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薄荷香》 楔子 台北市都会区,上班尖峰时段,路上车水马龙。 一抹曼妙身影优雅地步出捷运站,经过几分钟的路程後,踏入办公大楼内,停在电梯口。 女子按了电梯键,等待着。 从地下一楼缓缓升上来的电梯,在一楼大厅停住。 当。两扇电梯门缓缓打开来。 穿着米色丝衫与浅灰色窄裙的恬柔身影缓缓移动,举步踏进铺着米色大理石地板的电梯内。 女子低头走进去,纤细的身影习惯性地靠墙而站。里头另一名高大的男人退後一步,立於她的身後。 她抬头看了眼按键面板,八楼楼层键灯亮着。她伸手按下楼层键,前往九楼。 从一楼抵达八楼的这短短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她脑袋放空,眼观鼻、鼻观心,娉婷身影立於一侧,十分沉静优雅。 相较於她的沉静,立於她身後的男人,一双炙热的眼眸却紧盯着她曼妙的身影,心跳微微失了速。 他认识这个沉静可人的女子。 她有个很清雅的名字,叫做周薄荷,任职於九楼的「雨岩艺廊」。 约莫一年半前,周薄荷进入雨岩艺廊工作。也从那时候开始,凌风扬常在固定的时段里,於电梯内与她相遇。 她彷佛是遗世独立的一朵秀丽纯真、等着被采撷的花儿,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碰过几次面後,他记住了那抹清雅香气。 某日,公司员工带来一盆薄荷,摆在照得到阳光的窗口。他视察办公室时看见了那盆薄荷,才知道原来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一如她的名字,是薄荷香。 初次见面,他便对周薄荷心生好感,如今更是情有独锺。 她那秀丽恬柔的外貌总是吸引着他的目光,她的沉静和优雅气质令他为之倾倒。 为了接近她,有几次,凌风扬特地前往雨岩艺廊参观展览。对艺术没有涉猎的他,其实无心欣赏画作,他的目光,全然锁定在她身上。 她穿梭在艺廊里忙碌的身影是如此迷人。见她与自己擦身而过,淡淡香气从鼻间拂过,撩得他心微微骚动起来。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他越来越注意她,她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每一次,他总希望她能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但她总是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凌风扬不是惯於等待的男人,一旦确定自己相当喜欢这个身上带着淡淡香气的沉静女子,他便打算付诸行动,展开追求。 然而这时,他和友人合夥开设的「凌威地产」看准马尼拉土地开发价值,决定前往马尼拉设立分公司,开疆辟土。 合夥友人范祖文已婚,并育有一对子女,考量到家庭因素和小孩的教育问题,实在不适合外派到马尼拉分公司。於是这个重责大任,理所当然由单身无家累的凌风扬接手。 他事业心重,为了奠定海外事业基础,只得暂时放下追求计画,长期派驻马尼拉,专心管理分公司。 几个月来,他回台湾的时间不多,每个月仅回来一次,停留约莫二至三天。 每次回台,他还是习惯在七点五十分抵达公司,从停车场搭电梯上楼。 周薄荷是个准时的人,通常这时间遇见她的机率非常高。今日再次相遇,她一如往常,总是低着头,不曾抬眸看他一眼。 虽然不常有机会见到她,但凌风扬对她的爱慕之意不曾减少过。 他是个做事有计画的人,已经盘算好,一旦马尼拉分公司上了轨道,他回台湾的时间将会增加,届时他将主动接近她,一步步掳获她的芳心。 只不过,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 雨岩艺廊的老板杨雨岩与范祖文是旧识,因此偶然能从范祖文处间接得知周薄荷的讯息。上个月,他从范祖文口中得知她已经闪电订婚,即将嫁入豪门。 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不再是他能追求的对象…… 心口微微划过一抹痛,凌风扬逼自己收回眷恋的目光,将心里这份爱慕压抑下来。 叮。电梯抵达八楼。 两扇擦得发亮的不锈钢门滑开。 周薄荷退後一小步,仍旧微微低着螓首。 一身西装笔挺的凌风扬迈开长腿越过她身边,沉稳地走出去。 他与她终究无缘…… 带着深深的失落,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穿着深灰色西装的高大身影离开电梯口,昂然踏进凌威地产内,把那抹秀丽身影抛诸脑後。 第一章 周薄荷神情惊慌、脸色苍白地奔跑着,右手抓着皮包,左手握着一张捏皱的报纸。 身後有人追逐着她,让她更加快了脚步。 脚步慌乱,脑袋一片空白。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开,不要被记者堵到。 这是怎麽回事? 明明早上起床时一切还是天下太平,她一如往常地漱洗、出门上班。谁知道刚靠近公司,突然眼前窜出几个人影挡去她的去路,摄影机、麦克风一股脑地全塞到她眼前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追问魏克俊取消婚约一事,眼前黑压压一片,耳边万分吵杂。 她僵在原地,对面前的景况不知所措。 在一阵混乱中,一名女记者塞了张报纸给她。 她低头飞快一看,瞬间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也瞬间从幸福美好的梦境掉落地狱。 她抓着报纸,匆忙地推开记者拔腿就跑。直顺的秀发在背後扬起,细密的汗从额头淌下。惊慌失措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记者,只能朝自己熟悉的路径奔逃。 关於未婚夫魏克俊的这些行为,她完全不清楚,知道的绝对不会比记者们多。 她也想问,为什麽魏克俊要做得这麽不留情面?倘若他不想跟她结婚,大可私下退婚,何必先一步昭告媒体,让她颜面尽失、深深受辱,让她被视为想攀龙附凤的虚荣女人,被人讥笑她攀权附贵落空、活该被抛弃? 纤细身影逃往办公大楼内,穿越上班人群,急切地穿过铺着米色大理石地板的气派大厅。 逃! 身後杂沓凌乱的脚步声愈发逼近,让她心惊胆跳。 看着大厅里几部电梯门关闭着,她一秒也不敢逗留,直接推开安全门转进楼梯间,拚命往地下停车场跑。 高跟鞋在停车场内轻击出喀喀喀的响声,後头没再传来其他脚步声。她停下来,正想喘口气,脚步声却纷至沓来。 她悚然大惊,直起身子,拖着最後的力气继续往前跑。 窄裙影响她的步伐,高跟鞋禁不起她这样不住奔跑,此时,右脚突然失衡一拐。 「啊!」 惊叫出声,她以为自己会狠狠摔一跤。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臂,稳稳地抓住她的右手,把往前扑倒的她拉入怀里。 她硬生生地撞上一堵坚实胸膛,这胸膛给了她强烈的安全感。 她像溺水者攀住救命的浮木般,紧紧抓住这穿着雪白衬衫、深蓝色西装的高壮男人,向他求助。 「帮、帮我……求求你……有记者在追我……」轻盈娇小的她躲在这堵宽怀里,抓着他的西装,颤抖惊慌地祈求着。 「小姐,有话慢慢说,我会帮你。」一阵熟悉的淡雅香气拂来,让凌风扬心中微微一荡。 「拜托……我是九楼『雨岩艺廊』的员工,我叫周薄荷……求你帮帮我,帮帮我躲开记者!」 周薄荷?! 记者在後面追? 他望着把脸埋在他胸口的女人一眼,眼神一闪,迅速回头,望着脚步声逐渐逼近的转角处。 「跟我来。」 他将慌乱无助的她带往旁边,按下遥控器打开车门,把她轻推进他的车子里。 「低头躲好,别出声。」 她听话地窝在後座,缩着身子,低着头躲起来。 砰!车门旋即被关上。凌风扬按下遥控器,将车门上锁。 他的进口房车贴着两层黑色隔热纸,从外头很难看到车内的情况,除非有人刻意接近窥探。 但他既然决定帮她,就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凌风扬面无表情地拎着黑色公事包,迈开沉稳的步伐,从容不迫地走离车子一小段距离,在车道上跟记者迎面遇上。 那几名记者停下来,左右张望,神情就像秃鹰看见垂死猎物般嗜血、狠戾。 「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朝这里跑过来?」有记者向他问道。 「女人?好像有。是不是穿着米色衬衫、浅灰色窄裙?」压下心里对这些记者的厌恶感,他平静地答道。 「对!」 「没错,就是那个女人!」 「嗯……我看她朝安全门跑了。」低沉浑厚的嗓音再度在地下室里响起,有着自信的语气和不容质疑的威严。 「哪个安全门?」地下室有好几个安全门。 高大的身躯微微一侧,手臂一挥,毫不拖泥带水地指向一扇安全门。 「那里。右边那扇安全门。她刚跑走。」 连一声谢都来不及说,那群记者立即拔腿朝安全门狂奔。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消失无踪,不到三十秒,地下室恢复了一片宁静。 又等了约莫一分钟,一确认紧急情况解除,没有记者回头找人,凌风扬立刻掉头大步走回车旁,按下遥控器打开车门。 「你可以出来了。」他弯下身,看着缩着身子、抱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周薄荷,一股疼惜感油然而生。 「谢……」她连一声谢谢都说得破碎。 「你还好吧?」他真的很为她担心。 到底出了什麽事?她怎会被大群记者追着跑? 是雨岩艺廊经营上出了问题吗? 可若是艺廊惹了什麽麻烦,也不该由一个小秘书来承受,记者应该去找长袖善舞的负责人杨雨岩,绝非追着她跑。 「我……」周薄荷茫然地摇摇头,发呆几秒後又摇了摇头。 她不好,一点都不好。 随时会崩溃,随时会昏厥过去,随时会掉下脆弱的眼泪。 「需要帮忙吗?我可以陪你上楼。」凌风扬看着无助又发着抖的她,多想将柔弱的她抱入怀里保护、给予安慰。 他的手握了握拳,然後缓缓放开,终究没有冲动行事。 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自然没有立场为她做什麽。要是自己按捺不住,只会让她更受惊吓。 为了不再增添她的不安和惊慌,他只能将心中的情感压抑下来。 「……不、不用了,谢谢你肯帮我,谢谢。」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失态。在她完全崩溃之前,她得离开。 她低头下了车,给帮她忙的好心男人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从头到尾,她完全分不出多余的心神看对方一眼。她陷在强大的惊慌里,一心只想躲起来,只想逃离这令人不安的混乱。 「不客气,举手之劳。」他上前想扶住身子不断颤抖的她,深怕她会随时昏过去。 周薄荷退後一步,紧紧抓着发皱的报纸和皮包,婉拒他的协助。 在泪水落下之前,她转身跑走。 即使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还是死咬着牙离开停车场,维持最後的一丝坚强。 这端,望着那单薄的身影,伫立在停车场一角的凌风扬,掩不住一脸担忧。 到底出了什麽事? 跟她手上拿的报纸有关吗? 刚从马尼拉返回台北,凌风扬对台湾发生的任何事都不清楚。即使机上有提供早报,可前晚熬夜的他一路上都阖眼打盹,没去翻阅任何一份报纸。 现下,记者都追上门了,那麽报纸应该有所报导吧。 若不是艺廊出了事,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记得她的未婚夫魏克俊是个名人,还是个花花公子,难道跟她未婚夫有关? 思及此,凌风扬迅速往电梯移动。 他得去了解状况才行。 *** 麻雀变凤凰戏码变调! 一个月前才举行盛大订婚宴,即将於五月初步入礼堂的「和亚纺织集团」二公子魏克俊,被媒体拍到在夜店跟两名小模饮酒作乐,三人亲密拥吻,并在酒过三巡後相偕前往五星级饭店过夜,大玩3p。 魏克俊昨晚被拍到照片後,本报记者立即上前证实其身分并访问。而魏克俊完全未替自己放浪形骸的行为做任何澄清辩解,更未将未婚妻放在眼里,而是直接投下一枚震撼弹,迳自对记者宣布,他「不愿接受父母安排踏入婚姻的坟墓,娶一个看了就倒胃口的村姑」,就算因此失去继承权,他也不想当傀儡任长辈摆布。 根据了解,原本魏家冀望私生活放浪不羁的魏克俊与出身普通家庭的未婚妻周薄荷订婚後,能够一改放浪个性,好好经营婚姻。但魏二公子显然并不打算收敛,反而片面解除婚约,恢复单身,完全无视未婚妻的颜面。此举让这场麻雀变凤凰的戏码彻底翻盘。 凌风扬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後,眉头紧蹙,阅读着报纸头条新闻。 一进入公司,他立即吩咐助理,将公司所订阅的报纸全部拿给他,随即在《水果日报》头版看见了这条新闻。 紧锁的眉头蓦地松开来,严肃的神情一变,紧抿的宽阔唇角微微松动,露出笑痕後又敛去。 魏克俊这私生活淫乱的人根本配不上恬柔秀丽的周薄荷。解除婚约,正中他的下怀。 矛盾的心思在凌风扬心中交缠着。一方面,他担心周薄荷受不了被悔婚和舆论的打击;一方面又为她庆幸,不必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坏男人。 「风扬,早上楼下发生大骚动,来了一堆记者--」凌风扬的合夥人兼好友范祖文推开办公室门快步走进来,原本想讲第一手八卦消息,却看见凌风扬面前已经摊开一堆报纸。 凌风扬挥挥报纸,与好友对视一眼。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斜靠在办公桌边缘,范祖文双手抱胸,一脸兴味盎然地研究着凌风扬的表情。「啧,你倒是挺开心的嘛?」 「周薄荷被劈腿了,姓魏的又片面解除婚约。那堆记者想堵她,不过我出手帮了忙,让她躲过记者。」不理会好友投来的揶揄目光,凌风扬黑眸闪烁着一丝光芒。 「你很乐吧。」范祖文看见了凌风扬脸上一闪而逝的奸诈笑意。 「这的确让我比谈成一笔上亿的投资案更乐。」凌风扬大方坦承。 他确实为周薄荷感到庆幸。她能和魏克俊这种人划清界限,真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身为企业家第二代,魏克俊却毫无作为,而且不学无术。 稍微有在注意娱乐新闻的人,都知道魏克俊身边有多少莺莺燕燕围绕。他不务正业,一天到晚玩乐挥霍,在社交圈声名狼藉,可说是富二代纨袴子弟的最佳代表。 「看来你很急着翻盘。接下来呢?你要怎麽做?」 凌风扬对周薄荷的心意,范祖文一直都知情。但是凌风扬目前长驻马尼拉,又因为谈投资案的关系,常当空中飞人往返各个城市,每个月在台湾停留的时间只有两、三天。 这样短暂的时间,如何翻盘? 就算周薄荷取消婚约恢复自由身了,以凌风扬的状况,也不可能有多少机会和时间对她展开追求,更别说掳获佳人芳心了。 「我得好好想想。」毕竟是突发状况,他尚没有因应方案。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与自己擦身而过。他要拥有她、保护她,抚平她所受的伤痛。 「我倒是有个办法。假如能引她上钩的话,也许有机会让她主动到你身边……」 为了结束好友的寂寞单身生活,让他跟自己一样拥有幸福的家庭,范祖文主动献策。 黑眸一闪,凌风扬蓦地起身,几个大步来到范祖文面前。 「什麽办法?快说。」 「你不是缺个秘书吗?我让助理把徵人启事放到大楼的公布栏和电梯内的付费告示栏上,或许她会看见。」 周薄荷当前被舆论批评声浪缠身,像苍蝇般缠人的记者访问不到她绝不会死心,铁定会一直纠缠不休。 雨岩艺廊还得经营下去,里头的员工却惹了一身腥,摆脱不了记者上门骚扰;以范祖文对杨雨岩的了解,他一定会要求周薄荷留职停薪,或者乾脆要她自动请辞去避风头。 另,周家这段时间也绝对不得安宁,记者不可能放过周家人,肯定会在住家附近日夜守候。倘若周薄荷和家人想彻底图个清静的话,身为事件主角的她就得远离是非圈。 那麽……换个工作,或乾脆换个城市生活,绝对是明智的抉择。 「是个不错的办法,只不过成功机率不大。也许周薄荷并不想换工作,也许她根本看也不看徵人启事一眼。」凌风扬佩服好友能想到这个计策,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向来不会尽如人意。 「不试怎知道会不会成功?假如张贴告示栏几天没动静,我就直接去找杨雨岩帮忙。最近艺廊有重要的展览,他这个人向来死要钱,绝对不允许任何状况延误展览,铁定会牺牲周薄荷。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引荐这个工作给她,他也做个顺水人情。」 「那好,马上叫助理去张贴。」没错,不试绝对没机会,试了至少还有希望。「对了,如果有其他条件适合的人来应徵,你知道该如何处理吧?」 他的秘书,只能是周薄荷。 「当然。」范祖文点点头。「我来处理这事,你忙吧。」 范祖文离开办公室,凌风扬把办公桌上的报纸头版收起来,折好放进公事包内。 他打开电脑,上线跟马尼拉分公司的人员联系,掌握分公司的状况。 一小时後,他起身离开办公室。 身为总公司负责人兼马尼拉分公司管理者,他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此时,他吩咐助理立刻召集相关人员开会,无暇再去担忧周薄荷的事,专注地投入工作,处理起一件件繁琐公事。 *** 雨岩艺廊在业界小有名气,刚开业时专门代理得奖新锐作家作品展览,慢慢做出了名气。近几年来,雨岩艺廊积极接洽国际知名艺术家来台办展览,最新策画的旅日艺术家荻原美的版画展将在近期开展。 每次开展前,杨雨岩都会结合公关公司讨论宣传方式,务必将宣传做到淋漓尽致。 荻原美的版画展将在十天後举行,这几天并没有任何展览,艺廊外却是人声鼎沸,挤满了各大报与杂志的记者。 记者二十四小时在门口守着,妨碍了展场布置进度,外包厂商纷纷投诉抱怨。 「这次的展览非常重要,我们艺廊好不容易才请到旅居日本的版画家荻原夫人回台开展,绝对不能被任何事情给延误扰乱。」说话的是雨岩艺廊的老板杨雨岩。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坐在他对面的人不是访客,而是他一向倚重的秘书--周薄荷。 关於周薄荷的前未婚夫魏克俊掀起的悔婚风波,已经延烧第五天了。看这情势,好像还会继续烧下去,没完没了。 再这样下去,展览前置作业定会受到波及,享誉国际的版画家荻原夫人万一听到风声,可能会心生不悦而取消展览。 自展览讯息公布至今,艺廊已经花了不少广告费、宣传费与精力,若画展被迫取消,艺廊将损失惨重。 「杨先生,很抱歉,因为我而造成艺廊的困扰。我会立即提出辞呈,等一下就离开公司。」一直喜欢这个工作环境的周薄荷,经过几天的考虑後,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她原本就打算今天提出辞呈走人,好让展览的前置作业能顺利进行。 十分钟前,她正在写辞呈,写到一半便被老板叫进办公室,一开口就是一阵无奈的抱怨。 这些抱怨她听在耳里,着实不好受。 事情不是她引起的,但的确跟她有关。就算不是她惹出来的风波,却因为她的关系,造成大家的困扰和不便。 「薄荷,其实你工作能力强,又细心负责,我也不想失去你这得力助手,但实在是情势所逼,我不得不替艺廊着想……」杨雨岩就等她主动提出辞呈,这麽一来,他就不必付资遣费。 「杨先生,我知道。」 「这样吧,你要不要先出国避避风头?你家里应该也饱受骚扰吧?」 「我是有这打算,或许会离开台湾一段时间……」住家附近也是成群的记者,已经对她和家人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了。 「既然你有这打算,那你要不要到楼下的凌威地产应徵外派马尼拉分公司的秘书?他们公司在电梯里有贴徵人启事,你这几天有看见吧?」 她摇摇头。「我没搭电梯。」 这几天,她上下班都走楼梯,从公司後面的防火门进入,好避开记者。 「来,我这有一张徵人启事,是凌威地产的范总经理给我的。他昨天来找我聊天,顺便要我帮他推荐个适当人选,你就去应徵看看,或许有机会去国外待一段时间,避开目前的混乱和麻烦。」杨雨岩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淡绿色a4纸递给她。 周薄荷低头看着徵人启事,上头的字体模糊不清,映不进她的眼里。 她神情茫然,眼神呆滞。 她只想逃离眼前这一切,一个人冷静冷静,恐怕暂时没办法投入工作。 「去应徵看看吧,或许换个环境、换个工作可以让你重拾笑容。你笑起来很好看,不该这麽落寞。魏克俊那男人不值得你为他难过,你没嫁给他不见得是坏事。」杨雨岩拍拍她的肩,总算说了句人话。 周薄荷无法回应。她对魏克俊并不了解,这桩婚事是父母安排的。她向来听话,相信父母是为了她好,才会帮她决定结婚对象。 只是没想到,她的乖顺换来如此的羞辱,让外界误解了她,也让她深受打击。 「说真的,我很不看好你跟魏克俊的婚姻,也真不懂你的父母怎会安排你跟魏克俊订婚……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是多余。总之,魏克俊悔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等新闻退烧,你冷静下来想清楚後,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脱离魏克俊那花花公子。」 幸运……脱离…… 或许吧。婚前被劈腿,总比婚後发现魏克俊外遇好,至少她能全身而退。 被杨雨岩这一点醒,手上徵人启事的印刷字体突然清晰起来。她抿着粉唇深呼吸。 「好,我会去应徵看看,谢谢杨先生。」 她决定,绝不被压力击垮,要很快地重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