百一十七章 挖坟 那日,慕宥宸晕厥之前,没有机会告诉沐千寻的话,今日都一一细细告知。 在魅影的人马暴动的第一时间,他就已将魅影斩于剑下了,魅影以为,他能够等到百里孤苏几人的救援。 可惜他孤身一人,再自诩功力了得,也快不过慕宥宸的剑。 或许是沐千寻那日失了神,或许是有人处置了魅影的尸首,总之,她没有在那纵横数里的尸体中,见到魅影的踪影。 那日他只说,围剿他的人,子桑笑是其中之一,今日他说,是子桑笑给了他脱身的机会。 不然,他们几人在雨天围剿他,他根本就没有存活的可能,子桑笑留在他身上的伤最多,子桑笑豁出性命放过他。 子桑笑,成了沐千寻最复杂的心事,旁人,包括赫连锐绝,她都能眼睛也不眨一下的除掉,可是子桑笑…… 有些事,早已不可避免的搅和纠缠在了一起,丝丝缕缕的,无论你怎么努力,都分不清,模糊的失了本来的模样。 浅言,暗卫,他们的死,至今她还历历在目,那样血淋淋残忍的画面,不知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梦中多少次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抵真是如此,近日她的梦愈发多了,整夜整夜,不会惊醒,只是在醒来时,清晰而又疲累。 梦中的场景,都是不曾出现过的,但却真实的可怕,真实的,有时她甚至分不清梦与现实之间的不同。 有时,是在沐府的时候,她还是沐府那个没出阁的小姐,浅言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和浅宁一起打打闹闹,吵吵嚷嚷,欢快,温馨。 只是,从来不会梦到幽雨阁以外的场景,没有沐若云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人,所以,梦还是梦。 有时,她也不知道那是哪儿,熟悉的陌生的,想不起来,甚至努力的看,也看不清。 浅言就站在她面前,咧着嘴,朝着她温婉的笑,可她却真真切切的知晓,浅言已经死了。 她们二人就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笑,笑着的她,离她那么近,又离她那么远,近的咫尺之遥,远的触及不到。 浅言死了,再多的梦境,都是她给自己编造出来的,一场场的虚影。 还有的时候,她会梦到在寒月殿的时候,暗卫们冷冰冰的守在寒月殿的每一个角落,不凸显,却那么踏实。 还会梦到,他们厮杀的模样,她都不知晓敌人是谁,反正他们总是冲在最前方。 她能感受到,他们厮杀的很辛苦吗,他们也是怕的,但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信念,抵过害怕,他们就义无反顾了。 还有那么一次,梦到的是在赶往呼延部落的路上,玉阳城小镇那次,她浑浑噩噩的期盼着快些赶到呼延部落,什么都不知晓。 白雪俯卧在地上,四只蹄子都蜷缩在腹下,埋着脑袋,眼角不住的在淌泪,任她怎么哄骗,都死气沉沉的。 后来……后来,后来好像,白雪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再后来……她也记不清了。 若非鬼逸相救,慕宥宸的下场,无非是一具冰冷冷的尸首罢了,此等恩怨,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她可以放过子桑笑,她甚至该感激他,可他们还是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她更怕,他们会有平心静气的一天,到时候,他们要如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生死攸关的隔阂,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 饶是她,都纠结至此,那冷皓呢,她要如何面对子桑笑,她的夫君,朔儿的父亲。 那个时候,沐千寻就隐隐感知到,他们之间断不了,也回不去了。 暗卫的事情,沐千寻没有当着慕宥宸的面再提,就像是她刻意想要忽略浅言的死一样,有些东西,面对不了,还是暂时藏起来的好。 与其将伤口血淋淋的扒开,直视它,还不如等着时间让它结疤,也许到时候,看着伤疤,曾今的伤口,也就不会那么疼了。 慕宥宸为人冷漠,只有沐千寻知道,他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他只是不说,她都懂。 他对暗卫们严厉,苛刻,没有露出过一个笑容,但他从未不把他们的命当命。 那些陪着他出生入死的,一路走来的兄弟们,一夕之间,全都没了,他心里有多难受,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入夜,屋中燃着灯火,她坐在桌边,捣着鬼逸不知从哪儿采回来的药草。 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慕宥宸身上,只是慕宥宸恍若未闻。 慕宥宸一直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可是他收敛的气息告诉沐千寻,他是醒着的,忽长忽短的呼吸,他在忍耐着叹息。 他对着的,是空空如也的墙,还有……他随身的佩剑,已经残损的不能用了,但他还是跟鬼逸要来,放在身边。 慕宥宸曾傲然的告诉她,他的那柄剑上,纹着特殊的暗纹,那暗纹与暗卫的佩剑上的暗纹,相似而不相同。 只要拿着他的剑,就能够指挥的动他们,见剑如见人,他的暗卫,与别人的暗卫一点也不一样。 念及此,沐千寻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样沉寂的慕宥宸,这样强撑着的慕宥宸,是那么的让她心疼。 她可以扑在他的怀里哭诉,跟他说,浅言死了,他却不愿在她面前哭的傻里傻气,说他舍不得那些好兄弟,说他以为他们能一直跟着他的。 夜渐渐深了,慕宥宸已然睡去,沐千寻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直愣愣的望着夜空中那轮明亮皎洁的月亮。 入秋的天,夜里还是微凉的,沐千寻瑟缩着身躯,眼神空洞,似乎一丝丝也察觉不到。 鬼逸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她身侧,隔了三尺的距离,冷不丁的询问: “那些追杀他的人,你准备怎么办,顶多两日,他们就摸到这里来了。” 沐千寻眼神一闪,缓慢的转过脖子看鬼逸,抿着唇,良久才开口: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一个都不会,这竹林,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呵!真是个蠢女人,说的倒是轻巧啊,你拿什么不放过他们,拿你尚不稳定的功力,还是拿你腹中孩子的安危? 你若是不想要他,我赐你一碗堕胎药便好,何必几次三番的折腾他,做你的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鬼逸满口嘲讽的语气,面上的线条都冷冽了几分,尖锐而刻薄,同样也挤兑的沐千寻哑口无言了。 重重的一叹,心头的沉闷便更甚了几分,是啊,凭借她现在的情形,的确是不能够与百里孤苏他们抗衡。 “真是无用,难道我们还得要继续躲下去吗。” 沐千寻垂首,声音低沉的近乎自言自语,脑海中混沌一片,理不清个头绪。 “躲?你能躲一辈子吗,做事,不能拖泥带水,要一劳永逸。 你须得快,不然等他们找过来,我可保不住你们。对付他们其中之一,我尚且勉强,对付他们所有人,我会死的比你男人更惨。 你也不用担忧,就这么放过他们太憋屈,都是缓兵之计罢了。 你的胎气,只需过了三月,便可彻底稳当了,算算,也就二十余日,到时候慕宥宸的伤,差不多也该好利索了。 你们要怎么对付那波人,或者是……对付部落长,就是你们的事了,我也不想我救的人白白送死。” 鬼逸的音调依旧清冷,却是柔和了许多,这样的鬼逸,坐在她身旁,能听到淡淡呼吸的鬼逸,才不那么虚幻缥缈。 沐千寻满眼迷茫,鬼逸如此从容,想必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试探到: “如何一劳永逸?” 二十余日罢了,就且让赫连锐绝再偷得这二十余日的时光,他会明白,残害慕宥宸,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有何难?只需让他们相信,慕宥宸已死,自然不会纠缠,很明显,部落长的目标是慕宥宸,不是你。 就在竹林中安一座坟便好,由你守着,他们总不会猖狂到当着你的面挖坟掘墓。 为了凸显此事的真实,你定要表现的怒不可遏,那就……先拿他们其中一人的性命来开刀,也算是你从他们身上讨回的利息。” 鬼逸那双狭长的眸中,满是狡黠的意味,如黑曜石般闪耀夺目,活脱脱一只狡猾的狐狸。 沐千寻在心中啧啧称奇,像鬼逸这样谪仙一样的人,居然能想出这么歪门邪道的法子,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或许,鬼逸只是长了一张仙人的脸,内里,是一只狐妖的化身也说不定。 “你是说……给慕宥宸立一座坟?” 迟疑的问出口,深幽的眸,尽是抗拒,这要是让慕宥宸知晓了,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怎么?你不敢?怕什么,趁着他能下床之前,将墓碑推倒不就好了,” 鬼逸的声音飘荡在耳边,阴森森的,飘飘忽忽的,听的沐千寻心中咯噔一下,鬼逸,居然,能够看透她心里想的什么。 “那……这坟何时挖?” 纠结再三,除了鬼逸的法子,竟只能鱼死网破了。 “自然是夜深人静的现在了,诺,铁锹,镐头,都在墙角。” 鬼逸朝着墙角努努嘴,一脸的幸灾乐祸。 沐千寻呆滞了一瞬,伸手僵直的指指自己的鼻翼,面色蹭的垮了下来。 深更半夜要她给一个好端端的人挖坟?不说她挖不挖的动,单单离了木屋,她都摸不准,天亮之前,她还回不回得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陪葬 第四百一十八章 陪葬 鬼逸,素来口是心非惯了,一来二去,口头上的凌厉,沐千寻早已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吃力的抱着比她低矮不了多少的铁锹,镐头,一言不,吭哧吭哧的朝着木屋外的方向而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出了小屋,走出去不到一里的距离,沐千寻忽的低头,莞尔一笑,摇摇头,步伐慢了下来。 说好了不管她的鬼逸,此刻就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十步开外的距离。 挖坟此等苦力活……终究还是落在了鬼逸身上,在清冷的月光下,鬼逸像模像样的挖了一个大坑,又一铁锹一铁锹的将土埋了回去。 全程,沐千寻都没有伸一下手,就这么杵在边上,静静的看鬼逸弯腰直身,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动作。 整整折腾了大半夜,天色微微亮之际,一座新坟才算是堪堪打造好了,光滑却不规整的石碑上,鲜红的大字,赫然勾勒着慕宥宸的名字。 鬼逸雪白的布靴上,沾满了泥土,绘制的纹路,与泥土混为一团,衣衫凌乱,被风吹了一整夜的丝,蓬松的到处乱飞。 沐千寻在面上取笑,在心中感激,那个爱干净的鬼逸,那个视整洁为性命的鬼逸,此刻就这么为了帮他们逃脱危机,邋里邋遢的站在她面前。 天亮之时,沐千寻借故采药,将慕宥宸一人留在了鬼逸的木屋中,鬼逸则在那座坟头,将慕宥宸的消息递给了百里孤苏。 沐千寻一身的白衣,眼眶泛红,手中崭新的佩剑,闪着寒光,满脸的决绝与萧瑟。 这身白衣……还是将后院中的床幔褥单剪下来缝制而成的,缝制的人……是鬼逸,许是伤口缝多了,缝衣服也在手的很。 沐千寻嘲笑鬼逸比女儿家还女儿家,缝衣煮饭样样精通,鬼逸嘲笑沐千寻将被单都裹到身上了还嚣张。 平日里,也就是慕宥宸看她穿着鬼逸的衣衫不顺眼罢了,可今日,若要蒙混过去,她必定是不能穿着男装出来招摇了。 “可要我陪着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应付。” “呵!那我走了,记得,悠着点,我可不帮人收尸!” 望着鬼逸潇洒而去的背影,沐千寻苦涩一笑,等下,就要看着仇人却无法大开杀戒了,那该是怎样的憋屈。 百里孤苏几人来的倒是快,估摸着,失去慕宥宸消息的这几日,他们是心急的寝食难安吧? 故意的收敛着气息,悄然无声的,包围了坟堆所在的位置,无一缺口,依旧是围剿的势头。 沐千寻嘴角微勾,嘲讽的笑笑,若是放在以前,他们这般小心翼翼的接近,她或许还真觉不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所有的动向,都清晰的落入了她耳中。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听着愈靠近的脚步声,围起的圈子也愈来愈小,沐千寻终是忍无可忍的先出了声。 飕飕的,如风的黑影,一道道在眼前闪过,闪的人眼花缭乱。 以百里孤苏打头的,乌压压几十个杀手穿扮的人,都在坟地这片狭小的空间露了脸。 百里孤苏的目光直挺挺的越过沐千寻,落在坟堆上,紧绷的神情松弛了几分,眼角轻不可见的弯了弯。 原本平整的面庞上,留着两道深深的交叉的十字刀疤,蜈蚣似的模样,狰狞可怖。 林林星星的日光穿过竹叶,斑驳的打在脸上,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戾气。 不用说,也知晓是慕宥宸的手笔,慕宥宸招式间的狠厉,不是谁都能比拟的。 若不是处处被压制,若不是他们选在雨天动手,慕宥宸就算是死,那也必定是鱼死网破的结局,他们哪里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我们来寻郡主回去。” 百里孤苏单膝跪地,言语陈恳冰凉,脑袋低垂,紧紧盯着沐千寻的鞋子,打着息事宁人的主意,心存侥幸。 “哈哈,我引你们过来,难不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我就那么蠢吗? 宥宸是怎么死的,你们的下场要比他惨烈百倍,今日,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你们,全部都要给他陪葬!” 满脑子都是慕宥宸那日蜷缩在雨中,伤痕遍布全身的模样,还有……这些时日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糟心的一幕幕,怎一个恨字可以诠释。 眼前的这些人,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恨意,压制,再压制,另一只袖中的手,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抖。 沐千寻摩挲着下巴,身后长长的纱质的裙摆,拖拽在地上,风拂过,张牙舞爪的浮动在半空中。 气氛突然变得暴动,青天白日的,周身的空气冷却了几分,怪异而阴森。 手中的长剑飞快的朝着百里孤苏的喉咙刺去,只差那么一点点,她便能刺穿他的喉咙,让他血洒竹林! 可惜了,她的度还不够快,百里孤苏的警觉从未真正放下过,顺势打了个滚,直起身来,脚尖贴着地面,与沐千寻撤开了一大段距离。 沐千寻通红的眸,冰冷,失控,配上那身宽松飘荡的白衣,令人望而生畏。 剑尖划着地面,刺啦,刺啦,刺啦,似乎划过的不仅仅是地面,还有人心。 “宥宸,我给你报仇,你在底下很寂寞吧,我这就让他们下去陪你。” 口中念念有词,美艳的面庞微微扭曲,染上几分狂意。 她一步步逼近,他们一步步后退,她住了脚步,没有再动手,他们便同样停驻在原地。 慢慢的僵持着,她笑了,笑的那么灿烂,那么悲戚,那么晃眼,那么可怖! “子桑笑,不过来祭拜一下宥宸吗,你怕什么?怕我会杀了你吗!” 笑着的,漠然着的语气,突的一变,眉眼间是逼人的冷煞,声音也寒彻彻的。 子桑笑抿着唇,眉宇紧紧的皱着,眼看着沐千寻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朝着他走过来,也仍旧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从方才,他就一直在盯着那墓碑看了,眸中是纠结,是遗憾,还有些别的,看不透的颜色。 沐千寻就站在子桑笑对面,伸手,搭在子桑笑的肩头上,纤细的手指,轻轻弹去他肩上的灰尘,眯着眼,嘴角挂着温润的笑。 嘴角的弧度一点点的收敛,手掌一收,眼眸一立,利落的一掌打在子桑笑的胸口,看似,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子桑笑毫无防备的被击中,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歪歪斜斜的贴着地面,朝后倒飞出去。 口中鲜血四溅,重重的跌落下去,无力瘫软在百里孤苏脚下,没了起身的力气。 惊异的望着沐千寻,喉咙中热滚滚的,接着,又是两口鲜血,将枯枝落叶遍布的地面,染红了一片,眼里的光芒渐渐涣散。 百里孤苏别在腰间的佩剑,终是舍得出鞘了,往前长长的迈了一步,恶狠狠的瞪着沐千寻。 从他一见到沐千寻开始,他眼睛里就写满了隐忍与不满。 他自认为,沐千寻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却是忽略了一点,一个不如他的人,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将子桑笑打的起不了身的,没来得及跨出下一步,就再也没威风的跨出去过。 “百里孤苏!你要记得,主子说了,郡主不能动,不然,你我都是个死,你可想清楚了。” 子桑笑一开口,口中尽是鲜血,嘟嘟囔囔的,费力的警告百里孤苏。 百里孤苏意味深长的瞪了沐千寻最后一眼,低头,准备扶子桑笑起身,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撤!” “撤?撤到哪里去!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沐千寻轻蔑的驳着百里孤苏的话,身形一闪,已然停在了百里孤苏面前,手中的长剑狠狠的朝着百里孤苏扶子桑笑的手砍了下来。 百里孤苏缩回手,心有余悸的望着沐千寻,心中暗暗惊慌,眼前的这个女子,功夫真的不如他吗。 来不及想更多,沐千寻此次并不只是吓吓他而已,一招失手后,便对着他穷追不舍。 眸中的猩红,狠厉虚晃的招式,令他额上蒙上了一层薄汗,拼尽全力去躲闪,去抵抗,依旧稳稳的处于下风。 沐千寻轻笑着,运转着功力,游刃有余,反瞧百里孤苏,狼狈的像条落水狗。 她不敢动用所有的功力,不然将他们全部诛于剑下都不在话下,区区一个百里孤苏,哪里需要这么费劲。 百里孤苏时时刻刻都在生死之间徘徊,可偏偏,子桑笑还躺在地上,不断的添乱,大声的喃喃: “郡主不能有事!” “不能伤着郡主!” “主子有令,我们要谨遵……” 百里孤苏已经拿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回应子桑笑了,现在是他危在旦夕,他怎么伤沐千寻,这已然是他的全力了。 正因着子桑笑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提醒,才无人敢上前帮衬百里孤苏一把,一个个局促的观战。 赫连锐绝交由他们的任务是暗杀慕宥宸,既然慕宥宸已死,他们的确没必要再淌这趟浑水。 沐千寻一个近身,百里孤苏一个躲闪,手腕被沐千寻刺中,手中的剑,瞬间脱落。 只需要一剑下去,百里孤苏就会永远都躺在这里了,沐千寻砍下去的剑,被硬生生挡下。 是百里景,她忘了,他们是亲兄弟,就算是所有人都袖手旁观,百里景也不会坐视不管。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无情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无情 百里景费力的挡着她的剑,被她气势如虹的剑气震的虎口发麻,额上的青筋都凸起了。 看着百里孤苏跌跌撞撞,抽身去拿剑的动作,沐千寻的神情徒然凝重了几分。 她知晓,百里孤苏被她逼得狠了,动起手来,定是不会留情面。 以一敌二,情况可不容乐观,身为一个失控的,立志要为夫报仇的女子,她又不能在此刻转身而去。 那样,也许,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了,他们真的会刨开这座空坟一探究竟也说不准。 “哥!你还不快走!将慕宥宸已死的消息告知主子!郡主伤不得!主子……的命令,一向没有转还的余地!” 百里景声嘶力竭的冲着百里孤苏吼叫,拼命的与沐千寻过招,果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百里孤苏满目狰狞,犹如笼中困兽,捂着受伤的手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你呢?” “别管我!走啊!我挡不住了!” 百里孤苏恨恨的甩下手中的剑,带着剩余的暗卫,将子桑笑与百里景丢下,逃也似的渐渐没了踪影。 本来,百里孤苏就算救不下百里景,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带走子桑笑的,可惜……他对子桑笑的阻挡,怀恨在心。 他可是差点死在沐千寻手中,便坦荡的将子桑笑遗弃,公报私仇,倒是,正合了沐千寻的意。 比起百里景来,沐千寻更想杀的人是百里孤苏,慕宥宸身上几处致命的伤,大多都是百里孤苏留下的,可是,他还是逃了。 目送着百里孤苏离开之后,百里景还是打着脱身的主意,攻势愈发猛烈,一步步朝着后方挪步。 沐千寻又怎会看不透他的伎俩,既然百里景想要救百里孤苏,那么,她的怒火,今日就只能发泄在他身上了。 百里景比起百里孤苏的功力,要稍稍的逊色,对付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无论百里景如何挣扎,沐千寻的长剑,都始终环绕在他身侧,不给他半点逃脱或者反攻的机会。 脚下的落叶一片狼藉,硬生生回旋出一片黑色的土地,尽是凌乱的脚印,二人的争斗,不死不休。 沐千寻毫无预兆的变幻了招式,真真假假的掺和着,让本摸准了一点门道的百里景,彻底乱了阵脚。 高手过招,一招一式,一瞬一息,都足以决定胜负,更何况百里景已经彻底没了底。 星涯阁的招式,和莫雪教给她的招式,相似却又大相径庭,拿来混乱心智,再好不过。 果然,不出十招,百里景便破绽百出,沐千寻瞅准破洞,一击而中。 还是相同的招式,百里景看了一遍,却还是败在了上面,手腕被砍中,鲜血融着百里孤苏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沿着剑尖而下。 没了招架的家伙式,沐千寻甚至没给百里景留一口喘气的时机,锋利的长剑便朝着他的头顶,利落的插了下去。 一臂长的长剑,只剩下两寸不到的剑身还裸露在外,其余的,从百里景的头顶,刺穿他整颗头颅,又从身前穿透而出。 整个剑身,都被黏稠的血迹埋没,百里景单膝跪倒,然后,直挺挺的面朝下,栽倒在地,只扑棱了两下,就死寂死寂的,没了动静。 杀他,有太多部位可以选择了,沐千寻最终还是选择了最触目惊心,瞧着最残忍的,头顶悬剑,活生生的穿透! 百里景该庆幸了,沐千寻还是给了他个痛快的死法,慕宥宸只是假死,这是他们最大的庆幸。 不然,沐千寻就是在自缢之前,也会折磨的他们生不如死,哪里会是利落的一剑,这么简单的。 沐千寻弯下身子,将她的佩剑,一寸寸,从百里景的头颅中,刺,刺,刺,缓缓的拔出来,铁器摩擦着骨头、血肉的声音,毛乎悚然。 拖着百里景的尸首,白色的裙摆,长长的拖拽在身后,一脸的云淡风轻,正是这样的云淡风轻,瞧在子桑笑的眼中,才是真的渗人。 头皮一阵阵发麻,比起百里景的下场,沐千寻对他的那一掌,要仁慈的多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死的有百里景好看,跟在沐千寻身边那么久,沐千寻的脾性,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些。 她哪里是肯轻易罢休的人,说不定,他会给分尸了也说不定,从他的身上将肉一块块的拉下来,剥皮抽筋。 不等他脑海中浮现出更多惊悚的画面,沐千寻已然将百里景的尸首拖到“慕宥宸墓前”,此刻,正回眸,冷冰冰的望着他。 下一瞬,她径直走了过来,子桑笑身子本能的后退,可是浑身上下,就如同被巨石碾压过了一般,疼痛麻木的无以复加,似乎连手指都僵直了,哪里能移动的了一寸。 沐千寻蹲下身,久久未曾开口,就这么盯着他,盯得他浑身的鲜血都僵硬了。 许久,沐千寻空洞的眸子,才恢复了些许神采,一把揪住子桑笑的衣领,将他大半个身子,都从地面上揪了起来。 “子桑笑!你听着,这一掌,算是给你提个醒,你若是和冷皓毫无瓜葛,现在躺在宥宸墓前的人,你定是其中之一! 宥宸他……临终前,跟我说,是你给了他机会,他才逃了出来,可……他还是没了……” 沐千寻哽着喉,眼眶通红,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又接着说。 她今日的真实,一直都硬生生的烙印在子桑笑心中,遂日后瞧着慕宥宸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竟一时无法相信。 “但……我今日不杀你,你知道我多恨你吗? 可是还有冷皓啊,我怎能让她下半生一个人呢,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你这么忠心,有什么用?啊?你告诉我,究竟有什么用? 换来的,不过是同伴的背弃,赫连锐绝究竟能给你什么,你不过是他养在身边的一条狗,随时要为他挡刀子的狗!” 沐千寻的情绪,愈发激动的抑制不住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真的怒意,揪着子桑笑的领口,里外摇晃,摇的子桑笑都要散架了。 “可是我们,是把你当冷皓的夫婿的,是当可以信任的人的,你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现在,宥宸死了,你满意了吧? 你倒是好好看清楚啊,百里孤苏,明知道他都敌不过我,却将百里景丢给了我,那是他的亲弟弟,跟着赫连锐绝的人,都没有心! 你也是如此吗,你给赫连锐绝卖命,冷皓和朔儿却落在了他手中,至今生死未卜! 你若是还有一点点良心,这就,给我去找冷皓和朔儿,将他们救出来! 他们母子,要是有个什么不测,你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记得了?我就算将青葛部落都翻个遍,也会取了你这条命! 你给我告诉赫连锐绝,我恨他,要他好好活着,他的命,是我的,谁也动不得!” 吼到后来,沐千寻已经没有力气再恐吓一般的咋呼了,安静下来,语气软绵绵的,尽是疲累。 子桑笑怔怔的盯着沐千寻,皱着眉头,舌头打卷,不知是痛的,还是怎的: “冷皓,朔儿,主子真的抓了他们?” 这是子桑笑离开樊宁这么久,第一次听闻冷皓和朔儿的消息,却是如此的,心头发寒。 随着沐千寻静默无声的将他松开,子桑笑也好似泄去了浑身力气似的,瘫软在原地。 直愣愣的无神的盯着遥不可及的天幕,任凭竹叶间刺眼的光芒,落在他脸上,眸中,白茫茫的,晃得他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 念及赫连锐绝交由他们的其他任务,他们已然完成了大半的任务,心更是如同掉进了冰窟,冷的他浑身都在发抖。 沐千寻说的都对,赫连锐绝的无情,是对任何人都不例外的,更何况,是对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贴身暗卫了。 他真怕,赫连锐绝早已将冷皓和孩子处置了,赫连锐绝眼中,何曾有过人命。 他和冷皓,虽说是因着一个荒唐而开始的,可是,从答应娶她的那刻,他就从未后悔过。 特别是当慢慢的,心中有了一个牵挂的,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的,温暖的地方之时,他就愈发放不下这种感觉了。 在他自己宅子中,每日瞧着她大着肚子,在屋中绕来绕去的时候,对他横眉竖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松弛的,安心的。 想想,他已经为人父,为人夫了,他一个漂泊无依,不知能够活到哪一天的杀手,也终于有自己的家了,那种幸福的感觉,真的无法言喻。 瞧着子桑笑失落的神色,沐千寻什么都没说,默默的,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片纷纷扰扰的地界。 踏在地面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层上那般没有踏实感,紧握着拳头,拉着那柄满是鲜血的长剑。 她心中是怨怼的,虽说她的这份怨怼没有理由,可她还是怨,如同自身的血肉,密密麻麻的,攀附上心头,扰的她心烦意乱。 子桑笑若是能从一开始站在他们这边,那么浅言就不会死,暗卫也不会死,慕宥宸也不会重伤垂危…… 他是赫连锐绝的暗卫,他做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他帮了慕宥宸,他是冷皓的夫君,所以她要放了他,这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子桑笑没有错,可是,不是事事都能纠的清对错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太多的事,不单单是对错那么简单的,她觉得,她已经足够宽容了…… 第四百二十章 不准 第四百二十章 不准 从坟地到木屋,弯弯绕绕,来来回回的,有好一段的路程。 沐千寻的神情始终是呆滞的,鬼逸只是在她身前为她引路,一声不吭。 通红的眼眶,至今没有变回原先的颜色,紧抿着唇,耷拉着眼皮,显尽憔悴的模样。 鬼逸身子微微侧转,望着她空洞无神的眼,凤眸一闪,随即转身,放慢了步伐。 沐千寻勉强的步子,亦是随着鬼逸的速度,缓了些许,摸着似乎已经与原先有几分不同的小腹,苦涩的笑。 她又造下杀孽了,她也不想的,不想让孩子尚未出生,就经受血腥暴戾的洗礼。 可是,这是他们逼她的,她别无选择,是他们一路将她逼至绝境的,自是要承担她的怒火。 在孩子出生之前,她的双手,怕是还要沾染更多的鲜血,这也,只是个开始罢了。 她只盼……有什么报应,就都冲着她来吧,不要再殃及她身边的人了,更不要殃及到腹中这个无辜的,来之不易的孩子,她承受不来了…… 站在巴掌大的小院中,望着一排排整齐的竹竿邦成的栅栏墙,恍如隔世。 沐千寻垂首瞧着自己带血的衣衫,轻咬着下唇,犯了难,迟迟不敢移步。 纯白的衣衫,沾染上一点点血迹,都扎眼的很,后摆磨的破破烂烂的,零碎不堪,她怎么敢以这副样子站在慕宥宸面前呢。 衣衫都搁置在后院,青天白日的,她总不能从屋顶翻到后院去,慕宥宸又怎会不起疑。 他的身子才刚刚有点起色,她不想他又为自己劳心,她不想让他知晓,她又带着腹中的孩子去涉险了,更不想让他知晓……她给他立了座假坟…… 趁着她怔怔出神,纠结万千之际,慕宥宸恢复了几分精气的声音便突兀的从屋中传了出来,惊的她心头一颤: “寻儿?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慕宥宸的耳力,求救似的盯着鬼逸,局促不安。 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重叠的脚步声,让慕宥宸发现了端倪。 “是我!” 鬼逸无奈的接了话茬,烦躁的甩甩袖子,转身进了屋,故意弄出天大的动静。 沐千寻悠悠的叹了口气,能瞒一时瞒一时吧,起码,慕宥宸伤好之前,她不想他知晓。 她知,鬼逸是为了混淆慕宥宸的听觉,遂趁着屋中的动静没有停下之前,找了个台阶,静静的靠在墙角,安坐了下来。 想想鬼逸笨拙的遮掩方式,不由的发笑,屋中的摆设,她都廖记于心,本就没有几件重物,鬼逸这架势,难不成是把自己给砸了。 身下的石阶暖暖的,脑袋软软的靠在身后竹制的墙壁上,似乎浑身的防备都在那一刻无声的卸下了。 心中是诉不尽的惆怅与压抑,明明,第一步,她已经做到了,和他们谋划好的,分毫不差。 接着,就是等了,等她的胎气渐稳,等她能将自己的功力操控自如,等慕宥宸伤势好转,然后……他们便能直捣樊宁了。 可是,为何,突然之间,她就觉得那么那么的疲惫,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一下子,似乎支撑她的东西,在蓦然之间,消失了。 只是跟他们斗了一场,只是杀了一人,只是刚刚开始,她就已然心力交瘁了。 杀伐真的是种沉重的东西,或许是她怀着孩子的缘故,或许是她上了年纪的缘故,这么小小的一场争斗呀…… 轻闭着眸子,脑海中林林总总的,闪现过好多记忆中的画面,呼吸绵绵,在日光的映照下,昏昏欲睡。 竹林深处,真真是宁静,饶是心绪紊乱,也总是被这份宁静感染着,神色恬静放松。 四周都静悄悄的,耳边只有慕宥宸偶尔的询问传出,零零星星的落在心间。 每每听到慕宥宸的声音,沐千寻的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他还好好的,好好的在她身边,她还怕什么。 慕宥宸对鬼逸的态度,难得的平和,那是对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男子独有的平和。 是了,鬼逸就是有这种魔力,让所有人都提不起防备的魔力,他是茫茫人海中,最独特的一个。 随意洒脱,无拘无束,活在自己的限制里,却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了如指掌似的,跟他,没有利益的牵绊,剩下的,就只剩肆意。 慕宥宸翻来覆去的问,也没个新意,归根结底,意思就是: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么久了,一个人,会不会迷路。 沐千寻不得不在心中赞叹,知她者,莫过于慕宥宸也,没了鬼逸,她定是要出门忘路的。 鬼逸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敷衍了事,慕宥宸便也不问了,耳边愈发的清净下来。 头顶直射的日光,渐渐西移,先是剩下半轮映照在她身上,慢慢的,是只剩一缕,斜斜的射在地面,墙头。 再后来,就彻底没入了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淡白色的月影。 一直从晌午坐到了入夜,身上的温度由热转凉,双腿都坐的僵直,身下的石阶也开始硌得屁股生疼。 鬼逸才算从屋中出来,淡淡的告诉她慕宥宸入眠了,然后,在院中忙碌着,将晒好的药草搜罗起来。 可,待到她蹑手蹑脚的走入屋中之时,慕宥宸还是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眸子,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沐千寻忽的泄了气,屏息以待,大半日的装模作样,到底还是白费了。 他是慕宥宸啊,他没有那么好骗,想来,他是早就发现了端倪,才故意装睡的吧,是她异想天开了。 僵硬的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对着慕宥宸,尽量的坦然,可连她自己,都能觉察的到,她的笑有多假。 在慕宥宸平静如斯的目光下,渐渐的,便笑也笑不出来了,不安的眼观鼻鼻观心。 身子刻意的扭着弧度,妄图遮掩衣衫上干涸的血迹,那么明显,其实,只要一眼,就足矣看的清清楚楚了。 “寻儿,过来坐。” 慕宥宸的声音平静温和,脑袋在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望着她,淡然的神情,被眼角意味不明的笑意代替。 他没有质问她什么,谴责她什么,只是叫她过去,只是他这样的平静,才更让她心乱如麻。 沐千寻低垂着脑袋,慢吞吞的往慕宥宸床边挪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慕宥宸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指,抚着她憔悴的面颊,终是化为一声叹息,声音温润的,不像是他的作风: “可有哪里受伤了?” 慕宥宸的一句话,触到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儿,一下子,湿了眼眶,摇着脑袋,如鲠在喉,难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傻丫头,哭什么,没受伤就好,下次,不准瞒着我擅自行动,这样我才更担心。 我若是不装睡,你还准备在外面待一宿不成?” 慕宥宸单手环着沐千寻的腰肢,手指的凉意,隔着薄薄的衣衫,落到腰间。 凉丝丝的温度,却是安心的暖,果然,只要有他在身边,她总是可以这么安心。 嘟着干涩的唇,深幽的眸仍带着几分朦胧的颜色,我见犹怜,摄魂夺魄: “你都知道了。” 慕宥宸吞了口口水,大力的揉搓着沐千寻的白兮兮的脸颊,无奈一笑: “我倒是想不知道,可若不是你躲在院中,鬼逸那厮怎么会可劲的折腾,看什么都不顺眼似的。 以后使唤这屋中的物件时,你可得小心,说不定,已经有不少东西散架了。 他一直守在屋中,看贼似的看着我,定是在为你遮掩,他也太刻意了些。” 沐千寻吐吐舌头,原来,他们早就穿帮了,还得意的以为慕宥宸什么都不知晓呢。 “现在能告诉我了?究竟干什么去了?” 慕宥宸语气微微低沉,沐千寻身子一缩,惴惴不安的应着: “杀百里孤苏去了,可惜叫他跑了,不过,百里景已经死了。” 慕宥宸沉默许久,鼻息绵长,连着叹息,抚着沐千寻的手背,命令的口吻: “只许这一次,不准有下一次了,他们的命,我会亲自去取。” 沐千寻忽的俯身,额头抵着慕宥宸的额头,眉眼带笑的望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二人的距离,咫尺之遥,睫毛时不时的纠缠在一起,痒痒的,眸中倒映着的彼此清晰可见。 慕宥宸硕大的手掌,缓缓从她的背上,落到了她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之间。 压着沐千寻的脑袋,朝着他无限贴近,轻闭眼帘,温热的唇瓣覆了上去。 湿滑的舌,一下下的舔舐着她干涩的唇,感受着那份久违的细腻柔软。 轻轻柔柔的,一下一下的挑逗,攻势渐渐变得霸道,攥住她的香舌,在她的口中掠夺,掠夺属于她的甜美馨香。 她亦是捧着他的脸颊,不知不觉的沉醉在这个吻中,唇齿相依,大方的回应。 轻颤的睫毛,被眼眶中的泪水打湿,他会主动的吻她,这样的感觉真好。 那些日子里,她偷偷的吻他,他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懂得回应的记忆与眼前的旖旎重叠,心头被什么填满了似的充盈无比。 缠绵许久,直到被鬼逸开门,又关门的声响惊动,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慕宥宸的面颊上,难得浮现一抹绯红,明亮的眸子中,闪现着邪魅的颜色。 第四百二十一章 很喜欢很喜欢 第四百二十一章 很喜欢很喜欢 沐千寻不以为然,温顺的窝在慕宥宸怀里,贪婪的感受着躺在他胸膛的踏实,反正,这样的画面,鬼逸见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鬼逸早就夺门而出,屋中静悄悄的,荡漾着一种温暖的,无法言喻的气息。 “慕宥宸,我今日陪着你睡好不好?” 沐千寻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软软糯糯的,煞是勾人。 “好啊,只是,为夫的伤还没好利索,夫人可不准生什么邪恶的想法,为夫暂时还满足不了夫人。” 慕宥宸语气揶揄,压抑着笑意,肆无忌惮的调笑。 沐千寻蹭的坐起身来,怒嗔着慕宥宸,凶巴巴的捏着慕宥宸的鼻尖: “说什么呢你?我什么时候有过……那种想法了!” “是是是,夫人开恩啊,为夫也觉着,夫人不是那种喜欢趁人之危的人。” “你还说,我咬死你!” 沐千寻忍着笑,猛的扑上去,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排齐整的牙印。 慕宥宸捂着发痛的脖子,摸着沐千寻的手臂,满脸委屈,真真让人有扑上去吃干抹净的冲动。 夜渐渐深了,二人相拥而眠,摇曳了整整五夜的烛火,终是在今夜,得以休息了。 屋外,月色凄凉,入秋的夜,冷风拂面,阵阵的冷硬,鬼逸坐在后院的屋檐下,怔怔出神。 衣衫单薄,那双狭长好看的凤目,难得的柔和,又夹杂着丝丝伤感。 可惜,除了天上的冷月,谁也窥探不到这样的人间绝色,寡言少语,做作刻薄的鬼逸好看,柔和下来的鬼逸,更是美的天上有地下无。 没了追杀围剿的麻烦,在竹林中的几日倒是难得安逸,沐千寻再没有踏出木屋一步,也没有光顾那片坟地。 直愣愣的站在窗前,沐千寻暗暗的在心中盘算着,从她离开樊宁城到如今,已经有足足半月的时日了。 十五万的大军,很快便可以抵达边境,迎战韩莦了,心中无悲无喜,却是生出了几分期盼来。 盼只盼,战事能快些平定,怎样都好,起码青葛部落的百姓是无辜的。 她恨赫连锐绝,却是始终都忍着,没有迁怒到这场战事上,不然,她的一个举动,就足以真正的覆灭这个国家了。 行军的路线图,是她给澹台皓痕的,一步步,她都了如指掌。 她只需将他们的行军的路线告知韩莦,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让这整整十五万的大军,折在途中。 幸好,她仅存的理智,让她没有这么做,她本以为,这样,军队就能够安安稳稳的到达边境,上阵杀敌了,最终还是事与愿违。 “林中的警铃,又被人触动了,这林中,常年都无人敢乱闯,自打你们来了,倒是热闹。” 沐千寻猛的眯眼,被鬼逸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心头一颤。 鬼逸总是这般神出鬼没的,不知是她近日出神的次数愈发多了,还是鬼逸已经将吓唬她当做一件趣事了。 慢慢理清鬼逸话中意思的她,又兀自忐忑起来,紧紧的盯着鬼逸的眸子,无言。 难不成,是百里孤苏一行人去而复返了,难不成,他们起疑了,还是那座坟,已然被刨开了? “急什么,大不了就躲,没人比我更熟悉这山中的布局,这个你该清楚,不然,当日你们也不会被我寻到。 去探究一番再下结论也不迟,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 鬼逸勾唇轻笑,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份独有的冷静从容,让人心生妒忌。 不紧不慢的甩下两句话,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朝木屋外而去。 “你去哪里?” 沐千寻盯着鬼逸的背影,飘逸的衣摆来回晃动,晃的眼晕,没头没脑的问到。 “自然……是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鬼逸头也没回,只是顿了顿脚步,语气明显的无奈,似有似无的嘲讽。 沐千寻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她这个问题,问的的确够蠢,在鬼逸面前,她总也智力不够。 警铃被触动的位置,离木屋很远,与坟地的位置也是两个方向,好在不是在竹林边缘,他们抄着近路过去,也就用了堪堪三个时辰。 当林中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落入耳中,二人偷偷摸摸的跟上去,看清一众人影之时,沐千寻径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瞧着沐千寻毫无征兆的红了眼眶,鬼逸无措的撞撞她的肩膀,低声询问: “喂!怎么了?” “陌弦!” 沐千寻沙哑的,略带颤抖的声音,不够高亢,却也足以引得不远处的一行人回头了。 随着一个暗卫的呼喊声,行在最前方引路的陌弦,急匆匆的拨开人群,一脸欣喜的奔到沐千寻面前。 沐千寻呆呆的望着与她分开了十来日的陌弦,紧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无端的欣喜。 说好的,她会在沿路留下记号,过了陵水,他们便一路追上,在呼延部落汇合的。 可是,后来……后来浅言出了事,她连怎么过的陵水,都不怎么记得了,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就此,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王妃,你可让我们好找啊,要不是遇到了子桑笑,我们现在还四处乱撞呢。 浅言呢,她怎么没跟着王妃,这丫头又偷懒了,看我不教训她!” 陌弦还是那副跳脱的模样,可呵呵的,没个正形,跟浅言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越是这般想,沐千寻就越是难过,没曾想,陌弦的第一句话,就直接问到了浅言,毫无防备的刺破了她这么些日来伪装的防线。 嘴唇不停的蠕动,牙齿磕着牙齿,哆哆嗦嗦的,半天,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儿: “浅言她……没了。” 方才看着沐千寻的神情,就已经能看出八成了,可是直到听沐千寻亲口说了,陌弦仍旧不敢相信。 陌弦这半辈子,都乐乐呵呵的惯了,从未有过一刻,觉着,原来,心,真的是会疼的,刀绞一般,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 那种丢失了心底最珍贵的东西的害怕,快要生生将他撕扯成两半了。 嘴角僵直的笑意,再度盛开,只是眼睛里已经是恐惧一片。 没人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信也好,不信也好,也只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罢了: “什么叫没了?王妃你说什么呢?” 陌弦这故作轻松的语气,快要紧绷的哭出来的笑容,割的沐千寻心生疼,那种失去挚爱的感觉,她何尝不知晓。 眼泪先陌弦一步,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从面颊上滑过,冰冷冷的,刮的面颊都是疼的。 可是陌弦还是一遍遍的,不死心的要从沐千寻口中得到印证,直到鬼逸怒气冲冲的冲着他吼: “没了,就是死了,你听不懂吗?有完没完!” 鬼逸刻薄残忍的语气即刻堵住了陌弦的嘴,亦是惊的身旁的沐千寻,身躯都猛的打颤。 沐千寻忍着心中的悲戚,愣愣的望着鬼逸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似乎他从未厉声朝着陌弦吼叫过。 在沐千寻的注视下,鬼逸的神情渐渐微妙的僵硬,轻咳一声,背转身去。 他也不知晓,他自己为何会突然之间失控发怒,那个镇定的他,被沐千寻的眼泪打击的溃不成军。 虽说他极不愿承认,但沐千寻的情绪,还是实实在在的影响了他的情绪,这个从相识到现在,仅仅十来日的女人,居然能影响到他近三十年养成的性子。 陌弦蹲下身,捂着面庞,压抑的哭的像个孩子,真真的悲痛欲绝。 哭声在空阔的竹林中回荡着,时高时低,惊的树上的鸟儿,展翅散开,偌大的林子,似乎只剩下了陌弦的哭声。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况且,他还只是个心智未熟的孩子。 让他一夕长大的代价,太过沉重,人若是一辈子都能笑着下去该多好,长大,往往伴随着的,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残忍。 老天,往往是嫉妒那无忧的笑颜的,总是想方设法的破坏,遂,他夺取了浅言的性命,遂,他让陌弦生不如死,他们便再也无法肆意的欢笑了。 陌弦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关于浅言的记忆是那么那么的清晰,比任何人在他脑海里的记忆都要清晰。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她上船前的情景,她挥拳头的样子,她怒视他的样子。 那日她穿的是一件青绿色的绘着拂柳图案的衣裙,他还记得,衣裙上挂了一个洞,她很是介意,他还嘲笑了她。 他还欠她一句,她穿着青色的衣衫,很好看的赞扬。 她不知道,那日,他偷偷的看了她许久,就好似预感到,会天人永隔一般,所以,他多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可是,他还没有看够啊,他还想看她,看她一辈子那么久,他还有很多很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想要对她说。 要是她还在,他一定不欺负她了,她欺负他,他也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还备着送她一件新的衣裙呢,实则,衣裙已经买了,就在马背上的行囊里,她若是穿上,一定会笑的很好看,她的笑,从来就是最美的。 她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她那么笨手笨脚的,他还要照顾她一辈子呢,她一个人走了,他照顾谁去…… 为什么不等他,他还没告诉那个笨丫头,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要生儿育女的那种喜欢。 第四百二十二章 灭国 第四百二十二章 灭国 许久,才胡乱的抹着眼泪和鼻涕,抬头望向沐千寻,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哽咽着开口: “那尸首呢?她的尸首呢,让我再看看她!” “没有尸首,没了……没了……” 沐千寻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在那一刻决堤,崩溃的放声大哭,失控到了极致。 没见过那日场景的人,就算是绘声绘色的讲解上无数遍,仍无法理解那种血腥的场面。 浅言的死状,是她想都不敢想,提及也无法提及的伤,陌弦的一句尸首,真的是生生摧垮她了。 暗卫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陌弦,更是没见过这样的沐千寻,他们不能理解二人的悲痛,却也被深深的感染着。 沐千寻哭的不能自持,反身抓着鬼逸的衣衫,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作为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支撑。 泪水一直打湿了鬼逸的大半衣袖,才哭干了泪水似的,只是干抽噎,却再也滴不出一滴泪来。 鬼逸至始至终,都僵直着身躯,一动不敢动,任凭沐千寻弄脏弄皱他珍藏的衣衫。 他整洁的形象,似乎在遇见沐千寻自后,便毁于一旦了,收拾也收拾不起来,难得他还乐在其中。 先是慕宥宸身上的鲜血,后是刨坟弄得满身泥土,再然后,便是现下,鼻涕眼泪糊了满身,他竟也不忍心推开她。 他真的不抗拒她的依靠,这个在他生命里,莫名出现的,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女子,他甚至为她的信任而庆幸。 虽说,她已为**,虽说,他深知,他们很快便会毫无瓜葛了,但他还是宁愿这般执迷不悟,哪怕就让她依靠这一次。 仅存的,十余名暗卫,此时,皆是静默无声的注视着沐千寻,好奇她的失控。 他们好奇,原来沐千寻也会和平常女子一样,会无助,会因着身边之人的逝去而声泪俱下。 沐千寻在赶往呼延部落的那一路,展现出来的,比他们这些铁血铮铮的男儿,更加硬强。 陌弦比起这十几名暗卫来,更是深知,沐千寻不是这么轻易就会失控的人,他感觉的到,沐千寻此时跟他一样的伤心。 那日,在凌寻小筑中,沐千寻被轩辕浠的一番疯话激过之后,状态便一直不好,一路上,她强撑,她比任何人都要坚韧。 那样的沐千寻,让他心生敬意,今日这个脆弱的沐千寻,让他生出了一种复杂…… 沐千寻身子发软的由着血允与鬼逸,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恍恍惚惚的,都不知,这一路,她是如何走下来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崩溃,毫无形象的大哭,若不是心中的防线崩碎的一塌糊涂,她又怎会,她向来不喜这般软弱的自己。 其实,她本就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和所有人都一样,所有的硬强,不过都是在死撑罢了。 陌弦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落泪,此前,他都不记得有哭过,似乎,这一次的哭泣,是要将他之前缺失的眼泪,都一次补上。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定要趁早,不要等无法挽回之后,才知后悔,对此,陌弦深以为然。 木屋中,慕宥宸一觉醒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沐千寻和鬼逸竟双双失去了踪影。 又是在上一瞬听的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木屋外,满眼警惕,下一瞬,沐千寻却满脸泪痕的扑进了他怀里。 担忧,忐忑,迷茫,种种莫名的情绪,都在陌弦出现在他视线之中时,化为了坦然了,一切,都了然于心了。 沐千寻解释不出口的,慕宥宸解释给陌弦听,难得的耐心,一一向陌弦解释的清清楚楚。 这些时日,发生的种种,陌弦都了解了个大概,暗卫的事,更是在他心上雪上加霜,让他耿耿于怀的,仍只有浅言的惨死。 激动的,失去理智的,红着眼,瞪着沐千寻的目光犹如困兽般凶狠,似乎随时都能扑上来,将她撕碎。 沐千寻垂首,无声的接着他的谴责,是她没保护好浅言,陌弦就算跟她动手,她也是不该还手的。 她知晓,陌弦此定然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心中闷闷的难受,只是方才的痛,此刻似乎已经麻木了。 “这下你满意了!要不是你执意要跟我们分开,要从那个破湖过去,浅言她会死吗!你说啊,她会死吗!” 陌弦冲着沐千寻大吼大叫,口水四溅,下巴不住的抖动,想想浅言死的那么惨,他就无法自控。 沐千寻只是将脑袋扎的更低了几分,紧咬着嘴唇,对陌弦的指控深以为然,是,都是她害了浅言。 “寻儿若是不抄近路,现下死的就是我了。” 慕宥宸瞥向陌弦的目光,淡淡的,语气平静柔和,不是指责,似乎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陌弦一下子愣了神,伸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无助的,泣不成声。 心中悲痛,却是连发泄仇视的口,都被堵了起来,痛苦加倍,他做的一切,说的一切,不过是不愿接受事实罢了。 是啊,沐千寻再晚到一步,他此时听到的,就是慕宥宸的死讯了。 他无法看着慕宥宸死,就像是浅言会甘心去救沐千寻一般,他们都是一样的,就算是死,也要周全主子,这是他们的使命。 “不是王妃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她,都是我的错。 我该跟着她的,我该把她留在我身边的,我该死,我真该死!” 陌弦不停的喃喃自语,佝偻着腰身,狼狈不堪,似乎一下子,一个孩子就苍老了。 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招呼,响亮的声音不断的在屋中回荡,揪心不已。 不知疲惫的扇打,他有多用力,他们都感知的到,两边的面颊,几下子就变得红肿不堪。 紧接着,嘴角的鲜血也星星点点的溢出,与泪水交织在一起,透明的泪珠被鲜血染红,一滴滴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沐千寻用力的钳制住他的双手,任凭他力气再大,也死死的抓着不肯放手,压抑的暗哑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 “凌泽,你住手,你要打就打我,你打我好不好,你给我停下!打我!” “够了,别闹了!” 慕宥宸无奈的望着眼前的闹剧,忍无可忍的暴喝,额上的青筋突突跳动。 陌弦如梦初醒的整个人松弛下来,颓废的跌落在地板上,呆呆的坐着,两眼无神。 接连几日,陌弦都不吃不喝也不睡,不说话,不理人,也没有再笑过,下巴泛青,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 直到鬼逸逼着他喝水,在他水中放了**,他才昏天黑地的,睡了一日两夜。 自此之后,陌弦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吃喝自如,衣衫整洁,只是,时不时的发愣。 后院中的木柴堆积如山,够一整年的了,那都是陌弦劈的。 也许只有劈木柴的时候,他才能不想念浅言,或者说,假装不想念。 所以他,每日从卯时就提着斧头离开,到戌时往回背木柴,亥时末歇息,日复一日,雷打不动。 后院堆积不下了,他就堆积到小院外,总之,他在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慕宥宸的伤势,渐渐大好,已然能下床走路了,身上的伤口,已无大碍。 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如他的愿,只剩淡淡的一抹,假以时日,必能消失。 鬼逸果然不是说说而已,他那难缠的旧疾,居然真的被治好了,慕宥宸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鬼逸囤积的吃食,在十几人的消磨之下,很快便吃光了,山林偏僻,离最近的小镇,来回也要一日的路程。 鬼逸带着两名暗卫,下山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可是这吃食背回来,他们怕是也用不着了。 这一日的时日,是他们最后安稳的时日了,风平浪静之下,掩盖的,是真正的风起云涌。 一下山,才知,他们躲在竹林中悠闲自在,外面的世界,却是早已天翻地覆了。 鬼逸带回的,不仅有吃食,还有几个天大的消息。 慕宥宸派了凌泽去寻找草儿,本以为远在边境,暂时是不会有草儿的消息了,哪知这消息竟这般轻易的落入了他们耳中。 草儿的消息可谓是在整个青葛部落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想要不知道也难。 谋权篡位的南宫踏雪,首领的位置还没坐稳,就被同母异父的妹妹给踢下大位,惨死军前。 被南宫踏雪强行压制的几位长老趁势崛起,扶持南宫顾楚,一举将落入韩莦手中的南宫部落,收复。 听闻一直在搅混水的赫连卓凡,趁乱逃窜,至今生死不明,还有传闻说,是南宫顾楚故意放掉的赫连卓凡,众说风云。 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南宫部落,在南宫顾楚手中,也就是草儿的手中,她不但无恙,还掌控了整个南宫部落。 至今为止,草儿安然无恙,是沐千寻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总算是为乱作一团的形式,添上了安定的一笔。 青葛部落的内忧是因着南宫部落的收复解决了一部分,可这外患,却是愈演愈烈,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照眼前的形式,青葛部落被灭国,都是迟早的事。 呼延部落被攻破了,连带着陵水,与其他相接的城池,连着攻破了三座,连招架之力都没有,真真是惨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大胆的去做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大胆的去做 惨败的源头,不过是援军被全军歼灭,敌军没了后顾之忧,遂势如破竹,又岂是连破三城可以止步的。 接着,该轮到达奚部落了,这残败不堪,狼烟四起的青葛部落,谁又知晓,能不能撑过年末呢。 毕竟,这才开战三月有余,这等败势,是前所未有,自开战以来,青葛部落连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仗都没打下过。 谁又曾想到,刚刚进犯夏国不久,自国竟摊上这等灭国的大事,想想不免心酸。 与其毫无胜算的负隅顽抗,还不如趁早缴械投降,这个道理,精通算计的统领们不会不懂。 保全自己,暂时的妥协,还能求得一份安稳,比那份愚忠来的要重要的多。 待到众首领纷纷倒戈之际,青葛部落,也就真的亡了,而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 胜负已然明了,韩莦士气高亢,折损甚少,拓跋勒达对青葛部落的布局了如指掌。 反观青葛部落的将士们,怕是早已对韩莦军队闻风丧胆,这短短几日,那三座城池是怎么丢的,不用亲临,也揣度的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现下脚下的这片竹林,已然是韩莦攻占下来的境地了,要回樊宁,都无法正大光明。 沐千寻始终不明白,韩莦是如何得知那十五万援军的动向的,竟能恰到好处的全部歼灭。 整整十五万的大军呐,小半个青葛部落的兵力,就这样,一夕之间,被屠杀殆尽。 听闻,十五万的大军,无一活口,就连领兵的赫连玖漾姐妹二人,也未能幸免于难。 沐千寻一直都想赫连玖漾姐妹死,可却不以这样的方式,她们的死讯,不能带给她丝毫痛快,反倒沉重的要命。 援军被灭,郡主身亡,这无疑是直截了当的宣判了这场战事的死刑。 待到日后真相大白之时,沐千寻只觉得荒谬,可笑至极,一个不把百姓安危放在眼里的君主,真真的要不得。 澹台皓痕是这次行军,赫连锐绝亲任的大将军,可至始至终,都未曾有一星半点他的消息。 这个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似的,在边境地带,没有他的消息,在覆灭的十五万的大军中,同样没有他的消息。 对澹台皓痕,沐千寻倒说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复杂繁琐的她从不愿多思,多想。 只是,心中仅存的那点感激,早已在他逼迫浅言跳湖的那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人,果然只有在生死未明的境遇下,才能看透一些平日里看不透的东西。 澹台皓痕的确舍身救了她,可她后来也在琉璃谷中以命相护,不管魅影那日所言所行,是真是假,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在当日,就已然扯平了,她从来,都不欠他什么。 她不辞辛苦的照顾了他多日,甚至在往后因着此事,险些跟慕宥宸生出间隙来,如今想想,真是不值当。 人总有愚蠢透顶的时候,而她犯蠢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多,信一些不该信的人,犯一些无法挽回的错。 若魅影本就没想杀澹台皓痕,一切,打从碎玉城开始,就是个由头的话。 那澹台皓痕或许本就是为了让她有愧于他,就算是那日赫连妙晨不对她动手,她也不一定就逃得过。 她不想深究,当日的事,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魅影现下已然是一具死尸了,无论真相是怎样的,也死无对证了。 赫连锐绝和澹台皓痕之间的关联,决计简单不了,他出现在樊宁城的时机,那么的恰到好处,恰当的让人不得不起疑。 她宁愿,这中间的是是非非,至此终结,毕竟,是她曾今真心感激过的人,一心当过朋友的人。 澹台皓痕若是那夜死在那湖中了,也就罢了,不然,他们之间的牵连……怕没那么容易斩断。 大军覆灭的消息,比草儿的消息,更让沐千寻坐立不安。 她厌极了赫连锐绝,厌极了那繁华的樊宁城,厌极了这陌生的部落。 可终究,她是不愿看到青葛部落亡国的,不想看到更多的伤亡离别,压迫苦楚,征战带来的,不就是这些吗。 更何况,韩莦若是吞下了青葛部落,夏国的下场,到头来又能比青葛部落好多少呢。 夏国与青葛部落的干系,本就是这般,唇亡齿寒,互相牵制,互相防备,也不可缺失。 要么,合二为一,要么,相安无事,除了这两种法子,这两国都别想独善其身。 合二为一……这样的念头,在沐千寻的脑海中闪过,只觉得心灵深处,哪一块,被狠狠的拨动了一下。 一股漫天的恐惧从心头划过,无影无踪,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开迷雾了,回过神来,又什么都捕捉不到。 这竹林,他们是待不下去了,他们须得尽快赶回樊宁,报仇也好,稳定战事也罢,总之,沐千寻不打算袖手旁观了。 其实,暗暗的,沐千寻已然在心中坚定了一个念头,杀赫连锐绝,夺他的大位,然后……以这部落之主的身份,收拾这个烂摊子。 若能凭借她一己之力,避免一场接着一场的浩劫,她愿意一试,就当是为了夏国,就当时为了自己。 一人的力量,再强大,也终究是过于单薄,想要避开这些纷纷扰扰,简直是痴人说梦。 生在无情的帝王之家,她却总想着干干净净的脱身,本就是她太过天真了,才在赫连锐绝手中一败涂地。 可若是将整个局势,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整个青葛部落的人力物力都掌控在自己手中,那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到时候,或许敢打他们注意的人,要少上许多,到那个时候,再想着脱身,未尝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才是真正一劳永逸的法子。 只是,在乱世中翻搅风云,哪里会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也不会比现在的局势更差了吧,这第一步,就是取赫连锐绝的性命! 望着沐千寻眸中竞相闪烁而过的颜色,慕宥宸只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在耳畔轻声的安慰: “放心,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你还有我呢。 你不用觉着紧迫,安图勋彦若是个聪明的,那他暂时就不会有所行动了。 攻占下整个呼延部落,歼灭十五万敌军,紧接着连破三城,他也该停下了。 他就是为这场战事准备的再充分,也不可能准备好了攻占下整个青葛部落的粮草。 韩莦不过也是一个小国,论实力,甚至比不过青葛部落,战到现在,他们的粮草,怕是已经捉襟见肘了。 将士们也需修整,士气虽盛,也不免浮躁了些,这一旦掉以轻心,盛况将不长。 安图勋彦没有那么着急,吞下一个青葛部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事的。 一场战事延续几年,十几年的多了去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安图勋彦是个好对手,他没那么糊涂,会甘于自毁前程。 他现下虽与拓跋勒达为伍,可是他们必定是各打着各的算盘,处处防备,哪里会真心为伍。 不过是拿着以彼此为棋子的主意,他们谁也不敢真正的拼尽全力,没了退路,他们承受不起代价。 要想战胜他们,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需静待时机便好。 安图勋彦要是真的不懂停下步伐,那这样的人,反倒容易对付的多。 可我觉着,安图勋彦会是个好对手,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就看我们把握的住,还是把握不住了。” 慕宥宸的声音,如同一阵清风,静默无声的平息着她内心的混乱。 慕宥宸说的这些,她大抵都明白,可是乱糟糟的,总也打理不清。 只是经慕宥宸这么一说,似乎豁然间就开朗了,战况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让她打心底生出的念头,更坚定了几分。 现在是反攻的最好时机,物极必反,此时正是韩莦这只老虎打盹儿的时候。 可惜了,他们没有人力,一切都是空谈,只要赫连锐绝一死,兵力的调配就容易的多了。 水已经浑了,她不介意把它搅的更浑一些,青葛部落,要在这场战乱之后,彻彻底底,从里到外的,改变。 南宫部落在草儿的手中,是他们最结实的臂膀,是他们可以信任的退路,现在,他们只要一路向前就够了! 沐千寻反手抱着慕宥宸,脑袋畏缩进他怀里,柔柔的恬静的笑,是啊,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了,起码还有彼此,他们还紧紧的捆绑在一起,那还怕什么。 “慕宥宸,我们一起,将我们的自由,讨回来!” “好,你要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不必有所顾忌,夏国的军队已经在筹备之中了,我想,你会用的到。” 柔软的唇,轻吻她的发丝,被追杀的九死一生之后,他就更怕分离了,他要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沐千寻推开慕宥宸几分,玉指还搭在慕宥宸的手臂之上,抬眼,满眸的迷茫之色: “夏国的军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能够调动夏国军队的,那必然非慕云帆莫属了,这部落边境,与夏国皇城,隔得可不是千百里的距离啊。 慕宥宸一直躺在床榻上,是如何筹备军队的,可他的神色,也绝不像是在诓她啊。 第四百二十四章 践行 第四百二十四章 践行 “是在我赶往呼延部落之前的事,赫连锐绝无缘无故的把你塞到边境,我怎能放心的只带暗卫,就一头扎往这赶往边境的途中呢。 赫连锐绝一向诡计多端,我又怎敢掉以轻心,更何况,一连串的事情,本身就像极了一个大圈套,只是当时我除了听之信之,别无他法罢了。 当时,我就瞒着所有人,包括陌弦,派了一名暗卫,装扮成一个普通的游客,一路快马加鞭,奔赴皇城,将消息带给父皇。 消息写在中衣之上,紧贴着身体,两层缝合,绝看不出破绽,就算是沿途检查,也查不到异常。 纵使现下是敏感时期,这青葛部落守关的士兵也不会丧心病狂到,会扒开过路人的中衣看吧? 现下,估摸着,也该开始整兵囤粮草了,从樊宁到皇城的距离,比樊宁到边境的距离,顶多晚上两日。” 慕宥宸语气轻松愉悦,甚至拿守关的士兵出来调笑,眉眼间,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就只是在叙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沐千寻又怎会不知,那句“别无他法”,究竟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心酸,听闻她怀着身孕出征的消息,他定然急疯了,不然也不会那般不管不顾,险些丢了性命。 她也不得不信服,慕宥宸就是慕宥宸,要是换成她,早就乱了阵脚了,哪还会留这样的后手。 “这消息只是筹备军队那么简单吗?” 军队是立国之本,战事起,人心乱,这整顿军队,可不只是一句戏言而已啊,她想知道,慕宥宸在信中是如何说服慕云帆的,整顿军队之后,他又欲如何。 “说不简单倒也简单,说简单,又不那么简单,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整肃军队本就不是什么坏处,防患于未然而已。 若是我们在边境出了什么意外,从此了无音讯,夏国就会发兵,攻打青葛部落,与韩莦争抢,将青葛部落给瓜分了。 那样,夏国才有和韩莦一战之力,不然,没了青葛部落这面屏障,又当如何。 若是我们无碍,也可在青葛部落支撑不住之时,以备不时之需,避免和青葛部落一样的疏忽,一样的结局。 你看,这军队,我们不是就要用上了吗? 夏国虽说经过了两场战役,可却没伤到根本,这么多年稳固的根基,不是白打下的,吃亏也只是因着这两场战役都来的太过突然。 经过了一年的修养,元气起码也恢复了七八成,整顿军队好说,只是粮草的筹备困难了些。 这断然是场硬仗,马虎不得,我们须得耐心等待,我们的孩子,怕是要生在这场战乱之中了,但愿,这个小家伙长大以后,会不受战火所累。” 慕宥宸低头望着她显然胖了一圈的小腹,修长的手掌轻覆上去,小心翼翼,白皙的手背添上一道惹眼的红褐色刀疤。 他抚她的小腹,她抚他的伤疤,纤细小巧的玉手,一遍遍的抚过,痒痒的,心头都像是被一片轻柔的鸿羽撩拨过似的,酥酥麻麻的。 对慕宥宸欲.火滚滚的眼神熟视无睹,沐千寻还在揣摩他们即将投身进去的战事,反正,三月之内,他们是不能同房的,更何况,他的伤还没好利索,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慕宥宸从开始,就没给自己留后路,同时也断了赫连锐绝的后路,甚妙。 赫连锐绝以为他的所某所图天衣无缝,压根就不会防备慕宥宸来这一招,所以,慕宥宸无论是生是死,他也注定是要输的。 “待我们返回樊宁之时,夏国的消息差不多也该到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谋划,可好?” 今日的慕宥宸,话语格外的多,近日的慕宥宸,亦是格外的平静。 她知晓,他一直都对那日她只身去杀百里景一事难以释怀,所以,他刻意的装作对赫连锐绝的残害不在乎,刻意的淡化,只是不想给她太多压力。 他以为她被夹在自己和赫连锐绝之间不好受,可是沐千寻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苦,对赫连锐绝,她早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只是,到头来,还是将夏国牵扯进来了,当初的战事因她而止,如今,又要因她而起了,只是为了长久打算,她不得不这么做,自然,她承认,她也是有私心的。 正如慕宥宸所说,但愿他们的孩子长大后,能够不受战火所累,那就定要一战平息! 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的孩子,也为了青葛部落和夏国所有的孩子,不用披甲上阵,流血丧命! “要走了吗?” 情深脉脉,却又肃然坚定的复杂气氛,被鬼逸悠悠的一句询问给打破。 鬼逸神情淡漠,与他们相隔不远,负手而立,身着一件深紫衣袍,看不出喜怒,似乎真的就只是出自友人的一声关切。 “是啊,明日启程,变天了,不走不行。” 沐千寻冲着他淡淡的笑,柔和的,卸下面具的一抹,足以使天地失色,看痴了那谪仙一般的人儿。 鬼逸眸色一闪,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他总是喜欢这样掩饰情绪,也就真的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了: “好啊,那今夜我就设场小宴,为你们践行!” “这敢情好,盛情难却。” 明日便要踏上归程了,这长达一月的纷乱,终是要一步步终结了,是成是败,都该有个结果了。 沐千寻与慕宥宸什么都没说,可是这凝重的气氛,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小院中除了鬼逸,人人心中都含着愤恨,一起并肩厮杀的兄弟,朝夕相处的倾慕之人,那些手染他们鲜血的人,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陌弦放下了斧头,静静的坐在屋顶,一遍遍的擦拭他的佩剑,神色决绝,身旁的包袱一直紧紧的系着疙瘩,紧紧的。 这么些日以来,那个包袱陌弦从不离身,连沐千寻也不知晓那包袱中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陌弦从不让人碰它。 夜色,渐渐浓了,前院后院,皆是飘散着一股菜香、酒香,秋日的夜,却暖烘烘的,心头交杂着的郁结都平白淡了几分。 沐千寻和鬼逸联手做出的菜肴,怎么可能差的了,这几坛酒,都是鬼逸珍藏多年的,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碰一滴,今日竟搬出了两坛。 沐千寻夫妇与鬼逸、陌弦在前院摆了一桌,血允与其他暗卫,拥挤在后院,尽管拥挤,也断然不敢扰了前院的清净。 慕宥宸浅笑着,与鬼逸碰了个杯,调侃到: “公子怎么这生小气,就这么一坛,怎够饮的?” “呵!得寸进尺,能饮完这一坛,算你能耐!” 鬼逸抿着杯中的酒,不咸不淡的轻嗤,眸中总缭绕着丝丝烟云,与往常不同,今日的鬼逸,一直这般怪异。 沐千寻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探究的目光在鬼逸身上流连,轻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终究什么都没说。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桌上的菜肴几乎没动,酒倒是都被陌弦抢了去,心中烦闷,总想学先人借酒浇愁。 稀奇,慕宥宸只饮了堪堪两杯,此刻竟是与陌弦一同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沐千寻直挺挺的坐在慕宥宸边上,挑挑眉,薄唇微启,眼角仍带着笑意: “说吧,把他们灌醉,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本可以阻止的,为什么不?” 鬼逸好奇的望着沐千寻,沾染了酒气的缘故,眸色迷离,唇边噙着笑,不那么遥远不可及。 “因为你并无恶意,连**用的都是杀伤力最弱的,定是有你的道理,我何必拦着。” “你就这么信我?” 鬼逸站起身,歪歪斜斜的立在大门前,抬头盯着那一轮弦月,满目苍凉,言语间夹杂着几分自嘲。 “倒不是信你,是我自认为无论如何都控制的住场面,就算他们醉倒了,还有我不是。” “呵!自以为是的女人! 不过,你说的对,我要是想害你们,就不会用这种常见的**,让你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陪我走走吧,反正……你们也要走了。” “好。” 瞧着鬼逸单薄的背影,沐千寻总觉着心头不安,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实在揣测不出鬼逸的深意。 应下了鬼逸的话,却迟迟没动身,鬼逸转过身来,正好看见沐千寻从屋中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搭到了慕宥宸身上,连边边角角都要掖严实了才放心,眸中苦涩一片,转过身,却依旧云淡风轻。 踏在竹林里的小径上,脚下的枯枝咯吱咯吱的叫嚣,气氛安静却不尴尬,沐千寻就这么顺从的跟着鬼逸。 “沐千寻……” “嗯?” 二人一前一后,鬼逸身形僵硬的模样,清晰的落入沐千寻眼中,鬼逸许久没做声,沐千寻也没有不耐烦的打搅。 一直以来,鬼逸给她的感觉都是无所不能的,是近在眼前,却拒人于千里只外的,是疏冷遥远的,可月色下的鬼逸,一个背影都那么脆弱。 “留下来吧,或者…我带你走也可以,要么,我跟着你们,怎样都好,我……” 鬼逸自己也不知道,这番话,他用了多大的勇气,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答应,他知道,是自己昏了头了,可他还是想尝试一次。 沐千寻想,她明白鬼逸的意思,他的语气,他的彷徨,都再明白不过了。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她却没有丝毫惊慌诧异,仿佛,冥冥之中,她早已知晓,遂,她听到自己平静如斯的回应: “你是认真的吗?” 第四百二十五章 记得我 第四百二十五章 记得我 “是!” 鬼逸答的干净利落,却底气不足,他的勇气,早在方才,就已经耗尽了。 沐千寻一怔,紧挽着眉头,急急停下脚步,险些亦步亦趋的撞到了鬼逸的背上。 她以为,他会漫不经心的说:“呵!你以为?”,可是她错了,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事事都做得到洒脱,他也害怕被拒绝,而她又不得不拒绝。 “你知道的,不可能的,你那么洒脱,那么自由自在,不该被俗事牵绊,你不属于这尘世。 今夜的话,我就权当你没说过,我们该回去了。” 只要她说,一起下山吧,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她不能,越是在乎你的人,你就越不该伤害,当断则断,对谁都好。 她感激他,甚至是信任他,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辈子,除了慕宥宸,她的心,再装不下任何人了。 “你说的可真轻巧,自由自在,不在于身,而在于心,心中有了枷锁,又怎么自由的了。 有了牵绊,我就再也洒脱不了了,我也从未洒脱过,世人,没有几人是真正洒脱的。 说过就是说过,何必自欺欺人,我不后悔!” 鬼逸摇摇头,缓缓的往回绕,始终没回头看沐千寻一眼,没有再纠缠,默契的走完属于他们的最后一程,高傲的犹如王者,得不到的,就是他所不屑的。 鬼逸的步伐虚浮而又沉重,倒像是真的醉了的模样,可他饮的,明明比沐千寻还少,正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月的时日,鬼逸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可却愈发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模糊一片,动荡不安。 世事难料呐,他也只是救了个人,竟意外失了本心,是缘是劫,谁又说得清呢,他又要由谁来救赎呢? 情之一字,谁都逃不过,就算他是鬼逸,一样逃不过,他终究不是仙人,只是世俗中普通的一个。 沐千寻彻夜未眠,守在油灯前,仔仔细细的观摩着从拓拔勒达那里得到的地势图纸。 此行,她除了满腔的怨恨,全然没有一丝一毫把握、头绪,赫连锐绝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操控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慕宥宸直到卯时才醒来,望着沐千寻整装待发的模样,有几分发蒙,他明明…明明在院中的,怎么一转眼,天都大亮了。 转念一想,即刻明白了一二,只是细节,还是得看沐千寻愿不愿意告知,这个时辰了,他们也该出发了。 穿好鞋袜,备好行囊,沐千寻对他的询问,也只是回答的模糊不清: “夫君难道不明白吗,将你等灌醉,我俩孤男寡女的,会聊些什么?总不会是聊天文地理、医术病理吧?” 沐千寻笑吟吟的,满眸俏皮之色,慕宥宸轻咳一声,点点她的眉心,一脸无奈,要戏谑,也该是他戏谑她吧: “夫人倒是招桃花啊,可惜啊,都是要被折断的,还好为夫下手早。” “呵!彼此彼此,夫君身边的桃花,向来比我开的艳!” 美眸一眯,故意学着鬼逸的语气,果然,慕宥宸初次在她面前,哑口无言,只是干笑着。 留给他们折腾的时日,虽不短,可也浪费不得分毫,这些,他们都明白,到底,是该出发了。 一行人在木屋门外等了片刻,鬼逸一直没有现身,显然是没有要送他们之意了,沐千寻只悠悠叹了口气,便转了身。 既然他不愿意露面,又何苦强求,就这样别过,于谁,都不是坏事,只是他们欠下的人情,暂时是还不了了。 厚着脸皮叨扰了一月,沐千寻也没在鬼逸面前提及过怪神医,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提及的机会。 也不知,怪神医可有被这场战乱所影响,他那么喜好杀戮,不知这横尸遍野的战乱,可否合他的心意。 来不及胡思乱想更多,被身后的脚步声惊扰,停下步子,转身,鬼逸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眸中的情绪,已经在刻意深埋了。 当着慕宥宸的面,当着暗卫的面,鬼逸还是将他们之间的那份朦胧捅破了,这份决绝,倒像是他所为: “我反悔了,你不能走!你欠下的人情,我如今就要讨回来,这份人情,用你自己来抵!” 鬼逸的拳头在袖中紧握着,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的时机,是他最大的无理,他只是,不想那么轻易的放弃,他依然不后悔。 沐千寻轻轻的摇头,头皮一阵发麻,此刻的鬼逸,就像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全然不似他一概留给她的印象。 这要是换了平时,慕宥宸估摸着早就一拳头打过去了,他怎容得一个样样不俗的男子,将他视若无物,这般挑衅。 唯独今日,他无能为力,也不愿与鬼逸为难,就算他们相处时日尚短,他也深知,鬼逸不会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不论对何人何事,他都不会。 遂,他只是轻握着沐千寻的肩膀,淡然一笑,可其间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他不会将沐千寻留下,沐千寻也不会留下。 暗卫们面面相觑,却是不敢放肆的将目光放在沐千寻身上,不然事后,慕宥宸能用眼神将他们给凌迟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我念你的情义,却是不可能这样来还。” 沐千寻反手抓着慕宥宸搭在她肩上的手,并非刻意做给鬼逸看,而是自然而然,习惯使然。 那轻柔平静的语气,一脸的坦然无奈,实实在在的灼伤了鬼逸的眼,掩起来的情绪,在那一刻崩塌了。 慌乱的眯起眼,盯着沐千寻看了好久,到如今,沐千寻身上的衣衫,束发的发冠,还都是他的,若是能一直如此下去该多好,可惜啊,只能是臆想了。 松开紧握的双手,亦是松开了紧绷着的心,对不可能的事抓着不放,着实不是智者所为,冲沐千寻招招手: “不过来,我放你走。” 沐千寻回头望了慕宥宸一眼,四目相对,默契了然,一步步朝着鬼逸走去,对鬼逸,她真没什么好怕的,能下手的时候,他都一直没下手。 “这个,你拿着,你所谋之事,并非你带着的几个人就能成事的,少不了大批的杀手。 可一般的杀手,是不会随着你去刺杀那个尊贵之人的,没人愿意白白送死,这些你可明白?” 沐千寻微微一怔,鬼逸那消瘦僵硬的指节,已然扣着她的手腕,将一枚温润小巧的暖玉塞进了她的手心。 低下头,望着手中褐色微紫,中心透着一点红的暖玉,浅绿的流苏,还带着鬼逸手心暖暖的温度。 迷茫的望着鬼逸,不知所以,有些摸不准,他的本意,究竟是想把她留下,还是想把这玉给她。 “看什么看!这世上恨赫连锐绝的又不只你一人,你以为他当年坐上那至尊之位,手上沾染的鲜血会少吗? 谁也不是天生就愿意做杀手的,总会有人愿意帮你的,至于这玉怎么用,就不用我教你了吧,怎么雇佣杀手,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鬼逸要年长她几岁,赫连锐绝登位之时,鬼逸的确是已经出生了,又是自小生在这青葛部落。 跟怪神医有所牵连,自己本身又是个神通广大的,知晓一些辛秘之事,也不足为奇,这一枚玉佩,的确是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是这样一来,她亏欠鬼逸的,岂不是就更多了,真的是还不清了,但这玉佩,她还真舍不得还给鬼逸,比起对鬼逸的愧疚,她更想置赫连锐绝于死地! 平整的眉心,一点点蹙成一个紧紧的疙瘩,喃喃到: “我该要怎么还你啊!” 趁着她失神之际,鬼逸伸手,猛的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尖瘦的下巴抵在她肩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唇覆在她耳边,语气温柔入心: “本就没想过要你还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这一抱,就当还我了。 记得,记得我这个人,记得我的真心,忘记我的无理,就这样别过,有缘自会再见,走吧。” 抱她抱的突兀,松手松的利索,扭头就走,她甚至没看见他脸上最后的神情。 僵硬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鬼逸进了屋子,反手关了屋门,平静的,就好似鬼逸根本没曾出过那个屋子一般。 心里闷闷的,捏着玉佩,蒙上水雾的双眸,五味杂陈,她感激,感激鬼逸的放手,感激鬼逸为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原来,萍水相逢也可以这么刻骨铭心,她想,她还不了鬼逸什么了,不过,她不会忘了他的,莫名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过客。 世事,本就不是付出了就会有回报,不是你付注了真心,就一定会换来真心。 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心甘情愿,就要无怨无悔,计较再多,都是在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你争的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仍不是你的,只是世人,往往看不清这点,恰巧,鬼逸看明白了而已。 鬼逸的怀抱不同于慕宥宸,瞧着瘦,实则更瘦,瘦的浑身都是骨头,这便是鬼逸的那个拥抱,给沐千寻唯一的感觉。 一路上,慕宥宸一直牵着沐千寻的手,由紧变松,一直未曾言语,面上的阴沉缓缓的消散开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无辜百姓 第四百二十六章 无辜百姓 眼睁睁瞧着鬼逸的放肆行为,他却无力阻拦,他就是再大度,也无法做到心静如水,更何况,他本就不是大度之人。 翻来想去,也着实不该介怀,鬼逸心思澄明,对沐千寻的倾慕毫不加以掩饰,是君子所为,爱意心意,又怎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对鬼逸,不仅是沐千寻,连他,也是无以为报的,他们亏欠他的,又岂是一份人情那么简单的。 他的夫人,自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又有几人能在她面前心如止水呢,说到底,鬼逸,不过也只是千千万万会动心的男儿之一罢了。 得她心者,是毕生之幸,她愿意不计生死,倾尽所有的守护他,他亦是要千倍百倍的待她好。 陌弦行在暗卫前方引路,二人渐渐的落在暗卫之后,只能隐隐瞧见他们的影子,闲散的模样,不像是赶路,倒像是散步。 亏得陌弦与他们相隔甚远,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旁若无人的亲密。 虽说日后定会避无可避,可是现下,他们谁也不想在陌弦的心中捅刀子。 这几日,在陌弦面前,他们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连眼神的碰撞,都刻意的收敛着。 看着陌弦整日平静漠然的样子,沐千寻说不出的难过,她多想,再看看陌弦笑着的样子,他的笑容,都在记忆中模糊了。 沿路,将竹林中指路的记号一一掩去,这竹林,他们不会再行叨扰,自然也不愿旁人来叨扰鬼逸。 他帮了他们那么多,他们绝不能再给他招惹麻烦,记号虽不显眼,也还是擦去了方可保万无一失。 心不在焉的沿着记号的方向走,沐千寻猛然盯住慕宥宸的侧颜,顿生不满。 就算他与鬼逸相交甚笃,就算她与鬼逸之间绝无可能,慕宥宸好歹也得有所表示吧,这般云淡风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鬼逸附体了呢。 紧绷着小脸儿,语气柔柔的,带着几分认真,: “慕宥宸,你就不怕,我真的会留下?” “怕,但是我的寻儿不会。” 余光瞥见沐千寻微怒的神情,慕宥宸不禁轻笑,带着硬茧的拇指,在她细腻柔嫩手背上一下下的摩挲。 “噗,你还真是自以为是,人家鬼逸长的好,功夫好,医术好,厨艺好,样样都好,可比你贤惠多了,你怎么敢那么肯定!” 眸中的不满极快的融化掉,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心神荡漾,口是心非的反驳。 眉眼带笑,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语气间都透着几分轻快,这还是慕宥宸第一次这么肯定,她不会离开他,真好。 瞧着沐千寻溢出来的笑颜,慕宥宸愈发的自得了些,挺挺背脊,言谈举止之间,无处不透着欢愉: “再贤惠也没用,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为夫可不给你红杏出墙的机会。” “啧啧,那我要是休了你呢?” 沐千寻摸着下巴,作沉思状,缓缓的摇着脑袋,重新锋利的指甲,轻轻的扎进慕宥宸的指缝。 “夫人都怀了为夫的孩子了,为夫好歹还能暖床,夫人舍得休了我吗?夫人说过不会抛弃我的,夫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慕宥宸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将面庞凑到她面前,赫然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 沐千寻赶忙捂着额头,拉着慕宥宸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论脸皮,她甘拜下风。 真想让暗卫们看看,他们那么冷漠如斯,寡言少语的主子,此刻是多么的…多么的…她竟无法形容… 慕宥宸被沐千寻扯着,步伐凌乱的时快时慢,斑驳的阳光打在面颊上,照亮了二人久违的笑容。 明媚的秋色,似乎透着隐隐的生机,前方崎岖不平,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道路,似乎也不那么艰险了。 他们此去,并无多少胜算,可谓是孤注一掷,可此事又不得不做,不论是为了什么,他们都得走下去。 赫连锐绝欲只手遮天,操控他们的生死,那他们就定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不让他得逞,既然祸端已开,只好不死不休! 呼延部落已然被攻陷,陵水城门被韩莦军队死死的守着,一日三换岗盯着城内城外的动静,阵势浩大。 陵水城门也只是瞧着坚固,实则,守卫的将士,没有十足十的战力,虚张声势罢了。 他们若要硬闯过去,也未尝不可,可是这硬闯之后的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不顾一切的闯城,必会引来猜度,到时候,他们还得要面对韩莦的追兵,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们可不想樊宁城中的麻烦还没解决,再惹上其他麻烦,以他们此时的处境,能不惹眼,就绝不惹眼。 更何况,听闻拓跋勒达和拓跋楚行,正是陵水此时的城守,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再想出这陵水城可就难了。 拓跋勒达守着陵水,自是能令拓跋勒达和安图勋彦双双安心的,这也是他们早有所料之事。 好不容易攻下的呼延部落,安图勋彦铁定是不敢放在拓跋勒达手中,双方的军队泾渭分明最是安全。 而于拓跋勒达来说,有陵水在手,安图勋彦就不敢在此时撕破脸皮,这青葛部落往里的地势图,还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旦安图勋彦为难他,他便可率领自己的人马,反身撤去,设下重重埋伏,让安图勋彦寸步难行,或是让他吃进去的疆土都吐出来也说不定。 他们要装成普通百姓,混入陵水城并不难,可沐千寻的身份佩玉,他们身上的银子银票,定然是一样都带不进去的。 偏偏离开这些东西,之后的一路上,他们寸步难行,那,这陵水城就入不得了。 倒是有另外的路径,只是绕了些,要多耽搁两日,身居险地,也无可厚非。 之前,鬼逸带着他们购置吃食的,便是他们即将踏入的镇子,镇子上的情形不比陵水城中好多少,好在守卫比陵水城要松懈的多。 借着拓跋勒达手上的那本地势图,过了小镇,他们便可不经任何城池,直奔达奚部落而去。 通往小镇的小径,经车马的碾压,地势整个陷下去了几寸,车轮马蹄的痕迹纵横交错。 边缘的屋舍,坍塌殆尽,还有火烧过的霉黑迹象,早已没了居住的百姓,避开巡视的队伍,躲躲藏藏的朝着镇子中心而去。 街道上一片狼藉,摆设的摊位被尽数砸毁,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哀声哉道,百姓们身上多多少少的带着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整个镇子尽数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这就是战争洗礼过的样子了。 想必,陵水城中,比这还要不如,这还是没有抵抗过的样子,陵水城中,是经过一场打斗的,那血腥的场面,是清理也清理不干净的。 “娃娃乖,乖啊,给他们吧,快给他们吧,快呀!” 前方的小巷中,沸沸扬扬的,声音杂乱无章,却每一声都听着揪心。 妇人的恳求声,绵软无力,极力压抑着哭腔,孩童的哭喊声,甚是凄厉,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先前是混杂着几道哄笑的男音,之后,是不耐烦的骂骂咧咧,凶狠不留情。 走近,巷子中的情景,一览无遗,这巷子,隐蔽行踪倒是容易,显然,巷中此时也无人有空暇注意到他们。 一个中旬妇人,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裙摆上点缀着斑斑血迹。 怀中死死的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任凭周身的士兵谩骂殴打,也只是用身躯,尽量的将男童护在身下。 孩子手中攥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以他们的角度,只能看清一个淡灰色的角,显然被护的很严实。 妇人拉扯着孩童的手臂,妄图将包袱从孩童怀中抢出来,只是那孩子执拗的很,只是哭泣叫喊,收紧怀抱,不肯撒手。 四五个士兵,一脚接着一脚的踢在那妇人的背脊上,妇人跌倒再起来,周而复始,直到她再也爬不起来,几个士兵还是不愿放过。 妇人护着孩子,孩子护着包袱,在几人极力的撕扯踢打下,包袱还是没保住。 沐千寻紧蹙着眉头,纤细的玉手扒在墙头之上,用力的骨节泛白,盯着几名士兵的动作,满目阴寒。 “王妃,可要属下们去解决了?” 听着血允低声的询问,沐千寻只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孩童挣扎着,不顾妇人的阻拦,死命抱住其中一名士兵的脚踝,整个人吊在那士兵身上。 士兵眼睛都不眨的,恶狠狠的一脚踢开,孩童撞在巷子的墙壁上,蜷缩着身躯,哇哇大哭。 妇人赶忙扑过去抱起孩子,哭的凄惨,士兵们得意的扬长而去。 “把这个给那个婶子送过去,我们该走了。” 沐千寻将腰间的伤药递给血允,声音低沉,有气无力的,转过身,背靠着墙壁,神情微微恍惚,面色也见了白。 “你说,他们就没有妻儿吗,何必呢?” 拽着慕宥宸的衣袖,眼神空洞,沉默了许久,突然出声儿。 慕宥宸微微一怔,单手抚摸着她瘦弱的背脊,柔声安抚: “韩莦亦是经历过战事,焉知他们的国家,就没有过这等惨事呢? 他们只是借着此时的时势,发泄他们心中的仇怨,殊不知,冤冤相报何时了,欺辱他们家国的,又不是这些无辜百姓。”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安定战事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安定战事 “是啊,都是些无辜百姓,苦的都是些无辜百姓,君主相争,非得要拖上他们的性命。” 沐千寻低垂着脑袋,喃喃到,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这般情景,见得却管不得,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 “安图勋彦暴戾的名声早已传遍周国,他器重的将士,带出的士兵,大多是随了他那暴戾的性子。 更何况,安图勋彦要的是疆土,是奴隶,而非臣民。 这些士兵自认为高人一等,就不会给他们活路,能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莫不说正值战乱,就是今后攻下了部落,安图勋彦入主部落,这些百姓的生死,他也绝不会放在心上的。 换句话说,就是韩莦自己的臣民,安图勋彦也不一定放在心上过。 拓跋勒达这下是失算了,他打着的不过是让青葛部落与韩莦两国之间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现下看来,这一面倒的形式,是极其不利于拓跋勒达的野心的,赫连锐绝没死在拓跋雨菲手中,可也没能牵制住场面。 到时候,事先被铲除的,就是他拓跋部落了,安图勋彦不会放着一匹恶狼在自己身边。 拓跋勒达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我们需在他身上多下些功夫,说不定比千军万马还要管用呢。” 慕宥宸的神色间,尽显凝重,明亮的眸,眸色深沉,暗暗流转。 沐千寻挽紧慕宥宸的手臂,默默颔首,苦涩一笑: “稳定这战事之前,怕是免不了学着安图勋彦,来一出血洗王宫了,到时候,又是血流成河的场面。” 王宫中奉赫连锐绝为主的,个个手上都沾着鲜血,扯着人命,也算是死有余辜。 这些人,将是他们除去赫连锐绝最大的阻碍,不得不除,这帮人之中,定然少不了百里孤苏。 盼只盼,子桑笑能够及时悔悟,不求他能彻底叛了赫连锐绝,只求他能够袖手旁观就够了。 不然,她真的不知该如何留他一命,更不知,该如何对他下手。 瞧着这满眼的狼藉,一时间,心烦意乱,夜晨,冷皓,朔儿,甚至现在还要添上浅宁和秀儿,都还在赫连锐绝的手中。 若是赫连锐绝对他们下了手,她该如何是好,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她再也承受不得他们出事了。 一月的时日,赫连锐绝若想除去他们,简直太容易不过了,她还能期盼赫连锐绝心慈手软不成。 借着慕宥宸与她的耳力,躲开沿途巡视的士兵,轻而易举。 这小镇上的百姓皆是苦不堪言,一路走过,被欺凌,压榨,殴打,诸如此类的事,到处都是。 可惜,他们现下一桩都管不得,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他们能够自保,已是大幸。 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些百姓身边护着,更不可能将他们带离被攻陷的地界,那么,就算他们真的出手相助,事后焉知不是害了他们。 镇子中出了打杀士兵的事情,遭殃的不还是这些百姓,说不定,守将一怒之下,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他们不动声色的离开,百姓们也只是照常受些责难,遂,他们就是再看不过去,也什么都做不得。 镇上纷乱一片,早已没了买卖马匹、吃食之地,他们又不可徒步回樊宁。 念及之前鬼逸带回去的吃食,沐千寻满心疑惑,他的吃食,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 “之前的吃食,是哪儿来的?” “是从那些韩莦敌军驻扎的营地拿来的。” 沐千寻抽抽嘴角,拿,好一个拿,这说辞,怕也是从鬼逸嘴里来的,偷还偷的理直气壮。 不过,这些东西本就是百姓那里搜刮来的,留着,也是便宜了那些丧心病狂之徒。 之后,他们便从驻扎的营地,顺手牵走了几匹马,拿了足够两日的干粮和水,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 回樊宁,是眼下的重中之重,但也不必日夜兼程,走走停停,照着平常的速度,便可。 比一头冲进樊宁更为重要的,还是招揽杀手,壮大他们的队伍,不然凭着一腔的热血,实难成事。 达奚部落是安图勋彦的下一个目标,达奚首领,也是他们第一个要说服的首领。 闻言,达奚首领还算是个忠义之人,只是耳根子软了些,昏庸无能。 难保,他不会因着战事毫无胜算,干脆举旗投降,这样,青葛部落的处境,无疑会更艰险上几分。 只要守住了达奚部落,他们便有信心力挽狂澜,如若部落与部落之间拧不成一股力量,那,就算有夏国相助,也是气数将尽。 要一个年近半百,统治部落多年,对赫连锐绝忠心耿耿的老统领,突然间认沐千寻为主。 支持他们在内忧外患并存之际,弑君杀父,简直荒谬到了极点,这可比要他投靠安图勋彦更来得难以接受。 豪言壮语,道理大义,在达奚首领的心中,皆废话,是沐千寻为了夺位,巧言令色罢了。 可沐千寻认准的事,又岂会在踏出第一步之时,就轻言放弃,支持与不支持,早在她劝解出口的那一刻,就由不得达奚首领了。 顶着忠义头衔的达奚部落,他是整个达奚部落的主,他或许会为了颜面,宁死不屈。 但凡是人,就不可能会没有软肋,不怕自己死,他绝不会不怕至亲至爱的人死。 也不是每个人,都似赫连锐绝那般无情无义,冷若冰霜的,起码,达奚首领不是如此。 他毕生只娶了达奚夫人一人,育有一子一女,子女也皆已成家,有了后代承欢膝下。 女儿性子温和,不喜刀剑,儿子打小就立志要接替达奚首领的首领之位,没有争夺,兄妹和睦,一家人可谓是其乐融融。 达奚首领一生最骄傲的,并非他治理的部落安泰平和,而是有一对称心的儿女。 沐千寻硬是想着各种损招,在一日之内,连哄带骗的逼着他的儿女,连带着儿女的儿女,都服了她的药丸。 然后明确告知达奚首领,此毒,每月发作一次,半年后,若不服解药,定会五脏俱烂而亡。 这药,是鬼逸亲手配置,除了鬼逸,这青葛部落,怕是无人能解这药中的玄妙。 巫医解不出药性,制不出解药,自是不敢胡言,为保自己的名声,一个个将这“毒药”吹嘘的骇人至极,方可掩饰自己的无用。 实则,此药并无毒性,月月会有一阵腹痛难忍之时,用以掩人耳目,半年之后,药力不存,症状自会消失,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可惜啊,达奚首领还是得因着这些巫医的庸碌,对沐千寻恨之,又不得不听之任之。 他所有后辈的性命,都掌控在沐千寻的手中,他怎能眼看着他们丧命,而无动于衷。 夺位,弑父,将这青葛部落搅个天翻地覆,令那繁华的王宫血流成河。 这一切,在旁人眼中都是那么的不可理喻,可是放在沐千寻心中,不过都是逼不得已罢了。 造下杀孽,是情非得已,而那些不必要的杀孽,她手上不想染上哪怕一件。 她不想自己都觉着自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夜夜难得安稳。 她缺了一份赫连玖漾姐妹那样的阴狠,便不会对达奚首领的子女下手。 这般和睦,让人心生艳羡的一家,她又怎忍拆散。 她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稳住战事,又何必白白牺牲他们这些无辜之人,那样,她不是成了另一个赫连锐绝了吗,杀他又有何意义。 达奚首领除了家人的性命在她手中,无计可施之外,她还给他留下一个无法抗拒的条件。 她会将韩莦的乱军逐出青葛部落,还青葛部落一个安稳,达奚部落还是达奚部落,不会成为韩莦的附属,百姓不会成为奴隶! 就算达奚首领此时不信,心中多多少少也会多了几分期盼。 待韩莦的军队被驱逐出境,达奚首领的归顺也就变成顺其自然之事了。 到时候大势已定,她为主已是无法更改的事,谁又会站出来以命相搏,遵奉谁人为主,对这些首领,其实没什么不同。 到时候,对达奚首领只需一句歉意,便可化干戈为玉帛。 沐千寻做这一切,只是要达奚首领坚定的守住达奚部落半年! 她相信,安图勋彦不会那么快动手,筹集粮草,怎么也得四月。 达奚部落非呼延部落,定心守两月,并非难事,难的只是士气低迷。 可若达奚首领下了死令,将士们就是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 半年,夏国的军队,也该筹备齐全了,只要不再出什么乱子,夺回呼延部落,安定战事,沐千寻是势在必得的。 在达奚部落滞留了三日,不仅强行拿下了达奚首领,还顺带着招揽了一批杀手。 果然,那血玉一出,愿意相助的人,自己就找上门了。 无人愿意透露血玉的来历,也不肯告知他们为何要助她除去赫连锐绝,该付给他们的酬劳,他们倒是一分也不少要。 杀手,完成任务方为正途,纠结着其间的缘故,本就不合规矩,只是,沐千寻忍不住而已。 此战,虽把握越来越大,可死伤始终是不可避免的,这批杀手之中,能活着领到她酬劳的,又能有几人呢,一个意外,就可能全军覆没。 放着那么多容易不会丢命的任务不做,为何要陪她涉险,她此时还摸不准缘由,不过她知道,他们绝不会单单是为了酬劳而已。 第四百二十八章 南邵 第四百二十八章 南邵 启程之时,招揽来的那批杀手,已然没了踪影,只留下一纸书信,大意是,准备提前赶往樊宁蛰伏。 这般敏感,人人自危,城城戒严的时期,若想要一大批杀手同时进城,的确不易,攻入王宫,还需早早布局。 倘若集结好一大批的杀手,到时候与他们一同闯城,便失了先机,本身就无十分胜算的事,更是会难上加难。 一路上,他们还需磨蹭些时日,留给他们混入城中的时间,应是够的。 捧着宣王宫的草图图纸,细细的琢磨着偌大的王宫甚为陌生的布局,心中仍存忧虑。 宣王宫中的守卫,皆是精兵,是整个青葛部落,筛选最为严谨的兵士。 少说也有一万有余,这还只是保守估计,毕竟,赫连锐绝从未坦露过宫中的守卫人数。 她对王宫的了解尚浅,除了这一纸草图,她一无所知,甚至连兵力布置强弱之地,都需揣测。 屠宫虽说不是一时兴起,也的确太多仓了些,可无论是碍于眼下的局势,还是为了心中的怨愤,她都没有更多的时间筹划了。 就算他们招揽来的这些杀手个个都能以一敌十,也未必就能在这些守卫手中讨到好处。 除非……除非有人助他们一臂之力,方可确保此战必胜,他们,实在是败不得! 只是……硬生生将这没把握的局势扭转成必胜之局,又谈何容易,这扭转的时机,又在何处? 慕宥宸与沐千寻同乘一骑,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揽着她的腰肢,被冷落的彻底。 身子弯弯一躬,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笑着抱怨: “夫人当初可是言之凿凿的说怕我大伤未愈,遂与为夫乘坐一骑,为的是不让为夫劳心劳力。 可是夫人看看这如今,这架势明显是反着来了,夫人整日都盯着这些图纸,看都不看为夫一眼,为夫是身伤不好,又添心病啊。” 沐千寻微微侧转面庞,吟吟浅笑,纤细的玉手挥挥手中的图纸: “夫君此言差矣,夫君虽旧伤未愈,可是妾身也是有孕在身呢,实在是……不宜劳累,那就只好有劳夫君了。 再说,也不能因着夫君记性好,扫一眼,就什么都了然于心了,就不给妾身这等愚笨之人留活路吧。” “你呀,愈发学的油嘴滑舌了,你若是愚笨,那旁人也不要活了。 说说看,夫人有何烦心事,为夫也好帮着出谋划策一番。” 魔爪朝着沐千寻的腋下而去,瞧着沐千寻立即举手投降的模样,漫不经心的转了话锋。 沐千寻紧张兮兮的夹紧腋下,生怕慕宥宸又不规矩起来,她这怕痒的弱点,这厮是掐的准准的。 “倒也没什么好烦心的,只是……对杀他一事,并无把握罢了。” 声音渐渐的沉了下来,近日,沐千寻是愈发不愿提及赫连锐绝的名字了,好在,这个他,他们都心知肚明。 慕宥宸嘴唇微动,看着她凝重的侧脸,沉思了良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劝她别太放在心上吗,旁人或许能这么劝她,他是最知她心的人,他不能这么劝她。 要说他能够大度到不在乎赫连锐绝对他的狠决,那是假的,眼看着跟随了那么多年的弟兄们死伤一片。 凌乱的刀剑劈到身上,血流的连剑都拿不稳,提着最后一口气到处逃窜,被逼上绝境也无能为力之时,他怎能不恨。 他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将赫连锐绝扒皮挫骨,来祭奠那些枉死的孤魂,可,他终究是沐千寻的生父。 沐千寻心中的折磨,怕是不比他轻半分,看着她日日筹划着屠宫之事,他都满心的复杂。 “这世上,哪来把握十足之事,筹划的再精密,也仍有失手的可能。 不过,我们若是能令一个熟知王宫之人投向我们,与我们里应外合,胜算就要大上许多。 只要能顺利的入了凌锐殿,我们的计划,就算是完成了十之八九了。” 慕宥宸温声的安慰,对那座固若金汤的宫殿,除了强攻,也就只剩从内部攻破一个法子了。 “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他身边的人,大抵都顽固的很,这个节骨眼收买,结果怕是会不尽人意。 毕竟能在宫中存活的人,都不是一些蝇头小利就可以说动的。 之前在宫中有大把的时间笼络人心,当时却未曾为往后考虑过,如今呐……是两眼摸黑,连下手的缝隙都找不出一条。” 摆弄着慕宥宸的衣袖,眉头紧锁,选错了收买的人,何尝不是在自掘坟墓。 那可就等同于直接告知了赫连锐绝,他们要对他动手,他一旦有了防备,他们再想下手,就更不易了 眼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索性,回樊宁也不是明日的事,在此之前,他们还有考虑的余地,或许,能想到更好的法子也尤未可知呢。 收起手中的草图,恹恹的四处张望,玉手无意识的抚着腰间质地不同,磕磕碰碰打结的佩玉,眼神一窒。 “慕宥宸,我们是不是快到南邵了?” 没头没尾的,冷不丁的询问,慕宥宸愣怔片刻,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应了声是。 低头,抚着腰上挂着的那块青灵玉佩,心头一动,眸光流转,既然到了南邵了,又岂有过门不入之理。 对噬心的许诺,她一直都没忘,之前在云梦峰上逗留的时日,更是让她对这个许诺加深了记忆。 樊宁一行,生死未卜,这次若是错过了,也许她就再也没办法完成噬心的遗愿了。 打从樊宁往呼延部落的路上开始,她就整日都在捉摸这青葛部落的地势了,走到哪里,心中都一一盘算着。 要是换了之前,她才不认得路呢,这遥远的路途,就算是走上百十来次,她也不一定记得。 “今日便在南邵落脚吧,你陪我去一趟南邵谷,将这青灵玉佩归还了。” 慕宥宸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眸光闪烁,恍然大悟。 沐千寻的目光仍落在几块玉佩之上,深幽的眸,顿生苦涩之意。 她这身上共佩戴着四块玉佩,却是一块比一块意义沉重,这青灵玉佩的重负,她马上就要甩掉了。 寒星玉令,是凌星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是这玉让她与星涯阁有了千丝万缕的牵连。 血玉,是鬼逸借她的人情,是她此次屠宫能够倚仗的重中之重。 至于……这枚彰显她郡主身份的玉佩,她恨不得将它砸碎!丢弃!怎样都好,总比如此看着碍眼的好。 无奈,暂时这玉她还得带着,再怎么说,这还是青葛部落的地界,她再不喜,又能如何。 还记得,当初这玉佩,是赫连锐绝亲手系在她身上的,笑意浓浓,有求必应的,还真像一位慈父。 正是那位认真的宠溺的,让她险些放下心中隔阂的“慈父”,步步算计,莫名的残害她挚爱之人,想想,都心寒! 南邵离战乱之地虽不远,但好歹暂时还不会被波及,除了百姓情绪低落之外,与平常的城池瞧不出两样。 南邵谷的景色当真是部落一绝,密集的红枫爬满了两侧的低峰,放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煞是喜人。 可惜,二人此时实在是无心赏景,一路骑马直奔谷腹而去,去路给一片墓地阻拦,不得不下马徒步。 这么多座石墓,瞧着怎么也过百了,奇异的是,这些墓碑上,皆是空白,无一题字。 这倒着实是稀奇,立碑,不就是为了让人知晓是谁人之墓吗,这连名字都不刻,又为何要花这个功夫立碑,难不成,这是南邵的什么习俗,之前也未曾听闻啊。 绕过墓地,不远处坐落着一处庄园,明显,这就是噬心交代的,她师父的住处了。 本以为,他们能顺顺利利的到达庄园,无奈,这庄园外,布置了许许多多的机关陷阱。 若不是第一个机关简易了些,他们恐怕都中招了,幸好有了防备之后,这些陷阱,倒是没能阻止他们前行的步伐。 噬心的功夫出自无情宫,那她的师父,自然也是无情宫的人了,对噬心的这位师父,她还真是有莫大的兴趣呢。 闯过所有陷阱之后,站在庄园的门前,还未拉动门上的红绳,就已然惊动了庄园的主人。 一道沉稳,微带沧桑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内力,颇有几分试探之意,听不出喜怒: “不知有客,有失远迎!” 木质的密不透风的大门被打开,想来是主人深居简出的缘故,大门竟蒙上了灰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沐千寻与噬心的师父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沐千寻满脸的善意,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温的笑意,和善至极; 噬心的师父嘛……态度倒有些让人看不明白了,初见,却好似他们之间,结着血海深仇,他们是来讨债的似的。 眸子瞪得老大,满脸惊骇的往后退缩,甚至是镇定不住的发颤,与方才那道沉稳的声音,判若两人。 沐千寻的笑容僵在嘴角,茫然的望着眼前年纪与柯言月相仿的美艳妇人,她一向被人夸赞美貌绝艳的。 就算在这妇人的眼中不是如此,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可若是为了旁的……她明明还没说上一句话。 “你……你是……主子……不……不对,主子已经死了,她已经……已经死了,死了二十多年了,你是谁,究竟是谁?” 第四百二十九章 芊柏 第四百二十九章 芊柏 眼前的妇人,哆哆嗦嗦的语无伦次的盘问她的身份,先前的低沉恍惚,到后来,径直化为了咆哮。 发丝微乱,年岁尚早,却是已然添了白发,美艳的面庞尽显沧桑,厚厚的脂粉,依旧掩不住的沧桑。 血色带泪微微深陷的杏眼,眼角斜斜的挑起,一片的恐惧与敌意,令沐千寻心生寒意。 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的干干净净,默默的审视,看来,又是一个错把她当成淩星的人。 她已是二十好几的年纪了,也正如这妇人所言,凌星都没去二十余载了,如若活着,又怎会是当年的模样。 又有什么值得这妇人害怕至此,淩星虽说也是杀伐决断之人,可在青葛部落,声望一向是极高的,不会无缘无故与人结怨。 不是淩星与她结怨,那么……就是她与淩星结怨了,毕竟,她们同是无情宫之人,毕竟,她们是相识的,毕竟,她已经失控的露出了端倪。 那么,她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玉佩给她,匆匆退去。 曾今,她做梦都想追查出淩星的死因,只是星涯阁追查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查出蛛丝马迹。 她再迫切,又当如何,偌大的夏国,愣是一个知晓当年之事的人都寻不到。 除了知晓凌星定是死在皇城的,入过沐府,临走前重伤垂危之外,再无半点痕迹,处置的手段,就犹如凌星本就不存在这世上一般干净。 如今在这青葛部落中,危机四伏,追查的念头愈发淡了下来,似乎那份想要剥开迷雾寻得真相的心,就此搁置了。 今日,仿佛又回到了她知晓身世的那一刻,心思变得灼热,迫切,蠢蠢欲动,这个妇人的恐惧,让她升腾起一抹誓不罢休的坚定! “主子?生又如何,死又如何?都二十多年了,你又在怕什么?有什么畏惧,是能够绵延二十年之久的? 难不成,这二十多年以来,你一直都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吗?” 收拾动荡的心绪,嘴角笑容重燃,那双深幽的眸却是寒意渗骨,一步步,一步步的朝着那妇人逼近。 那妇人倒也不是蠢笨之人,又岂会因着一张过分相像的脸,就完全的乱了分寸,在沐千寻的紧逼之下,很快定了心神。 扯扯嘴角,语气略带嘲讽,丝丝发紧,沐千寻知晓,面对自己,她还是无法完全放的开: “嗤,你不是她,你就是近来名声大噪的郡主殿下吧,想必你身后这位,是夏国的太子吧? 难得,他居然能活到现在,赫连锐绝容不得他了吧,不然,你们又怎会千里迢迢到这南邵来。 他容不下所有危害到他,或是将来有朝一日可能会危害他的人,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只是他为何会留你,那他当初又何必,想必你身上,还有他值得挖掘的价值吧。 我虽足不出户多年,但这消息,还是略知一二的,一个毛娃娃,妄图诓骗于我,休想!” 从沐千寻入这青葛部落的那一天,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这是赫连锐绝刻意为之,他从未给过她收敛锋芒的机会。 从为她接风的宴席,搜集百枚迷蝶蛹,大败澹台皓痕,到宇文萱一事上,拆穿宇文部落与轩辕部落的谋反阴谋,再到开战之前,在赫连锐绝的考验之下,独得怪神医青睐。 一宗宗一件件,被渲染的如同天书,几乎是流传于青葛部落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想要不知,都难,只要是曾与凌星有过关联之人,认出她,简直易如反掌。 沐千寻顿下脚步,如今看来,这妇人与赫连锐绝相识,与凌星牵连甚深,她这幅装模作样,看透人心人情的模样,着实令人厌恶。 “诓骗你?倒是未曾这般想过,千里迢迢,远赴南邵,不过是为了求一个真相!” 既然她以为她是为了当年之事而来,那她不妨就顺势试探一番,也许,真的能从这妇人这里得知些什么呢。 “真相,真相,我凭什么告诉你,她都死了,真不真相的,还有什么打紧的。 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知道真相,怎么不当面去问你娘,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喃喃着,似喜似悲,眼中狠厉乍现,凌厉的掌风冲着沐千寻的胸口而来,用了十成的力道,若是中招,必定十条命都没了。 打从平静下来开始,她就一直在揣摩她与他们之间的优劣,之所以下定决心出手,是因着,她觉着她必胜无疑。 可惜,有些事情,终究只是表象,贸然的硬碰硬,只会为自己招致一条退无可退之路。 是,慕宥宸气息虚浮,面色苍白,是重伤未愈之症,出其不意的确有取他性命的可能,只是,她还是看不透沐千寻,沐千寻此时也只是瞧着弱罢了。 那只不过是因着她有孕在身,功力不易四散,刻意的拘着,收敛着,的确与功力被封在体内之时,并无两样。 她就凭着寥寥几眼,就认定自己有除去二人的本领,未免狂傲了些,倘若他们二人连她的手都避不过,又是如何在赫连锐绝的手段中存活下来的,显然她是忽略了这点。 眼看着,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掌,就要落到沐千寻的胸膛之上了,只见她身形往后一闪,游刃有余的出手。 纤细的玉掌与之相击,只那么一瞬,双手碰撞,只有那么一瞬,也只有二人才知,这风淡云轻的一瞬,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沐千寻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巧笑倩兮,衣摆轻轻浮动,从容不迫,至始至终,她都未敢松懈,面对这样一个陌生危险之人怎可不防,既防了,又岂会被她偷袭成功。 与她的从容有所差异,噬心的师父被沐千寻的一掌震的威风全无,歪歪斜斜的跌倒在地,强忍着喉咙涌现上来的甜腥。 “怎么会…你怎么会比她的功力还深厚,怎么会…” 一开口,干涩的唇便被殷红的鲜血浸染,语气艰难,面露苦楚。 沐千寻双手环胸,睥睨着地上狼狈的人儿,她口中的她是她的娘亲吧,自然是比之更甚的。 师祖可是将毕生的功力都传给她了,近七十年的功力呐,又怎是这个妇人能及的上的。 “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内力不稳到几乎走火入魔吗,又是谁给你的信心跟我动手的? 我要的真相,看来是劳烦不到凌星娘亲了,还是你亲口讲给我听吧。 不知,凌星娘亲有没有跟我一样的习惯,对意欲伤害她的人,不会留下性命,定要除之! 你已然触及到了我的底线,那么,在临死之前,你也没必要守着你的秘密了吧,难不成,你还要将秘密带到下辈子不成!” 声音一阵比一阵阴寒,眸色算不得怒,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杀意。 这妇人显露出来的气势,与她显现出来的功力,显然不符,哪有杀人还留手的,那只能说明。 她常年心绪不宁,为了不怠懈功力,只得强行练功,遂导致体内的内力乱作一团,已经到了自己都难以控制的地步。 一旦提起条件来,她势必不会真心作答,自己就平白落了下风,可一旦她没了活路,说不定,也就不会挣扎了。 “好,这一天总算是来了,老天果然还是不会放过我,告诉你,又何妨,告诉你,她也活不过来了… 当年的真相,岂是只言片语能讲的清楚的,走吧,进屋,我慢慢讲给你听,就当是,我所能磨蹭的,最后的时光了吧…” 面色灰白,语气绵软无力,甚至不像是讲给沐千寻听的,眼神是涣散的,神情是松弛的,就好似,突然之间,被击碎了所有的防线。 沐千寻低垂着眼帘,思索着这妇人话中的真假,之前那个凶恶妇人,当真就这么轻易认输了? “我是芊柏,你可听过?” 芊柏苦笑着,挣扎着起身,也只是用手肘撑着地面,无法直立,沐千寻这避无可避的一掌,让她强行压制的内力再也压制不住了,哪还能站得起身。 沐千寻眸光一滞,直勾勾的盯着芊柏,脑海中白茫茫的一片,耳畔轰然作响,芊柏的名字,就此在心头绕过一遍又一遍。 芊柏之名,她又怎会不知,在今日之前,她还一直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抱以欣慰,抱以感激。 可是此刻,芊柏颠覆了她对芊柏的认知,她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凌驾于失望之上的,是难以置信。 柯言月说: “芊柏是凌星阁主最亲近的人,她不是星涯阁之人,她与凌星阁主似乎有着过命的交情。” 青葛部落的人说: 凌星夫人对芊柏信任有加,除了芊柏以外,她从不轻信任何人。 无论是从何人口中,她听闻的芊柏,都不该是如此,不该一见到她就惊吓的魂飞魄散,不该在她追问真相之时下死手。 那一刻,沐千寻似乎明白了许多,若芊柏并不是人人传诵的芊柏,那,凌星的死,或许就没有那么难以解释了。 原来,背叛你的人,伤害你的人,真的只可能是身边之人,敌人,陌生人,哪来如此机会。 “好,那就进去说。” 沐千寻听见,她发颤的应下,平静如斯,眼眶泛红,或许只因为她是芊柏,所以,她不想糊里糊涂的杀她,她想从她口中听到全部。 听她为何还活着,她为何怕她,为何与旁人口中的芊柏都不同,听她是因何,二十余载了,还要杀她灭口。 第四百三十章 自负的后果 第四百三十章 自负的后果 手指触碰到芊柏臂膀的那一刻,沐千寻只觉着硌手,眼神一凛,脚下一顿,继而拖着芊柏朝庄园内而去。 芊柏瞧着面色红润,在衣衫的包裹下,也不显瘦弱,触手才知,何为皮包骨,许是骨骼强壮的缘故,单看是看不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沐千寻想,作恶之人,会不会噩梦缠身,会不会怕,会不会愧疚,芊柏会不会如此? 偌大的庄园,荒草丛生,布满灰尘,像是废弃了的样子,难得,这里还有个芊柏这样的主人。 房屋大多紧闭,门窗框架为灰尘掩盖,甚至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单有一处落了锁,就连锁链都被打理的干干净净。 沐千寻回头撇了一眼又一眼,她想知晓,那落锁的房屋中,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 路过那处房屋之时,芊柏的神情是不安的,身形是紧绷的,那双杏眸中,是比她断言要要了她的命之时,更加颓然的色彩。 尽管好奇,沐千寻还是没有开口,每个人,心灵深处,总有那么一抹不可触碰的东西,她还想从芊柏口中听到真相,她还不想彻底激怒她。 芊柏的住所坐落在庄园的西北角,靠近庄园的边界,与那座落锁的房屋相隔甚远,可视线却一览无遗,这该是一种何等纠结的情绪。 屋内,三间通透宽敞的竹屋,门窗皆用厚厚的黑布遮上,透不进一丝丝的光线,青天白日的,屋内也黑漆漆的,只能模糊的看清屋内的摆设。 遮挡该是因着怕光,可偏偏屋子的角角落落,都安放着油灯,一眼略过,怎么也有二十余盏。 屋内一股子的霉味儿,灰土的气息亦是极重,走近看,木椅上布着一层起码一指厚的尘土。 沐千寻对着这屋子望而却步,能将一处好好的庄园住成这个样子的主人,还真是难得,就算她一人懒得打理,这自己的住所,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在沐千寻二人的搀扶下,芊柏拖沓着步伐,瘫倒在床榻之上,床榻乱糟糟的,不过好歹是没有落灰的。 屋中,仅有这床榻,还有外屋的梳妆台,与那满屋的灯盏没有落灰了,其余的摆设,皆是惨不忍睹。 沐千寻沉默着打理了两个木椅,心中除去那迫切的期望,此刻又添了一份凄凉,莫名其妙的凄凉。 “将外屋的油灯点亮吧,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芊柏拢拢身下的被子,声音疲乏,波澜不惊,似乎方才的惊恐激动,都只是他们生出来的幻觉一般。 沐千寻没有动,慕宥宸一言不发的按着芊柏的吩咐,将油灯燃亮,大半个屋子立即亮堂了起来,里屋亦是有了昏暗的光。 一时间,沐千寻觉着想笑,平日里,芊柏都是如此度日的吗,这又是何必,将屋子弄得黑咕隆咚的,然后再望着外屋的光亮吗? “说说吧,淩星娘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再拖着,也还是要死的。” 沐千寻坐着的地儿,离芊柏不远不近,恰恰好,谁也看不清谁的神色,心思或是旁的,只靠着语气揣测,或者,就不揣测了。 “怎么死的,于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不过是为自己找不痛快,我要是你,就什么都不问,直接杀了我。” 芊柏话里的意思模糊不明,沐千寻没有跟她纠缠下去的意思,声音又寒了几分: “可我终究不是你,我问你答便是,痛不痛快,都是我的事!” “那好,我问你,你恨赫连锐绝吗,你清楚他的为人吗,你对他,有父女情义吗?” 芊柏的讯问看似天上地下,完全不着边,可是沐千寻却听懂了,通透的知晓了芊柏之意。 面上冰冰凉凉的,湿哒哒的,滴答一声,泪滴与坚硬的地板碰撞的声音清脆至极。 沐千寻瑟缩了一下肩膀,愣怔的垂首,胡乱的摸着面上的湿意,这泪,她都不知从何而起,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靠着慕宥宸的身躯瑟瑟发抖。 慕宥宸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脑袋依偎进他暖和宽阔的胸膛,那一揪一揪的心绪,似乎平稳了不少,随后,她沉静的答: “恨,恨之入骨,不可共存的恨! 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看得清,可不是人人都看得清的。 看来他也老了,不比当年的算计了,这么轻易就露馅了,也许,也是他觉着没什么能阻挡到他,撼动到他了吧。 当年的他,可不是如此,他蒙骗了所有的人,没人看得透他,连她,也没能看得透他,到死,也没能看得透他。 当年的知情人,差不多也只有我还活着了吧,老天让我苟且偷生到现在,就是为了迎接你吧,果真是天道循环啊,谁也逃不掉的。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躲了这么些年,躲不过了……” 芊柏尽情的笑,自顾自的喃喃,沐千寻没有打断,没有开口,如果方才只是猜测,那此时,她已然笃定了。 真相,定然是残酷的,在芊柏开口之前,她似乎已经看到了,看到当年血淋淋的伤口,被揭开来过了。 “她就是太傻,太自以为是,才会落得那么个结局,我都替她心寒,她信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咯咯…… 她是雪宫主最得意的弟子啊,她是万人倾慕的淩星啊,她是人人颂扬的淩星夫人啊,她怎么就,怎么就年纪轻轻的死了呢…… 我打从十一岁,就跟在她的身边,她待所有人都冷血无情,偏偏待我是极好的,我犯错,偷懒,惹祸,她都只是一笑而过。 我曾今问她为什么,她说她觉得只有我能让她安心,她信我,就待我好。 可惜啊,我是个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跟着她,是因为站在她的身边,真的很耀眼,那是旁人都求不来的。 她向来都谨守宫规,极为蔑视那些情情爱爱的,当年追求她的人,哪个不是风度翩翩,名满天下之辈,她都看不上。 无论他们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她都不会动心,甚至会出手伤他们,被伤怕了,他们就死心了。 当时,我信,雪宫主也信,所有知晓她淩星名头的人,都信,无情宫谁都有可能叛了宫规,唯独她淩星不会。 赫连锐绝就是老天派来惩罚她自负的后果吧,她陷的那么深,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会轻易的就迷失了。 她明明那么厌恶男人的,最后,竟会全心全意的信他,到死都信他。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那些个男人,个个做的,都比赫连锐绝做的要多,她就独独看见了赫连锐绝。 赫连锐绝不过就是在她最需要人照顾的那段时间,多嘘寒问暖了几句,赫连锐绝是谁啊,谁的心思他看不透啊,就连淩星,也没能例外。 赫连锐绝跟了她整整半年的时日,什么都不做,只是跟着她,她坐视不理,他就好好跟着,她反追驱赶,他就死命的逃。 至于他们是怎么相爱的,连我都搞不清楚,莫名其妙的,淩星那个冷冰冰的人,就被赫连锐绝给融化了,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她抛弃了雪宫主,抛弃了她一手带出来的星涯阁,冷落了她身边所以的姐妹,她为了赫连锐绝,算得上是众叛亲离了。 那个时候,只有我还跟着她,她终归是不凡的,在哪里,都不会甘于平凡,其实其他姐妹,又何尝是真的离开她了,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那个时候,青葛部落正值乱世,各个部落为了争夺部落长之位,几乎要将这个部落都给摧毁了。 她为了帮他得到部落,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没有她,赫连锐绝根本就坐不上那个位置。 澹台黎是赫连锐绝最大的竞争对手,澹台部落比赫连部落的实力,要雄厚的多,再怎么说,那个位置,也轮不到赫连锐绝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坐。 可是澹台黎,为了她,甘愿放弃,带着整个澹台部落放弃,也仍难换淩星的一眼青睐。 她帮着他,一步步的稳固他的地位,平定内乱,屡创奇闻,赫连锐绝能有今天,不过是因着当初,他身边有一个淩星。 赫连锐绝在登上大位之后,就迎娶了淩星,阵仗甚大,那场婚宴,只要是见过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们之间不分你我,成婚之后,她还是帮着他操持部落所有的事务,政务上的,军事上的,为他分去了不少烦忧。 人呐,一旦安逸了,总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这人心隔肚皮呐,你以为,你已经完完全全的吃准一个人了,其实,那只是你以为。 恰巧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凤染,后来才知道,哪有什么恰巧,都是赫连锐绝有心为之,他了解淩星,连她身边的人都了解。 凤染是一名画师,温文尔雅,眉眼总带着笑,不同于赫连锐绝笑中的阴鸷,他笑起来很温暖。 我对凤染,比她对赫连锐绝,沦陷的更要快,他的人就像是他的画一般,找不到一丝瑕疵,似乎就是上天赐予我的。 她怀上你,已经七月的时候,才偶然得知,还有一个拓跋雨菲,才得知,拓跋雨菲已经先她一步,生下了赫连锐绝的孩子。” 第四百三十一章 既往不咎 第四百三十一章 既往不咎 “她那么骄傲,她那么笃定,她以为,赫连锐绝真的是她的良人,可,他还是负了她。 她淩星,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只是,她未曾料到,正等着她的,还远不止此。 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啊,当初那个七月胎儿,如今,都出落的跟她当年一样美艳动人了。 我还犹记当时,她颓废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日三夜,连我都不准相伴左右,她的长剑,就插在门前的石缝中,任谁都不敢靠近一步。 你说,她若是当时一怒之下,杀了我,她的境遇会不会也不会那么惨?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她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哭,其实啊,她淩星,不过也是个普通之人,再强硬,她也只是个女子。 她会茫然的爱上赫连锐绝,她会痛心他的背叛,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识人不清。 三日的整顿,并没有唤回她的理智沉静,也没能让他彻底看清赫连锐绝,她早已为爱痴狂。 她发了疯似的,调动了手中所有的兵士,将整个主部落搅的翻天覆地,也没能将拓跋雨菲找出来。 她跟了赫连锐绝仅仅五年,她就将自己彻底毁了,怀着七月的身孕,处处受着限制,自然,最受限制的,还是她蒙了尘的心呐…… 她不愿相信,可事情已经是家喻户晓之事,本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有妾室也是应该的。 可是在她眼里,那是不被允许的,她淩星的男人,不论是一介白衣,还是高居庙堂,唯一的准则,只是对她绝对的忠诚。 她恨赫连锐绝的柔情化云烟,她更恨,事态发展到那般地步,赫连锐绝居然还要执意护着拓跋雨菲母女,将她们藏得严严实实的。 她恨赫连锐绝入骨,她发誓要手刃了他,那夜,落在我们眼中的,是她决绝的背影,还有一柄干净晃眼的冷剑。 我们皆以为,那夜过后,青葛部落安定下来的局势,势必又要重归混乱了,这青葛部落,又该易主了…… 我不知,赫连锐绝以什么说服了她,或许,用不着说服,她也根本下不了手,毕竟,除去恨,她更爱他。 总之,她没有杀他,而是一气之下带着姐妹们,不顾自己即将临盆的境况,奔赴夏国。”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背叛娘亲,娘亲究竟哪里比不上拓跋雨菲? 娘亲……待他不好吗,他的目的,不是都已经达到了吗?” 窝在慕宥宸的怀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泪水源源不断的往外淌,将他胸前的衣衫浸湿了大块。 说不上愤怒,亦无关憎恨,她只是觉着,从心底泛着凄凉、酸楚,忍不住的,插上一嘴。 她能遇上慕宥宸,是她的幸,可却不是每个人,都似她这般幸运的,起码,淩星不曾这般幸运。 她与淩星素未谋面,从未感受过来自娘亲的关怀,可是单凭着谨嬷嬷临终前的一席话,她就知,淩星是爱她的,是爱她这个女儿的。 她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将她托付给他人,不论是谁口中的淩星,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淩星是骄傲的,骄傲的超乎常人。 可她却愿意为了她能有个归宿,在夏婉宁的面前下跪,听谨嬷嬷所言,她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才厮杀出一条血路的,她能提着一口气,不过是想要她活下来罢了。 “咯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世上,可有人会比她更好? 赫连锐绝对她都不是真心,又岂会对拓跋雨菲真心,拓跋雨菲终究不还是死在了赫连锐绝手中,做赫连锐绝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下场。 赫连锐绝是谁啊,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满心的算计,他只有野心,而没有心。 是,他倚仗着淩星才坐上那个位置,那么,淩星就是那个唯一能危及到他大位的人。 他忌惮她,他容不得她,能够让她完完全全不对他造成威胁的法子,那……就是……让她永永远远的,长眠地下。 心中有了疑心的种子,怎么经得起挑拨,拓跋雨菲,就是点燃那疑心的火苗,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一个分部落的公主,是他驾驭的住的,而淩星,他永远不可能驾驭的了,淩星永远都只能站在他身边,不会躲在他身后。 他怕她有朝一日会转过身捅他一刀,所以他掐断了这种可能,唯有杀了淩星,才能换得他的心安。” 芊柏咯咯一笑,毫不留情的讲述赫连锐绝的残酷,听在沐千寻耳中,却觉着愈发的荒谬。 轻嗤一声,打转的泪水久久未曾落下,神色间一片嘲讽之色。 忌惮?疑心?淩星还真是为自己找了个好夫君,她一心为他,倾其所以,到头来,换来的居然只有猜疑。 她若是要,将整个天下都收入囊中,也未尝不可,可她要他的部落有何用,她要的,只是以心换心,可惜,她得不到的唯有他的心。 赫连锐绝与淩星的情,过了二十余年,仍旧是青葛部落为人传诵的佳话,却原来,拨开云雾,是这样丑陋的模样。 为何,究竟是为何,那个位置当真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能够让人轻易迷失本心吗? 还是,赫连锐绝真的本就没有心,对淩星也不曾有一点点情,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利用她。 没有价值了,就倾力毁之,这世上,到底还是薄情寡义之辈更多的。 他杀了一个真心为他的女子,将拓跋雨菲扶上正位,把拓跋勒达当成亲信,然,拓跋部落反了,拓跋雨菲行刺于他, 他又聪明到哪儿了,他步步算计,也还是难阻这部落易主的趋势,因果循环,他的报应,终是来了…… 不知,如今,他可会有一丝丝的悔意,应是不会的吧,不然,他又怎会故技重施一回,险些要了慕宥宸的命呢。 在刚入樊宁之时,她心中的隔阂无非是,赫连锐绝身为一国之主,为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们既然那么相爱,赫连锐绝为何会与拓跋雨菲有了瓜葛,为何这么多年,赫连锐绝连淩星的尸骨都未曾寻过? 如今才知,呵呵,什么相爱,都是她臆想出来的,赫连锐绝啊…… “你是要继续听下去,还是现在就动手,都随你……” 在朦胧的黑暗中,芊柏的身形晃了晃,语气愈发的平静,放松。 “说下去。” “好,那我就说下去。 失了赫连锐绝的她,就没了滞留的理由,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那乌泱泱的樊宁城,再也不想听见关于拓跋雨菲的任何传闻。 雪宫主,莫翎,还有她的星涯阁,都居于夏国的国土之上,她弄丢了他们,狼狈之时,也依然只有她们好依靠。 才堪堪入了夏国的地界,赫连锐绝派来的杀手就一波接着一波的找上了门。 那时的淩星,依旧没想到,赫连锐绝竟会那般待她,只当是仇家,一一料理。 毕竟,她短暂的一生,亦是杀人无数,就算那些人都是该杀之人,可也不是所有寻仇的人,都有正当的由头的。 应接不暇的追杀,使得我们从青葛部落撤出来的一行人精疲力竭,更不要说已经怀有身孕,且精神不济的淩星了。 不过啊,这淩星就是淩星,赫连锐绝派出了那么多人,她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甩开了他们,彻底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赫连锐绝怎么会允许淩星逃掉呢,这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我,他在我身上下的功夫,就有了用处了。 他亲自找上了我,带着我的凤染,他断了他的双臂,双腿,我的凤染,就像是一条爬虫,再也无法直立行走,更是与他的画卷无缘了。 他威胁我,若我不帮他除掉淩星,就杀了我的凤染,反之,他会治好他的伤,放我们俩双栖双飞。 淩星待我再好,我还是为了一个男人,轻易的背叛了她,赫连锐绝求的,可是她的命啊! 她还没联络到她的星涯阁,她还没寻到雪宫主,也没能见到莫翎,就死在皇城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向赫连锐绝通报她的行踪,赫连锐绝提前设了埋伏,我在姐妹们的吃食中下了特制的软经散。” 说到此处,芊柏的音调有几分不稳,微微的发颤,短暂的停顿。 在黑暗中,沐千寻看不清,她抱着自己的双膝,下巴缓缓的放到了膝盖之上。 “那一夜,在皇城的陋巷中,跟随着淩星的所有星夜阁姐妹,跟在她身边十几年的亲卫,被赫连锐绝屠杀了个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我亲眼看着平日里与我姐妹相称的她们,一个个的,倒在我面前,而她们的死,都是拜我所赐。 唯独她,那日滴水未进,没能被软经散所累,也没能及早发现饭食中的不妥。 她好好的,那些个杀手,就不能奈她何,那是赫连锐绝唯一的机会,他怎么会甘愿放手。 所以,他就亲自动手了,他一刀一剑的与自己的人厮杀,杀出了一条血路,牵着淩星的手,要带她冲出重围的样子。 还记得,借着夜色,淩星脸上是柔和的苦涩,她的眸中,尽是难以释怀的情义。 我知道,我最了解她,若是那夜赫连锐绝真的带她走了,她就真的原谅他了,她会既往不咎的。 可是,她没能逃出去,赫连锐绝趁其不备,从身后,一剑刺进了她的心口,正心的位置。” 第四百三十二章 继续煎熬 第四百三十二章 继续煎熬 “血,大片大片的血涌出来,她穿的,是一件纯白的衣衫,她素来喜好素色的衣衫。 赫连锐绝抽剑的那一刻,就注定,她是活不下来的,她的血,就好似流不尽似的,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 她明白了,赫连锐绝不是来寻她的,也不是来救她的,是来杀她的,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些。 杀她之时,赫连锐绝还落了泪,虚情假意,为的,只是凌星还能留他一条命,他观摩人心的那一套,向来很准。 到死,她都没舍得真的对他动手,她一剑还回去,刺的是右胸,这不会致命的一剑也没能刺进去。 赫连锐绝早有防备,他知道他杀了淩星也不可能会独善其身,他提早穿上了金丝软甲,淩星没能伤到他分毫。 其实,凌星当时若是刺的是喉咙或者眉心,赫连锐绝根本就活不下来。 凌星刺人实则从不刺身上的,只是因为对方是赫连锐绝,所以,她到死,都没舍得真的杀他。 再想动手,已经晚了,她拖着伤口,逃了出去,第二日,在那条陋巷附近,发现了她的尸首。 她的遗容很安详,静静的,冷冷的,没有痛苦,也没有怨恨,反倒让人难受,什么时候,她凌星居然也学会逆来顺受了。 比夜里更狼狈,孩子没了,衣裙没一处干净,布靴,都跑掉了一只。 我们当时只当是她伤势过重,孩子才会跌落的,原来,你竟活了下来,淩星果真是不同寻常。 你活下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你,已经足月了,奇怪的是,凌星匆忙临死之际,都能将你托付给个好人家,你还能阴差阳错的找到这部落来。 她的尸体是被赫连锐绝带走的,我连安葬她的机会都没有,随着赫连锐绝的下属处置了几百具尸体,接着,就该我了。 凌星是个傻的,我更是蠢,赫连锐绝连凌星都杀,他又怎么会放过我。 什么双栖双飞,都是我编织出的梦,凤染是他的人,伤也皆是装出来的,他想学着赫连锐绝,也给上我一剑。 可我还是有所防备的,一夕之间看了那么多生死,我怎么可能还会是那个全心全意爱他,没有隔阂的芊柏。 芊柏早在答应赫连锐绝残害自己主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所以,就没人能杀得死她了。 我比凌星心狠的多,我能为了自己背叛凌星,也能为了活命而舍弃君郞,凤染没能伤到我,然后就……就死在了我的剑下。 怪就怪,赫连锐绝太过掉以轻心了,要是他亲自动手,我就逃不了了,又不是人人都是凌星,会那么信任一个人,以命相托。 杀了凤染之后,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主子,姐妹,还有心爱的人。 那时候,我不觉得有一丝愧疚,我只是害怕,我只是拼命拼命的想活下来。 赫连锐绝派人满夏国的寻找我的踪迹,我却不留痕迹的潜回了青葛部落,在他的王宫中躲了整整一年。 慢慢的,找不到我,他就不找了,反正淩星已经死了,他又不会怕我一个小丫头。 纵使我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我也没有证据,也不会有人信我,他料准了我不会自寻死路。 之后,我就躲进了这南邵谷,一躲就是二十多年,今日,也算是躲到头了……” 芊柏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满是释然的意味,从鼻中哼出的笑意,将自己惊的都是一愣。 当初,她那么想活下来,甚至是在对沐千寻动手的那一刻,她还是那么想活下来。 可不知怎的,突然间,就觉得生死都没那么重要了,心头的重担放下了,一切就都索然无味了。 沐千寻抹抹面颊上挂着的泪水,深深的呼了口气,依旧恹恹的缩在慕宥宸怀中,未曾动手,也全无离开之意。 在庄园门前,她那么憎恨芊柏,憎恨为何凌星的死会跟她有所牵连,憎恨芊柏为何是那般狠毒的模样。 可是现下,她又提不起憎恨了,有的,是满心的凄凉,二十多年前的恩怨啊,究竟怎么了结,才是对的。 芊柏说她是为了自己背叛了凌星,而非为了凤染背叛凌星,她只觉得心神晃动,世人犯了错,总是爱给自己找理由,可是芊柏却没有。 她深知罪孽深重,她逃了二十多年,她也折磨了自己二十多年,这所庄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当年之事,都被时间所淡化,不留痕迹,这段本该尘封的记忆,只有芊柏还记得,条理清晰的记得,就好似,她早就准备好了,有朝一日,会这样有模有样的诉说出来。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星涯阁还在,可是知晓凌星阁主的,也唯有柯言月一人了。 至于芊柏口中的雪宫主和莫翎,已然是泉下亡魂了,凌星的死,与南宫翎的死,不过是前后脚,说不准,她们黄泉路上,还能相伴一程呢。 芊柏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说着,说着雪宫主,说着莫翎,说着星涯阁,或许她以为,沐千寻从未与这些有过交集,也不知她说的是谁。 却不知,在来这部落之前,这其间的丝丝缕缕,她早已铭心,错综复杂的朦朦胧胧的被困惑,被包裹着。 星涯阁众人生死不弃的追随着,成了她重生路上不可或缺的存在,助她脱离了孤苦无助的境遇。 莫雪为她而死,化名为南宫翎的莫翎,正是慕宥宸的生母,老天,早已把这看似无关的人事,牵强的捆绑在了一起,谁都挣脱不掉。 她和凌星,是何等的相似,只是,她还有重生的机会,还遇到了慕宥宸,而凌星没有,她没有从来一次的机会了。 或许,老天亦是悲悯凌星的吧,不想她拼命保下来的孩子,也有那么凄惨的结局。 “怎么还不动手,在想怎么处置我吗,的确,一剑下去,还是太痛快了。” 芊柏歪歪斜斜的躺在床榻之上,缓缓的落下一行清泪,等待的终结一直没来,似乎,有些急躁了。 良久,沐千寻身下的木椅才擦动着地板动了动,黑暗中,隐隐可见她娇小的身躯,俏生生的站定。 走近,再走近,芊柏始终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沐千寻对她的处置,可能是逃无可逃了,可能是累了,就不想逃了,总之此刻的芊柏,温顺的异常。 “其实,我们今日并不是为了当年的事而来,不知道你是芊柏,也不知道你跟娘亲有所牵连。 既然意外的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倒真是巧,谁让你,一见着我,就方寸大乱了呢。 这个玉,是噬心临死前嘱咐我,要亲手交给你的,现在,她的托付,我算是做到了。” 深幽的眸子一片漠然,玉手挑着的青灵玉佩,在黑暗中微微摇晃,声音略显嘶哑。 芊柏迟疑的接过玉佩,身形僵直,冷冷一笑: “噬心?她怎么才死,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呢。” 眉心一蹙,神情间满是不乐意,可惜,芊柏是看不到的,屋中的光线,着实是暗了些,捕捉动作尚可,可这微妙的神情吗,还真是任说都无能为力的。 沐千寻以为,她会恼怒,她会质问,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悲痛,可,只是这么轻飘飘却扎心的一句。 噬心临死前,最记挂的,莫过于宇文萱与她的这位好师父了,人家却巴不得她死,呵! “噬心毕竟是你的徒弟,你这是什么话?” 不知为何,沐千寻都没有为凌星责怪芊柏一句,反倒为噬心打抱起不平来。 “徒弟又如何,不过是我养来的玩物,打发时间的,只有她自己认真罢了。 她触及到了我的底线,就该死,我说了,那屋子,她不准进,谁让她进去的。 我连主子都能叛,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噬心,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芊柏决绝的回答,沐千寻竟是哑口无言,是啊,还有什么是不能的,人与人,本就是不同的,她心疼噬心,不见得人人都会心疼她。 “动手吧,我认栽,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活着还是死,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腰间的长剑出鞘,银色的光芒晃在芊柏的脸上,惨白的颜色,提起的剑迟迟未曾落下去。 面对如此的芊柏,沐千寻一下子,就没了斗志,悲悯起她来,杀她的心,没了。 二十多年了,如今听来,她死与不死,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迫于赫连锐绝的威胁,叛了主子,辜负了同门之谊,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一个男人的负心,真不知该说她是罪有应得,还是愚蠢至极。 这么多年,她还铭记当年之事,久久不能忘怀,想必,她也是煎熬的吧。 不然她也不会立那么多的石墓,又不敢提名,守在这南邵谷中苟且度日,日夜颠倒,黑白不明,这样的煎熬,未尝不比死难受。 那就,让她继续煎熬下去吧,自己选的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得走完,她就不加以阻挠了。 “罢了,我不杀你,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再说,一剑下去,真的太痛快了。” 出鞘的长剑重新插回去,沐千寻摇摇头,后退了两步,反正,她已经将自己逼疯了,她就任她疯癫好了。 芊柏猛地抬起头望她,局促的呼吸,然后,哈哈大笑,未再言语。 第四百三十三章 非杀不可 第四百三十三章 非杀不可 不杀芊柏,她该立即扬长而去的,毕竟,这庄园,已经没有什么好让她流连的了,可她却没有。 或许,是还想从芊柏口中听到些什么吧,决定了不杀她,她就永远都不会动手了,那么,这南邵谷,也会是她最后一次光顾了。 她想从芊柏口中听听,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娘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好好的给她讲讲凌星的故事。 沐千寻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竟在这南邵庄园中逗留了一夜,在那黑压压、诡异的氛围下,在那硌屁股的木椅上。 次日一早,站在庄园的门前,望着东方天际色彩交织的日头,眸色复杂迷离。 本以为南邵一行,只为一个承诺,却未曾想,牵出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一时间,心境恍惚。 赫连锐绝呐,她又多了一个手刃他的理由,非杀不可,为了凌星,为了慕宥宸,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为了……平息心头的怒怨! 庄园内的一夜,无眠,芊柏絮絮叨叨的,讲述了许多当年的事,也无意的让她看清了许多原本模糊的东西。 譬如,魅影的确是跟在凌星身边的人,可他所言也不尽实,虚虚实实,半真半假,才得以一直在她面前蒙混的过去。 在跟着凌星之前,魅影曾是澹台黎的下属,澹台黎对凌星情根深种,又深知赫连锐绝并非善类,遂才派魅影前去伺候左右。 这一层的干系,若不是芊柏告知,她怕是一辈子都难以知晓。 凌星死后,魅影又重归到了澹台黎的麾下,直到澹台黎过世,他才在碎玉城中定居下来,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凌星的身边的姐妹中,是有云娘这么个人,亦是在那场混战中过世的。 只是,熟知当年之事的人皆知,魅影对云娘有意,云娘却对魅影无情,云娘出自无情宫,是个极少的,谨遵宫规的女子。 魅影口中的茂儿,是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收养来的,哪里是他和云娘的孩子。 这些事,他本不该骗她,可他说了谎,他急于取得沐千寻的信任,如今露馅露的竟如此顺畅。 魅影想表达的,不过是他当时想杀澹台皓痕的决心,不过是为了不让沐千寻将他和澹台皓痕牵扯到一起。 如今看来,当日的碎玉城一行,宗宗件件,都实非偶然。 那枚仿制的玉佩,澹台皓痕的舍命相救,琉璃谷中埋伏的守卫,魅影的相认,都是事先精心策划好的。 而赫连妙晨,也不过是澹台皓痕的一枚棋子,这么说来,魅影并非是赫连锐绝的人,言谈举止之间对赫连锐绝的厌恶,也不是作假。 所以,此次的事情,若非澹台皓痕授意,也不会这般顺利,对残害慕宥宸一事上,澹台皓痕对赫连锐绝的相助,还真是不可或缺。 为了骗得她的信任,魅影能舍弃一手养大的养子,为了骗得她的信任,澹台皓痕甘愿断掉一条手臂,好,真的很好! 澹台皓痕还真是狠,连自己都能搭进去,也是,对自己狠的人,才能称得上一个狠字! 澹台皓痕真是像极了赫连锐绝,野心像他,行事像他,只可惜,她不是凌星,他所求的东西,注定会一一落空! 人嘛,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澹台皓痕若是真的丧命在了那片湖泊中,那也罢。 若是没死,她定要他亲眼看看,所谋之事败落,澹台部落落在她手中,不知那一刻,他会作何感想。 在他决定和赫连锐绝踏上同一条船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是怎样的结局! 再有,就是鬼逸交给她的那块血玉了,她无法深究这玉佩是如何辗转到鬼逸手中的,如今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了。 是,凌星深爱赫连锐绝,临死也还对他留有慈悲,可,凌星还是凌星,她爱赫连锐绝爱到没有余地,也不准许赫连锐绝留有余地。 这血玉,便是用来以防万一的,从小就浸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人,无论怎么凄惨,都不会是沐千寻前世的模样。 私下里,她培养了一批精英杀手,这些杀手皆是欠了凌星天大的恩情,遂愿被随意遣之。 她与赫连锐绝若是一直安好,这血玉自然不会起什么作用,多一帮人防身,也没什么不好。 可一旦他们之间出了变故,那,任意一人都能持血玉,送赫连锐绝去见她! 那场混战之后,凌星身边的人尽数被灭杀,芊柏一心逃命,这血玉就失去了踪影,这帮遍布青葛部落,潜藏下来的杀手,就一直潜藏着。 还有……铁血卫,赫连锐绝亲手赐给她的铁血卫,亦是凌星的人,只是,赫连锐绝一直不知罢了,不然,他又岂会留着他们,还将他们赐给她。 铁血卫是赫连锐绝的亲卫,一直以来,都是赫连锐绝最为信任的护卫,却未想,是凌星留下的一根刺! 铁血卫不只一支,经过这么些年的增减,当年跟随凌星的旧人,怕是已然为数不多,更是无从辨认。 好在,芊柏口中提及的“秦桧”,她倒是熟悉的很,正是赫连锐绝赐予她那一支铁血卫的统领。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有秦桧在,有铁血卫在,他们欲要屠宫,赢面可就大多了。 芊柏在宣王宫整整躲藏了一年,对兵力的布局,甚至是换班巡视的时辰,都了如指掌,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 本来毫无头绪,把握全无的战局,似乎一夕之间,就倾向了他们这边,全然没了昨日的烦忧。 沐千寻还真是庆幸,庆幸没有冲动之下杀了芊柏,不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就没人跟她絮叨了。 沐千寻至今也不知,芊柏为何会有问必答,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是心中不想藏着任何秘密了,亦或许……是因着沐千寻是她今生能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 解了凌星逝世的疑惑,定了眼下的战局,一趟南邵之行,犹如大梦一场,突然的让人难以置信。 回到这趟行程最原始的目的,沐千寻忽的有几分伤感,为噬心而伤感。 噬心倒是个福薄的,这短暂的一生,深信深爱的二人,竟没一人是真心待她。 芊柏说她记不得噬心的模样了,宇文萱也不会记得噬心曾为她而死吧,或许,也只有她记得,那个仅有几面之缘,那个短发清眸的女子了。 “动身吧。” 十指相扣,晨起的秋日,微微发寒,指尖的暖意却是缭绕上心头。 侧转脑袋,望着慕宥宸轻启轻合的唇瓣,笑的满眼醉意,习惯的往他身上靠一靠。 “你呀,眼睛又肿起来了,很难受吧,到前面的镇子上,用热帕子敷一敷,这破庄园,连条热帕子都寻不来。” 瞧着慕宥宸神色间厌恶的模样,沐千寻不由得发笑,不过是多流了几滴泪,慕宥宸竟会这般大惊小怪。 “是是是,瞧你,比我还啰嗦呢,跟个老头似的!” 撇撇嘴,拉着慕宥宸,步履匆匆,为的,就是不给慕宥宸反驳的机会,一脸的窃笑。 慕宥宸摇摇头,望着他们紧紧相扣在一起的双手,无奈一笑。 经过庄园前的墓地,沐千寻的目光细细的,一一扫过,在心中默默的盘算。 共是一百一十七座墓碑,光是当年的混战中,赫连锐绝的手上就沾染了一百一十七条人命,这笔血债,她记下了! 出了南邵,沐千寻就立即修书一封,加急交由秦桧,要他早日谋划,与她里应外合。 她与赫连锐绝之间的这场生死较量,少不了秦桧这么个人,听芊柏之意,秦桧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 他就算不愿涉险帮他们,也定不会出卖她,这样,她才敢一搏,不然,她宁愿另想他法,也不会冒这个险。 如今的他们,已经输不起了,一旦落在了赫连锐绝手里,他们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沿途中,走走停停,已然凭着那枚血玉集结了五百余名的暗卫,令他们前往樊宁。 当年凌星留下来暗卫,定然不只这个数,只是他们此行匆忙,每到一处,都无法滞留太久,能筹集到的人马,也着实有限。 更何况,都二十多年过去了,未必人人都还记得当年的恩情,记得这血玉的召令。 想要留一条命,过得安稳些,也是人之常情,沐千寻也不愿强求,送命的差事,又岂是能强求的来的。 青葛部落此时是朝不保夕,可稳坐在大位上的赫连锐绝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受到影响,将他从大位上拖下来,谁都知晓其间的不易。 慕宥宸的伤势日益见好,功力已然恢复到了七八成,中途再有什么异况,也无碍了。 沐千寻的胎气,愈发的平稳,解封的功力也渐渐的运用自如,只要不被千军万马围剿,该是没什么能伤到这夫妻二人了。 安坐在马背之上,慕宥宸从后伸手,摸着沐千寻初见凸起的小腹,小心翼翼,不忍移开。 “寻儿,这小家伙,是不是快会动了?” 听着耳畔慕宥宸紧张兮兮的略带孩子气的语气,沐千寻勾唇一笑,起了戏虐的心思: “已经会动了,夫君没有感觉到吗?看来,这小家伙是不怎么喜欢夫君呢!”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最大的变故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最大的变故 慕宥宸身形一挺,脑袋微微前倾,落在她腹部的手掌稍稍用力,似乎是为了印证沐千寻的话语。 忽的瞥见沐千寻嘴角那抹压抑的浅笑,失笑不已,手掌不由分说的上移,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她腋下作恶。 身前的人儿腋下一紧,扭捏着身子,吃吃的笑声渐渐抑制不住的化为放声大笑,在他怀里前仰后合的挣扎。 身下的马儿经受着二人的闹腾,失去方向的在原地打转,沐千寻若不是有慕宥宸紧紧护着,怕是早就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了。 一道扎眼的目光,穿过人群,远远的,无所阻拦的直射而来,明显而突兀,只流连了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人停下了动作,亦是收敛的笑意,默契的盯着前方那道相隔甚远的萧瑟背影。 目光只一瞬,却是如同一桶凉水从脊背上倾泻而下,凉意刺骨,眼神的杀伤力,远比任何利器都要来的畅通无阻,无从防备。 沐千寻抿着唇,静静的垂首,睫毛掩着眸中的情绪,柔柔的光线打在侧脸上,是淡淡的伤感。 时日一长,那些刻骨的痛,总会慢慢被淡化,或是假装被遗忘,逝者长已矣,生者却是不能常戚戚。 这一点,沐千寻与慕宥宸做到了,苦中作乐,以乐代忧,生者都不够强硬,都撑不起一片天,死者又如何安息! 可,也不是人人都如此的,陌弦,便从未走出来,也从未愿意走出来过,沉浸的越久,也只会越久…… 面对陌弦,他们连劝解的勇气都没有,他们无法冠冕堂皇的叫他放下,叫他振作,更不能跟他说,难过,哭出来就好。 这些,都太过轻描淡写,都不足以比拟陌弦心中的血泪,所以,一切,都要靠陌弦自己,都要靠时间。 时间长了,总不会总是如此,不过,大抵……无论再过上多久,陌弦都不会是以前的那个陌弦了。 那份艳羡,那份伤感,那份未来得及细细揣摩的情绪,深深的刺痛着沐千寻,只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是……若是……可惜啊,世上没有后悔药,逝去的人或事,都没了挽回的余地。 边境之行,一波三折,九死一生,慕宥宸还在,而陌弦的身边,却是已经没有那抹打打闹闹的俏影了,面上也再也没有笑颜了。 事到如今,这残局,说再多,都是平添伤感罢了,无心顾忌过往,他们此时,该是把心思放在前路上的。 慕宥宸牵着缰绳的手显而易见的僵硬,双臂紧绷,拇指搓着缰绳,恨不得搓层皮下来。 声音依旧轻轻荡荡的,似乎仍是方才玩味的样子,其间的沉重,也只有沐千寻听的出来: “夫人还真是淘气,看来都是为夫平日里疏于管教的缘故。” “等这小家伙出生了,我定要教唆他欺负你,看你还敢抓着我的弱点不放。” 慕宥宸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她便陪着他装下去,毕竟,他们谁也不想提及些什么,他们一直,不都是在装吗…… 慕宥宸是怎么回应的,她又是怎么反驳的,来来回回,都已失了之前的欢愉,不过是敷衍,敷衍自己,敷衍对方。 离南宫部落的路,愈发的近了,心中的复杂可见一斑,这南宫部落,是他们第二次踏足,竟是如今这般情形。 当初,南宫沫将草儿带走,实属无奈,后来,身世揭开,草儿甘愿留在南宫沫身边,世事变迁,草儿竟成了这南宫部落的主了。 现在,南宫部落是他们在这青葛部落唯一的依靠了,这颠覆,这逆转,便从南宫部落始起吧! 草儿,会是第一个,真心诚意辅佐她登上大位的首领,登位之后,这南宫部落,也会是她的后盾,而赫连部落,她信不过。 短短一月多的时日,南宫部落就经历了两次洗礼,再加上青葛部落因着战事愈发不好的形式,到处都人心惶惶的。 街道上摊位稀疏,行人稀少,连不知烦忧的孩童,笑声似乎都不那么爽朗,充满活力了。 守卫倒是森严了许多,换防的时辰,不尽相同,就算有作乱之人,也瞅不准空档。 一路走来,还没有哪座城池的防卫比得上南宫部落的,看来,草儿对于这首领之位适应的不错,不然,这周围的城池,也不会这般井然有序。 来来回回的巡视,算是眼下令百姓最为安心的事情了,至于心中的恐慌,也只有慢慢平复了。 幸好,这儿现在是草儿的地盘了,不然,他们还真是没有信心能闯进顾城呢。 南宫踏雪联合赫连玖漾残害草儿的时候,定然没想到,草儿会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吧? 谋权篡位之时,也没想到最终会败在草儿的手中吧? 若要论变故,草儿才是这南宫部落最大的变故,从身世被揭开到如今,她带给众人的,总是惊艳。 人未到,信先行,遂,草儿接到他们的消息,没有乖乖在顾城等候,而是奔了几十里的路程,前来迎接他们。 无论是草儿,还是他们,经受了这么一连串莫名且全无防备的变故后,再见,也只剩无声的苦笑了。 心中酝酿的滋味多了,也就唯有苦笑可以诠释了,眸中涌现出来的情绪,总也不那么容易解读。 望着跨坐在马背上,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草儿,多多少少的有几分不适应,陌生而又熟悉,更多的,是满心的感慨。 扎着朝云近香髻,使得那青涩灵气的面庞,多了几分老成,暗金色的紧身衣裙,华贵雍容。 面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唇瓣鲜红,神色间的憔悴和疲累,还是显而易见。 不得不说,草儿还真是随了南宫沫的,眉宇眸间,都透着一股逼人的王者气势,浑然天成,她,从未真正的平凡过。 她的聪慧伶俐,可丝毫不比沐千寻差,随了南宫沫也好,随了单顾也好,她从来,都是最为独特的那个她。 换了平常的女子,哪里能在这危机四伏,混乱不堪的争斗中存活下来,还一举反击,将部落牢牢的攥在了手中。 只是,她一生的奇特,还远不止如此,只是此时,他们还尚未预料到罢了。 沐千寻拉着草儿的手,眉眼带笑,不舍得撒开,她好好的,便好了,她听闻南宫部落出事的那一刻,她真的吓坏了。 跟在草儿身边的,除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赫然还有凌泽在列,慕宥宸派了凌泽寻找草儿的下落,他还真就找到了。 樊宁城,暂时是回不去了,这南宫部落,的确是他最好的容身之所,幸好,他没有冒冒失失的闯回樊宁,不然,死在赫连锐绝刀下的冤魂,怕是还要添上一个凌泽。 这几月以来,他们需要向彼此说清的桩桩件件,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理得清的。 一向吵闹跳脱的陌弦,如今变的一声不吭,眼神空洞,便足以证明,被命运捉弄的,不只是南宫部落,而是他们所有人。 沐千寻与草儿并驾而行,行在队伍的尾端,避开了所有的纷扰顾忌,几十里的路程,生生拖沓了大半日。 几月,似乎比大半辈子还要沉重,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真真是常人几生几世都不会经历的。 草儿向她诉说,南宫踏雪跟赫连卓凡是怎么勾结的,是怎么倚仗着南宫沫对她的宠爱亲手弑母的,又是怎么对玉面婆婆痛下杀手的。 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是怎么利用赫连卓凡报仇的,南宫沫的尸首是埋葬在哪里的…… 南宫踏雪是南宫沫亲手拉扯大的女儿,到头来,竟丢了性命,亲亲的母女,竟也会反目成仇。 究其原因,竟是因着南宫沫近日对草儿的宠爱盖过了对她,南宫沫不过是觉着亏欠了草儿太多,溢于母爱之上的,更多的是愧疚。 南宫踏雪的性子太过偏执,打小便被宠的无法无天了,一丝丝委屈都受不得,整日寻草儿的麻烦,却始终不知自省。 赫连玖漾的挑唆,早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南宫沫因着草儿的伤,对她上捕兽夹之刑,落了浑身的伤。 那时,她就恨毒了草儿,亦是恨毒了南宫沫,终究,南宫踏雪的体内,流淌着的,大半还是安图王族的血。 南宫踏雪怨憎南宫沫对她的冷落,她更怕,本来能稳妥继承南宫部落的她,会失去这部落。 对南宫沫动手,也就成了迟早的事,拓跋部落的反叛,刚好给了她一个契机罢了。 默默的听着,瞧着草儿那双灵动的眸,渐渐泛红,凌驾于痛苦挣扎之上的,是她的坚强。 突然,沐千寻的眸中溢满了心疼,这个丫头,真的让人好生心疼。 她孤身一人,面对母亲师父的惨死,面对部落一夕之间的败落,面对南宫踏雪无休止的追杀。 面对南宫部落这个烂摊子,面对那些自恃老练的长老,无论多苦多难,她至始至终,都唯有一人挺着,她挺过来了…… 在旁人的眼中,这个从天而降的年轻首领,只是华丽的力挽狂澜了,是那么风光,那么耀眼的一件事。 却没有人关心,她这一步步,走得究竟有多难,世人,皆看到了她的风光,何曾看到了她的难处。 她所承受的,又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换做常人,怕是早就被击垮了,哪还能站在这里,谈笑风生。 第四百三十五章 骨灰 第四百三十五章 骨灰 而她,虽一直都活在赫连锐绝为她设好的圈套中,可她的身边始终有人相伴,草儿啊,她连个支撑她的人都没。 “草儿,有我在呢。” 纤细的手掌,费力的探着草儿拽着缰绳的手掌,触及那冰凉的指尖,用手心包裹,微微用力。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只知,草儿此刻定然是需要一个依靠的,她只想告诉她,她不是孤身一人。 草儿微微一愣,泛红的眸子染上几分湿意,对着沐千寻浅浅一笑,反手握紧她的手掌。 她在,她从未怀疑过,从谨嬷嬷将她托付给她,从她死乞白赖的赖在沐府开始,就没有怀疑过。 奔的太远,跑的太累,一旦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孤独,很需要这样一句窝心的安慰。 嘴唇蠕动了半下,终是没有将剩下的原委告知,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是她无法吐露的,人,总有一些心事,是说不出口的,譬如……赫连卓凡。 接着,是她说,草儿听,她们试图将一团糟的命运归整清楚,又似乎,永远都理不清楚,就算理清楚,也不是原先的模样了。 她跟草儿说,赫连锐绝是怎么设计他们的,魅影和轩辕浠是怎么背叛她的,浅言是怎么因她而死的,陌弦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暗卫们是怎么几乎全军覆没的,他们,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在南邵谷,他们还知晓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一路的艰险,到如今,她竟也能心平气和的讲述了,望着彼此眼中强忍的泪光,不由得笑了,笑的没心没肺,笑的天地失色。 相比她们之间细致入微的讲述,慕宥宸对凌泽的解释,要简洁明了的多,好在,他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概括,凌泽也听得懂。 得知夜晨还被困在宣王宫中,生死不明,凌泽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赫连锐绝的凶残阴狠,光是慕宥宸透露的只言片语,都令人头皮发麻,那么,夜晨落在他手中,会是怎样的境遇。 眼看着心爱之人掉入魔窟,他又岂能坐视不理,好不容易,才解开心中的隔阂,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他多怕,也会像浅言和陌弦一样天人永隔。 凌泽一向都是理智沉稳的,今日,却是难以镇定,慕宥宸能理解他的心情,却是不能赞同他的做法。 冲动是人之常情,可若是不拦着,就是他的过失了,现在回樊宁,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不管凌泽等不等的了,他们都不能贸然行事,夜晨该出事,赫连锐绝就绝不会留她到现在。 若是此刻无恙,那她定然还有她的价值的,赫连锐绝便不会轻易动她,凌泽这般横冲直撞的,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根本就于事无补。 赫连锐绝能煞费苦心的对他动手,能赔上魅影及他的随从置他的暗卫于死地,就定然不会对凌泽留手,指不定,赫连锐绝正盼着凌泽回城,好一举歼灭,永除后患呢。 瞧着凌泽的急躁,陌弦的颓废,慕宥宸不由得一阵心酸,他这个主子,真是…… 顾城还是一如既往的韵味十足,各式的瓷器琳琅满目,唯有一些微妙之处,变之又变,其实,变得并不是这座城,而是心绪。 瓷器呵,人命都脆弱的很,这些易碎的瓷器,主人又该怎样万般呵护,才能保它永久呢…… 南宫部落的王宫,亦是繁华偌大的,厌倦了这样的宫殿,还是玉面婆婆的那处小小的竹园,更得他们的喜爱。 宫墙,阁楼上印着的八卦、星象图文,磨损的暗淡的符咒,少了几分鲜活气儿,冷冰冰的,瞧着有几分诡异。 “这宫中……你可准备重置?” 从宫门口到竹屋,沿着长长的青石大道,沐千寻忽然有意无意的询问。 听闻南宫部落,素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承大位者,可按着自己的意愿装饰这宫殿,遂,南宫沫继位之后,这宫中才会是这般模样。 “不了,母亲喜欢,便这样吧,再变,也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也改造不出人气儿,这宫中,一向如此。” 草儿摇摇头,轻笑,恬淡的神情,却是平添了几分压抑。 沐千寻微微发痴,脚下的步伐不见减慢,草儿虽说不似浅言、浅宁她们闹腾,可也是个灵活的性子,如今看来,倒是沉稳了不少。 长大了,性子总是会变的,只是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无论好坏,也总不是由着自己的。 南宫部落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般的境遇,边境战事堪忧,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宜大肆改造。 玉面婆婆辞世以来,这竹园草儿从不叫任何人接近,连打扫的宫女也不准,一时间,那本就奇特的竹屋,更是成了这宫中的禁地。 接管南宫部落之后,草儿命人将屋中的摆设恢复成了玉面婆婆在世之前的模样,似乎只有这样,在疲倦之时,才能在此处找到几分安心的感觉。 这南宫部落,她最熟悉的,就是这处竹园,就是那个慈祥的老婆婆,现下,人没了,她也只好睹物思人。 站在那扇朱红色的小竹门前,沐千寻眯着双目,略带伤感,不过短短几月,已是物是人非了。 初临此地,玉面婆婆还好生的捉弄了她一番,玉面婆婆的性子还真是让人艳羡,爱曾分明,随心所欲,谁的面子都不给…… 院中似乎还飘荡着他们临行之前,南宫沫亲手包的那顿水饺的味道,暖暖的,香味四溢,经久不散,难以忘怀…… 小院,一层不染的,只是那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空气中荡漾着寂静的冷旧,或许,他们不该住到此处的…… 秋日的阳光,依旧燥热,门上的锁炙热的,有几分烫手。 院中的平静被踏踏的,凌乱的脚步声打乱,草儿拉着沐千寻的手,将她拽到了侧屋。 这一间,正是之前沐千寻安身的那一处,避光的墙角,安放着一张竹木桌子,微绿泛黄的颜色。 桌上相比之前,多出一个方方正正,被黑布袋包裹着的接贴着墙壁的盒子,布袋上的皱纹都有抹平过的痕迹,看得出,摆放的人是何等的重视。 草儿小心翼翼的合上了屋门,神色间满是紧张,走动之间,手臂都是僵直的。 站在桌边,细长的玉手抚着布袋的顶端,声音柔柔的,语出惊人: “主子,这是母亲的骨灰。” 沐千寻眼瞳一缩,张口结舌,一时间转不过弯,草儿明明告诉她,南宫沫是安葬在南宫家族的陵墓里的。 “之前……人多眼杂的,我说了谎,母亲不想葬在家族的陵墓里,可,生在南宫皇族之人,总是生不由己的。 就算是一具骨骸,照样不能为自己所愿,母亲这一生,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她死后,还被困在她不喜欢的地方。” 草儿那双灵动的眸,闪烁着莹莹的光芒,浅笑的嘴角,微微抽搐。 “母亲说,她最向往的,是夏国的大雪,是南山先生口中描绘的大雪。 白茫茫的,冰凉凉的,漫天飘舞,温一杯热茶,外冷内热,定然是惬意的。 可惜,她这一生,都无幸去看一次夏国的大雪了,连无南山先生相伴的独行,也做不到了。 她本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筹谋去看一次夏国的冬天,感受一次那样刺骨的冷冽。 可是,意外总是来得措手不及,她说,她想将她的骨灰撒在夏国的雪原上。 这样,她就能一直看雪,骨灰融入雪原,一起融化,一起消失,相依相伴,一次看个够,感受个彻底了。” 草儿的眼中泛着湿意,晶莹的泪在眼中打着转,搭在布袋上的手,微微用力。 被她莫名的情绪感染着,沐千寻不禁鼻子一算,未曾见过的,极度向往的,总是那么美好的,求之不得,遗憾的美。 “所以……你想将这骨灰带回夏国去?” 走近,拿出帕子擦拭草儿眼中的泪光,手掌抚着草儿的肩,语气温和。 “嗯,这宫中虽大,可能藏一方骨灰的,也只有这小屋了。 母亲的陵墓现下是空的,一旦被发现,此事就包不住了,那些长老,是不会妥协的。 所以……这几日我想委屈主子,就住在这个屋里,这样,才无人敢打扰,不然……这小院人多起来,就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你放心好了,这屋子,我定然不会让外人踏入。” 草儿身形高挑,此刻,她只能微微仰视,这个高高瘦瘦的丫头,有时候,让人心头柔软的,恨不得将她像个婴孩,包裹起来,拥进怀里。 她不让人靠近这主屋,不仅是玉面婆婆生前就不喜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更多的,是怕这骨灰的秘密被发现。 她本可以拒绝沐千寻留宿在此的要求的,可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她总是在无声的成全着所有人,哪怕再微小,她自己,倒似乎是无欲无求的。 腰身弯曲,脑袋重重的靠在沐千寻的肩上,半掩着眸,她是真的累了: “我还想找到南山先生,母亲的人,他是见不到了,母亲的骨灰,他总该亲手埋葬的。 我就想……问问,当初为何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为何能活的那么洒脱,他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吗。 母亲很想他,真的很想他,二十多年了,她还是未能忘了他。” 第四百三十六章 通缉令 第四百三十六章 通缉令 温热的玉手抚着草儿柔顺的秀发,瞥见她满面倦容的模样,微微一叹。 二十多年呵,南宫沫用半生的时间来思念一个人,来囚禁自己的心,痴心不悔,毫无怨念。 倘若说单顾负了她,似乎不怎么贴切,毕竟,他亦是孤独了半生,他们之间,倒实实在在就是一场孽缘,短暂的纠缠,化为了一生的苦等。 南宫沫所遭受的,真真是样样刻骨铭心的,从逆来顺受到奋起反抗,滴滴血泪,背后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故事。 手中攥着权势这么多年,除了高数不胜寒的孤寂,她真真是什么都没得到,连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成了遗憾。 生来苦难,终了苦难,若是换做沐千寻,她不敢想,她是否能守住初心,南宫沫的骨子里,流淌着异于常人的强硬,这一点,草儿跟她倒是极像的。 在顾城逗留的几日,沐千寻终于明白了何为日理万机,他们离庙堂从未远过,此刻更是无限的在接近,感触颇深。 寸步不离的跟在草儿身边,瞧着她处理斑驳不一的卷宗,事无巨细,部落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手。 草儿生性聪慧,无论是之前速成的功法琴艺,之后的易容之术,还是如今繁琐的政务,皆是一点就通。 草儿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任何人都无法匹及的,沐千寻自认为,她的天赋,绝不在这庙堂之上。 想想入主樊宁之后,要包揽起青葛部落八大部落所有琐碎的事宜,不禁觉着心头重负难释,生无可恋。 相比之下,她宁愿常年驻守边疆,上阵杀敌,或是行医救世也好,就是这弯弯绕绕的政务,她还真没有信心驾驭。 好在,还有慕宥宸在,瞧着慕宥宸倒不像是毫无头绪的样子,万事,都轻飘飘的一眼过。 再怎么说,他也是夏国堂堂正正的皇子,就算年少时再不受宠,治国之道,也总是必修之道。 反正,她也没准备把自己一辈子困在这青葛部落的至尊之位上,只要等平定了战乱,找到了合适之人,她随时会脱手。 樊宁之行虽凶险,却是定要为之的,凭着血玉结集到的杀手,已然尽数潜藏进了樊宁城,只等他们的号令了。 有秦桧作遮掩,想必在他们回城之前,不会有差池,最令他们庆幸的,也莫过于秦桧愿意鼎力相助了。 打南宫部落搜罗到的暗卫,竟有三百余人之多,许是凭着南宫沫和凌星的关系,这南宫部落留下的人手,出奇的多。 南宫部落正值人心散乱之际,草儿是整个部落的主心骨,此行,是不能与他们同行了。 南宫沫留下的一支亲卫,护卫历代首领的亲卫,草儿吩咐他们全权听命于沐千寻,他们便又多了一股力量。 前前后后,他们能用得上的人,已然有一千四百余人了,虽,仍不足以与宫中的守卫人数相较,可他们胜在身处暗处,胜在个个精锐! 宣王宫,他们屠定了,这一战,不死不休,无万全的把握,无全身而退的谋划,有的,只是置赫连锐绝于死地的决心! 他们的身后,还有南宫部落,还有整个夏国,最坏的结果,莫过于青葛部落生灵涂炭,赫连锐绝的命,他们要定了! 从顾城到樊宁,平平常常,该是七日的路程,他们硬生生拖沓了十日,唯有凌泽心急如焚,其实,他们谁的心中,也未曾安定过一刻。 安远,是离樊宁最近的城池,过了安远,便可直达樊宁,入夜的安远,不减繁华嘈杂,处处灯火通明,不愧是主部落的地界。 安远与樊宁人流甚密,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他们,事先,他们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此刻的他们看起来,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为避战事而躲进安远的富贵人家,沐千寻与慕宥宸,赫然就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这还要多亏了草儿的易容术,草儿的易容术,放眼整个青葛部落,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够企及之人。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樊宁,若是顶着沐千寻原本的面容,谈何容易?这也是他们绕道南宫部落,最为重要的缘由。 安远,本是作为他们歇脚的最后一站,按计划,明日,他们就能踏进樊宁了,却是在这安远,再度搁浅了。 安远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张贴着通缉的告示,恰巧,告示上的面庞,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牵挂的人儿。 夜晨,冷皓,浅宁,秀儿,还有……子桑笑,五张告示一字排开,每条街道上皆有张贴。 夜晨她们逃出来了,赫连锐绝大肆抓捕,并不奇怪,可是子桑笑也赫然在列,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青葛部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子桑笑是赫连锐绝最为青睐倚重之人,从亲卫到通缉犯,这反转未免太过惊人了些。 除非……子桑笑违逆了赫连锐绝,夜晨她们几人的潜逃,也皆跟他有关,不然,赫连锐绝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熟悉宫中布防的,熟悉赫连锐绝行事的,莫过于子桑笑了,他若是想救人,绝对比他们任何人都来的得心应手的多。 百里孤苏那日是见识了沐千寻的功夫的,他定然以为子桑笑已经死在她手中了,这是赫连锐绝心中的一个盲点。 没了防备,子桑笑就要容易得手的多,这样推算一番,倒是理所应当。 赫连锐绝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天威,凌星他都能狠心杀之,更遑论是一个小小的亲卫。 夜晨她们潜逃,绝不是这两日的事,子桑笑要救人,又岂会拖沓到现在。 而这告示却是新张贴出来的,这说明,赫连锐绝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潜逃一事,而此刻……是一直抓不到人恼羞成怒了。 为何要封锁他们潜逃的消息,为何要留着夜晨她们,是为了……引她上钩,为了威胁她? 或许……正如芊柏所说,她身上还有赫连锐绝想要的价值,而夜晨她们的价值,就是她! 失去了砝码,事情渐渐脱离了他的预算,自然是要恼怒的。 他本是想……将她们暗暗的抓回来,这样,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惜,他失算了,人没抓到,时间却是越拖越长了,他怕,时间再长,她就会赶回来了,到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所以,才会狗急跳墙的张贴告示,定是这样,若是这消息未被封锁,秦桧那里绝不会默不作声。 沐千寻的神色微微有几分恍惚,拉住一个摆摊的小贩,笑笑,满脸好奇的指指墙上的画像: “这位小哥,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啊,看着都是些个姑娘家啊?” 身着华衣,气度不凡,就算掩住了倾城绝艳的面容,那笑意,也依旧有着挡不住的风华。 小贩平日里完全是靠着这张嘴皮子吃饭的,趋炎附势,也算是他的看家本领了,逮着一个金主,自然不会敷衍。 荡着一脸的媚笑,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夫人是外地人吧,还不知道,这几个人啊,可不是普通的姑娘。 那个男的夫人瞧见了吧,他叫子桑笑,那是部落长身边的随从,深得部落长的器重,听说啊,部落长待他比待咋们部落的长老还好呢。 可人们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子桑笑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在拓跋勒达那个逆贼风头正盛的时候,就已经投靠了拓跋勒达。 还有那几个姑娘,都是拓跋勒达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本来部落长准备一一拔除的,这子桑笑居然截了人跑了。 这些逆贼真是该死,拓跋狗贼叛变了,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吗? 哎,听说他们就躲在咋这安远呢,想着不过两日就能抓到了,咋这安远的百姓,可都是嫉恶如仇的,都恨毒这些个叛贼了,他们讨不了好!” 小贩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子桑笑一行人的罪行,凸显着自己的正义感,未觉察到,沐千寻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冷。 没留下只言片语,沐千寻转身就走,不顾身后小贩的呼喊,声音冷冰冰的,不含一丝温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赫连锐绝倒是真会扣罪名,谋逆,呵,光是这两个字,就足以激起民愤,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边境战事堪忧,远在主部落的百姓也皆是心中不安,对拓跋勒达的恨意是根深蒂固的,这时候,一旦有人跟拓跋勒达沾上边,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小贩的口气笃定,躲在这安远了吗,倒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安远城的防卫,的确是增加了平日的两倍不止。 看来,他们要入城的日子,又要往后推了,夜晨他们未能脱险,他们又如何能安心行事。 走在安远的大街上,秋夜的冷风拂面,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事情似乎还不算太糟,赫连锐绝未抓到人之间,夜晨她们就是安全的,他们只要先赫连锐绝一步找到她们,就全无后顾之忧了。 此前,他们最怕的,就是赫连锐绝已经对夜晨她们动手了,沐千寻多怕,他们谋划一场,最终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了赫连锐绝的命,她们的性命还是保不住,那又有什么意义,杀赫连锐绝,也只是为了泄愤,为了给逝去的冤魂一个交代罢了。 她无法看着她身边之人再有什么闪失了,那样,就算赫连锐绝死一千一万遍,又有何用?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关心则乱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关心则乱 安远客栈,二层的竹楼之上,西侧天字二号,屋门紧闭,灯火通明。 安远客栈,是安远最大的客栈,鱼龙混杂,以他们此时特殊的处境,本不该暂住于此,实在是太过惹眼。 无奈,他们此时急需流通的消息,这安远客栈,自然就成了他们最佳的选择,再者,瞧着危险,未必就真的危险。 沐千寻双手轻扶着竹楼的栏杆,痴痴的望着安远主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忙忙的巡守,眼神迷离。 “寻儿,夜深了。” 微微泛凉的肩头,忽的一重,手掌的温度透过衣衫,暖暖的,披风的衣带在胸前飘摇。 脑袋微微倾斜,脸颊蹭过他的手背,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惆怅: “都出动了吗?” “嗯,只剩我们二人了。” 沐千寻重重的叹息,颓然的摇头,这般漫无目的的寻找,不用想,也知,不会有什么成效。 论人力,他们不比赫连锐绝占优势,赫连锐绝找不到的人,他们又岂能轻易找到,更何况,他们还不能明目张胆的找。 安远城也就这么大,若是被困在城中,就算子桑笑有通天的本领,不消几日,也定然会落网。 抓人,自然是会挑准最显眼的地儿,和最不显眼的地儿,子桑笑深知赫连锐绝的喜好,定会带着她们避开这些雷点。 赫连锐绝摸不准的地儿,他们蓦然之间,又如何摸得清…… 细细的思索着安远的地图,心思在每一处隐蔽地儿定格,处处都像是他们的藏身之处,又处处都不像。 紧锁着眉头,尖锐的指甲在竹制的栏杆上留下浅浅的痕迹,脑海中灵光乍现。 夜晨她们,会不会有什么小癖好,会不会无意在逃亡的途中留下些什么痕迹? 想破了脑袋,她们几人的癖好,都是模糊不清的,看来,她是对她们太疏于关心了。 “慕宥宸,唤凌泽回来,我有话问他!” 慕宥宸挑挑眉,对于沐千寻这突如其来的疯癫报以疑虑,不过,沐千寻素来都不是冒失的性子。 接到慕宥宸的传讯,凌泽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回赶,站在沐千寻的面前,满脸急躁。 所谓关心则乱,有了希冀,他自然一心都扑在上面,才不管,这样费心费力,是否奏效。 “凌泽,我问你,夜晨闲暇之时,可有什么癖好?” 凌泽不明所以的望着沐千寻,一言不发,明显没有用心,目光的不断朝着窗外瞟。 面对沐千寻的急切,慕宥宸已然明了,凌泽却是没能明白沐千寻的意思。 沐千寻抿着唇,等不到凌泽的答复,亦是有几分气恼: “我现在放你出去,你就一定能找到夜晨吗?你是以为,我对夜晨的担忧,比你轻多少吗? 还是,我有什么理由去阻挠你找到她?” “属下不敢!” 凌泽半跪在地,垂首以对,他这温温诺诺的性子,还真是让人无从下手。 对他们,沐千寻的语气从不会这般尖锐,一时间,凌泽更显茫然。 “想找到她们,岂能这般盲目,自然是要有线索,才有把握。 试想,她们若是在途中留下了什么我们知晓,而……赫连锐绝的人觉察不到的痕迹,那,我们的赢面,是不是就会远远大于赫连锐绝?” 沐千寻无奈的摊摊手,扶着凌泽起来,语气软了下来。 凌泽恍然大悟的挠挠头,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踱步,忽然脚下一顿,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光芒: “夜晨她喜欢抽线头,衣衫上的线头,布匹上的线头,被褥上的,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拉拽下来,然后再揉搓成团状,丢弃。 有树的地方,她还喜欢剥树皮。” 沐千寻一脸的漠然,抽线头啊……线头是何等的渺小,只要粘在脚下,或是掉进夹缝里,就没有踪迹了,不足以成为他们找人的线索。 而这剥树皮,除非他们躲进了树林,不然,也是于事无补,安远附近只有两片林子,他们若是当真躲进了林子里,用不着树皮的印记,他们也照样寻找的到。 “这样,你吩咐下去,让他们挑着卖布的摊位瞧瞧,有无被撤掉丝线的布匹。 还有一些偏僻的客栈,潜进去查查被褥枕头,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盯着凌泽匆忙而去的背影,沐千寻满脸颓废,靠着一些微小的习惯,还是过于异想天开了,这条路,大概,是被堵死了。 “寻儿,歇息吧,你还怀着身孕,不宜忧思过度。 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赫连锐绝率先找到了人,我们未必不能直接截人,总会有法子的。” 身体悬空,稳稳当当的落在慕宥宸的怀里,轻柔一吻,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点点头,释然一笑,他总是这般霸道,霸道的让人难以抗拒,温顺的任由他将自己放在床榻之上,盖上被子,然后,缩进他的怀里。 截人吗,的确,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强硬抢人,就算是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她也绝不会允许她们有事,她们既然逃出来了,她就绝不会让她们再被抓回去。 已然是丑时末时,安远的街面上,渐渐的安静下来,喧嚣褪去,心中的嘈杂,却似乎并没有因着宁静而宁静。 静静的躺在慕宥宸的臂弯里,在漆黑的笼罩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香,却是莫名的烦躁。 漫长的夜,被淡淡的朦胧的白光代替,阁楼下磕磕碰碰的晨起声也频频入耳。 一夜未眠,也丝毫不觉得困倦,嗖的坐起身,呆呆的盯着床柱,两眼无神,脑袋闷闷的发痛。 “凌泽还没回来,人铁定还没找到。” 托着下巴,满目忧愁,唉声叹气个不停。 找不到啊,找不到,除非,让他们自己出来,可是满城的巡守,他们又不会傻到自投罗网,怎么会自己现身…… “我知道了!我能找到她们了!我们快走!” 虽说慕宥宸一直在注视着沐千寻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此时,她猛地扑上来亲他的脸颊,还是被惊到了。 很少见沐千寻会有这般风风火火的一面,来不及洗漱,也不管后院的马是不是他们的,就带着慕宥宸朝安远城西狂奔而去。 果然一着急,就容易方寸大乱,这般有效的法子,她居然想了整整一整夜,也没有想到。 夜晨她们之所以躲着,不过是为了躲追兵,可若夜晨知晓她就在这安远,自然会现身。 究其根本,她们可同是星涯阁中人啊,居然会忘记传音笛的妙用。 传音笛小巧,极易丢失,遂,沐千寻将它镶在首饰中,插在发间,时间一久,竟然自己都忘了。 夜晨她们被困多时,传音笛定然是不在身上的,她们无法回应,只能靠着她满安远的跑一圈了。 东郊的林子,巡守搜了不下十遍,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来了,东郊的路四通八达,极为隐蔽,是他们最好的碰面之处。 沐千寻与慕宥宸在林子里坐等,凌泽不死心的领着暗卫继续搜查,半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热辣辣的太阳,在繁茂林木的遮挡下,依旧毫不示弱,整个林子都烤着了似的,闷热闷热的难受。 沐千寻不断的在原地打转,张望,集中的注意着林中的风吹草动,夜晨她们却始终没有现身。 满满的信心,渐渐流逝,都这个时辰了,她们也该到了,明明每到一处,传音笛她都吹了一遍又一遍的,她们不应该听不到的。 要么,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夜晨她们根本就不在这安远,要么,就是她们附近有巡守,无法动身,不然,她们迟早会来的,有夜晨和冷皓在,这传音笛就不会是无用的。 一直等到入夜,从走着到站着,从站着到坐着,从坐着到躺着,沐千寻的力气,似乎也随着她的期望,一点点消失了。 夜里的防卫会比白日里严上许多,白日她们都不会出现,那到了夜里,就更不会出现了吧…… 明明已经不抱期望了,但还是盼着会有奇迹发生,慕宥宸没有劝,沐千寻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躺在慕宥宸的腿上,浑身沾满了落叶,透过树叶的缝隙,盯着漫天闪烁的繁星,恨不得将天幕盯出一个洞来。 在心中不断的自我安慰,她们不出现,未免不是件好事,或许,她们根本就不在这安远,她们早就已经逃远了,赫连锐绝得到的消息,是假的也说不定。 待到他们杀了赫连锐绝,掌控了青葛部落之后,她们自然也就安全了…… 迷迷糊糊的,滔天的睡意席卷而来,又忽的清醒过来,警惕的注意着林间的动静。 步伐凌乱,不是一人,又不是太多人,听着是毫无章序的,显然,不是直接冲着他们而来的,那必然不是凌泽与暗卫。 轻手轻脚的靠近,沐千寻只觉着心头一窒,干涩低沉的声音惊扰了四处摸路的几人: “这里!” 在夜色下,她们的背影,面庞,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这场景,沐千寻想象了无数遍,只有如今这一刻,才是最真实的。 子桑笑和冷皓搀扶着夜晨,浅宁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孩,秀儿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卸下紧张彷徨后的神情,不免心酸。 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除了喜悦,还有不安,走近,瞧着夜晨惨白的面色,强撑的笑颜,还有那独自站不稳的身形,心中惴惴不安: “夜晨,你这是这么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固执 第四百三十八章 固执 夜晨面上勉强的笑意一瞬间垮掉,清眸半掩,抿着唇,呼吸急促不匀。 双腿几乎是拖着地面的,额上的汗水,不消片刻,又积了密密的一层,两腮撑起,辛苦的忍耐,显然,是开不了口的。 “主子,夜晨她为了救我,受了伤,她……” 冷皓眼眶微红,带着几分哭腔,话语硬生生哽在了半句,下巴微抖。 怔怔的望着夜晨那张煞白的面庞,满心的酸楚,一路被追杀,颠沛流离,不知她们受了多少苦。 跟着她的人,还真是多灾多难,她要如何弥补她们受的苦,又要如何面对浅宁,她把活生生的浅言带出去,却连她的尸首都带不回来。 僵直着身形,扶着夜晨坐下来,手足无措,满腹的话,却不知该从哪句始起。 浅宁将朔儿递给秀儿,猛地扑进沐千寻的怀里,哭的凄凄惨惨,断了线的泪珠子,落在后背,冰凉凉的。 沐千寻加紧回抱她的力道,抚着她凌乱打结的发丝,无声的默默的陪着落泪,慢慢的,添上了几分哽咽。 捏着鼻翼,努力逼迫自己不哭出声儿来,浅宁颤抖的身躯,似乎在一下下的击打着她的心,辗转的难受。 浅宁从未遭遇过这般胆战心惊之事,她知晓,她怕,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她不该被卷进这场腥风血雨,不该与她有所牵连,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 浅言的死,会更打击她,可……她又不得不知晓,此事瞒不住,更瞒不得。 若是论感情深厚,浅宁和浅言,是谁人都无法企及的,打小,她们二人就形影不离,怎料初次的分别,居然成了永别。 半圆的冷月,悄悄的钻进云层,翻滚的层层叠叠的天际,浓郁了夜色,冷风瑟瑟拂面,一如安远东郊林子此时的氛围,沉闷凄凉。 浅宁静静的靠着一颗老树,满面木然,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衫,一动也不动。 秀儿守在边上,安抚着睡的正香的朔儿,弯弯的眼眸红通通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安静的守着。 浅宁不哭不闹,不追根究底,甚至是不言不语,话,是沐千寻亲口所言,不会有假。 可,从她的内心,她是不接受事实的,她始终不相信,浅言,居然没了,那个陪着她疯疯闹闹的丫头,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在刻意的蒙蔽,并没有存有幻想,她只是固执的固执的认为着,浅言还在。 或许,是因着未曾见过浅言的尸体,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固执…… 直到今后的今后,过了好久好久,从纷乱到安定,从繁华到平淡,从韶华到中年…… 浅宁再也没有主动提及过浅言的名字,没有跟别人说过,她曾今有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妹,同吃同睡,脾性相投,情同手足。 除了在那片湖边祭奠时,没人见过,浅宁再为浅言哭过。 似乎,她真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忘记了浅言这个人,与陌弦的颓然全然不同,她还是会笑会闹,会大吃大喝,会悉心的照顾沐千寻。 其实,她只是始终在固执,或许,她从一开始就认为浅言没了,可她的心却不愿承认,一直都不愿意…… 有时候,麻木也是一种悲伤,一种无法言喻,无处诉说的悲伤。 趁着夜色,一行人偷偷潜回了安远客栈,大着胆子,在巡守的眼皮子下晃荡。 草儿制的面具倒是还不少,用以遮掩身份,万事皆容易了许多,没了被通缉的困惑,他们总算是用不着提心吊胆了。 浅宁已经入睡了,至于是真睡还是假睡,谁都不得而知,有时候,其实逃避,比面对更有疗效。 夜晨躺在床上紧合着双眼,满脸痛楚之意,呼吸仍然不匀,时长时短。 凌泽守在一边,瞧着沐千寻为她施针,细细小小的银针每每刺进去一根,凌泽的眼皮都要跳上一跳。 其实,相比她身上的伤,这几根细细的银针,又能算得了什么。 “好好照顾她,她伤的很重,拖的太久,一时怕是难以痊愈,功力……也会受到影响。” 沐千寻紧蹙着眉,满眼凝重之色,替夜晨掖好被角,撇了凌泽一眼,淡淡的出声儿。 “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凌泽的声音微微发紧,干涩,攥过夜晨垂在身侧的玉手,重重一叹。 沐千寻欣慰一笑,转身出了屋子,留他二人独处,凌泽向来是个腼腆的,想必这次是真的被惊吓到了。 手中拿着一沓的白纸,轻声的招呼着守在门外的血允: “将这个给弟兄们散下去,一人一张,连夜誊抄一遍,烧掉。 明日按着上面的方子抓药,尽量差开时间,分开药铺,每人抓十副,去吧,” 血允不知所以的接过药方,虽不知沐千寻的用意,但还是按着沐千寻的吩咐去做。 夜晨身上的伤,不在外,而在内,她体内余毒未清,已经有恶化的趋势,若是治疗的再晚一些,怕是性命不保。 这毒颇为霸道,又不似寻常所见,这毒既然出自赫连锐绝之手,他自然会知晓这毒需何种药所解,他势必会在安远的药铺中安插人手,从而顺藤摸瓜,找到潜逃之人。 那,她自然不会如他所愿,解此毒的药,皆被她分散开来,每个方子一味。 方子都是些寻常方子,字迹又不尽相同,势必能蒙混过去,赫连锐绝再精明,也无从下手。 坐在安远客栈的屋顶之上,眺望着远方,整个安远都尽收眼底。 “夫人怎生这般不听话,你还怀着身孕……” 慕宥宸无奈的为沐千寻系好胸前的披风衣带,未完的话语,被沐千寻无理的堵回去。 “好了,好了,夫君近日真是愈发啰嗦了,夫君先回去吧,妾身还有一些话问子桑笑。” 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闪身回了屋子,子桑笑来的倒是快。 立在沐千寻面前,子桑笑显得有几分局促,面上的神色僵硬,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 “冷皓和朔儿可歇下了?” 沐千寻态度寻常,语气温和,此次夜晨她们能够得救,多亏了子桑笑,她早已没了怪罪他的立场,只是冷皓还依旧解不开心结。 “歇下了,夜晨的伤,可还好?” “你们处理的还算是及时,想是给她服用了解毒丸的缘故,不过,这毒不是寻常之物,不是解毒丸能够完全抑制的。 不知,是谁下的手?” 提及夜晨的伤,沐千寻的眸子扑上了厚厚的阴寒,箭上淬毒,左胸靠右,还真是没给中招之人留有一丝存活的余地。 “是……百里孤苏,奉了部落长的命,他的目标,是冷皓。 我背叛了他,自然是杀了冷皓,更能让我难受,他,从来都那么狠。 是我欠夜晨的,若不是她,冷皓怕是已经没命了,百里孤苏那厮,可是忠心的很。” 子桑笑的言辞之间,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嘴角淡淡的笑,扎眼扎眼的。 听着子桑笑不再尊称赫连锐绝一声主子,沐千寻心中松了口气,他,起码是不会阻止他们的行动。 亦是不由得一阵心酸,一心奉为主子的人,竟在他为他卖命之际,抓他妻儿,为惩罚他的施救,竟痛下杀手! 这样的主子……他居然是现在才看清,围绕着赫连锐绝的人,要么九死一生,要么长埋地下,怕是没有第三种结果了,赫连锐绝行事,不一向如此吗。 “为何,突然之间就背叛了他,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他站在对面呢。” 对此,沐千寻仍存疑惑,若只是为了营救冷皓和朔儿,子桑笑并非非叛不可的。 “因为,我只有一条路了,要么救了他们,远走天涯,要么,跟他们一起死。” 子桑笑的神色愈发的不自然起来,面上浮现几分潮红,愤怒的潮红。 他没有退路了,从在边境竹林中,沐千寻饶过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没有退路了。 百里孤苏向赫连锐绝通报了他的死讯,而他却活着回来了,赫连锐绝定会认定他投向了沐千寻,就算他未叛,赫连锐绝也不会留他。 毕竟赫连锐绝从来不用他疑心之人,而对于无用之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是沐千寻愿意放过的人,生了间隙,就是必杀之人。 没了子桑笑,赫连锐绝就没了顾忌,冷皓和朔儿,自然就跌入了一个无法还转的险地,谁知道赫连锐绝何时就会兽性大发对他们下死手呢? 与其愚忠的到死,还不如尽早看清赫连锐绝的真面目,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拼出一条活路来呢。 “我不会放过赫连锐绝,我会杀了他,亲手杀了他,你可以选择旁观,却别妄图阻止。 不然,我不会因着感激,就对你手下留情,赫连锐绝手上沾染的无辜鲜血,是杀他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怒的!” 直截了当的挑明,不遮掩,不暗示,深幽的眸坚定一片,望着子桑笑,没有一丝丝余地。 沐千寻深知子桑笑的忠心,主仆情谊,哪里是看清了对错是非,就能完全割舍的,她怕,怕子桑笑会心存不舍,坏了大局。 “嗯,我不会,还请郡主放心。” 子桑笑还是迟疑了,眼中的挣扎愈来愈浅,重重的点头,沐千寻没有为了以防万一而直接对他动手,已经是和赫连锐绝完全不同了,他又怎可讨价还价。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重回樊宁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重回樊宁 “行事之前,我们商讨的所有事宜,你都不准参与,躲的远远的! 行事当日,冷皓不会同行,她会看着你,你若是妄动,她会以死相拼。 夜晨,浅宁,秀儿,也仍交由你照顾,这安远,会是我们行事成功之前,你们的暂住之地。” 沐千寻凶巴巴的警告,子桑笑却是明了她的意思,她也只是说的残酷决绝了些。 她对他的防备,已然形同虚设,反之,她大可不必摊开来,暗暗防他,可她没有。 她只是不想夜晨她们涉险,将他们留在这安远,就算行事失败了,他们也还可撤离,她的成全,他又岂会当成恶意。 “属下明白,郡主放心,属下任凭郡主差遣。” 子桑笑重重的单膝下跪,屋顶的瓦砾应声而碎,沐千寻倒吸一口冷气,抽抽嘴角: “好了,下去吧,巡守该到了。” 立在这安远客栈的屋顶,已然是胆大包天的行为,再不知收敛,巡守怕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夜晨的毒日日见好,伤口不再溃烂,已然能下床行走了,凌泽的一颗心,也算是落地了。 放眼青葛部落,除怪神医与鬼逸二人调配的毒沐千寻无能为力之外,还没人能与她的医术抗衡呢,赫连锐绝又如何? 绵绵的秋雨,连绵了整整两日,今早才停下来,安远客栈,天字二号,窗户半敞着,雨后的清爽,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充斥在屋中。 沐千寻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一头浓密的秀发,盯着铜镜,两眼无神,手中的动作一直在重复。 手心大的两枚玉佩,巧妙的藏进发丝里,用发簪加固,左右抚了两下,倒是看不出端倪。 这容貌能改,随身的物件儿却是无法堂而皇之的带进樊宁城,好在守卫的搜查,不会太过严苛。 摸着不够精致,肤色泛黄的面庞,暗暗发笑,那双深幽的眸,流转着复杂。 “何时动手?” 肩头一重,慕宥宸的双手压上来,抚摸她的脸颊。 “今日就进城,动手……也就是这两日了。” 玉手覆上慕宥宸的手背,声音慵懒而凝重,成败,眼看着,就要见分晓了。 被门口的脚步声惊扰,沐千寻的目光顺着门口过去,微微一愣: “秀儿?怎么不进来。” 秀儿,其实才是这场灾难最为无辜之人,莫名其妙的被卷进来,四处逃亡。 她,本该在闹鬼一事之后,跟她毫无瓜葛的,却偏偏要掺和进来,与凌寻小筑的关系近了,就成了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秀儿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双手垂在身侧,一脸的严肃,依旧是那副乖巧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 温温一笑,满眼柔光,秀儿这般温婉的女子,是适合养在闺中的,她若是不碰上那个伤她之人,她大可一生都不明那些肮脏的世事的,现在的她,好似越陷越深了。 “秀儿想恳请郡主,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秀儿已经没有爷爷了,除了郡主,秀儿就没有人依靠了,所以,郡主就算是为了秀儿,也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双手交叉在一起,满脸认真,认真的要人哭笑不得,她的诚意,沐千寻感受的到。 若是换做平常,秀儿如此的认真,她或许会忍不住戏虐一番,而如今,她却不由得湿了眼眶,拉着秀儿的手,重重的点头。 秀儿是被牵连的,她的爷爷,更是如此的,留着秀儿对赫连锐绝还有用,可她的爷爷,一个小小的验尸官,不足以入赫连锐绝的眼,却碍了他的眼。 此事,秀儿一直未曾跟她提起过,这些,她都一个人偷偷的藏在心里,她懂事的,让她心疼。 被迫逃亡,她没有怪罪,没有怨恨,而是处处在为她着想,这样的一个丫头,如何能让她不动容。 也许,在旁人的眼中,她的爷爷,是个胆小怕事,世故圆滑之人,可他对于秀儿来说却不一样。 他是秀儿最亲的人,是从小把她拉扯大的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若论伤心,她不输于任何人,她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于她外表的柔弱。 “秀儿,我答应你,我会替你爷爷报仇,也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秀儿懵懵懂懂的点头,弯弯的眼眸微微睁大,点点头。 “你以后,不要叫我郡主,叫我姐姐好不好?爷爷不在了,姐姐来照顾你。” 秀儿神色僵硬,随后笑的从容,反手抓着沐千寻的手,试探的开口: “姐姐?” 慕宥宸倚在栏杆之上,望着这温情的一幕,嘴角淡淡的扬起一抹笑意,睫毛打着光晕,恬静的如同从画中走下来的仙人。 多了一份责任,行事起来,就不会太过莽撞,谨慎几分,总是好的,他还真怕,她会和赫连锐绝不管不顾的拼命。 樊宁城的城门前,沐千寻与慕宥宸坐在马车里,陌弦、凌泽等人扮成随从,轻轻松松的踏进了樊宁城。 沐千寻的双手紧紧的攥着,骨节泛白,车帘浮动之间,马车外的光线忽明忽暗的打在脸上,寒意逼人。 心中暗暗的发狠:樊宁,我来了!等着这场洗礼吧! 樊宁城中,赫连锐绝抛给百姓的解释是,她与慕宥宸带兵出征,慕宥宸死在与敌军的奋战之中,而她至今下落不明。 是了,这就是赫连锐绝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慕宥宸支到边境去,再痛下杀手的缘由。 他再想慕宥宸死,慕宥宸都绝不能死在青葛部落,死在樊宁城,死在他的脚下! 慕宥宸怎么也是夏国的太子,赫连锐绝此时经不起夏国的迁怒,遂,他将这股怨气引到了韩莦身上,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既然,他想要把局势搅混,那她不妨帮他一把,这樊宁,要变天了,之后的种种,赫连锐绝预料不到了,结果,他也不必看到了! 不过,她倒是要感谢赫连锐绝为她造下的声势,她现下可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舆论,颇有几分巾帼英雄的味道。 那,她这个英雄不妨就为民除害了,事后,只要她能安定这战事,她屠宫的事,就翻不起多大的波澜。 对百姓来说,谁坐那个位置都无所谓,他们唯一在乎的,不过是安宁富足罢了,只要能做到如此,那就是一代贤君,倘若做不到,再和善,又有何用。 樊宁城,如今能落脚的,竟只剩子桑笑那处废弃的宅子,宅子被赫连锐绝查封,却是无人驻守。 大抵,赫连锐绝是认定,子桑笑不敢再回这樊宁城,更不敢回这宅子吧。 赫连锐绝倒是极为自负的,当初芊柏不正是借着这一点,才得以存活下来的吗,看来赫连锐绝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宅子没有被毁坏,屋中的陈设也皆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蒙了灰尘,想来,赫连锐绝也不屑于做毁坏宅子这样毫无意义之事。 打府门前始起,满地都是干涸的血迹,暗黄泛红的颜色,经时如此之久,血腥味而也依旧浓郁,可惜了,这府中的仆人都难逃厄运。 子桑笑曾今为冷皓筑起的爱窝,如今竟落到了这般冷冷清清的地步,只因赫连锐绝一人的怒怨…… 接着,她也要为自己的怒怨,为这些平白无故遭到灭顶之灾的冤魂们,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足以使整个部落震动的腥风血雨! “凌泽,去给秦桧传信,要他今夜子时,前来子桑宅一叙。” “是……王妃,会不会太过冒险?” 凌泽的步伐迈出去,又生生扯了回来,挠着头,颇有几分劝阻的意味。 沐千寻挑挑眉,眸中闪烁着新奇,夜晨是给凌泽灌了迷魂汤了吗,居然质疑起她的决定来,说到底,都是担心她冲动罢了: “不会,越是束手束脚,破绽就越是百出,既然赫连锐绝如今还未曾怀疑到秦桧身上,我们须得尽快行事,不必太过瞻前顾后。” 盯着凌泽的背影,沐千寻满眼笑意,回眸,瞥见慕宥宸几近相同的神色,面上笑意更盛。 如今,能够完全知晓她心意,对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深信不疑的,就唯剩下慕宥宸了。 越是在这个时候,她就越不会冲动,毕竟,所有人的命,都系在她的身上,她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他们。 更何况,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割舍不下的小家伙,每一个看似冒然的决定,都是她思虑再三的结果。 子桑宅的屋顶,虽说不足以俯瞰整个樊宁,起码周遭的景象,还是足以收入眼底的。 屋顶,虽说是扎眼之地,但同时也藏不住敌人,只要有异动,那必然是一览无遗的,无论是战是逃,都是最佳之地。 秦桧身着墨黑的斗篷,遮着面,落在沐千寻身边,打更的锣声刚刚敲响: “属下参见主子!” “快起来,这段时日让秦叔劳心了。” 沐千寻笑吟吟的将秦桧扶起,陌生,却毫无隔阂。 没有人有义务舍命帮她,就算是凌星之前的下属,也照样如此,帮她是人情,不帮她,也是人之常情,如今他愿意帮她,她理当做到尊重。 秦桧的眼中一片惊讶,显然是沐千寻的一声秦叔让他受宠若惊了,扯下面具的手,微微不利索。 秦桧与赫连锐绝的年纪相仿,却是比赫连锐绝显得苍老不少,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 第四百四十章 三月之期 第四百四十章 三月之期 颧骨高高隆起,皱纹密布的眼眸周围泛着青色,眸光锐利,常年带领铁血卫,气势还是十足的。 “主子抬爱了,不知,主子为何突然信得过属下了?” 秦桧心中的疑惑一直没有得到解释,其实光凭他的一声称呼,就已然是万般不同了,换做其他人,该是叫她一声郡主的。 之前,沐千寻对铁血卫是千防万防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近日却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他似的,这未免也太过稀奇。 “因为,我见过芊柏了,她告诉我……娘亲当年身亡的真相,皆是赫连锐绝一手为之,还告诉我,秦叔是娘亲培养的人。” 秦桧的神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额上青筋暴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显露出来,一字一顿: “芊柏还活着?赫连锐绝……” 沐千寻有意无意的观摩着秦桧的神色,看来,秦桧对凌星,也不单单是主仆情谊那么简单的。 凌星真真是给赫连锐绝蒙蔽了心了,那么多男子对她趋之若鹜,她偏偏就掉进了赫连锐绝的陷阱里。 秦桧在不知赫连锐绝谋害凌星的真相之前,就愿意不问缘由的助她屠宫,对凌星的真心,可见一斑。 “秦叔,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他,恨骨子里淌的是他的血!” 沐千寻满脸的愤愤,她相信,她越是对秦桧表现的信任有加,秦桧就越是会用心帮她,她需要秦桧与她有同样的愤恨。 说她权谋算计也好,玩弄人心也罢,她,都实实在在的输不起了,秦桧这里,容不得一丝差池。 “主子放心,属下就算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会护主子周全!” 秦桧一脸的郑重其事,音线沉稳,眸中的颜色,似欣慰,似感慨,不掺一丝虚假。 凌星是谁啊,无论是在夏国,还是这青葛部落,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能够在她面前心如止水的男子,普天之下,怕是也寻不出几个来。 自然他秦桧,也无法免俗,就算她是有夫之妇,就算她对他从未有过另眼,他还是因着那惊鸿一瞥,偶然的相遇,整整惦念了半生。 凌星的死因,耿在他心头多年,却是查寻无门,如今血淋淋的真相,混着记忆中那张出尘绝艳的脸,真真是五味杂陈。 “秦叔,王宫守卫森严,我们当如何混入? 想必赫连锐绝无时无刻不在防着我,倘若他知晓了我入城之事,我们再想反击,就难了,行事,须在近日。” 沐千寻对秦桧的忠心未有回应,客套的话,不免令人心寒,理所应当的话,不免显得薄凉,无从回应,那就不回应。 她若是迟迟未归,赫连锐绝定会派人调查她的行踪,凭着赫连锐绝的本领,查到些蛛丝马迹想必不难。 她的行踪,至顾城而断,接下来之事,也就极好推断了,她这造假的容貌,怕是也隐瞒不得多久,所以她必须赶在赫连锐绝疑心之前动手,才可事半功倍。 强攻实在是下下策,倘若他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的潜入宣王宫,一举拿下赫连锐绝,或许,能够减少些不必要的伤亡。 “混入宫中……倒并非难事,我等在宫中的势力,虽说不足以掀起什么风浪,却也是遍布各个宫殿的。 铁血卫隔日会出宫轮番巡视,正好趁此机会,蒙混进去,驸马与其他人,皆好安排。 只是……主子这里有些犯难,主子身材矮小,铁血卫中没有如此身形瘦弱之人,恐会漏出端倪。” 秦桧神色有异,小心翼翼的瞧着沐千寻的神色,大抵是总能在沐千寻身上找到凌星的影子,遂总是添了几分小心。 沐千寻自是尴尬万分,抚抚眉,秦桧所言,句句属实,他若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倒不用如此别扭,如今……就好像,她身有缺陷一般,硬着头皮: “秦叔说的是,可还有其他法子,此次行事,我是断不可缺席的。” 秦桧皱皱眉头,狐疑的撇了沐千寻一眼,断不可缺席吗,她的功夫瞧着并非传闻中能够与澹台皓痕抗衡的样子啊。 不过,这屠宫,也并非全然靠着武力,大概……她是要靠着心智,掌控全局吧? 其实不然,沐千寻正是将此战的重担,压到了自己身上,出其不意,闯进凌锐殿,取下赫连锐绝的首级! 若是她都不足以跟赫连锐绝对抗,那,就无人是他的对手了,赫连锐绝的功夫深不可测,她却是有信心赢他。 赫连锐绝之所以要靠着凌星的信任偷袭于她,功夫定然在凌星之下,这二十余年又忙于政务,周身皆是有高手相护,功力必然生疏了。 而莫雪比起凌星的功夫,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只要她入得了凌锐殿,就不会给赫连锐绝逃脱的机会。 当年,凌星死在了她最心爱的人手中,今日,赫连锐绝死在凌星为他诞下的亲身骨血手中,不是恰恰好吗,因果循环,也莫过于此。 秦桧踏着屋顶的瓦砾,来来回回的走了两遭,紧锁着眉头,好生难为。 望着沐千寻期待的模样,叹息: “属下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万全之策,要么,只能冒险混入铁血卫之中。 还有……过两日,会有一批出宫采买的宫女,也许会是机会,只是……郡主这相貌,倒是难办了,采买的宫女,相互之间,都是熟识的。” 沐千寻眸光微闪,相貌吗,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难题,对她而言,反倒是天赐良机: “那就要麻烦秦叔了,描了这批宫女的画像,打听好她们的性子,再……调查一下她们平生的行径。” “好……属下会尽快去办,到时,会亲自给主子个答复。” 秦桧虽对沐千寻的做法不解,却是没有加以质疑,他认为,沐千寻既然敢策谋屠宫,就定然不会是空有其表。 摸着下巴,沐千寻一脸深沉,草儿绘制的人皮面具,总能挑出一张与这批宫女相似的面孔,只要加以调整,再好好的上个妆容,想必不会露馅。 模仿一人,不仅仅是容貌相似就可的,性情更是重中之重,就算这身份,她只是暂用,也需万分谨慎。 至于这平生行径……自然是用来度量这名被选中的宫女要如何处置了,善,绑之,恶,除之! 子桑宅内,到处黑漆漆的一片,虽外围无人把守,可毕竟是被查封之地,自是不敢燃灯。 主屋的屋门紧闭,西窗半敞,月光洒进来,微微的发亮。 沐千寻坐在桌前,目光炯炯,紧紧盯着眼前的草图,手中的笔,在凌锐殿的位置,圈了一次又一次,描的深深的。 “寻儿,答应我,万事以自己为重,不准伤着碰着……” 慕宥宸挺拔的身形将窗口残存的月光遮住,沐千寻的视线立即模糊下来,眼前图纸上的字迹,一个也瞧不清楚。 耸耸肩,无奈的收入怀中,单手撑着脑袋,轻笑,言语之间,充斥着挑衅: “嗯,都听夫君的,那,我们凌锐殿见,我会保护夫君的。 他日,我为王,夫君为后可好?我许你大半江山,我的就是夫君的!” 漆黑漆黑的夜里,只听的慕宥宸邪魅的轻笑声,撩人心弦,悠扬愉悦的语气,带着丝丝危险的味道: “嗯?夫人此言差矣,夫人都是为夫的,那这江山,自然也是为夫的,只是,为夫不喜江山,只喜美人呢! 夫人可记得,三月之期早已过,想必夫人也是怀念的……嗯?” 听着慕宥宸忽然加重的语气,瞧着慢吞吞靠近的身形,沐千寻只剩干笑,她算是明白,何为惹火烧身,自寻死路了! “那个……夫君啊……妾身言辞确有不当……妾身还有事和……唔……” 拖着身下的木椅,蹭蹭的往后退去,嘴上讨饶,还是未能快过慕宥宸那双长腿。 伸手箍住她的腰肢,制止她逃窜的势头,浓郁的梅香扑面而来,下一瞬,柔软微凉的唇瓣已然紧密的贴了上来。 大手一搂,整个人悬空,与慕宥宸的位置整个调换,跨坐在他的腿上,被他钳制着身形,一动也不能动。 手掌在她发丝间摩挲,唇齿相依,湿滑的舌,在她口中尽情攻略,霸道而又柔情。 呼吸间一片温温的梅香,不再挣扎,不再推攘,环着他的脖子,细细的回应,痴痴的沉醉。 灼热的大手,在她背上来回抚摸,熊熊燃起的火,灭无可灭,缠绵的势头拉开,便难以说停…… 温热的唇点缀在她的面庞眉间,舌在那小巧的耳垂之间流连,粗重的呼吸喷洒开来。 面上染上一片潮红,纤细的玉手轻抵着他的胸膛,低若蚊声: “我有孕在身……” “无妨,我会小心的,夫人不必担忧,夫人勾起的火,自然要夫人来灭,嗯?” 声音魅惑的让人不能自持,柔软的唇,坚硬的齿,落在她脖间,微弱的防备,再次被击溃。 慕宥宸一个起身,将她打横抱起,脑袋无力的靠在他怀中,双手攀着他的脖子,眼眸间,迷离一片。 月色隐去,窗幔落下,床板微动,这冷冰冰的府邸,只剩一室的痴缠。 她想,此战胜负难料,说不准……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缠绵呢……毕竟,谁也不知迎接他们的,到底是明天还是意外…… 第四百四十一章 绵绵雨夜 第四百四十一章 绵绵雨夜 秋日的雨,凄凄冷冷,秋夜的风,加剧了雨水的寒意,在暗黑的夜空里,肆意飘摇。 偌大的宣王宫,静悄悄的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守卫冒着雨,来来回回的巡视,未有一丝松弛。 嗖嗖的黑影在宣王宫的上空飞闪而过,如同暗夜幽灵,抓不到一丝痕迹,闪身过后,空气中依旧静谧一片。 凌竹园里,两名身形相当的宫女守在屋檐下,守夜。 凌竹园是赫连锐绝专用的膳食之所,所有的宫女,都是他身边的碧荷精挑细选出来的。 雨水浸湿大半个身子,饶是有屋檐遮挡,也仍难以阻挡这雨势。 一名宫女瑟缩着身躯,雨水顺着眼帘而下,忽忽闪闪的睁不开眸子,口中小声的抱怨。 另一名宫女落落大方的站在雨中,盯着漆黑的一处,满脸漠然,深幽的眸波光流转。 伸手摸摸脸颊上微微不贴切的面具,眉心一蹙,看来,她得要尽快出这凌竹园了。 面具经不起雨水的浸泡,现下已经有浮肿的迹象了,若不是在夜里,怕是早被发现端倪了。 沐千寻此时的身份,是凌竹园的一名女厨,名叫夏蝉,凌竹园管事嬷嬷的侄女。 为人冷漠,寡言少语,与凌竹园中众人的关系皆不融洽,却是因着身份无人敢开罪。 夏蝉喜好宽松的衣衫,沐千寻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正好借此遮掩,不甚显眼,更何况,这凌竹园中的女子,大多身材臃肿。 草儿制成的面具中,竟有一张与夏蝉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具,想来,也不是凑巧,草儿定然是见过这名叫夏蝉的女子的。 不得不说,草儿的聪慧真真是无人能及的,除夏蝉之外,其他女子,在全无接触的情形下,还真不是那么好装扮的。 唯有夏蝉,沐千寻是装扮的得心应手,潜入王宫的这几日,几乎不与人交谈,只一心做她的菜食,传递她的消息,布她的局。 说来也是好笑,这宫中大多的宫殿名讳皆要夹一个“凌”字,世人只当是赫连锐绝与凌星鹣鲽情深,如今看来,倒是讽刺的很。 赫连锐绝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觉着凌星的死,是他一生中的傲绩? 闻着雨中溢出的一股淡淡的药香,沐千寻收敛神色,将挡着面庞的那只玉手放下,不声不响的朝着凌竹园的大门而去。 “喂!夏蝉姐姐,你去哪儿啊?今日是我们守夜!” 对那个急得跳脚的,至今还含糊的叫不上名字的女子的呼唤置之不理,大步流星的没了踪影。 今夜,就是他们的行事之期,趁着这绵绵雨夜,赫连锐绝全无警惕之际,正是大好的时机。 雨水啊,就让那滚滚流淌的鲜血,顺着这场大雨被冲刷走吧,雨过天晴,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走在宣王宫冰冷的地板上,溅起的雨水,落在本已湿漉漉的裙摆上,脚踝渗骨的发凉。 脚尖点地,凌空而起,在宫殿之间穿梭,悄无声息的避开守卫的视线。 “秦叔,可已安排妥当?” “禀主子,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铁血卫早已严正以待,只等一声令下!” 夜,漆黑一片,除了被雨声削弱的声音,几乎无一物能证明他们的存在。 沐千寻的嘴角缓缓的勾勒起一抹浅笑,眸中的凝重更甚: “好,待我入了凌锐殿,秦叔便倾力助他们破开宫门,控制局面!” “是!主子当真要独闯凌锐殿?赫连锐绝身边还有百里孤苏,赫连锐绝本身的功夫,也是人中佼佼啊!” 秦桧迟疑的劝阻,作为下属,当不该质疑主子的决定,可,就凭着她唤他一声秦叔,他就不愿看她去涉险。 “秦叔放心,宥宸会接应我的。” 话音刚落,几个闪身,已不见了影踪,只剩秦桧在原地叹息。 凌锐殿附近,沐千寻潜在暗中,周围紧密的压迫感,如跗骨之蛆,难以忽视。 今时不同往日,这中间的端倪,她自是一眼就能看破,看来,这凌锐殿暗中的防卫,还真是不少。 这些人,就是整座宫殿的重中之重,轻易不会出动,就算有刺客,事先动手的,也会是明面上的守卫。 遂,她必须出其不意,在他们无从防备之前,就取了赫连锐绝的命! “寻儿!” 深思之际,蓦然间背后一凉,正欲反身,慕宥宸低沉的声音,已然落在了耳畔。 一阵惊疑,盯着身着铠甲的慕宥宸,眨巴眨巴眼睛: “你怎么来的这般快?” “那是,为夫做事,夫人放心!” 瞧着慕宥宸依旧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淡然一笑,心头的沉重,似乎卸下了几分: “可查清了,宫中明里暗里的守卫,共计多少?” “嗯,一万五千有余,已有三千顺手处置了,四千余人暂时脱不开身,留给我们的时间,足够了!” 一万五千余人,比预计的竟要多出一半,甚是惊心,只是……这顺手处置,就更令人心惊了。 慕宥宸是如何在这危机重重的宫中顺手处置掉三千守卫,还不惊动任何人的,为此,沐千寻深表怀疑。 “咳……只是……在饭菜里动了手脚,迷晕过去了……” 禁受不住沐千寻那明晃晃探究的目光,慕宥宸堵着唇,尴尬招来。 “冲进殿中,事先有十余名守卫需要对付,怎么分?” 视线重新回归到光亮的凌锐殿之上,眸中闪烁着几分复杂,握剑的手,微微麻木。 “我摆平,你先行!” 潮湿温热的手掌覆到她的手背上,只一瞬,又被冷风侵袭,慕宥宸已然冲了出去,长剑出鞘,踏着雨水,泛起一道白色涟漪。 欲开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眼眶微湿,不知是泪意,还是雨水。 不过是怕赫连锐绝提前设伏罢了,他总是习惯的将自己置于险境,却从来舍不得让她去试探,亦不敢让她陪他一同涉险。 “什么人!停下!” 凌锐殿门前,待慕宥宸靠近,守卫才回过神来,发觉这个突兀出现的不速之客。 慕宥宸刀起刀落之际,血肉横飞,几个守卫,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朝着沐千寻的方向,撇了一眼。 几个瞬间,沐千寻已然在慕宥宸的拥护之下,踢开了凌锐殿的大门,这个熟悉又陌生,光亮而又阴暗之地,再次映入眼帘。 门口,纠缠的守卫顷刻间就增了几倍之多,慕宥宸一时间难以脱身。 沐千寻俏生生的站在凌锐殿的大殿之上,周身寒气逼人,盯着案桌后端坐的人影,气血翻涌! 没有突发的意外,没有扑空的宫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顺畅的难以置信。 “什么人?拿下!” 赫连锐绝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的吩咐,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此前唯一的心腹,百里孤苏! 寒光乍现,剑芒凛凛,眼角挂着淡淡的嘲讽,百里孤苏!来的正好,她的必杀名单中,他是第一个! 若说之前沐千寻还未全然展现开功力,百里孤苏尚有一战的能力,如今嘛,就只有被碾压的份儿了。 倘若她连一个百里孤苏都对付不了,又是哪来的信心逼宫的,她要对付的,可是整个宣王宫!她要掌控的,可是整个青葛部落! 百里孤苏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甚至是未用全力,一招下去,竟连沐千寻的方位都摸不清。 来不及平复心中的惊疑,来不及还手反抗,沐千寻已然近身,钳着他的臂膀,一个翻转。 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再欲动手,沐千寻的长剑已经冰冷冷的贴在了他的颈间。 身后的守卫不怕死的偷袭,一拥而上,利落的侧身,踩着一名守卫的肩头,翻至外围。 借力,守卫的剑,径直插入百里孤苏的胸口,心脏偏左,相信以自己的眼力,百里孤苏绝不会死的太快。 瞧着自己体内的血慢慢的流尽,生不得,又死不得,这样的折磨,不知可合他的意? 不知他在奋力与慕宥宸交战之时,将百里景丢给她时,朝着夜晨射那一箭之时,可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恶狠狠的瞪了百里孤苏最后一眼,回眸,冷冷的盯着那个临危不乱的君主,下一个,就是他了! 高高在上的君主,她骨肉相连的父亲,抛弃妻子的伪善者!他的结局,他又可曾料到过? 眼看着,殿中的守卫已经被残杀殆尽,沐千寻的剑所到之处,打杀的,似乎都不是人,而是青菜豆腐。 赫连锐绝眯起眼,假笑依旧,对百里孤苏的死不甚在意,倒是对她产生了几分兴趣: “来人,拿下!” 事到如今,他仍不认为沐千寻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这么些年以来,身居高位。 习惯了运筹帷幄,似乎就认为天下人,天下事,皆在他的掌控之内,他这份盲目太久的自信,终是他的致命缺陷! 围绕在凌锐殿外围的守卫倾巢而动,慕宥宸也终是得以摆脱部分守卫的纠缠,入了凌锐殿。 沐千寻脚下的脚步一顿,扯扯嘴角,将面上浮肿的面具一把扯下,冷笑。 不知,赫连锐绝在看清她的面容之后,面上的神色会不会有所动容,会是怎样的精彩。 果然,慕宥宸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是添上了细微的不自然: “千寻啊,怎么回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么大动干戈的是做什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你不配 第四百四十二章 你不配 假笑着,停笔,悠悠的转动着骨节之上的扳指,望着沐千寻的神色,微怒。 他果真,还是小看了这个女儿,他以为,她没这么快从慕宥宸的死中走出来呢。 她回来的竟这般快,还是在没有惊动他的情形下,最令他惊异的,莫过于她的功力,好似与之前……有所出入啊。 先前,百里孤苏回来向他复命,他虽心有猜疑,也只当是慕宥宸的死刺激到了她。 眼下,他亲眼看着百里孤苏死在她手上,并且不费吹灰之力,才知,此事,究竟是何等的蹊跷。 百里孤苏死在她剑下,是事实,可她那寻常的气息,亦是事实,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沐千寻扯扯嘴角,注视着因赫连锐绝一个手势停滞的守卫,心中泛起一阵冷意。 论阴险狡诈,赫连锐绝无人能及,她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又何必装模作样。 凌锐殿外吵吵嚷嚷的,厮杀声,喊叫声,刀剑相击之声,纵使雨水滂沱,也难以掩盖。 沐千寻缓缓的勾勒起嘴角,看来,这一战,胜负已定,赫连锐绝大势已去! “不好了!不好了!宫门被破开了!有逆党杀进来了!” 混杂着雨水,隐隐的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凌锐殿大开的门槛前,一名浑身是血的守卫,话音未落,就直挺挺的扑倒在地。 赫连锐绝那镇定的面色,终是一点点阴沉下来,盯着沐千寻的目光,带着几分凝重: “这,也是你搞出来的?” “你既已知晓,又何必明知故问!只是,你不知晓的,还有很多,譬如,我今日不仅要反,还要取了你的性命!” 提着剑,剑尖划着地面,火星四溅,所经之地,是一道力度均匀的划痕。 语气淡漠,眼神凛冽,周身的气势让人避之不及,深幽的眼眸,一点一点,变得猩红! 赫连锐绝依旧没有吩咐守卫动手,到了如今,他仍不觉着沐千寻能威胁到他的性命,又似乎,沐千寻的暴怒,他早有预料。 在下令杀慕宥宸的那一刻,他早已知晓,沐千寻会有何等的反叛心思,遂,他仍不惊慌。 “这部落,本就是要留给你的,你为何要反? 你可知,这弑君杀父,是天理不容的,是要遭万人唾弃的! 你若是此刻停手,父汗也只当你是任性,不会计较,停手吧!” 听着赫连锐绝轻描淡写,冠冕堂皇的说辞,沐千寻只觉着荒谬,他以为,事到如今,她是稀罕他的江山,还会稀罕他的宽恕吗? “父汗?我的父亲,远在夏国,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父亲!你这般的称呼,我只觉着恶心! 天理不容?万人唾弃?你这位置,是如何得来的,会比我磊落到哪里吗? 我杀你,是惩奸除恶,是顺应天道!就算有报应,你也看不到了! 你恶事做尽,可曾念及过你所做的,为不为天道所容? 娘亲帮你,助你,亲手将你推上这位置,你都能狠心叛她,杀她!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天理!” 每往前迈一步,外围的守卫围的就紧一步,沐千寻越说越激愤,彻底的撕破了脸,刨开了心。 “你说什么!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素来镇定自若,临危不乱的部落长,此刻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被沐千寻击破了所有的伪装,将他的本来面目,原原本本的暴露了出来。 站直身子,满面狰狞,锐利的眸子凶光乍现,额上的青筋似乎都要爆出来了。 用力的拍击着案桌,案桌上的砚台被打翻,墨水染的到处都是,整洁的案桌,狼藉一片。 “这就触怒到你了吗?你不是杀人不眨眼,什么都难不倒你的吗?怎么?心虚了?这么些年,我娘亲可曾入过你的梦,可曾想向你索命!” 守卫的长枪刀剑,就围绕在她身前,她却是毫无畏惧,能在他临死前,一睹他的丑态,也是件乐事,只是为何……她一点都不觉痛快呢? “你给本汗闭嘴!闭嘴!” 赫连锐绝越是失控,沐千寻嘴角眉间的笑意就越是浓郁,眼眶……也越是猩红。 看来,赫连锐绝果真是对凌星万分忌惮的,二十多年了,这仍是他不敢提及的,是被他潜藏在心底的,妄图极力掩饰的东西。 拨开守卫的长枪长剑,慕宥宸潇洒的站在沐千寻身边,握着她微微发抖的肩。 修长的手指,摸着鬓角,将面上那薄薄的面具,轻轻的撕扯下来,露出那张俊逸的,同样让赫连锐绝深深忌惮的面庞。 “部落长!别来无恙啊!” 慕宥宸浅笑着,满目寒意,明亮如斯的眸,满意的注视着赫连锐绝的丑态。 “你没死!你竟然没死!拿下,给本汗拿下!统统拿下!” 赫连锐绝全然失控的嘶吼,撑着案桌的手,不可抑制的用力,优质的案桌,生生增了裂缝。 慕宥宸竟没死,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他所能控制的轨迹了,运筹帷幄这么些年,他居然也有输的时候…… 茫然的望着大殿中乱糟糟的一切,殿外的雨水更湍急了几分,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拥入大殿的守卫一拥而上,将沐千寻二人团团围住,这些人,虽是这宫中最精良的守卫,可,却不足以跟沐千寻对抗,沐千寻更没有与他们纠缠的打算。 长剑挥动之间,血流如注,就算他们人多势众,也仍不能动沐千寻分毫,甚至制止不住她朝着赫连锐绝逼近的势头。 踩着守卫的脑袋,踏着他们的尸体,锋利的剑刃,径直朝赫连锐绝的眉心而去。 她不是凌星,她不会对他慈悲,就算他有金丝铠甲护体,今日也必死无疑,她要他的命,一定要! 赫连锐绝毕竟是赫连锐绝,就算被沐千寻激怒,就是方才一度失控,现下,也仍举得起剑,应的下沐千寻的招。 插在座椅上的宝剑出鞘,虽然剑缝中蒙了灰尘,此刻也依旧亮的晃眼。 与沐千寻纠缠在一起,赫连锐绝才知,百里孤苏真的不是她的对手,一招一式,都不是百里孤苏能够抵挡的。 面上的神情愈来愈凝重,面对这个他以为他能够控制的了的娇小丫头,从未有过的慌乱。 没有预想中的游刃有余,亦是无法做到势均力敌,打一开始,沐千寻就没有留情面,一开始,他就落入了下风。 慕宥宸紧紧的将那密密麻麻的守卫缠住,满大殿的守卫,愣是无一人能够帮到赫连锐绝,赫连锐绝的败势,已成定局。 长剑来来回回的相击,赫连锐绝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防御躲闪,都已是力不从心,照这样下去,他难以撑太久。 观摩着沐千寻的招式,摸不到头绪,沐千寻的招式似乎极其眼熟,又似乎从未见过,就好像是自成一派,寻不到破绽,摸不准进退。 沐千寻甚为自信,从头至尾,都没有怕过赫连锐绝的剑,拼了命的进攻,招招都冲着赫连锐绝的性命,不留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赫连锐绝颓势显尽,额上汗水淋漓,衣衫贴紧身躯,比沐千寻这个在雨中泡久的人,还要狼狈。 望着沐千寻的肚子,只一个晃神儿,破绽没找到,反倒让沐千寻缴了武器。 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筋骨都断裂般的疼,蹭蹭的往后退,有剑在手,都不是沐千寻的对手,如今,还不是如刀俎之肉吗。 拳脚的抵御,放在沐千寻眼中,不值一提,忽的腾空而起,击溃赫连锐绝的防御,脚风落在他的后背,整个人无力的仰面跌倒。 赫连锐绝翻过身,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停止了无用的挣扎,笑笑: “你当真要取父汗的性命?” 长剑抵在他的胸口,拼杀了这么久都稳稳的招式,竟在停歇下来之时,手腕开始发抖。 “你不配!你不配做我的父亲,你不配娘亲爱你!你该死!” 热滚滚的泪水夺眶而出,流经她冰冷的面颊,心闷闷的发痛,手腕不受控制的刺不下去。 她竟会犹豫,对这样一个她恨之入骨,心心念念杀之而后快的人,她犹豫……他十恶不赦,她不会放过他! 不知,赫连锐绝在把暗剑捅进凌星胸口之时,可曾有过犹豫?定是没有的,不然,凌星就会有所察觉,他行事又怎会那般成功! 提剑,闭眼,下一刻,她就能狠狠的扎进去,她就能替娘亲,替那些枉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赫连锐绝的身上,沾染了太多太多的无辜鲜血,她的身上,也背负了太多太多冤魂的期望,她今日,必杀他! “等一下……反正也是必死之人,现在死,还是等等死,于你而言,没什么不同…… 你就不想,在父汗临死之前,好好谈谈,这样的机会,仅有一次了,再晚,这些话,父汗就要带到墓里了……” 稍稍刺进他胸口的长剑,硬生生的停顿,沐千寻咬咬牙,两腮微动,她知晓,她不该听他的说辞,赫连锐绝为人狡诈,再迟了,恐生变故,可她还是停下了。 “有什么好谈的!” “算父汗求你……将死之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都住手,退出去!传令下去,要守卫们停止反抗!不听命令者,就地正法!” 赫连锐绝苦笑一声,气势淡去,似乎这样的赫连锐绝,真的没什么可怕的了。 对着与慕宥宸厮杀的不可开交的守卫,下令,莫名其妙,似乎真的就准备放下抵抗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无路可走 第四百四十三章 无路可走 “千寻……你知晓所有的真相吗?有些辛秘,父汗死了,就无人能为你解惑了……” 赫连锐绝脑袋垂在地面,锐利的眸黯然失色,沐千寻始终也看不透他。 就算他此刻就躺在她面前,他的命,她唾手可得,她也仍看不透他,看不透他的真假,看不透他的意图。 沐千寻微怔,刺进他体内的长剑,犹豫不决,眼神闪烁,泪再次迷蒙了双眼。 似赫连锐绝这般心狠手辣,阴毒自负之人,不是该顽抗到底,到死,也要抓更多的人为他陪葬的吗。 低声下气,轻易放弃?这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部落长吗,就是那个为了奠定他的位置,能够杀妻弃女的赫连锐绝吗? 这都是他为了逃生的手段吗,还是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多留一刻这条命,需要交代的? 迟则生变,她却是无法忽视赫连锐绝的恳求,或许……她未看透赫连锐绝,赫连锐绝却早已将她看的透透的了吧。 若是有闪失,她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她还有何颜面面对那凭着血玉召集起的,为她流血厮杀的杀手? 微微僵硬发颤的玉手,探到腰间,摸出一颗褐色的药丸,蹭的拔出剑尖。 望着赫连锐绝胸前绽放的一朵血花,一股要将他立刻一剑刺死的冲动涌上心头,长长的吐了口气,掩去眸中的戾气。 弯下身子,硬生生将药碗塞到赫连锐绝嘴里,全程动作粗鲁利落,毫无迟疑。 “两个时辰,不管我动不动手,你都将毒发生亡,此毒,名为嗜血寒毒,无人能解,我也没有解药! 药如其名,干涸浑身之血,躯体以寒毒僵冻,过程煎熬,远远不是一剑可以了事的!” 满眸冷意,语气漠然,扶起被掀翻的座榻,稳坐上去,居高临下的望着赫连锐绝。 他,平生最重视的,不就是这张宝榻吗,那,她就坐给他看,他费尽心思,也仍保不住他的权位! 此药,乃鬼逸亲手研制,时辰一到,就是鬼逸自己,也回天乏术,更莫说是普通的庸医了。 遂,赫连锐绝就算是为了拖时间,有何后路,那此刻也不必妄想了,她今日,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这凌锐殿。 如此也好,起码,因着赫连锐绝的那道令,召集来的杀手,能够少些伤亡。 端坐在座榻之上,宽松的裙摆,遮去颤抖的双腿,面色无虞,只是冷冷的瞧着赫连锐绝。 自重生以来,她数不清她造下的杀孽,而赫连锐绝,是唯一一个能牵动她心绪至此,恨又畏惧之人。 慕宥宸关上殿门,微微隔绝殿外的雨声,殿中的血腥味一时间更是浓郁。 搂着沐千寻,坐在她身旁,抚着她的肩无声的安抚,默不作声,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会强迫她,他能做的,就唯有好好的守在她身边。 “他真的是慕宥宸?” 赫连锐绝挣扎着,摇摇晃晃的撑着身形坐起来,盘腿对这二人,骄傲了一生的人,就算是临死前,也不愿太过失态。 沐千寻轻嗤一声,不可置否,事到如今,赫连锐绝还是不愿接受他的失利,莫不是,他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青葛部落的天了。 慕宥宸掀开面具的那一刻,赫连锐绝是又惊又怒,之后,便给了自己一个虚假的解释。 此人的面具下还套了一层面皮,此人只是沐千寻伪装出来,激怒他的幌子。 毕竟,今夜是雨夜,若是慕宥宸本人,他们又怎会选择在雨夜动手,慕宥宸又是怎么做到能够以一人之力,牵制所有的守卫的? 可是此时,他又突然间没那么笃定了,能够安坐在沐千寻身边的,能够与她举止亲昵的,能够如此顺其自然的,除了慕宥宸,还能有谁。 说到底,他还是败在了他那执拗的自信上,不然,局势不会偏差至此,这宣王宫也不会一夕之间,败落至此。 沐千寻的功力能够碾压他,慕宥宸能够死而复生,还有什么,是在他掌控之内的呢…… 违心一笑,面上的神色僵硬,愈发不似那个万事从容,眼角带笑的赫连锐绝了: “他的臂伤?” “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的谋算,宥宸这臂伤,又如何得以根治!” 提及慕宥宸的臂伤,沐千寻怒极反笑,赫连锐绝借此残害他,真是其心可诛。 对沐千寻模棱两可的冷嘲热讽,赫连锐绝心中明了,她是不会告诉他其中原委的。 不过,她所言倒是非假,她有什么必要,诓骗一个将死之人,反正,他要来这两个时辰,也不是为了从她口中探听到些什么的。 赫连锐绝的眸中,忽的染上了一抹凶光,一脸的郑重其事: “千寻啊,心软是你最大的缺陷,这将是你今后路上,最大的阻碍,要学会心硬,这部落,才会是我赫连家的!” 沐千寻明明是抱着必杀他的决心来的,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犹豫不决,心慈手软,乃是为君者的大忌。 沐千寻撇了赫连锐绝一眼,不以为然,何为心硬,滥杀无辜吗,还是诛尽亲近之人,不给自己留下软肋? 她从来不是慈悲之人,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她只是,不愿一味的残害无辜罢了。 她不会是第二个赫连锐绝,生来死去,经历了这么多,她仍旧只是想保住那丝初心罢了。 “如何,都不劳你费心,这部落,是不会姓赫连的,因为……我姓沐!” 低垂着眼帘,默默的计算着时辰,动荡的心绪,被慕宥宸渐渐安抚。 “千寻,你以为,你们赢了吗?” 赫连锐绝阴沉的面上,满是高深莫测,让沐千寻打心底觉着膈应,无反驳的言语,她从未在此事上论过输赢。 “千寻啊,你还是活在父汗的算计里,只是你以为,你已经逃出去了。 你继承大位,本就是父汗心中所愿,就算提前了些,也无可厚非,这位置本就是你的,无论是父汗名正言顺的传位于你,还是你真刀真枪的争夺而来。 赫连卓凡叛了,赫连妙晨、赫连玖漾死了,这位置,除了你,可还有二选? 他们兄弟姐妹三人的结局,看似是自己的抉择,是外敌不可抗力的因素,实则,他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奠定了,他们选来选去,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千寻,你现在可想明白了?” 赫连锐绝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每一句,击在沐千寻的心头,都狠狠的一颤,冷若冰霜的俏脸儿,渐渐的染上几分苍白。 是啊,这位置,赫连锐绝打一开始,就是赫连锐绝非得要强加在她身上的,现在落在她身上了,也正是如了赫连锐绝所愿。 只是,什么叫,他们兄弟姐妹三人的结局,都是死路一条?为何,他们都是赫连锐绝的子女,他却是能冷冰冰的直呼他们的名讳? 就好似,他们只是物件儿,能用则用,不能用则一脚踢开,一个人,究竟要薄凉至何种境地,才能连亲生儿女都无一丝顾忌? “夏国,实力雄厚,根基深厚,纵使是经历了域浑小国的挑衅,元气一时间恢复不过来,也不是可以轻而易举拿下的。 父汗之所以倾尽举国之力攻之,只是为了摸个底,为了给夏国一个下马威,好与夏国的君主谈些条件,好一步一步侵袭。 你的出现,才是父汗抓住的一个最佳契机,你是夏军的主帅,是夏国的太子妃,是父汗用以入侵夏国的引子。 停战不是不战,而是为了以更好的法子拿下夏国,这部落,只有落在你手中了,夏国才有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归于这部落。 只是,你的性子太过偏执,一心远离这庙堂,更是没有帮着部落拿下夏国的野心。 那,也只能令你无路可走,便只能按着父汗为你挑的路走。 父汗知你生性良善,这一点,从你为夏国的军队,孤身涉险,引开部落的军队,事后愿意为夏国留在这部落,就可知分晓。 遂,只要这部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百姓遭难,军情危急,部落的衰败已成定势之时,你自不会冷眼旁观。 就算你不体恤这青葛部落的百姓,也还要为你一心所向的夏国着想,夏国一旦伸以援手,到时,融为一国也未尝不可。 可惜啊,冥冥之中,你还是与父汗的心意走偏差了,不过,这部落的落难,你也不会置之不顾吧?” 赫连锐绝展现在她面前的话语,脉络清晰,淡淡然的语气,似乎也只是平常交谈。 沐千寻却是难以接受,嘴唇没节制的抖动,望向赫连锐绝的眼神,充斥着恨意。 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着,挣扎!挣扎!越挣扎越紧,始终都逃脱不得,沉重的几乎将她击垮。 这,便是赫连锐绝的目的吗,临死,也不让她内心得以安宁? 部落的衰败,对韩莦的不设防,皆是为了赫连锐绝口中的融为一国吗?是因着赫连锐绝的野心,才铸就了边境的那些惨况吗? 沐千寻嘴唇青紫,一言不发,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她委曲求全留在这部落,究竟是在救夏国,还是在害夏国呐! 良善吗,她除了愚蠢,还剩什么,为什么,拼命拼命的,也还是跳不出赫连锐绝的棋盘! (宝贝儿们,今天发的晚了,多见谅,过年偷懒了,现在才码完,宝贝儿新年快乐呦!) 第四百四十四章 前功尽弃 第四百四十四章 前功尽弃 不顾及沐千寻的几近失控,赫连锐绝还是自顾自的开口,似乎恨不得将沐千寻一朝摧垮: “拓跋勒达的反心,韩莦的连连异动,父汗早就知情,只是未加以阻止罢了。 那十五万的大军,你可知是如何给歼灭的吗,是父汗将他们的行军路线,故意泄露给了韩莦! 你知道为何妙晨与玖漾那般神通广大,也还是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吗,是父汗命百里孤苏几人,亲手为之! 她们没有防备,只当是前去援助她们的,然后,顺理成章的,就要了她们的命! 现在,这残局,都要留给你来收拾了,既然你这么乐意全权接手,父心甚慰啊,可惜,父汗是看不到这部落将来的盛况了。” 赫连锐绝那颓然的脸上,重新染上笑意,狰狞的笑意,诡异的渗人。 在慕宥宸的紧拥下,沐千寻还是觉着心底发寒,抑制不住的落泪。 她从未这般脆弱过,被堪堪几句话语,就打击成这个模样,赫连锐绝的一字一言,似乎都比刀刃来的更猛烈。 百姓的生死,将士的生死,甚至是儿女的生死,赫连锐绝统统都不放在心上…… 青葛部落的混乱,放在他眼中,竟只是一盘杀的激烈的棋盘吗?胜了又能如何呢,拿那么多的人命作赌注,不觉着残忍吗? 走在保家为国的征程上,徒步跨越万里之遥,却莫名惨死,缘由竟是被自己尊信的君主所出卖,整整十五万的大军啊! 对赫连锐绝来说,多控制一个国家的疆土,当真就那么重要吗?那可是他的子民啊,他就没有过一星半点的心疼吗? 也是,凌星他都能忍心杀害,还有什么是他不能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忍不住想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她们,是你的女儿啊,为何……非得要赶尽杀绝?” 赫连妙晨与赫连玖漾姐妹,她从没想过要饶恕,可是,赫连锐绝除掉她们又是为何? “为了你啊,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为父汗夺取夏国,为了只给自己一条路,成败,都只有一条路! 她们对部落的了解,岂是你能企及的,她们的存在,只会是你的妨碍,所以,她们必死无疑!” 赫连锐绝说的那般理所当然,他心中的道义,就只剩那虚无缥缈的权势,什么亲情,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沐千寻垂首,收拾着面上的狼狈,冷冷一笑,为了她,好一句为了她,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只有赫连锐绝说的出口。 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他心里,除了他的权势,可曾放下过任何人,十五万的将士也是为了她吗? 为何自己造下的孽,却不敢承认呢,只有权势,没有亲情,如此的冰冷麻木,真心能给人快感吗? “那……娘亲呢?害她性命,又是为何?为了拓跋雨菲?还是,因为你忌惮她?” 情绪崩溃到极致,渐渐的,也就冷静下来了,反正,这般被无情的打击,又不是第一次。 赫连锐绝不是喜好操控人的情绪吗,那,她就让他尝尝自己心绪被撩动的感觉,况且……她也真心想知晓,赫连锐绝当年,是怎么想的。 赫连锐绝面上的笑意,果然一瞬,就消散的无影无踪,抽抽嘴角,静默了良久。 “是,星儿不同于你,她并非池中之物,父汗看不懂她,她在父汗的枕边一日,父汗就提心吊胆一日。 星儿不是个可以掌控的了的,会安心为父汗打理后宫的女人,父汗怕,有朝一日,她会亲手将父汗的江山夺去,她有这个本领。 父汗什么都可以丢弃,唯独这江山不可以,杀她,实属无奈之举。” 瞧着赫连锐绝凝重的神色,沐千寻满心的心酸,无奈,那凌星又算是什么? 夺取她芳心的那一刻,利用她的那一刻,他怎么就不知,凌星的本领呢? 她若是池中之物,她若只是普通女子,他又怎么看得上,又怎么帮他夺取江山? 用她,叛她,杀她,都是凌星避不开的劫数,相遇,相爱皆是错,只是凌星错的心甘情愿罢了。 一口一个星儿,一口一个父汗,赫连锐绝叫的出口,她却是听的膈应。 “呵呵,我再问最后一句,你……爱过她吗?” 直勾勾的盯着赫连锐绝的眼睛,坚定如斯,迫切的想要探听个真相,比杀他的时候,要坚定上百倍。 赫连锐绝第一次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锐利的眸中一片死寂的颜色,轻笑: “爱,一直都爱,星儿,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你不知道,星儿,是该被仰望的存在,谁能不动心。” 默默的提起手边的剑,心中五味杂陈,最悲惨的,莫过于爱过,却不那么爱吧。 话已经道尽,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未扯清的关联了,就算她是棋子,下棋之人死了,棋盘,也还得要她来颠覆。 棋盘的布局,是赫连锐绝所为,结局,却绝不会如他所愿,这棋局,是她的棋局了,这江山,也是她的江山了…… 恍惚的起身,凌厉的剑气,直逼赫连锐绝,对于赫连锐绝,她无心折磨。 他们之间的复杂,终是没那么容易撇清的,若他们都还愿意为彼此留些颜面,那……就留些颜面吧。 “父汗最大的失策,就是慕宥宸还活着,他活着,势必是要影响你的!不该啊,不该啊……” 瞧着沐千寻慢慢逼近的刀刃,赫连锐绝毫无惧意,碎碎的喃喃,似乎是在刻意寻死。 沐千寻眸中的冷意,愈发浓郁,慕宥宸未死,该是赫连锐绝最大的幸运,不然,这青葛部落,就要随着赫连锐绝亡了。 不是所有人,都只在乎权势,只在乎自己的,只有慕宥宸在她身边,她才有心思做这一切。 银白的剑光,晃在赫连锐绝的面上,剑锋直指方才那浅浅的伤口,心中发狠,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赫连锐绝轻轻捏开剑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紧紧的握住,笑的惨淡: “何必非得要背上这弑君杀父的名声呢,我自己来!” 沐千寻站在原地不进不退,冷冷的盯着赫连锐绝,他死在谁手中,都无所谓,她看着他死就够了。 赫连锐绝举起匕首的那一刻,凌锐殿的大门忽的被踢开,赫连锐绝的动作硬生生停下。 “小女娃!人给我,我带走!” 怪神医那邋里邋遢的模样映入眼帘,瞧不出喜怒,毫不掩饰他的意图。 沐千寻紧紧的攥着拳头,望着怪神医的眼神意味不明,半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终究还是出了差错吗? “他今日必须死,尸体可以给你!” 这一刻,她盼了多久,怎么能前功尽弃。 “尸体?我只要活的! 小女娃,你莫是忘了,你们还欠我一个承诺,怎么,学会过河拆桥了?肚子大起来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怪神医的神色,一瞬间臭了下来,尖锐的下巴此刻更是拉的老长。 沐千寻满眸挣扎,眉头越蹙越紧,手中的剑来回晃动,恩,她从未敢忘,可仇,她也不得不报! 为何,为何怪神医会和赫连锐绝搅在一块,这就是赫连锐绝为自己寻的后路吗,怪神医,也是他棋盘中的一枚吗? “寻儿,让他走吧,这是我们承诺过的,反悔不得。” 慕宥宸从后拥着她的肩,轻轻在她耳边应声,暖暖的温度落在肩头,浑身一阵一阵的发冷。 反身,扑进他的怀里,抓紧他的衣衫,不由哽咽: “可是,不能放过他的……不能的……”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让他走,以后,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好不好?” 轻轻的抚着她的秀发,他比沐千寻更希望赫连锐绝死,只是怪神医非得横插一脚,他们都无能为力。 怪神医冷哼一声,面上的冷意缓和了几分,二话不说,提起赫连锐绝的领口就走。 赫连锐绝负伤在身,药力又多多少少的影响着他的神志,只能任凭怪神医像是拖死狗一般的拖着走。 “等一等!” “怎么,反悔了?老头子我今日一定要带他走,除非你将我的命留在这儿!” “不是,鬼逸……和你是什么关系?” 面对怪神医的坚决,沐千寻眸色黯然,终是将心头的疑惑问出了口。 怪神医脚下一顿,回过头审视着沐千寻,目光落在沐千寻的腰间,随后莫名一笑,语气略带讽刺: “将血玉都骗到手了,也没能从他口中撬出我们的关系吗?” 一瞬间,沐千寻哑口无声,撬还谈不上,她只是没想问罢了,低垂着脑袋,眼睁睁瞧着赫连锐绝被带走。 “是我儿子!” 凌锐殿外,怪神医高亢的声音传来,气馁之际,心头又略过一抹诧异。 鬼逸和怪神医竟是父子吗,莫不说他们姓氏不同,就连性情、长相也是大不相同的,若是不明言,她还真是不敢如此揣测。 无力的跌坐回塌上,面色苍白,神色颓然,怔怔的盯着大殿之上的尸首血迹,心中冰火交加。 到头来,赫连锐绝还是跑了,明知赫连锐绝诡计多端,她又何为要信他的说辞,赫连锐绝何等狡猾,逃了这次,再想抓到他,谈何容易。 “寻儿,时辰快到了,怪老头能不能解他身上的毒,还是未知。” 第四百四十五章 易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易主 “是吗?但愿如此吧……” 她何尝不知,慕宥宸只是在安慰她,无论她错到何种地步,他都未曾怪过她,可她自己,却恨的自己要死。 她甚至不敢踏出凌锐殿一步,她不敢看那被血色染红的雨水,不敢听秦桧说,又死了多少多少人,一切,都白费了…… “怪老头带走他,未必会善待他,他们之间,倒像是有其他恩怨的,怪老头看他的神情,可不像是真心救他,倒像是憎恨的模样。” 慕宥宸回想着方才的场面,相比沐千寻的抗拒,他更多的,是把心思放到了怪神医身上的,现下头条不紊的说给沐千寻听。 沐千寻猛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慕宥宸,他话中的真假,她一听便知,慕宥宸,不是在安慰她: “真的吗?” “嗯,静观其变吧,这王宫,起码,已经落在我们手中了。” 摸着她的面颊,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让她贴着自己的胸膛,眸色深沉暗亮,有他在,她便可无忧。 殿外的雨,彻夜不休,淅淅沥沥的,拼命的掩去厮杀过后的痕迹,混着雨水的血腥,如跗骨之蛆,浑身都是黏稠的触觉。 站在殿外,沐千寻打着哆嗦,眼眶微红,嘴唇青紫,深幽的眸中,一片茫然与悔恨。 秦桧从远处奔来,头发凌乱,湿透的衣衫上血迹斑斑,显得有几分狼狈,手臂上落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被血水浸的发白。 沐千寻哽着喉,声音暗哑低沉: “秦叔,对不起,他逃了。” 秦桧微微一怔,瞧着她瑟缩的娇小身影,心神一动。 对此,他并无怪罪之意,反倒是沐千寻能够极快的控制局势,才是让他吃惊不已的。 他本就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来的,他本也没觉着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占得赢面,这么些年,赫连锐绝何曾输过,沐千寻的道歉,反倒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主子这是哪里的话,主子的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 沐千寻吸吸鼻子,默默的遮上眼帘,又缓缓睁开,一片透亮之色: “传令下去,即日起,任命秦桧为大统领,凌泽、陌弦为副统领,助本汗重整王宫! 暂时封锁部落易主的消息,所有胆敢抗命的守将、守卫、宫人、宫女,一律不留活口! 天亮之前,务必将宫中的尸首处置干净,非赫连锐绝心腹者,既往不咎! 宣赫连家族长老明日晌午入宫觐见,反有违令者,强行拖来,誓死抵抗者,就地处决! 派人快马加鞭,宣轩辕部落,宇文部落的首领、长老,速速赶往樊宁,商量边境战事。 传密信往安远客栈,通知夜晨一行人,尽早回宫。” 秦桧身躯一震,神色恍惚,跪下身去,沐千寻身上这股凌冽的气势,还真有几分凌星当年的样子: “是,属下谢过汗王!谨遵汗王之命,定不辱命!” 瞧着秦桧匆忙而去的背影,沐千寻挽着慕宥宸的手臂,长长叹息,战事未定之前,这部落,都要由她撑起了。 现下,她唯一的心病,只剩不知所踪的赫连锐绝了,本以为,今夜无论胜败,他们之间的恩怨,都能了结了,如今看来,还是要继续拖沓下去了。 秦桧,自是没有凌泽、陌弦他们更亲近,更令她放心,不过,秦桧比他们年长许多,处事老练,又熟知这樊宁城中的大小事宜。 更何况,秦桧是她急需笼络之人,自是要展现的万分信任,万分器重,这大统领的人选,除秦桧,无人能够胜任。 她从不是良善之人,赫连锐绝残留下的党羽,届时就是她的麻烦,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不允许,因今日留下的祸端,他日再起叛乱,不该杀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殃及,该杀的人,她亦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屠宫一事,迟早都会人尽皆知,此时,却不是最好的时机,部落易主,乃是大事,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乱了人心。 到时候,轩辕、宇文两个部落的首领、长老,自是不会配合的来这樊宁,万一举部落投靠了韩莦,她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只要他们踏进了这樊宁城,她自是有法子,让他们心平气和的回到他们的部落,襄助她平定战乱! 没人愿意亡家亡国,是继续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争权享乐,还是投向韩莦,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亡国奴,他们自会权衡利弊。 旁人在这个内忧外患之时搅乱大局,若扬言能平定战乱,定然会被认为是信口雌黄。 可她不同,她不仅仅是青葛部落的郡主,现在的王,她还是夏国的太子妃! 他的夫君是太子,将来夏国的一国之主,他们的身后,还有整个夏国,他们敢开口,就自是会做到。 或许,这些个人精似得首领、长老会疑心,击退了韩莦,是否又会遭来夏国之难,引狼入室。 为了一线生机,为了自己能安然无虞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他们不会,也不敢拒绝沐千寻。 况且,这些个长老之中,沐千寻是有他们的把柄的,他们曾经与拓跋勒达之间的那些个苟且之事,现如今,可都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记录在案! 那账册,将是牵制他们的最好物件儿,之前,他们因着这本账册,无底线的听信拓跋勒达,如今,自是不敢违逆沐千寻半分。 如今的青葛部落,拓跋勒达是最敏感的字眼,一旦与拓跋勒达有所瓜葛,势必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莫说是他们原本的过错,就单单与拓跋勒达勾结这一条,就足以使他们身败名裂,性命不保! 小错饶之,大错,自还是要昭告天下的,她沐千寻,绝不会因着这是用人之际,就轻易姑息! 这趟樊宁之行,有些人,注定是要有来无回的! 轩辕部落与宇文部落,刚刚经过了换主,这两位首领,正是尝到了统领者的甜头之际,不会与沐千寻硬抗,平白丢了性命,有些人,总是分外惜命的。 保险起见,她会赏他们一人一粒与达奚首领儿女所服相同的药丸,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眼下,不是要他们真心诚服的时候,而是得要他们听话,要他们畏惧! 她暂且还没有能力要他们信服,她没有足够的时日了,她不要他们的敷衍,她不能让他们坏了她的大事! 拓跋部落已叛,呼延部落已亡,这支离破碎的青葛部落,已不似从前那般完整了…… 南宫部落是她的后盾,赫连部落强行控之,达奚部落已然归于她的麾下,澹台部落立场不明。 只要拿下轩辕、宇文两大部落,她便可着手整顿兵力,迎战韩莦了。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了,事事,都需争分夺秒,越是紧迫,就越要有条不紊。 安图勋彦吗,那他们就好生斗上一斗吧,至于拓跋勒达,她从未将他放在首位。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他还真以为他能够搅动两国的风云,从中取利吗,不过是个空有野心的棋子罢了,谁又比谁愚蠢呢? 夜,已深,她带回的杀手,与宫中的守卫,仍在忙忙碌碌,大雨滂沱,也未能冲刷净眼中的血色,心中的执着。 赫连锐绝这些年自以为是的掌管着部落,难道看不到这部落乌泱泱的吗,平定了战乱之后,就该重塑一下这部落的风气了吧…… 这部落,她要彻彻底底的颠覆,今日,只是个开始,平乱,也绝不会是结束! 大局已定,可也总有那么几个不知趣的,这夜的杀戮,远远不是赫连锐绝的一道命令,得以制止的,厮杀,还在继续,天亮之前,是安宁不得了…… 躺在凌寻小筑的床榻之上,辗转难眠,空荡荡的凌寻小筑,真真是恍若隔世啊。 听着屋外吵吵闹闹的人声,滴滴答答的雨声,心头凄凉凉的,不是个滋味,她也走到这一步了呢,说好的不理庙堂之事的,如今的改变,究竟是对是错呢…… 窝在床榻之上,享受着暂时,最后一日可以赖床的机会,等着雨过天晴,等着王宫表面的恢复如初。 被凌泽的敲门声惊扰,才散散漫漫的起身,穿衣,梳妆,玉指从积压的衣衫一件件翻过,心中犯难。 似乎,草儿的窘境,如今轮到她身上了,这些色泽、样式寻常的衣衫,还真是不足以撑起她如今的位分。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美艳有余,气势不足,失了威严,又如何镇压那些个自恃老成的老狐狸。 开门,对上凌泽那张焦急的面孔,平展的眉心,一瞬间蹙起: “出了何事?” “秦统领唤王妃过去,有一个老头抬着一个担架闯进宫来了,属下们拦不住他,现下就在凌锐殿前呢。” 凌泽挠挠头,沐千寻这才看清,凌泽的面色有几分发白,显然是被人下了药。 无人识得的老头?用药高手?招架不住?如今这封闭的樊宁,除了怪神医,还能有谁。 眸中泛起冷意,他已经救走了赫连锐绝,难不成还要帮他夺回宣王宫不成?这老头,就非得与自己为敌吗? “走,我们去看看!” “凌泽,记得,私下可以随便称呼,人前,要称汗王的!” 慕宥宸拍拍凌泽的肩膀,凌泽满脸僵硬之色,沐千寻更是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第四百四十六章 形势大好 第四百四十六章 形势大好 不知是为了宽慰她,还是真怕凌泽失了礼数,总之,慕宥宸轻描淡写的话,让沐千寻心头狠狠一抽,回过头,狠狠的斜了慕宥宸一眼。 加快步伐,踏在凹凸不平的青石地板上,淡红色的雨水沾染在鞋底,淋溅在裙摆之上,一阵的无力。 凌锐殿前,秦桧带领着一波铁血卫,远远的将怪神医围住,进退不得。 凌锐殿的台阶之上,横放着一副担架,用白布掩之,明显的人形轮廓。 从秦桧的身旁略过,满面凝重,秦桧率先半跪行礼,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齐刷刷震耳欲聋之音: “属下参见部落长!” 沐千寻喉间一哽,挥挥手,应了声儿,心头动荡不安,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却又一时难以适应。 怪神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沐千寻,咧嘴一笑: “人给你送回来了,省的你大费周章的找!” 深幽的眸,惊疑转瞬即逝,掀开白布,蹭蹭的后退,面色微白,腹中一阵翻涌。 赫连锐绝浑身凝着一层薄冰,面上扑着霜雪,腹部打横切开,肠肠肚肚裸露在外,却不见滴血,甚至未见一丝血腥之味。 沐千寻诧异的望着怪神医,怪神医这般去而复返,劳心劳力的救人、杀人,再送回,究竟是为何。 “你这小女娃,你若早些告知给他下了药,我也不至于让他白白死了! 鬼逸那小子,居然改了药方,老头子我一时间也制不出解药,真是! 反正也死了,不妨还给你!” 怪神医挠着鸡窝般凌乱的头发,语气间,有几分气急败坏之意。 忍着胃中的不适,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赫连锐绝的尸首,没有易容的痕迹,这尸体,应是赫连锐绝无疑了。 那,慕宥宸的假想便成立了,怪神医昨夜的到访,并非真心诚意,而是为了了结与赫连锐绝的恩怨。 “秦……统领,你先退下吧,将这尸首抬下去,稍后处置。” 华锋生生硬转,秦桧在为她造势,她自是不能为了一个称呼而失了威严。 秦桧心不在焉的应下,赫连锐绝的尸首竟会这般毫无征兆的出现,他本以为,赫连锐绝逃窜,会是沐千寻今后道路上最大的阻碍,未曾想,死的竟如此轻易。 “老头,住下吧,好让我好生报答一下你的恩情。” 沐千寻眉眼带笑,面上阴霾尽散,尽管赫连锐绝的死,还无法解决眼下的困境,起码心中的重担,算是落下了。 “哼!报答?老头子不稀罕!你的承诺已经做到了,我们之间,扯平了! 这活死人墓,老头子我才不待呢!你还真是胸无大志,留在这活死人墓中,真是!” 怪神医满脸的鄙夷,寥寥无几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沐千寻只是轻笑,认为这繁华的宫殿是坟墓的,认为身居王位是胸无大志的,普天下,怕是也没有几人。 巧了,她对这王位亦是无感,待到平定战乱之后,这王位,终归还是要易主的。 沐千寻嘴角噙着的笑意愈发浓郁了几分,相处了那么久,她自是知道,如何能笼络的住这个怪异的老头了: “住几日吧,也没什么好招待您老的,我就亲手做几道菜肴给你如何?” 果然,怪神医那双锐利的眸都闪烁着精光,难为情的别过头,哼哼唧唧的: “算你还有些良心,得了,带路吧!” “哎,你这小女娃倒还有些本事,昨夜,死了好些人,血流成河的,那场面,真是舒心!” 怪神医面露兴奋,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他对血腥的情有独钟。 沐千寻好笑的摇摇头,她不知怪神医的偏执从何而来,亦是无心过问。 赫连家族的长老晌午便到,留给她的,也只剩一顿早膳的时日了。 在凌寻小筑的厨房中忙忙碌碌,呲溜呲溜的响声,滚滚的油烟,菜肴的香味混作一团,勾着食欲。 怪神医狼吞虎咽的用着面前的菜肴,毫无形象可言,一副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架势。 “啧!你这小女娃要是没嫁人,做儿媳妇也还是不错的!” 填饱了肚子,怪神医抹着两手的油渍,随口道来。 沐千寻手下动作一顿,慕宥宸满眼皆是幽怨,他真怀疑,怪神医是鬼逸派来的说客也说不准。 秋已去,冬已来,青葛部落的冬日,一日既往的清爽,雨水骤减,边境随着气候蔓延的疫情,渐渐有所好转。 樊宁城中的形势一片大好,宫中的守卫,一波一波的轮换,几月下来,原先随着赫连锐绝的人马,已然所剩无几。 南宫部落的势力,深深的植入,南宫部落,与这樊宁,连成了一条坚固的防线。 比起血亲的赫连家族,沐千寻更信得过草儿,面对韩莦这样强劲的大敌,她最怕的,就是背后放冷箭。 赫连家族被她强行操控,长老们本就有诸多不满,更何况,她此时还顶着谋权篡位的帽子,赫连锐绝的尸首,她都一意孤行的未葬入家族陵墓。 想把她驱逐下台的大有人在,她哪里敢听之信之,她说过,这青葛部落不会信赫连,那她也必然会说到做到,就算是为了让赫连锐绝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她也要始终打压赫连家族! 整顿兵力,集结粮草,夏国与青葛部落,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准备一战。 果不其然,韩莦至今都未曾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偶尔进犯,未有强攻之势,粮草不足,自是不愿平白损兵折将。 现下,这青葛部落,粮草最为丰盈之地,莫过于达奚部落边缘的城池了,粮草若是告急,将士又如何能够守得住城池,达奚部落不能丢,就须做到万无一失。 从一开始的刁难,到后来的顺从,达奚首领渐渐的已然认可了沐千寻这个新任的部落长。 纵使心中痛恨,有所芥蒂,也仍不遗余力的配合,抛开他一家人的性命不说,他也是盼着达奚部落能永保安宁的。 达奚部落将是他们的战场,是他们收复呼延部落的屏障,安图勋彦如此猖狂、残暴,他们定要打他的溃不成军,必要他俯首称臣,再不敢来犯! 至今,唯有澹台部落不愿出一兵一卒,呈防备的状态,与主部落、各个分部落皆是断了联系。 沐千寻也不愿强求,澹台部落毕竟不同于旁的部落,不是一番逼迫就能够了事的,不然澹台部落也就不是澹台部落了。 只要澹台家族愿意以旁观者的身份立于这场纷乱中,他们也愿意息事宁人,毕竟,此时不宜再挑起内乱。 澹台皓痕音信全无,就好似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般,澹台部落一直靠几个长老维持,大权未曾落到澹台皓月手中,也幸亏如此, 澹台皓痕再攻于算计,再野心勃勃,也好歹算是个明白事理的。 而澹台皓月嘛,除了那一腔不知从何而来的狠厉,全无优点可言,澹台部落倘若真的落在她手中,他们还不得落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凌寻小筑,外围驻守着一队守卫,冬日,依旧花香弥漫,子枫藤拥拥挤挤的,都快冒到栅栏之外了。 主屋的案桌前,慕宥宸奋笔疾书,紧锁着眉头,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夫君辛苦了,这是妾身给夫君泡的花茶,新采的子枫藤,提神醒脑。” 沐千寻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巧笑倩兮,不怀好意。 慕宥宸抬头,撇了一眼沐千寻的小腹,轻笑: “夫人若是真的心疼为夫,就将这些竹简,自己批了去吧。” 沐千寻摸着圆滚滚的小腹,嘴巴一扁,可怜巴巴,深幽的眼眸满是狡黠: “妾身有孕在身,不宜劳累,瞧着这些个奏折,实在是眼晕的厉害,就劳烦夫君费心了。 夫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比妾身不知强了多少倍,自然是能者多劳嘛!” 从沐千寻接手部落的事务以来,也就平常在大殿上装装样子,一回到这凌寻小筑,这些折子,还不都是他的。 仗着自己有孕在身,真真是为所欲为,谁让他,就想这么宠着她呢,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把这桩苦差事扔回去,是没戏了。 想想草儿的任劳任怨,慕宥宸就一把辛酸泪,这丫头,怎么就半分学不会呢。 慕宥宸放下手中的笔杆,身子往后微靠,嘴角染上慵懒的笑意: “夫人啊,长此以往,为夫定是要折寿的…… 快过来,让为夫看看小家伙今日安不安分。” 伸手探着沐千寻的衣袖,满眼宠溺之色,沐千寻已有五月的身孕,孩子近日在腹中闹腾的厉害。 沐千寻顺从的跨在他腿上,颔首,瞧着慕宥宸把脑袋轻枕在腹部,小心翼翼,孩子似的模样。 “夫君应该这么想,健朗还那么小,就要学着掌管朝政了,都是因着你的甩手。 妾身把那么小的外甥,都豁出去帮夫君了,夫君自是应该帮衬着妾身呢!” 纤细的玉手托着他的面颊,笑的一脸阴险,慕宥宸抽抽嘴角,都是这丫头的迷魂汤灌多了: “夫人啊,健朗……也是为夫的亲弟弟呢。”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停滞了一瞬,一把盖到面上,无力反驳,一提起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就…… “慕宥宸,咋们趁着战事未起,回趟夏国吧。” 正正神色,站直身形,望着慕宥宸的眼神满是期待,她话里之意,想必,慕宥宸都明白。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生沉浮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生沉浮 近来,青若书信频频,却是提及慕云帆愈来愈少了,想必,是慕云帆的病情愈发不好了。 夏国的冬天严寒,而千术给慕云帆定下的期限,是至多到明年春季,慕云帆是否能熬过这个冬,还是未知。 她想,在他临死之前,能够让他看慕宥宸一眼,哪怕是给他喂一次药呢。 再怎么说,慕宥宸都是让他最为记挂的孩子,相比赫连锐绝,慕云帆要仁慈的多。 这便是为人君者吧,久居高位,总是会迷了眼,失了心,也无可厚非,所以,这王位,她要早日脱手。 “好,就依寻儿的意思,何时出发?” 慕宥宸坐直身形,笑笑,搓着手指,心绪不宁的模样,曾今,慕云帆处心积虑的从他身边驱赶沐千寻,甚至是想要了她的性命一了百了。 如今,他仍心存芥蒂,反倒是沐千寻,似乎已然忘却了,对慕云帆,他的心中,怀揣的情感,又何尝不复杂呢。 “那就后日一早吧,明日还需交代些事情。” 沐千寻细细的抚着下巴,神色亦是有几分不寻常,夏国啊,许久未踏上那片国土了,真真是怀念啊。 垂首继而批阅着折子,掩去自己的心不在焉,习惯的伪装,总也不会轻易卸下: “寻儿,这部落乱糟糟的,你真放心丢下,你就不怕,没了你镇压,这部落会失去控制?” “不怕,不是还有草儿呢嘛!” “……” 沐千寻抿唇一笑,慕宥宸无言以对,沐千寻还真有把这烂摊子直接甩给草儿的架势。 如今的形式,倒正是她可以为所欲为之际,那些个长老,要么已为她心腹,万事都站在她这边。 要么,不得不屈服在她的威压之下,她说东就不敢往西,更何况,她回夏国可是有正当的理由的,夏国筹备的军队,总要经过她的检验。 “寻儿,答应我,不准骑马,我们乘马车回去,我们没有那么缺时间。” “可是……乘马车入瘴气林多不方便啊。” “那我们就不走瘴气林,打部落通往夏国的路,又不只瘴气林一条,我说了,我们不缺时间。 你若不听话,此行,便你一人回去吧!” 慕宥宸抬起头,瞪了沐千寻一眼,俊逸的面庞上,无一丝商量的余地。 力争不过,沐千寻还是怂了胆儿,谄媚讨好,在她的安危上,慕宥宸从来是说一不二的: “好好好,乘马车,夫君说的都对,唯夫命是从。” 沐千寻福福身子,不待慕宥宸回应,已经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无奈的笑笑,无论何时,论及归程,沐千寻都总是欣喜的,毕竟,那是他们生长的地方。 在那繁华的城池,还有许许多多,她惦念的,未曾挂在嘴上,却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的人儿。 冷皓抱着朔儿,在院中晃悠,和夜晨的斗嘴之间,满脸蜜意,这般柔和的冷皓,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倚着门框的沐千寻,瞧着这温情的场面,嘴角带笑,心有不禁泛起同样的柔软。 刚过了百天的朔儿,跟初生之时,全然变了模样,愈发的粉嫩动人,惹人怜爱了。 在冷皓的固执之下,沐千寻没能给子桑笑在宫中安插一官半职,子桑笑倒彻彻底底的沦为一个闲人了。 他们之间的隔阂,始终都在,子桑笑与她的争吵,似乎都少了几分底气。 他们从不提及赫连锐绝,不提及边境的围剿,也不提及那些逝去的人,可他们的心里,却始终横着那么一杠,心中的酸楚,又岂是旁人能够感知的。 沐千寻感念子桑笑做的一切,对冷皓的呵护,对慕宥宸的手下留情,对夜晨她们的营救,而冷皓,却只能视作是理所当然。 她身边之人的死,与她所嫁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她始终无法放下,无法原谅自己,用莫须有的错折磨着自己,跳不出来。 夜晨因着那一箭之祸,损了筋脉,功力大不如前,好在,没留下什么隐患,在凌泽的劝导下,渐渐的,也没有那么介怀了。 陌弦的情绪未有之前那般低落了,在整顿王宫守卫一事上,干劲十足,他真的长大了,沉稳了,只是,他们还是未曾见他笑过。 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又好像也没那么糟,沐千寻常常会盯着他们,莫名的恍惚出神儿。 没了原先的悲痛,只是还会偶尔想起那个蹦蹦跳跳的姑娘,念及那些护在他们身前背后的暗卫…… 车轮咯咯吱吱,车身摇摇晃晃,没了繁琐的政务,战乱的紧迫,暖暖的阳光透过车帘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路经鸣翼,沐千寻猛地来的精神,特意绕了趟凌王府的街市,却是没有停留,只是爬在车窗上,满脸艳羡的回眸望了许久。 虽说他们不必太赶时间,也还是没有闲暇游山玩水的,这鸣翼,是必经之地,她想着,瞧一眼也好。 其实,他们最初的志向,不过是在四季如春的鸣翼,做一对吃喝不愁的闲散夫妻罢了。 无关战事,无关权势,安乐平和,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那样,该多好…… “我想吃柯姨做的蟹黄小笼包……” 躺在慕宥宸的腿上,轻闭眼眸,含糊不清的嘟囔,不知是呓语还是真的馋了。 慕宥宸一怔,抚着她的秀发,明亮的眸中柔和一片,笑笑,她承受的太多了,连一顿乡味,居然都成了奢侈。 愈是往北,天就愈是寒意逼人,周遭的景色,一再变幻,从绿草茵茵到草黄木枯,再到漫天的飞雪。 跨越了千万里,身着棉衣,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刺骨的寒冷,离那座从前百般嫌弃,如今朝思暮想的城愈发的近了。 皇城前,迎接的队伍蔓延了足足十几里,阵势浩大,他们迎接的是他国的君主,而于她而言,只是回家罢了。 青若亲自出城迎接,头戴凤冠,身披凤袍,浓妆艳抹,被一众宫女簇拥着,娇小的身躯,威仪自成。 这样的青若,沐千寻都快认不出了,明明比她要小上几岁,却显得老气横秋,那双清丽的眸,已然不复当初的清澈。 并排坐在备好的轿撵之上,一路朝宫中驶去,如此冷冽的天,路边围堵的百姓却是热情如注,叽叽喳喳的,将气氛吵的火热。 看来,这君主之位的魔力,还真是不可小觑啊,她打小生在这皇城,未曾与她谋面的,这皇城中,又有几人,如今的模样,倒像是未曾见过的。 皇城,还是原先的模样,大雪覆盖,一片宁静祥和,整个冬日,雪色都不会褪去。 皇宫,琉璃殿前,除守门的羽林卫、宫人之外,还立着一道小小的人影儿。 高高瘦瘦,身板挺得笔直,负手而立,一双干净的眸子,闪烁着琉璃似得颜色,已渐渐出落的,有几分英气的模样。 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衣冠楚楚,腰间别着一把佩剑,光是看面容,都透着一股沉稳。 瞥见青若三人的踪影,迎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跪下扣了个头: “健朗见过太子哥哥,见过姨母。” 沐千寻满眼欣喜的将健朗扶起,将近两年的时日未曾陪在他身边,变化还真是翻天覆地啊。 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心中惊叹,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天真懵懂的孩童,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嘛! 看来,青若是没少在他身上下心思,就算是此时承接王位,也不显得稚嫩,有青若的辅佐,倒也是放心的。 “健朗长大了啊……” 摸着他的脑袋,满眼宠溺之色,脑海中思绪翻涌,不由得感慨。 若是可以,她宁愿他生在普通的百姓之家,不用这么早的长大,不用操持那些他过度承受的东西。 可偏偏,是这冷凄凄的皇宫,别无选择,要么庸碌一生,要么被当成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如今的景象,也算是最好的。 起码,这王位,是被青若死死握在手里的,足够强大,才能够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这便是健朗的初心,也是她向青若妥协的缘由。 她远在青葛部落,无法将沐千雅母子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他们就只能自谋生路,况且……跟着她的人,也未必能落什么好…… “姨母是要给健朗生妹妹了吗?” 目光落在沐千寻隆起的小腹上,健朗的眸中,才有几分孩童该有的好奇色彩。 “健朗怎么就知道是妹妹,不是弟弟呢?健朗想要个妹妹吗?” 沐千寻抿唇一笑,玉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单薄的让人心疼。 “嗯,健朗想要个妹妹,姨母怀的,一定是个妹妹!” 慕健朗咧嘴一笑,明媚过绚丽的冬阳,还好,他的纯真,只是暂时的潜藏起来了。 青若颔首,苦笑,凤冠上的珠钗叮叮当当的纠缠,放在暖手捂中的双手,微微一沉。 沐千寻眉头一蹙,抓紧青若的手臂,轻笑,以示安慰。 青若的这一生,注定要沉浮在这宫中了,慕云帆已是风烛残年,能伴着她的,就只有万人敬仰的权势,与慕健朗了。 终其一生,她怕是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心中的酸楚,沐千寻自是明了的,只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打开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健朗,你一定要对皇后娘娘好,要像对你母妃那般好,记得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立储旨意 第四百四十八章 立储旨意 “嗯!健朗会对青若姐姐好,但不是像对母妃那样……” 慕健朗满眸的坚定之色,琉璃般美轮美奂的颜色,耀眼夺目。 只是,后半句,压低再压低,嘟嘟囔囔的,却未有人听清,眸色一黯,未被人发觉。 慕健朗始终都不愿叫青若一声母后,直到他登位的那一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未唤一声母后。 没有人明白他心中所想,只当他是孩子心性,其实不然,那是他心中的执念,埋藏在深心底的执念,一旦失之于口,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随着內侍的一声传唤,青若带着众人推门而入,侍奉的宫女被尽数留在殿外。 殿内只刘宇一人侍候在旁,行了礼,眼眶泛着湿意,望着慕宥宸冷冰冰的神色,欲言又止。 传唤声,脚步声,话语声,皆是未惊醒慕云帆,昏昏沉沉的,熟睡的模样。 琉璃殿的内殿,就恍如一个巨大的火炉,燃着熊熊的大火,燥热的浑身几乎要烧起来了。 解了披风,面上依旧扑着汗,汗水黏糊糊的依附在身上,面色薄红。 目光从殿中扫过,四角、床边皆是围着火炉,晕晕的火浪扑面而来。 慕云帆躺在床榻之上,一层层叠加的棉被的被角清晰可见,慕宥宸眉头一蹙: “为何放这么多火炉?” “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有疾在身,入冬以来,更是畏寒。” 刘宇谦卑的回应,满眼的黯淡,这个冬天呐,也就只有这个冬天了。 沐千寻叹口气儿,她一概怕冷,自是能体会慕云帆的心境,可怕成这样的,还真是前所未见,看来,慕云帆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掀开窗幔,瞧着慕云帆的仪态,不禁心底一颤,不过一年过半的时日未见,慕云帆竟会苍老成这个样子。 脸颊深凹,皱纹纵横,肤色枯黄,真真是皮包骨,瘦的不成人形,想来,许久未曾进食了。 嘴唇尽管还带着微微湿意,也仍满是裂痕,呼吸粗重不匀,在梦里,也眉头紧蹙。 墨色的头发,白了十之八九,干枯,没有光泽,也就仅仅吊着一口气儿了。 鼻子一酸,眼前略过的,是初入宫廷时那个处处维护于她的慕云帆,声音低沉: “宥宸……” 立在她身旁,她瞧着慕宥宸的面色一点点僵硬,心中不是个滋味。 要慕宥宸说句动情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他的平静,往往已是他悲怆的极限了。 慕云帆的疼爱,是他从小的奢望,无论经历了多少,那份曾今朦胧的奢望,都是消磨不掉的。 刘宇眼里闪着泪光,欣慰的碎叨,下巴微颤: “皇上常常会在梦里唤太子殿下的名字……眼下这太子殿下回来了,皇上反倒睡沉了,等醒来,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在慕云帆卧床不起的这段时日里,刘宇亦是跟着苍老了不少,目光闪烁的瞥了青若一眼。 其实,慕云帆梦中唤的,更多的,是南宫翎的名字,他只是怕青若听了心有隔阂,聪明之人,亦有糊涂之时。 慕云帆如今的模样,青若又怎会心生情愫,又哪里会介意一个南宫翎或是其他的什么妃子,她入宫的目的,本就不是慕云帆。 从白日待到夜里,慕云帆都未完完全全的清醒,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也仍认不清人。 留宿在琉璃殿,沐千寻施了几次针,倒是清醒了,不过也是效果甚微,慕云帆这病,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含糊不清的开口,盯着沐千寻的肚子,老泪纵横,大抵,是开心的,可惜,他是看不到他的孙儿了。 服了药,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儿,也仍坐不起身来,绵绵软软的要刘宇拟了旨意,立储的旨意! 之前身子尚算硬朗之时,未下定决心,经了慕宥宸亲口的推脱,总算是死心了。 到了,他算是明白了,心不在此,再勉强也无用,当初的一意孤行,还真是好笑。 在他驾崩之前,慕宥宸还是这夏国的太子,待到继位之时,人选却不会是慕宥宸。 这般行事,也省了大臣们的劝谏,他此时性命难保,哪里还有力气去和那些个老头子们周旋。 时日有限,来来回回一趟,也滞留不久,此次归来,也只是为了了慕云帆临终前的愿,也只是为了将来能够不留遗憾。 毕竟,四月之期已快,韩莦的粮草很快便能筹备齐全,而达奚首领能否守得住达奚,还是未知。 他们须得亲自赶往达奚部落坐镇,打皇城到达奚部落,又要一月之多的时日,再不舍,都终要离去。 静雅轩中,沐千雅守在门前迎接,瞧见沐千寻,有几分拘谨,不知是因着许久未见,还是因着沐千寻名声大噪的身份。 “姐姐!” 沐千寻甜甜一笑,挽过沐千雅的手臂,一如当年的亲密,在沐千雅面前,永远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这丫头,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闹腾。” 沐千雅嘴角燃起笑意,点点沐千寻的眉心,望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满眼溺爱。 她这个妹妹,是她疼到骨子里的人,无论是否有血缘,她都是打心底疼她的。 在这重重深宫中,无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还是她血亲的家人,都无法庇佑到她。 唯有沐千寻,无论何等的境遇,都守在她身边,帮着她化险为夷。 倘若没有沐千寻,哪有慕健朗,在这深宫中,她怕是要孤苦一生了了。 她做梦都未曾想到,她竟会有朝一日成为这宫中至尊,坐上太后之位。 虽说无心眷恋权势,可这宫中,她注定是逃不出去的,也唯有那个位置,才无人再敢堂而皇之的构陷。 若她还是那个小小的雅嫔,不仅仅是她自己,就连慕健朗,也少不得欺凌。 “姐姐,姐姐,快收拾一下,随我回沐府去! 我后日便要走了,我想爹爹他们了。” 沐千寻面上的兴奋,眸中的光彩,一点点暗下去,嘟起嘴,目光幽怨。 沐锡回城之后,慕云帆命人重修了沐府,听闻修建的与原先一丝不差,只是,闲置的阁院,却是愈发多了。 “这么快就走啊,姐姐还想留你多住几日呢,哎,罢了,姐姐这就随你出宫。 健朗在皇后娘娘那里,还有功课要学,就不带他了。” 沐千雅摸着沐千寻的手背,叹息一声,柔柔一笑。 “姐姐……你可怪我,将健朗推上那个位置。” 望着沐千雅的眼神带着几分怯意,经历了那么多,沐千雅自是该明白,高处不胜寒。 坐在那个位置上,究竟要面对多少的明枪暗箭,并不是表面上那般风光如一的,能平平顺顺度过一生的帝王,又有几人。 “傻孩子,姐姐怎么会怪你,健朗早些长大,不也能为你分忧吗?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别总是苛责自己,好好的照看好孩子,才是女子该为的,外面的事,不是还有宥宸呢吗?” 沐千雅满眼真诚,沐千寻笑笑,对她的话,却是不以为然,她从不认为,有何种事,是女子做不得的。 更不认为,女子就只有相夫教子的命,毕生如若寻不到一个如意郎君,那一个人也总好过受折磨。 如若不能站在他的身旁,而是躲在他的身后,那又有何意义,夫妻夫妻,本就该是相互扶持,相互尊重。 沐千雅打小养在深闺,入宫后,更是满脑子的宫规礼仪,也难怪如此。 而离奇重生,在星涯阁待了四年,如今又到处闯荡的她,早已不信家中嬷嬷说的那一套。 什么琴棋书画,什么温婉贤淑,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不是她遵守的条框。 沐府门前,守门的小厮,是陌生的面孔,未经通报,沐千寻径直朝着清月轩而去。 还是原先的陈设,还是原先的地基,道路的长短,都与原先一步不差。 在清月轩扑了个空,又折返回梦影轩,梦影轩附近的梅园,枝头堆着积雪,含苞待放,隔着老远,一股清新冷冽的香气,都缭绕不绝。 轻推开梦影轩的屋门,屋内的热气儿腾在面上,暖暖的,映入眼帘的,是沐锡弯着腰身为赵梦茹拭擦嘴角的场面。 纤细的玉手抚在门框之上,沐千寻不禁眼眶一湿,脚下僵硬,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见动静,沐锡转过身来,瞧见一行人,亦是一愣,手足无措的竟准备朝着几人行礼。 沐千寻与他并无血缘一事,当时他甚是介怀,若不是沐千雅几人的轮番劝阻,怕是到沐千寻离开,他都不会给她个好脸色。 时日长了,那些耿在心头的无理,总是会渐渐化开,那份愧疚,那份悔意,时时刻刻,不绵延在心头。 人日益变老,府中日益冷清,就总会念及许许多多以往的事,对错,情感,也日益变得分明起来。 小时候那个矮小瘦弱的小丫头,总喜欢缠着他,喜欢将软软的身躯挂在他脖子上,总是比兄弟姐妹几个,都要粘人,都要跟他亲近。 打谁的肚子里出来,被抛弃还是被溺爱,将来是何种境遇,这都不是她能凭着一人之力决定的。 知晓她的身世,她自己,又何尝好过呢,那种骨亲化路人的感觉,又怎是一般女子能够承受的来的。 这偌大的沐府啊,如今,也就只有赵梦茹还陪着他了,他也就愈发思念那个身处异国的女儿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复从前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复从前 听闻青葛部落又起了战事,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安危,哪里还会顾忌那份虚无缥缈的血缘呢。 又听闻,她已是青葛部落的一国之主了,更是心头酸楚不已,凭着他的身份,的确一辈子,也不可能允给她一个国度。 胡思乱想多了,如今沐千寻站在他面前了,他反倒不敢认这个女儿了,更是不知该当她是沐千寻,还是该当她是青葛部落的君主了。 沐千寻一把扶住沐锡下坠的身形,嘴巴一扁,泪扑簌簌的落下,嗔怪到: “爹爹这是做什么,爹爹这是要折煞寻儿了,是寻儿不孝,未能陪在爹爹身边尽孝。” 拽着沐锡的衣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抽泣着,莫名的酸楚与委屈在心间涌动着,泪水总是止也止不住。 虚无的身份,平日里虚与委蛇,她已然受够了,倘若在家中,还要遵从那一套,她这千里迢迢跑上一遭,又是为何。 争权、强大,她从来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她更想护住那些她想护住的人,护的了他们,才有资格谈什么天下,谈什么黎明百姓。 人生在世,最珍贵的,莫过于情感,莫过于身边亲近之人,若这些都要与权势交织,染上规矩,那未免过于冰冷了。 “这孩子,快起来,快起来,瞧你大着个肚子,伤着胎气可怎么是好。 你这身份不同往日了,我大夏的礼节,还是要守的,爹爹也是……” 沐锡心下一急,放下那份拿捏,眸中的心疼做不得假,那份慌张,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沐千寻破涕为笑,瞧着沐锡毫无芥蒂的疼爱,心中一暖,这份期待中的,久违的温暖,真真是入心。 站起身子,打断沐锡的话语,在沐府,她只想做回那个任性跋扈的沐千寻: “什么规不规矩的,这是在自己家,没有君臣,没有位分,爹爹就是爹爹!” 沐锡频频点头,享受着沐千寻粘人的亲近,舍不得推开,能够这般肆无忌惮的粘着他的,这世上,也唯有沐千寻一人了…… “岳父大人,姨娘。” 慕宥宸难得没有冷着脸,语气温和。 沐锡一脸欣慰,赵梦茹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她早已把沐千寻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瞧着她好好的,她自是欣喜的: “寻儿啊,快过来给姨娘看看,长大了,寻儿都要当娘了呢。” “是啊,爹爹要当祖父了,姨娘要当祖母了呢!” 沐千寻吟吟一笑,嘴角眉间都噙着笑意,声音软软糯糯的,轻轻依偎在赵梦茹的肩头。 赵梦茹一怔,会心笑笑,按理儿,她是担不起这一声祖母的,可沐千寻这般说了,她也就认真听了。 也不怪沐千寻在清月轩没逮着人,沐锡早在沐府重建之后,就搬进了这梦影轩,与赵梦茹同住。 清月轩离梦影轩颇远,沐锡年纪也大了,来回折腾不方便照顾赵梦茹,更何况清月轩地儿大,冷清,倒不如这梦影轩舒心。 这府中,还是原先的模样,有些阁院,却是注定要空着了,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的,念及原先,更是心酸。 “哥哥呢,怎么不见他?” 一家人围在一起用了晚膳,天色渐暗,仍不见沐轻言的身影,沐千寻不禁心疑。 “哎,别提那个臭小子了,爹爹都有一阵子没见着他了! 那么大个人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还不如小时候让爹爹省心呢! 成天陪着萧洛瞎胡闹,要他成亲他也不听,爹爹的话,他都当耳旁风呢! 你叔叔伯伯家的孩子,妾室都娶了好几房了,孩子都满院跑了,怎么就生了那么个不着调的臭小子!” 提起沐轻言,沐锡是一肚子的牢骚,碎碎叨叨的感念他的不是。 沐千寻是听在耳中,乐在心头呐,没想到,沐轻言也会有被嫌弃的一天,不过,他对萧洛死心塌地这一点,她还是满意至极的。 他若是敢学着那些个富家子弟左一房右一房的往进抬妾室,不用萧洛动手,她都得把他的头拧下来给萧洛出气儿。 其乐融融也莫过于此了,说说笑笑,吵吵闹闹,气氛一片和乐。 只是遗憾,见不着沐轻言了,不然定要劝着萧洛赶紧把亲成了,这府中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当初萧洛的顾忌,如今也都不存在了,这府邸索性以后也是他们的安身之所了,迟早,他们也都是要回来的。 说起来沐轻言跟萧洛二人,沐千寻不得不感慨一番,他们二人是最先在一块儿的,如今,萧洛竟还是没名没分的跟着沐轻言。 且看人家萧寒和顾魅儿,识得没多久,就成了亲,再看看冷皓与子桑笑,还未成亲,孩子都蹦出来了,如此看来,沐轻言二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呐! “天色不早了,再晚都要宵禁了……” 沐锡望了一眼外面漆黑漆黑的天,面露不舍,打量着几人的神色。 “寻儿今日留宿在府中,幽雨阁可给寻儿留着呢吧? 姐姐呢?姐姐若是回宫,寻儿便让凌泽送姐姐回去。” 沐千寻甜甜一笑,好不容易能赖在府中一日,她又怎肯回那冷凄凄的宫中。 “留着留着,一直都给你留着!” 沐锡面带笑意,府中许久都未这般热闹过了,他巴不得他们能多住几日呢。 沐千雅犹豫了一瞬,不好扫了众人的兴致,坦然一笑: “千雅今日也留下,反正健朗有皇后娘娘带着,也用不着操心。” 沐锡未再吭声,面上的笑意,也始终未散,他大半辈子都在为他的生意奔波费心,如今想来,最让他骄傲的,还是这一双的女儿。 夏婉宁虽去的早,可却留下了这么一双女儿,他该感激,夏婉宁瞒着他,收留了沐千寻。 幽雨阁中,陈设如初,物件儿却是大多换了材质,旁处感知不出,这居了两世的幽雨阁,还是辨别的出的。 也难怪,沐府是三四十年前建造的,如今哪里还能寻的到当年的物件儿,更不会有人刻意去寻当年的物件儿。 果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再粉饰,也终究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啊……再像,也不是了…… 戳坏的了的一角窗纸,如今恢复如初,丝毫不见破碎修补过的痕迹。 桌上的碎花柳叶水壶,换了飞鸟花纹,活灵活现,触感冰凉。 燃起烛火,躺在床榻之上,痴痴的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幽幽叹息。 再纠缠儿时的记忆,都不过是徒生伤感罢了,就像是,她再唤一声浅言,眼前也再不会映入那张面容了。 “寻儿,早些歇息吧,后日一早,该启程了。” 灭了烛火,修长的手掌遮住她滴溜溜乱转的眸,拇指抚着长长的睫毛,痒痒的触觉。 “慕宥宸,我睡不着,心里明晃晃的……” 依偎进他怀里,隆起的小腹贴在他腹部,一阵好笑,有孕在身,真是处处都需小心翼翼。 大手顺势搭在她小腹之上,小家伙时不时的踢到他的掌心,眼角的笑意被黑暗掩去。 这座城,这所宅子,融入了她太过太多的回忆,如今去而复返,心有感念,也无可厚非: “夫人若是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干些别的,嗯?” 邪魅的语气,钻心蚀骨,轻轻在耳边吹起,暖暖的痒痒的,心头一震。 急忙推开他精壮的身躯,厚厚的锦背往身上一裹,只露出两只眼睛,气鼓鼓的: “慕宥宸你能不能正经些,这可是冬日,怎么像只发.春的猫似得!” “夫人这比喻真的好生生动啊,那夫人是……母猫?” 沐千寻愈是抗拒,他就愈是来劲,更何况,也只有如此,才牵的住她的心思,免得她胡思乱想。 手掌探进她的被窝,不顾沐千寻的阻拦,隔着亵衣,死命撩拨,任凭沐千寻都躲到了墙角,亦不肯罢休。 眼前光线一暗,浓浓的气息扑面而来,来不及叫骂一句,唇瓣被一片湿意侵略。 灼热的手指在她面颊上流连,光滑如玉,带着丝丝凉意的肌肤,爱不释手,冰与火般的碰撞。 湿滑的舌,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来来回回的舔舐撩拨,双手相扣,欲要挣扎,也动弹不得。 略过她的贝齿,仔仔细细,缠缠绵绵的吻,从轻柔到强劲,从撩拨到放纵,吻的天昏地暗。 瞧不见她面上的绯色,只能感知到她面颊散发的滚烫气息,禁受不住他的霸道,她一声不吭的缴械投降,再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大手从她敏感的腰肢略过,瞧着她身体下意识的微微颤栗,随即翻身躺好,气息不匀的打了个哈欠: “好了寻儿,天色不早了,睡吧。” “好啊,夫君睡吧,若是睡得着的话。” 打黑暗中传出沐千寻软绵绵,阴森森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只软若无骨的小手,带着灼热的气息,从他胸膛一寸寸抚过,阴阴一笑,不怀好意。 心中筑起的防线一瞬间被击溃,单手撑着床榻,攥住沐千寻伸过来作乱的小手,附身而上。 利落抽回手掌,被子裹了两圈,背对着他,紧紧朝里攥着背角,深深的吐了口气儿: “夫君不是准备睡了吗,天色不早了呢!” 慕宥宸抽抽嘴角,这丫头的报复心还真是重,下巴枕在她肩头,手指从后颈探进去,媚笑着讨好: “寻儿乖,为夫错了,夫人大人有大量,嗯?” 几经纠缠,慕宥宸还是如愿得逞,寒冷的冬夜,屋中一片火热。 第四百五十章 心结 第四百五十章 心结 次日,巳时过半,屋外的天色依旧昏暗不堪,屋中燃着火炉,空气仍凝固了一般,寒气逼人。 沐千寻缩在塌上不愿动弹,眼帘半启半合,静静的聆听着屋外寒风呼啸的声音。 “又下雪了呢。” 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整个身子都缩在慕宥宸怀中,一动不动,生怕一不留神,冷风从缝隙钻进被窝儿里去。 “是啊,又下雪了,我们须得尽快启程了,不然大雪堵了路,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手掌搭在沐千寻的手臂上,细细抚摸,语气慵懒而醉心。 夏国的冬,历来如此,大雪一旦肆虐,堵了道路,总少不了要耽搁些事情。 譬如两年前的冬日,慕云帆一心与沐千寻周旋,南境战火纷飞,城破人亡,消息硬生生是堵在半道,寸步难行,才招致后来无法挽回的祸事。 “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我想……去看看轻悠,父皇的身子……怕是撑不过多久了,无论如何,她都该去看看的。 慕以霖的事,虽与父皇有关,终究也是他自己利欲熏心,怪不得父皇,若要怪,也该怪到我们身上才是。 轻悠不该因此与父皇生了间隙,将来,怕是要后悔的,毕竟,父皇那么疼爱她,她是个好姑娘。” 提及慕轻悠,沐千寻总是莫名的惆怅,说不上为什么,觉着她错的离谱,却又不知她错在了哪儿。 错在爱错了人?错在痴心不悔?慕以霖是她的劫,她避不开,也不想避,旁人,劝不住,也不能劝…… 慕宥宸手下动作一僵,久久未曾开口,眸子忽暗忽明,目光深邃的盯着床顶一角。 慕轻悠啊,那是他远赴他国,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了,在那段孤冷黑暗的记忆中,唯有这个妹妹,一如既往的带给他温暖。 他恨慕以霖入骨,亦唯拿他没有法子,若是可以,他定强行将慕以霖从她身边驱走! “嗯,寻儿说去看她,那就去看她。” 声音沉沉闷闷的,有几分心不在焉的味道,一个失了宠爱的假公主,一个贬为庶人的残废皇子,他们的日子,怎生困苦,可想而知。 “可是……轻悠不愿见我们,也不知她居在何处。” “叫凌泽跑一趟天涯楼不就好了,这皇城之事,还有哪一桩哪一件是天涯楼不知晓的吗?” 听着沐千寻忧愁的语气,慕宥宸淡淡一笑,心中烦闷,一瞬间烟消云散,唇角微斜,眼角带笑。 这俗话说得好,一孕傻三年,如今看来还真是不错,可是……不带脑子,可怎么上战场啊? 沐千寻抬眼,望着慕宥宸蹙眉,还乐呵呵傻笑的模样,心中略过一阵奇异,捏着慕宥宸的下巴,凶巴巴的质问: “你笑什么?从实招来!” “咳咳……那个,没……没想什么。” 下巴用力捏着几乎变形,声音亦是变幻了音调,瞧着慕宥宸这难得的窘态,心中憋笑。 “真的?” “真的真的,寻儿你若是再不知进退的挑逗,可知是何下场?” 在他面前,沐千寻一概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他深知,他愈是放纵,这丫头就愈是得寸进尺,还是恐吓一番来的有效。 邪邪一笑,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果然,沐千寻乖乖的撒了手,退避三舍。 “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自然是不敢怀疑的。 不过……夫君是不是忘了些什么了,譬如……火炉中该添些炭火了呢,不然妾身就冻死了,妾身还怀着夫君的孩子呢,夫君怎么忍心呢!” 柳眉轻蹙,眼眸灵动,嘴角下瞥,迫于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慕宥宸按着眉心,大笑: “好好好,最毒妇人心呐,你个小妖精就是想冻死为夫。” 屋中的温度一点点回转,洗漱整齐,凌泽已经冒雪奔了一趟天涯楼,带回了消息。 幽雨阁的小院中,推开门,冷冽的寒风,席卷而来,脚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寒风卷着大雪,到处肆虐。 慕宥宸一身暗灰衣衫,揽着沐千寻的肩膀,瞧着这恶劣的天气,一脸平静。 沐千寻俏生生的立在慕宥宸身侧,娇小可人,身着厚厚的毛绒披风,长长的尾摆拖至雪面。 雪白雪白的颜色,与这漫天的白雪,相衬的极好,披风上绘着一枝妖冶的红梅,缠缠绕绕,婀娜多姿。 如雪的肌肤透着几分粉嫩,红润的唇瓣微微上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的浑然天成。 纤纤的玉手缩在暖手捂中,任凭慕宥宸搀扶着她前行,雪天路滑,她身子又笨重,慕宥宸是生怕她摔上一跤,那可就酿下大祸了。 虽说现下胎气稳健,早已甩开了那危险的三月之期,也马虎不得。 这孩子来之不易,可不能再无意间有个什么闪失了,这万里迢迢的,可寻不来一个怪神医,更寻不来一个鬼逸了。 茫茫雪天,摆摊的小贩冻得瑟缩,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他们仍要为了生计受冻。 走在安静的街市上,顺着斑驳的脚印,便可瞧见一双养眼的背影。 皇城是整个夏国最为繁荣之地,一个宅子挨着一个宅子,一条街道挨着一条街道,严严实实,满满当当,弯弯绕绕的。 慕轻悠所居之地,离沐府甚远,本不必如此费力,直接叫了马车,他们自是受不着累,挨不着冻,沐千寻却是执意不肯。 一来,好不容易回一趟皇城,她想好好的看看它,居了这么久的城,她却是从未仔细感受过它的气息。 二来,在不知慕轻悠境遇如何之前,她不想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鸾架车马,前呼后拥。 不显眼的街市,拥拥挤挤的,坐落着一间不显眼的胭脂铺子,沐千寻推门进去,店中一片暖意。 摆放胭脂的桌柜后,站着一名妙龄女子,垂首在勾画着账册,听见脚步声,未曾抬头,下意识的招呼着: “客官要些什么,胭脂水粉,还是珠钗步摇?” 久久未有人回声儿,慕轻悠一阵纳闷儿,这雪天光顾小店的人本就少,又不答声儿,莫不是碰上了什么怪人? 缓缓的停笔,抬头,一下子愣怔在原地,嘴唇蠕动了半天,终是开了口,声音干涩拘谨: “皇兄,皇嫂,你们怎么来了?” 面上的笑意有几分勉强,对此二人,她客套不来,未向旁人那般思虑着该不该行礼,还是一概的称呼。 他们回城一事,她早有耳闻,毕竟,整座城池,都成天议论纷纷的,想不知,都难。 战事停歇那次,她刻意躲着,他们也未惊扰,她曾在人堆儿里瞥见过他们一眼,后来也只是匆忙逃窜。 她不知,他们该如何再见,那便不如不见,她以为,此次与上次无异,他们还是会静悄悄的回来,再静悄悄的离开。 终其一生,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可,他们还是来了,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从前她最亲近的皇兄,最贴心的皇嫂,如今,面对面,竟会无话可说。 轻悠本就瘦弱,比沐千寻还要娇小上几分,如今更是显得单薄,那张稚嫩的面孔,添了几分成熟。 眼眸弯弯,睫毛长长,只是不复当年的灵动可人,那个转眼即笑的丫头,如今的笑意,却是那么扎眼。 沐千寻不由得心酸,她本可以一辈子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做那个无忧无虑,刁蛮任性的小公主的。 她本可以找一个达官显贵,或是书香世家嫁了的,相夫教子,儿女成群,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无论如何,也不该受如今这份苦楚。 “我们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一句话,便哽住了喉,拉着慕轻悠的手,在屋中的软塌上坐了下来,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嗯,轻悠很好,皇嫂都有宝宝了,轻悠还以为……” 与沐千寻坐在一起,慕轻悠显得局促不安,整个人紧绷着,瞧着都难受。 沐千寻淡然一笑,她自是明白慕轻悠欲言又止的话语是何意,当初她无法有孕一事传的满城风雨,如今觉着惊奇,也是自然。 只是,慕轻悠无法有孕却是早已成了定数,莫不说她的病没得治,就是她的病有得治,慕以霖那双残腿,也是无力回天。 屋外大雪依旧,屋内静默一片,沐千寻早有预料,现下也仍有几分难过,这个丫头,不该对她如此疏远的。 她能做到心静如水,慕宥宸的脾性却是抑制不住,一把按在慕轻悠的肩头,声音静静的,冷冷的,带着几分薄怒: “轻悠,你是非得为了一个男人,不认我们吗? 当年之事,是他咎由自取,你扪心自问,可是怪皇兄?若是怪!皇兄将这双腿赔给他可好!” 慕轻悠身子微微一颤,咬着下唇,拼命的摇头,眸中含着泪,咽不下,落不得。 “轻悠从未怪过皇兄皇嫂,轻悠只是……只是没脸见你们。 轻悠知道,以霖他做了太多错事,可是,可是轻悠离不开他,轻悠不想,你们之间再起什么冲突。” 垂首,泪水直直的往下淌,沾染在睫毛上,晶莹晶莹的晃眼。 “傻丫头,就为了这个,你就要跟我们撇清关系了? 你可知那日你带着他离开之后,我们有多担心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一个人躲起来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们心里可怎么过意的去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风生水起 第四百五十一章 风生水起 拥着她纤弱的肩膀,轻轻的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抬起玉指一下下的抚着她的发丝,语气柔和。 深幽的眸,尽是疼惜,疼惜她的执着,疼惜她的蜕变,亦是佩服她的勇气,纵使是错了,也不愿回头,背离所有,也要坚持着心中坚持的勇气。 现在,他们之间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吗,这样抱着她,她心中会好受一些吗。 鼻息浓浓,慕宥宸背转身,拉过一把木椅,坐下,沉默不语,赌气似的模样。 屋中的摆设廉价老旧,大抵都是收拾的旧物件儿,却是被慕轻悠打理的一尘不染,颇有几分独特的味道。 温温的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的香味,桃花,茉莉花,玫瑰、栀子……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珠钗镯子的色泽差了几分,做工不够精巧,质地不够纯粹,清一色的劣品。 小店地势偏僻,大抵也不会有达官显贵光顾,附近都是些个穷苦百姓,这些物件儿,便是奔着这些百姓去的。 目光在小店中辗转一圈,沐千寻幽幽一叹,居在此处,生意定然不会热闹,估摸着,也仅仅够维持生计。 慕轻悠敞开心扉跟沐千寻絮叨,絮叨他们离开皇城的这两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轻描淡写的,透着心酸,脑袋枕在沐千寻肩头,安稳踏实,睫毛忽闪忽闪的,抑制着情绪。 她说,慕以霖残废之后,性情变的愈发狂躁,不喜任何人的靠近,驱赶她,打骂她,不吃不喝,她却是从未想过离开他半步。 无法赞同他的所作所为,未曾怜悯过他的暴虐行为,她却是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唯有她知晓他内心的无助不堪。 争权夺利,步步为营,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近乎疯狂,就算曾从死亡的边缘游走过一遭,他也仍不死心。 一夕之间,与大位无缘,又残了双腿,想要自力更生都难,他向来便是自私的,那般境遇,又怎会为她考虑。 不加收敛,心中有多少怒火,他就尽数朝着她发泄,幸好,她愿意生死不弃,她是真的爱了,丢不开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颓废、暴戾,终究会随着时间散去,她的任劳任怨,她的不离不弃,他也总会看到。 毕竟,他还是爱着她的,只是,没有爱那个位置那么爱罢了,只是,他从不认为会失去她罢了。 无心折磨自己,自然也无心折磨她,一个娇小身躯,撑起两个人,撑起一个家,是何等不易,他该明白的。 他怕见人,她就独自一个人伺候他,他眷恋着皇城的繁华,那她就随他留在这皇城。 他畏惧了那皇宫,她就掩了身份,躲在这处僻静的地儿,与那皇宫,与宫中惦念牵挂的人,老死不相往来。 能做的,她都为他做了,他的心绪也日益平和了下来,愈发的与世无争了,愈发的像一对平常的小夫妻了,粗茶淡饭,平和安乐。 “他呢?” 慕轻悠身形一怔,咬着下唇,犹犹豫豫: “在后院里屋呢,你们若是想见他……轻悠带你们去。” 眸中的闪烁渐渐明灭,他们在最该杀他的时候,都未曾对他下手,此时,就更不可能了。 “不必了,他定然不想见我们的,我们这次来是……” “见!自然是要见的!不声不响的就将我的妹妹拐走了,今日定要向他讨个说道!” 慕宥宸冷哼一声,直截了当的打断沐千寻的话,眼神凌冽,带着几分冷意。 空气在一瞬间静默,沐千寻深吸一口气,斜视着慕宥宸: “慕宥宸,脾气见长啊,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沐千寻寻了个台阶,慕宥宸却是死活不下,面上的冷峻倒是柔和了几分: “寻儿啊,我们这大老远跑一趟,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吧,既然要填饱肚子,这桌上,怎么能少了妹夫呢!” 妹夫二字咬的极重,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以慕宥宸这个态度,莫说是慕轻悠不敢带他去见慕以霖了,就是她,也揣测不明,慕宥宸究竟有何目的。 这一声妹夫叫的倒并无不妥,虽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毕竟有了慕云帆的那道圣昭,慕以霖已是普通百姓的身份,他再称一声皇弟倒是惹人诟病,况且,这个弟弟,他打心底不承认。 沐千寻愣是找不出话来堵慕宥宸的嘴,也不好硬生生驳了他的面子,他执拗的事,也必有他的理由,他从来不是胡闹之人。 “好,轻悠去问问他的意思,备好了饭菜再来叫皇兄皇嫂。” 慕轻悠硬着头皮应下,一如既往的温顺可人,小心翼翼的望着慕宥宸漠然的神色,脖子一缩。 瞪着慕轻悠的背影,慕宥宸还欲刁难的模样,被沐千寻一把扯住,捂住了唇,再得寸进尺,慕轻悠怕是就要怒了。 别看这小丫头平日里柔柔弱弱,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发起火来,也不是好惹的,当初在琉璃殿外,甩杨雨曦的那一巴掌,她至今还历历在目呢。 “轻悠啊,他若是愿意见我们,招呼皇嫂跟你一起做菜哈!” 声音突然间尖锐高亢起来,对着慕轻悠朝后门出去的身影大喊,生生盖过慕宥宸的嘟嘟囔囔。 对着慕宥宸的胸口轻轻一锤,压低声音嗔怪到: “你干什么呀!干嘛非得要见他,你看把轻悠给吓的!” “为夫自有妙计,看你把她宠的,都宠上天了,再宠下去,慕以霖朝她捅刀子,她也还乐呵呵的呢!” 顺势抓住沐千寻的拳头,细细抚摸,眼神色眯眯的,身子前倾,在耳边幽幽吐气,没个正形儿。 沐千寻利落的抽回手,推攘着慕宥宸跌落回木椅之上,满脸嫌弃: “你还说我呢,好像自己不宠似的,你若不是为了轻悠着想,凭你的性子,慕以霖哪里能逃得过你的掌心!” “嗯,夫人说的对,夫人可比那傻丫头聪明多了,找了为夫这么个样样出众的夫君。” 沐千寻满脸黑线,抚抚眉心,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不予应答,缩回软塌上假寐,慕宥宸的脸皮,真心不是一般的厚。 慕以霖终究还是答应了见他们二人,沐千寻与慕轻悠在厨房张罗着饭菜,慕宥宸则留在里屋跟慕以霖攀谈。 慕轻悠时不时的朝着屋外张望,心不在焉,脖子挺的笔直,似是怕屋里起了争斗。 沐千寻倒是不以为然,一则,她又不关心慕以霖的安危,二则,慕宥宸不屑于跟一个残废之人动手,顶多也就是讽刺几句,他该知晓个度的。 不出所料,等热腾腾的饭菜上桌之后,慕以霖除了面上的笑容有几分勉强,倒是没什么大碍。 甚至是主动提及了慕云帆的病情,松口要慕轻悠入宫探望,这倒是省了她再多费口舌的劝阻。 慕轻悠笑,慕以霖亦陪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笑的开朗明媚,无掩饰之态。 便是这般迷人的笑颜,掠夺了这丫头的心吧,他身带残疾,对慕轻悠来说,未免不是件好事,唯有如此,他才会死心塌地的留在她身边吧。 里屋的桌上,乱糟糟的,笔墨纸张,珠石、流苏,不成形的木头,刀具、融具,摊开一片来。 慕轻悠解释,铺子里卖的首饰,大半,都是慕以霖亲手制的,慕以霖之前就喜好摆弄些小玩意儿,现下倒是正好排上了用场。 瘫在轮椅上,找些事情,也好打发时间,不然,他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还平定不下来呢。 此行目的已了,也该是他们离去之时了,行程迫在眉睫,这漫漫雪夜,他们是不能跟这丫头相伴了。 这样,也挺好,荣华富贵,终比不得内心恬静来的重要,居于这僻静之处,本意就是为了躲避纷扰,他们又何必打扰。 索性,知晓了位置,会安排柯言月多加照拂,他们这日子,不会过的太差,身在这繁华都城,待在柯言月的眼皮子底下,总不至于让他们挨了饿。 天涯楼,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歌舞笙箫的好时候,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面上皆是透着笑意,或撑着笑意。 听闻沐千寻走后,柯言月买下了临近的铺子,拓了地势,天涯楼彻底的改头换面了一番,如今看来,传闻竟是真的。 这冰冰冷冷的雪日,冻得伸不出脚,莫过于烫上一壶小酒,摆上一桌好菜,听听曲儿,来的更惬意了。 这天涯楼自然是最佳之地,此地虽为风月之所,却是以沐千寻的名义开的,既寻了乐子,又不失身份,不必偷偷摸摸。 这皇城中的权贵,在此地皆是一掷千金,以显示自己的地位,这天涯楼,是愈发做的风生水起了。 沐千寻偷偷从后门溜入,自打有了慕寰枫一事之后,这后院的防卫,倒是加强了许多,比宫中的守卫还要强劲。 千万般小心,还是惊扰了孤月卫的一个丫头,幸好是识得她,不然非得打起来不可。 从这丫头口中得知,如今的天涯楼,竟只剩柯言月一人在掌事,那几个丫头,皆是不在这皇城。 叶璃与千术到处浪荡,行医天下,游玩取乐,在不在这夏国,都是两说呢。 至于萧洛跟沐轻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依旧缩在灵光山驻地混吃等死。 顾魅儿则因着慕云帆的一道召命,随萧寒统领军队,此次领兵支援青葛部落的将领中,铁定少不了二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福祸相抵 第四百五十二章 福祸相抵 沐千寻不禁为柯言月捏了把汗,真是一个省心的都没有,苦了柯言月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一个人支撑这偌大的天涯楼。 不过,待到青葛部落的战事一停,夜晨和冷皓大抵就该被遣送回来了,这天涯楼,须得她们一起操持才对。 柯言月还四处收揽孤儿,男女不限,安置在城中一处硕大的宅院中,传授他们功夫。 天涯楼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光凭现有的下属,就是用不着接什么暗杀任务,都足够挥霍了,用到下下辈子也绰绰有余。 长此以往,她们的功力怕是都会削减,都被养成蛀虫了,须得给她们找些事情干。 收留这些个孤儿,也算是减轻她们身为杀手造下的杀孽了,说起来这些个孤儿也都是可怜,有能力,自是要管他们个温饱,教授他们足以自保的能力。 星涯阁的宗旨,历代如此,福祸相抵,柯言月也不想在这一代断了,相比之下,沐千寻却是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柯言月这些年操的心,可比她这个阁主要多得多,真心是自愧不如。 除此之外,打天涯楼出来的银子,柯言月还捐了不少作为此次援军的军需,筹备粮草,招兵买马,样样都少不了银子。 虽说只帮得到皮毛,也好歹出心出力了,自古官府江湖不两立,柯言月也还是为了沐千寻,放心了此等成见,诚心帮之。 柯言月向来不喜热闹,招揽客人此等活计,自然落不到她头上,此刻正躲在阁楼西侧的屋子里躲清静呢。 沐千寻轻手轻脚的立在柯言月门前,故弄玄虚的扣扣门,眸中染着笑意。 屋中未有询问声,脚步声却是愈发近了,随之,映照在窗纸上的身影也愈发清晰了。 沐千寻匆匆往后退去,心中惊叹,柯言月怎会亲自来开门,不是说柯言月成天都不愿出这屋子半步吗? 薄薄的门板应声而开,露出柯言月那历经岁月沉淀,美艳依存的面容,只是周遭的杀气,明显的消磨下去不少。 盘着堕马髻,身着墨绿色长袍,身无点缀,一概的朴素大方,又贵气横生,朝着沐千寻颔首: “阁主,瞧,属下还是料的没错,果真是阁主回来了!” 柯言月面带笑意,眼中浸着几分湿意,对沐千寻的平白出现,毫不意外。 “柯姨早知是我?” 沐千寻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她本想着给柯言月个惊喜的,未曾想,隔着一扇门,已然被柯言月发觉了。 “阁主回城三日了,皇后摆了那么大的阵势,阁主定是要先入一趟宫的。 今儿个一早,凌泽过来打听小公主的住处,走时,绕的是沐府的方向,那阁主昨夜定是留宿沐府了。 打探了住处,就不会有不去一趟的道理,那打小公主那里出来,自是要回这里一趟了,属下,可一直都等着阁主呢。 这楼里的丫头,无事不会来打扰我,纵使是有事,也不会一声不吭的立在门外,那就唯有阁主这么调皮了。” 柯言月的面上,尽是慈爱的笑意,沐千寻从不对她摆架子,她也没必要生生拘束自己。 每每瞧着沐千寻,都像是瞧着自己的孩子,她又知,她不仅仅是个孩子,她只是在亲近的人面前随和罢了。 她不同于凌星,没有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威压,对谁都冷冰冰的,这也使得她们之间,多了几分紧密,而非单纯的主子和下属。 沐千寻淡然一笑,是了,柯言月恨不得时时注意着她的动向,既然回了这皇城,又怎么逃得过她的眼。 合上屋门,她跟柯言月诉说她在青葛部落这一年过半的经历,诉说……凌星的死因,诉说她是怎么杀进宣王宫,夺了赫连锐绝的位置的。 诉说跟随着她的那几个丫头都怎么怎么样了,冷皓的孩子有多可爱,夜晨怎么阴差阳错的跟凌泽走在一起的,草儿是如何揭开身世的。 其实,寻常的事情,她在信中几乎都与柯言月说过,只是寥寥带过,唯有凌星的死,她屠宫的意图,未曾多言。 她想,这是柯言月执着了多年的事,须得当面说给她听才行。 凌星消失后的这二十余年以来,柯言月一直没有放弃过,没有放弃寻找她的下落,没有放弃追查她的死因。 倘若说在她碰到沐千寻之前,还尚抱着一丝凌泽尚存于世的念想的话,那么当瞧见沐千寻脖子上悬挂的寒星玉令之后,这抹念头就彻底消散了。 除了当年凌星亲笔书写的一封已达皇城的消息之外,再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赫连锐绝处置的事,自是滴水不漏。 楼下的熙熙攘攘,渐渐归于平静,夜色已深,天涯楼唯有柯言月居的这一间,还燃着灯火。 添了炭火,任凭屋外大雪漫天,浑身也感受不到一丝凉意,沐千寻在心中感慨,还是这皇城的气候,更为舒适。 柯言月的目光落在沐千寻的小腹上,泛起一抹担忧,眉头轻蹙,身子重了,还是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阁主,不妨早些歇息吧,天色不早了。” “无妨的,我已让凌泽备好了车马,明日一早,就该出发了,一路上,有的是时间歇息。” 玉手捂着嘴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眸中泛着泪光,倒真是有些困了,不过,她还不舍得睡。 柯言月一怔,倒是未想到,沐千寻此次回城,待得时日竟这般短暂,在这天涯楼,仅仅才用了一餐啊: “明日……就走啊,属下关了这楼,陪阁主同行吧。” 望着柯言月眼中的恳切,沐千寻不禁有几分鼻酸,她已经把太多太多的人,无缘无故的拖进这场无端的战乱中去了。 没必要再把星涯阁也牵连进来,她们又不欠她什么,她又为何要搅了她们的平静日子。 “我一个人能应付,等部落战事一停,我就回这皇城来,将夜晨、冷皓,还有朔儿都带回来,回来看柯姨。” 傻傻一笑,笑的没心没肺的,眸中的认真却是做不得假。 “可是,阁主你怀着身孕,有属下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阁主你就……” “哎呀,柯姨,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什么闪失,等我再回皇城的时候呀,腹中这个小家伙,也平安出生了,好不好。” 沐千寻一把扯住柯言月的手,无理的打断她的絮叨,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柯言月无奈,盯着沐千寻看了许久,终是长长的叹息一声,作罢。 漫漫长夜,你眷恋之时,也就只有一眨眼,那抹漆黑漆黑的颜色,还是渐渐吐了白。 大张旗鼓的入了皇城,悄然无声的离去,冷冽凄寒的雪天,柯言月还是执意送到了城外。 行在转往青葛部落的路上,沐千寻靠在慕宥宸的肩上,蔫儿蔫儿的,萎靡不振。 披着披风,盖着棉被,马车中还安置着一个小小的炭炉,倒是丝毫受不得冷冻。 马车碾着雪地,咯吱咯吱,慢吞吞的行不快,少了来时的颠簸。 “我还没吃到柯姨做的蟹黄小笼包呢……” 脑袋重重的扎进慕宥宸的怀里,闷闷的,带着几分遗憾的声音传出。 慕宥宸轻笑出声儿,拢了拢她身上的棉被,饶有趣味的戏虐: “呦,寻儿如此不高兴,就是因着万里迢迢跑了趟皇城,也没能解馋?” “才不是!我回来又不是因为馋了,我只是,只是还不想走罢了。” 慕宥宸静默不语,似是想不出什么话来打趣她了,就干脆不说。 启程够早,连绵了几日的雪,倒是还未堵了路,路上未耽搁太久。 驶过了最为严寒的那段路程,这马车中堆积的衣物,愈发显得碍手碍脚起来了。 沐千寻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赶车的凌泽,一脸窃笑: “凌泽啊,你冷吗,这马车里还有两件披风,我给你拿出来?” 凌泽不明所以的摇摇头,他一贯不畏严寒,冬日里就没使唤过披风,这次还是因着路途过于遥远,又不知路上是否会耽搁,才系了披风。 虽说这两日,依旧是冷风烈烈的,可已然没了大雪,这身上的披风一遇到正午,都显得热了呢,一下子,实在不明白沐千寻为何会问他冷不冷。 “属下不冷,多谢王妃关系。” “真的不冷?” “真的……” 面对沐千寻不死心的追问,凌泽回应的有几分迟疑,没明白沐千寻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寻儿说你冷,你就得冷,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马车里,慕宥宸漠然的语气带着几分压迫,凌泽只觉着,一股冷意从心底窜了出来。 抽抽嘴角,心中叫苦连天,却是不敢违逆慕宥宸的话,硬着头皮拉住马头: “冷,这天一下子就变了,实在是冷的厉害,劳烦王妃将披风递给属下。” 马车的车辕上,趟着两件披风,时不时的滑落,凌泽边赶车,还要边注意着两件披风的动向,七手八脚,狼狈不堪。 这夫妻二人,真真是太折腾人了,他是哪辈子造下的冤孽,才会投胎在他们麾下啊。 原本以为,慕宥宸那冷冰冰的性子,已经是最折磨人的了,现下看来,他们夫妻二人一起折磨人,才是最为心惊的。 来来回回,颠簸了一月多的时日,总算了得以暂时停歇了,望着樊宁城的城门,凌泽长长的松了口气儿。 第四百五十三章 帷幕拉开 第四百五十三章 帷幕拉开 政务全权交由草儿处置,沐千寻与慕宥宸刚刚在樊宁落了脚,又亲率一队人马,足足五万人,坐镇达奚部落去了。 这五万人马,是紧急调配出来的,主力大军,会随着押运粮草的队伍,先后出发。 打夏国来的消息,兵马粮草的筹备情况,也全靠着草儿传达,那些个繁琐碎杂之事,沐千寻甩手甩的轻易。 身为一国之主,此次也算得御驾亲征了,却是宝马铠甲全无,气势略减。 无奈,谁让沐千寻拗不过慕宥宸,倘若在车马一事上,耽搁了时日,边境平白生了变故,那倒有些得不偿失了。 索性,她花再多心思在行头上,亦显不出气势,怀着身孕上阵的,这青葛部落百年以来,怕是都未有先例。 不如实实在在的打一场胜仗,重振士气,自是不管她如何娇柔,三军将士,都绝无一人敢小瞧她。 这行军路上,更为滑稽的,还有一事,那就是他们还带了一名稳婆…… 眼瞧着,沐千寻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此次又必定是一场恶战,还不知会打到何年何月,孩子定然是要生在这场战乱中了。 到时候兵荒马乱的,在匆促之间,找到一名靠谱且信得过的稳婆,真真不是件易事,自然要早做打算。 这名稳婆姓蔡,穷苦人家出身,后因接生技艺高超,名声被邻里乡亲传扬出去,得了那些显贵的青睐,是首个居于樊宁的单姓之人。 朔儿亦是她接生的,也算是知根知底了,用着放心,如今这青葛部落畏惧沐千寻的人不少,憎恨她的人,亦是不少,她须得事事小心,处处防备。 马车中暗无天日,车外的景致也无心观赏,沐千寻便没日没夜,翻来覆去的睡。 缩在慕宥宸怀中,睡容恬静,红润的唇瓣微微上扬,睫毛时不时的颤动。 “下雪了啊……” 慕宥宸颔首,望着她吧砸吧砸嘴,呓语的模样,轻笑,这丫头,还沉浸在夏国的记忆中,未能回神呢。 她是笑着的,她是沉醉着的,她梦里,是欢快的,那,她便不再怕雪了罢,前世的点点滴滴,她大抵都尽数遗忘了吧, 路经玉阳城,沐千寻满目的伤感,轻轻掀开车帘,又轻轻放下,悠悠叹息。 当日,她将不堪重负的白雪留在这玉阳城的小镇中,为的是,盼着回时,还能再见着它。 可惜了,青丝惨死魅影之手,白雪也终究没有独活,他们回时,白雪亦是化为了一具白骨。 托付之人只是说,白雪突然间就不吃不喝的病倒了,请了兽医也束手无策,没过几日,就没了。 兴许,白雪是感知到什么了吧,或许,是随着青丝去了吧,这世间,并非只有人,才知冷暖,才有情感的…… 未及达奚部落,半路就截到了韩莦已然进攻的消息,攻势迅猛,与预料中的时日,所差无几。 一月,只需死守一月,这樊宁城中的军队便能抵达边境,两月,他们便能彻底拉开攻势,与韩莦酣畅淋漓的一战。 帷幕已然拉开,沐千寻一反常态的来了精神,马车中摆了张小巧的案桌,勾画着部落边境的地势图纸,谋划起战事来。 慕宥宸边抱怨边指点,这下子,他们可是有事可做了,二人不说,心中却是重视的。 这毕竟不是过家家,战场上,任何一个决定,都能决定千千万万将士的生死,不是错了,还能重新来过的。 一个疏忽,就将万劫不复,整个国家,都将成为他们失误的陪葬。 战场上的输赢千变万化,每一局,都是在赌,拿活生生的人命在赌,他们不敢妄言,能够在安图勋彦手中讨好,他们只能拼尽全力。 他们不能露怯,他们是将士们、百姓们的主心骨,无论心中有多么的游疑不定,都不能展现在人前。 一路奔往达奚部落,沿途逃难的百姓不计其数,这路上,指不定又要有多少死伤。 其余的城池,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难民,势必又要发生暴乱,这场战争,注定是多灾多难的,可他们此时除了快些平定战乱,别无他法。 这些百姓,他们无力安抚,也没法救济,更劝不住他们留在原处。 这些都是赫连锐绝造下的孽,他们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一下子,也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 赫连锐绝野心起的那一刻,尸横遍野就已成了定数,只恨,他们未能早些除了他! 二十余日的奔波劳顿,终于是到了,达奚部落,洹沙城,达奚首领出城迎接,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此时,虽大位已坐稳,却还未到与达奚首领揭开隔阂的时候,药丸一事,目前不宜外传。 边境不愧是边境,这达奚部落的冬日,无关冷暖,站在城墙上,风大的,这嘴巴都要吹歪了。 “战况如何,韩莦将哪里作为切入口了?玉枢还是居蓟?” 拢拢身上的披风,望着城下进进出出的百姓,眼睛微眯。 打入达奚部落,并非只有这两条路,也并非这两条路最为容易突破,只是,拓跋勒达定会为安图勋彦选这两条路。 易攻难守,且可一路畅通无阻的攻占达奚部落的,那还要数漠板城的关卡,这条路,定是拓跋勒达为他自己选的。 不知这其中利害的,都会以为漠板城机关重重,九死一生,唯有知情者,才明白,那都是假象罢了,为了迷惑敌人的假象。 达奚首领依然臭着个脸,眸中闪过一道异芒,哼哼唧唧的应答: “居蓟关。” “好,明日本汗率军驻扎居蓟,会一会这个安图勋彦!此次,安图勋彦可有随军攻城?” “未曾,都是他钦点的将军在主战,安图勋彦那个狗贼,还缩在呼延部落腹地呢。 部落长还是莫要亲临的好,居蓟现在乱糟糟的,冲撞了部落长的贵体就不好了。” 达奚首领的言辞之间,满是鄙睨的味道,沐千寻径直冷笑出声儿。 达奚部落此言,无非是在讽刺她带着身孕上战场,拖了大军的后腿,不相信她罢了,又怎会真心担心她的身子。 对于一个轻视你之人,最有力的回击,并非讽刺回去,而是做到他做不到的,让他自行闭嘴,狠狠的打脸! 若是将这五万大军交到达奚首领手里,顶多是能抵住韩莦的入侵,再多的,他怕是想都不敢想,而这五万大军,沐千寻可不准备让他们闲着! “本汗来得这边境,还会怕了那枪林箭雨不成?本汗亦是上过战场的人,倒是达奚首领……还未真正的经受过战争的洗礼吧? 两月之内,韩莦绝拿不下部落的寸城寸土,本汗要他们平白损兵折将,还要折了拓跋勒达这条好狗! 不知,这些达奚首领是否做得到,做得到的话,这兵权,本汗倒是不介意交到达奚首领手中。” 沐千寻转身,背靠着城墙,发丝随风飘扬,挑挑眉,似笑非笑,气势绝伦。 达奚首领瞬间胆怯,移开目光,不跟沐千寻杠着,心中仍不以为然。 “若是本汗料的没错的话,拓跋勒达正在周旋着攻漠板呢吧?” “是……” 达奚首领底气愈发不足了,沐千寻刚刚踏入这洹沙城,断然不可能提前知晓这些消息,难不成,还真是神机妙算了? 沐千寻没有再问,盯着洹沙城下,默不作声,凝望了许久,背对着,达奚首领看不见她面上的神色。 “寻儿,城墙上风大,我们该下去了。” 揽着沐千寻的肩头,慕宥宸语气轻柔,命令的语气。 达奚首领眼眸一缩,内心一阵动荡,早就听闻,此二人感情甚好,不分你我,如今亲眼看来,还是忍不住心惊。 好歹,沐千寻也已经是部落的主子了,慕宥宸还是这般旁若无人的称呼她,实在是不妥。 慕宥宸不是没有考虑过此事,称一声部落长,一来,自己别扭,二来,沐千寻还不得魔怔了。 “嗯,你将这路线图交给陌弦,要他率四万大军赶往漠板城,连夜前往,告诉他,务必不能走漏了风声。 达奚首领,放消息出去,本汗将亲率五万大军驻守居蓟,势必要守住居蓟!” 慕宥宸接过她手中的图纸,款款而去,留下达奚首领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既然拨了四万大军朝漠板去了,又哪来的五万大军驻守居蓟,就是将他这洹沙城掏干了,也变不出四万人马,补那五万的空缺啊。 “为何……为何要派四万人马去漠板啊?” 达奚首领惴惴不安的询问沐千寻的意图,沐千寻却是执意让他在此事上吃瘪,说来也奇怪,这达奚首领脑子都没长全,这么些年,到底是如何治理达奚部落的。 “漠板城地势实在……啧,不然,也用不了四万人马啊!” 沐千寻语拍拍达奚首领的肩膀,语重心长,只留给达奚首领一道潇洒的背影,径直下了城楼,不欲多言。 派遣军队去漠板,自然是奔着拓跋勒达去的,与韩莦的战役开始之前,定要除了拓跋勒达这个心头大患。 安图勋彦没了这条不怎么忠心的狗,对付起来,势必要容易的多,说不定,还能算计拓跋勒达在临死之前,反身咬安图勋彦一口呢。 暗中行军,以守居蓟为幌子,是为了混淆他们的视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目的显而易见。 第四百五十四章 来去无踪 第五百五十四章 来去无踪 偏偏,达奚首领就是想不明白这期间的缘由,显然,沐千寻也没有掰开了揉碎了跟他细细解释的意思,给他找些事情做,省的他找自己的麻烦。 居蓟城门前,沐千寻的车架未停,径直略过了前来迎接的居蓟城守,晾了个彻底,居蓟城守虽觉着面上无光,亦不敢多言,生怕遭了沐千寻无端的怒火。 现下这青葛部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新任的部落长,性情暴戾,捉摸不透,王宫都屠得,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他这个小小的城守,自是不被放在眼里的,他还是莫要自讨没趣的好。 居蓟城中,灯火通明, 仍映照不清将士们面上的神情, 嘈杂喧闹,却是一个胆敢出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家家户户屋门紧闭,全城戒严。 一只纤细修长的玉手从马车中探出,示意停下,车帘被掀开,沐千寻露出半颗脑袋,招呼血允,附耳,喃喃了几句,又将脑袋缩回了车中。 “部落长有令!就地扎营!” 血允声音大的震天响,几名统领应了声,张罗着安营扎寨。 血允赶着马车再次朝城中一处僻静之地而去,在专门为沐千寻备下的营帐前落了脚,入了这居蓟城,沐千寻却未曾露脸,平添了几分神秘。 居蓟城守从城门前追到了营帐前,不为别的,只为这城中安起的营帐空了大半,与达奚首领密函中的五万兵马实实在在的不符。 本想着,有这五万兵马镇压,这居蓟城,暂时是无恙了,但如今,城内兵马,与韩莦攻城的人马,仍是实力悬殊。 沐千寻的营帐前,血允死死把守,帐帘大卷,横着摆设了一方纱质的屏风,隔着屏风,沐千寻与慕宥宸对立而坐,似是在商讨些什么。 居蓟城守,一脸谄媚的笑容,冬日的夜,添了丝丝凉意,他却是满额的汗水,小心翼翼的张望着营帐中的情形。 “部落长乏了,城守大人明日再来吧,还有,部落长吩咐了,城中空闲的营帐,一顶都不许撤!” 血允口中称一声大人,语气却是极不客气的,神色冷冰冰的,好似与这位城守,有滔天的仇怨一般。 居蓟城守面色愈发的挂不住了,但还是好言好语的,部落长跟前儿的人,就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也得罪不起: “我就跟部落长说几句话就走。” “滚!” 营帐内,沐千寻抽出腰间的佩剑,重重的往案桌上一掷,砰的一声,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之意。 居蓟城守彻底变了面色,再无只字片语的废话,扭头就跑,身为一城之主,竟被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什么不足的兵马,顾不得为何城中的空营帐要留着,还是保命要紧。 营帐中的人儿松了口气,朝着营帐外探头探脑,将衬在衣衫下的棉花布团抽出来,叫苦连天: “哎呀,热死我了,也不知主子何时能回来,要装到什么时候啊!” 是沐千寻的容貌,一出口,却不是沐千寻的声音,赫然一个假冒的,至于真的沐千寻与慕宥宸,自然是往漠板去了。 此次随着沐千寻到达奚部落来的,唯有夜晨一个女子,这假扮的重担,自然是落在她身上了。 假扮沐千寻不难,难就难在……夜晨的身形,要整整比沐千寻高出一头,这一旦立于人前,必定穿帮,遂,只能躲在这账中,哪里还敢面见那居蓟城守,一切,都是按照沐千寻的吩咐来罢了。 凌泽跟慕宥宸身影倒是相差无几,只是…那性情他是学不来的,温润惯了,又如何装的出冷漠,更遑论那般自然的与夜晨在人前亲热了。 “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忍忍吧,把棉花揣回去吧,露馅就糟糕了。” 温声和气的劝说,望着夜晨背影的眼神,一片光亮,当着面,他是断断不敢如此放肆的。 明日,那居蓟城守定然还会来,这才刚刚开始罢了,为了防止居蓟城外的军队攻城,沐千寻的意思是先发制人。 居蓟城守再来,便用一道计策打发了他,给城外的敌军找些麻烦,才会信了这城中的的确确驻扎着五万大军,漠板那边,行事也会事半功倍。 赶往漠板的途中,沐千寻与慕宥宸一身黑袍加身,同色的斗篷连接着领口,罩在头上,同乘一骑,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行驶缓慢。 “慕宥宸!你快些好不好,再迟,我们就得在城外冻着了!” “为夫这不是怕惊了夫人腹中的小家伙嘛! 何时到,都不晚,现在漠板城危机四伏的,心再大,也无人敢入眠了。” “……” 沐千寻被慕宥宸的歪理挤兑的无话可说,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一把,同时也庆幸,打樊宁启程之时,她没有执着于车马一事,不然,达奚部落被攻破,他们也到达不了。 这从洹沙到漠板短短的行程,慕宥宸硬生生是将速度拖慢了三倍有余,不死心的再度催促: “你就不怕,拓拔勒达今夜就动手,到时候,可就无计可施了,我们布下的迷阵,就无用了。” “不怕,拓拔勒达多狡猾呀,之前他都没贸然动手,这五万大军抵达达奚部落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他不弄明白这五万大军的动向,怎么敢贸然动手。” “……” 沐千寻颓然的放弃挣扎,闭眼假寐,跟慕宥宸争辩,那简直是在找气受,她还是积攒些力气对付拓拔勒达吧。 漠板城中,漠板城守达奚靖,连夜被惊起,迎接沐千寻与慕宥宸这两位突至的贵客,先是从天而降的四万军队,再是这两位活祖宗。 真不知是漠板的幸还是不幸,再这么折腾下去,未来得及迎战拓拔勒达,他这把老骨头就被折腾散架了。 放眼整个达奚部落,也唯有达奚靖,有几分真本事,遂,这漠板城,才会放心交到他手中,只是如今年迈,城中守卫气势低迷,拓拔勒达又来势汹汹,多多少少有几分力不从心。 与旁人意见相左,他倒从未轻视过这个年纪轻轻的部落长,更是不信什么性情暴戾的传言。 赫连锐绝是什么人,他不敢多言,能断定的是,绝不是平庸之人。 沐千寻能从他手中夺位,能安抚得住那些个长老首领,能在短短几月内将部落牢牢攥在手里,能挥军边境,无论使的是何种手段,都不是暴戾一词可以诠释的。 赫连锐绝当年亦是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部落长之位,当年掩下的血腥,又会比如今好到哪里,当年部落的明争暗斗,血流成河,他可是一一看在眼里的。 不过是近二十年国泰民安,才无人再提当年罢了,遗忘,却不代表未曾发生过。 如今战乱起,赫连锐绝竟有几分坐视不理之意,反正,他是没看出,赫连锐绝究竟有何动作,对此,他颇有微词,无奈人微言轻,才不敢妄言。 不管沐千寻是否平定得了这场战乱,能否拯救部落于水火之中,起码,她没有一刻在闲着,起码,他看到了希望! 漠板城北门,达奚靖、沐千寻与慕宥宸三人并排而行,踏踏的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过道里,沉稳有力,振奋人心。 远处染着照明的火把,里摇外晃,缕缕青烟,袅袅散去,夜里的风,透着几分凉意,手指触及衣衫,凉丝丝的渗骨。 余光瞥及达奚靖,神色恭敬却无畏惧,不禁让沐千寻高看了几眼,此人若是可用,定能在这场大战中助她一臂之力,这达奚部落,能用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达奚靖,城中共有多少兵马?” “禀部落长,共计一万三千余人!” 亲眼所见,总比传言要靠实的多,愈是相处,对沐千寻的印象就愈是不同,传言,果然只是传言啊…… 沐千寻自打入了这漠板城,就一直在观摩,一开口,就无半句虚言,虽冷漠了些,却无那这个首领们的空架子。 怀着身孕,深夜造访,为的,是这漠板城的安危,得此君主,还有何好诟病的,身为女儿之身,却是一丝不比那些男儿差。 “即刻整兵,留两千上过疆场的老兵,三千新兵,其余的,连夜退据新邺,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黑夜里,深幽的眸子闪烁着熠熠的光芒,耀眼,夺目,如星如月,薄唇微动,颇有几分王者的凌冽。 沐千寻近来做事,是愈发的雷厉风行了,从不解释为何,也从不给人半分商量的余地,深得慕宥宸真传…… 达奚靖泛白的胡渣一沉,眼神一闪,虽不解沐千寻的意思,不过念及那四万兵马,也着实没什么好忧心的: “是,臣下领命。 天色已晚,臣下让侍卫领部落长到臣下家中休憩。” 倘若达奚靖此时能预料到,待拓拔勒达进攻之际,那四万人马会不知所踪,且沐千寻会不说缘由的命他弃城,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将大半的人马遣往新邺。 “不必了,本汗喜好清净,便在就近的营帐歇息一夜吧。 无事的话,本汗不会踏出营帐半步,也望你莫要泄露本汗在漠板的消息,本汗理应身处居蓟的。” 话罢,转身就走,来去无踪的,倒真是难以捉摸的,达奚靖此时是一个头两个大,既得紧急整兵,又得兜着城中平白多出的四万兵马与两尊大佛的消息。 第四百五十五章 埋伏 第四百五十五章 埋伏 居蓟城内,两万余人的兵力,却是硬生生将驻扎在城外,意图攻城的七万韩莦敌军搅和的天翻地覆,焦头烂额,退据了二十里扎营,一时间,再不敢打攻城的主意。 漠板城前,拓拔勒达成日挑逗,却是未曾动真格的攻过一次,达奚靖揣测不清他的意图,便一直耗着。 某日,漠板城中夜风乍起,乌云蔽月,冷凄凄,黑压压的,气氛压抑,整整四万的大军不见踪影,营帐也拆的一顶不剩,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整座城内,只剩五千守军,而城外,守着拓拔勒达身经百战的三万余千兵马,虎视眈眈,一但攻城,漠板必定弹指可破。 漠板城正门前,火光冲天,五千守军整装待发,沐千寻依然是那一身的黑袍,在军前绕来绕去,整座漠板城,无声无息,一片死寂。 达奚靖的目光,跟着沐千寻的脚步移来移去,心中没底,沐千寻近来行事,是愈发的诡异神秘了,他实在是看不懂,她这又是唱的哪出。 “两个时辰之内,拓拔勒达必定攻城!” 语不惊人死不休,沐千寻轻飘飘的话一出,镇定的守军,即刻乱成一团,嘈杂声不绝于耳,不光是守军,达奚靖亦是着了慌。 沐千寻此言,如此笃定,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而四万守军却恰巧不声不响的没了踪影,他又如何能不慌。 眸光一闪,面色突变,极快的恢复如初,他是城守,他若乱了,又如何平定军心,身为头领,事先要做到的就是临危不乱: “不知……部落长有何对策。” “两千先锋准备迎战,三千新军退据北门,一旦城破,即刻逃离,与其余撤出去的守军在新邺会和!” 城破……逃离……此等沉重的言语,无论是对生在这漠板,准备誓死守卫的守军,还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沐千寻的达奚靖,都过于沉重。 一时间,军心愤愤,怨怒不平,达奚靖更是彻底傻眼,等来的,盼来的,期待中这位不平凡的部落长,竟会要守军不战而逃,竟会将漠板拱手送给拓拔勒达! “敢问部落长,他们逃了,城中的百姓,部落长当如何安置,他们的家眷,又当如何?” 达奚靖压抑着,不甘着,年迈的面容,都被怒气冲击的发抖,沐千寻此行,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无声无息的败了他这漠板城吗? “百姓,家眷!自然是留在城中!这是命令,尔等只有遵从的份! 你若是信本汗,今夜过后,本汗定保你这漠板城中的百姓伤不到一分一毫,你若是不信,你大可按照你自己的法子抵抗城外的叛军!” 沐千寻死死盯着达奚靖苍老的眸,一片坚定冰冷,面上的情景,无一丝动容,心绪流转。 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弃百姓于不顾,会为了百姓与身在高位的她争辩,不失为一个好城主,可惜,此时着实不是解释的好时机,无论他信与不信,最终都会妥协罢了。 达奚靖用眼神在争执,终还是败下阵来,敌军数多、凶猛,而眼前的漠板,只有这寥寥五千人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新邺的守军即刻召回。 换言之,就算一万三千守军尽数留在城中,无那四万援军,他也无力阻挡拓拔勒达攻城,今夜,这漠板,是丢定了…… 或许,他该信她的,此时,他也唯有信她了,咬咬牙,全然是在呐喊发泄: “遵部落长之命,退据北门,随时准备撤离!” 纵使有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五千守军还是紧锣密鼓的两两分散,一片混乱,风沙张扬略面而过,夜色浓浓,颇有几分萧瑟。 “达奚靖,你随着新军撤离,留一名守将便可!” 混乱中,沐千寻拍拍达奚靖的肩膀,语气冷冷,却是柔和了不少。 要他丢下守军,独自逃命,身为老将的他,心中如何过意的去,丢了漠板,弃了将士,他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 你该知道的,这留下来奋战的,最终能存活下来几人,都要靠天意,而你,不能死,本汗收复疆土,少不了你这样的忠勇之士。” 达奚靖心头猛的一颤,思绪一片模糊,收复疆土,沐千寻有此志向,却为何要平白葬送这漠板,或许……她有她的道理,或许……他真的老了…… 望着忙忙碌碌,吵吵嚷嚷的守军,沐千寻沉沉的叹了口气,与慕宥宸朝漠板城西退去,今夜,这漠板城,不是她的战场。 战乱既起,就不可能不死人,她所能保证的,不过是尽量少死人罢了,为君者,岂能妇人之仁,这两千守军,是舍定了。 果然,在沐千寻所料的时辰之内,拓拔勒达大肆攻城,倾尽全军之力,毫不留手,一副今夜不攻下漠板誓不罢休的架势。 实力悬殊过大,地势本就不占赢面,不过半个时辰,城门大破,厮杀呐喊声响彻云霄,守军拼命逃窜,也只逃出城二三百人,城门前血流成河。 拓拔楚行跨坐在马背上,趁着夜色的遮掩,面色更显阴柔,嘴角勾勒起一抹凶残的笑意: “给本将军追!” “慢!楚行,行事莫不可如此急躁,常言道,穷寇莫追。 这远不是漠板城所有的实力,唯恐有诈,我们今夜是奔着漠板城池来的,逃就逃了,宵小之辈,有的是机会屠杀!” 拓拔楚行颔首,退到拓拔勒达身后,高傲的扬起头颅,等待拓拔楚行的指令。 从小娇纵坏了,若是没有拓拔勒达在,这几万兵马,怕是早就被安图勋彦蚕食尽了,难得,拓拔勒达还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一切,都在沐千寻的预料之内,拓拔勒达狡猾多疑,当他把重心放在防备漠板城原先的守军上,便不会再朝着别处想了。 这亦是她早早将漠板城中的守卫遣至新邺的缘故之一,强强弱弱,真真假假,混淆了视线,才能将这个老狐狸一举拿下,机会,可是仅此一次的,再想引诱他入套,可就难了。 “传本首领的命令! 留三千将士守城,两千将士埋伏在北门外十几里处,凡有折返军队,一律诛之! 其余将士,随本首领走,趁夜拿下野竹岭,次日攻占玉枢!” 老态尽显,气势滔天,眼睛里满是熊熊燃起的欲,两腮微动。 呼延部落,安图勋彦出力,他暂且不惦记,算是给安图勋彦个甜头,这达奚部落,他要牢牢攥着! 浩浩荡荡的,不足三万的军队,朝着野竹岭而去,之前,漠板城尚是青葛部落的地界,野竹岭无须戒备。 可如今,漠板城本就难守,拓拔勒达唯有占了野竹岭,这漠板才是真真正正掌握在他手中的,他才能无后顾之忧的,谈他的宏图大业。 野竹岭前,拓拔勒达喊了停,野竹岭地势陡峭,黑灯瞎火的,天亮之前,无法带着大军攻占野竹岭。 唯有从峡谷绕道而上,而峡谷,素来就是兵家大忌,更何况是在夜里,无从防备,又怎敢贸然。 虽说守军逃窜的方向,与这野竹岭的方向是两个方向,可拓拔勒达还是不放心,一个疏忽,可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派几个身手好的将士,沿着两处山岭跑一遭,若有敌情,即刻发信号告知!” 沿边山岭,拓拔勒达派出的人马,跑到半道,无缘无故的毙命,静静的躺在杂草间,一动不动。 两道黑影窜过,赫然是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沐千寻笑的一脸娇媚,蹲下身,满意的瞧着自己的杰作。 “夫君,此次,可就要全靠夫君了,拓拔勒达留半条命即可。” “为夫遵命,陌弦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莫要逞强,这山路崎岖,务必要当心。” 暗夜里,修长的手指略过耳畔,拇指抚过她的面颊,墨色的眸明亮如斯。 对慕宥宸的嘱咐恍若未闻,转身低声招呼: “陌弦,将路上的毒针扫了去,找几个身形相当的将士,换上铠甲。” 这野竹岭上,整整埋伏了四万大军,拓拔勒达一旦踏入峡谷半步,便插翅也难逃了,这大军,早在白日,就已然为他准备好了。 半道洒了毒针,掩藏在杂草丛中,茫茫黑夜,那些探路的士兵,怕是没回过神儿来,就一命呜呼了,哪还有时机发信号弹呢。 三万大军,拓拔勒达又岂会熟知每一张面孔,探路之人,必定不会是他的心腹,趁着今夜无月色照明,正是要慕宥宸蒙混进去的好时机。 万事俱备,就等拓拔勒达入谷了,滚石、弓箭,可是备了足够的量,今夜,除了拓拔勒达,他的将士,包括他的宝贝儿子,一个都甭想活着出去! 留着拓拔勒达,是为了给安图勋彦一份大礼,不然,她也不必这么煞费心机,拓拔勒达呵,也只是个开端罢了…… 能够谋算的如此一分不差,还得多亏了拓拔勒达那本意外到手的账册,凭着那本图册,预算拓拔勒达的目的,倒也不难。 毕竟是拓拔勒达亲手绘出的图册,自是按着他的意愿来的,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靠图册,揣测他的意图,倒也不难。 难得,拓拔勒达怕是临死,都明白不过来,他究竟败在了何处,到死,都还以为,当初盗走图册的,是澹台皓痕呢。 第四百五十六章 彻底铲除 第四百五十六章 彻底铲除 乌云翻滚着,隐隐发白的冷月,只凸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挣扎挣扎,依然无法逃脱乌云的束缚,夜,寂静的可怕,山中的虫鸟都静悄悄的,只剩风吹动竹叶的唰唰声。 野竹岭入口处,拓拔勒达严阵以待,随着两队探路人马的折返,面上紧绷的防备缓缓卸下。 两队人马,几乎是同时出现,深埋着脑袋,齐刷刷的单膝下跪,无人发觉其中的异常,毕竟,他们都曾是同属青葛部落的士兵,轻易,又如何辨得出真假。 而跟随拓拔勒达的人马,今夜是难逃一死了,良禽择木而栖,这些将士,弃了妻儿父母,将长枪长剑指向了自己部落的百姓,注定了,下场凄惨…… 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无人逼迫,怨不得谁,一但踏入那峡谷,这青葛部落,将会再多出近三万的幽魂。 慕宥宸低低的垂首,混在十几名士兵中,满脸耻辱,冷冽的目光,恨不得将地皮盯出个窟窿。 沐千寻可真会为他选差事,除了对慕云帆跪过,他还未记得给谁跪过呢,今夜,竟莫名其妙的跪了一个奸恶之徒,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待会儿,定要敲碎拓拔勒达的膝盖,方能解恨,沐千寻只说留他一条性命,他下手又何必客气! 随着拓拔勒达的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整整齐齐的驶进了野竹岭狭窄的峡谷,步履匆匆,再无回头的余地。 谷腹,队伍已然行驶到一个进退不得的地势,滚木、箭雨呼啦啦的从天而降,措手不及,避无可避。 一时间,队伍大乱,将士们拼命的逃窜、嘶吼,如何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做不到反攻,只能死死的挨着。 拓拔勒达大惊大怒,震怒的声音被惨叫声掩去,狼狈的躲闪,周身被将士重重围住,倒是无大碍,不过终是年迈,面对如此架势,实在是无力招架。 被簇拥着,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拦挡着,护着拓拔勒达折返,在此般危及的关头,除了死命的逃,再无他法。 劈开身上的铠甲,露出身上的墨袍,腰间的玉佩闪着绿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慕宥宸脑袋一转,眸中溢满了嗜血的兴奋。 目光,至始至终,都黏附在拓拔勒达父子身上,忍辱负重,费尽心机,又怎会让他们轻易离去! 灵活的躲闪着偶尔殃及的滚石,长剑出鞘,一路横冲直撞,见一个,杀一个,剑锋被鲜血染红。 拓拔勒达本就年迈,又受了惊吓,功力更是不够出挑,慕宥宸想要跨过人堆,伤他一二,简直易如反掌。 黑暗中,混乱中,一道人影直射而来,无从防备,亦是防备不住,刺啦,剑锋略过衣衫,剑锋从他腿部划过,顷刻间血肉翻涌,鲜血直流,痛呼着,跪倒在地。 慕宥宸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居高临下的望着在他脚下残喘的拓拔勒达,堂堂的拓拔首领,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轻易被算计,轻易被打倒,是生是死,仅在他一念之间,真不知,他是从何而来的信心,胆敢起兵造反,在安图勋彦的眼皮子下蹦哒,他当真以为,他能赢到最后吗? 从一开始,他就未曾高明到哪儿去,不过是赫连锐绝的一颗棋子,还妄图想要了赫连锐绝的性命。 终了,不过是扣着一顶叛贼的帽子,埋尸荒野罢了,他今日放了他,明日,他也仍逃不过安图勋彦的手心,丧家之犬而已! 可,他却并未打算今夜就这么放过他,自作聪明,害人害己的人,着实是可恨的! 一脚踩在他淌着鲜血的膝盖之上,骨头应声而裂,一脚踹过去,朝着人堆中倒射过去,之前护在拓拔勒达跟前儿的人,差不多都被他杀光了,还得给他寻个人多的地儿,护送他出去才是。 耸耸肩,整整衣衫上的折痕,头也不回的冲着拓拔楚行而去,这个在军营中再三刁难他们,胸无大志,唯剩猖狂的家伙,今夜便将性命留在此处吧! 拓拔楚行本身功力不凡,又身为大将军,要想逃出去,比拓拔勒达的胜算要大的多,可惜了,有慕宥宸插手,他就什么都不是。 前路被堵住,拓拔楚行不耐烦的定了目光,却是猛然一滞,面色突变,见鬼似的,身形朝后拼命退去,慌张不安。 他可是与慕宥宸比试过的,功力悬殊到何种地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心坠到了谷底,仍心存侥幸,明明,前一刻,他还有望统治部落的,怎么后一刻,竟就落入了这般性命不保的地步。 无论是正面迎战,还是抵死逃窜,今夜,慕宥宸都打定了主意要他的性命,留下他,难保不会后患无穷,若不是为了他的性命,慕宥宸也不必亲自混入这叛军中来。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谷中再无此起彼伏的惨叫,整座被夜色笼罩的野竹岭,都透着几分诡异阴森。 清冷的夜,瑟瑟的风,依旧吹不散这谷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道,浓郁、腥臭的令人作呕,这野竹岭的峡谷,几乎被尸体跟滚石填平。 天色蒙蒙发亮,峡谷中的惨状,渐渐清晰,近三万的将士呐,除了随着拓拔勒达逃窜出去的几人,一夕之间,全部呜呼哀哉。 四万将士一路追杀,虽未能阻止事先安插在漠板城中的三千将士逃亡,但守在通往新邺必经之路上的,埋伏起来的两千将士却是一个都未能随着拓拔勒达逃走。 沐千寻并没有对他们下手,既然,他们已经对这场战事造不成任何威胁了,那,留他们一条性命也罢,真正的厮杀起来,死的,又岂止是两千人。 两千叛军,尽数被捆绑囚禁,留在漠板城中,只要战事结束之前,他们能安分守己,他们的性命,便算是保住了。 四万大军,驻扎在漠板城的边边角角,铁桶似的,不给敌军偷袭的机会,沐千寻传了命令到新邺,命达奚靖即刻领着所有守卫,折返漠板。 这一夜,可谓是惊心动魄,漠板城莫名其妙的失而复得,刚刚入了新邺的守卫,脚跟儿还没站稳呢,这漠板就又回来了? 此战,不仅仅是绞杀了拓拔部落的叛军,大快人心,更是鼓舞了士气,打开战以来,漠板这一战,是唯一的胜仗! 新任的部落长,凭着不足两千将士为诱饵,诛杀叛军三万人,消息无人压着,很快,便在青葛部落大大小小的城池传扬开来,边境,更是传的火热。 达奚部落往外逃难的百姓,渐渐的停了势头,在外实在存活不下来的百姓,也闻着传言,回了达奚部落。 因着这快心一战,百姓是愈发的相信,这部落,不会亡,这战火,不会殃及达奚部落,这战争,终有停下的一日! 一夜,整个青葛部落的变化,翻天覆地,沐千寻却未因着一场胜利,敢掉以轻心,援军赶到尚需时日,在此之前,一切变故皆有可能,更何况,信你的人越多,你肩上的担子就越重,又怎敢疏忽呢…… 达奚靖还来不及跟沐千寻道一声歉意,还差她一顿庆功的宴席,沐千寻就已然风风火火的带着两万兵马,杀到居蓟了。 在漠板周旋了这么些时日,想必替代她的夜晨,已经被那个难缠的城守,缠的焦头烂额了。 此战风声一起,夜晨的假身份是按压不住了,居蓟城外的敌军,也不会等她慢慢缓神儿,处置起来,除一个快字不能解决! 一月的时日,说短不短,说长亦是不长,在等待援军的漫长一月,拓拔勒达彻底的被铲除,韩莦也同样元气大伤。 没了反抗之力,又在漠板一事上失了安图勋彦的信任,凭着安图勋彦的性子,自然是打算毫不留情的吞了拓拔勒达这个祸患。 筹谋来筹谋去,反倒丢了全部身家,于韩莦,他只是一条不忠诚的走狗,于青葛部落,他是陷部落于水深火热的叛贼,里外不是人。 当一个人失去了一切,再没什么好失去的时候,自然是谁碰谁死,拓拔勒达便毫无悬念的狗急跳墙了。 安图勋彦执意不给他活路,他也不想让安图勋彦好过,凭着连带留在陵水的,统共不足万人的兵力,与安图勋彦斗的不死不休。 越是斗,仇怨就越是深,之前给安图勋彦挖下的坑,此刻正是能用上的好时刻,前前后后,为了彻底剿灭拓拔勒达,安图勋彦整整赔进去四万有余的兵马,可谓是损失惨重。 分散了注意,达奚部落倒是落的清闲,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拓拔勒达弃了陵水,陵水最终却回了达奚部落的手中。 安图勋彦气的跳脚,费心费力,死伤惨重,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怎能心甘情愿,前前后后进攻了几次,都未能如愿得逞,也就不了了之了。 忍气吞声,设计保城,实在不是沐千寻的性子,待到援军一到,便不必一味的躲躲藏藏了,压抑的久了,就该酣畅淋漓的一战了! 一月之期,转眼即到,打青葛部落筹及的兵马,共十万有余,林林总总的算下来,足有一战之力了,这部落,暂且,算是守住了。 只是离反攻,还有一定的差距,想要夺回呼延部落,还少不了夏国的襄助,得一步一步来。 毕竟此次韩莦可是倾尽国力了,征讨来的新兵,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岁,也真真是丧心病狂。 第四百五十七章 忽然发难 第四百五十七章 忽然发难 与援军所至相差无几日的,是慕云帆病逝的消息,青若亲笔,盖了皇后的印章,加急送到,消息真切的,无半分还转的余地。 终了,慕云帆还是未能熬过这个冬,为夏国的江山操劳了半生,撒手人寰了,与南宫翎葬在一起,是他临终前唯一的遗愿。 神志不清,也还是搁记不下南宫翎,那个陪他征战沙场,托付终身,最终郁郁成疾的女子…… 慕宥宸无悲无喜的,无论是行事还是神色上,都与往日无异,似乎,慕云帆的死讯,真的一丝都没有牵动他的心绪,冷漠的,仿佛死的只是个陌生人。 沐千寻却是知晓,他心中定然也是不好受的,毕竟,他们是父子,人死如灯灭,记挂的,也就唯有待他的好罢了。 那日,消息初到,慕宥宸目光飘忽的盯着那信纸看了两三遍,随手一抛,漫不经心,一副那消息根本无关紧要的模样。 眉梢眼角依旧染着温温的笑意,不显僵硬,过分的随性,手指插在沐千寻的发间,吻来的突然。 与平日无异,只是这吻来的不合时宜,便多了几分心酸,辗辗转转的,缠缠绵绵的吻,任凭凌泽手中攥着情报跑了三四趟军营,也仍旧不愿撒开沐千寻。 不舍的推开他,任由他放纵,这莫名一吻,她难以体会,他究竟融入了多少复杂,但她懂他,心慌意乱,茫然无措之时,总是想不问缘由的亲近彼此。 那日在鬼逸的竹屋,他性命垂危之际,她不也是如此吗,这一吻,就当是他的发泄,就当是她的安慰吧。 夜色,迷茫着视线,沉静着心绪,透过营帐的缝隙,一缕惨白的月光,照射在地面上,晃在心里,难眠。 手臂枕在脑袋下,心思澄明,感受着扣在他手中软绵绵的玉手还微微用力,他便知,她还未睡: “寻儿,快过年了吧……” “嗯,快了,不足半月了。” 往年,到了年根儿底,皇城,总是热闹的,雪色交织着喜色,家家户户,都红红火火的,今年,遇到了国丧,怕是热闹不起来了。 是啊,还有半月,慕云帆偏偏没能撑过这半月,未能抓住这最后一个年头,年下的丧事,总是格外凄凉,他是尽不到送终的孝道了…… “寻儿……” “嗯?” 他不应,他只是想唤她的名字了,有她在身边,纵使心头拥堵,也总是安心的,慕云帆的死,是意料之中的,不悲伤,却是忍不住难受。 “寻儿?” “……” 慕云帆心中埋藏的复杂,未曾表露出来,而是尽数发泄在了敌军身上,接过了沐千寻手中的兵权,狠狠的与敌军交锋。 沐千寻亲封的大将军,统率三军,本不必亲自上战场,他却执意亲临,冲在将士们的最前端,发泄心中的烦闷。 有慕宥宸亲自出手,敌军的将领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毫无招架之力,慕宥宸剑锋所到之处,都跟切豆腐似的。 明明敌军数多,明明敌军占尽优势,可却是场场都必败无疑,没了将领,还遇上慕宥宸领兵的韩莦军队,几月以来积攒起来的气势尽散。 自从援军到了之后,韩莦每每挑衅,都无不战之理,虽说看似胜负旗鼓相当,可这韩莦用的兵力,哪次都是在青葛部落之上的,无奈,就是讨不了好。 从坚守到迎战,青葛部落一反之前的低迷之态,占尽优势,反观韩莦,苦苦打了这么些时日,除了损兵折将,耗费粮草,是一无所获。 愈是急功近利,就愈是容易自乱阵脚,之前是过于轻敌,现下是难以稳定军心,败势显尽,攻城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布局却是一次不如一次。 如此,沐千寻自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安图勋彦没有那么蠢,不会任由他的部下,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轻易就拱手相让。 韩莦此次准备充足,这些时日也只是伤了皮毛,着实还不到言败的时候,不知是否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眼看着夏国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韩莦这边却突然发难。 初始几日,只是强硬猛攻,还招架的来,之后,好几日没动静,他们兵力有限,无法反攻,只能静候,没曾想果真是风雨前的宁静。 韩莦军队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备了个大招给他们,松散了夺下的呼延部落各城的守卫,突然聚了二十万大军在蜓拓,直逼漠板城而来,令他们毫无招架。 安图勋彦是料准了,就算放松了几座城池的守卫,他们也不敢贸然偷袭,以达奚部落现在的局势,就算夺回了城池,也无兵力守住。 漠板城,是拓拔勒达的葬身之地,同时也露了破绽,安图勋彦径直准备将漠板作为切口,攻他们个出其不意。 如若他们聚齐所有兵力死守漠板,兴许守得住,那居蓟、玉枢两座城池,就必丢无疑,一旦开了缺口,之后再想对付韩莦,可就得大费周章了。 更何况,他们此时还不知,安图勋彦有什么后招等着他们呢,目的,又是否只是在这几座城池呢? 只要夏国军队一到,安图勋彦做再多,都是垂死挣扎罢了,那,他究竟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遂,漠板不能丢,居蓟、玉枢同样不能丢,可面对这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兵马,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应对之策。 漠板城,腾出七万的守卫,已然是极限,本就难守,又如何凭着这七万守卫,对抗那二十万大军。 漠板城中,达奚靖愁的眉头不展,苍老的面庞,似乎比上次见,又多出了几条皱纹,守着这漠板,寿命都得比旁人少几年。 这漠板城还真是多灾多难,好不容易避开了拓拔勒达,又迎来了二十万大军,难不成这老天,真要收了漠板? 沐千寻盯着悬挂起的地势图,揉着鬓角,毫无头绪,若这漠板附近有悬念可利用,也不会被冠上个易攻难守的头衔了。 兵力,地势,样样告急,难道,此次真的只能弃城了?守了将近两月,真的就守不住了吗? 此次败给了安图勋彦,他日,又怎敢妄言夺回呼延部落,将敌军逐出青葛部落?就这么认输了吗…… 尖尖的指甲掐进掌心,长长的叹息,忽然,眸光流转间光芒顿现,嘴角勾勒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既然,在自己的阵营无计可施,那不妨在敌军的阵营做些手脚,不战而屈人兵,方为上上策,只需拖到夏国兵马一到,任安图勋彦也再翻腾不起什么浪花了。 二十万的兵马聚在城中,想必囤积了不少粮草,只要毁了他们的粮草,他们势必无法再打攻城的注意,这样,他们眼前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达奚靖,城中可寻的到磷粉,大量的磷粉!” 沐千寻的眸中满是兴奋,声音冷冷清清的突兀,颇有几分深不可测之意,好在,达奚靖已经习惯她的行事风格了。 微微一愣,颔首,眼睛里尽是茫然: “有,征战之期,又是多灾多难的边境,少不了有磷粉,漠板城中多的是。 只是此物过于凶险,一个不慎,性命都保不住,着起来一下子扑都扑不灭,不知,部落长要磷粉有何用?” “扑不灭,才最好呢…… 自然是为了保住这漠板!去准备磷粉,收在瓷瓶中,有多少要不少! 多派遣些人去,一个时辰之内,务必收集好了! 再在军中寻百十来个擅长养蛇的女子,陪本汗连夜出趟城!” 只听得沐千寻嘟囔了半句,雷厉风行的下令,沐千寻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经上次一役,达奚靖是再不敢疑心她的决定了,她说的,自然有她的道理,唯她的话是从。 “是!臣下遵命!” 盯着那卷起落下的帐帘,拇指指节扣着案桌,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心中仍然乱作一团,也不知,此计能不能成事。 青葛部落不同于夏国,有什么女子不得参军的铁令,只要有一技之长,皆是一视同仁,此次随军出征的女子亦是不在少数,寻几个擅长养蛇的,该是不难的。 夏国与青葛部落开战之时,之所以连连丢了几座城池,是因着青葛部落的女兵擅长用蛇,每每都因着毒蛇的出没,溃不成军。 磷粉亦是夏国所没有的,上次瞧着拓拔楚行的营帐燃的那么激烈,沐千寻更是深知磷粉的威力。 如若…这两者结合呢?磷粉易燃,只要大量的入了蜓拓,蜓拓城内的粮草,怕是就保不住了,烧了他们的粮草,看他们怎么饿着肚子攻城! 蜓拓守卫森严,城墙高筑,凭人力想要趁夜混入,怕是不易,况且,就算是进去了,蜓拓那么大,一时之间,也寻不到粮草的下落。 蛇就不同了,只要有个缝隙,就钻的进去,身上裹上磷粉,数量多了,不愁没有一条窜不到囤积粮草之地的。 今夜,她要隔着城门,将蜓拓闹个天翻地覆才行,难保敌军不会明日就攻城,错过了今夜,这漠板,危矣。 晾在空气中,微凉的手掌忽的一热,整个人一颤,瞬间回神,抬眼,对上慕宥宸含笑的眸,释然一笑。 “ 寻儿,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你信我。 别勉强自己,你还有我呢。 就算这漠板要丢了,大可背水一战。” 第四百五十八章 鲁莽行事 第四百五十八章 鲁莽行事 停停顿顿,柔柔合合,却是字字入心,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手心贴着手心,驱散了那股凉意。 四目相对,心中一片柔软安定,傻傻的笑,一切,不言而喻。 帐帘突的被掀开,达奚靖尴尬的轻咳,老脸微红,垂首以待,握着手中的瓷瓶,有几分不知所措。 沐千寻蹭的将手缩回去,眸色一乱,亦是颔首半掩了神色,睫毛忽闪,似乎是被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慕宥宸强忍着笑意,无奈的将手缓缓从桌上移开,平日里,比这放肆的事他们都做得,今日,这丫头怎么倒害羞起来了。 谁让……沐千寻总是在达奚靖面前以一副王者的姿态自居呢,今日这架子,算是白端着了,也罢,反正有慕宥宸在,迟早也会撞到。 “禀部落长!一切都安置妥当了,部落长准备何时动身?” “即刻动身,越快越好!” 沐千寻腾的起身,接过达奚靖手中的瓷瓶,飞快的出了营帐,有几分迫不及待逃窜之意。 “可要臣下随行?” 沐千寻突然别扭起来的模样,着实令达奚靖头疼,这个主子,真是愈发的捉摸不透了,比天边的云彩还变幻莫测呢,诚惶诚恐的询问。 “不必,此次你帮不上忙,守好漠板,就是帮了本汗的大忙了!” 轻咳一声,利落的翻身上马,被慕宥宸狠狠的瞪了一眼,瑟缩一下,别开目光,不敢看慕宥宸那阴沉的几乎滴水的神色。 摇摇头,踩着马镫稳稳的坐在她后背,大手一捞,将她紧紧箍在怀中,胸膛贴上她的后背,紧密无缝隙,不顾她的僵硬挣扎,就当……是给她的一个惩罚吧。 真是,一个疏忽,这丫头就又逞强了,眼看着,不足两月就要生了,还是这么不知深浅。 一行人扬尘而去,独剩达奚靖在风中凌乱,满面漠然的转身,回了营帐。 蜓拓城下,黑影翻飞,贴着蜓拓的城墙,各展本领的招呼着附近的蛇群,寂静的荒野,沙沙声一片。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盘踞着的,尽是扭动着身形的,大大小小的蛇,听话的朝着蜓拓城门口聚集而来。 慕宥宸惦着脚,借力蜓拓光滑的城墙,凌空而起,将手中的瓷瓶拔开,瓶中的磷粉均匀的洒在蛇的身躯之上。 一瓶接着一瓶,直到带过来的瓷瓶尽数丢弃在地上,慕宥宸才得以平稳着地,立在沐千寻身边,眸中含着笑意,邀功似的。 眼瞧着,召集来的蛇,尽数钻进了蜓拓城中,沐千寻淡然一笑,这第一步,是成了,就看这些蛇,能否争气了。 随即,闭上眸子,眉头紧蹙,一只只蛊虫,从衣袖、手背、颈间一只只,陆陆续续的爬出,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沐千寻的面色微微泛白,逞强一笑,慕宥宸扶着她的手臂,满目担忧。 磷粉易燃,却还是有不燃的可能,倘若城中到处是火星,那便不愁这些磷粉燃不起来了。 这些蛊虫,与她心意相通,又在顾城误食了暗草,有了追踪的本领,想要通过它们感知到城中哪里有明火,自是不难。 城中定有照明的火把,只要触及,磷粉定会熊熊燃起,满蜓拓都是磷粉,燃起来,火势怕是止不住呢。 这些蛊虫,皆是靠着她的血气存活,一下子放出所有的蛊虫,又要时时感知它们的动向,精力着实是不够。 蛊虫一旦在城中遭到击杀,她也必被连累,盼只盼,无人发觉,无人制服,毕竟,这些小家伙,个个身染剧毒,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灭杀的。 很快,蜓拓城内就不出所料的大乱起来,叫声、喊声,脚步声乱糟糟的一片。 蜓拓城内火光冲天,浓浓的烟雾飘散在蜓拓城上空,整座蜓拓,都笼罩在一场大火中。 蜓拓城外的天,都被城内的火光映亮了几分,透过城门的门缝,城中的火势,可见一斑。 城内的叫声一阵比一阵凄惨,凌乱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比预想中的,还要乱。 可能……这场连绵的火,烧掉的,还不知是敌军的粮草,还能烧死不少将士呢…… 一瓶的磷粉威力大,那数瓶的磷粉威力叠加起来,自是更大的,一旦触及,真真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部落长!是否该返回了?” 一名女统领跪倒在沐千寻面前,低垂着眼帘,好奇的询问。 这,大抵,就是沐千寻此行之意,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此地便不宜久留,毕竟,他们又不是来看热闹的。 “不行……你们先折返回漠板城外等本汗,本汗的蛊虫……被大火困住了,一时半会,还出不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沐千寻的面色却是越来越苍白,死死咬住下唇,回应的虚弱而吃力。 身躯靠着城墙,软绵绵的缓缓滑落,浑身都不住的打颤,无一丝力气,额上的汗水,如雨般落下。 沐千寻忽然间的变故,可是惊坏了慕宥宸,扶住她的身躯,满面的慌乱,声音发紧的呼唤她的名字: “寻儿?寻儿?” 只要是她有一丝一毫不适,他都惊慌的要死,他情愿,她所有的苦痛,都由他受着才好。 沐千寻摇摇头,盯着慕宥宸,深幽的眸光芒涣散,生不出一丝力气回应慕宥宸,只是紧紧的盯着他,抓着他的衣袖,死死不撒手。 意识一片模糊,似乎被困在那大火中煎熬着的,不是蛊虫,而是她的躯体,从心头泛出的焦躁炙热几户冲毁她的意识。 脑海中混沌的虚无,思绪飘飘散散的,是她太低估火势的威力了,一旦困住那二十万大军,她的蛊虫,也无法轻易脱身了。 靠在慕宥宸怀中,脑袋软软的落在他的肩头,大口的喘着粗气,视线越来越模糊。 “将军,可要护送部落长回去?” 瞧着沐千寻的模样,慕宥宸几欲奔溃,冷冷的斥责: “滚!让你们折返没听到吗!” “可是……” “滚!” 慕宥宸猛的抬头,纵使在夜晚,明亮的眸中的那抹嗜血之色也清晰可见,随行的女子皆是大气都不敢出的跨马离去。 平日里的慕宥宸,也只是冷漠了些,此时,却是反常的暴戾,大有再违逆他一句,就立马拔剑相向的架势。 沐千寻只觉着心头一痛,呜咽出声,是一只蛊虫生生被烧死了,钻进了士兵的身躯,也还是难逃一死。 紧接着,意识完全消散,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只觉着后来,浑身解脱的一凉,就无碍了。 再然后,是辗辗转转的难受,在睡梦中,也难受的打紧,蹙起的眉,始终没有舒展。 次日,天已大亮,漠板城的危机已除,蜓拓却是被折腾的不成样子。 不光是粮草,城内密密麻麻的帐篷,被烧的一顶都没了,城墙地面黝黑,未扑灭的火,仍旧星星点点的随处可见。 活活烧死了三万之余的将士,重伤的两万有余,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二十万的大军,攻城不成,险些因着一场大火全军覆没了。 蜓拓城内满目狼藉,遍地是烧焦的蛇尸,城墙被熏的一片一片的焦黑,城中的水,几乎都用在了这场大火上,井水都几乎干涸。 漠板城内,达奚靖的宅子中,沐千寻躺在床榻上,小脸儿发白,任凭慕宥宸逗弄,也仍纹丝不动。 大火一烧,蜓拓城中的二十万的军算是撤了,粮草全无,负伤在身,士气低迷,这一把火,韩莦的败势都奠定了。 韩莦再没有发动攻势,蜓拓只剩了三万将士守城,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此时夺城,轻而易举。 可惜,人手不够,夺了城也守不住,只好作罢,此时,守好漠板城才是重中之重,免得韩莦又出什么幺蛾子。 再有两日,夏国的军队,就能赶到达奚部落,这场混乱的战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只是……沐千寻一直没有苏醒,宣尽了这城中的巫医,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脉象不稳,其余的,倒是无大碍,可就是醒不过来。 面色渐渐的恢复如常,胎气亦是平顺,慕宥宸寸步不离的守在她塌前,惆怅的要命。 明明是顺顺当当的事,却还是出了意外,明明守在城外,她却还是受到了波及,若知如此,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她这般鲁莽行事。 管他什么漠板城,管他什么战事,他要的,从来只是她安好罢了。 不是他一离开她的身边,她就会出事吗,可这次,他明明是守着她的啊,怎么,还是出事了呢…… 夕阳的余晖洒在阁楼的栏杆上,暖暖的温和,青葛部落的冬,本就无关寒冷,近日更是再度转暖了。 自责,难过,涌上心头,慕宥宸的眼角染上几分湿意,无奈叹息,抓着她绵软无力的小手,在她耳边喃喃: “寻儿,你醒过来好不好?萧寒与魅儿就要到了,你要起来迎接他们啊。 你要让他们看到你躺在这里的样子吗,他们会嘲笑你的……魅儿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 醒来吧,我的好寻儿,好夫人……” 带着层层硬茧的拇指,一遍遍轻抚她的手背,叹息,苦笑。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总是这般多灾多难的,不是她守着他,就是他守着她,何时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啊…… 第四百五十九章 尘埃落定 第四百五十九章 尘埃落定 夕阳西沉,屋内的光线昏暗不堪,未燃灯火,慕宥宸一半的面颊被阴影笼罩,手掌包裹着沐千寻的手掌,怔怔出神。 “慕宥宸,手麻……” 床上的人儿睫毛微颤,软绵绵的低喃,随即,将脑袋偏向慕宥宸,无力的挣扎着那只被抓的发麻的手掌。 慕宥宸挺着了身子,喜出望外,将沐千寻好不容易抽出去的手,蹭的抓回来,用力攥紧: “寻儿,你可算是醒了。” 纤细的玉手猛地抽搐,酥麻的感觉直击整条手臂,动弹不得,沐千寻苦笑着,一脸无奈: “真的麻……” 慕宥宸后知后觉的撒手,摊开掌心,明亮的眸子间,尽是无辜。 “你话怎么那么多,在我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的,都不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发丝凌乱的撒在枕头边缘,语气依旧绵软无力的,发白的唇瓣一片干涩,面上仍旧染着柔和的笑意。 手指抚过她消瘦的面颊,略带抱怨,爱意在那细微的动作间化开: “这不是担心你吗,听到了,怎么还这么晚才醒来,真的吓死我了。” “这不是……一下子,醒不来嘛。” 她望着他,他望着她,一室无言,流淌着暖暖的温情,直到视线愈发的模糊,慕宥宸才起身恋恋不舍的燃了灯火。 沐千寻此次与其说是昏迷,还不如说是沉睡,因着那一场大火伤了心神,遂意识一直恍惚,受蛊虫的影响,在梦中恢复心神。 蛊虫只死了一只,其余的,钻进了水井里避难,倒是无恙,只是受到了惊吓,沐千寻也跟着被牵连。 好在,是她的功力恢复了,若换成以前,怕是都逃不过这一劫。 这些,他倒是未曾跟慕宥宸坦言,她只是告诉他,就算那些蛊虫尽数丧命在那场大火中,她也就只是多躺几日罢了。 是她的疏忽,好在此次只是虚惊一场,不必给他再寻烦忧,不负天下人,又怎敢负他? 押运的粮草早到一日,夏国的二十万军队,亦是在第二日浩浩荡荡的驶进了达奚部落的境内。 此次行军,耿影为主帅,萧寒为副帅,顾魅儿为大统领,倒皆是沐千寻亲近、信任的几人,用不着磨合制服,定能跟她配合的默契。 有他们几人在,她也能少耗费些心血,只是,这二十万的大军,她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他们去涉险之意。 这二十万大军,是用来守城的,青葛部落自己的兵马,才会是此次夺回呼延部落,将韩莦军队驱逐出部落的利剑! 不论各城的城主是否信得过,是否会反对,她的心中,都早已有了抉择! 她是这青葛部落的主,她有决定所有人生死的权利,他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大不了,就趟着他们的尸体过! 万里迢迢的跋涉,几乎将夏国的国库掏空,她做的,夏国做的,都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又有什么资格,要夏国的将士,去白白赴死。 青葛部落的灾难,本就是由赫连锐绝一人引起的,她选择了挽回这场灾难,而非发动夏国兵力趁火打劫,是为了青葛部落的无辜百姓。 但,夏国的将士没有义务为青葛部落铺出一条血路,拯救自己的国家,势必要部落自己的兵马去流血牺牲。 营帐前,远远的,沐千寻就听到顾魅儿咯咯悠扬的笑声,不由得面色柔和。 顾魅儿一身金灿灿的铠甲,腰间玫红色的剑鞘甚是显眼,发冠束发,长长的马尾来回摇晃,英姿飒爽,媚态天成。 修长的玉手掩着红唇,狭长的桃花眸透着几分狡黠,莫名其妙的,笑的花枝乱颤。 沐千寻无奈的斜了她一眼,许久未见,嫁了夫婿,当了统领,却还是这个德行,永远也没个正形儿。 “末将耿影(萧寒)参见陵王殿下,陵王妃娘娘!” 耿影与萧寒齐齐下跪,行礼,这称呼倒是令慕宥宸眉毛一挑,如此称呼,他倒是许久未曾听见了。 顾魅儿可不管那么多,只是亲昵的依偎着沐千寻的手臂,一口一个阁主的叫着,哪管什么身份礼仪的。 也是,慕云帆已然逝世,慕健朗已然继位,慕宥宸自然不再是夏国的太子,这陵王,亦是慕云帆临死前亲封的,如此称呼倒是妥帖。 “阁主,你这肚里的小娃娃,何时才能出生啊?这小娃娃,岂不是属下的小主子了?” 波光流转之间,尽显妖冶,这丫头倒愈发学会缠人了,沐千寻不由得抚眉,由她镇守三军,将士们真的还有心思打仗吗? 耿影望着沐千寻,俊逸的面庞上略过一抹复杂,垂首,掩去眸中的颜色。 当初,沐千寻的身份,在他心中是一个结,如今,早已释然,想来,着实是荒谬。 夏国、青葛部落,走到今日,早已密不可分,如今为青葛部落而战,何尝不是为了夏国的安危在战。 只是,再见她,还是不能心如止水,单单是看上一眼,埋藏在心底的感情,也仍会泛起波澜,这般的女子,怕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罢。 慕宥宸眸中含着笑,目光淡淡的从耿影的身上略过,沐千寻招桃花的本领,还真是了不得了…… 战事拖得久了,粮草便会告急,这场战事,须得尽快了结,一步,也慢不得,拖延下去,谁知又会出什么变故。 更何况……沐千寻这肚子,可不会等,现下挺着肚子到处乱窜,已然是无奈之举,待到孩子出生,慕宥宸势必不会让她踏出军营一步。 她定要在她生产之前,将这局势稳定下来,才放得下心,将这个烂摊子交到他们手中。 换守城守卫一事,沐千寻执意为之,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的由头,只是硬生生的丢出一句不愿夏国将士涉险。 上有达奚首领不情不愿的压着,下有达奚靖鼎力相助,各城的城主,终究还是松了口。 十日,青葛部落的将士,全全从各城抽离了出来,整整二十三万的大军,只待沐千寻一声令下,便会挥刀敌军。 韩莦的好日子,打从蜓拓城被烧的那一天,就算是过到头了,既然没能在青葛部落筹备军队的这半年中拿下青葛部落,那么,韩莦也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青葛部落的国土,哪里轮得到韩莦这异国的军队撒野,之前能所向披靡,一来是没有防备,实力悬殊过大,二来是出了拓跋勒达那么个叛徒。 现下,援军已到,拓跋勒达已死,又有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布局,几场交战下来,可谓是大获全胜。 半月的时日,夺回了蜓拓在内的三座城池,敌军在人力上亦是损失惨重。 有蜓拓与附近的两座城池围绕,漠板城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他们也没必要放太多的心思在漠板这个缺口之上了。 照眼下的形式,不出半年,战事便能够尘埃落定了。 屡战屡败,安图勋彦终于是坐不住了,亲自露了面,在峻安城散出了消息,要亲自上阵。 听闻韩莦此次入侵,安图勋彦并非一人独往,身边还跟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宠妃。 传言此女深得安图勋彦宠爱,那般暴戾的性情,却是从未苛责过她半句,心机了得,攻下呼延部落,此女更是功不可没的。 而此女,正是开战前,安图勋彦迎娶的那名不知身份的神秘女子,最初的名头,是与安图勋彦的正室,古拉家的嫡女古拉图争锋,得安图勋彦的庇护而来。 泗燕城,与峻安相对而立,相隔不远,此刻青葛部落的大军,正驻扎在这泗燕城中,备着与韩莦一战,夺回峻安。 营帐中,慕宥宸攥着茶杯,任凭热腾腾的开水一点点转凉,仍旧盯着营帐的一角,怔怔出神。 能瞧着慕宥宸出神,真真不是件易事,沐千寻探过身子,侧脸望着慕宥宸眉头轻蹙的模样,心中疑惑。 “怎么了?” 沐千寻的手指轻柔的落在他后颈,缓缓的回神,盯着沐千寻愈发圆润的小腹,发笑: “没什么,为夫只是在想,这小家伙何时出生。” “当真?” “当真,为夫可是好久都没有,跟夫人……亲热了呢,夫人说,对吧?” 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意,声音邪魅,带着几分戏虐的味道。 沐千寻神色一僵,好死不活的笑笑,笑的渗人: “是呢,不过啊……这不仅前三月后三月不能进行房事,生下孩子三月之内,更是不能呢。” 听着沐千寻温温顺顺,娇娇柔柔的声音,慕宥宸面上的笑意一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沐千寻: “夫人此言可当真?” “自是当真的,夫君若是不信,大可去询问城中的巫医,他们,是绝不会诓你的。” 垂首,整个人都因着憋笑而不住的发颤,能逼的慕宥宸无言,能看着慕宥宸蹩脚的模样,真真是大快人心呐。 “我要这孩子有何用,要他有何用,啊,究竟有何用……” 慕宥宸哭丧着脸,修长的大手掩着面颊,不住的抱怨,沐千寻则是乐不可支。 其实,慕宥宸出神并非为了她腹中的胎儿,孩子何时出生,又岂是可以揣度出来的。 令慕宥宸耿耿于怀的,是安图勋彦身边那位神秘的宠妃,打战事未起之前,他就曾对这个女子的身份心生好奇。 如今,更是觉着这个女子的身份大有来头,觉着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隐隐的,隐隐的要浮出水面。 第四百六十章 荒谬 第四百六十章 荒谬 谁说只有女子的直觉才可怕的,男子的直觉同样可怕,这是在与那位宠妃谋面之后,慕宥宸的心声。 泗燕城下,韩莦军队主动挑衅,仗着安图勋彦坐镇,气势的的确确比往常强盛了几分。 安图勋彦不愧是用鲜血人命铺出来的君主,光是挡在三军前,隔着老远,似乎都能嗅到一股子的煞气。 沐千寻早就打定主意要会一会这个猖獗残暴的韩莦君主,可惜,一直未有机会,如今兵临城下,她自是没有错过的理由。 华衣锦服,暗金色的披风随风扬起,衣冠楚楚,面容堂堂,眉宇眸间带着几分残暴,嘴角染着一抹轻蔑。 瞧着,倒的确配得上他暴君的名头,只是不知,安图勋彦是哪来的勇气,主动攻城的? 韩莦败势已显,再无回旋的余地,要么主动降服,要么硬抗到底,怎么瞧,都不该他们反攻的。 难不成,是为了败的能好看些,不想威风凛凛的来,灰头土脸的走? 沐千寻倒从未想过会轻易放过安图勋彦,将青葛部落搅和成了如今这般光景,还由着他的意愿来,岂不是过于窝囊了。 不打的他韩莦再无来犯之意,不取下安图勋彦的向上人头,这场战争,又怎能轻易说停? 毕竟,现下的局势,已然由不得安图勋彦了,她何时觉着可以停了,才真真正正是停的时候! 须得将韩莦逼得永无翻身之日,才是真正保青葛部落的安宁,这战场,她不想上第二次,就不能给安图勋彦卷土重来的机会。 安图勋彦的身侧,搁置着一顶精美的小轿,安图勋彦的目光时不时瞟过,甚是珍爱的模样。 想来,这轿中,便是他那位宠妃了,这上战场,还抬顶轿子的,未免太过娇气了,饶是她这个即将临盆之人,还未摆如此架势呢。 敌不动,我不动,两队对持在泗燕城下,顶着头顶热辣辣的太阳,似乎只是在显示军威,任何一方,都未有动手之意。 沐千寻在未明了安图勋彦此行的目的之前,自然是不会贸然一头扎上去,就算是占了赢面,也不能掉以轻心,鲁莽行事。 不该吃的亏,她不想吃,不该上的当,她不想上,不该死的人,她亦不会丢出去平白喂敌军的刀剑。 对持到沐千寻几欲要撤兵回城之际,敌军阵营前,才有了动静,自然……不是开战的动静。 “小丫头!给你引见位故人可好?” 安图勋彦对着沐千寻喊话,言语间,尽是狂傲不羁的味道。 不屑于安图勋彦的蔑视,沐千寻默默的注视着安图勋彦,思绪弯弯绕绕的回旋,这,便是安图勋彦今日的目的?故人? 她倒是不知,她可曾有亲人朋友落到了安图勋彦手中,是准备用他口中的故人,来威胁她吗? 脑袋高傲的扬起,硬气的回执,有模有样的蔑视回去,深幽的眸中一片漠然: “安图勋彦!莫要玩儿这些无用的把戏了!是退是战!这峻安是弃是守,你倒是来个痛快的!” 安图勋彦对她的叫嚣置之不理,目光紧紧的依附在身侧的轿子上,侧耳低喃,翻身下马,掀开轿帘。 由安图勋彦牵着,瞧那出轿的动作,便知是个妙人,沐千寻不禁好奇,这般似水的女子,竟也是个满腹谋略的吗? 当轿子中的妙人儿,俏生生的站在安图勋彦身侧,瞧着她那张遮了面纱的面庞之时,沐千寻不由得心中发笑。 终于,是明白了安图勋彦那句“故人”是为何意,她的面容,又岂是一张桃色面纱能遮的住的。 虽,只有几面之缘,却是她来这青葛部落,令她刻骨之人,单是一个身形,就可知八九。 变又未变,似遮掩,似不遮掩,倒是不知,又耍的是什么把戏,当初她不能奈她何,今日,她又是如何有勇气在她面前装腔作势的。 “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沐千寻的声音染上几分冷意,眸色只乱了一刹那,便已恢复如初。 心中辗转,这宇文萱还真是好本事,那日赫连锐绝设下了天罗地网围剿宇文家族与轩辕家族的“逆党”。 唯有宇文萱一人逃了出来,还摇身一变,成了安图勋彦的宠妃,有这般本事的,放眼整个青葛部落,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赫连锐绝的手段呵,凌星都未能避开,宇文萱却是凭着噬心,还有自己的狠辣,一步步逃了出去。 怪不得,慕宥宸当初说,宇文萱逃窜,日后定是祸患,所言还真是不假,啧! 宇文萱当日自毁处子之身,竟还能得安图勋彦如此青睐,这狐媚的功夫,真真是愈发的了不起了。 面纱掀开,眉间的桃花美的晃眼,似乎鲜活过来一般妖冶,眼眸含水,笑意半掩,瞧上一眼,真真是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宇文萱,还是那个宇文萱,似乎,又不只是那个宇文萱了,望着沐千寻的目光,含着的不仅是初见的怨怼,更多的,是恨意…… “遮掩不遮掩,你不还是认出来了嘛。 当初便是怕我抢去你这部落长之位,才费尽心思的置我于死地,置我整个宇文家族于死地的吧? 咯咯,倒真让你费心了,我宇文家族,的的确确,只活下来我一人呢! 不过,你我之间,胜负还未分呢,这部落,是你的,还是勋彦的,还不得而知呢。” 玉手轻搅着发丝,倚在安图勋彦身边,娇柔的仿佛风中柳絮,一不惊心,就会被这冷风吹散了去,媚,已是常态。 一颦一笑,都显尽了媚惑,媚中,又似乎夹杂着几分戾气,她的性子,素来便是如此。 她恨沐千寻,恨的要死,一心想着报仇,殊不知,她早已失去了争斗的资格。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不甘的挣扎,她以为,她们争斗的路还有很长,其实,回眼便知,身前,身后,早已无路。 沐千寻,她动不得,部落,她要不得,从她踏进樊宁城,踏进宣王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万劫不复了。 面对宇文萱,沐千寻满心的荒谬,安图勋彦,亦是不经意被看低了几分,看来,这个臭名远扬的韩莦君主,也不过如此。 都是些自诩聪明之辈罢了,也称不上什么强劲的敌人,留宇文萱这么个祸水在身边,还当个宝贝似得。 费尽心机?事到如今,还分不清执意要灭了宇文部落的人究竟是谁,也着实是没救了,还谈什么胜负。 本来,就是宇文家族心怀不轨,着了赫连锐绝的道儿,如今倒都推到她身上来了,真不知,世上怎会有这般无理的女子。 三军阵前,这一声勋彦叫的倒是亲热,难得安图勋彦倒是由着她,倒真是宠到骨子里了。 捡得一条性命,不知珍惜,非得搅动这两国风云,那便怨不得她了,当日能看在噬心的面上,饶她一命,如今,可是她自寻死路的。 她还以为,安图勋彦究竟有何后招在等着她呢,这苦等半天,就是放宇文萱这么个丧家之犬,来放一番狠话吗? 若安图勋彦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倒也省心,这部落,不日,就能收回了。 “随时恭候!拿不拿的下这部落,就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了! 小心好自己的人头,莫要一时不察,被本汗拿了去!” 拉动缰绳,调转马头,径直带着兵马入了泗燕城,既然不战,也没必要如此浪费时间。 甩下宇文萱留在原地,气愤的面色一阵阵变幻,摆出来的架子,如今竟被沐千寻贬低的一文不值,如何能不气。 她以为,沐千寻会惊讶,会愤怒她的出现,原来,都是她以为……抓狂的回到轿中,安图勋彦只是由着她。 两军对垒,竟是以几句不痛不痒的戏言而结束,简直比过家家还要儿戏,沐千寻不觉着愤怒,只是觉着荒唐罢了。 宇文萱没长脑子,安图勋彦亦是比她高明不了多少,拿三军将士做摆设一般的戏耍,此等行径,呵,韩莦真是离亡国不远了。 泗燕城中,沐千寻扶着酸痛的腰身,慢悠悠的晃荡在泗燕的街面上,眸中夹杂着几分郁郁。 近日,身子愈发重了,上马下马的,都吃力的紧,不到非她不可的时候,她就缩在营帐中养胎,这亲自上阵,就更是绝无仅有的了。 今日莫名被安图勋彦诓骗去,在城外晒着遭了一番罪,心中自是不痛快的,恨不得一鞭子挥过去,将那二人抽掉两颗门牙才好。 慕宥宸揽着她的肩头,对宇文萱的无端出现,哭笑不得,平日里淡定如斯的他,竟是在方才宇文萱出轿的那一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夫人,这宇文萱虽非大敌,倒是个狠辣的角色,还是不得不防。” “嗯,她既然放了话,自然不会消停,我们不妨先下手为强,让她自己挣扎着,跳进深渊,那也怨不得谁了。 夫君,寻儿走不动了?” 沐千寻眸中划过一抹狡黠,可怜巴巴的抬眼,红唇嘟起,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走不动了啊……那为夫,抱着夫人回去可好?” 捏捏她滑嫩的面颊,眸中一片宠溺之色,不由分说将沐千寻打横抱起,只听的沐千寻几欲尖叫的声音生生憋了回去。 “喂喂喂……跟你闹着玩儿的,放我下来!这是命令!本汗跟你说话呢,喂喂喂…… 慕宥宸!” 空旷的原地,只剩沐千寻压低的叫嚣的声音,与二人交织在一起的背影,任凭沐千寻挣扎,慕宥宸依旧我行我素。 第四百六十一章 再陷窘境 第四百六十一章 再陷窘境 两国君主僵持在相邻的两座城池中,阵仗浩大,却是接连几日,都毫无动静。 安图勋彦耐着性子,沐千寻亦是一反常态,按兵不动,怕了韩莦似的。 自打援军入了达奚部落以来,沐千寻就一日都未曾闲过的筹谋夺城,哪里会放着眼前的城池白白虚耗粮草。 泗燕城中躁动连连,安图勋彦巴巴的盯着泗燕城中的消息,得意着,急迫着,以为沐千寻是畏惧于他的名头。 不消几日,突的从泗燕城中传出了一则足以使民心动荡的消息,传的活灵活现,真假难辨,安图勋彦亦辨不出真假,却是已然蠢蠢欲动。 之前在火烧蜓拓一上役,沐千寻意外受伤,整整在塌上卧了十几日,才勉勉强强的撑了过来。 身子虚浮孱弱,还硬生生在城外暴晒了半日,已是强弩之末,一入泗燕城,就直挺挺的从马上栽下,动了胎气。 孩子未足月,沐千寻又虚弱不堪,更糟的是胎位不正,稳婆费尽力气,还是未能控制住血崩之势。 孩子生下来,只有奄奄的一口气,而沐千寻,幸得捡了一条性命,靠参汤吊着,昏厥多日。 战事未平,君主先倒,于青葛部落来说,是难,于韩莦来说,却是天赐转机。 在那日之后,泗燕城中的将士、百姓,皆是未在城中见过沐千寻的踪影,只知,沐千寻之前居住的那座营帐空了。 移居到了泗燕城城守的竹楼里面住去了,竹楼被重重的守卫围住,巫医有进无出,整座竹楼都煞气腾腾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信者为多,驻扎在峻安城中的敌军,气焰是愈发嚣张了,成天派人在泗燕城下辱骂叫嚣,却始终无人搭理。 生生拖了七八日,安图勋彦再也安不下心继续坐等了,起了的心思,又怎会轻易撂下。 泗燕城中将士众多,就算沐千寻重病垂危,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敌军的视线,自然而然的,是落在了他们近日失掉的几座城池上了。 安图勋彦美滋滋的妄想,待到将泗燕城后的几座城池统统拿下之后,泗燕城被包围在他的地盘,自然会束手就擒。 青葛部落再次失了君主,便彻底无力回天了,到时候,这部落,还是会落在他手上,襄助青葛部落的夏国国力空虚,正是一举拿下的好机会。 说攻打就攻,安图勋彦亲自带兵,与庆安城中的守军周旋,泗燕城依旧无一丝风吹草动,既未曾派兵援助,也没有趁机攻打峻安。 关于沐千寻的传闻,几乎坐实,安图勋彦做起事来,更加嚣张,有宇文萱在一旁劝着,倒还算谨慎。 一连小胜了三场,稳稳当当的将安庆再次收入囊中,得意扬扬之际,却未曾静下心来想过,这胜的三场,不难却也不易,对方败了,却并未损失了什么。 愈是张狂,愈是昏头,不瞻前不顾后,头脑发热的做他的春秋大梦,却是被狠狠的坑害了一把。 未能将泗燕包围,反倒遭到了泗燕与蜓拓的前后夹击,生生损了七万大军,平白丢了峻安与月笺一连两座城池。 至此一战,只安图勋彦,带着一队残兵败将,一路逃往华阴郡存活了下来,韩莦鼎盛起的士气,一蹶不振。 显而易见的局,安图勋彦还是毫无防备的跌进去,将自己摔的鼻青脸肿,颜面尽失。 月笺城,阴雨绵绵,天色昏暗的日夜不明,帐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安心。 又是春日,又是一载,这已是他们在青葛部落度过的第二个春日了,还是如此大雨滂沱,不见收势。 想必,夏国的春日,还是严寒依旧呢,厚厚的积雪,冻实的冰层,还都未曾消融呢。 沐千寻卧在软塌之上,眼眸半掩,气息均匀,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淡然恬静。 玉手覆盖的,尖尖凸起的小腹,盖着一层薄薄的雪白薄毯,时不时的动弹。 “寻儿,起来喝汤了。” 营帐内脚步声轻起,侧脸,瞧着慕宥宸小心翼翼的捧着汤碗的模样,忍俊不禁。 冷漠如斯,个子高挺,瞧来瞧去,都不似一个会甘心端茶倒水的男人,却是照样把她伺候的服服帖帖。 大概是临近临盆的缘故,沐千寻是愈发懒惰了,缩在软塌上,一缩就是一整日,翻来覆去,睡的不知白昼。 胃口亦是出奇的好,一搁碗筷,便又喊着饿了,似乎要将那几月少吃的吃食,都统统补回来一般。 一日七餐,慕宥宸每每都拿这个取笑戏虐,却仍旧变着法儿的满足她馋的那些吃食。 此行,沐千寻执意将浅宁留在了樊宁,她的身边,也只剩他了,他自是要尽心照顾好她。 手肘撑着软塌,缓缓起身,忘情的打了个哈欠,眸中蒙上一层水雾,笑笑: “夫君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夫人可知这祸从口出,夫人就不怕……” “自是不怕的,夫君有何本领,尽管使,夫君舍得的话。” 沐千寻嬉皮笑脸的反驳,深幽的眸子灵气逼人,愈发的孩子气了。 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碰不得的主儿,在慕宥宸面前是愈发放肆了,唯有这几月可以肆无忌惮的讨巧卖乖,沐千寻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慕宥宸郁闷的摇摇头,不由发笑,他还真是拿这个丫头没辙了,搅动着碗中的汤羹,低眉不语。 手指触到微烫的碗璧,缩回手,托着下巴,沉思: “夫君,你说安图勋彦还敢找麻烦吗?” “有夫人在,安图勋彦早吓得屁滚尿流了,哪还敢找什么麻烦啊。” 漫不经心的语气,略微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唇边扬起的笑意,慢慢的绽放开来,晃的人眼晕。 “……”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又笑话我!” 瞧着沐千寻嘟嘴炸毛的模样,慕宥宸心中甚悦,环着双臂,语重心长: “寻儿啊,还嫌不够胡闹吗,怎么诓骗安图勋彦不好,偏偏要拿自己的安危做幌子,多不吉利。” “夫君居然还信这个,不过这回安图勋彦长了记性,怕是不那么好对付了。” “夫人莫要操劳那么多了,腹中的小家伙,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该出生了。 到时候,有关战事的事,你一个字都不准提,听到没有。” 慕宥宸忽的沉下面色,板着脸,一脸严肃,眸色坚定,无一丝商量的余地。 “是,夫命如天,夫君的话,妾身不敢违逆半句。 不过呢,就要夫君多多烦心了,想必是有信心将安图勋彦逐出部落的,是不是?” 沐千寻喝汤的动作停滞,咕嘟一声,咽下去的,不知是汤羹,还是口水,笑吟吟的回应。 “为夫保证,小家伙满三月之期,战事定能平定,夫人可满意?” 似笑非笑,三月咬的极重,沐千寻心头嗖的一麻,慕宥宸就是慕宥宸,轻描淡写的,还是能将她制服。 “满意满意,小家伙还算个温顺的,大抵是个小丫头呢。” 沐千寻急匆匆的转开话锋,眯着眼,将温温的汤羹尽数吞下,吧砸吧砸嘴。 “丫头啊,那最好了。” 慕宥宸若有所思,神色温柔,眼眸中映照着沐千寻的模样,笑的从容。 安图勋彦并未再不知死活的挑衅,该是真的被削减了气焰,只守不战,倒有几分死扛之势。 华阴郡破,安图勋彦就再逃再守,始终毫无退势,大有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才肯罢休的势头。 沐千寻的原意是,安图勋彦瞧着再无胜算,便会自动退军,他们再乘胜压迫一番,终止这场战事。 可惜,安图勋彦显然并无此意,如此一来,这场战事又得拖些时日了,虽说他们稳操胜券,可是每一战,都少不了损兵折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道理,沐千寻岂会不懂,安图勋彦非得硬碰硬,战下来,顶顶是场苦战。 听闻,安图勋彦再次下令,从韩莦境内紧急调兵,韩莦能使的兵力,安图勋彦早就都用在这一战上了,还哪有什么兵力。 真真是要榨干了韩莦,青葛部落战火冲天,韩莦境内又何尝不是民不聊生,先是夺位之争,再是仓促一战,抉择的是君主,苦的是百姓。 安图勋彦是要倾尽国力,也要拖垮青葛部落的战力,这般疯狂的执着,沐千寻不明白是为何,只觉着后背发凉。 宇文萱也真是好本事,蛊惑的安图勋彦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韩莦,都不要了,真是祸水! 沐千寻只是想逼得安图勋彦再无再战的勇气,而非真的想生生灭了韩莦,灭了韩莦,于青葛部落百害而无一利。 她自认为,经历了一场血战的青葛部落,没有能力再吞下一个韩莦,而韩莦倘若被周边别国吞并,那,便又是一场灾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得了韩莦,青葛部落都仍是一块肥肉,此战停后,青葛部落没有两年的时日,怕是修养不过来,再经不起觊觎。 要么,安图勋彦死,要么,厮杀到死,眼下,似乎只剩如此境况,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战况,又因着安图勋彦的魔怔,陷入窘境。 可,要跨越重重敌军,取下安图勋彦的首级,是何等不易…… 唯有……韩莦内乱!背后捅刀子,料安图勋彦也防备不住,这人选嘛,思来想去,也有了人选。 第四百六十二章 说服 第四百六十二章 说服 古拉家历代都是重臣,自打韩莦开国以来,就忠心耿耿,深受器重,从未有过一星半点出格。? 到了安图勋彦这代,尚是皇子之时,便费劲心计的骗取古拉家小女儿古拉图的情感,装的人模人样。 上位之后,安图勋彦却是因着忌惮古拉家的实力,对古拉家百般刁难,对古拉图也是冷淡,许了她正室之位,却是个有名无实的。 莫说是宇文萱那般得宠的妃子,就是他随意抬进宫的那几个美人,都皆是不把古拉图放在眼里,入了那宫门,纵使后悔,也早就退无可退。 古拉家的势力就是再大,也终是臣,代代忠良,岂敢明目张胆的跟安图勋彦作对,便一直都忍着。 可,安图勋彦素来是个得寸进尺的,此战若是胜了,怕是在韩莦的国土上,便再也不会有什么古拉家了。 襁褓中的幼弟尚能残忍的赶尽杀绝,遑论一个古拉家,他又岂会仁慈,一个假惺惺利用过的女子,他又岂会怜惜。 闻言古拉图的父亲,现任的古拉家家主古拉木,是个心境开阔、忧国忧民的主,韩莦现下的境遇,想必他都瞧在眼里。 为了整个古拉家的存亡,为了韩莦百年的基业,他必不会一味遵从那些君臣之仪,只要能说动他,灭了安图勋彦,倒不是难事。 再怎么说,古拉家还是古拉家,安图勋彦也只敢背地里下套子,料他也不能阻拦古拉木带着古拉图亲临战场,到时候,就是安图勋彦的亡命之期! 华阴郡派了重兵把守,沐千寻却仍留在月笺,同在边境,月笺的气息,却是不同于其他城池,恬淡宁静,十分受用。 再则,沐千寻临盆在即,万一华阴郡有个差池,恐又要陷入水深火热的境遇了,慕宥宸自是舍不得沐千寻冒这个险,就是沐千寻不愿留下,他也会将她强留在月笺。 边境粮草充足,士气喷薄,将士们却是连连征战的苦累不堪,沐千寻下令修整十日,一时间,整个边境,又陷入了平静。 若是劝阻古拉图一事可行,此战倒用不着打的那么急迫,平白伤那么多性命。 隔着雨帘,望着浸在雨中的月笺,淡淡的柔和,绿意朦胧,雨水混杂着泥土的干净味道,阵阵入鼻。 雨水带来的潮意,黏附在四周,灰蒙蒙的天色沉闷压抑,又别样的静,静的安心,静的戾气全无。 沐千寻将软塌搬在竹楼的栏杆前,身躯包裹在厚厚的绒被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忽闪忽闪的瞧着窗外的景色,神色如同初生的婴儿般纯净。 临盆在即,雨水滂沱,营帐实在不是个养胎的好地儿,便换了这小小的竹楼。 一只修长的手掌,覆在头顶,肆意的揉搓一番,轻轻出声: “天凉,回床上睡吧。” “无妨,被子里暖暖和和的,雨天的味道,可真好闻。” 红唇轻启,眸色有几分痴迷的味道,语气软绵。 慕宥宸不语,手掌向下,抚上她柔嫩的唇瓣,沐千寻猛地张口,贝齿咬在指尖,眼角带笑。 咬的不重,却是不肯撒口,慕宥宸也不缩手,只是将另一只手,顺着背角探进被窝,伸至腋下,沐千寻便乖乖讨了饶。 “宥宸,韩莦……只有你亲自跑一趟了。” 许久,只听的沐千寻认真又忧心的声音响起,慕宥宸手下动作一滞,低垂着眼帘,面色漠然,显然是不怎么情愿。 韩莦呐,今时不同往日,要跨过战场,悄无声息的入韩莦的国境,还要潜进韩莦的都城,跟古拉木牵上线,谈何容易。 虽然沐千寻不愿慕宥宸冒这趟险,但着实没有第二人选了,此事宜早不宜迟。 沐千寻深知,为了她的意愿,慕宥宸从未怕过,他真正怕的,不过是她的安危罢了,他不过是再不敢将她独自抛下罢了。 慢吞吞的转过身,直视慕宥宸的眸子,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怎么……也得等到你临盆,你临盆,我又岂能不在你身边……” 慕宥宸应的有几分犹豫,一张俊逸的面庞阴晴不定,平整的眉心打了个大大的结,手掌在软塌上按出一方深深的旋陷。 沐千寻淡然一笑,化为一抹苦涩,释然又不尽然,她又何尝能放心慕宥宸独闯龙潭虎穴,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嗯,好,那就等上几日。” 以慕宥宸的功力,只要不被算计,就算说服不了古拉木,脱身该是轻而易举的,可,她揪着的心,还是落不下,正如他担心她那般。 “不行,还是不行……定然,还有其他法子的。” 慕宥宸紧抿着唇,斩钉截铁的反悔,背对着沐千寻,满眸阴郁。 他还是抛不下沐千寻,他又知,此事,她定会倔强的坚持到底,遂,他满心的无力,他为难,又不想她为难,无从抉择。 盯着他的背影,沐千寻紧蹙着眉,有几分心疼,她不想逼迫,却又心急如焚,为何,他要背负她揽下的债啊。 思绪辗转,犹犹豫豫,还是抓着他的手臂,开了口: “宥宸,待我生下孩子后,我与你同行可好?” 慕宥宸身形一僵,微凉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背上,对着她,满目挣扎。 只要安图勋彦一日不愿停战,韩莦这一趟,沐千寻就铁了心要走,他劝不住,也不能劝,这,是他们二人共同想出的法子,如今倒难办了。 留她在月笺,他不放心,带她去韩莦,又唯恐她涉险,思绪混沌,分不清轻重,亦是看不透前路,究竟,如何,才是对她好。 烦躁的挠挠头,幽幽一叹,僵硬的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那孩子怎么办?” “孩子自是留给蔡婆婆照料,这一趟,若是顺利,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紧紧攥着慕宥宸的手梢,生怕他会再次反悔似得,眼中尽是期盼的颜色。 并非完全为了劝说慕宥宸去韩莦,她才同行,她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能陪在他身边,也好有个照应,两个人应付,总好过一个人。 她想陪着他!风风雨雨,生生死死,她都想陪着他!其实,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纵使国破,也要不了她的命,只是会歉疚一生罢了。 不过,她不能没有他,国泰民安,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又如何,她终究是自私的,她自己的下半生,她希望是绚丽的。 “好……那,等孩子过了满月,我们就启程。” “不行,满月……我等不了那么久,现下天气也暖和了,等过了五日……” “不行!没有一月,不准出门!” “宥宸……你知道我着急,十日,就十日好不好?” “半月!再少一日,你就给我踏踏实实的在月笺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困你一辈子,我也做得到,你信吗?” 慕宥宸狠狠的一眼瞪过去,满是严厉,语气决绝的,仿佛周身的空气,都生生被冻结了一般。 沐千寻瑟缩身躯,可怜巴巴的移开了目光,不敢再讨价还价,他一心为她,她又怎能这般不知好歹。 心中略过一丝甜意,缩回软塌里,偷偷笑,都是让她给缠怕了,明明是关怀,都要靠呵斥的。 望着她温顺不做声儿的模样,慕宥宸又是一阵的心慌意乱,蹲下身,俯在软塌边缘,瞧不见沐千寻的脸: “我是不是太凶了,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不能瞎折腾了。” 明明在心中偷着乐的沐千寻,却被慕宥宸温温的一句话戳到了心坎,泪意,一瞬间,汹涌而来。 抬眼,深幽的眸,泪眼蒙蒙,慕宥宸更是追悔莫及,能将她生生吓哭,还真是少有,手忙脚乱的为她拭泪: “寻儿,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我不凶你了好不好?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 瞧着慕宥宸惊慌疼惜的模样,沐千寻如鲠在喉,泪水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她何德何能,今生能得如此真心之人。 她的心中,七杂八杂的,装着好多,而他,那个冷漠傲然,有能力睥睨天下的男人,却心心念念的,全是她。 她的喜怒,她的心意,他为她笑,为她担心,她牵动着他所有的心绪…… 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的,紧紧的,脑袋埋在他颈间,莫名的抽泣: “我没有生气,没有被吓到,你怎么那么傻呀,你道什么歉呀,你就是个笨蛋,大大大大大笨蛋!” 听着她半撒娇半委屈的声音,慕宥宸一愣,抚着她的长,淡然一笑。 “对对对,我就是个大大大大大笨蛋,寻儿不哭了好不好?” 对着慕宥宸满脸的柔情,倚在他怀中,缓缓的,睡了过去,呼吸均匀。 小心翼翼,抱着她小小的身躯,放在床榻之上,掩了窗,不让冷风雨气飘进来。 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布着几条泪痕,睫毛还沾染着湿意,想想她方才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得唇角轻扬。 隔着被子,一寸寸摸过那隆起的小腹,好看的眼眸中一片浓浓的醉意,嘴角的弧度愈深了几分。 快了,这个小家伙,不消几日,便要降临了,心中蓦然升腾起一抹奇异的感觉。 瞧着别人家孩子皱巴巴的模样,甚是不喜,却是期待着,这丫头腹中的小家伙,究竟是什么模样。 是男是女,五官是会像他多一些,还是会像这个丫头多一点,会是何等性情,会喜好些什么…… 雨,愈下愈大,思绪,愈飘愈远,屋中一片祥和安宁,身处战乱,仍觉着岁月静好。 第四百六十三章 心力交瘁 第四百六十三章 心力交瘁 青葛部落的春日,能逮着一个明媚的艳阳天,着实是不易。?? 昨夜停了雨势,今日艳阳高照,月笺的泥土,仍湿漉漉的新鲜,雨后的月笺,透亮透亮的绿,拨开了那层薄纱,别样的艳丽。 挺着坚挺的肚子,在竹楼小院中晃悠,步履慢慢,神色悠扬,微微弯腰,伸手拨弄着那几株被雨水打的蔫头巴脑的虐美人,红彤彤的养眼。 浅淡的光芒打在侧脸,淡淡的柔和在那绝美的面庞上绽放开来,柔顺的秀随意的束在身后,微黄亮。 慕宥宸靠着门框,笑,这连绵的雨天,怕是将她闷坏了,今日瞧着精神倒是大好。 “慕宥宸,快过来过来,你看这个小虫子,身上长了白毛。” 听着沐千寻孩子气的惊奇,慕宥宸哑然失笑,靠在门框上的身形却是分毫未动,眸色痴迷,有几分愣怔。 初识,她本是孩子的年纪,却好似什么都撩拨不起她的心弦,如今,都要当娘的人了,却是愈像个孩子了,如此,真好。 “喂!跟你说……” 沐千寻猛地转身,面上的光芒顿时隐去,目光呆滞,神情紧绷,站在阳光下,面色微微白。 “怎么了寻儿?” 慕宥宸眸光一闪,急匆匆的跨着步子,立在沐千寻面前,满面紧张。 “慕宥宸……刚刚……小家伙踢了我一脚,肚子……肚子疼,好像是……好像是……要生了。” 紧紧的攥住慕宥宸的衣袖,面色焦急的都要哭了,额上已然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急的,还是痛的。 大敌压境,命悬一线,都从未见过她如此茫然惊慌的模样,连带着,慕宥宸也慌了起来,结结巴巴: “我……我去叫稳婆!” “你别去,我一个人害怕!” 泫然欲泣的硬生生拉住慕宥宸不肯撒手,僵直的身形一动不敢动,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稳婆!稳婆呢!凌泽!夜晨!去找巫医来!” 扯着嗓子,胡乱的吩咐,手忙脚乱的将沐千寻打横抱起,安置回竹楼。 稳婆就住在隔壁,有慕宥宸这声嘶力竭的一嗓子,仿佛天都塌了,稳婆哪里敢耽搁,来的倒也快。 竹楼中,稳婆满脸堆笑,全无沐千寻二人面上紧张的神色,她这双手,接出来的孩子,不计其数,这种场面,就跟家常便饭一般。 找了枕头给沐千寻靠好,稳婆轻轻捋着她的小腹,作势就要解沐千寻的裙带,沐千寻下意识的拦挡,又极快的收手,苍白的面庞上染上一抹绯红。 褪了衣裙,棉被平平整整的从脖子盖至脚底,一双粗糙的手掌贴着沐千寻的小腹,一下下的轻捋。 “王爷呀,让人烧些水来,要一直烧,多烧些水。 王爷您就先出去吧,汗王就交由民妇来服侍,这生孩子,男人不能守着的,莫让这污秽之气……” 稳婆絮絮叨叨的妄图撵走慕宥宸,毕竟,历来,男子便是不能入这产房的,慕宥宸竟这般后知后觉的守着。 沐千寻紧紧抓着背角,别过脑袋,可怜兮兮的盯着慕宥宸,颇有几分恳求的味道,心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稳婆未说完的话,被慕宥宸冷冷的打断,覆上一层寒色的眸中,无一丝商量的余地: “什么污秽!寻儿分娩,本王定要守着!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管本王做什么!” 稳婆被慕宥宸的一眼瞪的毛骨悚然,笑的勉强,好在,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多多少少也了解了慕宥宸的性子,不过是冷漠了些,并无恶意。 慕宥宸将烧水之事吩咐出去,便全神贯注的守在沐千寻塌前,扣着沐千寻的手掌,恨不得替她痛。 稳婆无奈,守着便守着吧,反正,也不会影响些什么,守在一边,继续替沐千寻捋着小腹: “汗王,别强忍着,往下运气,情绪平和些,有民妇在呢,汗王不会有事的。 孩子还不到分娩的时候呢,还需个把时辰,汗王别紧张。” 温声细语的安抚,年迈的脸上一笑,尽是皱纹,瞧着她眼中的波澜不惊,沐千寻好似真的也就没有方才那般害怕了。 按着稳婆的引导,一点点放松,攥着慕宥宸的手掌,感受着他手心淡淡的温度,小腹,一阵阵的,愈胀痛了起来。 “怎么还不生啊,冷皓那次不是很快吗?” 慕宥宸抬眼,眸中没了冷漠,只剩茫然的焦急,听着沐千寻压抑的呼痛声,整颗心都纠成一团了。 “王爷莫急,这快慢,都是因人而异的,汗王的体质不同,这还不到顶痛的时候,生的时候会更痛的,无妨的。” 稳婆好言劝着,眸中的颜色越柔和,尊贵的人家她见的多了,就是普通人家,能待夫人如此上心的夫婿,亦是不多的。 难得,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竟是个真真的痴情人,懂得心疼夫人的夫婿,能够差到哪里呢,不由得一阵欣慰。 这人老了,见得事情多了,倒是愈喜欢感慨了,见着热水端进来,连忙浸了帕子,给沐千寻擦汗。 小腹胀痛着,一阵比一阵更甚,攥着慕宥宸的手掌几乎麻木,却是越攥着越紧,眉头紧蹙,汗如雨下。 听着沐千寻愈加重的呼痛声,稳婆点点头,疏导着沐千寻的一双**竖起。 辗辗转转的胀痛,脑袋来回的摆动,疼的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眸中滚动着泪珠,却是被稳婆生生制止回去,她的力气还要留着生孩子,不能哭。 “慕宥宸!慕宥宸!我要如厕……” 小腹沉甸甸的,似乎快要憋不住了,当着稳婆的面,也顾不上了,更何况,她早就叫的保不住形象了。 “万万不可啊汗王,你这是快要生了,不能如厕。” 稳婆按住沐千寻躁动不安的身形,笑着的面上尽是严肃,沐千寻便又死心的躺回去。 疼的浑身都要忍不住抽搐了,蒙在被窝里,再次加上屋中不停端进来的水盆,燥热的难受,可是肢体碰撞,冷汗又凉丝丝的渗骨。 稳婆不停的浸着帕子,温温热热的帕子拭去身上的汗水,变得冰凉,心中纳闷儿。 出冷汗是没错,可这么冰的汗,倒是从未遇见过,这体质,是得有多寒啊,体寒却是有了孩子,真真是奇特。 疼着疼着,沐千寻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呼痛声却是越来越大,不过是不挣扎着起身了。 屋外守着的夜晨跟顾魅儿,面面相觑,搀着彼此的手臂,惴惴不安,她们都是未经历过分娩的,不过,光是听着,都觉着痛。 那股子痛意,形容不出的痛,沐千寻只知道,她从未这般痛过,箭伤刀伤,乃至前世被挑断手筋脚筋,都没这么痛过。 狠狠的侧过脑袋,在慕宥宸的手腕咬了一口,又是一股,钻心而来。 “慕宥宸……我尿了……” 虚弱无力,窘迫的望着慕宥宸,眸中的神采都有几分涣散。 “哎呦,汗王,就快生了,这不是尿了,是羊水破了。” 羊水股股浸湿身下的褥子,沐千寻断断续续的喊叫,攥着慕宥宸的手,咬着自己的下唇,听从稳婆的指使,用力,用力,再用力。 从未到正午,一直折腾到黄昏,斜阳映上竹屋,屋外等待的人都心力交瘁了,一直到戌时时分,才算是从屋中传出了一声啼哭。 沐千寻早已累的虚脱,来不及瞧孩子一眼,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任凭稳婆悉心的给她拭擦身子上的血水,也一动不动。 孩子哭声嘹亮,一声接着一声的啼哭,稳婆乐的合不拢嘴,心中燃起一抹傲意,能为部落长接生,这是何等尊荣。 慕宥宸好不容易将手掌从沐千寻纤细的玉手中抽离,白皙的手掌,青紫透黑的,疼的一时间舒展不开,望着沐千寻,满眼疼惜。 她若不是疼的厉害,又怎会死命的握他的手,煎熬了半日,锥心入骨,他再也不要她生孩子了,为了要这个孩子,她受了多少的苦难啊。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有几分狼狈,朝着稳婆低声询问: “是个丫头还是小子?” “恭喜王爷,是个小郡王,模样可真俊俏,民妇接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孩子呢。” 从头到脚,稳婆就没停过笑,急急将孩子抱到慕宥宸身前。 慕宥宸沉闷的心情似乎逝去了大半,俊俏,这稳婆倒是个会来事儿的,刚生下的孩子,哪里瞧得出俊不俊俏。 多多少少,有几分失意,他是想要个女儿的,既然不想沐千寻再遭一回罪,岂不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女儿了。 探过脑袋,瞬间满脸的柔和,面上的阴霾,不见了踪影,惊奇的像个孩子。 果然是自己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只一眼,就觉着,怎么看怎么顺眼,欣喜的不得了。 初生的婴儿,肤色难得的白皙,这一点,倒是跟了他们夫妇,水水嫩嫩的,煞是喜人。 哭累了似的,不再嚎啕,静静的躺在稳婆的怀里,乖巧温顺。 头浓密散乱的堆积在头上,一只小小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不清是在瞅着谁,面上细细的奶毛,慕宥宸都瞅了个一清二楚。 名字早已起好,沐千寻说,若是儿子,就叫慕皓然,皓然者如清风朗月,不希望他被尘世牵绊,能乐得自在,活的随性。 第四百六十四章 顺当 第四百六十四章 顺当 小家伙嘴角微扯,呜呜的哼唧,慕宥宸回以笑颜,醉人的柔和。? 稳婆说,孩子要过了百日,才会笑,他却是执着的认为,他家的孩子,就是聪慧,就是在对着他笑,一颗心,几乎融化在他臆想的那一汪浅笑中。 这就是他们的孩子,沐千寻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慕宥宸,有儿子了,从今日起,他不仅是她的夫君,还是孩子的父亲了。 从此,他肩上的责任便又重了一分,他定要誓死保护好他们母子才行。 想抱抱孩子,可他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似得。 从稳婆的手中试着接了十几次,才算是抱到了怀中,一动也不敢乱动,生怕伤到了这小家伙一分。 稳婆再能忍,也实实在在是忍不住了,盯着慕宥宸的架势,笑出了声。 稳婆事先请好了奶娘,皓然便由她跟奶娘两个人照料,月笺虽乱,找一个奶娘,倒不是难事。 沐千寻身子虚,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晌午,才堪堪醒来,面色苍白,起不来身,小死了一遭。 屋外,零零星星的飘着小雨,细雨蒙蒙,天色阴沉,却是不复前几日的清凉,闷热闷热的潮湿。 不知是否是赶巧,慕皓然生在那年春季里,最明媚的一个春日,那年的春,并非日日雷雨,却是未再有那么耀眼的日头。 皓然躺在沐千寻身畔,吸允着不及筷子粗的大拇指,不哭不闹,煞是乖巧。 沐千寻纤细的玉指轻轻抚过皓然水嫩嫩的面颊,憔悴的面容笑意浓浓,心底的柔软被一下下的撩拨。 慕宥宸迎门进来,脚步轻盈,不知是怕惊扰沐千寻的休息,还是怕惹的小家伙哭闹。 瞧见沐千寻笑逐颜开的模样,微微愣神儿,笑笑,端着一大碗的白粥,坐在床榻边上: “睡了这么久,该饿了吧。” 沐千寻轻轻的点点头,仍旧手脚无力,思绪混沌,挣扎着准备起身。 慕宥宸赶忙放下粥碗,压着她瘦弱的肩,眼神染上几分严厉,示意沐千寻躺回去: “躺好了,夫君喂你喝。” 沐千寻撇撇嘴,温顺的侧过脑袋,一瞬不瞬的盯着慕宥宸看,嘴角隐隐的笑意,按耐不住。 瞟到他青红交加的手心,眸光一闪,咬着唇,避开他递过来的一勺粥,手指朝着他伸过去: “你的手……” “过几日便好了,比起夫人所受的痛楚,这算得了什么。” 慕宥宸笑的淡然,将沐千寻伸至被外的手,塞回被子里,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干涩的唇。 掌心的伤,算不得什么,只是瞧着骇人罢了,手腕处,至今还缠着纱布呢,沐千寻的牙口还真是厉害,一口下去,牙印足有半指深浅。 沐千寻乖乖的张开嘴,将慕宥宸递过来的粥,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目光始终与慕宥宸交织。 修整十日的期限已到,前赴韩莦,还需要些时日,如此耽搁下去,也总不是办法。 安逸久了,有损士气,还得防着安图勋彦偷袭,更不能让他现什么端倪,防备古拉家。 慕宥宸不准沐千寻劳心,战事上的琐碎,便全全落到了他一人身上,依照现下的局势,韩莦仍被死死压制,处理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这半月,不仅仅要跟安图勋彦周旋,还得将他们赶赴韩莦之后的每一步,都算的清清楚楚。 沐千寻的体力渐渐的恢复,稳婆遵了慕宥宸的命令,只许她在屋里溜达。 手闲着,心却一刻也闲不下来,只要皓然睡着,有了空暇,就会盘算着日期,盘算着赶赴韩莦的林林总总。 生了皓然,沐千寻这口头上可算是遭难了,百般禁忌,虽说还是一日几餐,一顿都少不了,可这吃食不免单一了些。 不能吃冷的,不能吃硬的,不能吃辣的,不能吃过于咸的……每每反驳,稳婆都能寻出一大堆道理来堵她的嘴。 身为医者,这些道理她岂能不懂,只是……馋着馋着,就侥幸的觉着,或许无妨呢…… 炎炎春日,穿衣要暖,被子要厚,吃食要热腾腾的,成天都汗流浃背的,等过了这个月子,八成儿痱子都捂出来了。 终是到了启程的日子,沐千寻满心的欢喜,终于,不用继续受困了,只是,她有几分舍不得这个小家伙。 慕皓然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自是疼爱到骨子里的,将他独自抛下,不知归期,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儿。 先是在他尚不足两月之时,险些让他在那场谋算中丧命,之后听天由命,现下又借着什么家国大意,离开他身边,她这个娘亲,还真是不称职。 仍旧是靠着夜晨与凌泽二人装扮,顺当的金蝉脱壳,沐千寻二人亦是易了容,是极普通的容貌。 就算一路不能顺风顺水,不幸遇上了麻烦,也不会因着二人那出尘绝艳的容貌,招致太大的祸事。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韩莦气数已尽,还是事先筹备的足够周密,倒真是没碰上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大抵安图勋彦是真的自负的认为,无人敢掏了他的老窝,若此时他国来犯,这韩莦,怕是撑不过几时。 韩莦,果真是被掏空了,这一场战事,将韩莦搅的生气全无,他们饶是敌人,都觉着实在是看不过眼,安图勋彦还真是从未替这些百姓想过,哪怕一分。 过了韩莦边境的几座城池,守卫皆是异常的薄弱,守城的将士大多老弱,不堪一击。 连幼童都被用在了这场战事上,还在继续征兵,也只有他们这些人老的走都走不动,安图勋彦才大慈悲的将他们丢在韩莦的国土上充数。 就连韩莦的都城,防卫都不值一提,轻易的就被他们二人混入,安图勋彦心大的,令人毛乎悚然。 无数次,他们都觉着,这是安图勋彦设下的陷阱,无奈,百般试探,都觉不了一丝一毫的端倪。 以安图勋彦的智谋,再做不了太多,他们才勉强相信,安图勋彦只是丧心病狂了。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敢有一刻敢松弛,如履薄冰,他们深知,这一趟,有多冒险,这一趟,他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古拉家不愧是古拉家,就算整个韩莦都颓败了,这古拉家的府邸,也仍异常坚固。 偷偷闯入,他们亦是有把握,不过,既然是来谈判的,他们就不想偷偷摸摸。 再怎么说,沐千寻现下顶着的可是青葛部落部落长之名,又岂能低人一等,平白被古拉木看轻了去。 从正门通报,是对自己的自信,更是对古拉木的尊敬,想来,他不会不懂他们的良苦用心。 古拉木痛痛快快的见了他们,亲自迎接,还设了宴,瞧着,是个能顾全大局的。 偌大的古拉家,死气沉沉,国难当头,命悬一线,如此,倒是应景。 闻言,古拉图独自一人被关在宫中,安图勋彦派了人看守,身为一国之母,竟连回趟娘家的权利都没有。 这,大抵,是为了胁迫古拉家吧,古拉图在他手中,古拉家便不敢轻举妄动,他日铲除起古拉家来,就会愈顺心顺手。 明面上,是要古拉图好生为他打理后宫,执起韩莦的半壁江山,也只有古拉家的人,明白这其中的酸楚,只有宫中的后妃,才知古拉图现下的处境。 忧国忧家又忧女,古拉木这个一家之主,倒真是为难,眼看着安图勋彦作恶多端,生生要将韩莦败光,也无能为力。 古拉木有多疼惜古拉图,从安图勋彦当初费尽心机接近古拉图就可见一斑,如今安图勋彦自是知晓该如何继续利用古拉图控制古拉家。 遂,只要沐千寻二人能确保古拉图的安危,古拉木这里,用不着费口舌,安图勋彦那边,他也会解决。 此行,就像是大梦一场,松散的防备,古拉木的配合,简直比他们设想的,还要顺当。 韩莦的王宫,沐千寻与慕宥宸二人趁夜潜入,旁处倒还好,唯有古拉图的寝宫,铁桶一般,仿佛整个王宫的守卫,都集中在了这处。 安图勋彦倒真是将古拉图保护的严实,凭着古拉府中的守卫,要想闯王宫,突破重重守卫,还真是有几分痴人说梦。 不过,有他们二人亲自出手,再厉害的守卫,又能在他们手中过几招,这夜色浓浓,便让他们就着这夜色,离开这人世吧。 一层一层的杀进去,未惊动一人,连古拉图身边的宫女,都是功夫不浅的,古拉图真心是没有半分自由。 没有犹豫,没有悲悯,连带着几个宫女,统统死在二人的剑下,这场战争,死了那么多人,不差这几个。 在他们成为安图勋彦那个魔鬼心腹的那一天,他们就该想到,不是他们杀掉别人,就是别人杀掉他们,哪里还有第三条可走。 古拉图的寝宫,一夕之间,血腥味弥漫,当他们踏进古拉图寝宫内室之时,却是现,古拉图并未入睡。 凄凄深夜,古拉图就站在窗前,眺望着天际冷冷的月色,想必,方才他们的行径,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听见响动,也未曾转身,似乎是出了神,又似乎是无心纠结来人是谁,是来杀她的,还是来救她的。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古拉图,就是了,望着她的背影,都觉着阵阵凄楚,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子,本不该如此…… 第四百六十五章 折磨 第四百六十五章 折磨 转过身,稚嫩倔强的面容,带着几分憔悴,大大的眼眸中,是别样的沉静,漠然的对着沐千寻,闪过一抹惊艳,随后仍板着脸望着他们二人。? ? 及脚的深蓝色长裙,整理的一丝不苟的髻,佩着一只青玉镯子,简单朴素。 嘴角乌青,借着月光,仍见手背上肤色不一,不知衣衫掩盖下的身躯,是怎样的伤痕累累。 是安图勋彦授意,还是那些奴才狗眼看人低,已然无从辨别,只是怜悯,身为韩莦一国之母的古拉图,却成天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瞧得出,她的神色间,仍有未磨平的倔强,却是早已褪去了浮躁,刻骨的经历了这一切,她终归不再是那个被宠着的古拉家的小女儿了。 样貌气质、品行举止哪里都不输宇文萱,她没有宇文萱的那份阴诡,端庄大气的,真真有为后者的风范,绝不是宇文萱那几分小聪明可以比拟的。 或许,是碍于她的身份,或许,是学不会献媚讨好,或许,只单单是注定跟安图勋彦无缘…… 总之,她付诸的深情,现在,都付之东流了,成了讽刺的笑话,安图勋彦至始至终都没有对她动过心,才会忍心这么折磨她,这是事实。 在那所略带凄寒的寝宫中,衬着清冷的月光,沐千寻告诉她,古拉家的人,很快就会进宫保护她,代替那些死去的侍卫。 告诉她,安图勋彦很快就会死在青葛部落的国土上,她不会再被拘束,欺凌,不用瞧着安图勋彦为了旁的女子而责罚她了。 闻言,古拉图只是轻笑,然后眸色挣扎着,笑着落泪,一滴接着一滴,将胸前的衣衫浸湿,化为深浅不一的蓝色。 默不作声,直至沐千寻二人离开,那崩溃的泪水,都没有止住,她倔强的拭泪,满眼寂寥的坐在那奢华冰冷的床榻上,回应他们的搭救。 总有一种情感,是丝丝缕缕编织起来,铸就的牢笼,心甘情愿的走入,无可奈何的被禁锢。 无论那个曾今走进你心坎的人,怎么伤害你,怎么厌弃你,你都仍会耿耿于怀,想逃避,更怕它会就此消磨,纠结着,碌碌一生…… 也许,古拉图早就对安图勋彦死心了,或许,她还恨着他,可以肯定的是,她仍记得那份虚假的情义。 出生在古拉家,光辉荣耀下,她更得要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要更明白家仇国恨的意义,她不能看着古拉家,看着韩莦走向灭亡。 她只能亲眼看着安图勋彦死,看着他尸骨无存,然后默默的,默默的,在心中折磨自己,一生,他假意,她真情,自己,又有什么法子…… 折返的路上,沐千寻总觉着心神不宁,战事将停,离他们奢望的自由,又近了一步,按说是好事。 可她仍压不下那份烦躁不宁,就如同慕宥宸被算计的那一段时日,她总是没来由的心慌,仿佛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该来的,总会来,预测不到,亦无力阻挡,慕宥宸只当是沐千寻尚在月子中,是因着这趟的奔波扰了心绪,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加快了返程的脚步,韩莦境内的城池,都还在紧锣密鼓、丧心病狂的征兵,沿经的城池,皆是没什么异常。 绕过安图勋彦驻兵之地,仍是士气低迷,被青葛部落的兵马逼的一味退缩,可沐千寻心底的不安,却一点点,加剧。 刚刚遭到大雨洗礼的边境,阴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翻腾的乌云,恍若末日一般的狰狞,这山雨欲来的模样,愈的难以安心。 未入月笺,华阴郡的城门前,就撞上了火急火燎的顾魅儿,那一瞬间沐千寻只觉着,通体冰凉,没来由的揪心。 顾魅儿素来洒脱惯了,笑意就没有离眼的时候,能让她如此花容失色,且大老远跑到华阴候着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顾魅儿面色煞白,略带哭腔的告诉她,澹台皓痕劫走了慕皓然,夜晨跟凌泽、陌弦三人,已经去追了。 顾魅儿与澹台皓痕未有谋面,遂这个名字落在她口中,显得生硬而陌生,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憎恨。 既然顾魅儿如此笃定,那必然是澹台皓痕无疑了,顾魅儿对青葛部落的形式两眼儿一摸黑,所以使不上力气,只是空着急。 当下,沐千寻已再听不清顾魅儿叽叽喳喳的在她耳边说些什么,眼前一黑,整个人顺着搭着顾魅儿的手臂,径直瘫软在华阴城门前。 坑坑洼洼,泥泞的地面上,渗骨的凉意混着钻心的痛,逆流而上,抽去她浑身所有的力气。 顾不得心中的动荡愤恨,慕宥宸慌乱的俯身扶她,抱着她软软的身躯,任凭她在自己怀中无助的声泪俱下。 紧紧的,紧紧的拥着她的身躯,一双明亮的眸子里,疼惜混杂着杀意,浑身沾满了泥泞,犹如地狱爬出的罗刹。 娇小的身躯在冰冷冷的雨中终泡着,生产尚未及月的她,狠狠的受了场凉。 这个孩子,来的何其不易,他二人是何等的疼爱,澹台皓痕如此触动他们的逆鳞,怎们的得了好。 无心询问这中间的头头道道,澹台皓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这月笺的,又是如何闯入那重兵把守的小竹楼,还在几万大军的眼皮子地下逃脱的。 一切的一切,他们此时都无心深究,一心想着的,不过是怎么将皓然解救回来,其余的,都无关紧要。 沐千寻不知,她究竟哪里得罪了澹台皓痕,是他一味的算计,就连浅言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她不去找他的麻烦已然是万幸,为何,他就是不肯放过她,皓然还只是个不足月的孩子。 她如何得罪了他,都是她的事,为何澹台皓痕不能冲着她来,英明一世的澹台领,竟要耍这些个阴损的手段。 慕宥宸草草的交代了城中的事宜,带着沐千寻,一路顺着凌泽几人留下的痕迹,冲着澹台部落狂追而去。 既然澹台皓痕没有直接对慕皓然下手,而是费尽心机的劫走他,那,必然是有缘故的。 那么,慕皓然暂时的处境,便是安全的,澹台皓痕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这样,他总归满意了吧,之后的账,他们再慢慢的算! 不眠不休,远赴万里,沐千寻强撑着,时时失控,日渐虚弱,慕宥宸却是不敢劝她稍作歇息。 每每瞧着沐千寻折磨自己一分,慕宥宸就自责一分,对澹台皓痕可谓是恨之入骨,伤他至亲至爱,来日,他定叫他生死不得! 澹台部落的地域前,凌泽三人被挡在城外,之后五人孤军闯入,毫无犹疑,龙潭虎穴,他们都只能一闯! 澹台部落,一如既往的安乐祥和,恍然非青葛部落的国土,对这场战事,澹台部落从一开始就置身事外,乐得自在。 沐千寻此时却是无心计较这些,走在主城的街道上,眸子猩红,冷心冷情的模样,任谁瞧了,都心底毛,不得不退避三舍。 慕皓然安全无虞,澹台部落仍能如此和乐,慕皓然在澹台皓痕手中出了差池,她要他整个澹台部落陪葬! 莫要将她的悲悯当成软肋,将她的姑息当成放纵,她从不是善类,从不会悲天悯人,从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大张旗鼓的踏入澹台皓痕的领地,澹台皓痕派了人迎接,在他的竹楼设了宴席,煞是嚣张。 自己并未现身,倒像是早知沐千寻今日会来,等候多时的架势。 不知澹台皓痕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劫了人,竟还能这般从容,他太过小觑了沐千寻的实力,更是看轻了沐千寻的舐犊。 迎门,澹台皓痕那张久违了的面孔,映入眼帘,沐千寻不由得怒火中烧,怦然失控! 自从将他丢在那片食人湖泊,澹台皓痕就了无音讯,沐千寻还一度以为,他是真的死了,给浅言赔了葬。 如今见,他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坐在一桌佳宴前,笑意浓浓的望着她,甚至是作出一副深情的做派,让她恶心。 三步并作两步,无只言片语,冲上去,不质问,不讥讽,不谩骂,一只纤细的玉手,仿佛有无穷的力气。 澹台皓痕来不及躲避,沐千寻的动作快成了一道虚影,这让原本防备薄弱的澹台皓痕吃了个大大的闷亏。 他以为,沐千寻被牵制着,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更是对自己一身的本领,甚至傲然。 直到沐千寻的玉手狠狠的横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起身,失去重心的躺在那桌佳肴之上,背脊被桌上的碗筷盘碟硌得生疼。 沐千寻却是并未解恨,愈的失控,瘦弱的手指,仿佛想要插进他的颈间,蓦然缩紧,生生要夺去他的性命一般。 深幽的眸,布满了血丝,猩红猩红的颜色,直勾勾的瞪着他,没有一分情愫,那一刻,澹台皓痕除了窒息的痛,更多的是从心底蔓延的恐惧。 挣脱不掉,喉骨几乎被捏碎,恍惚中,澹台皓痕似乎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喉骨断裂的声音。 被掐的无还手的余地,意识混沌,视线迷蒙,俊朗的面庞涨成了黑色,整张脸痛苦的扭成一团。 慕宥宸强行将沐千寻的手掰开,将她拥在怀里,直到澹台皓痕意识一点点恢复,仍见她在挣扎着,狂的尖叫。 第四百六十六章 误会一场 第四百六十六章 误会一场 拼命的,胸口起起伏伏的喘息,意识重归,身形仍无力的跌在那混作一团的菜肴中,久久未能起身。? 喉咙火辣辣的麻,闷热干涩的吐不出声儿,颈间的皮肤,被沐千寻尖锐的指甲划破,阵阵刺痛。 面色渐渐的由黑转白,煞白煞白的颜色,望着沐千寻嘤嘤哭泣的模样,心有余悸。 他此生只如此狼狈过三次,都与沐千寻交织着,脱不开干系,又似乎,根本是他咎由自取。 第一次,是在碎玉城,高空坠下,钢钉穿身,令他痛不欲生,为了骗取她的信任,他狠心自残,断了手臂,毁了一身的功力。 第二次,是迁鼓处的那片湖泊,明知湖中食人鳄横行,还是仗着有浅言垫背,未曾提醒,害人伤己。 为的,不过是能借机除去沐千寻腹中的孩子,慕宥宸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慕宥宸的骨血,更是! 之后无故晕厥,顺水落在岸边,生生昏迷了两日两夜,才被暗中跟随的侍卫救起,九死一生。 再然后,便是此次,劫了慕皓然,妄图跟沐千寻讨价还价,沐千寻却是连阐述只字片语的间隙都不留给他,径直下了死手。 若不是慕宥宸拦着,他定活不过今日,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沐千寻,失控的让他畏惧,心惊而后怕。 单臂撑着杂乱无章的饭桌,挺起背脊,身形顺着地面滑落,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麻木茫然。 背上的衣衫,丝,皆是被汤汤水水浸透,肌肤湿漉漉的不适,却是无心打理,任凭到处都一片狼藉。 颈间反反复复,辗辗转转的痛,望着沐千寻单薄的,依偎进慕宥宸怀抱里的身影,澹台皓痕的神色愈的恍惚迷茫。 那一瞬间,似乎一下子释然了许多,看清了许多,堵的满满的心,说不出的失落感慨。 **执念被掐灭,由朦朦胧胧,到渐渐清晰的心智,暗淡,明亮,他终于明白,他了解的,爱着的,终究不是全部的沐千寻,甚至说,那个她,根本不是她。 他所谓情真意切,痴痴深陷不可自拔的,着迷的,舍不得放手的,多半是他臆想出的女子。 那种种的算计,执着,不过是一份执念,来自父辈,涓涓流淌,迟迟不得消散的执念。 迁鼓湖畔,那个将他生生震晕,弃之不顾的沐千寻,今日那个无法自控到,对她痛下杀手的沐千寻,都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美好的模样了…… 她是那么强大,那么决绝,那么遥远,破碎着他仅存的遐想,此刻除了畏惧、远离,再无旁的想法,也许,他对她,从来就不是认真的…… 眯着眼,仍盯着她,唇瓣微启,却是只字未出,陷入回忆,那份刻意的靠近,再三的拥护,是从何时始起的呢…… 是流言四起之际,说,当初凌星夫人的孩子,尚在人世,流落夏国,如今,又重回部落了,深得部落长的喜爱。 是从,纷纷扬扬,惊叹不绝的传言中听闻,新晋的郡主,模样甚美,出落的与当年的凌星夫人简直一模一样。 初见,更是惊艳,那张美艳的面庞,与那副从小到大,时时映入眼帘的画卷重叠,愈觉着,情不知所起。 澹台黎,是他的父亲,更是影响他一生的人,他教他胸怀天下,爱民如子,他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可就是这样一位英雄,唯独处理不好家事,斩不断情丝,对他的母亲,关怀备至,却无关情爱。 他始终不明白,那副画卷上,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子,究竟有何出众,竟引得父亲倾倒一生。 能令他放弃家国大业,胸中抱负,舍弃那君主之位,失了心又迷了情,谁人都无可代替,整整惦念了一生。 遂,那个名扬部落,人人传诵,不绝于耳的凌星夫人,让他困惑又纠结了整整将近二十年。 当沐千寻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愈牵引他心绪之时,他心中的**,生根芽,一不可收拾,当年他父亲求而不得的,他了狠的奢望! 部落,她,她的心,他都要,他要她的屈服,要她的爱慕,要她成为他一个人的,只是他一个人的! 他爱她吗,不爱,甚至谈不上喜欢,那只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是虚假到认真的情感,是不甘的,妄图征服、占有的**…… 摸上衣袖中,那条名存实亡的,麻木无感的手臂,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自嘲,摇头,满脸颓然。 沐千寻,他驾驭不了,那愚蠢的心思,早该泯灭了,到了今日这般田地,他该在乎的,是他手中的人质,究竟还能为他换来些什么。 渐渐的归于平静,沐千寻不哭也不闹,拭去面上的狼狈,扶着慕宥宸的手臂,回眸,冷冷的瞪了澹台皓痕一眼,气势冷冽,眸中染上丝丝戾气。 澹台皓痕毫无底气的移开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一眼带来的阴影,挥之不去,那份爱慕之情,渐渐被恐惧冲散。 这场对峙,澹台皓痕输了个彻彻底底,青葛部落,犹如神邸般的澹台领,原来,也是个分外惜命的,遇上疯狂的沐千寻,他亦无力招架。 澹台皓痕设下的接风宴,被沐千寻搅了个天翻地覆,就此,不欢而散。 次日,三人再聚,心平气和的谈论,澹台皓痕的目光,终是褪去了狂热,多了几分淡漠疏离。 平白折腾了这么久,澹台皓痕所谓的,这场交易的目的,却是匪夷所思,沐千寻只觉得,难以置信。 她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将这残败的部落要了去,或是还有什么厚颜无耻的条件也说不定,可,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澹台皓痕只是要沐千寻承诺,待到战事停后,不为难澹台部落,给澹台部落留一条活路。 至于他自己,自知罪孽深重,触怒了沐千寻,事后,任凭沐千寻处置,好保全沐千寻的颜面,也算是为澹台部落寻个不出兵的开脱。 毕竟,澹台部落不愿出兵,于情于理,都是有失妥当,事后,定会遭来诟病,这个过失,澹台皓痕愿一力承担。 除了荒谬,还是荒谬,沐千寻从未想过,会对澹台部落做什么,澹台皓痕却是自以为是的,大动干戈。 究其根本,千错万错,皆是澹台皓痕一人的错,跟赫连锐绝勾结,残害慕宥宸,算计浅言,事事,澹台部落都不必牵涉其中。 只要澹台皓痕不主动难,她又何必殃及,她苦苦操持着这场战争,为的,不正是百姓免受战乱吗,又为何会反手绞杀澹台部落? 似乎,只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误会罢了,是澹台皓痕瞧着赫连锐绝的下场,难以自持了。 说过撂过,只要慕皓然无虞,沐千寻也不想平添杀孽,可若澹台皓痕还备着什么花样等着她,伤了慕皓然一根汗毛,她决不轻饶! 赫连锐绝杀得,宣王宫屠得,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得的?就算澹台皓痕是修罗恶鬼,她都只会比他更狠! 依照澹台皓痕之意,立了字据,瞧澹台皓痕的做派,倒像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心护着部落的模样,另沐千寻不禁有几分动容。 却是再不敢轻信,澹台皓痕的城府,相较赫连锐绝,差不了几分,都是阴险狡诈之辈,万不可疏忽。 澹台皓痕倒没有拖延之势,知沐千寻的急迫,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追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要他的性命,遂爽快的带沐千寻去见了慕皓然。 踏在竹园的长廊,拐个弯,便是慕皓然的屋舍,澹台皓痕不由得蹙眉,慕皓然自打被劫到他身边之后,日夜啼哭不止,今日,倒是异常的安分。 越是靠近,就越是反常,澹台皓痕派去守门的两名侍卫,皆是不见了踪影,二人皆是他的心腹,为了提防沐千寻的人摸混,亦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难不成是二人同时开小差,再者,就算慕皓然哭闹的累了,奶娘佣人,也不该这般寂静。 这情形,似乎不怎么对劲,匆忙的加快了步伐,瞧着半掩的屋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澹台皓痕身形猛地一僵。 先沐千寻一步,冲入屋内,望着屋中横七竖八惨死的奶娘、嬷嬷,目光呆滞,手足无措。 事情,好似脱离他的控制了,慕皓然怎会突然不知所踪,他这部落,当真是要亡了吗…… 沐千寻含着泪,里里外外,翻箱倒柜的找,明知是出了事,可再度激动起来的神志,却是支配着她,狂的寻找。 “澹台皓痕!皓然呢!你再不将他交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哽咽着,目露凶光的瞪着澹台皓痕,慕宥宸挡在她身前,生怕沐千寻一个失控,会再度对澹台皓痕出手。 澹台皓痕面色难堪的移步,将桌上的信纸用力的揉成一团,垂: “被……被皓月带走了,我,这就把他找回来。” “澹台皓月!你们兄妹俩究竟要怎么样!皓然哪里得罪你们了,他还是个孩子!” 沐千寻脑海中轰的一片空白,听着慕宥宸质问澹台皓痕,只觉着心中顿顿的痛,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面色,一片惨白。 落到澹台皓月手中,岂不是比落在澹台皓痕手中更可怕,那个女人的心肠何等歹毒,沐千寻岂能不知,不然,赫连妙晨,怎会视她为对手。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冥顽不灵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冥顽不灵 颤抖着,无助着,想哭哭不出,想动动不得,咬着下唇,溢出丝丝鲜血,她从不知,自己竟如此脆弱。 软软的,软软的靠在慕宥宸的背上,目光凄楚,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慕皓然那软绵绵的身影。 慕宥宸身躯微僵,眸色暗淡,将一声叹息,生生延缓,他心中又何尝不是万般折磨,可他身上还担着沐千寻的期许。 心底尽是无措,眼帘低垂,粉饰那抹喷薄欲出的怒火,他须得冷静,冷静,冷静…… 弯腰,探探嬷嬷的鼻息,摸摸伤口的温度,唇瓣启启合合之间,带着几分微凉: “血还是热的,想来她也跑不了多远,追!” 澹台皓痕愣在原地,无奈又妄图补救,眸中尽是急切,听慕宥宸之言,频频点头,满是配合的意味: “好,我这就下令,定能找到孩子!” 一溜烟儿出了屋舍,那份急切,不输沐千寻二人。 为的,不是旁的,只是澹台部落的安危,他不想,澹台部落在他手中灭亡,对澹台皓月的胡闹,澹台皓痕同样的烦躁。 他不知她怀的是何种目的,都在心中骂了她千万遍,无论有何缘由,都不该拿着部落的存亡放肆。 当初劫慕皓然,他何尝不是千万般的小心,怕的,就是伤了那孩子,不好交代,如今,澹台皓月却这般不懂事。 盯着澹台皓痕冲出去的背影,沐千寻甚是恍惚,久久才被慕宥宸牵着追了上去。 她已然看不透澹台皓痕的真假,不知此事是澹台皓月一人所为,还是有澹台皓痕的授意,是真真正正的意外,还是澹台皓痕的把戏。 无心追究,只要能找回慕皓然,澹台部落的安危也罢,澹台皓痕的性命也好,她都可不计前嫌的保全。 如今,无论何等急切,都只能按着澹台皓痕指的路子来,毕竟,这是澹台部落,纵使是她这个部落长,也尚动不得这城中的一兵一卒。 澹台皓痕下令全城戒严,搜捕澹台皓月,深知澹台皓月骄纵的性子,遂澹台皓痕从未往澹台皓月手中交过半点实权。 可这毕竟是主城,澹台皓月熟悉这城中的一草一木,她若是铁了心要躲,饶是全城守卫出动,又能如何…… 沐千寻更怕,逼急了,澹台皓月会径直对慕皓然下手,她不是澹台皓痕,她向来无所顾忌,又怎会悉心照料一个不满一月的婴儿。 好在,澹台皓月未有躲藏之意,她的目的明了,劫了人,照样张扬傲然,在城守的指控下,很快探寻到了她的踪迹。 主城地势平坦,唯有城西有一处断崖,陡峭险峻,荒草丛生,且没有下山的路,崖壁光秃秃的,亦是无处借力。 赶往断崖的途中,沐千寻的目光,始终是涣散的,心砰砰的狂跳,面色变幻无穷,思绪在脑海辗转不停的翻飞。 除去那层淡薄的憎恨,更多的是揪心的恐惧,她不知,澹台皓月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主城那么大,城西那么远,澹台皓月却是执意选了断崖,澹台皓月是备着背水一战了,其心可诛。 那岂不是一言不合,慕皓然就有丧命的危险,念及此,沐千寻浑身都阵阵的发寒,脚下的步伐僵硬而急促。 天色渐渐的阴沉,本就灰蒙蒙的天,此刻更是压抑,青葛部落的春季,向来如此变幻莫测。 慕宥宸抬头看一眼那翻滚涌动的云层,面色奇差,咬咬牙,继续前行。 出来的急,连一把油伞都未带,若澹台皓月一时半刻不肯松口,这雨,岂不是会淋着慕皓然。 未足月的幼童,又怎禁受得住一场凄寒的春雨的洗礼,从边境被带往澹台部落,连连奔波几日,已是他的劫难,但愿他能撑过今日才好。 西城的断崖,常年荒芜,人烟稀少,回荡着声声阵阵揪心的啼哭,远远的,沐千寻一行人便瞧见,崖边上,坐着一抹倩影。 澹台皓月的怀中抱着的,黄绸色的锦被,正是蔡婆婆亲手所缝,只见她冷清的面容上,尽是烦躁嫌弃。 沐千寻作势就要冲上去,舐犊心切,险些忘了此时的处境,慕宥宸硬生生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回来,在耳边轻喃: “寻儿!你越是在乎,她就越是有恃无恐!莫要害了皓然!” 沐千寻乖乖的站定,袖中攥紧的手,隐隐发颤,望向澹台皓月的目光,尽量的和善。 澹台皓月饶有趣味的盯着怀中的孩童,余光扫过几人的衣摆,未曾抬头,淡淡发笑,一抹冰霜点点凝固在嘴角。 转眼望那断崖下的情景,探下去半个身子,怀中的婴孩哭的更凄惨,险意顿生。 沐千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眶泛红,却是半句斥责的话,都不敢说,生怕触怒了澹台皓月半分。 慕宥宸二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瞧着干瞪眼,澹台皓痕却是忍不住发作,指着澹台皓月,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澹台皓月!都是父亲母亲把你宠坏了!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成天只知道惹是生非! 将小郡王抱过来!给部落长道个歉,此事算完,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神色语气,一片严厉,毕竟,澹台皓月是与他相依为命多年的妹妹,他自是不想看她玩火**。 他宁愿自己死,都不愿她有一分差池,无奈,她就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他不愿她牵扯进来,她还偏偏要横插一脚。 澹台皓月挺挺腰身,终是抬了眼,撇撇嘴,满是委屈的味道: “哥!我这可是为了你,为了澹台部落,你该跟我站在一起的! 更何况,这孩子,不是你带到部落来的吗?” 澹台皓痕整张脸都在抽搐,两腮微动,真是个冥顽不灵的主,难得她能将自己的放肆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跟她站在一起,彻彻底底的激怒沐千寻,然后瞧着澹台部落风雨飘摇吗! “你还听不听话了!从小到大你除了闯祸还会什么!” 澹台皓痕处于爆发的边缘,澹台皓月素来心高气傲,自是不满澹台皓痕如此指控,还是当着她最为痛恨的人的面。 越是斥责,越是谈不拢,慕宥宸冷眼瞧着,思绪百转千回,却是没有救下慕皓然的绝好法子。 甚至疑心澹台皓痕是真的被澹台皓月气昏了头,还是有意如此,故意在激怒,可思来想去,似乎这对澹台皓痕也并无益处。 沐千寻的神识虚晃着,笼罩在这愈发沉闷的天色中,笼罩在一片虚无的恐惧中,甚至听不清澹台皓痕与澹台皓月又争论了些什么。 总之,澹台皓月突然就放下她孤傲的架子,激动的破口大骂起来,吓得怀中的婴孩,哭的撕心裂肺。 搅动的,似乎是她的心弦,掩于那层揪心之下的,又似乎还有更甚的不安,盯着澹台皓月那张好看的面孔,头皮发麻。 “你难道真要将自己交给这个女人折磨吗!我可是你亲妹妹,你为什么宁愿向着她也不愿意听我一句! 她就是个祸患!狐媚子!将你们都迷的神魂颠倒!” 你们……倒真是耐人寻味,澹台皓月的心思,几乎人尽皆知,痴迷于慕宥宸的皮囊,遂恨毒了沐千寻,今日才会劫了她的孩子相挟。 却是单单忽略了,这孩子,又不只是沐千寻一人的,慕宥宸又何曾给过她一丝幻想,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妒火中烧的女人,真是愚蠢的可怕,单是她伤及慕皓然这一点,慕宥宸就容她不得。 “澹台皓月!你可知,你这是在寻死!” 澹台皓痕一张俊朗的脸,灰白灰白的颜色,沉静,死寂,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澹台皓月如此不知悔改,能存活的几率,已是渺茫,他只盼着,她能够及时回头,妄将整个部落搭进去。 或许,慕宥宸假意的迷惑,能安抚她的情绪也说不定,无奈,对着澹台皓月,慕宥宸着实是作假不来,他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一道惊雷,接着一道惊雷,在雷光惊心的映衬下,在昏暗的天色下,澹台皓月失控的面容,更显狰狞。 狂风凄凄,拂着崖边的杂草东倒西歪的飘摇,天色阴沉的仿佛触手可碰。 沐千寻的额上急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咬着唇,口中血腥味早已弥漫,眼看着,这雨就要下了,可瞧这境况,澹台皓月还不知何时肯松口。 雨,终是淅淅沥沥的落下,蒙蒙的打湿地面,打湿衣衫,澹台皓月却仍是无动于衷。 澹台皓痕脱下身上的外袍,朝着澹台皓月掷过去,语气冷硬: “给小郡王挡着!你闹够了没有!” 澹台皓月似笑非笑的接过外袍,挑在指尖左右摆弄,却是未有裹到慕皓然身上之意,淡淡道: “哥哥都不关心我这个妹妹是否会被淋着呢!” 雨声雷声,婴孩的哭闹声,混杂着澹台皓月冰冷冷的话语声,几乎冲毁沐千寻的理智,两行清泪,夹杂着雨水而下。 为何,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为何要连累这未足月的孩子受此折磨,旁人家的孩子,这么稚嫩的孩子,连风都不敢吹到一丝。 慕皓然又怎经受得住一场滂沱大雨,什么仇什么怨,都不该是这个小小的婴孩来承担,他遭受的已经够多了,她又怎能眼看他夭于今日。 澹台皓月微微侧身,被打湿的外袍顺着崖边滑下,目光撇及崖底,煞是惋惜的模样: “啧,掉下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第四百六十八章 无法挽回 第四百六十八章 无法挽回 眼瞧着,澹台皓月越玩越过火,澹台皓痕眸子微闭,攥紧拳头,额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了,死死的压抑。 或许,是他过于薄凉,他真心是恨不得澹台皓月立刻马上暴毙,这样,兴许澹台部落还能得一线生机。 雨未有倾盆之势,淅淅沥沥的,不急不缓的,一直一直在下,不消几刻,崖边半干的土壤,皆是被均匀淋湿。 点点冷雨,如同猫爪一般,一下一下的,不痛不痒的撩拨着沐千寻的心绪,浑身都颤抖的厉害。 面对澹台皓月油盐不进的模样,沐千寻满是无措,不知是该抓狂,还是该低声下气,究竟怎样才能随了澹台皓月的心。 缩在袖中的手背,触及湿漉漉的衣袖,终是绵软无力的开了口: “澹台皓月,你究竟要什么,你倒是说啊,我都依着你还不行吗!” “要什么?我要你将整个部落交出来,我要你放过哥哥,我要……你的命!” 嘴角微斜,语气阴狠狠的,雨水顺着额头滑落,流经眼眸,眸中凶光乍现,一腔的怨愤,不知所起。 慕宥宸当下变了面色,这个女人当真是好大的口气,自己的命,还不知能保到何时,还敢惦记旁人的命。 “你将皓然还回来,我什么都由你。” 明知澹台皓月不会轻易罢休,沐千寻还是百般乞求,再不将慕皓然救回来,他还活不活的下来,都是未知。 慕皓然是她的心头肉,倘若没了他,她不知她又会是那般光景,或许,会受不了随他去吧,她再也承受不来一次丧子之痛了,承受不来了…… 混着雨水,泪水倾泻而下,染在那深色的衣衫上,极不起眼,澹台皓月却是始终瞧不见她的泪,更看不清她眸中的那抹决绝。 她的疯狂,始终是凌驾在澹台皓月之上的,就算她径直上去抢孩子,最惨的结局,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澹台皓月煞有其事的摸摸怀中嚎啕不绝的孩子,笑的花枝乱颤,寒意重重: “咯咯,你把我当傻子吗,不看见你血溅当场,我又岂会放了这孩子! 不急,一时半会,他还死不了,你瞧,这水嫩嫩,冰凉凉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爱呀。” “澹台皓月!你可知你的下场!” 澹台皓痕的整张脸,都是一片铁青,望向澹台皓月的面色,别样的冷冽,一个婴儿,是何等的脆弱,又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我的下场?我的下场不是系着哥哥的下场吗,哥哥该盼着,我今日要了这个女人的命才是。 怎么,哥哥舍不得了?” 在她的意识中,澹台皓痕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却执意与她站在对面,屡屡拆台,渐渐的,渐渐的,神色间染上了几分烦躁。 “沐千寻!想救你的孩子,就将你的衣衫扔过来,不然……” 尾音拖得略重,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慕宥宸身上,不知目的何为。 沐千寻慌乱的褪下外袍,虽说衣衫已经被打的半湿,但好歹能遮挡一阵,总比这般淋着的好。 衣衫刚遮在怀中的孩子一时,慕宥宸便顺势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沐千寻肩头,孩子怕受凉,她又何尝不怕。 都是他一时疏忽,才让澹台皓痕有了机会,才会闹出这一出接着一出的意外,都是他,他们母子才会遭受这般磨难。 因着慕宥宸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澹台皓月的面色猛的狰狞,咬牙切齿的将盖在孩子身上的衣衫,揭下,蓦然间,暴怒: “跪下!你给我跪下!我就给她遮回去!” 沐千寻身形一僵,苦笑,将衣衫重新递回慕宥宸手中,若是能救下慕皓然,就算她落得一身的病,又如何,若是没了慕皓然,她活到百岁,那又能如何。 说着,双膝一软,便要应了澹台皓月的话茬,为了慕皓然的安危,她愿意屈尊,她什么都愿意,只要澹台皓月能放过慕皓然。 慕宥宸怒火中烧,伸了半下的手,不甘的缩回去,眉头紧锁,这是她的决定,他阻拦不得,除了顺着澹台皓月,他也别无他法。 身形一滞,手臂被重重的一提,澹台皓痕立在她身侧,死死的盯着澹台皓月,一字一顿: “澹台皓月,倒真是看错你了,好本事! 你非得撕破脸皮是吧,那好,哥哥来带跪可好!黄泉路上,你最好想好,如何向父亲母亲解释!” 澹台皓痕掀动衣摆,只等澹台皓月一句话,澹台皓月面色青白交织,似受了极大的羞辱,呼吸愈发的不稳。 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手指攥紧棉被,四周满是折痕,清冷的眸子里,尽是委屈执拗。 事到如今,澹台皓月愈发的放肆,愈发的不计得失,失去理智的,疯狂的,将澹台皓痕划为了同样敌对的一方。 她始终认为,她是在拯救部落,拯救澹台皓痕,而澹台皓痕对她的种种不理解,日后都会好转,却未想过,她还活不活得过今日。 在她的认知里,并不觉着,怀中的这个婴儿,是何等的重要,但还是因着澹台皓痕给予她狠狠的羞辱之下,将衣衫重新遮了回去。 嘴角嘲讽一笑,那抹嘲讽,深深的扎疼了沐千寻的眼,心中慌乱更甚,却是捕捉不到,究竟是为何,她的直觉呵,她痛恨她的直觉。 未安定一刻,画风突转,纵在局中人,都越发看不懂这场酸涩的闹剧了。 慕宥宸冲上来,背对着澹台皓月,凶神恶煞的揪着澹台皓痕的衣领,怒吼,震耳欲聋,生生盖过了这漫天交织的雷声: “把你的脏手拿开,放开寻儿!你们兄妹俩,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你,皓然能落在这个疯女人手中吗!” 怒的倒是情真意切,可未免过于突兀,此般话,居然能从慕宥宸口中说出,过于稀奇,澹台皓痕煞是不解。 澹台皓痕乖乖的撒手,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一句,慕宥宸一拳挥舞过去,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倒射出去几寸,躺在那泥泞的地面上。 狼狈又茫然的挣扎着起身,心中犯嘀咕,慕宥宸何曾这般不知轻重缓急了,纵使是在意沐千寻,也不该是如此冲动。 慕宥宸闪身过去,俯身在地,继而提着他的衣衫,眼神交错间,澹台皓痕奋起反抗,二人死命的扭打成一团。 不禁是沐千寻发蒙的立在原地,就连澹台皓月都看傻了眼,不见了嚣张气焰,蹙眉瞧着。 “澹台皓痕!澹台皓月的命,我要定了!皓然已经危在旦夕了,再耽搁不得! 她是你的妹妹,你自是有法子,你该知道,你再怜惜她,会是怎样的下场! 我能躲过你和赫连锐绝下的套,绝地反击,能借夏国的兵力碾压韩莦,灭了你这澹台部落,更是易如反掌,莫要觉着,我此行没有备着后路!” 揪扯着,扭打着,未涉内力,全靠肉搏,却是拳拳脚脚都真真切切,不掺一丝虚假,二人似乎是打红了眼的模样。 压低声音,断断续续的在澹台皓痕耳边喃喃,突然暴怒,便是为此。 公然的交头接耳,澹台皓月自然会疑心,澹台皓痕倒是给他找了个契机,如此一来,澹台皓痕突然与他们决裂,倒是个极好的翻转。 不管澹台皓月信与不信,他都只能冒险一试,毕竟,这雨越来越大了,慕皓然的哭声,也越来越小了,眼看着,眼看着就无法挽回了…… 分离开,二人面上皆是挂了伤,澹台皓痕面色阴晴不定的倒退几步,呈防备的架势,没有贸然靠近澹台皓月。 “咯咯,哥哥你看到了吧,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何必作践自己!” 澹台皓月满脸的骄笑,幸灾乐祸,语气转折的冷硬,换做平常,作践一词,澹台皓月又岂敢放肆的用在澹台皓痕身上。 慕宥宸心中冷笑,感念,要的,就是你的得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怒气腾腾的瞪着澹台皓痕。 “澹台皓月!都是你害的,你可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语气仍带着谴责,却是软了不少,一个我们,硬生生将澹台皓月跟他绑在一起,凭澹台皓痕的聪慧,不知不觉的分离澹台皓月的注意,倒是不难。 澹台皓月撇撇嘴,满眼诧异,对澹台皓痕,她终究还是少了几分防备: “孩子就是我们的退路,没有退路的,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一死,这部落,就是哥哥的!” 骄纵跋扈惯了,竟这般的口不择言,背对着,未看见,澹台皓痕面上的神情,更冷了几分。 从小到大,他是最疼爱她的哥哥,她到死都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会伤害她。 她太高估了自己在澹台皓痕心中的地位,太过低估沐千寻二人的能力,拿慕皓然究竟能为部落换来些什么,澹台皓痕早已盘算的一清二楚。 是她偏偏要自作聪明,才招了这杀身之祸,死千遍万遍,都不足为过。 部落的兴亡,还是她注定要丢掉的性命,澹台皓痕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前者,早已被舍弃,还愚蠢不自知,下场,又能好到哪去。 “但愿,你是在为我保命,而不是害我!” 将你身上的衣衫也给孩子盖着些,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抗雨吗,弄死了,看你怎么交代!” “不必,因为……” 澹台皓月欲言又止,眼底闪过的慌乱,令沐千寻愈发的惴惴不安,浑身止不住颤抖,青紫的唇瓣,哆嗦个不停。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生死未明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生死未明 死死咬住下唇,滚烫的泪灼的面颊火辣辣的疼,不明白澹台皓月此言何意,澹台皓月也显然没有解释之意。 心底的焦躁慌乱愈发强烈,望向澹台皓月的目光,诉不尽的凄寒,愤恨,冲动,已压抑到极致。 接到慕宥宸的命令,蛰伏在暗处的凌泽三人,终现了身,敌意满满的瞪着澹台皓月,一副随时会出手将她料理干净的阵势。 断崖地势窄小,一开始,澹台皓月便选了最险的崖端,切了他们还转的余地,亦是断了自己的后路,要么走出去,要么跳下去。 现下,已有将澹台皓月团团围住之势,明知凌泽三人的功力都不及她,澹台皓月却是做贼心虚的,蓦然变了脸色。 孤军奋战,显了颓势,澹台皓月心中愈是没底,就愈是依赖澹台皓痕,澹台皓痕动起手来,就愈是得心应手。 澹台皓月未言,沐千寻未动,在场者,个个心急如焚,雨势,毫不怜惜,断断续续,未见停势。 慕皓然浸在雨中,已有大半个时辰,有力的嚎啕,渐渐低沉,戛然而止,化为软弱的呜咽。 “澹台皓月!将皓然给我!” 沐千寻颤抖着祈求,澹台皓月神色颇为凝重的撇了一眼怀中的婴儿,不愿退步。 “皓月,孩子我来抱着,好似是撑不住了。” 澹台皓痕无限的接近,却是因着澹台皓月那冰冷防备的一眼,生生住了脚步,渐转柔和的眸光,带着丝丝无奈。 “无妨,孩子,还是由我抱着吧。” 拢拢遮在慕皓然身上的衣衫,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望向澹台皓痕的目光,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夜晨扶着沐千寻的肩,感受着她毫无节制的颤抖,眼眶泛红,想救下慕皓然,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陪她伴她跟随她,她岂不知,为生下慕皓然,她步步艰辛,未安宁过一日,如今却还是这般没完没了。 违逆天命,受尽苦楚,祛除寒毒,只为弥那不能有孕的遗憾,若注定她命中无子,又何苦让她遭此劫难。 因着赫连锐绝的某算,身陷囹圄,好不容易躲过了那连天的战火,又被澹台皓痕兄妹算计,今日这劫,又是否撑得过。 得而失之,反反复复,那该是何等的折磨,老天就不能怜悯她一回,救夏国,救部落,却是救不下自己的孩子。 沐千寻的身子靠着夜晨的身子,缓缓滑落,半跪在泥泞中,心慌而无力,哽咽出声。 沐千寻越是狼狈,澹台皓月就越是得意,衣袖拂过面颊,唇角微勾,趾高气扬: “沐千寻!你若真心疼这个孩子,就以命换命,只要你死了,我保证,不会为难她!” 沐千寻怔怔的望着澹台皓月,慕宥宸眼神示之,澹台皓痕暗暗点头,匕首已出鞘,悄然出手。 意图夺了孩子,径直取了澹台皓月的性命,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为了澹台皓月,她这般造孽,落在慕宥宸二人手中,又岂会让她好过。 还不如当下给她个痛快,也算是他这个哥哥为她尽的最后一丝心意,匕首紧握,心下发狠。 轻盈的扭转身形,出其不意,臂弯探向澹台皓月怀中的胎儿,未料,澹台皓月适时惊觉,澹台皓痕尚握着匕首的手掌,只挨着了被角。 失了一只手,当真是力不从心了,换做从前,如此近的距离,澹台皓月如此疏忽,他又怎会失手。 时机只此一次,多说无益,澹台皓月那敏感紧绷的神经,彻底被挑断,接着,便只能硬来。 避开澹台皓痕的手,澹台皓月的眸色慌乱而冷清,撇及澹台皓痕手中那把出鞘即见血的匕首,难以置信。 兄妹,本该是最亲近的人,今日之前,也的确如此,澹台皓月清晰的记着,澹台皓痕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匕首。 那是他七岁那年,父亲亲手所赠,那时的她,还是个只懂得追着他跑的丫头片子。 她知,他那把匕首,轻易不出鞘,却是沾染了不少人命,每每被他惦记上的人,未有一人曾能逃得过。 今日,他居然用父亲所赠的匕首,来取她的性命,何其讽刺,一时间,恨意上心头! 他都不认她这个妹妹了,竟与那个狐狸精联起手来要置自己于死地,她也不必顾忌那么多,生死存亡,便只有生死! 强硬对抗,澹台皓月倒有了几分同归于尽的狠决,利落的将孩子朝崖下掷去,顿时,险意横生。 澹台皓痕眼眸一缩,身形极快的探往崖下,澹台皓月掌风袭来,又不得不躲。 沐千寻一颗心被生生扯的乱痛,声音堵在喉咙中,梗着,发不出一丝半点声音,身形却是已然冲了出去。 澹台皓痕的匕首,狠狠的插入澹台皓月的心口,瞧着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滴滴答答,喷涌…… 毫无悔意的瞧着,这么些年,一人执掌澹台部落,早已学会了残忍冷血,可终究,还是手下一颤,未拔出匕首。 眼瞧着澹台皓月直生生的栽下崖底,面色煞白,蹬蹬后退几步,满心满眼,都是澹台皓月胸前大片大片鲜红鲜红的血迹。 他亲手杀死了她,他最疼惜的妹妹,为了,能为澹台部落争取一丝存活的余地,她怎么就那么蠢,都是他宠坏了她罢了…… 沐千寻从他身旁闪过,残影一般,虚无缥缈,恍惚之间惊慌一抓,却是扑了个空。 沐千寻扑倒在地,大半个身子探到崖下,手中的长鞭挥动,裹住锦被,住了落势,大力一卷。 澹台皓月落到半空的手掌一扯,妄图抓着慕皓然垫背,惊险至极。 惊慌之间,沐千寻手下力道微大,澹台皓月未曾得手,身影渐渐跌落不见踪影,只剩一道划破天际的惨叫,带着浓浓的不甘。 力道失控,本就被惊的绵软无力的沐千寻,手下的动作煞是不稳,被裹在被中的慕皓然,重重的摔在石崖边上。 一切,都只在瞬间,从澹台皓痕动手的那一刻,到澹台皓月坠崖,步步凶险,惊心动魄,结果,却仍不尽人意。 鞭子,是夜晨偷偷系在沐千寻腰间的,为的,便是澹台皓月发难,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慕皓然本已是强弩之末,再在那崖石上重重一跌,能否留着一口气儿,都还是未知。 费心竭力的斗了一场,孩子却是生死不明,雨水唰唰啦啦的,寒意渗骨,守在崖边的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沐千寻连滚带爬的扑过去,颤颤巍巍的抱起被中的孩子,手指拨开那掩面的衣衫,生怕她的一个不经心,伤了他。 盯着怀中的孩子,愣怔片刻,垂首,哭的撕心裂肺,仰天长啸。 慕宥宸僵在原地,无措着,心惊着,蹙着眉,泪,顺流而下,呼吸渐渐急促。 跪倒在地,一拳拳的捶着地面,震的整座断崖,都在颤抖,骨节破了皮,混杂着雨水,泥土,生生捶进了几人的心中。 那一刻,慕宥宸的悲,感染着众人,却是未有人能体会到他心中的自责。 他恨,恨自己做不到万全,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恨屡屡让她受到伤害。 一步一跪,跪到沐千寻身畔,拥着她,却是猛地怔住,面容僵硬。 怀中的婴儿,还未断气,却是个女婴,沐千寻哭的,是慕皓然的不知所踪,恐惧失落涌上心头,冲击着她薄弱的心弦。 怪不得,她会万般不安,怪不得,澹台皓月破绽不断,原来,澹台皓月还留了一手。 现,澹台皓月已死,慕皓然生死未明,这偌大的主城,这滂沱的大雨,她该从何找起。 “首领,首领!在公主寝殿的围墙边上发现了一个婴儿……” 脚步声凌乱不堪,一众守卫停驻在断崖前,领头的守卫,上气不接下气的跟澹台皓痕禀报。 “人在哪里?怎么样了?” “被雨泡了一场,现已移至内殿,只剩……只剩一口气儿了,怕是……怕是救不活了……” 澹台皓痕好似重新瞧见了希冀,那煞白死寂的面色,泛着光彩,落在守卫的眼中,别样的骇人。 听着守卫战战兢兢的回应,沐千寻抱着怀中的婴儿,摇摇晃晃的起身,直奔竹楼而去。 那孱弱的身躯,在蒙蒙的雨帘下,仿佛随时会散架一般,慕宥宸与其他人,皆是跟着狂奔而去,诉不尽的酸楚。 竹楼,澹台皓月临走之前,突兀的抱了个婴儿,却又命人守在殿外,不得踏入殿内一步。 因着是她的仆人,平日里对她的话自是唯命是从,可澹台皓痕突然下令搜捕,这么些年,主城何时这般大动干戈过,似乎多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澹台皓月的奶娘尚在人世,年事已高,着实是受不住那雨势,自恃功高,认为澹台皓月铁定不会怪罪,遂讨巧入了殿内。 一眼,便瞧见围墙之上挂的竹篮,当下起了心思,再瞧清那竹篮中的场景,更是吓得大惊失色。 赶忙通报了城中的守卫,知此事非同小可,守卫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禀报。 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不费周折,已然寻到了慕皓然的下落,可却得了守卫一句怕是救不活了的肯定之言。 澹台皓月真是好生心狠,便是料准了这雨势,何等的仇怨,非得要要了慕皓然的命,他还是个不足月的孩子,究竟哪里碍到了她的事。 第四百七十章 躲 第四百七十章 躲 断崖偏僻,地势泥泞,匆忙之间,一脚踩脱,枯枝绊脚,脚踝抽搐的疼痛,却是泯灭不掉她心头阵阵的绞痛。 断崖离竹园的路,似乎遥遥无期,总也瞧不见尽头,沐千寻咬着牙,如同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发了狂的狂奔,行人见之,无不躲闪。 风呼呼作响,雨绵绵不断,交缠在一起,张扬着略过耳畔,连带那滔天的心跳,阻挠着她行进。 不知何故,死死抱在怀中的女婴,缓过神儿似得,哇哇大哭,哭声丝丝牵动着她的心,满脑子,都是慕皓然受折磨的模样。 竹园前,沐千寻茫然的四下盼望,抓过一名守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胡乱的逼问澹台皓月的住所,口齿不清,模样骇人。 美艳的面容满是憔悴、凄楚,不知是为大雨所累,还是因着内心的恐惧,煞白煞白的,无一丝血色,泪痕雨水遍布。 乌青的唇沾染着嫣嫣的鲜血,煞是扎眼,墨发披散,浑身滚着斑驳的泥色,自带杀气,瞧着既狼狈又骇人。 守卫颤颤巍巍的回应,被沐千寻丢下,径直坐在泥里,大口大口的喘息,七尺的身形,在沐千寻无意的威慑下,不堪一击。 奶娘自作主张的唤了巫医,此刻澹台皓月的寝殿,吵吵嚷嚷,人仰马翻,却是未闻一声婴儿的啼哭。 打澹台皓月离了寝殿,内院就未有动静,不然也不会发觉的如此之晚,慕皓然也不会命悬一线。 背后泛起丝丝凉意,众人主动散开,沐千寻痴痴的盯着床上的婴儿,一瞬间,连呼吸的力气都尽数被抽离。 慕皓然就那么静悄悄的躺在床榻之上,不哭不闹,一如既往的乖顺。 面色青紫,透着几分黑气,别样的渗人,指尖颤抖着探过他的鼻息,微弱的温热。 停滞的泪,再次决堤,一大滴一大滴的落在包裹他的锦被之上,收敛心神,为他把脉。 目光中的怨煞愈发重了几分,咬着唇,睫毛微颤着,美眸紧闭,另一只腾出的手,紧握成拳。 澹台皓痕,紧随着慕宥宸,凌泽几人,陆陆续续的赶到,望着沐千寻死寂而漠然的模样,心神不宁。 派去禀报的守卫,所言不虚,的的确确,是只剩一口气儿了,且,情况要复杂的多,这口气,究竟能撑多久,还是未知。 燃起烛火,细细的银针在淡淡的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凄寒,沐千寻仍在不住的颤抖,却是逼着自己不哭不闹的镇定。 银针刺入那细细嫩嫩、冰冰凉凉的躯体,每一根,都似生生扎进了沐千寻的心尖,手头的颤抖,未曾止过。 不过几个巴掌那么大,就要遭受如此苦楚,极大的可能,还会是徒劳无功,沐千寻又怎会不心痛。 澹台皓月还真是心肠歹毒,若只是经一场雨淋,或许,沐千寻还有把握救的回来,可她偏偏丧心病狂的在慕皓然身上下了毒。 先是迷香致昏厥,后是毒攻五脏,这般心思,又岂是临时起意,仓促之间能处置妥当的。 看来,今日这一出,澹台皓月是蓄谋已久了,估摸着,打慕皓然入了这竹园,她便已经起了心思。 毒,只是寻常的毒,若要逼出毒素,倒也不难,难就难在,慕皓然实在幼小,又性命垂危。 沐千寻不敢贸然下药,一个不甚,就会彻底要了慕皓然的性命,她现下,能续住慕皓然一口气,已是万幸。 他孱弱的身子,再经不起摧残,无法逼毒,只能延缓,控制到了一定的地步,仍旧会毒发,只是沐千寻实在寻不到一劳永逸的法子。 俯在慕皓然的塌前,抚着他仍未恢复温热的面颊,泪上心头,泣不成声。 她憎恨,这种无力的感觉,千防万防,身边之人,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周而复始,而她却无力回天。 慕宥宸半跪在她边上,满眼的疲惫与疼惜,轻拥着她,只一声,一声的叹息。 如今的形式,拖延不得,怪神医是他们唯一的盼望,可怪神医一贯神出鬼没,仓促之下,又如何寻的到他的行踪。 就算是满部落的张贴告示,也需时日,况且怪神医向来喜好山林之地,待到他现身,慕皓然怕是早已魂归西天了。 那么……只好再赴一趟边境了,鬼逸身居竹林多年,或许,他们能寻他救急。 虽说,他们欠鬼逸的,已是无力偿还了,可若耽搁下去,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瞧着慕皓然死了。 行程已定,明日即会出发,出发之前还剩澹台皓月一事未料理干净。 澹台皓月作孽多端,虽被刺中了心口,又从高处坠下,难保她事先不会设了退路,未见到她尸首之前,沐千寻仍难以安心。 澹台皓月,必死!就算于事无补,也不可留她遗祸人世,唯有瞧见她的尸首,叫她尸骨无存,才好消心头之恨! 澹台皓月拐来的那名冒名女婴,澹台皓痕查遍了全城,愣是不知这女婴从何而来,或许,是被遗弃的吧。 那女婴伤的极重,比慕皓然大不了几日,断了肋骨,高烧不退,现下,由夜晨照料着。 沐千寻为她施了针,便再没瞧过她一眼,一心扑在慕皓然身上,终究是死是活,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亦是个可怜的孩子,能保她一命,便由她在身边留着,被无端的卷入这场血腥的闹剧,她又何尝不无辜。 澹台皓月真真是歹毒,明知这女婴并非慕皓然,却还是在临死前,妄图抓她去垫背。 夜色浓浓,雨后的夜,久违的凉意丛生,屋中烛火昏暗,静的只剩残存的呼吸。 “寻儿,你去歇着吧,我来守着。” 抚着她的衣衫,已由湿转干,带着微微潮意,望着她空洞寂寥的眼神,慕宥宸莫名的心慌。 倘若慕皓然今日真的去了,她再没了一丝盼头,她是不是也就随着孩子去了,孩子,始终是她心头解不开的结。 脑袋偎在她颈窝,紧紧的拥着她,说是放她去歇息,却一时间舍不得撒手,一阵阵的后怕。 待慕皓然脱离险境之后,他定要携她远离这一切的是是非非,躲的远远的,远远的…… 沐千寻僵硬的抬起头,缓缓转身,脑袋靠着他的胸膛,声音嘶哑绵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我要守着皓然,我好怕,好怕……” 泪已流干,满心的凄凉,她好累,好累,再也挣扎不动了似的,老天呵,若执意要要了皓然的命,那便连带她的,一起取走吧。 她感念,感念老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感念遇上了慕宥宸,遇上了那么那么多愿意追随她、信任她的人。 可是,她再也经受不住那无尽的锤炼了,若身边之人接连的逝世就是赐予她温暖的代价,那,她情愿一死,倒也一了百了。 慕宥宸掰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盯着她面上的泪痕,那双深幽的眸,光彩四散,虚弱的模样,顿顿的击着他的心弦。 唇瓣贴近,冲动冲击着理智,狠狠的吻,唯有亲近她,才能安定心中交杂的情感。 沐千寻也不挣扎,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气息,嘴角略过一抹苦涩的笑。 舌一寸寸略过她那肆虐过的下唇,触及伤口,酥酥麻麻的疼痛,血腥味染上舌尖。 背后的大手,稍稍用力,贴近二人之间的距离,眉心猛的一蹙,这丫头,刚为她剪了指甲,她便是又寻到了新的自虐法子。 说不清,心底是怒,是怪,还是疼惜,惩罚般的,牙齿轻轻一合,拨弄她星星点点的伤口。 忽的,一滴热泪落在唇间,不知是谁的,灼的那伤口生生的疼,沐千寻忽的,放纵一般的,主动出击。 啃咬着慕宥宸的唇,激烈的吻,一股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对自己的伤口,亦是毫不怜惜。 甜甜的血腥味,化在心间,带着几分苦涩,迷蒙间,似乎只有那若有似无的痛楚,才能解开心中的痛意。 恍恍惚惚,齿硌着唇,辗辗转转的啃咬,口中沦为战场,缠绵着,争论胜负。 手指探进她的衣衫,粗暴的抚摸,接触之际,一片冰冷,脑袋埋在她颈间,却是没了后续。 这一吻,无关情.欲,只是在发泄,在舒缓,他们都懂,遂尽情的注入这个苦涩绵绵的吻中…… 吻罢,慕宥宸怔怔的盯着沐千寻眸中的迷蒙,不似平时的娇俏,一如方才的凄楚,这一吻,似乎激出了所有郁郁不得出的情绪。 他抱着她,目光随意搁置,无声的落泪,她的泪已干,他的泪才始,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她头顶,带着微微暖意。 哭到忘情,哭到哽咽,他不知自己为何而哭,只是突然间,抑制不住。 她环着他的腰身,愈发紧了几分,她忘了,她承受不来的,他亦是会承受不来…… 已有几夜,她都未安生的入眠过了,清明的思绪,似乎仍沦陷在那个吻中,朦朦胧胧间,她竟是贪婪着他怀中的那份暖意,沉沉睡去。 慕宥宸却是一夜未合眼,僵硬着身躯,一动都不敢动,只盼着她能够多睡一会儿才好,背脊硌在榻棱上,生生的酸痛。 明亮如斯的眸,盯着塌上那小小的面庞,红着眼眶,连呼吸都不经意的放轻,他愿折了他的寿命,换他安好…… 转眼,天已大亮,屋外嘈杂的动静,惊扰着屋内的人儿,眸睁开,即清醒。 第四百七十一章 逆转 第四百七十一章 逆转 澹台皓痕在寝殿外来来回回的晃荡,犹如一缕游魂,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沐千寻二人所宿的屋门之上,焦躁而落寞。 眼周肤色泛青,衣衫微乱,抿着的唇,带着一股凄凉的味道,整整折腾了一夜,终是寻到了澹台皓月的尸体。 闻言,主城断崖底,是一片乱石,乌漆抹黑的,守卫拖着长长的吊绳,一直摸索到天色微亮。 断崖,一眼望不到底,澹台皓月背脊着地,跌在那乱石堆上,血肉模糊,血染红了一大片乱石,乱石之上,还挂着血丝。 光是想想,澹台皓痕都觉着不寒而栗,瞧见她尸首之时,她的胸口还插着他的匕首,位置、力道,皆是一分不差,那该是澹台皓月的尸首无疑。 他以为,他能够绝情绝心,可他终究还是错了,那是他的妹妹,至亲至爱的妹妹,最为亲昵的妹妹呵…… 他知沐千寻有多恨澹台皓月,他知慕皓然仍未脱险境,他知澹台部落尚有灭族之祸,他知他的性命早已不由得自己…… 遂,在沐千寻面前,他不能显现出一丝一毫的伤心,纵使心疼的滴血,也只能忍,只能云淡风轻。 迎门出来的沐千寻,一身素衣,步履孱孱,平静的面色破碎的憔悴,怀中小心翼翼的护着一个婴儿。 她怕了,她再也不敢将他丢下了,日后再有人害她,她就是拼尽了最后一分力气,也须护他周全。 马车已备好,处置完澹台皓月的尸首之后,他们便要离了这澹台部落,四处奔波了。 澹台皓月的尸首放置在竹园中一处僻静的阁院,久未住人,清冷安静,别样的压抑。 生怕触怒了沐千寻,澹台皓痕未敢给澹台皓月整理遗容,怎样抬回来的,就怎样搁置着。 想当初,他气焰何等强盛,在部落是何等的有威望,他曾异想天开的,要统治整个部落,要得了那个绝艳的女子。 现下,他又是因着自己的野心,落得了何等下场,失了手臂,废了功力,喜怒不由己…… 若是澹台黎还在世,他该如何跟他交代,他险些将他拼命维护了一生的部落,连根葬送,他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恍惚着心神,转眼,已到了地儿,不由的苦笑,他只盼着,沐千寻能赐他痛快一死,倒也解脱了。 沐千寻弯腰掀开蒙在澹台皓月身上的遮尸布,微微蹙眉,眸中冷意乍现,纵使面对的是一具不言不语的尸体,她仍不由的怒火中烧。 纤细的玉手,握上那柄匕首,华丽的纹络衬的那只手,更显苍白,缓缓拔出。 血已流干,沉淀的血,显现着参差的颜色,黄褐淡红,略带腥臭,沐千寻饶有趣味的观赏着匕首,里里外外的,一遍一遍的瞧着。 “你说,这是澹台皓月的尸首吗?万一是易了容的呢?” 声音幽幽的,带着凉意,澹台皓痕面色一僵,却是未曾言语,慕宥宸叹息一声,别过了脑袋。 如何辨别有无易容,草儿早已将方法尽数传授于她,她又岂有不知之理,放眼青葛部落,现下,可能寻得出易容之术在草儿之上的易容师? 他倒是宁愿沐千寻放过澹台皓月,放过自己,不过是一具尸首,又何必,拘在心中,百害而无一利。 锋利的匕首在澹台皓月那张定格了惊恐,血色全无的面皮上比划着,从鬓角切入,一寸寸的划开…… 慕宥宸知晓,她是想生生割下澹台皓月的面皮,刀刃经过下巴之时,慕宥宸终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儿: “寻儿……” 动作停滞,随后丢了匕首,咣当一声,锋利的刀锋击着地板,清脆至极,沐千寻顺势跌坐在地面上,过了许久,才爬起来。 摇摇晃晃的接过慕宥宸怀中似沉睡的婴儿,眸中含着泪,勉强一笑,夺门而出,背影凄凉,倔强。 竹园,长长的廊道,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虚浮而凌乱,与之后的脚印重叠,泯灭。 一如她风风火火的来,又匆匆忙忙的去,主城,如来时般安然,平静下,又是别样的天翻地覆。 再一次踏上往边境的路途,又是截然不同的心绪,来来回回的折腾,每次都有着非去不可的缘由,每每,都这般急促。 沐千寻下了昭命,不几日,澹台皓痕就会被押送往南宫部落,由草儿派人暂且看管。 若有违抗,之前签订的一纸契约,将不作数,若澹台皓痕知趣,之前的一切,她都可既往不咎,无论慕皓然是生是死,都无关澹台部落。 望着沿途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抚着怀中偶尔嘤咛的婴孩,沐千寻痴痴发愣。 不过几月的时日,她竟在这条路上辗转多次,无论是部落,还是她本身,似乎都经历着无法承受的风霜。 她只盼,这场浩劫,能尽快过去,她就快被压垮了,慕皓然不好起来,她再也无心任何琐事了。 先是慕宥宸危在旦夕,后是战事迫在眉睫,如今,慕皓然亦卷入了生死的漩涡,呵,这条道,她宁愿此生再不踏足一次。 任凭心中焦躁不安,面上却是无波无澜,低垂着眼帘,依在慕宥宸怀里,似乎,一切都一如既往的平和。 明知她此刻的心思,只在慕皓然一人身上,慕宥宸还是问了,不知出于何意,他自己也不知: “寻儿,你准备,如何处置澹台皓痕,是一直囚着他,还是杀了他,亦或者……” 良久,沐千寻都未做声,慕宥宸未追问,他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心中悻悻。 “若是皓然出了差池,被殃及的,只怕,不只他一人,我也不知,我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若是皓然好好的,那……放了他又何妨。 自然,你若是答应,才放了他。” 停停顿顿,沐千寻的语气,显得极疲乏,极茫然,只是将心中所想,尽数言出。 澹台皓痕呵,无论是在残害慕宥宸一事上,浅言的惨死,还是如今慕皓然成了这般模样,他事事皆有参与,且罪责重大。 若不是他,慕宥宸就不会轻信魅影,若不是他,浅言就不会冲动赴死,若不是他,澹台皓月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事事过错皆在他,无可推卸。 或许,是因着他未与澹台皓月合谋,或许,是为他誓死维护澹台部落的坚定所动容,亦或许,是他一心求死,她便没了兴致。 总之,她无心憎恨,燃不起恨意,她始终不知,浅言的死,并非澹台皓痕无心,而是一老早算好的退路,遂,她不恨…… 她愿饶恕芊柏,亦愿放过他,对澹台皓痕来说,失去了澹台部落,已然是失去了一切,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是生是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自然,他险些害了慕宥宸的性命,若慕宥宸不想一笔勾销,他还是得不了善终,是生是死,终究还是要慕宥宸来抉择。 终归,澹台皓痕于她而言,只是个可恶可憎的陌生人罢了,他的生死,她从不关乎。 抚着沐千寻头顶温热柔顺的发,慕宥宸思索了良久,终只是释然一笑,若能换慕皓然熬过此劫,莫说是留澹台皓痕一条命,供着他又如何。 放了,便放了吧,就当是为慕皓然积的福报,他二人手上沾染的杀孽,着实是多了些。 至于澹台皓痕该受的惩罚,就留给他自己,半生,是忏悔,是碌碌,还是仍不知悔改,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往往,愈是聪慧之人,就愈是活不明白…… 马蹄哒哒,慕皓然的情形愈发的不好,冒着绵绵的雨势,朝着边境匆匆驶去。 边境,华阴郡,短暂半月,亦是闹腾的人仰马翻,僵持不下的战事,生生住了势头。 沐千寻临危甩下大军,抛下战事,失了踪影,韩莦紧急调兵一事,亦是传的沸沸扬扬。 一时间,青葛部落顿时再度陷入了惶惶,逆转来的生硬,韩莦非但未来得及趁人之危,还起了内乱。 听闻韩莦贵为几朝元老的古拉家,家主——古拉木,亲携了现韩莦的王后古拉图,未经安图勋彦允许,亲临疆场,观摩战事。 古拉图一反之前的柔弱,狠狠的给了安图勋彦那位宠到心尖尖上的宠妃一个下马威,以以下犯上之过,赏了她二十军棍。 安图勋彦当下发作,有古拉木的势头压着,未能翻起什么风浪,吃了一瘪。 古拉木此行,来意本就不善,未出韩莦之前,已是将安图勋彦下令调兵一事,强制制止。 安图勋彦视为心腹的,最为信任的将军,突然临阵倒戈,将兵权交到了古拉木手中。 安图勋彦大势已去,依靠古拉家造起的声势,现又由古拉家夺回,一无所获,败的一败涂地。 古拉木终是没跟安图勋彦讲什么君臣,讲什么大逆不道,光明正大的反了,当着安图勋彦的面,自称为王! 古拉图的腹中,已怀了安图勋彦的骨血,战火连天,实则,古拉图只需要杀了安图勋彦,随意寻个由头,便能扶持古拉图腹中的孩子为王。 如此这般,名正言顺,古拉木便不必背负那谋权篡位的骂名,可古拉木不愿,他有自己的铁则,反了就是反了,既然决定要反,他就不在意那些虚名。 安图勋彦原本以为,古拉木不会堂而皇之的行谋逆之事,再三防范,还是未能保住那位置,未能保住性命。 第四百七十二章 久别重逢 第四百七十二章 久别重逢 缴了他的权,接着,便是他的命,遵从着安图勋彦一贯信奉的那套斩草必除根的准则,给了他相同的结局。 宇文萱逃窜,大将军背弃,到头来,枕边身前的人,都未曾护得他周全,大难临头,谁还记着虚情假意。 曾一心一意待他,遭他背弃之人,将赋予他的东西,连带他的命,一并夺回,天命循环,也莫过于此。 那一夜,君王营帐之内,红烛灼灼,桃色漫天,一如他们成亲那日,如今,早已物是人非,那日种下的因,今日食了这果。 成亲,他喝的酩酊大醉,将她独自扔在喜房,独享奢华宫殿的凄冷,自此之后,次次欢.好,皆是折磨。 一杯毒酒,古拉图亲自奉上,笑的凄冷,斩断那段孽缘,斩断那不该生的情义,夫妻一场,算是给他个体面。 古拉家的人,终没有安图勋彦那般狠的心肠,连那几名残杀的幼弟,都未留全尸,未葬入皇陵。 古拉木并无恋战之意,整顿兵力,挥军一路朝韩莦的国境撤去,关乎韩莦的国难,并未至,这场战事,却是已尘埃落定。 许是觉着宇文萱不值得对付,许是觉着宇文萱罪不至死,古拉木并未刻意纠结她的生死,她要逃,便让她逃。 至于宇文萱与古拉图之间的恩怨,负她的,到底还是安图勋彦,若他心中有她,又岂会因着一个妖媚女子,而挑拨的弃她于不顾。 古拉家的女儿,骨子里,便是是非分明,便是高贵不可欺的,她从来,就未将宇文萱放在心上,那二十军棍,算是舒缓心头的郁结罢。 放过,宇文萱未必就能得善终,韩莦,非她驻留之地,部落,她早已回不去,身处疆场,却是再无人庇护。 过街老鼠一般,四处躲藏,韩莦撤军,部落兵马追击,角角落落,都横扫而过,她非蝼蚁,又怎逃得过。 刀枪无眼,两方,皆是弃她如敝履,终,还是在最后的争锋交战中,死于战乱,在那重重叠叠的尸堆里,瞥见了一抹桃色。 她浑然天成的媚惑,眉间那一点绚烂的桃色,终究还是埋没在了那战乱的尘埃里,她的过错,她的疯狂,都将随风散去,红颜枯骨,便什么都不剩了。 古拉木带兵撤,耿影带人追,仍是僵持不下,这乃慕宥宸临行前下的命令,不敢有违。 一直追到了韩莦边境,古拉图不再撤,他们却未有停意,大军霍霍驻扎城下,强攻不断。 这场战事,来的突兀,部落损失极大,百姓颇为冤屈,若是韩莦退了,他们就既往不咎,未免太过憋屈。 纵使战事不是因古拉木而起,他现下是韩莦的君主,这个交代,也该他来给,就算是一个虚假的承诺也好,他们总要压着赢面。 只是,古拉木一直在等着与沐千寻握手言和,沐千寻却始终不肯露面,心中甚是焦灼。 部落,还有夏国襄助,苦难已过,恢复往日的安定,指日可待,这韩莦,却是水深火热,着实是经受不住部落的连番攻击了。 好在,每每攻城,也只是声势浩大,死伤寥寥,城池仍牢牢的握在韩莦手中,古拉木倒也未被逼的焦头烂额。 是战是和,还未有定论,一时间,这盘棋,沦入了死局,只有耿影几人知晓,战局终究如何,只待沐千寻归来。 边境的竹林,离韩莦的境地相隔甚远,各城守军急急通报,先是通报沐千寻即将抵达阵前,后是通报沐千寻再度不知所踪,两桩消息前后而至,耿影倒是有几分哭笑不得了。 沐千寻一头扎入竹林,任凭守卫有通天的本领,暂时也绝探不到她的踪迹,不然,当初慕宥宸又是如何避开百里孤苏等人的追踪的。 鬼逸所居的竹林,简直就是一个硕大的迷宫,流连数日,如今仍摸不到方向。 当初,他们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行叨扰,沐千寻以为,那一日的道别,便是永别,遂,毁了曾今留下的所有记号,如今,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鬼逸在不在林中,那木屋身在何处,他们一概不知,而慕皓然的病情,却是再拖延不得。 鬼逸在林中设了限障,但凡有人闯入,他皆能知晓,只是,如今已过了那段危急的时期,战事已停,竹林附近早已不再危机四伏。 林中药草、野味甚多,想必平日里造访的人,数不胜数,他又是否会外出查探,是否会得知他们的行踪? 兜兜转转,始终寻不到木屋的踪迹,亦不见鬼逸现身,沐千寻怀中紧紧抱着慕皓然,眸中噙着泪光。 两个孩子,尚陷在生死存亡的劫难中,沐千寻扯着嗓子,拼命的呼喊鬼逸的名字,夜晨几人便也跟着喊。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竹林中传扬开来,没入那沙沙的竹影间,微不足道。 天色渐暗,天色渐沉,沐千寻无助的倚着竹竿,双眸空荡荡的,凄楚无比,拢紧裹着慕皓绕的锦被。 脚步声乍起,与夜晨几人不死心的呼唤声重叠,由远及近,轻盈的踩在那枯枝上,准确的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竖直耳朵,紧绷身形,目光一瞬不瞬的望去,那张憔悴的面容上,渐渐展露出几分色彩。 笔直墨黑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愈发的清晰,淡淡的月光笼在他四周,仿佛浑身都透着仙气儿。 狭长的眸,微眯,唇角,不见一丝笑意,似乎,比别离,更消瘦了几分,翻飞的绛紫衣袍,空空荡荡的。 一见他,沐千寻的泪,就止不住的往出涌,他就犹如救苦救难的神,成了他们的盼头。 “鬼逸……” “呵!你又回来做什么?可是反悔了?” 撇及沐千寻怀中紧拥着的婴儿,鬼逸心中已明了了几分,薄凉的眸色,闪烁着暖意。 袖中的手握紧再松开,他从未如此拘束过,他控制不得他蠢蠢欲动的心,她能在危难时想起他,他很是欣慰。 其实,他早发现了她的行踪,她走后,他无时无刻不注意着这林中的动静,他不敢离开这林子半步。 明知,她不会再回首,他却仍盼着,能再见她一次,漫漫长夜,孤寂竹林,他没有一日,不在挂念着她。 一次次的隐在竹子枝头,俯视着误入、或是有目的来的行人,都不是那熟悉的,在心中默默勾画了无数遍的轮廓。 今日,眺望着她的背影,他心头,猛的一颤,苦涩蔓延,只想着逃离,原来,他那么怕直视自己的心,那么怕面对那份莫名沦陷的情感。 只以为,她是碰上了麻烦,遂,入林避难,毕竟,她已今非昔比,她的身份,该为她招致更多祸事才对。 他从未敢自作多情的奢望,她是为他而来,直到,她声嘶力竭的,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他心中无不欣喜。 只是,现下,那份浓浓的欣喜,又渐渐淡化,略失落。 “鬼逸,救救皓然,他……” 眸中带着几分祈求,梗着喉,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向前,向前,鬼逸低垂着眼帘,未与沐千寻对视,拨开遮着慕皓然面庞的锦被,寥寥瞧了几眼。 淡然的面色,平白凝重了几分,颇有深意的望了沐千寻一眼,微凉的眸狠狠一斜: “呵!回去再说!” 不由分说的从沐千寻怀中夺过慕皓然,步履匆匆,一转他悠然的性子,皮包骨硬邦邦的骨节触及沐千寻的手臂,硌得生疼。 熟悉的木屋,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药草味道,想想初到,煞是感慨,如今她又来了,仍是有求于他,仍是人命关天。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算算时日,她该是刚生下孩子不久,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一进门,鬼逸便堵在慕宥宸身前,横眉冷对的指责他的不是,迫于几分兴师问罪之意。 在竹林中,月光昏暗,还不觉着,烛光下,鬼逸才瞧清楚,沐千寻是憔悴到了哪般地步,不由得心中愤愤。 慕宥宸要高鬼逸几分,生的亦是比他壮硕,此时却只是垂首苦笑,无从辩驳。 若是换了平常,他定会冷言驳回,怎么照顾她,都是他的事,用不着旁人操心,可是,偏偏今日他没了底气。 鬼逸不说,他也知,他的的确确是未照顾好她,未照顾好慕皓然,一切,皆是他的过错,他又能辩驳些什么。 许是慕宥宸任打任骂的态度,令他顿觉无趣,许是他本就越了界,鬼逸撇撇嘴,并未继续咄咄逼人。 门窗紧闭,鬼逸那苍白的手指落在慕皓然乌青色的小小手腕之上,别样的渗人。 眼瞧着,鬼逸的眉头,愈发的紧蹙,难得,从他鼻中,竟能听见一声拉长的叹息,当初慕宥宸重伤垂危,都未见他这般忧心过。 沐千寻无措的交叉着手指,泛白的指节阵阵疼痛,睫毛发颤,竟不敢去直视鬼逸的神情。 她多怕,鬼逸说,这孩子已无力回天,他也救不回。 轻轻的将慕皓然小小的手臂掖回锦被中,鬼逸气急败坏的一拳打在床头,脚下的地面,震了一震,沐千寻瑟缩的身躯,亦是跟着一颤。 盯着沐千寻的目光,似乎都能冒出火光来,那双狭长的桃花眸,薄凉中夹杂着无奈: “沐千寻!呵!你真是好样的!你若是不想要要他,当初又为何要我救他! 这才生下几日,就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你要我怎么救,还要救几次,你倒是说说清楚!”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以命换命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以命换命 鬼逸摊摊手,宽大的衣袍,掀起一股冷气,飞沫四溅,狠狠的瞪着沐千寻,怒到了极点。 沐千寻束手束脚的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任凭鬼逸指责,鼻子酸涩,泪将决堤。 鬼逸亦不知,他这没来由的怒气,究竟为何,摸那孩子的脉搏,只觉着七窍生烟。 初遇,她只一心扑在慕宥宸身上,对腹中垂危的胎儿不管不顾,事后,她一心惦念着报仇,明知胎气尚未稳健,还非得逞强。 不知她是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还是不在意孩子的死活,只觉着,似乎万事,都重于这个孩子。 如今,别过寥寥几月,上天眷顾,孩子平安落地,却是连一顿满月酒都未熬过,竟就这般奄奄一息。 求他,他又能如何,反反复复,何必让这无辜稚子饱受折磨,若真是不喜,还不如趁早弃之来的利索,孩子还能再入轮回,寻个好人家。 瞧着沐千寻泫然欲泣,战战兢兢的模样,鬼逸大手一甩,眼眸又是一斜,气冲冲的入了后院。 返回时,手中抱了一个硕大的葫芦,掀了塞子,一股冷冷的清香飘逸开来。 葫芦中的药膏,淡绿透明,鬼逸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慕皓然身上,从头到脚涂抹而过,细致的连腋下指缝都未曾落下。 慕皓然乌青的肤色,在药膏的包裹下,亮晶晶的,消了几分炙热,药膏干的极快,留在慕皓然身上,如同一个琉璃罩子。 嗅着那药膏的味道,沐千寻竟是只模模糊糊的分辨出几味药草,药膏的玄妙,她尚参不透。 略过沐千寻,鬼逸撇了眼夜晨怀中的婴儿,摇摇头,替其把脉,扯扯嘴角,冷冷发笑: “呵!这又是谁家的孩子!凡是贴近你二人的,都免不得遭殃! 真不知我如此帮你们,会不会招来天怒,将我也收了去! 这孩子,怕是伤到心智了,能不能补救,还得看她的造化,喏,拿去给她擦了。” 凌泽听话的接过鬼逸手中的葫芦,目光闪烁,鬼逸的气场,不同于慕宥宸二人,淡淡的,却是令人信服。 不在意鬼逸的冷嘲热讽,沐千寻躬下身子,纤细的玉指,轻轻抚过慕皓然的面颊,嘴角扬起久违的笑意。 下一瞬,沐千寻那颗破碎的心,那抹柔和的笑,却是生生的无情的被击碎: “这药膏,只能保这孩子三日无虞,三日过后,神仙也难救!” 单薄的身形颤了一颤,僵硬的玉指,回拢成拳,转过身,愣怔的盯着鬼逸,面色一片煞白。 避开沐千寻的目光,再度叹息,只听的耳边,沐千寻嘶哑的质问: “当真,就没有救他的法子?” 她的失落,她的不甘,落在他心头,狠狠的收缩,他又怎忍心她失望,好看的眉心微蹙,唇瓣微启,紧抿。 桌上的烛火,摇曳着,退拽着长长的灯影,鲜红的蜡泪,如同从心尖淌出的血泪。 慕宥宸拥着沐千寻的肩,亦是心如刀绞,盯着鬼逸的目光,逐渐暗淡。 鬼逸久久未曾言语,思量着,挣扎着,垂首,也仍瞧的见沐千寻那瑟瑟发颤的衣摆,一时间陷入茫然。 缓缓抬眼,狭长的眸子,凌乱的墨色瞧不见底,煞是凝重的模样: “救,自然是有的救,法子,告予你,救,还是不救,你们自己定夺。” “好!” 深幽的眸,泛起波澜,沐千寻应的干脆,坚定如斯的模样,令鬼逸心头猛然一沉。 “毒已入心,血已虚耗,救,那就只能……以血换血,以心换心,以命换命! 取一同龄稚子,残忍换之,方可保命!” 一字一句,出口都显尽艰难,喉咙阵阵疼痛,身为医者,他不该告知此法,以命换命,未免过于残忍。 身兼杀手之名,独居竹林,这些年来,杀戮不断,可他的手上,却从未沾染过稚子妇孺的血,这不仅是为医者心中的道,更该是为人者该坚守的道。 沐千寻护子心切,无论做出何种抉择,都不为过,而他,却是祸事的根源,不劝反纵…… 望着沐千寻愈发冰冷失控的眸,鬼逸深深一叹,罢了,这杀孽,便添至他身吧,能换她笑颜,万劫不复又如何。 沐千寻的目光,顺着夜晨怀中的女婴而去,漠然而凄寒,一行清泪,突兀落下,坚定却未变。 夜晨下意识的后退,一双细长的手掌,紧了紧,冲着沐千寻拼命的摇头,一张俏脸儿,青红交织。 这女婴,境遇甚是悲惨,被抛弃,被利用,至今命悬一线,至沐千寻交到她怀中始起,她没日没夜的照料,便是盼着,终有一日,她能安好。 同为孤女,便是愈发同情她的遭遇,愈发的怜爱,她又怎忍,她就此,化为一具冰冷冷的躯壳。 沐千寻一步步向前,夜晨一步步后退,直至,背脊抵上门板,恐惧的望着沐千寻,满眼的祈求。 沐千寻亦是泛红了眸子,下唇结痂的伤口,鲜血直流,丝丝甜腥,攀上心头。 “寻儿,不可以,听话。” 慕宥宸大步上前,箍住她的腰身,紧紧的,紧紧的箍住,干涩发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彻。 脑袋窝在她的后颈,吻她的发丝,感受着她由麻木到挣扎,由安静到疯狂,声嘶力竭的哭闹,侧过脸,狠狠的咬他的臂膀。 血,已渗透衣衫,殷殷的鲜血,描绘着齿印的模样,慕宥宸仍固执的不愿撒手,圈着她,拥着她,胸膛抵着她的背脊,纹丝不动。 “走啊,把孩子抱到后院去。” 慕宥宸低声提醒,夜晨如梦中醒,胡乱的点头,绕的远远的,贴着墙面,遁入后院,阵阵后怕。 场面,似乎蓦然间,又是一番别样的千变万化,凌泽携了陌弦,亦是避了去,心头异样的沉重。 渐渐的,沐千寻放弃抵抗,缩在他臂弯里,哭的声泪俱下,无力的依偎着慕宥宸,锥心锥心的难受。 她的绝望,他又何尝不知,她痛,他更痛,那绵绵不绝的痛意,几乎把他凌迟,他比谁,都想救慕皓然…… 一条人命,一个女婴,放在过去,他许不会怜惜,为她,屠尽天下人,又如何?他向来,都只为她一人喜怒,一个陌生女婴罢了…… 可,如今,他不能,他不能眼看着她放纵,看着她深陷泥潭,苦苦挣扎,愧疚一生。 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一时念起,她又会折磨自己多久,孩子是她的心结,纵使今日救了慕皓然,她的心结仍不能解,只会结上加结。 “慕宥宸,慕宥宸,救救我的皓然,救救他……” 反身,脑袋依偎在他胸口,抽泣着,无力的哀求。 “傻丫头,是我们的皓然,还有三日呢,我来想法子。 答应我,别打那女婴的主意,好吗?” 轻抚着她的发,语气温柔如水,暗淡的眸光,含着痛意。 应了声,继而痛哭,她也不想残害那女婴的性命,她只是,更想慕皓然能活。 次日,天色初亮,沐千寻只蒙蒙的打了个盹儿,醒来,慕宥宸一行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寥寥几句叮嘱。 取一初生婴儿的性命,方可换慕皓然无虞,那若是寻得到一个同样命不久矣,却心血尚佳的婴儿,那,是否就算不得残害无辜。 战乱刚止,为战火多累的婴儿,想来不会少,三日,足矣。 非以命抵命,而是以命续命,必死之人,心血取之,得以在慕皓然的身上延续,一人,活成了两人,未尝不是件妙事。 如此,沐千寻也可放下心中的愧疚,安心度日,如今,唯有此法。 难得,慕宥宸能放心将沐千寻交由鬼逸照料,那女婴却是仍由夜晨抱着,是慕宥宸之意,还是夜晨之意,沐千寻已不得而知。 离了慕宥宸,沐千寻更是觉着惶惶不安,度日如年,昼夜,皆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慕皓然,生怕在慕宥宸返回之前,再出了什么意外。 傍晚,风卷了衣袖,沐千寻才知,是鬼逸捧了吃食进来,勉强一笑,神识混沌至此,着实不易。 端给慕皓然的,是一碗米汤,浓浓的米香,混着药草的苦涩,碗中的勺,小巧精致。 沐千寻伸手去接,鬼逸利落的避开,横了她一眼,一日既往的刻薄: “挪开!当心洒了我的药粥。” 沐千寻乖乖起身,退居一旁,那一瞬,鬼逸竟晃了神,眸色迷离,初见,她便是如此,不卑不亢,柔和却又倔强。 勺中的粥,滴滴答答,落在被褥之上,鬼逸却仍呆呆的在回味,沐千寻煞是尴尬的轻咳。 回神儿,若无其事的,瞧着吹凉的米汤,点点没入慕皓然口中,白皙的面庞,平添了几分绯红,扎眼扎眼的颜色。 沐千寻只是垂首站着,苦笑,这样的鬼逸,烟火气十足,别扭怪异的模样,甚是可爱,她却是无心欣赏。 “呵!干站着做什么!你不用进食的吗?” 剑眉微蹙,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之意,面上的薄红更甚。 沐千寻磨蹭着,移至桌旁,望着鬼逸僵直的背影,本想说些什么缓解这氛围,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搅着浓稠的白粥,心不在焉,股股好闻的香味飘散入鼻,动容夹杂着酸涩,在心底蔓延。 粥中添了几味滋补养神的药草,怕她不喜药味,故混入了鸡汤,倒是香浓,只是,她却只有感动,却仍没有食欲。 第四百七十四章 记着 第四百七十四章 记着 寅时初,林中寂静如斯,已有两三日,无星无月,亦无风无雨了,半夜时分,仍闷闷的燥热。 沐千寻伏在慕皓然床畔,困意丛生,颈间的汗顺着锁骨而下,模模糊糊间,被一阵清脆有力的哭闹声惊醒。 屋外,是凌乱的脚步声,随之,为烛火映的微亮的窗户上,闪烁着影影倬倬的虚影,顿时,沐千寻喜意上心头。 除去之前的女婴,共寻回了五名婴孩,那嘹亮的哭声,正是从之前的女婴口中而来。 鬼逸的医术,倒真是出神入化,那药膏,只抹了一次,这女婴竟是一时好过一时,如今,已与正常婴孩无异了。 张扬舞爪的,似是不满夜晨的束缚,两只小小的手臂,在空中来回的挥舞,墨黑的大眼,滴溜溜乱转。 冲着沐千寻咧嘴,笑的沐千寻心底抽搐,苦涩的笑,噙满了歉意,眸色愈发的伤感。 这小女婴,与慕皓然那瘦瘦弱弱的模样全然不同,倒像是个满月不久的婴儿,反观慕皓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瞧得人心碎。 五名婴孩,皆是与慕皓然相差无几,呜咽着,嘤咛着,单单剩了一口气儿,若不是临走前鬼逸塞的那几粒药丸,怕是都活着抱不到林中来。 有两名,是从临镇的乱葬岗捡来的,还有三名,是几经打听,从百姓家中抱来的,都已是等死的命罢了。 能救的,便顺手救了去,鬼逸纵使医术绝佳,终究也不是当真能起死回神的神人,总有他救不了的人。 慕皓然还能撑一日,这些婴孩,却是再撑不过一日,剖心还是引血,都该趁着今夜了。 沐千寻的手指,划过那女婴娇嫩的面颊,柔和一笑,但愿,过了今夜,慕皓然也能如这女婴一般神采奕奕吧。 望着沐千寻眉梢眼角的柔和,夜晨亦是跟着释然一笑,沐千寻喜欢孩子的那份真心,可见一斑,前几日,慕皓然的病情真真是把她逼急了。 “主子,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沐千寻微微一愣,盯着夜晨的面孔,目光却是涣散一片,聚拢不来。 吱呀一声儿,鬼逸悠扬微凉的开口: “呵!我救下的孩子,名字为何要她来起?” 许是因着慕皓然的病,有了盼头,遂沐千寻有了打趣几句的兴致: “好好好,有我们的大神医在,哪里容的我这小女子放肆,这起名一事,还是大神医来。” 语气明媚,似乎连带着那背影,都染上了几分俏皮,鬼逸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噙着笑意,揭去了那层若即若离的神秘。 “歆颜吧,新生的笑颜,可好?” 夜晨讨好的赞许,陌弦却是身躯一颤,心砰砰直跳,现,极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浅言,她的名字,似乎已成了避讳。 虽此颜非彼言,他仍是被触的心疼,撇及夜晨怀中那哭累了安然入眠的女婴,浑浑不知何态。 五名婴孩在床榻上一字排开,鬼逸一一诊过,眉蹙了一瞬,舒展开来。 “呵!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罢了,带着歆颜出去吧,我自会应付,最晚辰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烧些热水来,由凌泽提进来,至于你,多煲些滋养的粥,味浓米少的那种,可懂了?” 鬼逸满脸的嫌弃,目光从在场的几人面上一一扫过,在沐千寻身上定格。 沐千寻乖顺的点点头,抿着唇瓣,手心冷汗淋漓,黏糊糊的攥成拳。 她知道,鬼逸是不想她瞧见屋中的场景,遂支她出去,其实,既信了他,那便只能听天由命,就算守着,又待如何。 关上门的那一瞬,沐千寻从门缝,最后瞧见鬼逸淡然含笑的神情,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似乎平静了大半。 熬药,淘米,添火,依照鬼逸吩咐,将粥煲的香浓,事事,却都是慕宥宸在做,沐千寻心不在焉的帮衬。 慢慢长夜,缕缕烟云浮荡在小屋上空,轻轻袅袅,寂静的竹林,唯有此处喧闹。 夜色渐淡,经历了寅时末的黑暗,天色星星点点的转亮,沐千寻心急如焚的等待,煲好的粥,热了一遍,又一遍。 鬼逸许诺的辰时已过,屋内早已闻不见器皿之间轻微的碰撞,亦是不见脚步声,可,仍不见鬼逸的身影。 沐千寻一双玉手攥成了青紫色,燥热的天,手掌却是冰冷的温度,在屋前来来回回的踱步,不时的张望。 慕宥宸靠着门板,伸出去的手掌缩回来,再伸出去,万般纠结之下,终是敲了门。 屋内不见回应,死一般的寂静,与沐千寻对视一眼,毅然决然的推开了门,屋中的蜡还未灭,天明,愈发显得暗淡。 屋内的场景,惊心的凌乱,背对着门板的方向,鬼逸半瘫在床畔,一动也不动。 地上,是滴滴答答的,已近乎干涸的血迹,落在青色的地板上,颜色别样的惊心。 沐千寻呆呆的撑着门框,憔悴的面色,更添苍白,眸中的颜色,急剧变幻,几近窒息,唇瓣微动,却是同样吐不出一口气儿来。 跌跌撞撞的扑向床边,只见慕皓然面色不见了乌青,亦是没了那层淡绿的药膏,伤口处理的干干净净。 手指颤颤巍巍的叹向他的鼻息,一瞬间,身形瘫软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活着,还活着…… 如梦初醒的爬至鬼逸身前,心狠狠的一抽,心绪复杂,无言诉说。 鬼逸本就消瘦,此时那张仙气逼人的面庞,更是宛如一张白纸,脆弱的,仿佛一戳就破。 宽阔的绛紫衣衫中,两支竹竿粗细的手腕,裹着纱布,在往出溢血,他做了什么,再明白不过。 眼中忍着泪意,手指探向他高挺的鼻,鬼逸忽的动了动,避开沐千寻的指,含含糊糊的低喃: “拿开!还没死呢!折腾了大半夜,你又来搅我的清净,唉……” 心神一动,面对鬼逸的云淡风轻,沐千寻却是不敢苟同,若不是虚弱至极,他又岂会情愿躺在此地。 “你别动,我这就送你去歇息。” 取了两条干净的帕子,在他手腕的溢血之处缠上,示意慕宥宸。 慕宥宸正备着将他架起,又被沐千寻阻止,只说他虚弱过度,不能行走,否则恐伤性命。 遂,慕宥宸便听从沐千寻的差遣,将鬼逸打横抱着,脚未沾地的,将他放至后院。 抱着鬼逸,唯一的感觉就是……骨头硌着手臂,生疼,掂着,比沐千寻重不了几分。 念及他重伤那次,鬼逸一路背着他,从石林到主屋,竟是稳稳当当,不由得一阵胆寒。 后院,趁着鬼逸睡的浑浑噩噩,沐千寻替他把脉,脉搏微弱,气息虚浮,更是有中毒之症。 蹙着眉,久久未舒展,接连叹息,鬼逸竟是放了大半的血给慕皓然,而慕皓然身上的毒,却是引至了他身。 虽说那毒易解,可毕竟在慕皓然体内残存已久,已与那血几近融合,鬼逸此时又虚弱至此,强行驱毒,少不得伤身。 本就瘦弱不堪的,再经此一事,翩翩公子,还不得沦为一个病秧子,想想,不免心酸。 若是取她的血,或是慕宥宸的血,都是理所应当,鬼逸愿费心费力,已是仁至义尽,又为何要平白为他们付出这么多。 原就是萍水相逢,本不必牵涉过多,可如今,欠鬼逸的,她早已无力偿还,她何德何能,能让鬼逸豁了性命来救慕皓然。 没有鬼逸,慕宥宸怕是已死在当日,没有鬼逸,慕皓然亦是早胎死腹中,他当日不过是将一切当成了一个顺水人情,未放在心上。 如今,他只一心惦念对她的情,她无言诉一句来生再报,愈发的愧疚,今生尚活不清,有遑论来世呢…… 木纳的起身,未转身,鬼逸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许是手腕的伤口疼的厉害,又极快的松开,搭在床边: “喂,要你熬的粥,熬好了没有,给我盛一碗,我这伤,也得滋养。” 失了平日的嚣张气焰,语气软绵绵的好听,他这般悠然,沐千寻心底却是沉重未改。 扯扯嘴角,似安抚,似敷衍: “好,我去给你盛,你这毒……” 美眸半睁,透着几分狡黠,轻嗤到: “区区轻毒,能奈我何,不几日,便可痊愈。 你快去盛粥来,我这不被毒死,都被饿死了。” 无奈,沐千寻转身去盛粥,鬼逸眯着眼,苦笑,痊愈吗,怕是无望了…… 他尚在娘胎之时,便中了毒,又是早产,身子先天有所缺陷,无母乳喂养,而后,全凭怪神医的药吊着,撑过了幼年。 遂,长至成人,仍瘦弱至此,怪神医将药入炼进他的血中,这些年,身子尚算得上硬朗。 再加上自己渐渐的,亦精通医理,调理起自己这破败的身子来,算不得费力,如今,渡了大半的血给慕皓然,又染了他的至毒。 有他的血,慕皓然会好的快些,儿时经了这么一场,或许身子会比寻常孩子弱些,但这一身的药血,保他一生无虞,足矣。 至于他……不过是少活几年罢了,他要她记着他,纵使今生无缘,他仍盼着她能记着他,记着他的情,记着他的人…… 堵着唇,轻咳几声,眸中的笑晃眼的凄清,忆着她的音容笑貌,痴痴发笑。 他会压制自己的毒,他会在仅存的几年好活头中,好好的活,她知他死讯的那天,让她好好的痛,这般,她便能好好的记着他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另一般滋味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另一般滋味 遇见她,是他的劫,他早已没了退路,明知入不了她的心,留不住她的人,他仍无悔。 一生,能碰一次挚爱,然后,为之倾其所有,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未尝不是种浓郁的滋味,他愿意这般活,也就这般活了。 人,难得活的云里雾里,似他这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活了半世,如今只想冲动一回,体会那为情所困的滋味。 当日亥时三刻,慕皓然已然转醒,面色泛黄,因着身上的口子,痛的嚎啕不止,噙出了泪。 沐千寻疼惜,更欣喜,他终是会哭会闹,恢复如常了,抱着他轻飘飘娇嫩的身躯,时悲时喜。 抱回的那五名婴孩,存活下三位,皆是哭闹不止,一屋子人,忙的团团乱转,焦头烂额。 既已被弃之,既与她有缘,沐千寻便并未打算将他们抛下,不妨带回樊宁,或是夏国,留了他们一条命,不妨再许给他们一个家。 同为弃儿的命,纳入星涯阁,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学一技之长,无人可欺。 次日,天色昏昏沉沉,小雨未有倾盆之势,该是那两名死婴下葬之时了,不然这炎炎春日,不几日,便会腐烂。 念及鬼逸虚损未愈,本未打算惊动,鬼逸却是早有预料,非得不依不饶的随着。 说是死在他手下的人,他自是要去送一程,拗不过,只好应着。 慕宥宸夹着一张硕大的草席,手持镐头、铁锹,任凭那淋淋漓漓的小雨在面上挂上一层细密的水珠。 凌泽怀中抱着两个死婴,沐千寻则撑着油伞,搀扶着鬼逸,朝林中一处空阔之地,缓缓行去。 鬼逸直言拒绝了慕宥宸的照料,此时偷偷乐的像个孩子,慕宥宸却是不予计较。 他的情,直白,绵绵,不争不夺,虽近在眼前,却始终在遥遥一角,默默观望,从未正真的踏足他与沐千寻之间。 回味着鬼逸为沐千寻所做的种种,他终究还是染起一抹不安,待她更好的心,更甚。 凌泽与慕宥宸忙碌着刨坑,沐千寻搀着鬼逸倚在一颗竹树下张望,撇及他的面色,幽幽叹息。 青色的外袍,佩着墨绿的披风,整个人仍摇摇晃晃的,随时可能散架的模样,消瘦的面颊,白惨惨的。 昨日,鬼逸给了她七张方子,她接连熬了七副药,他就整整喝了七副,他这身子,却是仍不见起色。 林中的雨气,仍掩不住他身上刺鼻的药草味儿,一时间,酸楚上心头。 静默了许久,鬼逸突的侧开她的手,微眯着眸,问她: “这次下山,让我随行,好吗?” 狭长的桃花眸,泛着微红,衬的那张惨白的面庞,更显惨白,抿着薄唇,煞是认真。 他不会当真缠着她,他只要她一句话,一句能让他多伴她几日的话,她知他心,于他而言,已足够。 握着油伞的手微微一颤,垂眸,甚至不敢对上他的眼,言语间,尽是茫然: “好,你若是不觉着尘世繁杂,便一起。” 她不知该应该拒,她心已满,应知当断则断之理,可,拒了他这唯一的要求,她又能还他些什么。 许了他伴随左右,然后瞧着她和慕宥宸郎情妾意,又是别样的残忍,左右思之,皆是于他不公。 鬼逸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慕宥宸的目光迎面而来,说不清道不明,他显然是听到了。 傍晚时分,沐千寻光顾着照料慕皓然,只寥寥用了几口吃食。 沐千寻甚是忧心她的身子,瞧着她愈发消瘦的模样,不免心疼,破天荒的钻进了厨房。 鬼逸行的一手好医术,做的一手好菜肴,然,鬼逸精通的,他全然一窍不通,许是好胜心作祟,许是鬼逸的出众,着实令他惶惶。 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沐千寻不禁淡然苦笑,这心底的波澜,皆是她搅起的,她却是无力去平。 瞧着烟囱里冉冉升起的滚滚浓烟,摇着怀中安然沉睡的慕皓然,怔怔出神。 一碗面,慕宥宸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凌泽携了陌弦躲在屋里假意充耳不闻,时不时的偷窥一二,心中惊骇。 热腾腾的面,摆至沐千寻的跟前儿,沐千寻才算是回了神,目光从慕宥宸身上细细扫过,柔和一笑,眸中尽是无奈的笑意。 修长的大手,糊满了硬邦邦的面渣,墨色的衣衫沾染着星星点点的面粉,一脸期许的盯着她,那双明亮如斯的眸,更显明亮。 面有整整一小盆,握起筷子,沐千寻却是不敢邀了慕宥宸一起尝尝,生怕面的味道不甚如意。 碗中的面条,粗细不匀,不消片刻,已黏成了一整块儿,面汤黏糊糊的浓稠。 咸淡倒是适宜,油满满的一层,金黄金黄的颜色,入口油腻,打进去的鸡蛋,化为了飞沫,瞧不出本来的模样。 吃完这一口,下一口却是软丝丝的,如何都夹不起,沐千寻只得直接捧了碗来吃。 显然,是面硬了,又煮的过了火,才会如此不筋道,虽味道不尽人意,可心头的甜意,却是任何佳肴都无法比拟。 他能为她围起围裙,入得那厨房,她又怎能挑三拣四,硬生生吞了两碗,盆中的面条见了底儿,才算是搁了碗筷。 立在门前,望着沐千寻嘴角那满足的笑意,唇经了汤水的滋润,闪着莹莹的光,鬼逸苦笑连连,转身入了屋,连关门的动作,都尽量轻微。 纵使他这双手医的好世人,纵使他所做菜肴色香味俱全,那又如何,仍抵不过他笨拙的厨艺,能讨她欢心。 本以为,面对他夫妻二人,他已能从容,现在瞧来,还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当初瞧着他们缠绵一吻,是一般滋味,如今瞧着他们蜜意浓浓,又是另一般滋味,而他,终其一生,也再逃不脱这爱而不得的滋味了……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该是收拾残局之时了,慕宥宸首次下厨,能做成这样,已属不易。 传闻中,不会做饭的人,能生生把厨房拆了或者……点了,被慕宥宸糟蹋过的厨房,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好在物件儿无一损毁。 地面,灶台,厨具,皆是被面粉铺出,这一顿面条,少说也糟蹋了半袋面粉,真是造孽啊…… 面汤尽数糊在锅壁上,厚厚的,白乎乎的一层,沐千寻扯扯嘴角,鬓角生疼,果然,这烂摊子,不是那么好揽的。 “夫君?” “嗯?” “今后……你还是莫要入这厨房了,还是让妾身伺候你吧。” “……” 慕皓然的伤势渐渐转好,除了瘦弱一些,一切无虞,心口的伤结了疤,涂了鬼逸调制的药膏,说是假以时日,伤疤可除。 沐千寻曾问鬼逸,当日医治慕皓然,为何不用那两个死婴的血。 鬼逸只道,那两死婴的血,与慕皓然的血不同,强行换之,恐遭抵制,伤及性命,遂用不得,而恰巧,他的血与慕皓然的血可融。 沐千寻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便有滴血认亲之法,血融即为骨血的传言,为何,鬼逸竟言他与慕皓然的血可融。 其实不然,血滴于水,皆能相融,而以鬼逸的法子,却是只有性质相同的血,方可相融,世上并非血缘至亲的血才几近相同,自古传言,本就荒谬不可及。 沐千寻又问,那为何不取她夫妻二人的血,鬼逸狡黠一笑,跟她说,为了让慕皓然身体里,也流淌着他的血,这般凑巧的时机,只此一次。 今日,春光甚好,沐千寻抱了慕皓然在前院透气儿,夜晨抱着歆颜陪同,说说笑笑,好不快活,似乎前几日的阴霾,已被尽数抛在脑后。 索性,居在林中,无所事事,连打些野味这般的琐事,都被陌弦抢了去,凌泽便只能守着夜晨干瞪眼。 近日,瞧着夜晨对歆颜百般疼爱的模样,他竟是生出一种失宠的错觉,更有冷不丁当了爹的奇异。 沐千寻忽的念头一动,自打浅言出事之后,她更是明白,万事需趁早,迟则生变,望着夜晨的眼神,含蓄的异常: “夜晨,待回樊宁之后,定给你二人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要整个部落的人都艳羡。” 沐千寻这话,来的过于突兀,夜晨只一愣,白皙的面庞,竟是染上一抹绯色。 难得,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凌泽有着处变不惊的风范,微微蹙眉,迟疑出口: “还是别了吧,一桌小宴便够了,王妃的心意,凌泽谢过了。” 沐千寻微微诧异,夜晨却是当下明了,回眸一笑: “好,此事听你的,我们便不大操大办了。” 不扭捏,不怒,不质问,夜晨如此恬静随性,凌泽倒觉着,愧意丛生了: “委屈你了。” 凌泽的手掌,重重的搭在夜晨的肩上,眼中的愧疚情真意切,夜晨别过脑袋,一脸的不在意。 “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若是不好好待我,我自是不会要你好过,谁让你招惹了我。” 夜晨知,凌泽与陌弦那是真真正正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是不想陌弦心中难受,浅言是陌弦一生的遗憾,他自是不能给他伤口上撒盐。 反正,这过日子是两个人的,表面的风光,她要来也无用,能寻一个真心之人,又何必贪图那表面的风光。 沐千寻也不是愚笨之人,一来二去,亦是明白了几分,心中顿痛,是她没有顾忌到凌泽,面露歉意: “此事便不提了,是我没想周到。” 春意甚好,心中添了几分沉重,只愿,此等悲切,莫重来一回。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别人家的孩子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别人家的孩子 转眼,春日已过了大半,鬼逸的毒尽除,伤已好,虽瘦弱更甚从前,倒是不至于终日病榻绵绵。 部落与韩莦的战事,一拖再拖,平白拖沓了这么久,古拉木就是再好的脾性,怕是也该抓狂了,沐千寻着实该露面了。 临行前,鬼逸毅然决然的,一把大火,将那栖居已久的竹屋,烧了个一干二净。 说是,他终身再不会踏足这片竹林,语气,眼神,皆是斩钉截铁,那四处乱窜的火苗,仿佛窜进了沐千寻心里,灼的生疼。 令一个谪仙一般的人,动了凡心,抛了清净,甘愿陪她四处流离,真真是莫大的罪过。 在临镇雇了马车,拖家带口的,逼近韩莦边境,几个孩童一路上不依不饶的哭闹,若不是沐千寻身系部落长之名,非得被沿途的守将,当成人牙子扣下不成。 眼瞧着,便是大军驻扎的最后一站,沐千寻已然递了消息给耿影,鬼逸却是随意寻了个由头,一去不复返。 这般颠簸一遭,沐千寻倒是愈发看不透,鬼逸这么做,是为何了,她归还的血玉,辗转一番,却是落到了慕皓然的包裹中。 留了陌弦等候,仍是始终未有消息,鬼逸,似乎真的走了,纠缠一番,就此洒脱而去…… 现,邻国皆知,韩莦入侵青葛部落,久攻不下,反被追击,力遭压迫,已是强弩之末,正虎视眈眈的瞧着。 韩莦内忧外患的局势,到头来,却是得全全倚靠青葛部落了,收到沐千寻的密函,古拉木屈尊亲临部落军前,拜访沐千寻,求和之意颇重。 单单一次碰面,就定了这混乱的战局,真正的内情,非他人能知,传扬出去的,会面的情形,众说纷纭。 较为靠实的是,古拉木屡遭刁难,无奈,为保韩莦,只得在沐千寻面前降贵屈尊。 闻言,古拉木递了一纸降书,承诺永不来犯,沐千寻念及此战皆因安图勋彦狼子野心所起。 部落亦是有管教不严之过,才令拓跋勒达趁机行了谋逆之事,体恤百姓受难,便不予深究。 停战条件有三,一,韩莦割让三座边境较为富饶的城池,二从此韩莦面向部落的几所城池,一概不得设防,三,愿向部落俯首称臣,年年朝贡。 以此,当做赔罪,虽有几分无理,但韩莦已是刀俎之肉,古拉木当下痛快应下。 既韩莦已是部落附属,那部落自是不该趁火打劫,沐千寻下令三年之内,免了韩莦的朝贡,条件其三,不过是一句空话。 许,在外人瞧来,沐千寻趁机逼迫韩莦降服,是不义之举,可古拉木,乃至整个韩莦,都该对沐千寻感恩戴德。 韩莦已是青葛部落口中的肥肉,背后有青葛部落撑腰,部落又与夏国为盟。 料周边小国,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韩莦一根汗毛,唯有如此,可保韩莦无虞。 沐千寻的初衷,不过是不再起征战,短短几年,无论是夏国,部落,还是韩莦的百姓,皆是饱受战乱之苦,不得安稳。 三国,皆是换了新主,正是动荡不安之时,倘若能拧成一根绳,便不怕再遭侵袭。 打着打着,三国竟是打成了一家,若此后,无战乱,为战乱所死之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夏国退兵,沐千寻返城,平了战乱,救了部落,赢的如此硬气、漂亮,将几月之前颓败的局势,生生逆转。 她弑君杀父的骂名,性情暴戾的揣测,此刻,皆是被她赫赫功绩掩盖的淡然无色,一路行来,再不是默默。 初回樊宁,短短几日,却是再度传出,向来与沐千寻交好的,新任南宫部落首领——南宫顾楚,因积劳成疾,突然暴毙。 死前留言,南宫部落全权交由沐千寻之手,不必重新推举首领,倒是该为沐千寻血亲的赫连部落,日益遭受冷落,光彩暗暗,不复从前容光。 澹台皓痕治理不力,在部落危难关头,未能出兵相助,为保全他曾为首领的面子,下昭自裁了事。 部落的水,浑浊一团,能委以重任的人,极少,澹台部落信任首领,竟是个异性之人,澹台部落没了澹台皓痕,自是任沐千寻摆布。 夏风萧萧,部落一日好过一日,当初一战,当年桩桩件件,渐渐不为世人所提及,那血泪,那变故,皆是化作了尘埃。 夏国与青葛部落,亲密的,几乎融为一国,交界处,早已没了守卫,两国百姓,随意来往,互通产物。 百姓更知,沐千寻抚养了众多孤儿,不论贵贱,皆是收入阵营,教授功夫,视为心腹,仁慈之名,由此传开。 三年后的深秋,部落长大婚,普天同庆,红绸铺满了整个宣王宫,映红了一方天地。 闻言,当初沐千寻之子,生于疆场,在两军交战之际,不幸为贼人所伤,性命垂危,后,幸得怪神医之子鬼逸所救。 三年来,终伴其左右,鬼逸钦佩沐千寻的治国之道,沐千寻钦佩他独绝的医术,二人,渐生情愫。 而慕宥宸,曾今恩爱到羡煞旁人的原配夫君,却因着难以忍受官场的繁杂,一心向往潇洒自由的平淡生活而与沐千寻渐行渐远。 一国之君,他国皇子,本就不被那深深宫墙所容,如今,百姓也皆是称赞罢了。 深秋的月,格外的凄清明亮,红绸,随风,肆意飘摇,凌锐殿外,无人看守,生怕搅了后殿的安宁。 殿中,奢华无比,金银玉器镀之,那红烛,足有小臂粗细,蜡泪,挂满了蜡身,摇曳着柔和惨淡的光。 偌大的宫殿,静谧一片,全然不似喜房该有的氛围,踏踏的脚步,空阔,冷心。 围着红纱幔的圆形床榻,坐着一对身着红衣的新人,神情淡然,瞧不出喜悲。 修长的玉指抚上那张倾城绝艳的面庞,浓浓的脂粉,触指柔腻,鲜红的唇,扬起的笑,都是淡然的意味。 眸色,沉淀了不少,深沉不至底,回眸盼兮,望着身旁之人,伸手,撕掉那面皮。 “新婚之夜,一生,只此一回,不想顶着主子的皮囊度夜,你可介怀?” “有何好介怀的,你不是她,就算顶着皮囊,亦不是她,与我而言,本就没有差别。” 语气凄凉渗骨,消瘦的只剩一副骨架的身躯,坐着,似乎都在左右摇晃,笑意苦涩。 草儿垂首,自嘲到: “是啊,我们都不是真的自己罢了。” 三年前,为帮沐千寻摆脱那君主的枷锁,助他们脱离庙堂,她上演了一场假死,而后,她是她,世上却再无草儿。 既担下了南宫部落,注定了一生操劳,脱不开那琐碎政务,那索性,解了他们的疑难,掌管这部落,又何妨。 这一切,她本该一人承受,是苦是累,都只是她一人的罢了,可鬼逸偏偏要掺和进来,一留,便是三年。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今日过后,她再没了寻求爱的权利,其实,她早已没了寻求爱的权利。 打从那片瘴气林中,遇见了赫连卓凡,同他纠缠,斗智斗勇始起,她的情路,便已断…… 从视如仇敌,到默默感化,动了心,却又死了心,错就错在,他联南宫踏雪之手,害了南宫沫,那时,他们便是注定再无法风雨同舟。 她放了他,他不知所踪,直至她的死讯传出多日,也仍未见他,那时,她就知,他是她的过去了,只是一段残破丑陋的记忆了。 她不愿念及,念及他们的过去,她不愿提起,提起曾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他的期许…… 她的情,她未言说,连沐千寻,也死死瞒着,就如同,她这一生,对情爱之事,从未涉及一般。 至于鬼逸,也许唯有守在这宫中,以一个荒谬的虚名度日,才能弥补那满心的空虚。 她不是真的她,遂,他有了纠缠的权利,今后,便让他们这两只孤鸟,相依为命罢。 他们早活着失去了自我,浑浑噩噩的苦涩,却又甘之如饴,带着面具,演着假戏,痴痴沉醉。 侧身过来,对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草儿的眼,泛起曾今的,好奇的灵动。 摘了头冠,三千青丝倾泻而下,素颜的面颊,别有一番风味,面对近在咫尺的男子,心底,突的燃起了冲动。 褪去扳指,指尖,从他面颊上拂过,瞧着他僵硬紧绷的模样,笑意丛生,微抿着唇,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做什么?” 轻捏着她的手腕,剑眉微蹙,狭长的眸,闪烁不停。 “做些洞房花烛夜,该做的事情。 我不想与你做,名义上的夫妻,无爱,也该有情.欲,且当做,取暖罢了。” 语气平静,夹杂着淡淡的忧伤,手下动作却是未停,挣出来,勾画着他的轮廓,在唇瓣,停滞。 鬼逸亦是个正常的男儿,伤感的心,亦是经不起如此撩拨,她的话,算是入了他的心了,取暖,那就权当取暖吧。 精瘦的指,迟疑的抵住她的发,身形前倾,吻上她的唇,吻的轻柔,缠绵,苦涩。 床幔落下,红烛熄灭,床榻上,柔情缠绵,夜,着实漫长…… 夏国,灵光山驻地,兵器交织之声,声声不绝,皆是些稚嫩孩童,提着长剑,运用自如。 阁楼之上,一美艳女子,半躺于藤椅之上,咯吱,咯吱的摇晃,玉手抚着那尖尖隆起的小腹,半眯着眸,唇角带笑,似观望,似出神。 一俊朗男子,倚着栏杆,小心翼翼的吹着手中微烫的瘦肉粥,神色间,溢满了从容。 噔噔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至楼梯而起,转眼,那小小的身板儿,已钻至沐千寻身旁。 慕宥宸如临大敌,大手一抓,提着慕皓然的领口,提至一旁,神经兮兮的瞪着。 万事从容的他,唯独怕了这个小祖宗,沐千寻临盆在即,生怕被这小东西冲撞了。 “朔儿说了,老这么凶巴巴的,可能不是亲爹。” 挣扎着,扑腾着,双脚落地,嘴巴一扁,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慕宥宸,振振有词。 沐千寻乐不可支,慕宥宸一张脸涨成了黑色,咬牙切齿,不是亲爹,不是亲爹? “娘亲,娘亲,皓然要个小弟弟,娘亲给皓然生个小弟弟好不好。” 仍攥在慕宥宸的大手中,探着,攥紧沐千寻的衣襟,可怜巴巴的祈求。 慕宥宸眉头蹙成一个死结,堵在慕皓然身前,一字一顿: “你小子,闭嘴!若寻儿生的是个儿子,我就把你变成丫头!” 沐千寻心中欣喜,这灵光山与世隔绝,慕宥宸又明令禁止,在她临盆之前,绝不能四处乱跑,遂,每日最大的乐趣,竟成了瞧他们父子俩斗嘴。 扒拉开慕宥宸,饶有趣味的询问: “皓然,为什么要个小弟弟,不要小妹妹啊?” “朔儿说了,男孩子长的像娘亲,女孩子长的像爹爹,皓然可不要个冷冰冰凶巴巴的妹妹。” 啪,一巴掌落在慕皓然的头顶,慕宥宸耐着性子,咧嘴,得了,句句,都是跟他过不去: “皓然啊!你的功夫过于差劲,该去练功了哈!” “不,皓然不想练功,朔儿说了,他会保护皓然的,所以皓然不用练功。” 望着慕皓然纯真狡黠的眼神,慕宥宸兀自凌乱,张口闭嘴都是朔儿,懂得多的,省心的,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 (今天的字数略多,因为是完结了,哈哈,明天开始,晨晨就要更番外了,亲们想看谁的番外,欢迎进群跟晨晨探讨,爱你们,比心,么么~) 番外一 世俗束缚:上 番外一世俗束缚:上 夏国,经当年一役,已彻底摆脱周国搅扰,历年,风调雨顺,国泰明安,放眼天下,再无人敢欺。? 现,正值初冬,已是慕健朗登基的第九个年头,十七岁的年纪,颇有一代明君的风范。 这九年中,沐千寻偶回探望,皆是悄然,毕竟,她该是端坐在那部落的王位之上,而非肆意出没夏国。 滞留最久的,是去年的寒冬,为吊唁沐千雅而来,生死皆天意,听闻沐千雅无病无疾,死的突兀,死的安详,大致是,大限已到。 初冬的夏国,又是大雪纷飞,冷风烈烈的常态,琉璃殿前,內侍一遍遍的打扫,雪,蒙了眼,不由轻骂。 銮驾已至,一少年,身着墨黑龙袍,金丝绘出两条张牙舞爪的飞龙,搭着繁琐的纹络,好不华贵。 抿着薄唇,琉璃色的眸,肆意撇及,不怒自威,王者的气势,浑然天成。 一旁的內侍,换了容颜,刘宇,毕竟是慕云帆用过之人,而他,对慕云帆的成见,这些年来,从未变过。 “皇上,摆驾何处?” 內侍亦是个年岁尚小的,面上挂着笑意,小心翼翼的揣摩着慕健朗的心思。 “云若宫。” 简洁明了,清清淡淡的,却是在內侍何石,心中掀起丝丝涟漪,嘟囔到: “不是给太后娘娘请过安了吗?” 慕健朗转眼瞪过去,薄唇微动,泛着冷意: “多嘴,宫中的粪桶,可是缺人刷了!” “哎呦,奴才知错了,皇上就饶过奴才吧。 摆驾云若宫!” 不待慕健朗再言,何石已然拉长那奸细的嗓子,堵了慕健朗的嘴。 慕健朗的性子,他早已摸熟,寻常小事,他自不会放在心上,当真依着慕健朗下了命令,这刷粪桶的苦差,就逃不过了。 慕健朗勾唇一笑,搭着何石的肩,上了轿撵,何石心中仍在嘀咕。 自慕健朗十二那年,朝臣便屡屡劝谏,纳妃立后,慕健朗则是能推则推。 到如今,后宫只孤冷冷五位妃嫔,多年无子,唯贤妃育有一女,这贤妃,还是因着这个小公主而封。 而贤妃,亦算不得受宠,卷夕公主,更是不被放在心上,只被逼探望过三次,怕是连那丫头的模样,都记不甚清。 后位仍空,沐千雅逝后,慕健朗更是彻底没了立后之意,成天的,只是往云若宫奔,拦都拦不住。 宫内宫外,早已流言四起,也只有慕健朗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云若宫内,慕健朗遣散了宫人,随意的往软塌上一躺,满脸的惬意: “还是你这儿最舒服,早朝被那几个老家伙碎叨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宪州遭了雪灾,救灾事宜本已万事俱备,那几个老家伙却是因着人选一事,闹的不可开交。 耽搁救灾,还振振有词的,气死我了,青若你可有什么法子?” 登基多年,慕健朗却是始终不愿唤青若一声母后,甚至是不愿尊称一声太后,近年,更是连一声姐姐,都省去了,私下,便是这般直呼名讳。 九年,倒的确未在青若那张好看的面庞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经岁月沉淀,性子更胜从前沉稳,借着那妆容,迫有几分雍容之态。 青若笑吟吟的听着,美眸微斜,慕健朗这寻由头的法子,是愈笨拙了,依他的手段,岂能让几个老臣在朝堂上闹起来: “皇上长大了,政务之上,便是不必再问哀家了,这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皇上理当放在心上。” 青若的语气生分疏离,慕健朗蓦然间冷了脸,孩子气的怨怼: “这里又没人,你非得这般吗?” 气氛略微尴尬,青若陪着笑,转了话锋: “那,健朗,你也该去看看卷夕了,贤妃今早来过,瞧着又憔悴了不少,怪委屈的。” “她委屈什么!那孩子又不是……” 脱口的话语,硬生生止住,面色更阴沉了几分,琉璃般清澈的眸,染上几分薄怒。 青若蹙起了眸,寥寥几字,却是令她心惊肉跳,忍不住追根究底: “又不是什么?” “没什么,你盼着我去看她,那我便去看了她。” 慕健朗的面色,却始终未见缓和,滞留不久,未用午膳,一甩袖子,走了。 气冲冲的,甩下銮驾,甩下何石,一路踏着厚厚的雪,往贤妃的寝宫而去。 那孩子,又不是……他的,后宫诸妃,他从未宠幸过谁,卷夕,自不是他的孩子。 只是,他不愿管,将她们抬进了这宫门,除了锦衣玉食,他什么都不能给她们,原本,就是他有愧她们。 索性封了妃位,堵那悠悠众口,省的龙体抱恙的传闻越来越盛,如此这般,倒是省的他派人去周全。 对贤妃,他已是厚待,莫不成,贤妃还敢将此事张扬出去,自寻死路不成,她憔不憔悴,可不可怜,又关他何事? 冷笑着,颓然着,她可怜这个,可怜那个,何时可怜过他,于她而言,他到底算什么?他难道,就不委屈吗? 之后接连几日,慕健朗都不曾谋面,闻言,日日留宿贤妃宫中,宠爱有加,宫中,更是谣言四起。 贤妃的母家,在这夏国,亦是名门望族,又是唯一诞下龙嗣之人,就算是日后登上后位,也无可诟病。 青若心中惶惶,却是未主动去探过慕健朗一面,慕健朗正在气头上,她不好去触了霉头,若因此疏远,倒也罢。 眼瞧着,再过半月,就是青若的生辰了,除去年与沐千雅的丧期冲了之外,年年,都是大操大办,比慕健朗自己的生辰,更要上心。 生辰在即,慕健朗又热络了起来,变着法儿往云若宫送东西,内务局的內侍,少说,每日都得跑上两三遭。 件件,都是精挑细选,云若宫,本就不缺这些物件儿,缺的,是人气儿,慕健朗一直不来,这宫中,是愈冷清了…… 生辰当日,罕见的住了雪势,未邀百官,未设佳宴,只送了两拨贵重之物,几个嫔妃,为她祝了寿,便已入了夜。 望着那堆积如山,熠熠生辉的饰器皿,心中空落落的,似少了些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往年,虽觉着繁杂劳累,终是念得慕健朗的一片心意,今年,这云若宫倒清净,清净的她心中闷闷,好歹,也该陪着她用个晚膳。 偌大的寝宫,落着火盆,也阵阵泛着冷气,油灯盏盏,亮堂的眼晕,让宫女熄去了几盏,又觉着暗了些。 连连打了两个哈欠,准备就寝,通报声好巧不巧的响起: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皇上邀你御花园一叙。” 眸色流转之际,心中悸动,柳眉随之蹙起,望望窗外的天色,纳闷儿,都将近亥时了,有何好叙的。 许是心中本就仍抱着期许,许是不愿公然违拗慕健朗的意思,披了披风,取了暖手捂,便匆匆追上那宫女的步伐。 夜里的冷风,从领口侵入,冷意丛生,拢拢身上的披风,鼻息喷出的白气儿,似乎都凝结成了冰霜。 老远,何石便将青若的銮驾劫下,只说是慕健朗的吩咐,要她一人前去。 何石的态度恭敬,却又带着几分凝重,青若煞是不安,无奈,何石是慕健朗的人,只是慕健朗的人,任她舌灿莲花,也妄想从他口中撬出些什么。 遥遥望去,御花园的西侧,亮堂一片,反观这处的灯火,熄了个干净,凄清的月光,映衬着地上的白雪,闪闪亮。 带着层层疑虑,望着那串稳健的脚印,心思渐定,估摸着,又是慕健朗耍的小把戏,再怎么着,他也不会在她的生辰上闹腾。 坐落在御花园中,作为点缀的几座小屋,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灯笼上,绘着清一色的“若”字,她识得,是慕健朗的笔迹。 灯火,月光,雪色,交相辉映,在心有略过一丝暖意,顿时,笑逐颜开。 雪中,那些枯木枝头,竟是万花争艳,中间簇拥着,鲜艳的红梅,心中的柔软,不禁为这景象所触动。 夏国的冬日,哪里能有这般奇景,这御花园中,更是素来无一株红梅,为此景象,想必慕健朗没少花心思。 定睛,那红梅枝畔,站着一翩翩少年,望着他,笑的妖冶,一瞬,竟晃了神儿,痴痴的,望着那少年,朝她走来。 “青若,生辰快乐,这生辰礼物,你可满意?” 暗暗点头,趁着她垂的空当,慕健朗手中攥了许久的红梅,簪上她的。 几朵红梅,还带着他指尖的温热,二人的距离,不足一尺来宽。 如此动作,过于亲密,着实是不妥,心下惊疑,蹭的后退,避之不及的模样。 双手,垂至身侧,梗着喉,唇角的笑意凝结,她的屡屡疏远,生生刺痛了他的心,那未出口的情,便一不可收拾。 慕健朗忽的静默,那灼热的目光,刺激着青若浑身难受,垂眸,掩下她的心慌意乱,出口的话,平静的,一如从前: “梅已赏过,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早朝,回去吧。” 瞧着她转过身去,决绝的要走,双手不禁紧握成拳,为挑那株红梅,他的手,被扎破数次,这悉心布置的景,她竟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番外二 世俗束缚:下 番外二世俗束缚:下 指,飞的探上她的手腕,微微一握,包裹着纤弱手腕的厚实衣袖,尽数落在手心。笔Ω ΔΔ 趣阁ww『w.『biquwu 骨节抽动,却是并未用力,转眸,抬眼,诧异的望着慕健朗,并未言说。 “别走好不好?” 语气惶惶,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那溢于言表的情愫,在今夜,在那盛放的烂漫的红梅下,愈的藏不住了。 出身酒家,操持后宫事物数年,揣度心思之事,特别是情情爱爱之事,青若学的多了,此刻慕健朗眸中汹涌的情,一览无遗。 缓缓的将手腕抽离,心下动荡不安,是他心血来潮,还是这份情藏的太深,亦或者,是她从一开始,就疏忽了这份情。 另一只仍缩在暖手捂中的玉手,捻着暖手捂中厚厚的皮毛,默默然叹息,但愿,他莫要捅破,否则,来日,实在是难堪。 “健朗,你这孩子该懂得照顾自己,天寒。” 婉拒之意,荡然明了,若慕健朗非在情爱之上执拗之人,便是该及时回头,悬崖勒马。 空落落的指尖,冷风略过,那被红梅刺伤的火辣之处,阵阵刺痛,刺骨的寒。 “青若,我已多日未见你,多陪陪我。” 眼瞧着,慕健朗不见收势,言辞之间,愈过火,青若蓦然抿了唇,冷了面: “哀家忽感不适,先行一步,望皇上保重龙体。” “你就当真如此决绝!这么些年,我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 我对你的心意,既已明说,就誓不罢休。” 语增快,声线拔高,在青若身后寒彻彻毫无犹疑的响起,生生灌进了青若的耳,寸步难行。 握紧了拳,睫毛微掩,未曾想,他竟如此不知分寸,竟当真敢将这份无法见得天日的情言说出口。 脑海繁杂不清,混作一团,喉咙干涩紧,思前想后,都不知该如何拦他,似乎心中集起的言语,都过于苍白。 宽阔的披风,华丽的旋转,鞋跟踩在莹莹的雪地之上,咯吱,咯吱,一步步缓缓移至慕健朗身前,虽近在咫尺,疏远却是更甚: “今日乃是哀家寿辰,皇上如此有心,哀家心中甚慰。 只是,哀家着实劳累,皇上也莫要胡搅蛮缠,何石该等得急了。” “我已挑明,你又何必装糊涂,这番扭转,未免强硬,又是何必?” 他心思澄明,这般冷硬的质问,搅的那颗枯死已久的心,重新隐隐钻痛,散了气势,愕然的盯着慕健朗,浑浑然,不知失态。 唇瓣微启,心跳如雷,面如止水,一遍遍,一遍遍的告诫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何等悬殊: “说的什么胡话,今日之事,皇上权当没说过,哀家权当没听过,就此……” 慕健朗却是恍若未闻,执意撕开那层面具,将最后的余地,践踏的鲜血淋漓: “那后位,便是为你而留,你若不应,我情愿今生后位搁置! 卷夕,乃是贤妃与人私通所生,丽嫔,慧嫔,瑾美人,丹美人,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我虽身居帝位,也只愿与我真心心爱的女子欢好。” 音至后来,愈低沉,愈颓然,嘴角的笑,惨淡,眼中的情,深陷。 耳畔嗡嗡作响,慕健朗今夜的一言一行,带给她的震撼,都无以复加,手掌反反复复的握紧松开,冷汗涔涔。 面色一阵胜似一阵的惨白,情之一字,真真是害人不浅,他那死拗的性子,当真是要毁了他,他非常人,膝下无子,势必社稷不安…… “荒谬!你可知,我乃先帝的女人,我乃是你的母后,你对我生情。 乃是有违纲常伦理,有违宫规礼教,有损皇室颜面之行! 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为重,我便是如此教导你,不知廉耻,惹人耻笑的吗? 你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绝无可能!” 话重而绝,眼神凌厉而凄寒,这话,落在青若自己心头,亦是颤了一颤。 慕健朗那张已算不得稚嫩的英气面庞上,尽是凄然,他坐拥天下,却连与自己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的权利都没有,他要这江山,有何用。 她的眼中,尽是那些礼教,却从未念过他的一片真心,他二人并未血缘,又为何,要顾忌那些世俗礼教,凄苦一生,又为何要凭遭束缚。 “为你,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 我乃一国之君,我若非要立你为后,我看,谁敢拦我? 能与你厮守,就算抛了这江山又如何,我不要这江山,我只要你! 你我二人在一起,又为何要顾忌旁人的眼光?” 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眸,在月光下,暗淡,死寂,却坚定不改。 青若不是不动容,是不能动容,此生能遇一人如此待她,足矣,只是,她不能害了他,扬起的笑意,满是嘲讽: “收起你那廉价的情爱,一切,不过都是你自说自话,一厢情愿罢了。 为何要顾忌旁人的眼光?你可知,人言可畏! 我可知,我本就不是个会为情爱牺牲的女子,我不过是和那些世俗的女人一样罢了。 当初,你父皇已及暮年,我愿入宫为后,贪慕的,不过是那权势荣华,若非如此,你当我为何入宫? 扶持你,教导你,亦不过是我为自己寻的后路,你充其量,不过是我手中一颗无法舍弃的棋子罢了,莫要太过自以为是。 现,我已是太后,过的安逸尊贵,又为何要为你受尽谴责?我要的,是名垂千古,而非永世唾弃!” 话已至此,慕健朗却仍僵持着,不愿放青若离去,在他心里,她从来不是那种一心贪慕虚荣的女子。 她的样貌,她的心境,她的智谋,都是独绝的,她就算心中没他,他也不愿她将自己说的那般不堪。 她走,他拽,她终是狠狠的,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在这寂静的夜,显得颇为清脆,尖尖的指套,在面上落下一道血痕。 慕健朗委屈的捂着面颊,愣怔在原地,眼瞧着她,将他亲手簪上的那朵红梅,踩在脚下。 满眼,皆是她决绝的背影,那玫红的披风,成了那夜,他最后的记忆,清泪两行,苦笑不止。 自那夜以后,他大病一场,御医说,是郁结于心,需静养,至始至终,唯有何石伺候在畔。 梦中,恍恍惚惚的,尽是她那夜的身影,她却是狠着心,直到他心病大愈,都未去瞧他一眼。 几月,匆匆而过,已是盛夏,他二人,再无来往,隔着重重宫墙,隔着生了芥蒂的心,愈疏远。 慕健朗又纳了几个妃嫔,仍是个个无孕,后位,仍照着原先的模样,空置着。 宫中盛宴,设在夜里,唯青若未曾参加,遣散了一众宫女,独坐在那寝宫,享着那夏日的凄清。 门板被撞开,抬眼,心中一紧,是那久违的面庞,酒气连天,清澈的眸夹杂着蒙蒙的情.欲,冲她痴痴笑。 失神之际,手中的书卷砰然落地,紧蹙着眉,惴惴不安,慕健朗如此模样,着实令人心惊。 瞧着他摇摇晃晃的步步逼近,青若分毫不动,浑身却是已然汗毛竖立,冷冷的道: “皇上,你醉了。” “是啊,朕醉了,醉了,才敢来你这里。” 默默轻语,染上绵绵的苦涩、惆怅,在青若跟前儿,蹲下身,双手撑在她身畔,细细的打量。 数月未见,青若居然瘦了,她素来夏日厌食,倒是不至于清瘦至此,不禁泛起一阵疼惜。 青若静默着,不敢轻举妄动,嗅着慕健朗身上浓浓刺鼻的酒气,思绪,早已百转千回。 她不知,慕健朗抛下宫宴众人,到她这里,究竟意欲何为,或者说,设这场无端的宫宴,意欲何为…… 试着推开他禁锢在她身侧的手,一动不动,那纤纤玉指,触及夏日的薄衣,灼热的温度,仿佛一瞬窜上了他心尖儿。 猫抓了似得心痒,心底的欲,压抑多年的情,一触即,眸色,迷离更甚。 起身,无限的逼近,单手搭在软塌顶,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面庞,惹的她猛然惊颤,理智全无。 神色愤愤,避开那只修长的手掌,面上浮现一抹薄红,原来,他当真来意不纯,原来,他还未放下。 趁空,猛地推开他的手,妄图朝外逃窜,步未开弓,腰间,便被死死箍紧,双脚悬空,身形失控的下跌,重新跌回那张软塌之上。 来不及挣扎,慕健朗已然欺身而上,俯身,吻上她的唇,双手,去解她的衣带。 带着酒味的甘甜,覆进她的唇齿,此时,她却是无暇回味,拼命的躲闪,仍抵不过慕健朗的力道。 腰间一凉,已被他褪去外裙,一只手禁锢她的双臂,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衫,抚上她的雪肌。 心急之下,狠狠的咬上他的唇,直到口中血腥弥漫,他仍在疯狂的索取,毫无停意,积压了几月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借着酒劲,难以自持。 索性,放弃挣扎,慕健朗微微一怔,弓起身,望着身下死气沉沉的人儿,神色略过一丝慌乱。 拢拢衣衫,染上鲜血的唇,微动,带着几分薄凉: “慕健朗!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滚!” 伸手,拭去她唇上殷红的血,触及那抹柔软,细细摩挲,爱不释手。 “自然知道,既然做了,便做的彻底!” 自嘲一笑,眼中尽是欲.火狂意,脑袋埋入她的颈间,贪婪的吸允。 青若反抗着,慕健朗就犹如一具死尸一般一动不动,冷冷叫骂: “畜生!你松手,我喊人了!” “喊啊!我便是从正门进来的,不少宫女,都瞧见了! 你一喊,天下皆知,堂堂国君,与他的母后,行了苟且之事!” 抬眼,低低的怒吼,一双眸,含了血色,青若愣怔着,一时,竟忘了她此时的处境。 慕健朗性子一向温和,对她,更是如此,这几月,他该是在怎样逼迫自己,才至如此,这,皆是她的过错吧…… 刺啦一声,青若肩上的衣衫,被撕的稀碎,大片的雪肌,再遮挡不住,慕健朗今夜,是铁了心了。 羞怒上心头,一把扯下间的银簪,尖尖的簪尾抵住自己的玉颈,一字一顿: “你若不停手,我今日就死在这塌上,你且看,我敢是不敢! 口口声声说爱我,竟这般欺辱于我,你和畜生有何区别!” 慕健朗缓缓起身,阴沉着面色,一瞬不瞬的盯着青若那冷若冰霜的美眸。 青若坐起身,衣衫凌乱,雪肌裸露,颈间落着一枚淡淡的青紫,煞是狼狈,神色却是孤傲异常。 慕健朗忽的再近一步,青若警惕的后缩,却是退无可退,扯过她攥着银簪的手,她欲抽离,却是动不得分毫。 眼睁睁的瞧着,那银簪的尾端,生生刺入了慕健朗的胸口,慕健朗只闷哼一声,撒开了她的手。 银簪还留在他胸口,血,已淌了一大片,将那墨色的衣衫浸染,而慕健朗,双膝一弯,软软的跪倒在她榻旁。 “这下,你可满意了,我怎可逼你伤了性命,没了你,我要这条贱命有何用?” 听着慕健朗喃喃的责难,青若顾不得仪态,连滚带爬的跪在他身旁,泪眼蒙蒙的扶着他的肩,满眼的惊慌,不似作假。 “来人呐!来人呐!宣御医!” 青若带着哭腔,朝着外殿嘶吼,慕健朗诧异着,倒在她怀中,没了意识。 情,本美好,降临在他二人身上,却成了空前绝后的灾难,拘于世俗,伤于己身,痛于心中…… 云若宫上下,乱作一团,慕健朗救治得当,三两日,便已恢复如初,云若宫,却一改往日容光,成了讳莫如深之地。 那日之景象,不少人,仍历历在目,太后衣不遮体,皇上性命垂危,如何揣测,是宫人的事,如何解决,是慕健朗的事。 迫于流言,青若被定了与人私通之罪,慕健朗蓦然撞破,青若情急下了狠手。 为保皇家颜面,摘去青若太后之名,逐她入皇寺悔过,无人侍从,终身不得踏入宫门一步。 又是一年冬日,大雪纷飞,慕健朗大婚,立后,迎娶的是青葛部落之女,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为百姓津津乐道。 此女子名唤思楠,是部落长的义妹,身份尊贵,闻言此女子聪慧绝伦,只是儿时伤了面貌,遂戴半面梅花面具遮面。 夏国素来崇尚娶妻娶贤,而慕健朗贵为国君,这皇后,非一个尊贵不可,这女子,倒是与之相衬,更何况,有沐千寻的颜面摆着,谁敢言一个不是。 听闻出了西城十里,新植了一片红梅,开的正艳,慕健朗携了新迎娶的皇后,前去观赏。 雪,衬着枝头的梅,妖冶,美艳,四下无人,慕健朗只手摘去那面具,干净的面庞风华正盛,压的那红梅黯然失色。 为她簪上一朵红梅,一如那年的冬日,动作轻柔,眉眼带笑,轻唤: “青若。” “错了,是思楠。” “好,思楠,我的皇后。” 番外三 铭记昔年 番外三铭记昔年 部落战事停,于樊宁相识起,细细算来,如今已有十八个年头了,十八年来,世事变迁,慕皓然与朔儿,却是从未分离过半日。 儿时,慕皓然是个粘人精,成天跟在朔儿屁股后头打转儿,因而惹下的祸事,不计其数,是个人见人怕的主儿。 慕皓然五岁那年,朔儿六岁,被拽去驻地后山的林子里掏鸟蛋,慕皓然是本事不大,胆子不校 死缠烂打的差使了朔儿爬树,偶遇觅食小鹰,无意殃及,从枝头摔下来,摔断了腿。 断了腿,还遭了冷皓一顿毒打,硬说是朔儿教坏了慕皓然,朔儿委屈,却是无处申辩。 七岁那年,偷偷溜出驻地买点心,镇上的马踩了钉子受了惊,四处乱窜,朔儿顺当闪开,却是被慕皓然急急慌慌之中,猛撞了一下。 跌进了路边小贩剩下的半锅热汤中,烧了满屁股的燎泡,朔儿未哭,倒是慕皓然哭的委屈巴巴,忍着伤,还得安慰那个小祖宗。 当时正值雨季,回驻地的路上,大大小小的泥坑避无可避,慕皓然力道小,搀不住他,又进泥潭中滚了一滚。 染了泥土的燎泡,破了个彻底,泥浆灌进了血泡里,反反复复的疼,累的朔儿整整在床榻上躺了两个月。 十岁,那已是慕皓然最后一次惹祸,朔儿依旧是那个惨兮兮替他背锅的。 沐千寻许念九寨的景色已久,遂结了一行人出游,慕皓然与朔儿,赫然在列。 一入九寨,慕皓然就盯上了九寨一商贾家小姐饲养的白狐,巧就巧在,那商贾的府邸,就建在他们暂居的客栈后的巷子里。 打朔儿屋子的后窗,那关白狐的笼子清晰可见,慕皓然便心急难耐的打算入夜潜进那商贾的后院,将白狐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 朔儿,是他的帮衬,狐狸怕生,弄出了动静,里屋,那家的小姐在沐浴,朔儿双拳难敌四手,被一干家丁妥妥拿下。 商贾震怒,朔儿嫌丢人,替慕皓然认下了这莫须有的罪过,因着摸不清二人的来头,商贾只下令浇了朔儿一身的凉水,绑在院中的柱子上,风吹了一夜。 夏国的秋夜,已是冷风瑟瑟,慕皓然关在柴房中,不知朔儿那一夜,是何等的难熬。 第二日,亏得沐千寻找上门来,朔儿已是冻得面色青紫,染了风寒,折腾了半月,那九寨之行,硬生生被慕皓然搅黄了。 那般境地,朔儿却是仍不忘慕皓然喜爱的那只白狐,跟商贾要了去,赠与他。 后来,慕皓然是一日胜过一日稳重,反倒是朔儿,竟生了几分纨绔,沐千寻不只一次感叹,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真真是苦了朔儿了。 星涯阁,这些年66续续收留的孤儿,已然有不少,都已长大成人,这驻地的杀手,皆是换了新面孔,灵光山上,亦是添了几分朝气。 星涯阁仍会零零碎碎的接任务,算是给这些孩子们练手,小楼前,一黑衣女子腾空而起,破窗而入,垂: “禀少阁主!峄城出了一起灭门案,凶手尚不明确,接是不接?” 对面坐的的,是二位年龄相仿的少年,女子一双美眸,滴溜溜乱转,目光在那只深红的布靴上,停滞。 左边这位,白衣翩翩,颇为瘦弱,生的温润俊朗,薄唇勾起,摄魂夺魄,若是生在繁华之地,免不得惹下不少女子倾慕。 右边,墨只松松垮垮的束了一半在身后,另一半肆意飘散,颇有几分不羁之意,红衣红衫红靴。 修长的指点过鼻尖,若有所思,狭长的眉,微弯,邪气丛生,与慕皓然的俊朗相比,他更妖孽,另有一番趣味。 轻抿了口热茶,慕皓然语气悠扬,听不出喜怒,气势十足: “见到本少阁主,为何不跪啊,这小楼可是没留门?怎的这般不懂规矩1 女子正踌躇万分,苦恼着嘟嘴,便是听着冷朔嘻嘻一笑: “惜寻,你又淘气了。” 慕惜寻抬眼,吐吐舌头,眼中尽是灵动,握住慕皓然的手臂,摇晃: “哥!你又捉弄我!你明明就知道。” “你翻窗而进,冒充下属,还是我的不是了?” 嫌弃的扒拉开她的手,故作高深的抿他的茶,扬起的唇,笑意猛然。 慕惜寻无从辩驳,只得双手环胸,凶巴巴的控诉: “娘亲说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男男授受不亲,不能老黏在一起,然后然后不理我。” “哦?这是娘亲说的?我这就去问娘亲,是否确有其事。” “哎呀” 红润的唇,噘的老高,满目颓然,在她这个心机深厚的哥哥面前,她总也讨不了好。 “娘亲倒是说过,要你多花些心思在医术上,莫要成天缠着朔儿。” “好好好,不缠着,朔哥哥是你家的成了吧? 那,这任务你接是不接?” 冷朔狠狠的瞪了慕皓然一眼,还未作,又是因着慕惜寻的一番话眉开眼笑。 旁人唤他的乳名便也罢了,这厮,他警告多次,仍是不知悔改,每听他唤一声儿,他就一阵恶寒。 “哦?任务竟是真的?” “自然是真,我诓你作甚,峄城苏家,在当地颇有威望,前几日被灭了满门,只留下一女。 还是与夫君出门在外,才得以保全性命,不知怎的,竟打听到了星涯阁,为报灭门之仇,将此事当任务投了进来。” 小脸儿紧绷,煞是认真,他一向随性惯了,随了慕宥宸,冷心冷情的,这丫头倒是个嫉恶如仇的主儿。 “不接!灭门之仇,素来复杂,何必淌这趟浑水。” “哥!人家苏姑娘孤苦无依的,多可怜呐,我们就接了吧?” 许是打小养在这驻地,慕惜寻虽聪慧,却终是涉世未深,留了几分难得的纯善,最是令慕皓然头疼。 对着慕皓然苦苦祈求一番,仍不奏效,便向冷朔展开了攻势,可怜巴巴的眨眼,眨眼,再眨眼。 “行了行了,再眨下去,该落下毛病了。 走,驻地无趣的紧,这苏家不失为一个好闷子。” 冷朔起身,慕皓然紧随,回头堪堪瞪了一眼,漠然: “你不能去。” 伸长了脖子,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感慨,灭门之痛何等凄惨,接任务竟是因着无乐可寻,这二人,一个无情,一个纨绔,当真是绝配。 峄城苏家,尸体还未下葬,放置在后院的冰窖,遮尸布下,是一具具冷气森森的尸体。 伤痕凌乱,无规无据,无门无派的模样,手法、力道皆是寻不到一丝规律,不过草草了结罢了。 绝非一人所为,下手之人瞧着像极了一帮乌合之众,但,泛泛之辈,又是如何入得苏府,灭门之后,还能得以全身而退的? 苏老爷,苏夫人身上多砍了两刀,却单单是奔着性命而去,并非有何等的仇怨,否则,既是灭门,又怎会留情。 若是为财,为何要屠人家全家,若是为仇,为何府中会失了部分金银?瞧着,这些盗走的财物,倒像是欲盖弥彰。 那,既不是为财,亦不是为仇,还是一帮无名之辈所为,峄城之大,他们又上哪儿寻凶手? 果然,但凡是慕惜寻揽下的任务,无一不是烂摊子,不过,此事他们却是不得不平,怎么,也不能砸了星涯阁的招牌不是。 现下,唯有知其动手的缘由,这帮宵小又是从何而来,方可寻得凶手。 苏家的女儿苏沁,哭的梨花带雨,一双杏眼哭的红肿不堪,她乃苏家独女,打小便受宠,这突兀的父母双亡,自是难过。 她的夫君刘川,在峄城,属于小门小户的人家,家中还有两个哥哥,无论是在家中,还是放眼峄城,都甚是卑微。 能与苏沁结合,着实是高攀,当初是苏沁一意孤行,要死要活的,苏老爷跟苏夫人才勉强应下。 婚后,倒是待她极好,执起苏府的部分家业,打理得当,这段姻缘,这峄城中,人人艳羡,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些,是慕皓然二人初入峄城,打听来的消息,如今亲临苏府,且瞧此二人,倒并非似传言中那般亲密。 苏沁哭的伤心,刘川亦是满脸悲戚,不过,他待苏沁,就只剩敷衍。 冷朔心中已有了猜测,苦于毫无证据,无法贸然下手,几经调查,除刘川在外确有相好之外,一无所获。 苏沁、刘川二人相识不及两年,传言刘川的相好,已于一年前辞世,传闻果然是传闻,那姑娘仍被刘川养在东郊,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二人几经周转,仍是毫无头绪,冷朔炸了毛,径直闯了东郊的宅子,挟了那姑娘到苏沁面前对峙。 宅子中,碰巧还藏着当日苏家灭门失窃的物件儿,人赃俱获,刘川无从抵赖。 当日行事的贼人,确是刘川指使,遂,一帮喽啰,才能在峄城,在苏家的地盘,翻起灭门的风浪。 刘川压抑多年,性子早已扭曲,又岂是苏沁的一片真心得以化解的,为消当初苏老爷欺辱之恨,为趁早吞并苏家产业,接他的相好过门,不惜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 他败就败在过于惜财,除了那帮喽啰杀人灭口,还不忘敛财,苦于这些现下皆是赃物,无人敢收,才让他们逮了个正着。 最最心爱的夫君灭了她满门,亲手将夫君送上断头台,一切的根源,皆是因着她错信了刘川,又愧又恨,一根白绫,吊死在了苏家闺房。 得了,这苏家一家,到头来,还得由着他们两个外人安葬,慕惜寻要他们帮的人,他们终究还是未帮上。 除了还原了真相,结果比原先,更惨烈了几分,纵使他二人一向不理这些繁杂,亦是忍不住心有戚戚然。 返程的路上,露宿荒野,燃起的火堆,火星跃动,繁星漫天,夜色凄清,除了火堆噼里啪啦作响,四下,骇人的寂静。 修长微白的手掌探向火堆,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抹红影之上: “朔儿,你说” “嗯?” “嗯?” “你叫我什么?” “朔儿埃” 慕皓然嘴角的笑,愈的抑制不住,堵着唇,眼角染上一抹笑意。 “叫的好!有种1 下一瞬,冷朔的身形一窜,慕皓然毫无防备,被扑倒在地,微微愣怔,他二人虽形影不离,但已许久不曾如此打闹。 冷朔摩挲着下巴,邪邪一笑,火光映映,眸色别样的难测: “有种的,再叫一遍。” “没种,你说叫什么。” “叫朔。” 慕皓然抽动嘴角,意图起身,冷朔却是猛的扣住他的指尖,笑意更浓,手心传来的温热,惹的他心颤。 瞧着他脑袋低垂,那邪魅的唇,几乎贴上他的唇,终是镇定不存,别过头去,淡淡然: “你做什么?” “自是让你长长记性,怎么?怕了?” 来不及回执,冷朔猛地掰过他的下巴,竟是真的吻了上来,瞪眼,不知反抗。 齿,细碎的啃咬他的唇,舌尖略过,一阵酥麻,一股股异样的清香,入心入鼻,舌,继而前行,朝着他口中探。 终是觉醒,一把拍开冷朔的脑袋,还保持被他压在身下的模样,抹了把沾染了他口水的唇,骂到: “疯了吧你1 见他未有反抗之意,冷朔哈哈大笑,那狭长的眉,妖冶扎眼。 回味着方才的味道,似乎,还不错,慕皓然亦是忍不住笑,冷朔便是愈得寸进尺起来。 指尖,探入他的领口,摸向他的胸膛,慕皓然眼眸微眯,死死抓住冷朔的手掌,警告: “喂!你还想做什么?” “自然是做些想做的,啧,感觉真好,滑滑嫩嫩的。 你迟早是我的人,还是趁早从了我吧,我早说过,我会娶你的。” 愈凑近几分,悠悠的朝着慕皓然吐气,放肆的笑,露出洁白的齿,邪气横生。 另一只手,从慕皓然身下抽离,抚上他的腰,隔着衣衫,撩拨,他生来瘦弱,细长的腰,更是似女子一般,又多了几分女子没有的精瘦。 “你够了!不过是儿时戏言,你怎还记着1 “那你还真备着抛弃我,找个姑娘度日吗? 还是,盼着我找个姑娘?” 慕皓然默然,冷朔心中大乐,便放肆的上下其手,直到慕皓然幽幽到: “不行!起码今日不行。” 冷朔倒也不强迫,翻身半躺在荒草之上,撑着脑袋,望着慕皓然的目光,醉人的邪魅。 慕皓然整整衣衫,叹息,唇角的笑,渐渐绽放,耳畔,仿佛又回荡起儿时的稚语。 “皓然,待我长大,定迎娶你过门。” “啊?娘亲说,男孩子,是要娶女孩子为妻的吗?” “不对不对,我娘说,我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我喜欢皓然,就娶皓然了。” 幕天席地,指尖触着指尖,儿时戏言,他们都未曾忘,但愿,老时,还能够如此相依相伴,铭记昔年。 番外四 不顾流言 番外四不顾流言 有那么一段情,始于皇城,灭于皇城,初满城风雨,末无人问津,偶有提及,只剩绵绵不绝的轻视唾骂。Δ 为君,可不顾流言,为君,愿不计生死,却终为流言所累,为生死所限,挣不脱,也逃不过。 接近,只因兴起,渐渐,情已深入骨髓,才知,那一步步,不过是在画地为牢,他予他温情暖意,他累他名败身死。 为那入骨相思,为弥心中憾事,为平熊熊怨憎,甘心倾尽所有,连他用命为他换的安逸,都弃之不顾,遂一念成祸,一夕成魔。——弘羲 相遇相识,皆是偶然,相知相爱,却无缘相守,最初的疏离,只因心底重重叠叠讳莫如深的自我厌弃。 他破开他心门,他视他如命,早知,身份为祸,却未料祸事来的那般突兀,惟愿,不将他牵连其中。——慕宣骁 往日的纠缠蜜意,终是泯灭在那高高筑起的宫墙内,无情的,被践踏的粉碎,卑微也好,风华也罢,都难逃那森森白骨的结局。 时过境迁,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劫,世人道他二人罪孽深重,然他二人只求相知相守,仅此而已。 他,命中带煞,谁沾谁死,孤零零四处飘摇,为一口吃喝,耍贱卖乖,出卖色相,无所不用其极,活的浑浑噩噩,潇潇洒洒。 他,天不垂怜,出身低微,在那深深宫苑,唯有步步血泪,方可得一线生机,终成大器,宫墙之内,再无人敢言一字卑贱。 弘羲初到皇城,闻言,二皇子智谋独绝,性情洒脱,生的一副好皮囊,且尚未娶妻纳妾,遂兴致横生,好奇上心。 在皇城那帮纨绔子面前,豪言狂掷,他定要伴那人左右,爬那人枕塌!遂,有了灯会初遇。 那日,二人的对视,惊艳了彼此,刻进了记忆,亦是那段痴苦纠缠的初始。 花灯莹莹的光,映得慕宣骁的衣角,都泛着光儿,夹着温润暖意的眸色,生生破开那尘封的冷峻,弘羲悠悠然驻足凝望,心神荡漾。 弘羲一身深红衣袍,微晃的身形,衬的人略显纤瘦,白皙邪魅的面容透着几分阴柔,却是笑的肆意爽朗。 他的笑,他的挑眉戏虐,他的不羁,无一不引的他心中辗转,忍不住侧目连连。 那夜,愿伴慕宣骁赏灯调情的女子,浩如烟海,他却是甘心被一男子,缠了一整夜,赏灯赏月,纵谈古今。 慕宣骁虽贵为皇子,却无一人可交心,初识,竟是被弘羲蒙骗的,将他带进了那宫门,入了他的乾瑞阁。 向来安然寂静的乾瑞阁,却是因着弘羲这个不之客,变的喧闹,生气十足,直到乾瑞阁成了这宫中禁忌。 虽知慕宣骁为皇子,弘羲却仍不愿阿谀奉承,如此,二人的感情日益甚好,弘羲便愈的放肆起来。 某日,晌午将过,赤色亭那白玉砌成的圆桌上,摆放着茶点鲜果,二人悠悠然对立而坐。 夏日的赤色亭,景色宜人,微风阵阵,不失为一处纳凉的好地方,固弘羲成天赖在此处不愿意动弹。 轻点着额角,望着几乎瘫倒在石凳上的弘羲,慕宣骁没来由的一阵无奈,这厮真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手肘撑着桌面,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半眯着那双狭长的眸,昏昏欲睡,喃喃到: “我要吃果子。” 慕宣骁身形动,蹙眉不解,弘羲却仍念念有词,遂从盘中挑了个个儿大红润的递给他。 透过视线的缝隙,瞧着慕宣骁那只白白净净的手掌,砸吧砸吧嘴,未伸手,却是伸了口。 慕宣骁心头愕然,却还是将果子塞了进去,未料,弘羲径直咬上了他攥着果子的拇指,力道不重,只轻轻略过。 “失误失误” 捧起果子,端正了身形,笑的谄媚,连连道歉,然后,便津津有味的啃他的果子。 许是弘羲的模样过于享受,许是那果香侵鼻,慕宣骁便随意捡了一个来吃。 未啃几口,竟是被弘羲一把夺去,只见弘羲一脸的坏笑,伸出舌,在他啃咬之处,轻轻舔舐。 一瞬间,慕宣骁的面色变得有几分僵硬难堪,变幻的眸色,颇为复杂,喉间紧,竟不知该如何质问弘羲的无礼。 “你这果子清脆酸甜,比我的好吃,让给我吧1 弘羲的面上,仍一如既往的肆意,慕宣骁渐渐放下心底的警戒,勉强一笑,却是不知,盘中好些果子,他为何非得抢他的那只。 弘羲的屋子,设在慕宣骁隔壁的院中,窜过一扇圆形的雕花小门,即可通往。 已然入夜,夜色缭绕,白日的灼热消散,乾瑞阁只剩寥寥的蝉鸣虫叫,夜风拂过枝头,微微作响。 一声惨烈的尖叫划破苍穹,扰人清梦,紧接着,慕宣骁的屋门被无端破开,隐隐约约间,只见一人影匆匆的朝着他床榻冲来。 近时,方看清,来人正是弘羲,丝披散,中衣微敞,怀中紧紧抱着一只枕头,满脸的惊恐。 不由分说的掀开他的被子,嗖的钻进他被窝,将他掀了个精光,反倒将自己裹的紧紧的。 慕宣骁蹙着眉,有几分恼火,明早他尚有要事处理,这夜里,他也非得闹腾的不得安生吗? 暗夜里,瞧着慕宣骁久久默不作声儿,弘羲缓缓的撒开被子,苦着脸哭诉: “屋里有老鼠,今夜,跟你凑活睡可好?” 语调急切,尚带着几分慌乱,将慕宣骁心头的火儿,浇的彻底,如此荒谬的由头,慕宣骁竟是信了。 堂堂的皇子寝宫,竟是有老鼠,怎生了得,也唯弘羲敢如此信口雌黄了。 只是,信归信,与弘羲共睡一榻,慕宣骁是怎么都做不来的,纠结良久,终是不知该如何驱赶,默默道: “你便在此处歇了,我便不打扰你了。” “喂喂喂1 慕宣骁翻身下塌,未沾到弘羲分毫,一副避之莫及的模样,弘羲的呼唤,也只是让他的脚步,更加匆忙,他出去寻了睡了 一阵挫败,片刻,弘羲仍抱着他来时的枕,直挺挺的立在屋檐底,怒气冲冲的嚷嚷: “告诉你们主子,小爷我今夜还就不睡了!明日小爷我就出宫!什么皇宫,小爷不待了!什么皇子,小爷我高攀不起1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慕宣骁仍不见露面,缩缩肩,为冷风撩拨的浑身冷,弘羲心头煞是憋屈,难不成,他明早真要走人了? 威风凛凛的来,灰头土脸的走?不过,他当日兴起之言,已然成真,他的塌,他是当真爬上了,只不过违了本意。 好在,也可在那些纨绔子面前吹嘘一番,只是,在慕宣骁这儿,这面子,是找不回来了。 揉揉泛凉的鼻翼,垂眸,瞧见身前那双熟悉的金丝布靴,眸中一喜,神情立即紧绷起来,愤愤然高傲。 慕宣骁无奈的望着弘羲,心中的酸楚,说不清,道不明,阵阵刺痛,他愈是想避,他就愈是这般胡闹。 光着脚,踏在那冰凉的青石石阶之上,薄薄的中衣,被风抚的飘摇,风径直朝领口灌入,瘦弱的部分胸膛,在月色下,尚隐隐可见。 “你这又是为那般?” “不为那般!草民自知卑贱,不配与皇子您共处一榻,更不忍脏了您的床榻! 若皇子您觉着草民立于此处,仍是心烦,草民大可出乾瑞阁外站着,或是您一声令下,将草民连夜丢出宫去,再或者是打杀了,草民都悉听尊便。” 自打相识以来,弘羲还从未如此生硬的与他争辩过,这缘由,更是可笑,慕宣骁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其实,他本该趁着今夜,就此彻底疏远,倒是也罢,可,他终是不愿放他离去,哪怕,只是能时常瞧见他也好。 慕宣骁不由得愧疚丛生,他如此心无芥蒂,便是将他视为友人吧,他又怎知,他对他生的,是何等肮脏龌龊的心思。 “我并非此意,只是只是怕扰了你的梦罢了,明日,我还得早起” “哼!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那,你要么进屋陪小爷,要么送小爷出宫,任你选择1 “” “好,进屋。” 弘羲那双细长的足,不断在拧着地面,想必是凉的厉害,心头一软,便是松了口。 那夜,弘羲心满意足的爬上了慕宣骁的塌,并以此要挟,接连几日,都不肯独睡,有意无意的占慕宣骁的便宜。 譬如当夜,弘羲借着在屋外受了凉,一双冰凉凉的足,就在慕宣骁腿上乱蹭取暖,惹的慕宣骁险些失控,那双脚,亦是缓缓升温,燥热的厉害。 诸如此事,屡有生,慕宣骁被折磨的身心疲惫,却又不忍伤他半句,更是羞辱启齿,断袖,一直便是他心中的痛。 住进乾瑞阁已两月有余,来时是初夏,现已是夏末,弘羲心头的歪念,愈蠢蠢升腾。 某日出游,偶遇大雨,二人被淋了个透顶,回时,弘羲冻得直瑟瑟抖,估摸是受了风寒。 慕宣骁命人烧了热水沐浴,弘羲却是死乞白赖的非得拖着慕宣骁一起,慕宣骁抵死不从,他便死拗着不沐浴,也不换衣衫。 堂堂皇子,被弘羲揪着衣领,拖至浴桶,天寒,屋内水汽袅袅,倒是看不甚清彼此的模样。 水暖暖的浸着身躯,空气中荡漾着温温的气息,驱散着雨水带来的寒气,舒适的,渐渐理智模糊。 慕宣骁束手束脚的缩在浴桶一脚,尽量躲避着与弘羲的接触,弘羲却是一刻也不愿消停,追着赶着的碰他。 修长的双臂搭在浴桶之上,喉结带着几分诱惑的意味,面庞隐在水汽之中,平添几分朦朦胧胧的醉意。 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半睁半闭,略带嘲讽,似乎早已看穿了他极力掩饰的心,微扬的嘴角,诉不尽的魅惑。 慕宣骁悠悠叹息,转身,便要出了那浴桶,右臂,忽然被一只瘦而有力的手掌攥住,一把拽了回来,与之相对。 那日的弘羲,本就不怀好意,凑近,再凑近,那双薄薄的唇,贴在他耳畔,问他: “你难道就不想要了我吗?” 慕宣骁只觉得,一瞬间,气血上涌,脑海空白,心,几乎破开胸膛而出,僵硬着,愣怔着,死死的瞪着弘羲那近在咫尺的肩。 他终是被看透了吗,他又为何要刻意羞辱,他们终是要走上陌路了吗? 而弘羲,几乎是为了那强硬的诱惑,堵上了性命,接近慕宣骁,本是为图个乐趣,如今,那求之不得的人,却是令他日日惦念。 慕宣骁早已到了娶妻的年龄,皇上每为他说一门亲事,他就费尽心思的搅黄一门,而他心底的情欲,他从不敢裸露半分。 趁着他失神之际,弘羲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然抚过他的面颊,细细的,一寸一寸抚过,再三撩拨。 似乎他又不是为了刻意羞辱,慕宣骁浑身都在颤,意图阻止,却是怎么都动弹不得,梗着喉,大口的喘息。 “呜” 弘羲整个身躯,猛的贴了上来,隔着那温温润润的水,触着那冰冰凉凉的体温,慕宣骁的身躯,渐渐的,变得灼热难耐。 微白的,柔柔软软的唇,贴上他的唇,灵活湿滑的舌,辗辗转转的挑逗,手,朝着他下体游移。 积压在心底的欲,喷薄而出,理智全然被弘羲撩拨的失控,手掌按上他的后背,身躯浸泡在水中,瘦弱的背脊别样的滑腻。 渐渐的,反动为主,胡乱的,疯狂的啃咬他的唇,舌卷着他的舌,拼命吸吮,急切的,仿佛要将他拆吞入腹。 二人吻的天翻地覆,浑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年,温热的水,早已变得冰凉,弘羲在微微抵触,慕宣骁燃起的欲.火,却是已然难平。 那是初次,弘羲知,原来那般亲近,并非只为了调情还能夹杂着浓浓的爱意,而那时,面对慕宣骁的爱意,他还无从回起。 那日,弘羲终如愿以偿,慕宣骁亦是解了他深埋心底的情.欲,自那日起,二人之间,更是腻歪的形同一人,同吃同睡,同游同行。 那时,慕宣骁便该知,那是他万劫不复的源头,可他惟愿抓住那份得之不易的情,抓住那个令他痴迷深陷的人。 孤寂了半生,弘羲填满了他整个身心,终是有了值得维护的珍贵,那万人敬仰,那尊贵之位,于他而言,便再无意义。 弘羲本是潇洒之人,渐渐被他的温情束缚,对那份情谊生了眷恋,便再不愿过那孤零飘摇的日子。 宫中,早已流言四起,终是在二人欢好之时被无情撞破,因而决堤,再无逆转之法。 龙颜震怒,慕宣骁拼死相互,在琉璃殿前跪了三日三夜,丢了半条性命,慕云帆放了他们一条生路,权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那段情,成了众矢之的,一夕之间,慕宣骁被打回原形,门庭若市的乾瑞阁,比冷宫更凄惨几分。 守着奄奄一息的慕宣骁,弘羲才知,他是真的爱了,他再也离不开,离不开那个男人,生死定相依。 能与君相守,受尽冷眼又何妨,直至那日,慕云帆抓了弘羲,取了慕宣骁的性命,就此,被生生拆散,天人永隔。 流言乃利器,无孔不入,皇家,自古无情,论及颜面,哪还顾忌一丝情分,错,就错在他生在了帝王家,错,终是错了吗 只因,他们爱上的是男儿,只因,世人觉着错了,那便是罪孽深重,哪还管,他们是否妨碍到了旁人,哪还管,他们心中有多痛 番外五 番外五 浅言: 许,无人察觉,我所深深苦恋的,是小姐的夫君,小姐待我不薄,本不该生此妄念,可情之一物,实不可控。 小姐容貌绝艳,性情刚柔,万般出众,唯王爷能与之相配,他二人,天造地设,而我的爱慕,终上不得台面。 从未有过妒意,只是深深深深的艳羡,变了质的艳羡,折磨的自己痛不欲生。 小姐曾多次给我物色良婿,盼我能寻一人终老,曾探我心意,我又怎能言,我倾慕的人,是王爷? 唯陌弦与我尚孤身一人,旁人百般撮合,我们便半推半就,也唯有我二人知,我二人绝无可能,多年,我们仍倔强的未曾屈服。 陌弦对浅言情根深种,伤了痛了,爱了念了,皆能撩动旁人的悲悯,而我的情,就只能苦苦埋藏。 遥记那年,槐花树畔,我摔的狼狈,爬在他的背上,那是他此生留给我,仅有的温暖,只那一次,我便是铁了心,要一生伴着小姐一生守着他。 若当年,死的非浅言,而是我,该多好,他二人不用阴阳相隔,我不用饱受痛苦。 我与陌弦的唯一交集,是歆颜,歆颜是陌弦一手带大的,我也偶有照料,我们都喜欢那个孩子,笑的像浅言一样灿烂的孩子。 歆颜初长成,望着陌弦眉梢眼角的笑意,我知,陌弦的心,再度活了,而我的心,只能日复一日的陷入泥泽 陌弦: 知她死讯的那天,除了悔,还是悔,这么些年,早已遗忘,提及,亦是不再痛苦,只是,我再也找不回当年那个我罢了。 她很少入梦来,但凡有一次,我都能记好久好久,在心里描摹着她梦里的模样,就好似,别离已久的恋人,再次相见了一般。 珍惜眼前人,莫要待到失去方知悔,这句话,我在心中喃喃了千万遍,老天爷却再不会给我一次从来的机会了。 歆颜是孤女,我却从未见她流露过一丝忧伤之意,鬼逸说她怕是伤到了心智,可我知,那丫头聪慧的很。 瞧着她渐渐长大,笑的愈烂漫,犹如一朵青莲,悠悠绽放,日益动人,我的心,也似乎被那笑意撩动。 她总是爱像儿时那般攀上我的背,扑进我的怀里,穿着一件中衣在我屋中乱窜,似乎跟我的亲近,是理所应当一般。 她说她不要嫁人,只愿意陪着我,还说,若硬要嫁人,那就嫁给我,不知是戏言,是她真的心智不全,或是我真的能让她心生萌动,我好似是,真的动心了 我承认,我是被她的笑意感染,被她撕开了尘封的心绪,常常会心笑,只是,我分不清,我是真的喜欢那丫头,还是是在她身上找浅言的影子。 我已不复年轻,而歆颜正是上好的年华,我不该耽搁她,可我只想自私一回,她愿意留在我身边,那我就留着她,算是对自己的慰籍 鬼逸: 我用性命赌上对她的情,只愿她能记着我长久一些,只愿惨惨烈烈爱一常 我爱了她一生,却恨了他半世,那个世人遵奉,养我长大的人。 我怨他,怨他待我冷漠,憎他,憎他身为医者却视人命如草芥,恨他,恨他当年未留下母亲的命。 他临终前,舍命为我续命,痛哭流涕的诉尽那年的真相,我才知,我竟错怪了他那么多年。 他费尽真心待世人,却换不来一丝真心,难怪,他会那般怪异,负他的人,我也算其中一个。 当年,若不是他仁慈,又岂有今日的鬼逸,照料一个妻子与别人所生的孩子,亏得我还那般厌他。 保我性命,授我医术,而我,却是未在他老时伺候在他身旁哪怕一日。 每每念起,心都辗辗转转的疼,他说,待他最好的人,是千寻,总能顾他心意,解他的馋,是他此生医治的最对的一人。 千寻替我孝顺了他,我替千寻医好了皓然,算不算是我孝顺了他,唯有如此牵强,我才不觉着不那么愧疚。 完结感言 完结感言 从15年11月14日,到17年3月9日,480多天,我的文文终于是完结了,欣喜,不舍,感慨…… 1472894个字,字字心血,不记得熬过多少个日夜,有多少次差一点点放弃,很欣慰,我终于给了它一个结局。顶点 23s.更新最快 这是我的第一本文,一路走来,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自知有许许多多的不足之处。 情节不够跌宕,文笔不够精炼,逻辑混乱,甚至可以说是从头崩到尾,唯有情感,是真真实实的,一字一句,都是我发自内心的情感。 这本文,陪我走过了许许多多的悲苦喜乐,在一次次几乎把我摧垮的艰难下,我还是硬着头皮写过来了。 刚开文不到一周,读者尚寥寥,我告诉自己,就算只有一个读者,我都会坚持将它写完。 自习课,偷偷码字,手机惨遭没收,那是正文第一次断更,也是唯一一次断更,不吃不睡两日半,终于将手机要了回来,补上之前欠下的文。 手机到手的那一刻,满满的都是复杂,第一次觉着,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圈子,能让我这么狂热。 15年,老妈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12月10日,她正式降临,闯入我的生命,成为我小家的一员。 在医院的病床前,听着妹妹嗷嗷啼哭,看着妈妈白惨惨瘦弱的面庞,我一直在写。 16年三月,我住了校,九点多下了晚自习,简单梳洗一番,同学们早已沉沉入睡,我依旧在写,码完一章,已经两点过半了。 那段时间,很困,也很精神,瞧着每日缓缓增长的点击,满满的都是动力,枯燥的校园生活,似乎多出了一缕光彩。 清明前不久,突然生病,高烧不退,又恰巧碰上了大姨妈,一贯痛经到上吐下泻寸步难行的我,更是痛苦不已。 三十九度多,浑身发冷,小腹疼抽搐的疼痛,打着点滴,烧的迷迷糊糊,我仍旧在写,爸妈骂我傻了,只有我知道,我不能停,一定不能停!那是我唯一可以坚持的事了。 绵绵断断的折腾了一周多,本就挑食的我,还是吃不下饭,如果说这只是普普通通的病痛,那么接下来的一通电话,就足以彻底摧垮我了。 姥姥哭着说,姥爷去世了……姥爷身体一直都不好,临走前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身上粘破的地儿,都是结的痂。 姥爷只有妈妈一个女儿,才只见过妹妹一面,他就走了,姥爷是最疼爱我的人,姥爷有哮喘,一身的病,在我小时候那几年,还是不几日就去看我一趟。 我悔,没能在寒假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他守着他,我恨,恨自己病的不是时候,在姥爷临走前,都没能见他一面。 我再也没有姥爷了,可是除了在他棺材前哭过一通,我就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是心里闷闷的难受,我好像始终都不愿意相信姥爷已经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老妈说,我那段时间,走路都在打晃,我还是没有断更,一直一直,写了下来。 7月2号,我亲手结束了长达三年几个月的恋情,我以为,我会无所谓,那段时间,还是反反复复的躲起来哭。 不敢让老妈发现异常,我就躲出去哭一阵儿,回家,还是乐呵呵的,拿起手机,脑子里乱哄哄的,坚持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抠,一章,要写到几乎天亮。 9月初,我辍了学,永远的离开了校园,与老师同学彻底挥别,我不后悔,自己选的路,从来都不后悔。 八月十六,中秋节刚过,喜欢的演员自杀的消息,铺天盖地,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我的情绪,更是前所未有的陷入了低谷。 已经记不情,那次的情绪失控,是因为他的辞世,还是因为旁的,有好多个瞬间,就想,自杀或许是不错的解脱。 被老妈拦回来,那段时间,就坐在电脑前,拼命拼命的码字,从早上坐到深夜,码不了不少,就一直在反复的码,反复的改。 终于终于,我没有抛下它,苦也好累也罢,都带着它走到了终点,也很庆幸,它能陪我走过那么多幸运与变故。 入圈这一年多,心境开阔了不少,很感谢,我梦想的地方,不管未来还会不会在走下去,我都很感谢,心存感激。 在,我有了第一批读者小天使,结交了很多很多的朋友,也很感谢我的兔兔编辑,我想说,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 谢谢陪我坚持下来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的、收藏、订阅打赏,真的谢谢! 我更新速度太慢,之前也对一个读者失信了,对不起,答应你的更新,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最后再啰嗦几句,码字真的不易,一章三千多字,将它码出来,要几个时辰,甚至是整整一天的时间。 希望小天使们能支持正版,给作者写下去的动力,费心费力,都只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 我是一个坚决抵制盗版抵制抄袭的人,剽窃被人的心血,总是不对的,希望小天使们能与我站在同一战线! 一章只需要几分钱,只能看上几眼,却是作者所有的心血,所以在此恳请大家,我们一起抵制盗版!抵制抄袭! (晨晨认为,爱是没有界限的,无关年龄,无关距离,无关性别,无关生死!所有能阻拦我们我们去爱的,都不过是人性的另一面,一起在爱的世界,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