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你都意外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梅施坐在车里,白天才去买的小礼服现在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看,浅水红是不是太扎眼了? 阮廷坚侧过脸来看了看她,挑了下嘴角,好像有点儿不可置信:“紧张?” 梅施干笑一声,老实承认:“有点儿。” 和阮廷坚假扮情侣的场合一直不多,她还是很感激的,他没有因为她受制于他而使唤个够。这还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出席需要穿礼服的场合,不过却让她深感差距,比起阮廷坚,梅家就不算是有钱人。国际著名奢侈品牌的秋季发布会阮廷坚居然能收到邀请函,这在她是不可想象的,平时能定到一个限量的包都觉得挺开心的了……也会深深觉得肉疼,真贵啊。 会场定在一家豪华会所,还很拉风地铺设了红毯大道,一些时尚杂志的记者忙于拍摄前来捧场的明星。但真正的大人物都是从贵宾通道低调地进入展区,梅施紧紧挽着阮廷坚的胳膊,辨认出那几个半秃的中年人都是网站新闻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他们带来的女人有的也十分眼熟。阮廷坚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臂弯里的小手,梅施有点儿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土包子梅姑娘露怯了吧?薛勤眼中娶了就能少奋斗n多年的富家小姐,和这些人一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风云人物们看见阮廷坚都微笑点头示意,他们的女伴也优雅地笑着狠盯她,梅施忍不住往阮廷坚身上贴了贴,想增加点儿贵气壮壮胆。一直以来,她没过多介入阮廷坚的生活圈子,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小套房,未完工的别墅,鼎亿大厦的门口……知道他有钱,却没有太直观的感触,今天却实实在在地了解了为什么她父母对阮廷坚那么恭维巴结。 一个带着工作人员胸牌的男人领了另一位衣着颇具设计感的中年男人来,介绍说这是哪个杂志的主编,梅施极力保持镇定,这都是梦幻一般的人物啊。主编礼貌地与阮廷坚握手,梅施也条件反射地做出握手的姿势,主编见了一笑,很体贴地握住她的指尖把她的手转平,风度翩翩地吻了她的手臂。 梅施暗自懊恼,又错了,她应该像公主一样倨傲的伸出手让人吻,而不是感谢救助一样热情地与人握手,以为会收到阮廷坚不屑的一瞥,还好,他开始和主编低声交谈,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这一出。两个人都在说英语,口音美国味十足,阮廷坚摇头拒绝时也带了一丝美国式的活泼表情,梅施刚要表示震惊,没想到目的没有达成的主编突然说起来中文,还是撒娇范儿的:“就拍个照吧,我保证不会当封面,好不好嘛。” 梅施当场石化,果断认定此人为gay。 阮廷坚也说回中文,大概是语境问题,他一说中文就显得非常沉重,刚才一闪而逝的俏皮表情简直不像他能表现出来的。“我又不是明星,那么招摇干什么,找人绑票吗?” 著名品牌的经理也来了,殷勤地请阮廷坚去签名区签名,阮廷坚也婉拒了,一副闷骚的低调嘴脸。 新品发布很快开始,原本与周围人交谈的也都专注地开始看走秀,男人们还好,女人们都表情严肃,两眼闪光,也许女人的物欲天生就比男人强,梅施也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些旗舰店也未必能看见的衣饰。最精彩的镇季之宝亮相时,台下女人们更是目不转睛,梅施也没察觉她正紧紧地搂着阮廷坚的胳膊,像要把它掰断一样。买不起……买不起……她的心里充满悲哀,虽然她出生在比较殷实的家庭,但要买下这种档次的奢侈品还是不太可能。 阮廷坚的笑容一直在加深,每当她又掐他胳膊时,他就看看台上,对比目录记下货号。 无论多高级的展会,目的仍旧是售出商品,当阮廷坚向工作人员交出订购单及支票时,梅施觉得心惊肉跳,她都没勇气去大致估算支票上的金额。梅施身材娇小,一些款式没有现货,当工作人员抱歉地告诉她要一周左右才能为她送货时,她表现的极为优雅,无动于衷地摇摇头,女王气十足。阮廷坚瞥着她,嘴角上挑,工作人员一走,她就立刻搂住他的胳膊,无法置信地小声问:“真是买给我的吗?” “嗯。”他点头。 “没……没必要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她结巴,“我……我不能要。”说出不能要的时候,像割肉一样疼。 阮廷坚低头俯视她,让她觉得自己想要又不敢要的锉样被他瞧得一清二楚。“收下吧。”他故意说的云淡风轻,“通常这样的东西被谁买了,大家都会感兴趣,这也是彰显财力的一种方式,就算不买给你,也会买给别人。” 梅施听了,发自内心地想对他说:以后需要显摆而买的奢侈品都送给她吧,她不介意,真的!终于还是艰难的忍住了,她一直不是个太贪心的人。 “再说,也不能让奚成昊笑话我吝啬。” 梅施不解,关奚成昊什么事?抬头顺着阮廷坚的目光往t台另一边看,果然看见奚成昊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那女孩温柔沉默,奚成昊一脸抚慰地和她在私语什么,微暗的光线照在他们脸上,女孩美得惊心动魄,奚成昊也显得深情款款。 “真漂亮……”梅施讷讷感慨,虽然场中美女如云,那女孩却仍令人过目不忘。 阮廷坚听了,皱了皱眉,像是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奚成昊的女朋友,“一般、”权威一样发表意见。 梅施撇嘴,什么眼光! “没你好看。”阮廷坚说的肯定而自然,一点都不着重,像是随口溜达出来的。 梅施也知道他这句话很假,心里却非常虚荣的舒服无比,甚至还微微脸红。 送她回家的路上,阮廷坚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淡然,梅施很忐忑,以他的个性,为她花了那么大一笔钱,怎么也会提出点儿什么要求吧? 已是深夜,一路车辆稀少,他的沉默更让她紧张。她总是忍不住留意飞逝而过的宾馆,不是这家吗?还不是这家?难道……是这家?这家据说很变态的……直到车停在柯家门外,梅施还是缓不过神儿,总觉得他会把最重要的话留在最后说。 阮廷坚见她不下车,倒有点儿好奇了,挑眉问她:“还有话说?” 梅施一哆嗦,她当然没话了,他也没话吗?!“没……没,今天……谢谢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结巴成这样。 “哦,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他回答的时候居然用了官方腔,让她一时很无语,怏怏地下了车。 一周后品牌的工作人员来送货,梅施都不敢让他们送到柯家来,不然她和阮廷坚也显得太怪异了。做贼一样把价格昂贵的物品拿回房,本来觉得自己会兴奋无比,会都试穿一遍,或者提了那只超拉风的包包欠扁地出去兜一圈,可是都没有,她只是望着这一堆发愣。 心情突然就别扭起来,不想让阮廷坚看见自己穿用这些!一边高傲地说着“你我不合适”,一边陶醉于他送的奢侈品,显得她非常的阴暗和没品。这也是虚荣心的一种吧,明明丢掉了钻石矿,也不想让人察觉自己其实很心疼。 把东西胡乱塞进柜子,嗐,她明明就不该享受这些,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这次是她贪心了,所以才随便相信了阮廷坚关于“彰显财力”的借口,下次他愿意送谁就送谁吧,体会过才知道,接受他送这样礼物的心情非常不好,觉得自己有点儿卑鄙和可怜。 梅施觉得无奈,“就买些月饼和水果吧。”家里什么也不缺,就是这么个意思,只要她和阮廷坚“双双还家”,她父母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好,明早我来接你,一起准备。”阮廷坚下结论。 梅施张了张嘴,本想说有什么值得两人一起准备的,他随便派人买一买不就好了?想想也觉得这话太不孝了,那时她爹妈,她不孝顺还指望别人孝顺吗?而且,虽说阮廷坚是为了密切合作关系,事实上受益最大的人却是他,不然早没安生日子过了。 中秋临近,一直在帮柯以颉买东西的梅施深深觉得好像商场里的东西不要钱了一样,大家都去白抢,到处都人满为患,有名的月饼店还需要排很长的队,那也未必能买到中意的口味。梅施特意去提了些现金,因为很多特色食品店是不可以刷卡的。出门前还换了身舒服随意的衣服,穿休闲鞋,其实她想打电话提醒一下阮廷坚,终于还是没那个勇气,因为祝福他怎么穿戴显得太亲密了。 上了阮廷坚的车,梅施第一件事就是观察他的穿戴,还好,比较休闲,不至于在茫茫队伍中显得很怪异。大概从没上街购买过节日用品的阮大少,浑身上下只有裤子有两个装饰性的口袋,又小又扁的手包估计只能装下卡和车钥匙。不知道为什么,上回在他面前显得很土鳖的她突然高兴起来,对,和他比她的确就是平民,她就是这么生活的!不需要在他面前伪装,她有种发泄般的邪恶快乐。 停车位也找了很久,阮廷坚平时甚少来步行街这种地方,平常的精明劲儿全不见了,梅施直发急,恨不能换自己去开,阮少爷很不擅长发现和抢夺车位。终于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停妥车子,天气已经有秋的凉爽了,很适宜步行,只是熙来攘往的人群骤然提升空气的热度,现在人海中总觉得闷热气短。梅施一边走一边美滋滋地观察阮廷坚,他一定会受不了的,皱起眉一副活受罪的样子。让她很失望,阮廷坚非但没有面露苦色,反而很新奇地细细观望两边的店铺。 第二章 梅施对他的兴致都着急了,居心很险恶的问他:“第一次来啊?” “没,来过一两次,没这么多人,而且店铺也没这么集中。” 梅施哦一声了然,他去的一定是步行街的另一端,都是比较高档的店铺,客流相对稀少。梅施终于找到制高点鄙视阮廷坚的方向感。 “你有别的什么要买吗?”梅施显得有些没耐心,到处是人,的确不是购物的好时机。 “没有。” “那买了月饼就走吧。”梅施望了望远处裕香源的大灯箱,虽然拉着阮廷坚一起来买东西很有拖他下水的快乐,可她自己也被淹了,被人声音乐吵得发烦,很后悔当时没有说出让他派人来买的提议。买月饼的队伍蜿蜒曲折,从店里排出很远,梅施看了直叹气,没遮没挡地站在街边排队,阳光毒辣,心情也沮丧了,这是何苦啊?阮廷坚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示,甚至对排在前面的女人们三八兮兮地回头偷看他没有怒目相视。梅施冷着脸观察了他一会儿,搞不清他为什么装出一副温柔妇男的嘴脸,他哪是这样的人哪?从认识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明里暗里表达这样一个事实:我很忙,我的每一分钟都是钱。陪她排队买月饼?她都想掐他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了。 沉默寡言也有好处,就是他不会一遍一遍催:“怎么还没到我们?”、“还要排多久?”、大美男这样静默地陪在“女友”身边,怎么看都温柔和善。投向阮廷坚友好炽烈的目光越来越多了,阮廷坚还是一派淡定,毫无厌烦暴走的迹象。 “你不渴吗?”反倒是梅施越来越烦了,被人羡慕的这么闹心,她也真是悲剧到家了。也许是她自己心虚,她总觉得面前那些偷看他们窃窃私语的人在说她配不上阮廷坚,金花瓶插狗尾巴草什么的。 “我去买饮料。”阮廷坚笑笑,服务态度极佳,梅施真是要崩溃了,恨不能找根棍子猛一下砸在他头上让他现出原形,他是在人多的地方故意表现贤惠吗?现在的企业老总惯会作秀,看来不是传说! “哎——”她闷闷地叫住他,“你带钱了吗?我是说……现金。”她有点儿信不过他。 果然,阮廷坚一脸这还用问的疑惑,说:“带了。”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没事叹气,瞪了他一眼,表示:你真不省心!“还是我去吧,你来排队。”说着闪出队伍,阮廷坚很配合地站了进去。“要喝什么?”她问的态度恶劣,走到哪儿都还得她伺候着! 阮廷坚一笑,“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梅施愣愣地看他,穿着休闲衣服,站在一堆大爷大妈的队伍中,天大的人物也充满市民气息,他这么嫣然一笑,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买了两杯冰柠檬汁回来,阮廷坚却没再让她站回队伍,梅施觉得他可能沉浸在太子爷过小百姓日子的新鲜感里,非常自得其乐。终于轮到他们,梅施觉得只买月饼太亏,都对不起排这么长时间的队,于是杂七杂八买了很多特色糕点和小吃。她发现他一直仔细观察各种糕点,认真看糕点的名字,有时候似乎觉得很好笑,嘴角上挑,从侧面看上去俊美迷人,还微微带了丝顽皮。 从店里出来,她和阮廷坚手里都大袋小袋,梅施看着他忍不住笑容满面。 “真有这么好吃?”阮廷坚看着不停有人加入的长长队伍,十分不理解。 梅施嘿嘿一笑,带着他走到阴凉处的休息长凳上放下手中的袋子,来回翻找,终于在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块月饼,她从来吃不下一块完整的,以前和梅逸分惯了,很自然的一掰两半,顺手递给他,“这是最好吃的椰蓉蛋黄……”一看自己的半个,嘴巴不自觉地扁了,蛋黄在他那半块。 阮廷坚微笑着接过,看着她的表情,又看见自己月饼里的蛋黄如有所悟,嘴角一挑,笑容加大,“这半给你。”把自己的塞给梅施,拿过她的半个。 梅施傻傻地看着红澄澄的蛋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愣,赶紧掩饰似的咬了一大口,没想到阮廷坚竟然肯在大街上陪她吃东西。早就设想过,阮廷坚这种贵族范儿的人蹲街边舔冰棍也会有呀,果然是真的,他小口小口的咬,黑幽幽的眼瞳里还含着笑,咀嚼的时候……嘴唇紧闭因而外形更加好看,怎么都觉得他吃的月饼比她的好吃…… “去哪儿吃午餐?”他也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毫无局促地淡笑询问。 梅施觉得自己的阴暗心理疾病又发作了,看不得他的王子相,又妒忌又不忿,十足的小人心理。 “车停得太远,好吃点儿的饭店要走到西街才有,我们就买点小吃对付一下吧。”她撇嘴一笑,自己都觉得肯定笑得很奸诈。 前面有条胡同就是“小吃一条街”,其实不好吃,都是懵外地游客的,梅施故意带他挤进去。手里本来就踢了很多东西,再加上那些汤汤水水的小吃,从小吃一条街里出来的时候,阮廷坚有些狼狈。梅施笑眯眯地看他,觉得浑身舒畅。 “回车上吃吧。”阮廷坚脸色多少都有些僵硬,估计这是他爆发的边缘。 梅施暗暗叹气,她真是好心人啊,看在他抢着拿东西的份上,没想把他逼上绝路。 坐在开着空调的豪华车里,梅施美滋滋地打开一碗粉鱼,其实买了那么多东西她根本不是想吃,就是想看他的狼狈样子,这堆东西里只有粉鱼好吃。 阮廷坚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不错,也没责怪她竟然在他的豪车里吃这么没品的东西,甚至还随手翻到一碗凉皮,研究了一下,准备吃。 “别!”她还是不忍心了,其实她都明白,她对他的所有敌意和抵触都来源于自卑感。或许他今天太有人味了,又或许今天他那个妩媚的笑容让她心软,“别吃那个,不好吃,吃粉鱼吧,我买了两碗。” “好吃吗,这个?”他疑惑地往她的方便碗里看了看。 “你尝!”梅施瞪他,在吃这个方面他怎么能质疑她呢?!一时气愤,反射般舀起一勺,手都举到他嘴边了,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亲密的举动,想往回缩,他已经一口含 住。只有梅施自己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没打翻手里的碗啊…… “嗯,很好吃。”他又笑了。 梅施看着回家的路口渐渐远去,“不回我家吗?”她怀疑阮廷坚走错了路。 “我们去拿水果。”阮廷坚说。梅施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她不喜欢阮廷坚说“我们”,心里会有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很多心思,又好像一片混沌,梅施把这种心情归结为困了,可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向高速收费口,梅施一激灵,买水果为什么要出城?他不是要去果园摘吧?! “这是要去哪?”听口气好像无知少女突然发现自己被拐卖去山里。 阮廷坚似乎觉得她有点儿大惊小怪,“去果园么。” 梅施热泪盈眶,还真是去果园摘啊…… “自己的园子,水果虽然看上去没市面上卖的好看,吃起来还是很不错的。”阮廷坚出乎意料地详细解释了一下。 梅施不吭气,好像有点儿印象,他说自己有个果园来着,她当时还觉得他挺显摆的。 一个半小时后,梅施掩饰不住喜悦的看着车窗外连绵的果树,她想象中的阮氏果园和果农的田庄差不多,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世外桃源!果园的地势非常好,远处有矮坡近处有平地,山坡顶上竟然还有一座二层的别墅。因为以自用为主,每样水果的种植面积并不太大,品种却很多,金秋时节正该收获,葡萄架上成串的紫色,以及旁边红艳艳的石榴,地上绿油油的西瓜,远处的苹果树和梨树……人类对果实的喜爱是被写进dna的,是本能的喜欢,梅施觉得好多年没有过这样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了。 阮廷坚把车开到别墅前的小广场上,梅施皱眉,这里已经停了两辆高档车,应该是阮廷坚的朋友来这里采摘。 梅施下车的时候,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从别墅里出来,说着:“主人来收钱了。” 阮廷坚笑笑,问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男人:“今年的果子怎么样?” 男人点头笑着说:“比去年好,今年雨水没那么勤,果子比较甜。” 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窜到梅施面前,一点儿不见外地说:“你就是梅嫂子吧?我叫蔡欣,你一定要记住我!我太有感触了,哥哥娶了嫂子,吃拿卡要就不方便了……” 和善男人呵呵一笑,打断妹妹,“欣欣,胡说什么呢?你从你嫂子那儿卡走的还不多吗?我结婚好像是为了增加一个被你勒索的人。” 蔡欣的嫂子封笑笑是一个看上去也没比小姑子打多少的美貌少妇,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一副又委屈又气愤的样子。 蔡欣翻了哥嫂一白眼,突然又变了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过来拉梅施的手,“嫂子,将来你成了这片果园的主人,一定要让我继续随便采摘啊!最好将来我嫁人了送我当嫁妆。” 梅施还是很喜欢这样活泼又无耻的女孩子的,反握了握她的手,“叫我梅施吧。”嫂子,嫂子的一叫,她好像骤然变身欧巴桑了。 封笑笑走过来安慰梅施:“别担心,就她这样的,近十年估计没人敢娶她,果园是安全的。” 梅施忍不住要笑,突然又心疼的不行,是啊,如果当初她咬一咬呀,狠一狠心,这个果园还真是她的了,心在流血啊…… “蔡根!”蔡欣勃然大怒,“你老婆诅咒我!” 第三章 梅施扑哧笑喷了,缓解了锥心之痛,多有才的父母啊,给孩子起了这么好的名字:菜根和菜心。幸亏她父母还算慈悲,不然她和梅逸岂不是要叫梅花和梅干菜了…… “去采葡萄吧!”封笑笑提议,梅施很高兴地答应了,菜心还亲密地拉她的手。梅施与姑嫂俩一路说笑,把阮廷坚彻底丢在脑后。 果园里还是有很多果农在忙活的,梅施和蔡家姑嫂俩不过就是摘新鲜的来吃,十分惬意。时间过得很快,菜根来喊大家吃饭的时候,梅施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果园的山坡后有一片鱼塘,很多人特意开车来这里吃烤鱼,大家决定步行过去。封笑笑和菜根手拉手走在最前面,梅施本想走到最后不引人注意,可菜心一会儿采花一会儿拽草,她和阮廷坚只能走在中间了。 “你们吵架了?”菜心抓了把野花突然从后面跳到她和阮廷坚中间,梅施差点吓得心肌梗塞,这要是晚上能活活被她给吓死。 “没有。”阮廷坚平静地说。 “没有?”菜心狐疑地用眼睛左右衡量梅施和阮廷坚之间的距离,她可以轻松通过,再看看最前面的“路霸”,两人中间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你挡住我们了。”阮廷坚看了菜心一眼,状似投诉。 菜心诡笑着一缩双肩,后退半步,“请随意,请随意。”笑容之猥琐,让梅施单纯地更喜欢她这个人一点,但很不喜欢她的提议。 阮廷坚果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菜心诡异的眼光刺在后背,真的有热辣辣的感觉,梅施只好放弃挣扎,总不能在他朋友面前闹得不愉快吧? 阮廷坚的脚步很缓慢,太阳西斜,光线致密而柔和,习惯了这个姿势,缓步走在青山绿树间,梅施觉得心情十分恬静。她无心地抬头看了看与她并肩而行的男人,挺拔,沉静,眉梢眼角有令人安心的坚定微笑……他很陌生,都不像她认识的阮廷坚了。 吃烤鱼的人很多,一派山村饭店的气象,梅施吃饱喝足,散步回别墅,浑身舒坦。 所有人都往别墅里走,梅施看了看擦黑的天色,“还不回去?”她忍不住问走在最后的阮廷坚。 “今晚就住这儿。”阮廷坚抬了下眉,“有点儿累了。” “可是……可是……”梅施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我……”她想提议回程由她开车。 “在门口说什么情话呢?”封笑笑从厅里探出头来,“晚上回房关门再说吧。来玩几圈!” “来了。”阮廷坚回答,顺应封笑笑的招呼走进厅里,梅施的话被冷漠无视。 本来还想继续说服他,可看阮廷坚面无异色的坐在麻将桌边,梅施惊骇得好像外星人占领了地球,眼珠子都开掉出来了。 “快坐。”封笑笑点了点阮廷坚的对家位置,招呼梅施。梅施几乎是靠条件反射坐下去的,他会打麻将?梅施脑子一片空白,木呆呆地看着他,码牌很快……掷骰子算位置超熟练,梅施想哭了,他赢钱也很凶残。 梅施第四次为他点炮后,彻底愤怒了,她果然很不了解这个男人! 身为牌精梅老油的女儿,梅施可谓家学渊源,因为愤怒而格外用心后,水平发挥超常,一家独赢。梅施捏着赢来的钞票,上楼的脚步都像踩在云端,胜利的自豪感充斥每一个细胞。 “施姐姐,晚安……”菜心非常邪恶的道别声让梅施脊背一凉,这才看清形势——一共只有三间卧室,菜根夫妻、菜心各占一间,阮廷坚已经为她打开最后一间房,从容淡定地等她进去。 “这个……”刚才还让她飘飘然的胜利感一下子泄了个精光。 阮廷坚不等她再说什么,一拽她手腕把她拖进房间,房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她还听见一直站在走廊上张望的菜心乐呵呵的笑声,还十分恶心地说:“哎呀,真是急不可耐啊。” “将就一晚吧,就当掩人耳目。”阮廷坚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提醒她之前的协议。 梅施无奈地看了下四周,这里应该总有朋友来度假休闲,收拾得很整齐素净,没有太多个人色彩,越发像宾馆的房间。整个房间就一张床一台电视一个柜子,连沙发都没有,梅施绝望地抿着嘴,今天一天的好运都终结在这一刻了!她刚才就该提议通宵打牌的,因为赢了阮廷坚好多钱一高兴就忘记之前的担心了!太失策了! 阮廷坚打开柜子,里面像专卖店的金库一样,摆放着一叠崭新的运动衫,都包着透明塑料袋,贴着号码。“s号?”阮廷坚从最下面抽出一件粉红色的递给梅施。梅施接过来瞥了眼,还是很不错的牌子,阮廷坚的员工太细心了,大概阮廷坚的朋友里临时起意来这里过夜的人很多,连换洗衣物都长年准备着。 “你先洗吧。”阮廷坚的好风度是随时随地的,梅施也习惯了,没有谦让的意思。“袋子里是一套的,拆的时候小心。” 梅施匆匆进浴室,没反应过来,等拆的时候才发现,衣服夹层里还放了条新的内裤……果然是一套的。梅施突然觉得阮廷坚的这个果园非常邪恶,像专为容留什么行为的隐蔽场所。拿起运动衫使劲抖,她很怀疑能不能抖出x蕾斯来,还好没有。她又仔细检查,女式的运动衫居然是挺可爱的裙子款,她再次鄙视阮廷坚的恶趣味,还好他没有随时随地利用广告位,在衣服的前胸后背印上“阮氏果园”或者“鼎亿集团”的字样,无论如何,他的品味还是无可挑剔的。 洗好澡出来,她告诫自己表情要自然,睡在一张床上对她和阮廷坚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趁阮廷坚去洗澡的时候,她手脚飞快地检查两边的床头柜,好奇里面会不会藏有“器械”,还好……并没发现那么邪恶的东西,却还真的发现一盒崭新的x蕾斯。梅施一脸嫌恶地用两根手指夹出来看看,切,还是l号的,真不要脸啊。 知道他洗澡奇快,梅施赶紧关上抽屉,为了避免“在床上等他”这一悲惨的假象,她打开了电视,还调到最恶俗的综艺节目,假装看得津津有味。阮廷坚边走边擦头发,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居然有几分可爱,梅施觉得大概是因为他穿那么活泼的运动衫和大裤衩造成的。他自然而然地躺到床的另一侧,梅施死盯着屏幕看,忍住往床沿挪的冲动。 阮廷坚瞥了眼电视,主持人正在讲一个非常冷的笑话,观众没笑,他自己先笑得不行了。梅施也看的泛恶心,坏心地死不换台。一段广告过后,开始播相亲类节目,比综艺更恶心人,阮廷坚倒在枕头上,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这时候一个胆大的男嘉宾问女嘉宾,相亲结婚后,发现对方的个性并不像婚前表现的那么好,她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阮廷坚动了动,原本背对着梅施侧躺,现在翻身平躺下来,睁开眼看电视。梅施一阵恼羞成怒,在心里问候了男嘉宾的全家。这时候女嘉宾回答了,梅施听了以后觉得男嘉宾的全家还算和善的人。因为女嘉宾恬不知耻地笑着说:“夫妻生活是婚姻生活的基础,如果我和他在那方面很合拍的话,这段生活还是值得期待的,毕竟相处的方式是需要时间磨合的。” 梅施忍无可忍,果断换台,比起“需要磨合”的女嘉宾,更悲剧的事情发生了,别墅远离市区,电视节目是通过卫星接收器搜来的,通常要比有线电视多收很多电台,包括——国外的成人台。画面出现的很突然,而且时间点非常犀利,活塞运动的器官和声响猛地映在硕大的液晶屏幕上,每个细节都看得那么清楚。梅施和阮廷坚都愣住了,梅施觉得自己瞬间脑瘫,听女声呼叫了五秒之久才想起关掉这个罪恶之源。太慌张了,遥控器竟然从她手中掉到地上,捡起来再关,又用掉五秒。最让她愤怒的是,男主竟然利用这短暂的十秒,激 情四射了! 当电视瞬间关闭的同时,梅施觉得房间里一片死寂。惴惴不安的偷瞄一眼阮廷坚,幽暗的台灯光照在他脸上,真说得上俊美无暇,原本就像坐在火药桶边上拿着没点燃的香烟过干瘾,这下好了——点着了。很薄的被子无力遮挡他已经发动的部位,梅施保持着蹲在地上关电视的姿势,扒着床沿,死也没胆爬上去。 阮廷坚歪过头来看她,眼睛在灯光里闪着星点,就好像要漾出水来,梅施觉得这眼神太媚人了,如果她是小攻,八成就会扑上去说:“哥来疼你!” “施施……”这声音柔中带了那么点儿恳求,梅施觉得他下一句肯定是:我很难受,你能不能……结果他说:“你要是不想就算了,别趴在地上了,上来睡吧。” 他说的很诚恳,一点儿没有大灰狼的猥琐感。梅施有点儿感动,至少他对她还是很尊重的,一般男人面对已经被自己咬过的兔子肯定不会嘴下留情的。蹭着床边线躺下来,梅施靠在床的最外侧。“就……就开着灯睡吧。”她提议,有光亮比较安全。 阮廷坚嗯了一声,转过去背对她。梅施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身体很僵直……梅施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事后想抽自己一百遍的话:“你真的很难受啊?” 梅施事后回想,这一晚最失败的是换到成人台呢,还是问了这么句听上去很妥协很没原则的话? 她真的想对阮廷坚表明态度,她是无心的!她不是因为见识了他的财力,借着这么两个倒霉催的节目就坡下驴,打算与他先和谐了“夫妻生活”再磨合婚姻生活的! 第四章 不过……没机会了! 这句话问完,点燃的都不是火药桶边的香烟了,像是把爆竹扔进火药桶里。 刚才还一副魅惑小受模样的阮少爷变身狼人,凶恶地翻身压在她身上,肯定地回答:“对!我非常难受!” “我……”我不乐意!这话也没机会说了,阮廷坚吻住了她的唇,“不乐意”三个字变成很撩人的呜咽。 这还是他第一次吻她! 梅施因为这个小小的闪念而一溃千里,不得不说,他吻得很好,刚柔并济,技巧熟练。仅仅凭着这个吻,正常人梅姑娘也开始“难受”了。 在松了手臂推拒他的力量后,梅施深深喟叹,所谓堕落,是从失去开始的。金子都已经给他拿去了,死捧着装金子的罐子还有什么意义?只能——破罐破摔了。 或许这次开始于一个缠绵火辣的吻,给她的感觉好过以往,她在他进行完啃骨头和温度计程序,就要最后一步的时候,骤然清醒地夹紧双腿挡住他。醒了还是没醒呢?她自己都糊涂,因为她说:“危险期,用套子。” 阮廷坚自然从善如流了,这时候用不用套子并不是重点。 积蓄了这么多天的能量爆发起来是很恐怖的,梅施只记得自己反手撑住头顶的床栏,不停不停地摇,醒来的时候手腕疼得像是断掉了。 【第二章】 一瘸一拐地去卫生间清洗完自己,出来的脚步沉重得难以承受。 阮廷坚已经醒来了,在晨光里表情一派矜贵和气,显然心情极好。他躺在枕头上望着浑身水嗒嗒,一脸委屈的她微微一笑。 梅施立刻激动了,这微笑是什么意思?得逞后的轻蔑,纵欲后的满足? “这次是个意外!生理需要谁都有!不代表什么其他含义!”她尖声说。 阮廷坚唇角还残存的笑意平和敛去,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掀开被子,白花花光溜溜地与她擦身而过去浴室洗澡,梅施只能故作纯洁地看窗外,顿时没了气势。 “我知道。”他淡然说,好像她刚才的激动反而是欲盖弥彰的心虚,梅施气结。 没吃早饭阮廷坚就带着她离开果园,梅施也乐于听从他这样的安排,心情太败坏了,谁都不想见!尤其那个欢天喜地的菜心。 “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然后一起去你父母那儿。”阮廷坚的口气一如既往,梅施点点头,连脾气都没力气发了。昨晚太累,梅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阮廷坚推醒她,已经在柯家门外了。梅施对时间的快速流逝表示很欣慰,总比清醒着面对好。 柯家空无一人,平常吵吵闹闹的地方一片宁静,显得格外孤寂。柯家兄弟和辰辰都各自回家过节了吧,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 换了衣服下楼时,意外地看见阮廷坚在厅里等她。原本被朋友们抛弃的孤独感,因为他仰起头看她下来,淡淡地微笑说:“换好了?”而消散无形,神秘的温暖感觉刹那盈满了整颗心脏。 第一次,她向他笑了,点头说:“嗯,我们走吧。” 从梅家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明月当空,竟比小区的路灯还亮上那么几分。 “怎么打算?”阮廷坚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 “啊?哦……送我回柯以勋家吧。”梅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连续折腾了两天,她觉得应付完父母已经是最后一个项目了。 “看场电影?”阮廷坚的口气还是那么的不经意,梅施听着却像平地一声惊雷。“团圆之夜,一个人回家还真是有点儿凄凉。”也许月光有开启语言功能的作用吧,阮廷坚的话明显比往常多一些。 梅施想了想柯以勋空荡荡的别墅,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孤独感比和阮廷坚一起看电影更可怕。 梅施看着影院里汹涌的人潮,瞪着眼摇头,原来团圆之夜无所事事的人这么多哪!售票厅里人来人往,梅施淹没其中,个子不高的缺点此刻最明显。一个抱了一大桶爆米花的人撞了她一下,阮廷坚适时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旁。梅施悄悄看了眼握在自己腕子上的手,修长,整洁……温暖。或许情侣们熙来攮往的电影院太适合靠近,她竟然没想挣脱,以前和晓净她们来看,瞧着别的女孩子有男朋友相伴,心里又发酸又不屑,满是酸狐狸心理。现在,就算是阮廷坚,在浓郁的爱情气氛里,有个男人拉着她的手,感觉也是很棒的。 “看什么?”阮廷坚蹙着眉看着电影海报牌,似乎拿不定主意。 “看科幻的那部吧。”梅施觉得和他一起看爱情片是非常惊悚的,万一有床戏就更尴尬了,还是科幻的好,打打杀杀就完了。 买票的时候阮廷坚松开了她的手,梅施像拿了别人东西的小朋友一样,表情有些倔强地将手藏到背后。她的确要了不该要的东西,最近桃花运衰弱,刚才牵手的时候她竟然对阮廷坚也产生了一丝甜蜜的感觉。想想在果园的时候……她现在非但没有为已经犯下的错误反省,还心甘情愿地犯着新错误。 “买爆米花?”阮廷坚拿着票,转过身来,就好像太阳东升西落般自然地拉住她的小臂,一扯,顺着手腕握住她的手。梅施木然地看着被他的大手包裹住的自己的手,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哀叹说:这就是阮廷坚,别挣扎了,他不会看在眼里的。 阮廷坚买了最大桶的爆米花和两瓶可乐,大概是嫌弃捧着爆米花的样子太傻,他选择拿可乐。梅施倒没什么意见,爆米花闻着挺香的,她一边走路一边就忍不住抓来吃。阮廷坚无手可拉,干脆搂住她的肩膀……梅施颤了一下,这简直是得寸进尺!说来也奇怪,她可以在风流一夜后理直气壮地说生理需要毫无人类感情,把那疯狂的夜晚整个折叠到记忆的前一页,可却怎么都无法面对拉手啊,搂肩膀这样的举动。或许这些不是生理需要吧…… “人太多,别走散了。”在她挣脱之前,阮廷坚加大了手劲,并宣布了理由。 梅施觉得他的脚步明显地加快了,搞得她像被歹徒挟持的人质一样,步履匆忙地走进放映厅里。看电影非常适合与阮廷坚这样的闷蛋约会时选择,因为不必交谈。视觉控的梅施很快被电影绚丽的特技吸引住了,看得目不转睛,经常把爆米花放在嘴边而忘记吃。剧情终于舒缓了一点,梅施想起该分给阮廷坚,她一直吃独食来着。桶向阮廷坚推过去却没见他响应,都能当街吃月饼,不会觉得在黑暗里吃爆米花跌份吧?梅施半含埋怨地一看——阮少爷一只手优雅地撑着下巴,居然在这么紧张刺激的情节中睡着了。梅施瞠目结舌,就电影院这音效,他是怎么做到的?!她摇头叹息,这才是阮廷坚哪,她早就觉得他不适合看电影这种娱乐了,就好像高跟鞋不适合爬山。 屏幕上发生着巨大的爆炸,放映厅里巨响连绵,阮廷坚泰然自若地继续睡着,梅施叹为观止。可能……他真的太累了吧,从昨晚陪她排队买东西,晚上兽性大发,一早就开车回城,她好歹还在途中睡了一觉,他却一点儿休息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还非要来看电影!回家睡觉多好啊。 回柯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房子里有灯光,梅施很欣慰。下阮廷坚车的时候,她忍不住嘱咐他路上小心,晚上疲劳驾驶是很危险的。阮廷坚意外地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柯家兄弟都在家,并且这么晚了也没有睡觉的打算。梅施知道,八成他们是在等辰辰,窥视兄弟俩别扭的小奸情是她住在这儿的大乐趣。柯以勋倒还好,柯以颉就非常愤怒地指责她不讲究,不仗义。梅施对他嗤之以鼻,充实的一天是劳累的,洗洗睡是真理。 这个节过得大家都百感交集,以颉出国的行程越来越逼近,趁柯以勋不在,辰辰、以颉和梅施这三个毫无饮食健康理念的人决定去夜市吃烧烤喝啤酒狂欢。 三个人都有说不出的秘密,各喝各的也不用劝,用烦恼下酒,自然都高了。 梅施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矛盾和别扭。与阮廷坚行就是行,毕竟都睡了,那就继续睡下去嘛,结果搞成吃足闷亏的一场戏。不行就不行呗,和他完全不对脾气,却分不了手,还假惺惺地甜蜜起来了!酒慢慢淹过喉咙,入侵大脑,当周围的一切像地球一样公转起来,梅施满意了,谁说借酒浇愁不灵?灵的! 她其实听不清柯以颉在唠唠叨叨地说什么,只是觉得他这样聒噪非常合心意,她想要一个这样的老公——长得吧,像阮廷坚那么好看,又帅又优雅,个性吧,要非常三八,以颉就挺好。大概一喝醉,人就飘了,非常接近上帝,她的许愿被听见了!真的出现了一个长得像阮廷坚却非常唠叨的人。 这个人使劲摇她,嘴里不停地说:“施施,施施!”然后把她给摇吐了。 接下来的记忆就很模糊,她好像看见了一个非常眼熟的美女,唠叨的阮廷坚对她说:“你先回去……”然后就不见了。还有柯以颉和辰辰,他们俩喝醉的样子真没品,她得意地嘲笑了他们,再然后……她就在一个非常熟悉也非常厌恶的地方醒过来了。 看着阮廷坚整洁得一尘不染的卧室,没有电视的墙壁,梅施突然放声大哭,大概残余的酒精让她的情绪非常容易波动。 果然阮廷坚就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使劲哭,反复回想,陪她在街上吃月饼,在果园崎岖的路上拉着她的手,陪她看电影的阮廷坚存在不存在?是不是她喝醉了以后臆想出来的?她根本没有和他提过分手,根本没跑走过? 第五章 阮廷坚仍旧镇定,好像在床上大哭的女人的声音不尖锐刺耳反而是轻缓的音乐一样,边喝咖啡边淡定旁观。 情绪爆发得急,就不能持久,梅施哭了一会儿也觉得没趣了,骤然停吧,又显得太假,只能苟延残喘地噎气假哭,慢慢收势。 阮廷坚非常适时地放下咖啡杯,走到床边俯下身,拨开她凌乱的头发,找出一片额头吻了吻,“施施,我们重新开始吧。” 梅施又哭了,很挫败,真的很挫败!她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人家什么都没亏着,坐等着她自己奔回原点。 “起来,洗洗,我带你去一家非常好吃的饭店。”阮廷坚打开柜子,选外套。 “啊?”梅施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正在陷入悲伤哪!是该提吃的时候嘛?“好,什么菜啊?”她问,很没骨气。 洗澡出来换衣服,阮廷坚在厅里等她,环视着她曾下了大决心逃离而去的房间,梅施相当无力。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她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阮廷坚还不打算放她走。什么都没改变,一切的发展都还只按着他的意愿。 算了,就这样吧。她输得心服口服了。 刚才的大哭,其实是很无谓的悲悼。不知道是他的决定还是命运,似乎从遇见他开始,一切就只能按注定好的方向走下去。 她觉得有些病态的轻松,至少不必在纠结中整天觉得自己又假又矛盾。她是什么德行,他也见识了,他……如果这几天的表现能保持,他也不是个难以忍受的人。 真是挣扎过才能最彻底的死心,她打开门,对阮廷坚说:“走吧。” 阮廷坚拉着她的手进电梯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偷偷笑了,她也觉得自己挺变态的。 阮廷坚发现的饭店不错,梅施吃得非常满意。 “中秋期间我比较空闲,带你去墨尔本看梅逸?”阮廷竖淡笑着喝了口水后很平常地问。 梅施刚往嘴里塞了块糕,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不喜欢去澳洲也可以去别的地方。”阮廷坚宽容地笑笑。 梅施快速地嚼一嚼嘴巴里的东西,咽下,急不可特地问:“哪天去?”她一直非常担心梅逸,虽然在视频里他总说自己和伏瑶很好,她相信才有鬼!若论目前她的经济能力,想去看小逸也不可能,阮廷坚的提议真是让她欣喜若狂。 “明后天吧,我正好处理一下手边的事,假期能更长一点。”阮廷坚唇角的笑容加深。 晚上阮廷坚向她要护燕的时候,梅施还狐疑了一下,猜测他会不会又耍诈,借口带她出国,然后把她所有的证件都扣下?得手后,他会冷笑着满脸狰狞地说:跑啊!你现在成黑户了,我随时可以通知警察抓你。 阮廷坚从她手里接证件,第一次愣是没拿过来,抬眼看她时,她正眯着眼,不知道是自己在想什么坏主意还是想他出什么坏主意,不由一笑,也不松手,也不加力。两人呈现很标准的“讨债”与“舍不得还钱”的姿势,梅施一阵恶寒,想起电影里男女主一脸惹人暴扁的“眉目传情”,一起扯着什么东西,你来拉呀我来扯。梅施飞快地松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想到阮廷坚的趣味这么恶劣! 阮廷坚拿到了证件,很自燃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打电话给秘书,梅施听他安排签证和机票的事,表情也不猥琐,终于放了心。 “我的行李怎么办呢?”梅施发愁,还在柯以勋家。 阮廷坚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时候,天生就有一股主宰气派,梅施撅着嘴站在厅里,非常像汇报工作的员工。阮廷坚从抽屉里拿出文件,听了她的话抬眼看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他也不回答,又给他的秘书打电话,吩咐明天叫两个女孩子一起去柯以勋家帮她收拾行李拿回来。 “那个……”梅施赶紧打断,“我自己去收拾……” 阮廷坚面无表情地无视她的发言,对话筒说:“嗯,就这样。”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梅施皱眉,抗议。 阮廷坚看着文件,露出些遗憾的神情,“我不喜欢你再去柯以勋的家。” 她的不喜欢,在他的不喜欢面前显得非常无力。梅施觉得自己的热血又沸腾了,果然前两天的伪善都是为了拐她回来装出来的,他又现原形了!嘴巴动了动,嗓门也调到既定频率,这时候阮廷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她的护照看了看,问:“没过期吧?” 梅施突然觉得自己骨头一软,骂他解气和花他钱去看小逸之间,没什么值得选择的。“没……没过期。”梅施锉了锉槽牙,暗暗立志将来要当个比阮廷竖还有钱的人。 “你先睡,我还有些工作。”阮廷坚又露出伪善的迷人笑容,梅施看得嗤之以鼻。想想这句“你先睡”比“等我一起睡”划算,于是就很阿q的洗洗睡了。 第二天她还没起床,行李就打包进来了,格施打开看了看就觉得自己该哭了,收拾得比她好多了。出于假干净的心理,她把内衣裤都洗了一遍,晾在阮廷坚的景观窗前蔚为可观。阮廷坚在她没醒的时候就去上班了,看电视才觉得他今天去上班应该算加班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给帅哥秘书三倍工资。 出国的手续比想象中顺利,真的登上飞机,梅施还是很雀跃的。旅途无趣,阮廷坚更无趣,格施摆弄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说和电影,阮廷竖还在不停地敲他的电脑,格施瞥了几眼,全都是英文的,估计是他的商业文件。有点儿感动,其实他还是挺忙的,带她去看小逸也是讨好行为吧。她喜欢看他打文件的样子, 倒不是工作中的男人最没什么的,单纯只是因为好看。阮廷坚有所发觉地转过眼光来看的时候,她就假意看自己的电脑屏幕。 这还是第一次小逸接她,虽然阮廷坚照例有西服人士来接机,小逸还是接过她抱着的小箱子,冲她笑着问:“姐,累了吧?”梅施盯着他看,从小带大的弟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伏瑶也来了,看见她和阢廷坚还是有些拘谨。 车子如果带上梅逸和伏瑶会有些挤,梅逸主动拒绝同行:“你们先安顿下来,今晚就在我和瑶瑶的小屋里吃吧,到了这里就该我尽地主之谊了。你们先走,地址是……”梅施也没记,看阮廷坚点了点头,好像记住了,她也跟着安了心。“我和瑶瑶坐大巴回去。” 大巴?梅施惊了一下,梅逸到这里第一样买的东西就是跑车,他坐大巴? 阮廷坚捏了下她的手,她心领神会地收了自己的疑问,阮廷竖与梅逸和伏瑶道了别,拉着她上车。 阮廷竖在这里有房子梅施一点儿也不意外,在经济方面,他是个很神奇的人。洗了个澡才闻不见机舱那股怪味道,头发晾干也差不多到了去梅逸家的时间。 墨尔本在傍晚时分下了雨,异国他乡的朦胧景色让梅施心情复杂。父母取诮了对小逸的经济支援,在这样冷漠的大都市里,他和伏瑶到底要怎么过日子?小逸还是个学生!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回头剜了阮廷坚一眼,都是他害的!阮廷坚笑了,知道她在埋怨什么,扯过她的手,像摆弄娃娃的手一样捏捏扯扯。格施又瞪了他一眼,却对他的举动并不反感,满眼的异族人,身边这位被衬得十分亲近。 梅逸和伏瑶的小家比梅施想象中好得多,整洁而温馨,虽然难掩简朴,却算得上样样俱全。菜色是伏瑶亲手做的,样数不多,看得出很精心。吃剩的一点儿,梅逸也娴熟地罩上保鲜膜放进冰箱,手脚利落地收拾碗筷,洗涮干净。梅施暗暗看得心惊肉颤,饭后随便聊了聊,定好明天伏瑶陪她逛街外,几乎又陷入冷场,有阮廷坚在,姐弟俩也不好说什么很贴心的私房话,阮廷坚似乎就是打定主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梅逸开始上网,在电脑上打开一堆奇怪的软件,好像是些图样。伏瑶给他倒了杯咖啡,梅逸边忙还边抱歉地说:“姐,这两天我活儿太多,就让瑶瑶陪你吧。”梅施惊奇地点着头,他是在用这些图样赚钱吗? 伏瑶没说几句话也开始拿出十宇绣,边绣边解释说外国人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手工艺品的,她有的是时间,绣这个又当兴趣又能赚钱。 梅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儿各忙各的小夫妻,“男耕女职”的场面深深震惊了她。她总是抱怨阮廷坚处处用钱压她,却从没像伏瑶和小逸为生话这样努力。 第二天要去的购物的地方小逸正好也有工作要去,阮廷坚有事,把车借给了他要他做两位女士的司札。到商业街的时候,小逸从钱包里拿出卡,笑着交给伏瑶,“这是我昨天新赚的一笔外快,你也很久没买衣服了,给你当零用钱。” 伏瑶连连摇头,“不用了,我衣服都够穿。” 梅逸瞪了她一眼,把卡塞在她手里,催促:“快下车,我要迟到了。” 梅施看着弟弟开车走远,嘿嘿一笑,小逸也学会心疼老婆了。回头看见伏瑶小心翼翼地把卡放到包包的夹层里,笑容甜蜜,“我想给他买件毛衣,他没几件。” 梅施暗暗感慨,以前是大少爷,哪可能穿厚重的毛衣啊。 伏瑶几乎看都不看女装,说怕自己受不了诱惑,梅施提出要给她买,阮廷坚给她的卡余额虽然不详,肯定不会被刷爆,伏瑶连连摇头拒绝,说接受了她的馈赠,梅逸会生气。梅施想想弟弟的脾气,如果用阮廷坚的钱给他们买东西,说不定真会火了。 第六章 看伙瑶给梅逸挑东西的神情,梅施也觉得自己口袋里的卡发烫, 同样是给零花钱的人,她就从来没想过给阮廷坚买点儿什么。看两眼男装,她还是放弃了,阮廷坚的穿衣品味还是很不错的,她胡乱买的估计他也看不上。 梅逸按约定时间来接她们,手机却还是响不停,梅施在后排看着努力生话的弟弟,心里突然涌起了羡慕,虽然过得苦,这样充实地活着真好,从气质到眼神,小逸简直脱胎换骨了。 梅施到家的时候,阮廷坚已经回来了。佣人摆上了饭菜,居然是地道的川渝口味,梅施有点儿惊喜,偷瞥了摆碗盘的外国胖大妈,打死也不敢相信这菜是她做的。梅逸和伏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阮廷坚留他们吃晚饭,梅施以为梅逸会断然拒绝,没想到梅逸很随和地点头同意,还和伏瑶不见外地参观了一下房子。 梅逸和伏瑶显然都很久没吃这么正宗的川菜了,也不管席间有阮廷坚,都吃得很香。梅施是个遇强即强的人,小逸和伏瑶吃得那么高兴,她也超常发挥地加了一碗饭。只是席间各吃各的,无人交谈。 饭后,胖大妈给大家端上咖啡,梅施窝在非常舒服的沙发里,一天的疲惫发作了,捧着咖啡像懒懒的猫一样,无精打采地斜枕着扶手。 “加纳森说你做的很好。”阮廷坚端咖啡轻啜的样子尤其像王子,难得地用赞许的口气和梅逸说话。 梅逸喜欢奶味重的咖啡,正在加奶精,听了他的话,痞痞地挑嘴角,格施看了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弟弟。“他是唯一一个给好作品奖金的人,我当然更用心,现在和瑶瑶的生活费一半从他那儿赚。” 梅施暗自惊骇地听弟弟谈“奖金”、“生话费”,刚才的困意都瞬间消失了。 “小逸还得了这学期的奖学金。”伏瑶自豪地插嘴,笑的时候特别神采奕奕。 梅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奖学金其实很好骗到手的。” 阮廷坚听了,抿着嘴笑,点了点头。 小夫妻告辞的时候,阮廷坚对胖大妈说了什么,胖大妈便拎出了一袋食品盒交给伏瑶。阮廷坚说:“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川菜半成品,你们冻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就用油一炒。” 梅施差点啥了口咖啡,阮廷坚吩咐这些家长里短的时候更像外星人了。 梅逸和伏瑶道谢的时候,梅施发现他们看阮廷坚的神情明显不再那么生疏。也是,阮太少说起炒菜的咸觉,和她看见他当街吃月饼差不多,反正是掉下神坛了。临出门阮廷坚还鼓励般拍了拍梅逸的肩膀,梅逸也不服气地轻捶了阮廷坚的肩膀一下,梅施在阮廷坚身后看着,突然就冒出“姐夫和小舅子”这样市民化的词汇。 送走了梅逸和伏瑶,阮廷坚拉着她的手上楼,问她:“今天买什么了?” 梅施撅嘴:“伏瑶什么都不买,我哪好意思疯狂购物啊!” 阮廷坚笑笑,“要不, 明天我陪你去?” 梅施想了一下和他购物的场面,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和我练练我想去的地方和这里的地址怎么说,我坐出租车。” 阮廷坚沉默不答。 格施洗了澡,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身去厕所的时候迷迷糊糊发现阮廷坚坐在窗前的沙发眺望什么都看不见的窗外。“你不累啊?还不睡?” 梅施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人又钻进被窝。 “咖啡喝多了,睡不着。”阮廷坚的声音沉静淡漠,没有一丝困意。 梅施入睡前还鄙视了他一下,就是莫名其妙的忙人!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又办公,喝杯咖啡就失眠?她也喝了,跟喝催眠药一样…… 梅施私自上街血拼得很欢乐,大包小包,心情愉悦地回家来。阮廷坚不知道是出去了又回来还是压根就没出去,反正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晚饭也是西餐,梅施勉强吃饱,因为心情太好,也不挑拣。洗完澡晾头发时就一件一件翻出今天的战果来看,阮廷坚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里看她笑眯眯地拿下这个又摆弄那个。 “都买什么了?”他突然开口,梅施奇怪地抬眼看了看他,不都摊在床上了吗?他坐这么近还看不见啊? 阮廷坚又不说话了,冷着脸看她。梅施被他看得不自在,胡乱把东西都收起来。 “我公司有事,实在推不开,明天就回国。”阮廷竖淡漠开口,“你多住几天也行。” 梅施皱眉,虽然还没玩够,但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还是很不愿意。小逸和伏瑶有了自己的小家,又过得津津有味的,她显得有点儿多余。“不了……”她还是有点儿埋怨的,不说公司有假期吗!虽然不愿意让这么个闷罐陪着购物,回家时候看见他,心里还是很踏实的。“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去,一个人多没意思!” 她明显看见阮廷坚的眉头跳了跳,嘴角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笑意。 她还想细看一眼,他在高兴什么啊?因为她肯跟他一起回去?不能吧?糟糕,她没机会了,阮廷坚猛地起身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很用力,她觉得胸闷,喘不过来气。 “喂!”她抗议,他想闷死她省回程机票吗?! “施施……”他松了点儿劲,唇却一下子吻下来,梅施还没等缓过这口气,又被他闷住了。她知道要坏菜,每次他这么腻乎乎一喊她施施,八成就是要变成禽兽。 “那个……那个……”他搂着她往床边退,格施在他换气空档垂死挣扎,“我今天挺累的……” 阮廷坚的表情又僵了一下,再次微笑的时候,梅施觉出一丝狰狞,“没关系,我不累,我在家休息了一整天……” 梅施在摔到在床上的瞬间还觉得他这句话口气挺怪的……有点儿像怨妇,多可怕的怨妇啊!没来得及细想,人已经压上来了,“嗯……那个……”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儿慌乱。自从被他抓回来,他一直保持克制,她还觉得很庆幸呢。 他显然不愿意听她再说什么,缠绵地吻住,梅施有点儿晕,他的嘴唇真是很软,触感很丝滑,她也是神经短路,又或者晚饭没吃好,竟然轻咬了一口。他没被咬疼,却被咬激动了,.,,,, 梅施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穿睡裙,他的手扣上她的湿软时极尽邪恶,也不脱去她的小内内,还善加利用……盖着睡裙,又隔着轻薄的料子,他的抚触便带了禁忌又隐秘的快 感,她的心跳就随着他的手指起起伏伏,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忍不住轻哼起来,受不了他的撩拨,脚丫在床上蹬直又曲起,他只是让她在云端周围徘徊,每次她的喘息急躁起来,他就放柔了手的频率。梅施终于受不了了,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索求的话却死也没脸说。阮廷坚轻笑了笑,这笑声让梅施很气恼,觉得非常可恶,却又无可奈何。阮廷坚还是没有为她脱去最后的小遮挡,炙灼从小可爱的缝隙中一击即入。格施尖叫起来,有些疼,麻麻的,他一挺,原本就徘徊在巅峰的感觉毫无过程地沸腾了,她觉得全身的肌肉,心脏,那极乐的一点全在狠命地收缩。他偏偏不给她松口气的机会,凶猛地撞击起来,她一下子沉入虚幻,只记得死死掐住他的后背,汗水一层层地从皮肤中渗出来。 意识很模糊,他似乎把她抱坐在他身上,她的衣物都没有脱,光裸的他,遮蔽在睡衣里已经燃烧过无数次的自己……仅是这样的视觉对比,就让她难言兴奋。她的兴奋最直接,最隐秘地包裹了他,他觉得异常舒服,耳边是她的喘息,当她全身再次紧绷,他加重了力道,往常只会嗯嗯呀呀的她突然喊:“阮廷坚……我……不行了。” 他没听她后面又说了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在最巅峰的时候呼喊他的名宇,这一刻听觉的享受甚至超过了被她紧紧绞住的某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快 感在他的身体里,脑子中骤然爆发…… 梅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难得看见阮廷坚的睡脸,都说冷漠男人的睡脸会很天真,梅施瞪着眼看了半天,天真肯定没有,还是很淡定,只是嘴角好像勾了那么一抹笑,挺妖艳的。 这个人的心思,她真是难琢磨,不说今天要回国吗?怎么又赖起床来了? 【第三章】 回程的时间感觉比来的时候要短,梅施一直晕沉沉的,没什么精神。帅哥秘书来接机,一路直奔阮廷坚“遗弃”她的那个别墅。梅施撅着嘴巴下车,对这里非常有阴影。阮廷坚就想搬到这里住,蓄谋已久,终于用带她出国的借口,顺理成章地搬来这里,她算是看透他了! 比起上次来,这里已经彻底完工,院子里的树木华彩点缀得很用心,清雅而温馨,梅施下车走过植物花朵错落排布的小径时,不悦的心情竟然都被安抚了。房子里所有的窗子都开着,微微有些冷,不见任何佣人,到处还是一尘不染。 帅哥秘书和司机帮着把行李都送到主人房,司机道别后下楼去了,帅哥秘书却像房屋中介一样向处于震惊状态的梅施讲解这屋子别具匠心之处。床对面的墙壁上安装了液晶电视,还连接着一个非常相配的微型电脑,帅哥秘书用播音员的口气介绍,可以用这台巨大的电视看网上的视频和电影。梅施哦哦地点头,看着他又走到床头认真地找什么,梅施吓出一身冷汗,生怕他一按什么机关,床头出现手铐,暗扣什么的邪恶的东西,还好……帅哥秘书只是轻松地拽出一张隐藏在床头后面的电脑桌。 第七章 “这个可以调整角度,连着床头固定杆地支撑臂可以调整远近,网线是自动回缩的,用的时候这样扯出来……”梅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鸡吃米般微笑点头。 帅哥秘书狐疑地瞄了一眼未来皇后的表情,猜不出她在心虚什么。“这都是阮总特意吩咐布置的。”帅哥秘书不忘往老板脸上贴金,一直抱着臂也在沉默倾听的阮廷坚微微点了下头,似乎肯定帅哥秘书话的真实性。帅哥秘书知道自己的贴金行动十分正点,更加积极地引着梅施饶过时尚感十足的隔断,应该算是小小的书房,里面放了排书柜和写字台。“这是您专用的小冰箱,这是个食物储藏柜。”帅哥秘书一一打开被介绍物品。梅施点头表示满意,看来阮廷坚照顾到了她吃喝拉撒不出卧室的习惯。 “隔壁是您的衣帽间,您的个人物品阮总也派人从您娘家都搬过来,由工作人员分类摆好。” 梅施有点激动,她早就想有一间专用衣帽间,把她的宝贝们都体贴安防。在家的时候,房子构造比较老,空余的房间不是当成父母存放古董的房间,就是当成梅逸收罗来的杂七杂八玩意儿的储藏间,根本没她的地儿。 “谢谢你。” 梅施看了自己漂亮的私人空间,非常由衷地对阮廷坚说。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钟顾虑到她的喜好,而且涉及这么合她的心意,简直就是她看咋周后梦想出来的样子。 阮廷坚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喜欢就好。” 梅施再次环顾整个生活区,怪不得他总要带她来看,他用了很多心思……处处都是为她量身定制般,只要她看一眼,就有很幸福的归属感,这不仅仅是阮廷坚的家,也是她的家…… 帅哥秘书很识相地开口告辞,阮廷坚示意他等一等,又转过来看梅施,“出去吃还是买回来?你累吗?” 梅施还真是懒得再动了,“买回来吧,不想再出门。” 阮廷坚问她想吃哪家的菜时,应该是被房子感动了吧,梅施觉得他竟然很温柔。 大概是旅途劳累,阮廷坚一夜都很安生。超大的床让梅施睡得特别舒服,自然醒来时阮廷坚还在床的另一侧安睡,梅施看着中间相隔的差不多一米半的距离嘿嘿暗笑,多好的床啊,距离产生安全感哪。 晨光还很温柔,窗外传来植物特有的芬芳,梅施太喜欢前院的布置了,忍不住下楼再去看。路过饭厅入口时,看见昨天吃完的饭菜还摆在桌子哈桑有点儿碍眼,但她绝对不想在这样美好的早晨收拾昨晚的残羹剩菜,一仰脖子置若罔闻地冲到院子里去了。别墅之间的间隔非常大,私密性很好,梅施穿着睡衣做了几个舒缓的动作,感觉肺都被洗清了。 哼着歌回屋时,看见阮廷坚在饭厅收拾餐桌,她暗自大惊,八卦兮兮地凑过去,强作淡定地看阮少爷把餐盒扔进垃圾桶,认真地擦桌子。阮廷坚面色从容,既没谴责她懒的意思,也没招呼她干活,反而很和蔼地问:“早饭想吃什么?” 梅施想起昨天翻过的没几样东西的冰箱,不想太过分,“白粥吧。” 阮廷坚点点头,熟练地拿出些米,在水槽里优雅地洗。 梅施咽了口唾沫,其实她一直想等他露出破绽,向她求助,或者干脆冷下脸命令她做饭,可他完全没有,有条不紊地洗米上灶。“你……你……”梅施不放心地开口,其实她是想问他到底会不会做饭,不会就别强装镇定地开煤气了,会爆的……阮廷坚利落地点燃煤气,侧过脸来,看她的时候原本就微微有些上挑的眼梢衬着黑黑的瞳仁,有种让人心悸的威慑。梅施反射般矮了半截,质疑他的话也没胆子说出口了,转而瞪大眼,很无辜地问:“你没请阿姨呀?” “两人世界,请佣人不方便。”他说着,从挂在墙壁上的一排炊具里拿下一个汤勺,搅拌一下锅里的米。 梅施眯起眼,她绝对不相信这个理由,当时在小套房里住还有祝阿姨呢,房子大了反而要纯“二人世界”了?都说新婚开始的时候,一定要压对方一头,什么样的开始决定什么样的人生。阮廷坚故意不请佣人,是想把这一大摊子家务都塞给她,让她产生身为家庭妇女的潜在意识。今天他这一出,和老板领员工们种树,自己假模假式地挖第一锹土是一个意思,示范给她看呢。和阮廷坚相处,一分一毫都不能大意,不然下场悲惨! 摸清了脉络的她笑眯眯地一歪头,看着阮廷坚煮粥,阮总……你就一直“示范”下去吧! 阮廷坚也穿着睡衣,衬衫式的上衣前两颗口子没系,露出优美的锁骨和半副丝滑的胸膛,充满活力的晨光洒在他身上——做早饭的男人是多么性感啊,梅施暗自点头赞许。 “家里只有鸡蛋了,炒鸡蛋吧。”阮廷坚从冰箱里拿出三个鸡蛋。 梅施仍旧笑眯眯地看他,看穿诡计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阮廷坚像被她的笑容蛰了一下似的,俯下身来皱眉细看了看。梅施嘴角抽搐,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笑,刚才太得意了,连她自己都隐约觉得笑的很狡猾。 阮廷坚打蛋的动作帅而熟练,用铲子搅拌的时候也风采翩翩,他……他……他还会颠锅!梅施张大嘴巴看他潇洒地把飞起来的炒蛋一粒不洒地接回锅里,震惊到无以复加。 阮廷坚把黄澄澄炒蛋盛到精致的盘子里,放到桌子上招呼梅施来吃,梅施还在震惊中处于条件发射状态,乖乖地坐过去,接过筷子。修长高挑的阮少爷被穿着睡裙,缩在椅子上只有一小团的梅施衬得异常高大。“吃吧。”他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梅施立刻就有了被喂养的不良感受。 梅施顾不得粥有点儿烫,吃得很快。就在阮廷坚还剩两口吃完,她跳起身很假地说:“哎呀,我爱看的新闻开演了。”扔下碗筷就逃上楼,绝不给他开口让她洗碗的机会。 梅施看的新闻节目很市民,她觉得阮廷坚回来得特别快,几乎和她前后脚。他倒在床上,垫高枕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看电视上被婆婆打了的小媳妇用方言哭诉。梅施偷偷把遥控器塞在自己枕头底下,防止他抢走换台,戒备他的时候惊骇地发现,他好像在认真地看字幕。 强烈怀疑他没洗碗,梅施假装下去拿东西,下楼查看。餐桌很整洁——他把脏碗都塞进水槽里,果然没洗! 梅施翻翻眼,别指望她会在脏乱差的环境里忍无可忍地沦为佣人了,阮少爷!她仰着头,彻底无视,坦然地回到卧室继续看她的电视。还是她爱看的那个台,哈哈,软廷加你,你没找到遥控器吧,她走之前偷塞到床垫下了。 换完出门衣服,梅施才觉得为难。告诉妈妈自己提前回国,妈妈就要她和阮廷坚晚上回家吃饭,大概想细细打听梅逸的情况。临出门,挎起扁扁的小包,梅施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给父母买。一来时父母什么都不缺,二来这次行程因为阮廷坚临时改变计划而非常匆忙,她的确是忽略了,事到临头,要空手回家了才感觉不好意思,毕竟出国一趟。 阮廷坚换衣服比她快,坐在沙发里一边用手机上网一边冷眼看她折腾。 梅施翻来翻去,拿出新买的香水,只能拿这个充数了。打开盒子闻了闻,这香味其实不适合妈妈,她也有点儿舍不得,可是没办法了。 “你爸怎么办?”阮廷坚突然开口,梅施被轻吓了一下,又被他看穿了意图,随即苦恼地皱起眉毛。 “他就算了,不过就是意思一下,你当我妈真缺香水嘛!再说,我就算送了,我爸他也未必喜欢。”她理直气壮地说,更像替自己辩解。 阮廷坚把手机放进衣兜,看着她淡淡地说:“送礼物其实不用考虑对方喜不喜欢,本来就是表示你是否在乎他,是否想着到他,即便礼物没用或者不喜欢,收礼物的人也会高兴的。” 梅施看了他一眼,难得他居然说教起来了。“那现在怎么办?”她瞥了眼时钟,“马上去买?”抓紧点儿还来得及。 阮廷坚眉头轻蹙,似乎有些不高兴,梅施也懒得研究他的情绪,站起身只想催他快出发。阮廷坚向她摆了下手,示意她不必着急,拿出手机来拨电话,梅施安了点儿心,大概他又要派出他的无敌秘书了。没听见他吩咐买什么,只听他问:“礼物放哪儿了?” 难不成他偷偷为她父母准备了礼物?梅施的心剧烈一颤,虽然他向来礼数周到,也不可能这么细心吧?她也没看他装箱啊!他真对她家这么上心?一直处在震惊中,她跟随阮廷坚下了楼,在一楼一间小房间里堆放了很多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梅施粗略地瞥了一眼,居然还分了类,“男”、“女”,每个盒子上还松松地贴了标签,简单说明里面装了什么。阮廷坚从“男”里拣出一条领带,回头问梅施:“给你妈妈一个皮包挂饰?”梅施还是一副收到剧烈刺激的样子,无可不可地点了点头。阮廷坚便撕下标签,上下前后检查了一下包转,确认再没贴其他“提示”。“香水还是你自己留着。”他挑了下眉梢,刚才看她那副心疼肉疼的模样就好笑。 “这里是……”梅施瞪着大眼睛环视他的礼物仓库。 “经常出国,也总碰见你这样的烦恼,所以就让秘书准备了些,随时用随时拿,方便。”阮廷坚拿起一个专门装礼物的纸袋,把两样东西装进去,云淡风轻地解释。 第八章 “哦,哦。”梅施一副受教的谦虚态度,连连点着头。虽然刚才感动于他细心的激荡情绪瞬间消散,但这样世俗又偷懒的阮廷坚让她有松一口气的舒畅感。看,杰出青年也这么卑鄙,这种平衡感让她觉得与他的差距也不是特别巨大。 下楼的时候,梅施刻意看了眼厨房,早上的碗筷还扔在水槽里,中午饭因为午睡而省略了,阮廷坚也懒散地混了一天。她又更平衡了点儿,笑眯眯地和他一起回娘家蹭饭,心情愉快。 梅国华并没回家,梅施和妈妈说着梅逸的改变,晚饭吃得气氛非常融洽。梅施走的时候还让阿姨新炒了两个菜带上,又搜刮了些平时她爱吃的咸菜,赵舒元看她在厨房打包,摇头微笑着叹息:“看你这样子,我才真觉得已经把你嫁出去了。” 梅施烦恼地皱眉,瞥了一眼在厅里喝茶的阮廷坚,小声抱怨说:“还不是因为他没请保姆!” 赵舒元爱责地瞪了她一眼,“女孩子,该做的事都应该会做,我以前就是太宠你。你天天在家闲着,照顾他生活是应该的,看你懒的!” 梅施撅嘴,这里面的内幕说了妈妈也不会站在她这边,还是省省吧。 离开得还算早,阮廷坚提议说:“家里什么都没有,去超市买点儿?” 梅施赞同,她也想看看阮廷坚逛超市的样子,每次他露出普通市民的样子,她都很开心。 有点儿失望,阮廷坚逛超市的样子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值得她鄙视的地方,他甚至还仔细检查酸奶、面包之类食物的保质期。看出来他近期没有请保姆的打算,方便快捷的食物买了很多,梅施看着半车的面包方便面,心里一阵绝望。他们新家远离市区,外卖点餐基本就不用想了,天天为了吃饭奔进市区,她也未必有那精力。 “今天也晚了,要不……我们去江边的小套间休息?”梅施非常怀念小房的地理位置,心怀鬼胎地建议。 “还是别了,明天我要上班,衣服都拿去别墅了。”阮廷坚一口拒绝。 梅施再次失望。 因为心情低落,她明确地表达了自己今夜没有其他“想法”,电脑电视都华丽丽地开着。阮廷坚也没起刺儿,很配合地看了会儿电视,姿态美美地眯着了。 早饭又了面包,阮少爷再没下厨的意思,非常绅士地问问梅施要什么口味的果酱就算了。出门前还很持家有道地吩咐:“中午你就吃葱你家带来的菜吧,晚饭我给你带回来。” 只要他不说让她下厨做,她都没意见。宅在家里,对又增添了一套碗筷的厨房视而不见。窗子关了些,家具光亮的表面落了薄薄的灰,梅施看了看,嗤了一声窝回床上上网。晚饭阮廷坚带回来的很及时,梅施发现他没再假装有情调地把打包回来的饭菜装在自家的瓷碟里,就发给她一双筷子,妥善地利用了打包饭盒。吃完了,梅施冷眼旁观他把筷子扔进水槽,剩菜剩饭装回塑料袋扔到垃圾箱,厨房看上去表面整洁。当然,不能看就要满出来的碗碟山,两天都没倒的垃圾箱。 阮少爷又去上班后,梅施实在受不了了,捏着鼻子倒掉了垃圾,死忍着绝不清理碗筷。 为了中午有饭吃,她约了纪晓净见面,去衣帽间选衣服时,发现阮少爷把昨天穿剩的衣服,从西服到衬衫都摊放在小沙发上,梅施再次冷嗤,高傲地路过。 一周后,梅施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达到极限。 地板到处都能踩出脚印,不常用的桌面上落了能记笔记的灰尘,阮少爷的脏西服重叠了好几层,梅施换下来的衣服像汉堡中间的肉饼一样夹在西装中间。内衣内裤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各洗各,梅施发现阮少爷只记得晾,不记得收,要穿了就去抽屉再拿新的,很快,晾晒架上就满是他的万国旗,阮少爷对此视而不见,继续增加晾晒数量。 厨房已经变成地狱,梅施连吃饭都改在卧室,阮廷坚默许了这一点,打包盒直接拎上楼来。梅施非常欣慰的是,即使置身这样的修罗场,阮廷坚也没说过任何让她打扫的话,而且在她的建议下,承包了唯一迫在眉睫的家务——倒垃圾。 阮少爷每天仍旧衣冠楚楚上班去,带着晚饭下班来,对越来越像废弃房屋的居家环境处之泰然,梅施很佩服他的忍耐力和淡定,并向他学习。 终于,在一个没有衬衫穿的早上,阮廷坚崩溃了,梅施眼巴巴地看着他,听他说:“我们还是雇保姆吧。”她几乎当场流下了眼泪,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啊?! 阮廷坚给秘书打了电话,让他请家政人员来,还亲自致电祝阿姨。“一起出去吃午饭吧,一会儿来人打扫,你在家也不方便。”阮廷坚对缩在被窝,两眼亮晶晶的梅施说,她立刻连连点头。 最近暗自角力,她和阮廷坚都没一起出过门,更别提一起外出吃饭了。 吃饱喝足回到家,梅施看着窗明几净的房子,整洁得如同样板间,所有的东西都归回原位,她明确听见阮廷坚看到这一切后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她突然有所领悟,原来阮廷坚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有秩序并不是收纳癖,而是……方便打扫。 阮廷坚笑了笑,举步准备上楼,突然被梅施一把搂住腰,她贴在他背上,他感受到她的娇小和柔软。 “怎么了?”他有点儿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阮廷坚,”她叹息般摇了摇头,他感觉像是小猫撒娇那样被蹭了蹭,心酥麻柔软。“我今天才发现,你也是地球本地人。” 阮廷坚:“……” 梅施边晾头发边上网,阮廷坚这个隐藏在床头的电脑桌实在太合她的心意。天气渐冷,很想吃些香的东西,梅施拆开一袋多味花生,阮廷坚躺在一边看新闻,因为她总忙着上网,电视反而是他看得多。嘎嘣一声,她咬开花生,阮廷坚黑黑的瞳仁又甩到微翘的眼尾看了她一眼,梅施下意识地顿住,虽然承认了他地球人的身份,每当他这么看她的时候,无时不在的威严还是瞬间震住她。 “嘎嘣,嘎嘣。”梅施赌气猛嚼,真不明白自己还怕他什么,那么挑战他的底限他也没掐死她嘛。 阮廷坚继续看电视。 梅施眯着眼,拿着开袋的花生观察他,真是好看呀,自从发现他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正常人后,她反倒很能坦诚地欣赏他了,想想这个男人现在是自己的同居密友,还挺沾沾自喜。阮廷坚突然转过眼来看她,梅施没来得及避开盯着他看的眼光,情急之下拿了颗花生塞到他嘴巴里。阮廷坚愣了愣,也嘎嘣嘎嘣地吃起来,梅施立刻乐了。很像宅男养成,把在名牌发布会上一掷千金的王子改造成隔壁家清纯小少男,这种邪恶趣味带来了超强的快乐。盯着他吃完,梅施又殷勤地喂了一颗给他,阮廷坚很享受,没事喂了几颗还贴心地把自己的饮料递给他喝,阮廷坚看着新闻,眉梢唇角全是笑意。 没事翻到一个有趣的帖子,喂食的兴奋也减退了,自顾自看贴图,嘿嘿发笑。被晾在一边的阮少爷很不满意,沉着脸不以为然地凑过来看她在笑什么。梅施吓了一跳,想合上屏幕不让他看,没想到阮廷坚挡了一下,还迅速地挤开她的手,掌握了鼠标。帖子是说x蕾斯的广告图的,很多图创意十足,又很幽默,阮廷坚抿着嘴,一图图翻阅,梅施搞不懂他是不屑呢还是想笑。 阮廷坚霸着电脑没有挪开的意思,梅施只好和他同看,这么暧昧的帖子一起看还是很尴尬的,不过阮廷坚看得一本正经,也没露出什么猥琐笑容,倒让梅施不甘显得太没见过世面,也故作镇静地一起浏览。有些图是外国典故,梅施看不太懂,疑惑地皱眉,阮廷坚侧过头来瞥一瞥她的神情,很学术地给她讲解一下,梅施恍然大悟地不停点头,显得好学上进。 贴图越来越露骨,梅施终于无法镇定下来,刚想找借口关机,阮廷坚正好划到一幅图,在空荡荡的电梯里,一双高跟鞋插在扶手上方。梅施迟疑了一下,搞不清这和x蕾斯有什么关系,难道计生公司也搞公益宣传,告诫大家不要毁坏电梯? 阮廷坚又用黑亮亮的眼睛很正经地看她了,严肃地问她:“没看懂?” 没事谦虚地点头承认。 “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阮廷坚淡定地关了电脑,把电脑桌推到窗外侧,梅施狐疑地看着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在床上坐起身,然后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 有过最亲密的关系,这个举动居然让梅施脸红了,垂着头不敢让阮廷坚看见自己的脸。他搂着她的动作那么温柔,还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慢慢抚摸她丝顺的头发。比起以往的激越,这样细致的温存像致密的网,一下子裹住梅施,从未体验过的柔情倏然湮没了她全部的心绪。很安全,很温暖,他轻抚她头发的动作她尤其喜欢,感觉自己像是无价珍宝。虽然出身殷实之家,她却从没有过这样被珍视的体验,父母各忙各的,父亲又极为重男轻女,从小就照顾弟弟,从没有过一个人用如此珍爱的姿态抚慰过她。 或许是贪恋,或许是感动,她抬起胳膊紧紧搂住阮廷坚的腰。 感觉到她的回应,阮廷坚的呼吸变得微微急促,低下头携住她的唇。温存的前奏进行的非常好,她觉得厮缠来得水到渠成,甚至用手环住他脖项回吻着他,自己也动了情。当吻变成火辣辣的点燃,她觉得心脏跳得快而大声,满耳是都咚咚的血液泵送声响,身体敏感地发了热。 第九章 阮廷坚的吻已经滑落在她纤细的脖子,慢吻轻啮,手却果决地脱去她的衣物。脖子上的酥麻,他蛮横动作带来的些微臣服感让她的神经产生了一阵轻微快 感的涟漪,很奇妙也很疯狂。她忍不住轻嗯,眼光迷离中发现他还衣衫整齐,也许是这次开始的太完美了,她非常想让他也分享到刚才她的快慰,无力软垂在他肩头的手突然注了力量,把他按倒在枕头上。阮廷坚眼中的错愕和惊喜让梅施也起了征服的豪气,她撑在阮廷坚的身上,俯视着他因为泛起欲 望火焰而显得有些妖媚的俊颜,突然很想说“让爷香一口”,终于还是没有胆,于是只好在动作上找补一下,扯着他睡衣的领子一拉——梅施顿时要哭,阮廷坚向来穿高级货,怎么扣子也钉得这么不结实,噼啪清响,居然被她拉掉了三颗,土匪抢了压寨夫人后及时行乐的气势立刻出来了。 阮廷坚骤然像受了什么强烈刺激,双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腰,眼睛亮得真得有星星掉在黑眼仁里,“施施,施施!”他喊她的名字低而急切,那种忍无可忍的索求一下子让她也激动起来。 果然人人都有霸王梦,梅施翻身做了主人觉得兴奋难抑,成天欺压别人的真霸王似乎也有被开弓的隐秘心理需求,梅施暗暗一凛,试着拉住他的双手按到头顶,他也没反对,反而更激动地盯着她瞧。糟蹋美男也是阴暗天性的一种吧,梅施努力让自己不露出狞笑,海华丝在极端的占领者姿态带来的疯狂兴奋中粗鲁地扯脱他的裤子。他盯着她,眼睛眨都不眨,向来会说话的眸子真是把该表示的都表示绝了。 反倒是反客为主吞了他的梅施享受地闭起眼,满足地体会他带来的充实感。 “动一动,施施……”他死忍了两秒,霸王却在此时软塌塌了,伏在他身上没骨头一样好像自刎了。 他轻轻一笑,叹了口气,猛地坐起身,因为他动作而被更深攻击了一下她哼了一声,绷着身子颤了一下,阮廷坚被她刺激的疾喘了一下,死紧地握住她撑在他身体两侧的纤腿。 “我来给你讲讲那幅图的意思。”他抿嘴一笑,那笑容在她眼中极尽魅惑。他一扯,把她的两条腿拉平,为了有着力点,她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也给了他更大的行动空间,捧住她的身体疯狂进攻。梅施完全迷乱了,只能随着他在极乐天堂里不住起起伏伏。最后的火焰散去,他还保持着抱住她的姿势,她也还僵直颤动着,双腿死死抵住他身后的床头。 阮廷坚的呼吸渐渐平复,浅笑着回手抚了抚她浮着薄汗的腿,“现在明白了吧?” 梅施的身子也渐渐软瘫了,趴在他的华丽,想了半天才切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你懂得真多。”她缓过气儿来忍不住刺他一句,“我以前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撑住她的身体,低头看她红晕未散的脸。 “以为你没……没‘知识’。”梅施谨慎选择词汇。 阮廷坚挑着嘴角一笑,梅施闪了下神,阮少爷坏笑的时候非常动人心弦嘛,“我有没有‘知识’取决于我高不高兴。” 梅施钦佩地看着他,真是狂妄到无耻的地步啊。“我原来怎么让你不高兴了?”梅施眯着眼鄙视他。 “你说呢?”阮廷坚居高临下,又天生自带,鄙视他人的杀伤力强盛她n倍。 梅施沉默。 “过去的事情不要紧。”他搂住她,突然显得非常宽容。梅施以为他要说:关键是未来,结果她又错了。他说:“关键是我现在又高兴起来了。” 梅施咬牙切齿,“你不说我也感觉到了!” 【第四章】 梅施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连做梦都去了工地,她在不停的搬砖,推土机就在身边反复路过……梅施累得哼哼,一想到问老板讨要工钱就觉得无比绝望,隐约中,老板好像就是阮廷坚。梅施悲痛地从梦里醒来,还是能听见推土机的轰鸣。黑暗中阮廷坚在接手机,屏幕的光非常刺眼,梅施神智模糊,渐渐明白过来,令她沦为苦力的噪声是阮廷坚的手机震动。 阮廷坚原本懒散地躺在床上,听了手机传来的消息慢慢坐起身子,梅施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感觉到他的惊讶和沉重,想问他是谁打来的,又怕打扰他听电话。瞥了眼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心有点儿发悸,总觉得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阮廷坚终于挂断电话,愣愣地坐在黑暗里,梅施嗯了一声,轻轻问他:“开灯好吗?” 阮廷坚顿了下,有点儿抱歉地说:“吵醒你了?”伸手拧开了灯。 梅施眯了会儿眼才看清,阮廷坚脸色一沉重就有与生俱来的威仪,只是……他光裸着上身,灯光柔和地照在皮肤细腻的胸膛上,冷而俊雅,让她的心重重一跳。男人和女人这点一样——不穿衣服的时候最有魅力。她忍不住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触感实在一流,她的心也轻轻软软的,好像喝了二两酒一样似醉非醉。“怎么了?”她无意识地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嚷嚷的,有点儿嗲。 阮廷坚靠在床头,似乎十分享受她主动的亲昵,轻搂着她的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她的发梢。“奚成昊,还记得吗?” 梅施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父亲刚才过世了。”阮廷坚平静地轻声说着这个噩耗,与他接电话的态度有很大差别。 “哦,真不幸。”梅施敷衍地说,她和奚成昊算不得熟悉,对他的桑父之普测 没什么真切的悲痛。 “是不幸,更不幸的是,他父亲的死与他妻子有关。”阮廷坚皱了皱眉,好像有点儿烦躁。 “呃……听起来很复杂。”梅施又想起时装发布会上看见的和奚成昊在一真怕 美女,是她?感觉不太可能,其实她也想不起那美女的确切容貌了,只记得非常漂亮,娇小脆弱,不像是个满怀心机或藏有恶意的人。 “奚成昊一直很喜欢那个女孩,他们好像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阮廷坚舒开眉头,梅施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真喜欢他这样轻声说着话!“奚成昊的父母不同意儿子那么早结婚,那女孩的父亲和她上门理论,回去的途中女孩父亲意外过世了。” “啊?”梅施盯着阮廷坚看,享受他难得的多话,反应慢了几秒。她一惊,坐直身子,真够狗血的往事啊。“那女孩该不会记恨奚成昊的父母吧?” 阮廷坚点了点头,“是啊,她记恨。” 梅施有点压抑地听阮廷坚说完,突然感到恶哀,那么撕心烈肺的痛苦,他们这样局外人说起来也就三言两语。“奚成昊就打算这么拖下去?”她有点儿不以为然地问。 “现在简思怀着孩子……奚成昊也不想让她太困扰,先彼此冷静一下吧。”阮廷坚似乎很赞同奚成昊的做法。 梅施摇了摇头,“如果是我,宁可放弃。冷静?冷静下来,就能当那么多事没发生过吗?” 阮廷坚看了看她,“奚成昊放不开她,如果能,就不会念念不忘五年,最后还是要回来找她。” “他就不该回来找她!五年前既然分手了,就不该回头。其实开始一段新感情并没那么难,最痛苦的是死抱着过去不放。”梅施说得很果断,“就算将来他们俩再复合,心里还是有那么多疙疙瘩瘩,坚持爱着对方要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好几倍,换了是我,肯定长不了。我要是那个女孩子,都到这份上,孩子就不该要了,不然永远都割不断和那个男人的联系,也摆脱不了过去。” “施施,每份感情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瑕疵。”阮廷坚认真地说。 “我可不是完美主义者,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毫无瑕疵’ 的感情,只是觉得没能 必要为一份感情担上那么多痛苦。要我说,那个女孩现在要钱有钱,要貌有貌,就该放弃孩子开始全新的人生,找个好男人,安心过日子。” 阮廷坚眉眼深深,抿着嘴,不太高兴地看着她。 梅施回看了他一眼,能和他说八卦真是太兴奋了,她滔滔不绝地说:“我可不是残酷,我是承认现实。现在丢弃孩子好像是扼杀生命了,但把孩子生出来,注定要面对互相敌视的父母,要背上那么多恩恩怨怨,孩子不是更可怜吗!” “见了简思,你不要这么胡言乱语!”阮廷坚的语气有点儿严厉,让梅施惊了一下。“孩子已经很大,如果不要只能引产,太血腥。”阮廷坚面无表情,“奚成昊不能照顾简思,让我代为出面。” “啊?”梅施又惊,奚成昊看着沉稳果断的一个人,心思怎么这么弯弯绕?!他爱老婆,可老婆间接害死了父亲,他现在原谅老婆又不甘心,还做不到对妻子和孩子不闻不问,所以就拉好朋友出来假装路过打酱油,帮着照顾周全?“别扭的人!”她想着,不自觉地说出声来。 阮廷坚啪地关了灯,人也背对着她躺下,梅施知道,肯定是刚才她说的不要孩子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男人一听女人说分手就不要孩子的话,多半觉得这是个恶毒的妖婆吧?她也是一时兴奋胡言乱语的,现在想想,她也是事不关己说得轻松,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都在肚子里成了形,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她悻悻地躺下,阮廷坚就是太没八卦精神了,太往心里去。还没等她摆好入睡的姿势,就听见他低沉而坚定地说:“奚成昊不是别扭,他是太爱那个女人。”梅施撇了下嘴,没有答话,这人到底给找补回去了,关了灯都非要给个结论。 第十章 虽说很不忿,梅施到底觉得表现的那么冷酷不太好,早晨抱着一丝微薄的歉疚和他一起起床,趁他支洗澡的时候,为他拿出黑色西装,搭配好领带。阮廷坚吹干头发出来,看见她笑眯眯地站在床边捧着他怕 衬衫,心不由一酥,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梅施得到奖励,心情顿时百花齐放,很乖巧地帮他整理穿戴,送他出门。偶尔当当甜蜜的小媳妇,感觉也不错。毕竟他好朋友的父亲过世,他心情也不好,她怎么也该在这几天对他好点儿才对。 得到奚成昊的通知,阮廷坚要在明天去医院等着巧遇简思,毕竟是妇产科室,阮廷坚要带上她当掩护,梅施对这对夫妻也很好奇,积极地同意参加阮廷坚的打酱油行动。想想自己也是个外行,梅施征得阮廷坚同意后,约上纪晓净同去,毕竟她是医生,真正能帮上点儿忙。 在医院见了简思,梅施倒无法把之前心里的非议加在这个即将要做母亲的美丽女人身上。有点儿羡慕她有个那么爱她的男人,虽然结局可能是个悲剧,至少她遇见了这么个人。简思作为母亲的坚强,又让梅施心疼,原本还倾向于奚成昊的立城完全变成同情简思。 照顾孕妇,女人比男人适合,阮廷坚在露过几次面,解决了些关键性难题后就退走,反而是梅施和纪晓净更热心的接过这个任务。 梅施买了一大堆食物,因为时间晚了,没来得及给简思送去,就带回了家。她把东西都摊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一检查保持期,看说明,怕买错了对简思和她肚子里的小婴儿有害。阮廷坚下班回家,看她一本正经地看来看去就笑了,好像她真懂似的。 “别总逼简思吃太多东西,她已经到了该控制食物的阶段了,不然胎儿太大,难以顺产。”阮廷坚一边脱外套一边教训假内行。 “啊,是吗?”梅施挠挠头,她还因为越到后来越该多吃呢。随即她有点儿疑惑,上次见简思也是,阮廷坚好像很懂似的,说了不少内行话,活像伺候过月子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她忍不住追问,阮廷坚实在不像是个对妇产知识也有兴趣学习的人。“该不会已经有私生子了吧?”她也是随口瞎说,因为在她家,妈妈总把“绝不许有私生子”挂在嘴边。 阮廷坚的脸色非常明显地僵了一下,明显到她没仔细盯着看都察觉到了。她想看他的眼睛,阮廷坚却转身把外套挂在衣柜里,“别胡说了,吃饭吧,我饿了。” 梅施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入了冬,所有人好像都忙起来。阮廷坚就别提了,接近年底,最长有两三天看不见的时候。梅施觉得自从简思生了奚晓后,她也成了半个妈,小婴儿长得很快,梅施总怕她衣服不够换洗,明明还有一大堆又跑来买新的。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梅施有点着急,怕赶上下班高峰堵车,回简思那里太晚。以往她进了商场,时间再紧也要逛逛重点店铺,现在就直奔了儿童专柜,梅施都感叹了,没想到自己是这么有爱心的人。 路过玩具区,梅施被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吸引,绚丽的颜色,可爱的造型,梅施忍不住挑了几样给奚晓,想着挂在她床头引她注目观看就兴高采烈。收银台稍微有些远,还要拐个弯,梅施交完钱回来的时候,无心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还下意识地笑自己看错,不可能是阮廷坚,留神再看,还真的是他。 他站在遥控边专柜前,背对着她,很认真地在看一台玩具车,笔挺的西装修饰得他的背影无懈可击。 梅施有些惊喜,想上前吓他一下,刚走前一步,阮廷坚就侧过身来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说话,好像在问她这台玩具车怎么样。梅施完全没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想不到他们是一起来的,大概是朋友吧,梅施又走前一步,隐约听见女人很悦耳的声音说:“小英会喜欢的。” “那就选这辆。”阮廷坚示意服务员开票。 梅施顿住脚步,那个女人抱着玩具车,眼睛却盯着阮廷坚瞧。阮廷坚还在和服务员说话,对女人的注视毫无所觉,梅施却看得分明,非常明显,她的眼神暧昧而隐忍。 阮廷坚转身,女人也放下玩具,打算和他一起去收银台。 梅施觉得自己很窝囊,竟然缩肩一闪,躲进一家童装专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阮廷坚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或许这个女人是外地来的生意伙伴,带孩子来的,阮廷坚买玩具送人情完全合情合理。和阮廷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对别的女人花痴地看阮廷坚,她也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产生了卑鄙的骄傲心理。 所有的理由都想了一遍,她仍旧没有安抚住自己。阮廷坚其实是个很会偷懒的人,绝不会亲自来买玩具送朋友的孩子,至少他从没买过什么东西送奚晓,她帮他找的借口……并不成立。女人天生对情感的敌人非常敏锐,梅施对那个与阮廷坚同来的女人异常戒备,像突然开启了第六感,她觉得阮廷坚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两个人付过款回来,拿走了店员包好的玩具车向电梯走,看来是要去地下取车。电梯人多,阮廷坚手里又拎了一个大包装盒,女人在阮廷坚耳边说了什么,两人转而走向扶梯。梅施跟在他们几米远之外,她直直地盯着人群中的阮廷坚看,这时候他的背影怎么会显得如此陌生呢?她问自己,这个男人是早上与她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亲了她的额头去上班的人吗?那种甜蜜的感觉已经成为习惯,正如与他一起生活已经成为习惯。 梅施咳了一下,告诫自己又在捕风捉影,即使阮廷坚和一个女人逛街买玩具,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们俩走路没有拉手,没有靠近,比普通朋友还疏远。 商场扶梯的上下梯在三楼开得和四楼相反,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仍走到靠左的梯口,阮廷坚拉了下她的胳膊,非常快的又松开,女人抱歉地仰头看他笑了笑。他们俩目光相遇的时候,就连梅施都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的无形熟悉。 梯边陈列了一排围巾和手套,女人路过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拿起一件看了看,阮廷坚在一边等她,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梅施站在梯子的转角,可以安心地打量他们,她看清了那女人的长相,眉目清秀,嘴角含笑,似乎是个非常和善又温顺的人。梅施皱眉,这张脸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仔细去追想又毫无头绪。 女人没有买围巾,和阮廷坚说着话下楼去了,梅施不停回想到底在哪见过这张脸,走路也显得心不在焉,在扶梯的最后一阶被绊了一下。是照片上的女孩!她终于想起来了,藏在阮廷坚小公寓书房里的照片!女孩变成了女人,可那种温婉秀丽的感觉,细致的五官还是让人过目不忘。 不知道是差点摔跤还是终于想到答案,梅施觉得自己心跳很快,血液加速了流动,很多念头一闪而过,她却一个都抓不住。这个女孩是阮廷坚的初恋吗?只有这个问题,她想甩脱都不行,一直在脑袋里盘旋不去。 好像应急的脑细胞接管了身体,她变成了一个机敏的陌生人,像是本能的反应,她在停车场出口拦了辆出租车,等阮廷坚的车出来,让师傅远远的跟上。 出租车在车阵中辗转腾挪,她的脑袋这时候才正常地运转,这是在干什么啊……她自己都吃惊了。她在跟踪阮廷坚吗?怕他发现还特意打车跟在他后面? 阮廷坚买的玩具,抽屉里的照片……她甚至想起很久以前他听见她说“私生子”时反常的表现。梅施觉得刚有点儿清楚的脑子又乱成一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她非常想知道真相,阮廷坚买玩具送给谁,他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了明确的目标是好事,她可以一门心思去跟踪,一些不愿意琢磨的事情顺理成章地靠后再想。 阮廷坚开车来到一家幼儿园,已经有不少家长等在门外,附近没了停车的位置,他只能把车开到比较远的地方。梅施找了个好位置下车——能清楚地看清幼儿园门口又不容易被发现。 阮廷坚和那女人走过来,没有交流,梅施太熟悉阮廷坚了,他那张平静的俊脸上有一丝紧张。阮廷坚甚至把玩具拿下车,看来打算在见到孩子的时候立刻献宝。 家长们起了骚动,孩子被老师一个一个地喊名字,叫家长接。 女人从人群密集处领出一个小男孩,弯腰嘱咐着,走到阮廷坚面前。阮廷坚甚至失态地愣了几秒,女人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把玩具送给孩子。孩子很高兴,向他道了谢。梅施看见他蹲下身,平视孩子的脸,女人站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旁边,偷偷擦着眼泪。 这场面太经典了,梅施简直要笑出来,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狗血言情小说吗?俊美总裁在n年后重遇自己的初恋,发现她已经为他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于是旧情复炽,破镜重圆。 她没笑出来,却有点儿想哭……她似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坏女配,破坏人家大团圆结局的那种。 一家三口走向阮廷坚的车,一路不少人投去羡慕的眼光,俊男美女再加漂亮的爱情结晶,开着豪车,淡然离开,怎么看都是奔向幸福生活去的。 梅施呵了口气,形成一道飘渺的白雾,这是什么感觉呢?像被抛弃的小狗,又像发现画皮的书生。一时间搞不清现在是做梦,还是几小时前甜蜜的生活是做梦。 第十一章 大概是因为有个负心成瘾的爹,从小见惯了这种戏码,她没有痛哭流涕的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嗤笑了一声,灰姑娘过了午夜12点后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破衣衫还是破衣烂衫,南瓜还是南瓜。不知什么时候,她觉得沾沾自喜,那么好的男人归了她,还觉得是摊上那样的爹,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好男人来挽救她对男人的绝望。 显然,她并没那么好的运气。 晚上九点阮廷坚才回家,梅施抱着膝,靠在床头看着他,“今天很忙?” 阮廷坚脱着外套,自然地说:“是啊,应酬很多。有点儿累了,我先去洗个澡。” 他甚至没有发现,一直等他的梅施没开电脑也没以开电视。 他洗完澡出来,梅施仍旧保持同样的姿势,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今天陪的什么人?” 阮廷坚顿了顿,“c市的李总。” 梅施微微一笑,“李总啊……” 阮廷坚看了她一眼,“认识?” 梅施的笑容加深,摇了下头,“不认识!” 梅施默默盯着阮廷坚看,显然他心里在想别的事,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注视。梅施看着他自然而然地躺在她身边,太自然了,梅施都怀疑今天发现的秘密是自己胡乱做的梦,他一定是在吻了她以后认真去上班了,和李总应酬到现在才回来。 “阮廷坚。”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把今天看见的一切直白地问出来,那女人是谁,那孩子是谁。 “累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阮廷坚平躺着,双眼静默地阖拢,幽暗灯光中,他的侧脸异常俊美。 他的平静硝烟不起地击败了梅施的汹汹好奇,如果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平静的他,她能看出什么破绽吗?不能,她不会为他的劳累心疼。她又想起之前几个他显得疲惫的夜晚,她还故作讨好状地为他捶肩按摩,她还说:难为你这么辛勤地养活我。当时他轻轻地笑了,那笑容让他像喝了甜酒,甜蜜而晕眩。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疲惫就是因为重遇了初恋,面对了意想不到的难题,又或者,他也像今天这样,和那对母子欢聚用餐后,以这样平静而疲乏的样子面对她。 细细回想,对她“热情似火”的阮廷坚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她被他带来的安定舒适生活所迷惑,只觉得处处称心如意,对他的“冷静”也心存侥幸,像从苦差中解脱了一样窃喜。 之前看得婚恋贴子说的显然都是真理,男人对女人的厌倦从床开始。 厌倦?她在幽暗中无声地念了念这个词,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盼阮廷坚厌倦她,各平与她分手的梅施走丢了?现在的梅施,似乎从没想过阮廷坚会厌倦她,她以为自己是阮廷坚的宝,他对她好是老天规定的。 梅施关了灯,紧紧闭住眼睛,她要怎么面对这件事呢?没想到,她竟然会犹豫……梅施苦涩又自嘲地笑了笑。按她的脾气不该立刻揭发出来,追根究底,然后明确做出决定吗?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没有爆发,竟然还默默躺在阮廷坚身边。或许——她是迷恋这种生活吧,生怕她一提,阮廷坚又用那种淡漠冷静地表情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孩子是我的。然后呢……她再理直气壮,再忿忿不平,失去一切的那个人还是她。 这一夜到底漫不漫长……梅施也说不清楚,好像永远也熬不到尽头,可想着想着却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不是个能存住秘密的人,无论结局如何,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外出的衣服,说不定……一会儿就要愤愤离去。 梅施听见熟悉的铃音,她的手机在响,包放在卧室外的小厅里,她出去接,顺便瞥了眼时间,才六点多。电话是梅国华打来的,梅施一接起来,梅国华就尖声怒斥说:“你问问阮廷坚到底怎么想的!” 梅施愣了下,爸爸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提起阮廷坚,以前可客气热络得很呢。 “他过河拆桥,你是我女儿,你就一声不吭?!我白养你了!”梅国华气急败坏,事情也没说清楚就挂断了电话,让他一大早的兴师问罪显得莫名其妙。 梅施握着电话,发了会儿愣才打给妈妈。 “你爸昨天晚上听见了消息,气得一夜没睡,我劝了他很久,他才忍到早上打给你。”赵舒元冷淡的口气里始终带了一抹卑微,让梅施顿时十分难受。 “到底怎么了?”她追问。 “阮廷坚一点儿都没和你说?”赵舒元显然有点儿不相信,梅施沉默,赵舒元毕竟有求于女儿,只能继续说下去,“给你爸爸批项目的那个官员被人举报了,审查中牵扯到了国元。阮廷坚之前一直表示,作为合伙人,他会积极协调,我和你爸就信了。毕竟鼎亿的能量比国元大得多,阮廷坚是幕后老板,又算我们的准女婿,我们当然就放下心了,也没和你提起,总以为会顺利解决。没想到昨天你爸爸收到消息,阮廷坚向调查组表态,他会立刻项目里撤资,而且对你爸爸的行为毫不知情,鼎亿划拨给国元的资金,纯属个人关系。国元拿到项目后,他只是作为合伙人签的合同,事情成了这样,他也是受害人。”赵舒元的声调越来越高,说到最后十分愤怒。“他现在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是打算车保帅,抛弃国元。国元垮了不说,你爸会坐牢的!” 梅施木然按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妈妈再说下去了,她已经听得够清楚。 阮廷坚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梅施走向看见他,也没被他吓一跳,她全部的神经都变得很麻木。 “施施,情况很严重,国元已经没有挽救的价值了。”阮廷坚皱眉,说得非常诚恳。 梅施静静地看着他。 “没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也没想到……”阮廷紧似乎有些懊恼,“你爸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梅施突然笑了,“你一直把我们一家人瞒得很好,我爸还傻等你帮他把问题解决了,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他,舍弃国元了吧?”怕她爸有自救的人脉,还用了缓兵之计,生生让爸爸拖得无力拘回,只能顶了这个大罪。 “施施!”阮廷坚凝重地看着她,“我也尽力了,不光是国元,这个案子牵扯到了很多大企业大集团,已经震动了最高层,严厉惩办的文件都下来了,救国元就像往火里扔钱,没有半点作用。|” 他说得很有道理,分析起来态度也冷静明智,可她就是接受不了!“没作用……你就打算让我爸去坐牢,国元被查封?” 阮廷坚有些疲惫地扶了下额角,“施施,做生意不能感情用事,现在放弃了国元,是无奈之举,将来可以重头再来。把扔进无底洞的钱用在重建国元上才是最正确,最理智的办法。” 她看了他一会儿,最正确,最理智……也许吧。“国元是我父母毕生的心血!”她瞪着他,哭都没有眼泪,“能帮你赚钱的时候,你就出钱出力,甚至当他们准女婿来加固合作关系。现在出事了,你就说放弃国元是无奈之举了,你既然知道情况为什么不早说?凭我爸的人脉,未必就保不住国元,你是早就打定主意让国元,让我爸去顶罪了!” “施施!”阮廷坚皱眉打断她的话,“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好吧,你盥相信我之前真的尽力了,就说我没和你爸说明真实情况这件事!我是刻意隐瞒了,因为我怕他不听我的劝告,上蹦下跳的活动。这个案子已经成为高压线,你爸低调认罪反而是最好的举措,在处理的时候还能争取宽大。如果他到处活动,简直就是往人家枪口上撞,自寻死路!” “你的决定就是最好的举措?”梅施反而笑了,笑意在唇角,失望在眼底,“牺牲了国元,牺牲了我爸,对你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别说的这么好听了,我还能相信你吗?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是不是你会为每一件明明只对你有利的事披一件‘最好举措’的皮?!” 阮廷坚明显被她惹怒,他再三的解释对她来说都是借口?她对谁 也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他气恼的眼神把锐利的刀,一下子划开了她的心。他竟然这样看着她,那么冰冷,好么冷酷。她忘了……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抓起包,梅施飞快跑出家门,初冬早晨的风异常寒冷,吹得她剧烈一颤。 真好笑,原本是打算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的三心二意,却搞 得自己像条丧家犬一样儿狼狈逃窜。 微微还有些雾,望着迷蒙的前路,梅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甚至连回家都失去勇气,父母正在怨怪她见死不救或者吃里爬外吧? 她急促地大口呼吸,好像就要被闷死了。冰冷的空气一入喉咙,立刻惹起一阵干呕。 是冷风导致的,一定是!最近他们夫妻生活并不频繁,而且都保护得当,不会是她怀疑的!梅施惊慌失措地安抚自己狂跳的心,隐隐有强烈的不安。在这之前,她也有所疑心,基于以上的原因,她并没重视。可她现在很怕,真的怕! 在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她买了验孕棒,到宾馆开了间房,当验孕棒出现两条红杠时,梅施觉得全身冰凉得连血液都冻住了。这个意外来的孩子,实在是挑了最差的时间! 梅施直愣愣地坐在床沿,心应很乱,但她的脑子确只剩一片空白。 保持这种混沌的状态,她未免有些刻意,因为一旦面对问题,她就窒息得像要在下一秒断气。 第十二章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在静谧的室内着实吓了她一大跳,梅施不自觉地压着心口,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心脏,却迟迟没有接起电话的意思。 无论是谁打来的,她都不想接。房间里的纱帘没有绾起,光线朦胧,铃声一遍一遍焦躁地响着,梅施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是个离她很遥远的世界,她浑浑噩噩地置身其中,却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手机沉默了几秒,又会再次想起来,梅施深吸一口气,她什么都躲不过。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反复几次拨打已经让赵舒元原本就焦灼的心情濒临崩溃,梅施一接起,她就立刻喝问:“你到底在干吗?!警察把你爸带走了!” 梅施觉得胸口一闷,事情恶化得比她想象中快得多,太突然了,她反而很麻木,静静地拿着手机听妈妈说话,无非是反复逼问她阮廷坚是什么态度,梅施无话可答。终于在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下,她淡然说:“妈,别对他抱希望了。” 赵舒元一下子没了言语,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在哪儿?” 梅施觉得好像缓过了一口气,至少妈没再提阮廷坚,“在外边。”她甚至回答得有些轻松。 赵舒元顿了下,“先回来吧。” 梅施飞快挂断了电话,泪水汹涌地奔出眼眶,所有的假作镇定,都被妈妈这一句话击溃。这种时候,她还能去哪儿呢?不愿看见阮廷坚,又无法面对父母,幸好,还有妈妈要她回家。妈妈的口气说不上温情,颓唐中有令梅施辛酸的了然,这种对生活,对自己男人的绝望和无力,妈妈一生体会得足够深切吧,所以此刻的一句回来,对她来说,简直是慈悲。 【第五章】 退了房,回家正碰见上班高峰,今天的天气格外冷,车子难打,梅施站在路边,望着一辆又一辆提示已载客的出租车,心里只剩茫然。她的生活好像一夕之间变成这副局面,阮廷坚、他的初恋情人、他的孩子、爸爸、妈妈、国元……全都像从她眼前呼啸而过的出租车,她拦不住,也上不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路边到底站了多久,还是一辆出租车提示般地在她身边按了下喇叭,她才惊醒般回过神。车里很暖,刚才积聚的寒气慢慢融化,梅施从包里拿纸巾擦鼻子,那显示两条线的验孕棒就在纸巾旁边,她呆住,随即烦躁地拉起包的拉链,现在她无法考虑到这么多!隐隐的,她知道这个孩子多半不能留下,所以格外不愿想。 其实爸爸在家的时间很短,不是彻夜不归,就是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回房休息,可他被警察带走后,这座房子却意外地现出萧索和空荡。梅施看见妈妈一个人坐在厅里,毕阿姨站在饭厅口神色焦急,看见她回来,毕阿姨嘴唇翕动,却没说出半句话。 厅里非常安静,安静得沉闷,梅施轻轻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她很想靠在妈妈肩头,哭也好,骂也好,把孩子的事情说出来,问妈妈该怎么办。可是,妈妈正如几小时前宾馆房间里的她,木然坐在沙发上,仿佛无悲无喜。梅施闭了下眼,艰难地抬臂搂住母亲的肩膀,轻声安慰:“妈,别担心,都会过去的……” 赵舒元缓缓抬起目光看着她,梅施讷讷住口,这样的安慰实在太敷衍,可她真的没能力说出更好的来。 “他……一直都瞒着你?”赵舒元确认,这句话她已经问过好几遍,梅施连点头都疲乏了。赵舒元也没有看她的反应,只是冷然笑了笑,叹了口气,“都是当初太贪心了,我们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贪心?梅施默默地回味了一下这个词,是的,是贪心。 一开始对阮廷坚的抵触,的确是种自知之明,这么好的男人她有什么能力拥有?后来……梅施也笑了,不管阮廷坚是不是真心的,她是真的迷失了,理所应当地纵容了自己的贪心。 家里的电话响起来,梅施觉得妈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她了解,妈妈是怕听到更坏的消息。 毕阿姨接起来,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母女俩,支吾了一下,“嗯……回来了。”显然对方先挂断了电话,毕阿姨拿着话筒有些怔仲。 过了一会儿,毕阿姨忠实地报告说:“是阮先生的电话。” 母女二人都像没听见,梅施不知道当着妈妈该对这个消息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想来妈妈也是。 阮廷坚应该就在门外打的电话,毕阿姨刚说完,门已经被敲响了。当他步履稳健地走进来,梅施只是盯着他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她一直是佩服阮廷坚这一点的,她几乎没见他窘迫过,即使到了现在的局面,他出现在这里仍然从容。 赵舒元显然被他沉稳如昔的态度激怒,恨恨地站起身,紧握的双拳贴在身体两侧,高声喝问:“你还来干什么?” 阮廷坚把眼光从梅施身上移向给,口气平静:“伯母,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又看向梅施,淡然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施施,我知道你也不相信我,时间能证明一切。一目前的情况,你搬回这里住一阵也好,冷静一下。” 梅施看着他的眼睛,想分辨他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真的只是想让她在看不见他的地方喘一口气呢,还是他一家团圆后,让她礼貌滚蛋的托词? 赵舒元突然尖锐地冷笑了一声,“阮廷坚,你是来看笑话的么?!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把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算计得淋漓尽致,老梅都替你顶了罪,你还指望施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你过日子?你还要施施冷静什么?她还有什么必要冷静?!” 阮廷坚皱眉,显得有些厌烦,徒劳的解释了太多遍,让他也耐心耗尽。“我已经通知了梅逸。他明天就会回来。有什么事,我会和他联系。” 赵舒元听见儿子的名字,更加激动,“你叫小逸回来干什么?!除了难受,他能帮什么忙?梅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一个人都不放过?!你凭什么叫小逸回来?我这个当妈的都没忍心叫他会来!”越说越气了,赵舒元快步扑过去,像是想要扇阮廷坚几耳光似的。毕阿姨和另一个保姆赶紧跑过来拦阻,生怕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赵舒元。 “我走了。”阮廷坚冷着脸,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梅施说。她就好像是个彻底的旁观者一样,漠然地看着他和她妈妈,甚至知道他叫梅逸回国都没半点反应。 一出什么事就把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她一直这样。在他饱受指责和压力的现在,她不信他,他能理解,可他受不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这算什么?死心?嘲弄?这么长时间的甜蜜,好像一下子就打回了原形,这就是她对他的感情? 梅施感觉到阮廷坚离去时的恼意,她无力分析他为什么生气,或许只是被妈妈骂烦了。她现在岌岌可危,就要崩溃了,不敢去想那些触发无尽痛苦的事。 赵舒元哭骂了一阵,情绪宣泄出来让她精力恢复了一些。稳了一会儿,她开始四处打电话,希望能探视一下梅国华,却路路断绝。梅施坐在一边看着妈妈越来越绝望的脸,阮廷坚或许在这点上并没撒谎,爸爸的案子异常棘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梅施沉默地走出大门,妈妈拨的每一个电话,遭到的每一个拒绝,都在增加她心脏的负担,她要是再不逃开,就要不行了。她也想留下安慰妈妈,可是,首先她自己要先挺过这阵剧痛。 已经是下午,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刻,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散得有种钝化痛苦的能力,梅施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出小区大门,有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就木然地开门上车。 “去哪儿?”师傅问。 “悦馨幼儿园。”她很茫然,听见自己突然报出这么个地名也惊讶得倒吸一口气。 大概,她是想看看,她掉入地狱的时候,阮廷坚和他的“家人”温馨幸福的画面,她的伤口已经流了太多血,说不定猛撒一把盐……她就彻底清醒了。其实该怎么办,她都清楚,缺乏的不过就是一刀砍下的决心。 距离接孩子的时间还早,梅施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尽叶片的道旁树下,围巾从肩头滑落,她也没有整理。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愚蠢透顶,可是,现在连离开的力气也没有了。好像有人陷入痛苦后会不知不觉地走很久的路没法停下,她现在就选了个无聊又可笑的办法,一犟到底,逼自己掉进深渊里去。 一辆沃尔沃的suv从她面前的马路开过,停在幼儿园门口。梅施就像有预感似的抬眼注视,果然看见那个女人从车里下来,因为没到放学时间,马路上车辆稀少,梅施并没躲开。 女人下车后没走进幼儿园,非常明确地转过身面对梅施所站的方向,距离不算太远,梅施和她都看清了彼此。 女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梅施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女人会认得她。 “梅小姐吧?我是贺慧怡。”贺慧怡仪态完美地向梅施伸出手,从神情到姿态处处显示出知性之美和适度的骄傲。 梅施垂下眼,看了看贺慧怡的手,又无动于衷地抬起眼看她的脸。虽然这样毫无礼貌风度,和贺慧怡立刻就分了高下,她也没那个闲心为了表示自己有气质而去和这个女人握手。“你怎么认识我?”她冷声问,其实这答案很明白,她只是想知道阮廷坚是怎么向贺慧怡介绍自己的。 贺慧怡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没回答,反而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梅施突然就厌烦了,这是个圆滑狡黠的女人,她现在没心思和她玩弯弯绕的把戏。眉头皱起,梅施沉着声直接问:“那孩子是阮廷坚的么?” 第十三章 贺慧怡目光闪烁,并没立刻回答,显然在斟酌怎么说。 梅施以为她会得意地发问:你为什么不去问阮廷坚?如果贺慧怡真这么说,她一定会爆粗口,一切虚伪又避重就轻的回答都让她极度厌恶,她只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贺慧怡突然果决地开口:“小旭是阮家的孩子。” 这个答案果真十分明确,梅施一时愣住,没想到贺慧怡会说得这么痛快。 “很好!”她竟然用了赞许的口气,看了贺慧怡一眼,转身离去。其实这个女人的话未必可靠,笨蛋都知道,如果贺慧怡还想得到阮廷坚,就算这孩子是路边捡的都会对她说孩子是他的。 她没必要知道真相,也没必要去找阮廷坚对质。只要知道阮廷坚和她柔情蜜意在一起的同时,让贺慧怡起了重新得到他的心思,他就已经背叛了她的感情。他背叛的又何止是她的感情?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怎么丢掉她爸这个卒,保鼎亿这个車。就算没有贺慧怡和她的孩子,又怎么样? 梅施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一下子冲入胸膛,非常畅快。这一把盐撒得好,熬过来,她竟然不疼了! 路其实就这么一条,她只有咬牙走下去就是了。她要骄傲地从阮廷坚和贺慧怡面前走过,她的确输得精光,所以更加不能在他们面前踉踉跄跄!这结局她早就料到,只是中间的甜蜜有点儿意外,那仅只是意外而已,和他分道扬镳才是注定的结果。 另一个意外……梅施飞快地皱眉,又飞快的展开,关于阮廷坚的伤口已经溃烂得可以彻底剜掉,孩子这个似乎还不行。她整理好围巾,围巾上的凉气蜇了她一下,慢慢又被她的体温驱散。梅施笑笑,她从来不是个沉迷过往的人,要断就断干净,她不会像贺慧怡,偷偷生个孩子自己带。要么就和孩子的爸爸在一起,要么就干脆别生,看着孩子而遗忘孩子的父亲,这么高难的事情她肯定做不到。 回家的时候已经黄昏,厅里没有开灯,仅余的夕阳让整间房子显得十分惆怅。梅施看见妈妈还坐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电话。她走过去,拉起妈妈的手,刚从外边回来,冰凉的温度让赵舒元轻微地颤了颤。“妈,吃点儿东西吧。爸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你这样发恼是没用的。” 赵舒元抬起头,或许是女儿说话的口气太过镇定,让她有一丝惊讶。当她看见女儿严重坚决又冷静的神色,心里骤然挚痛,这孩子遭遇到她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可现在当母亲的疲惫得无暇顾及到她。对施施来说,她失去的只是爱情,可她——失去了家业,生活和丈夫。赵舒元反握住女儿的手,此刻的心情竟然是感激,至少在这么痛苦时候,女儿没有哭闹,没有增加她的负担,反而来安慰她。 梅施把妈妈搀到饭厅,毕阿姨早尽心尽力地摆上一桌清淡的菜色。“妈,你先吃,我打个电话给小逸,再晚他就该上飞机了。”梅施找了个借口返回客厅,她一口饭也吃不下,光是看见都觉得难受。 电话打到梅逸的住处,是伏瑶接的,她说梅逸已经登机了,给家里打电话总是打不通。 梅施嗯了一声,大概是妈妈四处带电话的时候吧,“小逸大概什么时候到?” 伏瑶说了时间,静默了一秒,她担心地问:“施施姐,你……没事吧?”梅施的平静在这个时候显得极为反常。 “我很好。”梅施简短地说。“挂了吧,还有事。”她现在非常不愿意谈起自己。 她叫来司机,安排好明天接梅逸的事,嘱咐他给梅逸的车子加油,并检查一下啊有没有问题。再吩咐保姆仔细打扫梅逸的房间,准备梅逸喜欢吃的菜。 赵舒元勉强吃了几口,回客厅的时候正听见梅施张罗,她走过去拉住女儿的胳膊,“施施……”这时候,她倒宁愿嚎啕大哭,看见女儿这样,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梅施的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才接起来,是简思打来的。因为梅施说去给奚晓买内衣,然后就杳无音信,她担心了。 “我没事,晓晓好吗?”梅施笑了笑,也许是心不自觉地软下来,突然觉得极端疲惫,站都站不住了似的。简思把手机放在奚晓嘴边,梅施听见她稚嫩的咿呀声,“明天早上我还有点儿时间,去看晓晓吧。”她乍然非常想那个已经会笑的小婴儿。 挂断电话,梅施抱歉地看着妈妈,“明天……” 赵舒元连忙点头,“去吧,让老张送你去,你别开车了。”从梅施的眼睛,她已经看见了疲惫的极限,从小到大,这个孩子没有这么倔强过。“施施,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吗?”女儿是从外出回来开始表现出这种状态的,赵舒元猜测,她可能去见了阮廷坚。 “没有。”梅施强撑着笑了笑,“只是想开了。” 赵舒元眉头紧皱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现在梅家每个人背负的痛苦都太重了,经不起细问。 梅施在空调前吹散了身上的冷气才去婴儿床边抱起奚晓,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特别想看可爱的婴孩。奚晓在她的臂弯里呀呀地笑,梅施用手指轻戳了戳她的嫩脸,这么喜欢奚晓……除了她可爱,还因为她只有母亲在身边吧。即使经济条件这样好,奚晓还是让人在这一点上心生怜悯。梅施亲了亲奚晓的脸蛋,陶醉地闻她身上的奶香,作为母亲,她不能自己的孩子被人怜悯! 她把奚晓放回婴儿床,注视了很久,她是无法给孩子提供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了。国元衰落后,整个梅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她目前还不敢想的,如果非常艰苦,难道她要自己的孩子接受阮廷坚给的抚养费吗? 她又抱起奚晓重重地亲,如果她的孩子能生下来,一定也这么可爱,可是……她不能要。为了孩子好,她也不能要! “施施,出了什么事吗?”简思皱眉看着她,若有所思。 “没。”梅施努力地笑了笑,“只是家里有点儿事,最近不能总来看晓晓了,特别舍不得。” “哦。”简思点点头,显出释虑的表情。 “我走了。”梅施咬了下嘴唇,又看了看奚晓,轻轻把她放回婴儿床。 经过了这次的教训,她太知道贪心的恶果,对孩子的不舍也是贪心,她醒悟了。 梅施很不舒服地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嗓子火烧火燎。拧开了台灯,挣扎着把加湿器开成大挡。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轻微的响声,是保姆在拖地板,梅施瞥了眼时钟,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窗外还是一片黑沉。担心下雪会影响梅逸的飞机降落,她走到窗边撩起窗纱,玻璃上蒙着厚重的雾气,用手擦的时候冰凉刺骨。 地面没有积雪,天空却十分阴霾,梅施觉得自己也同天色一样晦暗,湮进这阴沉的颜色就分辨不出来。 简单地梳洗一下,她看镜中的自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好像倏然失去了全部光彩,憔悴得极为明显。下楼的时候正碰见妈妈也从房间出来,母女相视的时候都愣了愣,都被对方的黯淡脸色吓了一吓。 早饭如意料中沉闷,母女二人都食不下咽。“妈,小逸要下午三点多才到,你再去休息一下吧。”梅施看着对面妈妈青苍的脸色,担心地说。 赵舒元点了点头,扭过脸看了会儿窗外,“你也别去接小逸了,万一下雪,班机不知道会延误到什么时候。” 梅施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小逸几次回国她都去接了,生怕他回来没个亲人来迎接都会感到失落。可是今天她太累,阴暗的天色让她的心情更沉重,更觉得疲惫得近乎脱力。 饭后母女二人各自回房,压在心上的力量实在太沉重,即便挤在一起,非但不能互相安慰,反而要想起对方的痛苦,还不如各自承担自己这份。梅施似睡非睡,昏昏沉沉地不停翻身,连中午饭也没吃,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勉力起床。收拾整齐,她下楼准备梅逸回家的种种,总不能再让妈妈操心了,她现在能为这几家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天空飘起雪花,梅施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担心地长蹙眉头。赵舒元也下楼来,呆愣愣地站在窗边看下雪,连句担忧的话都说不出来,往日赵总的风采消失得一干二净,梅施坐在沙发里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妈妈老了。 梅逸打电话来,说已经平安到达,下雪并没耽误降落。赵舒元松了口气,坐在沙发里神色不安地望着门口,梅施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突然鼻子酸疼,她赶紧假装咳嗽抬手遮了下来得非常突然的眼泪,这么盼儿子回来,估计是妈妈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知道,妈妈是太疲惫了,哪怕是不争气的儿子,也想依靠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梅施愣了一会儿才从衣袋里拿出来看来显,心里突然翻腾起波澜,又因为屏幕并没显示阮廷坚的号码而倏忽冷却。“你好,薛勤。”其实她想按静音,随这通电话自生自灭,可妈妈已经露出怨怒的神色,以为是阮廷坚打来的。梅施怕不接更坐实了她的猜测,白白惹妈妈情绪悸动。 “梅施……”薛勤似乎有点儿尴尬,叫了她一声陷入沉默,梅施根本无心应付,漠然地等待他继续。“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梅施还是一语不发,她还能说什么呢?“我有一个朋友在检察院工作,也许能帮上一点儿忙,需要见一见吗?”薛勤问得婉转。 第十四章 梅施皱了下眉,真没想到薛勤为这个打电话来,“好,几点见?”她也知道,爸爸的案子以薛勤这个级别认识的人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哪怕只是能安排见一见面也好。薛勤约了五点,梅施答应。 她向妈妈说明了情况,赵舒元连连点头,竟似报以非常大的期望,嘱咐她和人家好好谈。梅施有点儿后悔随口对她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妈妈会这么重视,她低估了她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恐怕最后还是要妈妈再失望一次。 打扮妥当要出门的时候,梅逸也回家来了,梅施看着他一改往昔浮躁,渐渐显露出成年男人的沉稳,进门后搂住妈妈,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妈妈,放心,你还有我们。”妈妈哭了,泪光中神情安慰。梅施多了份无力感,小逸给妈妈的抚慰,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小逸,我出门一趟,你陪妈妈吃饭吧。”梅施勉强笑着说。 梅逸看了妈妈一眼,“恐怕不行,我马上要出门,阮廷坚约我立刻赶去见这个案子的相关人士。” 梅施浑身一僵,说不出话。 “阮廷坚?!”赵舒元一听这个名字就火了,“你还指望他帮咱们?他约你去?!我怕他连你也算计了!别去,小逸!就是这个混蛋陷害你爸爸的,他让你爸定罪!” “妈!”梅逸无奈地叫了一声,若论有罪,梅国华绝对撇清不了,阮廷坚或许是想丢车保帅,但说道陷害就太过分了。而且,摆明了梅家现在只能求助于他了。 “你不许去!还是让施施去见她的朋友想办法!以后我们家的人都不要和阮廷坚再有任何来往!何必上赶着给他垫背!”赵舒元瞪起眼睛,说话的口气简直像在诅咒,她对阮廷坚竖起了强烈的恶感,甚至到了毫无理智的程度。 “那……我走了。”梅施觉得必须立刻离开,妈妈说的话,让她的心钝钝地疼,昨天刚压服的痛楚全因为这句话重新爆发出来。 “姐!”梅逸被妈妈拖住,来不及阻拦梅施,“外面在下雪,你还是别出门了。”阮廷坚在电话里和他说得很清楚,这个案子极为敏感,简直成了圈内的高压线,凭姐姐认识的人根本使不上力气。 梅施走得匆忙,根本没听见梅逸的话。走出家门,雪已经下得很大,梅施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自己开车,这样的天气打车非常困难。 所有的车辆都在龟速移动,梅施用了十几分钟还没开上主路,手机响了,梅施以为会是薛勤,因为雪路难行,她已经迟到了。没想到竟然是阮廷坚,她听他喊了声施施后,把车停靠在路边,听着他说话,她没办法继续开车。 “施施,我听梅逸说了,你还是快回去,没用的。”阮廷坚的声音依旧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听出他的担心。 她现在尤其听不得他的这种口气,这样会让她心软,结局已经注定,心软就更加痛苦。她冷笑一声,只有这样胡搅蛮缠死犟到底才能熬过这一阵剧痛,“没用?”她的声音在颤抖,可还是尽量说得讽刺,“你当然希望没用,这样你就安全了,鼎亿就太平了!” 阮廷坚显然被刺痛,沉默了一会儿,隐忍地柔声说:“施施,听话,回去。今天雪很大,开车外出危险……” 梅施啪地挂断电话,眼泪汹涌而出,她不能再听下去了。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说这样令她抵御不住的话?!他说施施听话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千针万刺扎过。话全涌到嘴边,她想告诉他,她有了孩子,她害怕,她舍不得不要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是飞快地挂断电话,她会说的,她会在他那样喊她施施后,把心里的话全对他说的! 眼泪顺着脖子流下去,冰冷刺痒,梅施打了激灵。她又被蛊惑了,说出来无非是两个结局,阮廷坚要这个孩子,那妈妈会气疯的,绝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又或者……阮廷坚不要这个孩子…… 梅施掩住脸,呜呜哭泣出声,她自己放弃孩子,这痛或许还能熬得住,他不要,会让她一辈子活在最悲惨的地狱! 梅施几乎凶恶地关闭了手机,她不要再听半句扰乱她心神的话,她已经够可悲的了,不能连最后的尊严都丢了。抹干眼泪,梅施开动了车子,她已经迟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 虽然迟到了近四十分钟,因为薛勤约他的朋友六点见面,梅施还比那人早到了。薛勤为她点了杯热咖啡,梅施礼貌地道了谢,她发现薛勤在打量她,或许是她敏感,薛勤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以往,带了点怜悯,却没有了上几次见面时隐隐期待的暧昧。 她有些恶意地会看他,虽然他在这时候出手帮她也算雪中送炭,可她就是无法由衷感谢。薛勤想要的是个家世良好的女友,梅家败落了,他便不再用灼灼的眼神看她。这次主动相帮,梅施也想不透他的心思,或许当初她和他无疾而终,他只是想寻回心理优势?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是她少女时代的白马王子,此刻看来却处处透着世故和虚伪,他甚至不能坦然回应她的视线,讪讪地垂眼,假意搅拌咖啡。 “梅施,”薛勤放下小勺,似乎决心问个明白,抬眼看她的时候,眼神始终不算沉稳,只瞥了她一下便虚了焦距,“也许这个时候问并不合适,我就要出国找机会,几天后就走,所以……” “你问吧。”梅施沉声说,以前她总觉得薛勤处事得体,可现在听他说这些看似周全实则虚假的开场白让她十分烦躁。 “为什么你突然疏远了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薛勤皱眉。 梅施看着他,其实她也想到他会问这个,可现在她对这个话题除了厌烦还是厌烦。“我以为你知道。”梅施笑了笑,掩饰不住讽意,当时他真是给了她意想不到的一闷棍。 薛勤被她的笑容刺得一颤,他早就有所怀疑,听了她的话,看她讥诮的神情,忍不住脱口问出心中所想:“张曼找你了?” 梅施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一时无语,她真为那个叫张曼的女人感到可悲。薛勤被她看得失去镇定,在椅子里局促地抬了抬身子。 “没有,她没来找过我。”梅施皱眉,意兴阑珊,她何必解释?可她真的为张曼不值,这个男人抛弃了她,梅施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的脸上甚至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她体谅这个虚伪的男人,认为他考虑找个富家小姐来改变人生并不是不可理解的。她的退让,她的忍耐,换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的猜忌。 她一句话也不想再和薛勤说,幸好薛勤的朋友这时候来了,是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笑着问薛勤:“有什么要紧事非要面谈?害我大雪天也急忙赶来。” 梅施的心更凉了一点儿,原来这个人连薛勤为什么找他都还不清楚,能帮一把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果然,薛勤只简单地说了下是有关梅国华的案子,他的朋友就收了笑,一脸莫名其妙,“这个案子别说我了,就连我们老大也摸不到边。你早说是这事,我都不用大老远赶来了。” 梅施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忌惮,因为她是梅国华的女儿吧,果然他立刻起身,“我还有事,你们聊,今天对不起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他走得匆忙,避而远之得十分急切,连稍微掩饰一下都顾不上。 “对不起。”薛勤有些抱歉,“没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我还是得谢谢你。”梅施敷衍地说了句虚情假意的话,像是嘴巴自己答的,根本没走脑子。她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找人帮她只不过是个一举两得的借口,既让她感谢又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不过就是想在出国前问问清楚张曼有没有破坏他的好事。 手段真是拙劣又虚伪,他想知道直接找她出来问,她或许还会更舒坦点儿,现在她简直像被耍了,他就这样小看她的智商吗? “我家还有事,今天就不请你吃饭了。”梅施站起身,即便是客套话也说得生硬。 薛勤点头,梅施再不想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咖啡店。 【第六章】 路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雪花纷扬而下没有半点停的意思。马路上车流滚滚,因为雪天延长了下班高峰,梅施疲惫地汇入车阵,路灯、车灯璀璨一片,晃得她心烦意乱。车行的速度和走路差不多,梅施长长吐了口气,肚子竟然开始饿了,原本毫无胃口却因为经历了这么番情绪的大起落而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拐出主干道,车明显少了,她加快了些速度,天已经黑透,虽然时间还早,却让人有已是深夜的错觉。 一辆面包车突然从小路拐出来,速度飞快地冲上主路,梅施躲闪不及,面包车简直就没来得及减速,硬生生拦腰撞上梅施的车。 整个过程很恍惚,梅施只觉得路灯、迎面来的车灯全变成刺眼的光点,在她眼前疯狂地晃动,耳边是或尖锐或沉闷的撞击声。开始并不觉得疼,好像坠入了时间的黑洞,外界的一切都停顿了。气囊弹开狠狠打了她的脸颊,像被人用力掴了耳光,疼痛便从脸极快地蔓延至全身,胸口被硌了一下,呼吸都变得难受,一条腿没了感觉,只觉得冰冷肿胀。梅施死死攥住身后的毛垫,通常这时候人不该昏过去没了知觉吗,为什么她好像比平时还清醒。 每一种痛,她都感受深刻,小腹里像有人揪住她的血肉使劲绞拧,一股股的潮热从身下涌出,顺着有知觉的那条腿不停向下淌,温热冷却得非常快,梅施觉得刚流出的血马上就要结成冰,这又冷又潮的折磨加重了她的痛楚,有人来砸车窗想救她出去,她疼得呜呜哭泣,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十五章 失去……非常缓慢,梅施甚至明晰的感受到每次把孩子推离她的收缩,这过程非常漫长,长得她陷入了绝望。 车窗被救援的人砸破,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她瘫软在支离破碎的汽车里,被各种苦痛拆解吞吃,终于意识陷入昏暗,她竟然感到欣喜若狂,太难受了,昏过去也罢,就这样死去也罢,她已经不想再煎熬于这样的炼狱。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的脑中什么都没有,谁也没想,她满意地坠入黑暗,这世界上每个她舍不下的人都让她痛苦,想不起来是上天的慈悲。 好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叫她,又好像有人在吵架,梅施想睁开眼看看热闹,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你们还是多喊喊她,让她尽快恢复意识。”这个声音是她听见的距离最近的,非常权威,是医生吗? 然后她就听见妈妈一遍一遍喊她名字,有点儿像手机铃声不停响的感觉,让人着急又烦躁,梅施想应一声,让妈妈别再喊了。等她努力半天睁开眼,房间里反倒一片安静,没有妈妈,也没人喊她名字。梅施一下子恍惚了,分不清哪些是幻觉。 转了下眼睛看四周,确定这里是医院,记忆兜头灌了回来,她惊惶万分地想抬手摸摸肚子,却一点儿力气也没,她只能使劲抬头,想看一看。她的一条腿打了石膏,用吊带固定在架子上,肚子本来就没显,当然看不出异样,但是她知道……孩子肯定是没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阮廷坚的声音非常沉冷,梅施吓了一哆嗦,这才看见他一直坐在床头对面的沙发里。梅施没想到他会在,愣愣地看着他,和他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冷漠。她原本以为他是天生冷脸装酷的人,和现在相比,平常他的表情都可以称为面色和善。 阮廷坚皱起眉,睫毛的阴影让眼瞳看起来更加幽深,梅施的怔仲让他有点儿不确定,毕竟她不是什么细心的人,“你,知道自己怀孕了么?” 听了这话,梅施虚弱地冷笑了一声,声音漂浮无力,语气却不改讥嘲,“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傻?” 阮廷坚抿紧双唇,下巴显出近乎残酷的弧度,他并不愿相信她隐瞒这件事的原因,即使心知肚明,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梅施直盯盯地看着他,他这副神情……是在谴责她?现在她痛苦,委屈,受伤了,他凭什么来怪她?她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她不想去分辨自己的对错,也不想去追究这件事谁的责任更大,她只想大声地告诉他:他没资格怪她! “阮廷坚,我还知道很多事。”她近乎刻薄地冷笑,虚弱苍白的脸色反而让冰冷的笑容更加残酷伤人。阮廷坚沉默地直视着她,双眉紧锁。“告诉你吧,我压根就没想要这个孩子。”梅施咽了下口水,猛然来袭的痛苦激得她口不择言,“即使没有这次车祸,我也预约好了流产手术!”她发现,这么残忍的话奇异地遏制了自己的心痛,对啊,孩子虽然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也算在她计划之内。 阮廷坚放在沙发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得了,阮廷坚。”梅施瞧着他骇人的神色,嗤笑了一声,“你和姓贺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何必假作在乎这个原本就没想要的孩子?” 阮廷坚露出诧异的神情,但听见她自我开脱的生硬理由忍不住低低冷笑了一声,“我原本就没想要?” “当然!”梅施的声音都拔了尖,鲁莽地打断了阮廷坚的话,她现在尤其不能听阮廷坚说重视这个孩子或者对孩子曾经的存在多么惊喜,她受不了!“你如果想和我生孩子,怎么会那么对我爸爸,那么对国元?!”她像就快淹死时抓住了救生圈,把一切错误都推到他身上,“怎么会背着我,和你的初恋情人、私生子乐呵呵地团聚?你真卑鄙,你害了梅家,骗了我,还要假装自己是大善人!对我爸已经尽力了,对这个孩子痛心疾首,错的全是我!放心吧,全天下都会夸你是仁至义尽的好男人的!快去和姓贺的破镜重圆吧,别在这儿演戏了!” 阮廷坚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听她说,梅施被他散发的恼意镇住,也再没力气怒骂,空洞地看着脊背异常挺直的他。 他突然笑了,梅施觉得这简直像喝了仇人血以后的笑容。“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他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反而让她一下子不知所措,他转身离开,梅施觉得,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干吗去?”正进门的梅逸被阮廷坚撞得倒退半步,没得到阮廷坚的回答,一脸疑惑地走进病房。 梅施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当着小逸,她觉得颜面尽失,可毫无办法。 刚才她说得太痛快了,虽然事实上是被甩了,还是保住了最后的尊严。可这尊严背后……全是痛苦! “姐!你醒了?”梅逸跑到床边,有点儿急了,“很疼吗?” 梅施这才发现,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刚才说那番话上了,现在想简单应一句弟弟的问话都不成。她点头,是啊,她很疼,很疼。 梅逸着急,“我去叫大夫!” 大夫和护士来检查了一番,问了些简单问题,并对她说明了病情,算作安慰。梅施这才知道她的情况比看上去要好得多,除了孩子没有了。腿没有断,只是裂了条缝,恢复起来相对容易,其他地方只是擦伤,现在行动不便是因为送来急救时打了麻药的缘故。 梅逸给家里打了电话,向赵舒元说了姐姐已经醒来,要她放心,好好休息,不要再赶过来,明天早上再来看。 挂断电话,医生护士也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姐弟俩,梅逸神情复杂地看着梅施,“姐,你对阮廷坚说了什么吗?”阮廷坚一直心焦如焚地守在这儿,怎么可能她醒过来了,他反而气势汹汹地走了?可看姐姐这样子,连半个字都说不来,又怎么能把阮廷坚气走呢? 梅施侧过脸,眼里很快地浸湿了枕头。 梅逸没再追问下去,暗暗叹了口气,无论发生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快点儿好起来。 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有了彻底垮下来的理由,梅施觉得从小到大没这么病过,整天处于脱力的状态,昏昏沉沉总是想睡,她甚至怀疑过不停点进身体的吊瓶里加了催眠药。能睡得昏天黑地,她觉得很幸运,总比醒着面对一切要好,病痛冲淡了心痛。 赵舒元每天都会来照顾她几小时,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事,失去国元,她反倒有精力当称职的妈妈了,梅施觉得可以苦中作乐地把这当成是意外收获。 梅逸倒是整天忙,为父亲的案子不辞劳苦地奔波,原本年少俊美的脸罩上了阴郁忧烦,好像一下子成熟了。梅施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小逸越来越像阮廷坚,尤其是他接电话做什么决定,面无表情却轻微蹙眉时最像,像得她都不愿意细看他。大概是小逸挑起了大部分重担,妈妈的情绪比前几天要平和得多。梅逸和阮廷坚接触非常密切,虽然从那天阮廷坚愤而离去后梅逸再没当着她的面接阮廷坚电话,她和妈妈都知道他走出去接的电话是谁来的。妈妈都可以假装糊涂,她也一样,无论如何,在爸爸这个案子上,阮廷坚并没有撒手不管。 住了一周多,终于可以出院了,其间阮廷坚再没来过,也再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梅施强迫自己专心养伤,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个秘诀:就是不想。不细想,也不回想,强制忘记过去,再对眼前置若罔闻。虽然有点儿自欺欺人,但非常管用,身体渐渐好起来,心也是……怪不得有人说治疗失恋,彻底垮一下才方便重新站起来。 住了这么几天院,从家里拿来的东西倒真不少,毕阿姨和司机决定先回家送一趟,因为梅逸说了马上会来,梅施让他们别等了,早去早回。梅施一个人坐在床上,病房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因为这次住院没告诉任何朋友,总共也没收到几束花,现在只剩梅逸前两天送的一束,孤零零地放在墙角的茶几上。 有人敲了敲门,梅施看过去,先看见一大捧的花,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梅施都有点儿想笑了。 拿着花的男人梅施不认识,但说不出的眼熟,男人大概二十几岁,穿着黑色的大衣围着格子围巾,一副英伦学院派的范儿。梅施猛地意识到,这个人长得很像阮廷坚,轮廓、五官都隐约相同,只不过……这人非常“盗版”,与阮廷坚相似的五官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粗糙,虽然也算个帅哥,相比“正品”始终差了一个档次。 “梅小姐?”盗版阮廷坚彬彬有礼,与阮廷坚同的是,他有种非常浓郁的儒雅和学术气质。梅施还没来得及点头,贺慧怡和正版阮廷坚走了进来,梅施僵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因为面无表情显得相当冷漠。 梅逸最后进来,看了看姐姐,又瞥阮廷坚的脸色,神情复杂。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阮廷杰,这位是我未婚妻,贺慧怡。”阮廷杰忙着把花放下,又忙着说话,稍微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梅施对他的印象好了些,觉得他坦诚自然,见了陌生人会局促紧张,和阮廷坚完全不一样,让人容易亲近。 “你好。”贺慧怡站在阮廷杰身后,态度不冷不热,梅施点点头,看来她是想装作素未谋面了。 阮廷坚自顾自走到沙发边坐下,被阮廷杰和贺慧怡挡住,这让梅施的呼吸畅顺了些,至少不用直接面对他。 第十六章 “我是阮廷坚的堂弟,一直在美国读书,因为大哥找到了chenny,昨天才赶过来。”阮廷杰兴高采烈地说,大概在美国待久了,神态都非常美国化,简直有点儿手舞足蹈。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贺慧怡却一语不发,冷静地看着梅施,与阮廷杰反差强烈。,梅施也看她,觉得她和阮廷杰是非常不配的一对儿,也许他们岁数差不多,阮廷杰大概还年长些,但无端就有老妻少夫的感觉。 “听说还引起一些你的误会。”阮廷杰无奈地耸了下肩,“我和慧怡一定要来亲口解释一下。我和慧怡在大学是同班同学,我们很相爱,但我姑姑——”阮廷杰皱了下鼻子,“你也听大哥说过了吧,简直就是……”他眨眼想了一下,“就是灭绝师姐,她不喜欢chenny,反对我和她在一起。” 梅施喉咙发痒,她非常想纠正这位一知半解的abc,但目前的情况还真不适合就灭绝的辈分问题展开讨论,只是默默忍了。 “她让chenny很伤心,毕业的时候连和我说一声都没有就不见了。”阮廷杰说起这段往事,面色还是十分郁闷,“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回国了,还是去了别的国家,真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大海捞参。” 梅施又动了下嘴唇,忍住纠正他的想法。 “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读到博士了,才有了chenny的消息。”阮廷杰不胜唏嘘,口气有点儿激动的说,“她竟然还给我生了小旭!”他回头看贺慧怡,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她说,“现在姑姑不会反对了吧?反对也没用!我是不会再和你嗨哟小旭分开的!” 他的讲述其实一点儿都不煽情,就他自己心潮澎湃,听的人都觉得挺无语的,包括贺慧怡,她连眉头都没皱过。 梅施看着犹自激动恶毒阮廷杰,怎么都觉得这人有点儿不靠谱,她邪恶地怀疑贺慧怡是把孩子栽赃到他身上。 “之前大哥找到chenny,正赶上我有重要答辩,怕我分心所以没有立刻告诉我,大概被你看见他们在一起,所以误会了。”阮廷杰有点儿抱歉。 梅施看了眼贺慧怡,她的脸色终于有些慌乱,戒备地看着她,生怕她说出那天幼儿园外的事情似的。梅施低下头,保持沉默。 “我和chenny、小旭马上要回美国见姑姑,和你解释清楚就安心了。”阮廷杰笑得很开心,了却一桩心事似的。“chenny,我们走吧。”他去拉贺慧怡的手,贺慧怡没有拒绝,深深看了梅施一眼,跟着阮廷杰向门外走。临出门,阮廷杰又回过头来,带了点儿顽皮,别有深意地向梅施笑了笑,“你和大哥好好聊一下。” 梅施一惊,这笑容——他才是阮贝蒂! “那个!”梅施抬手,叫住了阮廷杰,她也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太可笑,但还是管不住自己,“你箍过牙吗?”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梅施,梅施也觉得自己挺丢脸的。 “箍过。”阮廷杰讪讪,像明星被提起出名前的往事。 梅施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没事了,阮廷杰有点儿疑惑地拉着贺慧怡离去。 房间静下来,梅逸有些尴尬,“那个……我出去打个电话。”明显是想给阮廷坚和姐姐制造单独谈话的机会。 “不必了。”阮廷坚站起身,冷淡地说,“我也没有其他可说的。我来,只是证明一下,我并不是个满嘴谎言,擅长做戏的人。”他的语气始终带了些恼恨讥刺。 梅施没有抬起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阮廷坚抿了一下嘴,脸上浮现出一层清浅的怒意,梅逸有点儿着急,他没立刻走明显是等姐姐接话,可梅施只是垂头不语。 阮廷坚头也不回地走了,梅逸叹了口气。 “姐……”他揉了下太阳穴,阮廷坚都带着人来解释了,虽说嘴上没好话,要他看来真算委曲求全了,姐姐怎么就不就坡下驴呢?若论这事,姐姐的不对更多,阮廷坚那脾气,做到这份上也够不容易的了。“国元和爸的事,阮廷坚没有撒谎,我现在介入了,非常清楚之前他是尽了全力的。我……也赞同他的决定,与其把钱扔进无底洞,何不保存实力另作打算呢。” 梅施抬头瞪了他一眼,果然,梅逸说这番话时简直和阮廷坚一个嘴脸。 “现在孩子的事也解释清楚了,误会也解开了,就连妈不也没再怪他了吗?你到底还在闹什么别扭?难道……” 门被礼貌地敲了敲,打断了梅逸的话,贺慧怡去而复返,梅逸见到她有些惊诧地挑了下眉。 梅施倒不意外,向她点了下头算做招呼。 “我能和梅小姐单独谈谈吗?”贺慧怡微笑着对梅逸说。 梅逸点头,离开的时候忍不住细看贺慧怡一眼,想不明白她还有什么要单独和姐姐说的,希望对姐姐和阮廷坚能有帮助。 贺慧怡坐在沙发上,梅施向她笑一笑,大致知道她为什么回来。 “谢谢你……”贺慧怡挑了下嘴角,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刚才没有说出来。” 果然是因为这个,梅逸微微笑了笑,摇了下头。 “我并不是怕被责怪才……”贺慧怡皱眉,显出一丝倔强。 “我明白。”梅施打断了她,想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尊严,这种心情她太懂。阮廷杰是个迟钝又粗心的人,所以他才高兴得那么单纯,梅施只是有点儿想知道,贺慧怡对阮廷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梅施眼中流露出来的理解,缓和了贺慧怡的神情,她终于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你……”梅施到底忍不住,皱眉看她,“真的要和阮廷杰去美国?” “嗯。”贺慧怡惊奇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笑着轻吐了一口气,竟然和梅施谈起了心事,世事果然奇妙。她的确需要一个分享心情的人,目前看来……只有这位梅小姐了,因为被她知道了心底最阴暗的渴望,反而不必掩饰吧,贺慧怡的笑容越发苦涩和自嘲。“你不怪我骗了你?”到底入世几年,她还是不能一下子畅开心底,虽然她非常想倾诉。 “骗我?”梅施喃喃重复了一下,贺慧怡算是骗了她么?“不算吧,当时你说的话,我其实也没全信,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狠下心,离开阮廷坚,抛弃孩子。没想到,孩子竟然先抛弃了她……这也算是惩罚吧。 贺慧怡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理解梅施现在的心情,为了摆脱而寻找无比愚蠢的借口……她也有过。“不管怎么样,当时我是成心想让你误会的,因为我先误会了wannen。他没有立刻告诉jackey,还问我现在对jackey是怎么样的感情,他的确让我起了贪念,又或许我……太过自信,反而办了这么愚蠢可笑的事。” wannen?阮廷坚吗?梅施不知道怎么搭话,于是默默地听,这也正是贺慧怡最需要的。 “我对他说,与jackey的感情不过是年少懵懂,当时就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对他无爱无恨,只是小旭血缘上的父亲而已。wannen听了沉默很久,不太愉快地各自离开。我却很雀跃,甚至睡不着,整日整夜地等他电话……他对小旭也很好,看得出他非常想和小旭建立感情,以后的见面多是因为他想见小旭。这都让我充满期望和幻想。”贺慧怡苦笑着耸了下肩膀,“我以为他会向我表白,可是我对你说了那句话后,他约我再见面,说起这些年jackey是怎样对我念念不忘,到处寻找,毫无目的毫无希望,从没放弃,他说jackey曾说过这样的话,‘我只想找到她,哪怕只是确定她过得很好,很平安’。我没想到当初轻率的一段感情,又是那样结束的,他居然会这么执着。wannen没立刻告诉他,是因为他有重要答辩,以他的个性,知道我和小旭已经找到了,会不顾一切地跑过来的,wannen说,如果我身边没有男朋友,让我再慎重考虑一下jackey。我当时……我当时……”贺慧怡轻轻挥舞了下双手,像是要哭出来,又像是要笑,深呼吸了几下,她才稳定住情绪继续说。 “我当时真的要哭出来了,还好,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我这才想起他钱包里你的照片,之前无心看见过,并没在意,从大学时就开始了,女孩子都想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他的皮夹里,那时候……总是我负责帮他清理掉。” 梅施皱眉,越发好奇她到底和阮廷坚有过什么样的关系。 贺慧怡看出了没收到疑惑,笑着叹了口气,“在美国的时候,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我和jackey还是同班同学,因为都是华人,他们的家世又那么优越,对我照顾的地方很多。” 梅施也似乎随着贺慧怡的回忆去到阮廷坚的青葱岁月,她看过照片,他们的校园真的很美……然后她又想起了阮廷杰的贝蒂照,忍不住诡异地看了贺慧怡一眼,再次深深怀疑她当初怎么可能喜欢上阮廷杰呢?一开始听贺慧怡叫阮廷坚的英文名字只是觉得陌生,现在心里会有些刺刺的,那是属于贺慧怡的校园帅哥wannen,而不是她认识的鼎亿老总阮廷坚。 “他们对我都很好。”贺慧怡叙述的口气里起了轻微的异样,梅施立刻就感觉到了,不想打断她的回忆,所以没有出声。“后来……我知道wannen只是把我当朋友,当妹妹,jackey又对我很痴心,我就……”贺慧怡说不出口,觉得这样轻易说出当时只是利用了阮廷杰更对不起他了。 第十七章 梅施更加沉默,贺慧怡的省略比清楚地说出来更让她难受,贺慧怡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吧,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阮廷坚还是立刻又燃起了旧情。既然她心里的那个人始终是阮廷坚,怎么又生了阮廷杰的孩子呢?梅施有点儿鄙夷眼前这个女人,至少她对阮廷杰很无情也很残酷。 “大概是看出我不够爱jackey,又或者干脆看清我的真实想法,donls姑姑非常讨厌我,逼jackey和我分手。”贺慧怡说起这一段反而很平静,对“灭绝师姐”的恨估计也随着时间消散了,梅施甚至听出一丝丝赞许的味道,贺慧怡是在肯定灭绝?多莉丝是明眼人吗?“donls姑姑一直没嫁人,wannen和jackey相当于是她带大的,阮氏集团里她也是最大的股东,是名副其实的铁腕女人。jackey对她束手无策,她又对我恶言相向,对那个年纪的我来说,她那些话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了的,于是我就和jackey分了手。可笑的是,我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梅施愣住,和她的遭遇很相像…… “那时候美国是不允许流产的,我又对jackey完全失去了信心,他被姑姑关在家里,我根本也联系不上他。wannen怕我想不开来安慰我,却发现了我怀孕的事,我求他不要告诉jackey,他却认为应该两个人一起努力争取姑姑的同意。其实我当时……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又怕他知道我是这么的卑鄙和自私,就找借口说目前jackey不会有什么办法,姑姑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说不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孩子,应该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wannen同意了我的想法,那段时间我的身体很差,反应又很强烈,又面临着毕业的种种考试和答辩,全都是他照顾我的,我对他……但是我也越来越明白,他真的只是把我当成朋友,jackey的未婚妻来看的,我也越来越痛苦,而且前所未有的厌恶自己。一办完毕业手续就立刻跑回国,再那样下去,我一定会疯的。” 梅施一想到阮廷坚曾像孩子爸一样照顾过她,心里就像被刀扎了一下,怪不得经验那么丰富呢。 “等我在国内安定下来,孩子已经太大了,不忍心引产,我就只能把他生下来了,我无比庆幸这个决定……”这句话扎在梅施的肺管上,她的神色一凛,贺慧怡也惊觉了,暗自后悔在她面前提孩子和流产。“日子就这么过去,直到非常偶然地再次碰见。”贺慧怡急于岔开话题,“我想他没对你提起是怕你起疑心吧,wannen是个心思很细密的人,后来我才知道,我一走了之以后,他甚至没和jackey提我怀孕的事。一方面是jackey找我已经找得很痛苦了,再知道有孩子,就会更疯狂。另一方面,他怕我最终还是选择不要孩子,他如果告诉了jackey,最后会伤害到jackey……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存在自己心里。” 贺慧怡句句称赞阮廷坚让梅施越听越不是滋味,“既然这样,你干吗还要再接受阮廷杰?”她脱口而出,不怎么客气。 贺慧怡愣了下,随即笑了,完全知道梅施在不高兴些什么,“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青涩别扭的小姑娘了。” 梅施暗暗翻了个眼睛,怎么都觉得她这句“青涩别扭的小姑娘”另有所指,是在讥讽自己。 “jackey对我这么真心,作为女人的确感动,我……又亏欠他太多,他毕竟是小旭的父亲。正像wannen说的,我想重新考虑接受他。” 梅施被她刚才的那句话弄得很不高兴,报复地想,她的确应该“重新”考虑,阮廷杰整完容帅多了! 贺慧怡离开后,梅逸走进来,不太确定地问:“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吗?” 梅施点头嗯了一声。 “那……用我给阮廷坚打个电话叫他来吗?”梅逸苦笑,姐姐不好意思的话,他应该义不容辞地撮合他俩。 “不用了,我决定和他分手。”梅施冷静地说。 “姐!”梅逸倒跳起来了,“你到底在闹什么?” 闹?梅逸是彻底投靠阮廷坚了,竟然这么说她。“小逸,如果你认为一个人是杀父仇人对他一通报复,后来却发现,这个人非但不是仇人还是恩人,可伤害却已经形成,你怎么办?你怎么面对这个人?” 梅逸沉默。 “所以,我……要和他分手,我已经决定了。” 【第七章】 梅施仍旧扭着脸,睫毛飞快地呼扇了一下,不反驳也不承认。 “就算阮廷坚一开始没和你说明真相是不对,但你始终没给他证实自己的机会,贺慧怡的事,你连问都没问他一声,就把他的罪名给坐定了……” “我当时最在乎的不是他和贺慧怡怎么怎么样了!是他骗了我!”梅施终于瞪起眼睛看弟弟,连她自己都觉得虽然这话说得够大声,还是一股子强词夺理的意味,“他的确是骗了我!”梅施翻着眼睛强调了一句,声音却低下去。 梅逸忍了忍,其实这时候并不该对她不依不饶,可不给她来副猛药,她就会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姐,就算他错了,他只是骗了你,而且可以看成是怕你节外生枝或者跟着担忧烦恼才向你隐瞒,就算我是你弟弟,该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我也不觉得他这错是不可饶恕的。再看看你,不相信他,一味胡来,那天他再三劝你不要出门,劝你不要做没用的事,你不听,结果呢……就这样了,你还非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身上。还说什么,因为无法面对要和他分手,姐,你只是在逃避责任!你连对他说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 梅施直直地看着他,梅逸被她看得说不下去,讷讷住了口。 “我……”梅施重重呼吸,像被掐住脖子刚刚缓过来一样,“现在别和我再提这些了,我不愿意听,也不愿意想!” 梅逸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被梅施刚才的眼光看得心疼,他也不忍心再提,“姐,我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走吧。” 梅逸明年就要毕业,功课繁忙,因为梅国华的事硬挤出时间回国来的。奔忙了十几天,请好了律师,又有阮廷坚在背后相助,大致确定可以判三缓三,举凡这种案件必定要调查一段时间,梅逸把作为直系亲属应当出面的事情和手续都履行完,便回了学校。 梅施的腿要打三个月石膏,又正值冬季,感觉猫冬在家,与世隔绝。虽然寂寞无聊,她倒也还很享受这种平静。 因为爸爸的案子大势已定,妈妈的情绪也比较平缓,日子过得静谧安宁。梅逸走了以后,阮廷坚再没打电话给她,也没打来梅家,阮廷杰和贺慧怡也没了消息,梅施天天躺在床上望白茫茫的窗外,一时就恍惚了,她真的遇见过阮廷坚吗?真的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是不想面对他,可他消失得这么彻底……她的心又空落落的。 纪晓净比起辰辰和简思这样需要带孩子的人轻松很多,时常来看她。晓净因为简思的事,与阮廷坚还算相熟,好几次梅施都忍不住想问问她阮廷坚的近况,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是她错得多,又是她提出分手,现在上赶着问人家的情况真是太没道理了。万一阮廷坚又有了新女朋友……虽然是她主动提分手,也会感觉反倒是被甩的那个。 快过春节的时候,梅国华的案子结了,判三缓三回到家里。梅施的腿也恢复得很好,拆了石膏,天天在家缓慢走动,慢慢恢复正常行动。 虽然过节梅逸和伏瑶没有回国,梅家的年还是过得很祥和快乐的,梅施发现这次牢狱之灾让爸爸好像开窍许多,回家之后没再和外面的花花草草联系,很眷恋与妻女团聚的家庭生活。 当然,破产的阴云到底还是时刻飘在每个梅家人的头上,梅施就总是听见父母在厅里低低盘算还有那些资金,以后该怎么办,往往都是看见她来了就岔开话题,或者资金商量不下去,两人愣愣地对坐着发呆。 开春了以后,梅施也完全康复了,一直视而不见的问题避无可避。没等梅施找妈妈谈,赵舒元先到她房间,一脸抱歉地对她说:“施施,你要出门就开我的车吧,等过一阵子……再给你买。” 梅施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梅家以前就不是巨富之家,但花钱还是比较从容的,她和梅逸都是各有各的车子,很讲究“自己的东西配合自己的气质”,基本从不共用任何物品。梅逸心爱的跑车在他回澳洲之前就找买主卖了好价钱,她的车在那次车祸里撞报废了,妈妈这么说,梅施就知道,以家里现在的情况,再给她单独买台车不太可能。妈妈支吾又抱歉的语气让她更加不能回避梅家的情况,“妈,”她笑笑,“我也全好了,准备出去找份工作。” 赵舒元心疼地垂下头,看自己绞紧的手指,以前对儿女虽然疏忽,还是让他们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国元倒闭,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太多力量可以保护孩子们。虽然心疼不舍,终究还是希望儿女能有谋生的本领,所以还是点头赞同。 梅施早就在电视报纸和网络上知道找工作难,具体怎么个难,自己找了才体会深刻。仗着年轻漂亮,她倒也还应征到比较体面的工作——比如当个大公司的前台,或者助理秘书什么的。 第十八章 毕竟从小养尊处优,脾气和工作经验都差得太多,就业率几乎和失业率一样高,幸好家里也不等她这点儿薪水买米下锅,这里被踢走就去那里继续。渐渐的,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越来越长,梅施也有了得心应手之感。天天疲于奔命,她觉得频频登上报纸杂志的商界明星阮廷坚更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了,距离越来越远,心反倒死透了,连空落落的感觉也没了。 不过想起将来有可能要对孙子说,大富豪阮廷坚曾经和你奶奶我有过一腿,还是觉得卑微又辛酸,觉得自己果然是灰姑娘姐姐的炮灰命。 梅施习惯于每天先搭小区门口的大巴到地铁站,再乘地铁去公司。开始还觉得挤在人堆里痛不欲生,还被偷过钱包和手机,可开着妈妈那辆昂贵的轿车去上班更让人觉得她是个玩票的,没心思正经工作。习惯了以后也觉得很好,至少不堵车,也不必费劲找车位。 有些时候,她也不得不正视心灵里抹不去的痕迹,比如一天早上搭地铁,一位孕妇不知为什么和丈夫大吵起来,丈夫激动中推了妻子一把,正值地铁到站,孕妇险些摔倒。她跳起来扶住孕妇,很激动地骂了丈夫不顾老婆有身孕和她争执,又骂妻子没尽到母亲的责任,忽视肚子里的孩子,差点酿成惨剧。夫妻二人被她骂得一愣一愣,梅施恍然猛省自己到底算哪根葱?惶急地早下一站,飞奔而逃。她怎么还能谴责别人呢,她自己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失去孩子,当时她倒没觉得怎么样,可时间越流逝,伤痛和悔愧却越严重,梅施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干脆不再去想。 七月份的时候,梅逸和伏瑶结束了学业回国,梅施觉得父母对一家人团聚分外重视,也见了真正开怀的笑脸。梅逸和伏瑶只简单地领了结婚证,也没办酒席,一家人吃了一顿饭算庆祝。梅施十分唏嘘,连小逸都结婚了,她一向觉得自己算个美人,没想到竟然也沦为剩女。 上班的公司总有献殷勤的男人,梅施看他们总觉得可笑又无聊,大概是尝过阮廷坚那样的仙桃,看身边全都是烂柿子吧。对此,她还是很乐观的,生命在于习惯,开跑车穿名牌的梅小姐现在也天天挤公交搭地铁,网购团购,总有一天,烂柿子也会变美味的。 梅逸找工作比她狂热,整天早出晚归,梅施觉得果然事情都有好坏两面,当初还怪父母有重男轻女思想,现在梅逸倒很有挑起家里大梁的男丁意识,比她积极多了。 最新找的公司待遇不错,可惜总加班,梅施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发现一家人都还没吃饭,摆了丰丰盛盛一桌菜等她。梅施还想了想今天是谁的生日,或者是什么纪念日。 梅逸先端起酒杯,梅施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怪,“姐,告诉你个值得高兴的事。”梅逸说这话的时候,梅施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他在高兴,甚至其他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梅施顿时毛骨悚然。 “姐,我的公司下月就开张了。”梅逸终于还是露出了笑意。 “你的公司?”梅施瞪大眼睛,“你哪来的钱?” 梅逸和全家人又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了,“阮廷坚给的,他说是当初用于救国元的资金,就算是国元和他合作的报酬吧。” 梅施原本还傻傻地举着杯子和大家干杯,听了梅逸的话,慢慢垂下了手。 她也清楚是自卑感和虚荣心作祟,总觉得摇头摆尾地接受阮廷坚的恩惠,会让他非常看不起。她自己也觉得可笑了,就算她摆出再清高、再安于平凡的姿态,他也不会高看她一眼的。无论如何,她无数次暗示自己,如果再见到阮廷坚,她要大大方方地向他道谢,客气而感恩地面对他。梅家落入这样的境地,他还是信守承诺兑现了当初答应的事,说他是梅家的恩人一点儿不为过。至于感情……梅施现在练就了一个好本领,就是忽视,假装忘记了,不让令自己痛苦的事闯进脑子。 阮廷坚对她来说,就好像孩子捡到了阿拉丁神灯,大喊一声“有妖怪”就把这份大幸运给扔掉了,等长大知道了价值,自己也觉得懊恼惋惜,却再没了占为己有的运气。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当初就觉得阮廷坚能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国元的关系,他纡尊降贵了。他对她的确宠爱有加,她却对不起他,以前他的好,全变成压在她心上的债,还不起只能逃。她始终是不相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的,阮廷坚的好心被她全当成驴肝肺糟蹋,他还能宽容她喜欢他?她要是有这么大的运气,估计也不会摊上家道中落的倒霉事了。尤其是梅家现在变成这样,她这时候去求他原谅,他会怎么看她?她是过不了苦日子,所以装傻充愣忘记以前骂他的话,没皮没脸地想和好,继续过豪奢的生活。就算他答应了,也会看不起她,还是算了,何不给自己留点儿脸面呢。 梅逸的公司已经招了30多人,装修的中规中矩,处处体现低调而稳重,大概是老板太过年轻,想营造一种让人信任的感觉。梅施搭梅逸的车去新公司,不怎么兴奋却很紧张。公司的标牌被红布盖着,揭幕仪式明天举行,员工们忙忙碌碌,应征的人排得一整层楼都是,梅施看了有些唏嘘,这半年多,她没少经历这样的场面。 “姐,这是你的办公室。”梅逸领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梅施看了看标牌上的“副总经理”字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因为爸爸还在服刑期间,又比较敏感,公司是注册在梅家姐弟名下的,梅家人对起名都不擅长,仿造国元就叫逸施。梅逸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代管赵舒元的百分之二十,梅施也有百分之二十九,如果公司经营的好,她又是小富婆了。当初在家里说起股权的分配,梅施没什么意见,从小就被父母洗好了脑子,家产都要小逸继承。最让她受刺激的是,梅逸用平淡地口气说公司要有她的股份是阮廷坚特别交代的,这简直是直接把恩施在她头上,不领情也得领情。这也是梅施对新公司一直非常有心理负担的原因,她不知道要怎么还阮廷坚这份债。她还是了解他的,毕竟在一起过,他也不希望她落入无依无靠的境地,他的好,她尤其无法面对。 她能报答他的,无非是对他说以前都是她错了,对不起,我们和好吧。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报答”,她真怕她鼓起勇气豁出去当面把这些话全说了,他又用他经典的彬彬有礼的、冷静的眼光看她,说对他而言一切都过去了。是啊,这么长时间,他不是根本就没给过她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吗?或许,她一直不敢去找他,就是生怕亲耳听到这些话。 梅逸叫过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手上正拿了一沓成立酒会的安排和细则,戴着眼镜,让梅施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小学班主任。“这位是米珍,你的秘书,以后你要做什么她会告诉你的。”梅逸看了米珍一眼,让梅施感觉他在托孤似的。 米珍进入角色很快,梅逸刚转身,就递给梅施一份酒会流程,下达第一个提示:“请您仔细看熟,早于嘉宾一个小时到达会场,从现在开始,您就可以为这次晚宴做准备了。”梅施接过文件,连连点头,米珍走了她才不甘地想起,她才是上司。这半年打工习惯了,都不会当老板了…… 所谓准备,就是打扮她自己。 逸施公司虽然不大,成立酒会却是非常高规模的,请了专业的公关团队策划操办,不用梅家姐弟费太多的心。看来梅逸是下了大本钱要引人注目了,梅施翻着邀请名单,都是商界名人,阮廷坚赫然在内。她也心知肚明,这种小公司的成立酒会即使办得再隆重,阮廷坚不出面,这些商界大腕根本不会来。自家公司开张的喜悦都盖不住要见到他的紧张,梅施觉得自己真是假惺惺到极致了,都没胆子好好打扮自己,生怕让阮廷坚觉得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想惹他注意,挽回他的心,把她看成垂涎天鹅肉的癞蛤蟆。 这半年多的打工生涯对她的改变还是很大的,为了一次酒会而买价格昂贵的礼服太心疼,穿档次低一点儿的更丢脸,她还有不少家底,选一套之前穿的不多的礼服,搭配低调的首饰,力争做到合宜就可以了,反正伏瑶才算是这次的女主人。 伏瑶平时不算外向,但这次非常兴奋,梅施陪她买礼服,配首饰,约定美容师,忙的前仰后合。梅逸也大方,给了一大笔置装费,伏瑶比她更心疼钱,往往兴致勃勃地挑选,真掏钱的时候又犹豫,梅施的败家本性这时候又露出来了,安慰她说这次酒会隆重而有意义,什么都要买最好的。 “姐,你怎么不买?”伏瑶自从回国住进梅家,和她亲昵了许多。 “我都准备好了,”梅施笑笑,“再说,你才是女主角,我可不能抢风头啊。” 伏瑶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梅施一看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回头假装看柜台里的首饰。 “那……这项链我也不买了。”伏瑶把手中正端详的项链放回盒子,项链并不是晚会用的,她只是想买来平时戴。 “你不是挺喜欢的吗?”梅施疑惑地抬头看她,“买下呗。”看了眼售货小姐不在跟前,“买吧,买吧,又不是很贵,很好看的。” “梅逸毕竟才刚起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也希望他快点步入正轨,真正赚到钱,你也知道,我家负担重,我妈一天的医药费都够吓人的,我们毕竟成家立业了,再继续让阮总出钱供养我妈看病也实在说不过去,他……” 第十九章 “这条项链有搭配的耳环吗?”梅施掉过头问远处的售货小姐,打断了伏瑶的话。前面说的好好的,后面又拐到阮廷坚身上去了,全家人都一个味儿,时不时就在她面前提起阮廷坚对梅家的大恩大德,还没人敢明白说:得,梅施,你就继续以身报恩去吧。全都旁敲侧击,好像都在等她自己拿主意。问题是,他们不清楚决定权不在她这里吗?阮廷坚被她那么伤害,他们的孩子都被她弄没了,是她舔着脸回说一声我来报恩,人家就当没事人了吗?谁想过她的感受?阮廷坚要是冷着脸说:你给我滚远点,我施恩不望报,你也少找借口回来巴结我过好日子!她怎么办? 伏瑶知道她不爱听,皱了下眉也不再说了。 酒会在本城最高级的会所举行,因为敏感原因,梅国华夫妇没有出席,梅施和梅逸夫妻俩站在门口迎宾。因为梅施装扮简单,做造型比伏瑶快得多,来会场比预定时间早,一个公关公司的小妹妹见她也穿了礼服,问她是不是施逸公司的,她说是,就被递了张工作人员的胸牌让挂上,她还以为是新规则呢,主人家也要挂牌子。梅施迎宾的时候才发现梅逸和伏瑶都没挂胸牌,怪不到来宾都不和她握手,她打扮得低调,挂了牌子活像工作人员。正打算摘了,人群骚动,原来是万众瞩目的阮大少来了,人都往门口涌,梅施生怕这时候抬手摘牌子手肘撞了哪个大老板的脸,还是乖乖地缩在人群中安生地站着。 阮廷坚和梅逸握手,梅施听见梅逸说:“哥,你来了。”后背刷地起了一阵凉意,商场上和重量级人物套近乎是基本技能,她心中单纯善良的小逸也学了这一手,而且叫得那么亲切顺溜,真是令她感叹担忧,将来小逸会不会也变得像老爸那么油滑啊? 阮廷坚往里走,眼看就到了她的面前,幸好她最近天天洗脑,给自己做暗示,这一刻用生物本能都能礼貌优雅地向他微微一笑。手暗暗地在礼服上擦了擦,确保没有冷汗,如果他伸手,她就微笑握住三分之一,对他说:“欢迎莅临,阮总。” 都准备就绪了,可惜阮总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神一抬,从她头顶看过去了,马上被她身后的x总迎上来,握手攀谈。梅施感恩地摸了摸自己的胸牌,宝物啊,可能阮廷坚是不屑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工作人员”握手的。 来宾陆续就位,梅施趁没人注意摘下胸牌扔在角落,坐到“副总”专座,还好,离阮廷坚的座位很远,她身心舒坦。 梅逸上台致辞,梅逸喜滋滋地看,她弟弟真是美少年啊,西装革履地美不胜收。跟着大家鼓掌,梅施无心一转眼,正看见阮廷坚坐在那儿冷漠看她,因为这一眼太意外了,梅施没来得及拿出洗脑程序,傻傻地保持着鼓掌动作,一脸惊恐。阮廷坚估计也觉得她这样子挺傻的,不屑地转过头,梅施无限懊恼,微笑啊,礼貌的微笑,下次务必记得! 接下来是嘉宾致祝贺词,最够分量的嘉宾当然是阮廷坚,梅施实在没自信表情自然低在台下仰望他讲话还鼓掌,在家时想得很好,真见面还是不行,只能趁着大家给梅逸献花的热闹场面溜到会场外面假装上洗手间。 会场旁边就是个小厅,被用作公关公司的休息室,梅施轻手轻脚路过的时候听见里面公关公司的负责人吴小姐正在训人,她对这种训斥口气极为敏感,这大半年是在没少听,一听就浑身一激灵,下意思心虚。 “你立刻走!不然我也难办!” 吴小姐口气格外严厉,被她训的姑娘呜呜哭,还哽咽着辩驳说:“我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我真没认出她来嘛,我也没想到公司的副总会打扮成那样,以为她也是工作人员!”梅施忍不住向里面看,果然是发给她胸牌的小妹妹,听意思……是因为她吗? 吴小姐露出点儿同情神色,“自认倒霉吧,有钱人有时候就是很怪,可能你触了他什么楣头吧,你也知道他才是咱们的大老板。” “嗯,那个……”梅施走进小厅,因为她经常被辞退,对小妹妹还是非常同情的,她决定出面帮腔,“吴小姐,我想这不能怪这位小姐。” 两个人见到她,都神色一变,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又很像见到鬼,让梅施也很不自在。 “我想……”梅施还想说话,吴小姐丢了个眼色给小妹妹,小妹妹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真像逃命一样。“你还是不要因为这个开除她吧。” 吴小姐微微一笑,嗯了一声,并不给明确答复。“梅总,请您也尽快回到会场吧,晚宴要开始了。”岔了下话题,吴小姐也跑了。 梅施皱眉,这家公关公司真怪啊,对待客户的态度怪,开除人的方式也怪,好歹要等这次工作完成回去再骂吧?立即就给开了。看来她以前的老板都是善心人士了。 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又都是公司的潜在合作者,梅施强压火气,力争摔狗吃屎也要面带微笑。这边嘴角保持上挑,那边胳膊已经被拽住了,一扯,她又站稳了。 “谢谢啊。”她笑眯眯,聚了眼神才发现阮廷坚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明明是明净无波的眼神,她这么乍乍一看,总觉得蕴带着怒意。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在别人看来,她微笑摔倒是礼貌,是涵养,可落入阮廷坚眼里……她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了。 阮廷坚在极其正常的时间长度里,礼貌地松开了她的胳膊,但她还是觉得他轻甩的动作是非常明显的嫌弃。大概……他对她的火气还没消?不太可能,以他的个性,就算再怎么瞧不上或者厌烦,至少表面还是风度翩翩的,甚至让人感觉他根本不屑和你置气。 阮廷坚没再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会场这个门属于工作人员进出的侧门,斜对面有个小小的露台,梅施看他推门出去,火光一闪,竟然是点燃了香烟。 梅施惊讶地看着玻璃外若隐若现的火点,阮廷坚在她心里一直是无不良嗜好,健康向上的好青年,他居然抽起烟来了?心一下子有点儿酸酸的,可她如果走过去劝他别抽了,是不是显得太可笑?她觉得他吸烟是因为烦恼,虚荣心指使她第一反应是因为自己,眨一眨眼睛的功夫,理智也明白地告诉她别自作多情了。他是个成年人,想吸烟、喝酒关她什么事?他家大业大,烦恼的事多了,股票涨跌一晚上都牵扯到天文数字,会为她牵肠挂肚?这都大半年了,什么黄花菜也凉透了。她咬了下嘴唇,醒醒吧,梅施,招呼招呼客人,填填肚子才是正经事。头一低,梅施走回了会场。 主桌上留了她的位置,梅逸已经敬了圈酒回来了,伏瑶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回来露出惊讶的样子,愣愣地看了看门口,“没碰上吗?” 梅施看了她一眼,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阮廷坚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密切关注着呢,想干什么?牵红线?“碰上了。”梅施淡漠地说,还差点碰倒呢。 “那……”伏瑶有点儿坐不住,这俩人没说话吗?就算从“你最近好不好”开始客套一下,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啊。“人呢?”伏瑶又皱眉看梅逸,梅逸无语地看了眼宝贝姐姐,她正没事人似的开始吃。“你去看一下吧。”伏瑶无奈地推了下梅逸,梅逸摇了下头,站起来往门外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看着梅施说:“走了。” 梅施头不抬眼不睁地夹菜吃,难道这两口子认为阮廷坚走时因为她吗?愿望是美好的。梅施突然有点儿看不上这对年纪轻轻,一肚子心眼的小夫妻了,他们的想法和当初爸妈的想法有什么两样?而且好像更急切,巴不得她像块膏药似的贴上阮廷坚,然后大家就都发达了。 他们想过吗,她不愿意!难道梅家不和阮廷坚攀上点儿关系就活不下去吗?他们的态度倒激得她恼起火来,她什么都不求,就求离阮廷坚远一点儿,离过去的痛苦远一点儿,在阮廷坚面前多少保留一点儿尊严,不可以? 大概是因为梅施的脸色太难看了,酒会后一段时间没人敢在她面前再提起阮廷坚。 公司的业务,大多是梅逸在负责,梅施就管些内务,还有米珍这样的厉害人物从旁指点,指点指点米珍就大有垂帘听政的派势,员工只怕米助理,对梅副总无感。梅施对此倒很安然,要她像米珍那么凶残,她还真做不到。现在的生活模式非常享受,费力不费心,说悠闲吧,时不时还有些小事需要她忙碌,还是自己当老板好呀。 她也有了闲心和时间总往简思母女家去,因为以前阮廷坚就很少与她同行,简思没觉得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偶尔问她阮廷坚的情况,梅施也支吾一声“很好”就过去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发疼,从那天酒会见了他一面,又大半个月没有丝毫消息。与他在一起的记忆渐渐模糊,非常不真实。只有在简思这里,看她那么自然地向她提起阮廷坚,梅施才觉得她和阮廷坚还真的有过那么甜蜜的一段时光。 星期一开例会,梅施轻松自在地走进会议室,连笔都没带。一般没她什么事,她的万能秘书也跟着吧。因为她天生不是块杀伐果断的料,渐渐就被挤出决策层,米珍摊上这么位上司却大展宏图,薪水加了又加。 梅逸坐在主席位置,井井有条地安排了各部门这周的具体工作,还时不时单独对某个部门的主管嘱咐两句。 第二十章 梅施最爱看弟弟指挥若定的样子,真是帅到家了,伏瑶真是好运气,以前的混小子现在变优质美男了。梅逸突然向她看过来,毫不为她花痴加慈爱的眼光所动,郑重其事地说:“姐,这周我要出差,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梅施被他看得脊背一阵发凉,“什……什么事啊?”用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啊! “北苑名城的工程,这周你帮我跟进。” 北苑名城……梅施在脑袋里搜了一会儿,啊!不是和鼎亿合作的那个工程吗?!“这个……不……”她刚想开口拒绝,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她身上,只好讷讷住口。 梅逸翻着文件,很不经意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太重要的,这个工程刚开始,有必要的时候去看一看就好,主要还是鼎亿那边负责的。” 梅施沉默,散会后跟着梅逸去到他的办公室。 “我不管这事。”梅施坐都不坐,斩钉截铁地对着梅逸喊。 梅逸坐下,松了西服的扣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开始翻文件,“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北苑的工程说不好听的,是鼎亿,是阮廷坚赏给我们的肥肉,他叫上咱们参与这个工程,等于分自己盘子里的肉给咱们吃。别的我不知道,光从预算上看,咱们明年下半年的资金全靠这个工程的收益了。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去工地视察,或者其他什么事,梅家人一个都不出现好吗?”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梅施耍横。 梅逸放下文件,抬眼直直看着她,“你是怕碰见阮廷坚吗?” 梅施撇了下嘴,用“你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梅逸。这个弟弟和他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千方百计撮合她和阮廷坚让她实在很烦。 梅逸长出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姐,只有你放不下了。” 梅施脸色一白,连身体都发僵了。 “我没有非把你塞给阮廷坚的意思,这次我真的只是从工作角度出发。阮廷坚对梅家,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不仅完成了当初的承诺,还诚心实意地把逸施扶上轨道,现在对他耿耿于怀的,全梅家只有你了。看着你对他的态度我都难受,你就不能拿出点儿诚意来,好好对他说声谢谢?他和你分手,这是我们都接受了的事实,只有你,还忌讳这个忌讳那个。” 梅施觉得自己就差倒退两步,摔出去了。 “姐,接受现实吧,好合好散。”梅逸叹了口气,随即谈兴耗尽地低头看文件,低垂的嘴角微微掠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梅施挺尸游魂般从他办公室飘出来,怎么成她不接受现实了?全反了……回到自己办公室,静静想想也是,她这么一惊一乍的倒显得她放不下了,人家也没说要撮合,是她自己一门心思往上琢磨,小逸不过是希望她别和阮廷坚闹得太僵,显得恩将仇报似的。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梅逸刚一走,米珍就通知她星期三上午与鼎亿老总一起去工地视察。 梅施点头接受,这一关迟早要过,以后见面的场合不少,哪能还像上次酒会?退一万步,他就算是个大仇人,帮了梅家这么多,也该相视一笑泯恩仇吧? 按照约定时间,梅施八点半赶到鼎亿大厦楼下,本来还想带米珍壮壮胆,可米珍要代替梅逸去见客户,相比之下陪同视察工地这样的任务显得非常没有技术含量,无需陪同。 天色很阴,眼看要下雨,空气闷热,梅施真希望接到改期的电话通知,可惜一直到了鼎亿的停车场也没半点消息。保安在维持停车秩序,鼎亿员工众多,车位紧张,梅施只能找了个非常远的角落,步行去大门的时候心里还很感慨的,以前作为老板娘她都是直接把车开上迎宾台的,保安大哥也很现实。 时间刚刚好,阮廷坚却还没从楼上下来,梅施看了看表,一定会是5分钟后,他的一贯作风么。结果等了十多分钟才看见阮廷坚和帅哥秘书下来,梅施看见帅哥秘书感觉还挺亲,礼貌向阮廷坚点头示意后,看帅哥秘书的眼神还是多了几分熟稔的。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帅哥秘书表情公事化,好像第一次看见她似的,“阮总接了个重要电话,所以耽误了,对不起。” 梅施点点头,连解释都用秘书,一下子踩低了她几条街。也是,现在逸施是靠他拉拔,属于跟在他身后拣好处,她还想要什么礼遇? 帅哥秘书为阮廷坚拉开了车门,阮廷坚高傲冷漠地坐进去再没动的意思,梅施看了眼副驾驶的位置,帅哥秘书关了车门,一回身就坐进去了,她只能悻悻地绕到另一侧,与阮廷坚同坐。 以前也和他闹过别扭,不理他,无视他,他都是微笑着向她没话找话,现在就不一样了,是他不理她了,正眼都不看,梅施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莫名其妙就将至负数。 驱车去北郊要上高速,车程只要40分钟左右,这让梅施很庆幸,假装看看风景就过去了。 帅哥秘书总有电话打进来,还时不时向阮廷坚汇报,梅施看着窗外密布的阴云,觉得自己缩在阴暗的一角十分安心。他们有事做让她更舒坦了一些,她像不存在更好。 工地已经开工,重型卡车不断进出,扬起的灰尘在闷热的天气里更让人喘不过气来。梅施戴着安全头盔,眼睛鼻子都快皱到一起去了,虽然特意穿了双平底鞋,走在工地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还是踉跄跌撞,跟不上前面一群走路飞快的男人。 工程师和工头再加上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的人围着阮廷坚,这说说,那看看,端图纸,看地基,谁都没管一直不停赶路的梅施——因为她费劲赶到一个地方时,他们已经去下一个地方了。 梅施觉得阮廷坚是在耍她,明明没她什么事,非要她来这么折腾,估计工地上的人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来干吗的。哀怨地望着阮廷坚的背影,陷入人群中,完全都忘了她的存在。她又想多了吧,这次行程是早就安排好的,本来是小逸来,小逸出差了才临时抓了她代表逸施。 心思一分,没注意脚下有个小坑,脚崴了一下,人一屁股拍在沙砾地面上。别的还好,先着地的手火辣辣地疼,拿过来一看,划了几道口子还沾着灰土,看着都揪心,眼泪哗啦啦地淌下来,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帅哥秘书先看见了,扯了下阮廷坚的袖子,阮廷坚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又继续转过去对照设计图。梅施看得一清二楚,嘴扁了又扁,眼泪倒是停了。站起来,用好的手拍了拍灰,真够可笑的,她摔了下意识还看阮廷坚的反应,眼泪飙出来像是在撒娇。人家只顾嫌她添乱了,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真够没面子的。 【第八章】 狠不下心用湿巾擦去灰尘,怕疼,从包里掏面巾纸,里外里裹了几层,眼不见为净,回城再说吧。 阮廷坚也大致结束工作,往停车的地方去了,没人叫她,梅施讪讪地自动自发跟着回车上。 阮廷坚大约是累了,上车自顾自喝了几口矿泉水,靠着座位闭上眼。 梅施也渴,可一只手伤了,没办法拧瓶盖,又怕喝了水上厕所,眷恋地看了看饮料架上的水瓶,委屈地扭开脸。 “梅小姐的伤……”还是帅哥秘书开了口,“要不先去镇上的小医院处理一下?” 阮廷坚阖着眼,眉头聚拢,显得有些不耐烦却没说话。 帅哥秘书心领神会,吩咐了司机一声,就往镇上开。 镇上只有一个医务所,非常简陋,看上去也不太干净,公用厕所散发着臭味。阮廷坚没进来,只在院子里抽烟,梅施几次都想逃走,一回头就看见站在大门必经之路上的他,以及他的脸色,她又败了,乖乖地接受乡村医生的处理。 伤不严重,但清除伤口里的沙粒和杀菌非常疼,梅施本想坚强而淡定,结果又泪流满面。幸好天热她没化妆,可刚从工地那种尘土飞扬的地方出来,一哭,小脸上泪痕交错,看起来无比凄惨。 梅施拖着步子出来,感觉被人暴打了一顿,只想赶紧坐上车回城。 她听见阮廷坚啧了一声,忍不住抬头,他果然正直白地嫌弃看她,一回身拉开车门,拿出一盒湿巾,命令说:“擦擦脸。” 梅施也觉得脸黏糊糊的难受,顺从地抽出一张擦拭。擦完找垃圾箱,这才发现司机和帅哥秘书都不见了,小院里只剩下她和阮廷坚。 阮廷坚转回身,眼看着要上车。 “阮廷坚!”梅施一急,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阮廷坚停住,隔了两秒才转回身,默默看她。 梅施轻吐了一口气,这话她早该说了,现在四下无人,不把一直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她会难受死。 “你……还在生我气吗?”她试探地抬眼看了看他,随即又正了脸色,自己也知道这种探看的眼神八卦兮兮的。 “没有。”阮廷坚冷淡地说。 梅施在心里唾弃他,真是口是心非啊,不生气能这么对她吗?“以前……”她觉得自己该大度点儿,诚恳点儿,“是我错了。” 阮廷坚的脸色缓和了些,脊背却不自知地绷直。 “我不该冤枉你,说那么伤人的话,我错了。事情已经过去,你原谅我,做个朋友总行吧?” 阮廷坚没说话,梅施心里没底的抬头,她说的还不够谦卑吗?她觉得阮廷坚的脸色被天气衬得像黑锅底一样,嘴唇紧抿,眼瞳深沉,神情都有点儿狰狞了。 “好。” 第二十一章 梅施听他干净利落地说出这个字,松了口气,心里却不像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反而多了根小刺在扎啊扎,大概是因为终于要正视的确走到尽头的事实了吧。为了缓解这种古怪的情绪,她抬起胳膊想和阮廷坚充满友谊地握握手,结果受伤的右手包得活像猪蹄,还想换左手,阮廷坚已经转身上车,砰地关上门。 梅施有点儿尴尬,好在阮廷坚已经上车,只剩下一个人比较好平复。她讪讪地收回手,绕到另一边上车。 司机和帅哥秘书隔了一小会儿也都上了车,帅哥秘书回头觑了觑阮廷坚的脸色,问话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回城吗?” 阮廷坚嗯了一声,闭眼休息,眉头微皱,对什么都不耐烦似的。 车开了一会儿,梅施口干舌燥,看了眼明显不愿理她的阮廷坚,拿起一瓶矿泉水轻撞了撞帅哥秘书的肩膀,“帮我打开呗。”她笑眯眯,很亲善地说。 帅哥秘书的第一反应不是接过她的水瓶,而是看阮廷坚的表情,梅施也顺着他的眼光瞧了一眼,他连眼皮子都没撩,可能已经睡过去了。 帅哥秘书这才帮着她拧开瓶盖,梅施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总算解除干渴。放下瓶子,发现阮廷坚已经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梅施鼓了鼓勇气,既然说好了做朋友,就不要再这么别别扭扭的了,她扯出一个笑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帮我盖上好不?” 阮廷坚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下水瓶,就在梅施开始尴尬的时候,接了过去,轻轻拧紧。 雨几乎是一下子从天上倾倒下来,打得车身砰砰响,高速平整的路面被雨水砸得起了一层白雾。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休息区,除非特别着急赶路的,其他车辆也陆续靠边停下,想等雨停了再走。 梅施看窗外的雨景,几乎只能看见玻璃上不停流过的水痕,雨太大了,还开始打雷。在高速这种比较空旷的地方,电闪雷鸣很是可怕,梅施下意识地往车中央靠了靠。几个响雷过后,雨势更急,雷电倒弱下去,天色昏暗的厉害,梅施本来就累,天再一黑,即使旁边坐着阮廷坚也敌不过阵阵困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好,其实睡过去也没什么不好,醒来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伴着雨声阵阵,梅施睡了香甜一觉,睁眼先看见自己蹬在车门上的鞋子,一时迷糊,分不清上下左右。动了动腿,她已经看清阮廷坚的昂贵轿车车门上被她踩出来的脚印。她……是躺在座位上的,咽了下口水她才有勇气看自己枕着什么——果然是阮廷坚修长的大腿。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场面了,目瞪口呆地保持着猫一样的姿势蜷在主人身边。 “醒了?”阮廷坚的声音冷酷而隐忍着怒意,“起来!我的腿麻了。” 梅施简直是条件反射弹起身来,嘴巴里凌乱地说着:“哦,哦。”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可能就睡成这副德行了呢,要不要道歉? 前面的帅哥秘书咳了一声,这会儿倒有笑容了:“阮总,现在雨小了,您用下车走动走动吗?梅小姐倒在您腿上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梅施眯眼看了看帅哥秘书,总觉得他话里藏刀,指责她残害他家阮总。她也不是故意的,最没脸的现在不是她吗?听了这话,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阮廷坚嗯了一声,动作僵硬地开门下车,在路边点了烟。梅施这才张望了下窗外,雨已经停了,他们居然还在原地!排在他们前后的车辆早都无影无踪,梅施一阵绝望,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多。 “怎么一直都没走?”她喃喃低语,不会是因为她睡着了不忍心吵醒她?小说里都是这么讲的。 还没等她感动,前面的司机头也不回地接口:“雨刚停,路上还有积水,阮总的安全第一,陶秘书吩咐等等再走。” “哦——”梅施点点头,意外收到司机大叔的答复,自作多情酿出来的小甜蜜还没聚拢成形就散了,果然女人都有公主病,都到了这份上,她还是是不是发作一下。 阮廷坚抽了半支烟就回了车里,“嗯……那个……”梅施觉得她该说点儿什么,毕竟她的睡姿引发的不光是仪态问题,“你腿还麻吗?” 阮廷坚用眼角扫了她一下,吩咐司机开车。梅施立刻破译了他这一眼的内心独白:麻,你还能帮我揉? 她暗自在心里回答:不能。对不起,继续麻吧。 回到鼎亿楼前已经三点多了,天色暗得好像马上要入夜。梅施抢先窜下车,不等阮廷坚或者帅哥秘书说话,“你们上楼吧,上楼吧,我叫秘书来接我。” 阮廷坚沉吟了一下,“也好。” 梅施放了心,鄙视自己为什么要瞎紧张。看他没有上楼的意思,她倒不知道该不该转身走去自己的车上。 “上楼等吧。”他沉着声说,好像很不甘愿,像是在说客套话。 “不……不用了,我在一楼等就好,很快会来的。”梅施瞪着大眼,连连摇头。 阮廷坚掉头就走,梅施用余光瞧见他和帅哥秘书进了电梯才蹭进大厅,在休息区找了个不显眼的沙发坐下来。米珍说立刻派人过来,大不了二十多分钟,梅施不急不慌地掏出手机看新闻,删除广告短信。听见哗哗的雨声,梅施向门外张望,果然又下起了大雨,今天果然是不该出行的日子,她有点儿担心来接她的人能不能顺利到达。 一等就是四十多分钟,雨也不见停,人也不见来。梅施有点儿坐不住,正想打电话给米珍,她的电话却心有灵犀地先打过来了,说来接她的人路上出了点儿问题,现在雨大,城里各处都堵了车,暂时来不了。梅施听了有点儿烦恼,却也无可奈何,接着米珍又说了让她简直跳起来的话:“我已经联系了阮总的秘书陶鹏,请他为你安排休息地方。” 梅施从来对米珍都是又敬又顺从的,这次差点就要数落她多事。 “陶秘书还很热情,说他安排人等雨小了送你回家,这次真是要谢谢鼎亿了。” 米珍说话的方式梅施太熟悉,最后那句分明是提示她要感谢一下帅哥秘书和阮廷坚。真怕抱怨的话脱口而出,梅施挂断了电话,还没等喘匀这口气,已经看见帅哥秘书礼貌微笑着从电梯里出来走向她。 “米助理已经和我说了,我也请示了阮总,一会儿雨停送您回去,上楼等吧。” 梅施木然站起身,有种被请去局子喝咖啡的感觉。电梯不停向高攀升,梅施心一横,做朋友的要求她已经说了,他也答应了,大大方方的吧! 出了电梯,仍旧是满眼忙碌,阮廷坚的管辖区总是给人精英云集的感觉。梅施之前很少上来,但这里的人显然都认得她,眼神相遇都投以礼貌微笑。 她被领进阮廷坚的办公室,他只是抬眼看了下进门的她和帅哥秘书,又继续敲键盘,十分无视。 帅哥秘书把她引到宽大的沙发边坐下,再没说什么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一位美女进来送了杯咖啡给她,梅施向她笑了笑。 “有报纸杂志什么的,给她两本。”阮廷坚盯着屏幕,像是对空气说的,美女却十分伶俐,飞快地拿回几本时尚杂志,梅施由衷感谢,不让干坐着多傻啊。 梅施看会儿杂志就瞄瞄窗外的雨势,小了很多,就是不停。忍了一会儿,她咳了一声站起身,阮廷坚像没听见似的,她只好干笑着自己继续:“阮……”她突然为难,以后叫他什么好呢,阮总阮廷坚似乎都不合适,“雨小了,能……” 阮廷坚停下手里的活儿,按通话器,不耐烦地问:“有司机吗?送她回去。” 扬声器里传来帅哥秘书遗憾的声音:“现在总裁办的司机都出去了,又因为大堵车,短时间回不来。” 梅施发急,阮廷坚似乎更烦,命令帅哥秘书:“那你去送!” “华兴的人马上要来,我要负责招待,阮总……” 阮廷坚啪地挂了听筒,又看屏幕,“现在没办法,等吧。” 梅施又蔫蔫地坐回去,今天走了不少路,又摔了,赶上阴雨天裂过的腿总是有点儿疼,她边看杂志边揉。 “你的腿还没好?”阮廷坚还在打字,话还是对空气说的,梅施抬头看了看他,知道他在问她。 “好了,但彻底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她保持平淡地回答了一句,练习一下,以后就这么正常交流也不错。 “晚饭想吃什么?打包回来在这儿吃。” 梅施愣了下,有点儿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用了,谢谢。”她顺嘴答。 “总不能我吃你看,这点风度我还是有的。”阮廷坚停下,直直看过来,那种冷淡疏远又不失礼的眼神立刻让梅施招架不住,和他当朋友也真不容易,明明是曾经那么亲密过的人,让他用普通人的眼光一看——还不如被他当仇人呢。 “随……随便吧。”她突然就没了精神,不太着意地说。 阮廷坚又打电话给外面,吩咐送餐进来,顿了一下,他说:“记得要把勺子。” 梅施歪在沙发里,什么都不愿意想,听他说了这么句话,下意识地反应他可能要汤了。 大楼里就有几家饭店,饭菜送来的很快。 送咖啡的美女帮着送餐的伙计把餐盒都摊在梅施面前的茶几上,阮廷坚等他们摆好了才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梅施旁边,梅施都被颠了颠,顺势往远离他的一边挪了挪。 阮廷坚也不管她,自顾自拿起筷子开始吃,中午就没吃,他还吃得挺香。 梅施咽了下唾沫,也去抓筷子,一出手才看见自己的纱布猪蹄,愣了愣。 第二十二章 阮廷坚看她不动了,才侧过脸瞥了一眼。梅施就被他看的轻颤了一下,这才换手去拿勺子,钢制的勺子微微发凉,蛰痛了她的心。他一直是细心的人,总是对女人保持风度,就像他再怎么也不会把熟睡的她从腿上推开,这个脾性在这种时候总是让她瞬间有扛不住的心疼。太了解他的好教养,所以不应该有错觉,失落却非常分明,她也只能无奈忍过了。 因为天阴,入夜特别早似的,和阮廷坚吃完饭,天已经黑蒙蒙了。阮廷坚又回到办公桌去处理文件,梅施起来坐下好几次,还踱到窗边去看下不下雨。 阮廷坚看了她一眼,“现在是下班高峰,就算走也是堵在路上。” “哦。”梅施点点头,这还是再见面以来他心平气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舒坦不少。皱着眉坐回沙发,这个时间段就算不下雨也不好打车,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都怪这只受伤的手。她百无聊赖地瞪包着纱布的手,试图弯弯手指,乡村医生非常不吝啬纱布,包得密密匝匝,明明伤的是手掌靠近手腕的地方,结果包得全手都不能动。 电脑发出关机的音乐声,梅施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阮廷坚正在收拾文件,好像是要下班的样子。“走吧,我送你。” 梅施瞠目结舌,“嗯……那个……”她结结巴巴,不是说等司机回来送她吗。 阮廷坚的脸色又不好看,“我先送你回家,明天再叫司机给你送车,已经下班了,司机也要回家。” 梅施只能点头,不然显得非常没人味。走出办公室才发现外边的工作人员都走了个精光,一个加班的人也不见,大灯已经关闭,只开着行路灯,光线朦胧暧昧。阮廷坚正在锁门,梅施加快脚步走向总裁办外,果然电梯大厅那里灯火通明,刚才那种不安全感瞬间消散。 雨早已停了,地面还潮乎乎,映照着路灯的光线。梅施上了阮廷坚的车,这种感觉太怪了,明明那么熟悉却已经变成“朋友”,这种角色转换比她想象中还不容易。幸好阮廷坚适应的不错,面色淡然,沉默少言,不再对她愤愤作色,看起来已经把她归入“普通人”的行列。 车阵绵长,在水色照映下,车灯汇聚成的光河更加璀璨夺目,梅施心不在焉地看着飞逝而过的各种霓虹,心情也湿漉漉的,沉重且阴郁。 她看着他拐入与她家方向相反的大路,有些慌张地瞪大眼,“这不……” “再去下医院,你的手包得不好。”阮廷坚的语气不咸不淡,却不容拒绝。 梅施想起消毒时的疼痛,连连摇头:“不去!不去!等明天换药的时候再包,疼啊……”她愣了下,话也中断了,想他撒娇也变成一种本能,一不留神,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溜出来了。 阮廷坚依旧专注开车,好像并不觉得她刚才嗲兮兮的话有什么奇怪。梅施垂下头,闭紧嘴巴。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医院的人明显减少,梅施只是换药重包,不是什么大问题。梅施始终一声不吭,分手时她提出来的,做朋友也是她说的,万一又露出撒娇撒痴的样子,嘴脸肯定可鄙到极点。 跟着阮廷坚穿过医院大厅,惨白的日光灯照在他身上,似乎有些萧索颓废,莫名就让她的心重重一拧。梅施突然很想冲上去拉他的手,不管他会怎么想,不管他会怎么说,她想说:我们和好吧!怔忡间已经走出医院的大门,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梅施一激灵,像从催眠中猛醒,一下子就泄了气。生活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说和好,往日的痛苦就烟消云散了。 一路沉默地让他送到家门口,梅施理了理情绪,挤出一个合宜的微笑,“今天谢谢你,麻烦你一整天。” 阮廷坚看了她一会儿,她没胆迎视他的目光,赶紧转身开车门,就在推开车门的瞬间,她听见他也礼貌而又生疏地说:“不客气。” 她简直是甩上车门逃回家的,事实证明,和他做朋友只能是美好的愿望,太难受了,还不如避而不见,两两相忘呢。 关于这次的工地之旅,梅家人像是心照不宣似的,谁再没提起。梅逸回来,伏瑶陪她去换药,都没人问她之中的细节,梅施反而觉得不对劲,总有一种被他们合力排挤在外,或者盘旋在某个阴谋边缘却又窥不见真相的焦躁感。 最后一次换药的那天,梅施又接到阮廷坚的电话,铃声一遍遍地响,梅施瞪着屏幕上的名字心慌意乱,似乎看见阮廷坚沉着脸,表情冷淡眼睛里却全是不耐烦的样子,她定了定神接起电话。 “喂?”阮廷坚先开口说了话,“今天晚上有空吗?有事需要与你面谈。” 梅施的心无过程地加速到令她不安的频率,希望、期待又生恐要失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下子冒出来,她束手无策,只能狠狠地把它们粗暴压下。 “是关于简思和奚晓的。”阮廷坚淡淡补上一句。 梅施觉得都听见自己的心“咚”的一声摔回原位的声音,“哦,好,在哪儿见面?” 挂断电话,梅施都想唾自己一口,不去正视和阮廷坚的关系时,日子过得倒挺太平的。现在把话说开了,天天却活得迷迷糊糊的,死心的确需要一个过程。 和阮廷坚约在一家幽静的饭店,菜色一般,就是装修豪奢时髦,价格也是痛下杀手,梅施不是很喜欢这里,不过谈事情倒还是很合适的。她和阮廷坚已经不是一起品尝美味的阶段了,真是令她感慨又无奈的认知。 “奚晓的情况你也很了解吧?”阮廷坚直奔主题,口气平静,显然是不想喝她多扯没用的。 梅施点头,奚晓的气管和肺有些弱,不适合这里干燥的气候,医生建议去南方温润的城市过一段时间。给孩子看病那天,她也有去的。 “奚成昊在s市买了栋房子给他女儿住,他不好出面,希望你去和简思说房子是我的,让她们住进去。” 梅施沉默,以奚成昊和简思现在的状况,如果说房子是奚成昊的,简思肯定不会搬进去,阮廷坚和她出面撒这个谎,倒也是不错的主意。“好”。她点头答应。 “你去和简思说吧,如果她同意,希望你能提前一两天去s市,出面安排她们母女俩入住琐事,当然,奚成昊会派人料理好一切。”阮廷坚措辞很官方,不像在谈朋友的私事。 “好。”梅施唯有不断点头,奚成昊是导演,阮廷坚和她不过都是龙套,何必有那么多意见,而且她也认为这一出戏对简思母女有利无害。 隔天和简思一说,虽然她还有些犹豫,却没有拒绝。梅施这边刚从她那里回家,简思就打来电话同意去s市,说阮廷坚亲自打电话给她,邀请她去住,她不好再扭捏拒绝。 梅施当然赞成,并按计划对她说她要提前两天去安排一下,买些日用品,让她们搬来后全无不便。 和简思说好了,最难的还是向阮廷坚汇报,咬一咬牙,她也礼貌地回复了阮廷坚。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嗯了一声,让她明天下午两点登机,机票他会安排好,奚成昊也会派人在s市接她。 梅施按时抵达机场,第六感告诉她阮廷坚会和她一起飞去s市,结果很可悲,她的第六感一如既往的不准,她谁都没见到,领了电子客票,无精打采地登记、等候,孤零零地独自飞抵s市。 果然有人举着“梅施女士”的牌子接机,梅施跟着这一男一女上了车,住进宾馆。 “梅小姐,请您保持手机畅通,方便我们与您联系。简女士会于后天同样的时间到达,我们会来宾馆接您同去机场。其他的准备事宜,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明天上午会接您去房子熟悉情况。”女工作人员十分清楚地讲清了整个流程。 “哦,哦。”梅施被动地点头,突然觉得简思很可悲,被奚成昊安排的大戏懵得团团转。她一点都不觉得奚成昊做的这一切令人感动,反而觉得很不上路,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好就好,坏就坏,这么耍着人玩真没意思! 梅施有点儿累,洗过澡,睡一觉却被一个陌生的号码吵醒,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工作人员联系她。 一接起来,对方说:“梅施,我是奚成昊。” 梅施顿失困意,应了一声,奚成昊也来了似乎也合情合理,但他这种躲在幕后的处理方式,她真是无法赞同。 梅施下楼,奚成昊也住同一饭店,约她在地下的酒吧见面。看见奚成昊的时候,他正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示意酒保添酒。 梅施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奚成昊侧过脸来,向着她微微一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只一眼,梅施便从他冷静沉稳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狼狈,或许她看惯了阮廷坚的扑克脸,很容易就发现表面淡定背后的东西。奚成昊的父亲过世后,他成了嘉天集团的主子,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刻,想必平时也和阮廷坚是一丘之貉,行为举止风度翩翩,努力营造不怒自威的形象,只是在她面前,因为无法掩饰自己的口是心非才被她看穿心思。 酒保递了杯白水给他,当着梅施的面奚成昊不再肆无忌惮地豪饮,恢复优雅地小口喝着杯里新添的酒。梅施稍稍偏了下头,评估般打量他,看似毫无醉意,却不知道他到底已经独自喝了多少。 “中午没吃饭,饿了。”梅施故意夸张地挑眉,“你也没吃吧?请客。” 第二十三章 奚成昊又看了她一眼,梅施知道他已经看穿她的用意,这位借酒浇愁的大帅哥肯定在空着肚子喝酒,不利肠胃。奚成昊看她的表情柔和了很多,点了菜,两人寻了个安静的角落静静等待上菜。 “这次……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奚成昊睫毛低垂,口气却很诚恳。 梅施看了他一会儿,放松坐在沙发椅里的奚成昊全没了大老板该有的张扬神采,疲惫而委顿。她的八卦因子以及媒婆恶趣味倏然沸腾,人她自己也无法控制。“既然来了,不见一面吗?”她觉得自己开始的比较策略。 奚成昊连睫毛都没颤一颤,只是无奈般地轻声低笑,“不了。” 梅施啧了一声,肚子里的话非常直白地涌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说分手不分手,要复合还不复合,他劳动一大帮群众演员来遮掩他的“无动于衷”,半死不活地过着日子,每一个真正解脱的人。 奚成昊听了,没有不高兴或者怪她多嘴的意思,反而抬眼看了她一下,“我只是想让她过得更好一些。”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你背后搞这么多勾当让简思过得‘更好一些’!”梅施说完也有点儿后悔,奚大少明显被“勾当”这个词语伤害了一下,“她还是失去了丈夫,晓晓还是没爸爸陪着长大!”说道晓晓,梅施又义愤填膺,就差跳起来指着奚成昊的鼻子大骂。“你别找借口了,说到底你就是没办法面对思思给你造成的伤害!怕以后一看见她,就想起过去她做的那些事,你还是没真正原谅她!” 奚成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抓住对手破绽似的,露出让梅施心生惴惴的神情,“那你呢?”他反问。 梅施错愕地看向他,怎么会突然说到她身上。服务生这时候来上菜,两人都陷入沉默,人刚一走开,奚成昊好似不肯给她扯开话题的机会,“你这么对阮廷坚,是不是没能真正原谅他?” 梅施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很大方坦荡地指出:“你搞错了,我和阮廷坚需要被原谅的那个人是我。”不想再和他说下去,她开始大口吃饭,很专注的样子。她听见奚成昊轻声发笑,像揭破了她的谎言一样,酒瓶碰上酒杯发出清脆的轻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也为梅施斟上,梅施不愿与他争辩,听之任之。 “很多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尤其是与时间有关的。”奚成昊喝了一口酒,“真正没法面对自己过去的人,是思思。” 梅施用勺子舀沙拉,在心里鄙夷他,借口,他这是倒打一耙。 喝了酒,在安静而幽暗的环境里,面对不算太熟又完全信任的人,奚成昊似乎特别有倾诉的欲 望,“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或者对我不信任吧。她总怕以后在一起,我时刻想起她对我们家做过的事,对我的欺骗。其实一开始我是很生气,很恨她骗了我,一股气涌上来,分手就分手吧。可是她真的走了……对我来说,还有换什么是比妻离子散更不能忍受的呢?” 梅施愣愣听他说,她第一次听奚成昊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现在竟然有些愤愤。 “看她重新开始,看她过得比以前平静轻松,我不想又把她拖回原点。”奚成昊喝尽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梅施,你是不是也这么想阮廷坚?觉得分手了,他可以过得更好?” 每次他把话题绕到她身上都十分突然,梅施忍不住也灌了口酒压惊,“对!”她大声承认。 “你凭什么认为,分手了,阮廷坚就能过得更好?”梅施觉得奚成昊像法官在喝问犯人。 “这不明摆着吗?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配得上他的。”梅施悻悻,承认这一点真是超没面子的。“我误会他,不相信他,弄没了我们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泪竟然泛出来了,梅施自己也措手不及,又喝了一大口,希望能冷静下来。 奚成昊呵呵一笑,“看吧,你真自私。” 自私?梅施瞪他。 奚成昊又为她倒了些酒,“你说了这么多,只不过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罢了。不敢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你在逃避你说的那一大堆罪名,我问你,如果是你造成了这么多不幸,为什么反而是阮廷坚失去爱情和女朋友?” 听他说阮廷坚失去爱情,梅施就想笑,感觉阮廷坚很可悲似的,她又想起他那张傲慢的脸,谁可怜他也不会可怜的。心情起伏,她分外需要杯中之物,又大大的喝了一口。“也许你说的对,我闯了祸就想撂挑子跑路。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还有什么能力为自己的错误负责?阮廷坚需要我的补偿吗?他也伤了心了,难道我哭着抱他大腿,‘廷坚,廷坚,原谅我吧’这么哀求,那些事情就烟消云散了?” 端着被子正要喝的奚成昊听了她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人才啊,这么悲戚的情节怎么就让她说的这么好笑呢? 梅施感慨地摇了摇头,“梅施还有什么值得原谅很留恋的呢?”鼻子又没预兆地一酸,梅施假装喝酒赶紧擦了一下,在奚成昊面前哭成什么牙骨质。“我要钱没钱,要才华没才华,家庭妇女也没当好,要说长得多漂亮……阮廷坚随手就能揪来几个比我更好看的。你说……奚成昊你说……”杯子空了,梅施豪气干云地伸着手,奚成昊很有眼色地为她倒上,“如果你是我,还有什么脸去求他原谅啊?为了他好,有多远滚多远呗。” 奚成昊又笑了,眯着眼看她。情势完全逆转了,刚才郁闷忧愤的是他,现在出来一个更激动的。 “再说……”梅施扁嘴,露出点儿孩子受了委屈的神情,“他有半点原谅我的意思吗?八个月,八个月……”洋酒后反劲,梅施又空着肚子猛灌,这会儿双眼发亮,看起来已经喝高了,伸出手指比八的手势,“他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发给我。” 奚成昊看着她身后,微笑,“照你这么说,被你伤害得千疮百孔的阮廷坚还要哭着喊着贴上来,对你说:我原谅你了,你回来吧?” 这倒把梅施问住了,阮廷坚好歹也该有自尊的吧…… “你和简思都一个毛病!”奚成昊放下杯子,“都忘记男人也有虚荣心,也想在对方犯错后,神气地接受对方的道歉……然后立刻原谅她……” “那是你这么想。”梅施嘻嘻笑,酒意上脑,有点儿胡言乱语,诬蔑阮廷坚曾经是她的乐趣,“阮廷坚嘛……他当然想神气地接受我的道歉,然后立刻在我脸上踩一脚,对我说:你严重地伤害了我,现在滚蛋吧。他的虚荣自信全有了,我就惨没边儿了。哈,我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我憋死他。”梅施觉得自己真聪明,有点儿洋洋得意。 “哦?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梅施脑子一炸,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阮……阮廷坚?!” 阮廷坚问侍应生要了个杯子,自己倒上酒,奚成昊一改刚才怨夫嘴脸,眼眉带笑地看着桌子对面的一对冤家。梅施无心抬头瞧见他的脸色,不假思索地送了他一眼刀。奚成昊这会儿的神情带有浓郁的欢乐围观特色,优质美男一旦沾了八卦气息,什么形象都没了,活像街边修自行车的大叔!被瞪了一眼的奚成昊丝毫没有羞愧感,反而俊雅无比地回她一笑,梅施觉得和他相比,自己刚才那出软骨戏根本算不得无耻。早就觉得阮廷坚的朋友没有一个好鸟,奚成昊,你暴露了。 【第九章】 “梅施,我敬你一杯。”阮廷坚为她倒酒,梅施发愣,看似淡定其实是没反应过来地和他一起端起酒杯,还碰了一下,“为你的自知之明。” 阮廷坚一饮而尽,洋酒这么半杯下去,效果相当不俗,更何况梅施之前已经不管不顾地喝了几杯,梅施应景地灌掉杯中的酒,眼前的一切就改变了样子,近处的东西特别清楚,远处的布景却在旋转。不过她还顾虑不到这些,只被阮廷坚说她有自知之明深深伤害,看吧,他果然要在她脸上踩一脚。 “再敬你。”阮廷坚像倒白开水一样,给她又倒了半杯。 梅施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舌头有点儿大,她还是很执着地问:“这次又为什么?” 阮廷坚神色平静,明白地告诉她:“不为什么。喝吧。” “哦。”梅施点头,似乎觉得这理由非常充分,其实她已经听不太明白他说什么,致死生理机制在提问——获得回答——心满意足。 围观群众奚成昊这时候忍不住发言:“阮廷坚,你真无耻。” 梅施喝完酒,觉得它们没流进肚子却全灌进脑子,头立刻注水超重了。她不得不趴在自己臂弯里,身边的阮廷坚眉眼如画,她连他浓密的睫毛都看清了。他更近了一点儿,然后她觉得好像进入太空失重状态,高一脚矮一脚火星漫步,幸好有他搀扶,登陆之旅还算顺利。 “房卡呢?”他问。 梅施很听话地掏口袋,看见他为她打开房间门。泡酒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她狐疑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灌醉我,想占我便宜吧?” 阮廷坚无语看着她的神情即使在酒醉中,仍惊悚地刻入她的心底。她被他鄙视得干笑了两声,“你真没幽默感。” “我走了。”阮廷坚松开托着她的手,梅施失去依靠晃荡了一下。 “你走了,是不就也再不回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块儿大脑支配嘴巴问了这么一句。 阮廷坚只是松开手,根本没有转身,这会儿只是直直地看着她,“我没有去死的打算。”他很是认真地回答。 第二十四章 “哈哈,阮廷坚,我错了,你还是挺搞笑的。”梅施很豪放地打算拍拍他的肩膀,没穿高跟鞋,以阮廷坚的身高,她必须用投篮的动作才能拍到,以她现在的平衡状态,难度系数明显过高。 冷漠系帅哥阮廷坚被“搞笑”两个字侮辱了,脸一沉,“你继续发酒疯,我走了。”这回还真小小地迈了一步,至少背对梅施了。 他的背影那么熟悉,无论是穿了西装的,还是一丝不挂的,她想起无数个夜晚靠在他背上甜蜜入睡的亲密。她有个明确的认知,他这回走了,即使不是去死,也不会再回到她身边来了。 “阮廷坚!”她一把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你别走!” 这句话压在她心里很久,所有格外沉重,猛地喊出来,人轻松后有些歇斯底里,竟然哇地大哭起来,嚎啕奔放。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的一响,似乎有人上来,阮廷坚跟她丢不起这个人,回身一抱,把她拖进房间,死死地关住门。 这个怀抱……她想念已久,借口虽多,说到底无非是自卑,爱面子,怕被拒绝,真的再窝回这里,她掩饰不住,死紧地搂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西装里,恨不能直接钻进去一样。“阮廷坚……阮廷坚……”她继续大哭,“我一直很想你,很想你,可是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没一样值得原谅,我想给你打电话,想找你,”梅施把心底的话全兜出来,哭得阮廷坚的衣服从外湿透到里,“可是……可是……”她哭得噎气,呼吸急促,手臂松了松,想从阮廷坚怀里离开些,方便吸点儿新鲜空气,却被他蛮横一搂,重新压在胸口上。 就好像大江决堤,爱面子,装潇洒的心情奔流远去,梅施觉得没必要再隐瞒,“就算你会把我看成癞蛤蟆,我也想吃天鹅肉。”她很诚实地说,哭咧咧的,像吃不到糖的孩子打滚耍赖。 阮廷坚搂着她一直没说话,直到她说完这句内心夙愿,又嘤嘤开始哭泣,由狂风骤雨转为绵绵不绝,实际行动却没有了,因为他双臂使劲,她倒坐享其成地垂下胳膊,他再不管她,她能就这么哭睡过去。 他提醒一句:“你打算怎么吃?” 梅施仰起脸,没有看阮廷坚,做45°明媚思考状,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叮,她亮了,“肯定是先脱衣服。” 阮廷坚跟着她没少看广告,很顺溜地回答:“我看行。” 酒不仅壮胆还助“兴”,梅施的酒意到了这关头,像酒精里终于崩进了火星子,呼,一下子就着了。每次喝了酒,她都像是要过岗的武松童鞋,激发了英雄梦,然后超常发挥了——或者说干脆变身了。 越是平常只能仰望的东西,越是有搓折的欲 望,她使劲拖着阮廷坚往床上去,像叼着食物准备回窝享用的小狼——猎物很从容,还伸手准确地插好了房卡,房间里幽幽亮起灯光。捕食者还没猎物高大,能不能顺利扑到。就要看猎物的自觉了,阮廷坚就很自觉。梅施从来就有霸王梦,到了床边,比划了个动作,意思是想来个漂亮的过肩摔,把阮廷坚180°转体难度系数5.0甩到床上。幸亏她醉眼朦胧,没被实际情况刺激到,比她高了一大截的阮廷坚懒洋洋地被她架着一只手臂,她转身一甩,他的身体没有半分扯动,只是顺势放下胳膊,稳稳地仰面倒在床上,双脚优雅一磕,脱掉了皮鞋。 她转回身的时候,把自己晃荡晕了,站在床边稳了一会儿。借着橘黄的灯光,她看清仰躺在床上,双眼幽亮水灵的阮帅哥,阮帅哥仰躺的时候,总有种无法言喻的吸引力,强力激发兽性。梅施露出很专业的急色表情:吞口水,急喘气,行动力瞬间爆棚,真的是扑上去的,她没阮廷坚从容,鞋子没脱,装饰的水晶划出一道光痕,意外地刺激了阮廷坚的欲 望。 动作流畅完美得都没办法打分了,她落在他胸膛的一瞬间,他双腿发力,上下翻转,食物链逆变,捕食者沦为被食者。梅施被他压得哼了一声,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扑过去看见的却是天花板。 他的手很烫,而且很狡猾,根本没有在其他地方流连直接奔入了主题,长指进入了要害,梅施像被戳破的皮球,呼的一下子软瘫得只剩一层皮囊,她穿的是裙子,完全不用剥除,阮廷坚的恶趣味她想起来了,他时不时就要一次半遮半掩。 梅施浑身绷紧,脑子因为混乱,身体的一切全依赖感官,所以格外兴奋。 …… 梅施疼了,这时候她向来是最会撒娇的,呜呜小声哭,两只小手撑住他心跳剧烈的胸膛,纤细修长的腿蜷起,鞋上的水晶装饰闪出一片星光,“疼啊……阮廷坚……疼……” 这完全不是控诉,而是撩拨,大半年没沾荤腥的阮大少哪受得了这个,立刻发动了…… 他动作很大,梅施被撞得不听往上移动,终于砰的一声在床栏上撞到头,她一激灵,身体一紧,阮廷坚差点叫出声来。 “你出去!你出去!”她是真用了力气,一脚踢在阮廷坚的胸口,幸而她浑身软绵,阮廷坚的上衣也没脱,虽不致受伤,这一脚还是把他踹得一屁股坐在床沿,“不要孩子,”她突然又哇的哭起来,“不然孩子可怜,我也可怜……” 阮廷坚此时不上不下,真是落入地狱了,看她哭得伤心,实在又心疼如绞,忍着胀痛覆回身来亲亲她的脸颊,顺嘴安抚:“好,不要孩子。” 她勾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抽泣不已,“以后也不要孩子……我只要一想我们不见的孩子,就……”她抓了他的手压上心口,“疼啊,疼痛得受不了。” 他也要受不了,地狱的火焰更旺了一些,当她因为流产而如此痛苦又让他也心如刀扎,不忍在这个时候强迫她承受他的欲 望,他刚想倒向她身边,打算强忍过这晚。结果她吸了吸鼻子,很委屈地问:“你有套吗?” “……”阮廷坚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有,在西装里面的口袋……”呼吸更加急促,他低喘着俯下身来轻咬她的耳廓,“给我……给我带上。” 梅施很乖巧地伸手去他西装里面掏东西,浑浑噩噩地还聪明了一把,他准备得很全面嘛,该不是早有预谋吧?不过……她也热火翻腾,也想飘上至高云端去,在生理面前,心理靠后。 梅施觉得嗓子要冒出火来了,睁眼看了会儿天花板才慢慢醒过梦,触电一样一侧脸,旁边的枕头安睡着美男阮廷坚。很多记忆很模糊,混乱,分不清真假,下腹酸疼,肯定是出过问题了,兢兢战战地回头看了看地下,果然有几个已经用过的子孙伞。 她缓慢地坐起身,被子扯动,她才看清,他赤条精光,她却尚有衣物蔽体,怎么看都是她才是施暴的那一个。理论上不可能啊,她只能上升到科学角度分析,他和她力量悬殊,她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难不成……她起了一身寒栗,她昨天真抱住他的大腿恳求复合来着? 她清楚地记得和奚成昊的谈话,的确有“阮廷坚,别走……”的内容,该不是她被自己催眠暗示,真这么干了吧? 阮廷坚睁开眼,就看见她双肩簌簌发抖,脸色惨白,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他忍不住又有点儿火,冷下脸,直直盯她。 “我……”梅施简直快哭了,不是真的吧,不是吧?她这辈子真干了这么丢脸的事吗?“我昨天没……没说什么吧?”她尚存一丝希望。 “你酒品很差!”阮廷坚冷声训斥。 她再次生不如死,这副表情看得他蹭蹭冒火,沉着脸起身,打算去洗澡。 他细腻的皮肤在晨光中美不胜收,走过她脚边还是忍不住剜了她一眼。 梅施浑身冷汗,看他的样子,绝不是身心愉快的样子,昨天无论是谁强了谁,看来都算不得美好回忆。 “你能理解吧?”她突然说,他停住,回头看她,“都是成年人,不过是生理冲动。” 阮廷坚的下颌出现咬牙的弧度,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你酒品实在很差!”想不认账是吧? 阮廷坚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一掀被窝,一身香气的躺下,看意思是要睡个回笼觉。梅施觉得他的脸色比进洗手间之前好看多了,大概澡洗得很爽。她生硬地咳了一声,“一会儿……我还要去奚成昊的别墅。” 阮廷坚一动不动,梅施有点儿沉不住气,她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其实她并不是抗拒他,只是被突然失控的局面吓得思绪混乱,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她只希望阮廷坚让她喘一喘气,静下心来把事情想明白。 “谁拦着你了?”在梅施打算再次申明自己将要出门之前,阮廷坚冷声冷气地反问了一句。 梅施沉默,有点儿受伤,看来……昨天果然是她苦苦哀求,牺牲色相才勾他上床,今早酒醒,他似乎很懊恼。怕她死粘着不放?梅施承认自己的小虚荣,其实顺水推舟地问一下,他打算怎么办,看他有没有和好的意愿,或许能博得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可是,是她用这样没尊严的苦求换来的大团圆,她能若无其事地安度以后的日子吗?他会不会更加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个没皮没脸死缠烂打的女人?她不想这样。 干脆继续低调路过,把昨天发生的一切推在酒后无德上,把她的苦情戏当成一场闹剧,或许是更好的方式。 不再多话,她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洗手间,洗去昨日种种痕迹,清爽出来时,她也感到轻松。 第二十五章 头发还没干,手机就响了,奚成昊的工作人员来接她去别墅看,梅施匆匆梳拢头发,也没管一直躺在床上的阮廷坚,离开房间时还拔了房卡,总不能寄望他一直在房间里等她回来吧?与其把自己无助地晾在房间外,还是把他仍在没电没空调的房间里自生自灭吧,他受不了会自己走的。 车子等在酒店门口,奚成昊也在车里,梅施坐进去的时候,他很合宜地没有露出什么猥琐表情,奚总的风采又恢复了。一路谁也没说话,梅施怕他问起昨晚的事,总是一副惊弓之鸟的姿态,大概奚成昊的心事太沉重,又或者他为人很会把握分寸,没有说起任何有关昨晚的话题。 别墅装修的十分妥帖,日常用品也准备极为详尽,梅施看着布置得巨细靡遗的婴儿房,心里竟然很酸涩。没在晓晓身边照顾的奚成昊,竟然能准备得这么完善,就算让她盘算着采买也未必能这么细致。她果然又胡说八道了,那些谴责他的话显得有些冲动和浅薄。 奚成昊有爱有很多细节要交代她,包括一会儿到的保姆,怕保姆失言,他不打算见面,要她代为嘱咐的事项委实不少。梅施很美技术含量地从包包里掏出纸笔,简要记录,生怕自己的臭记性遗忘重要的某一项。奚成昊对她此举十分无语,苦笑了几声,还是配合她的记录速度一一解说。 看着保姆就快来了,奚成昊才一脸不放心地准备离开,手都拉开门了,还回头问:“那张卡的密码你记准了吗?别告诉错她。” 梅施很不爽,歪着头挑衅看他,用笔在本儿上叩叩地敲,奚成昊看了一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回身离去。 梅施再次按着奚成昊的种种提示把这栋房子熟悉了一遍,确保不露破绽,保姆也来报到了,梅施又以老板的身份细细嘱咐了她一番。 回去的时候,工作人员安排她吃饭等事,再不见奚成昊出现,梅施估计他完成了这边儿的布置已经撤回去了,搞不好在家那边儿又要演一出精彩的。奚成昊这个人,弯弯心眼比阮廷坚还多,怪不得他们俩能做朋友,物以类聚么。 完成一天的任务,再次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梅施竟然没了胆推门进去,他走没走……她都难受。 总不可能一直站在走廊里,她动作缓慢地抬手开了门,房间空无一人,而且已经被收拾过,和她入住时一样整洁,彻底没了阮廷坚存在过的一丝痕迹……梅施脑袋嗡了一声,昨天用过的套子他就那么随手仍在地上,早晨她又慌乱恍惚,根本没收拾。她都能想得出,阮廷坚离开这里时有多么气急败坏,他肯定不会管地上的狂欢残迹的,梅施哦了一声,双肩垮下来,全身无力地摊在床上,来打扫的大妈会怎么看她啊?! 梅施羞愧无颜,为了避免与清洁大妈有面对面的交流,她特意开了请勿打扰的灯。一夜辗转难眠,惶惶不安,总觉得服务台的小姐在和大妈笑嘻嘻地说xx房间的那个女孩子和男人如何如何。早上工作人员来找她的时候,她还特意戴了顶帽子和大墨镜,看起来很有明星范儿。她对陪着她的姑娘说:“把思思母女安顿好我就走,买今晚的票吧,一会儿就退房。” 女工作人员满面狐疑,头点的缓慢。 简思母女准时到达,梅施把奚成昊千叮万嘱的种种事项详细说了一遍。简思感激不已,连声向阮廷坚和她道谢,说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梅施觉得很愧疚,简直没法正眼看简思。她骗了自己的朋友,又把奚成昊的苦心和功劳据为已有,这都是被阮廷坚逼的!下次她再也不兜揽这种差事了,良心饱受折磨,搞不好还会里外不是人。 陪简思母女吃完晚饭,梅施拿着行李直奔机场,顺利进入候机区她才太平了,终于可以逃离这个脸都丢到清洁大妈面前的城市。她觉得肚子有点儿饿,刚才一是有奚晓,她帮着照顾没吃好,二是因为心情起伏格外消耗能量。已经晚上快七点,机场本就没什么可吃的,放置了一天的糕点就算被灯光再怎么美化看着还是倒胃口。梅施嘟着嘴逛了一圈,最后买了盒巧克力派。 再回到登机口的座位区时,她赫然看见面色不善正盯着她看的阮廷坚。梅施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包掉在地上,最近她的人品的确是爆发了。 面对那晚一起用掉好几个套子的男人,装作不认识躲到一边显然太过矫情,梅施呼了口气,横一横心,虽然笑容僵硬,口气还是很值得赞许的随意:“嗨。”走到他身边坐下时,很让人看不起的偷偷软了手脚。 阮廷坚侧过头看玻璃幕墙外黑沉沉的天空,被室内灯光晃得其实也看不见什么,这是明摆了不愿意搭理她。 梅施也料到了,没有空调的旅馆房间是多么闷热啊,阮廷坚不恨她才怪。 沉默的坐在一起,气氛要多怪有多怪,梅施又圣母了,假装没事儿人似的搭讪说:“你也今天回去啊?” 阮廷坚继续把她空气化。 梅施尴尬了一下,为了一点儿事情冲淡一下自己的没面子,她撕开巧克力派的纸盒,拿出一个小口小口地吃。 阮廷坚突然好像忍无可忍了似的,侧过脸来很剜她一眼。 梅施把派举在嘴边都被他瞪愣了,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从盒子又掏出一个递给他。阮廷坚一副不屑的样子接过她的派,吃相斯文,但两口就吃掉了,梅施只好又给了他一个。 飞机起飞以后两人都要了咖啡,梅施心领神会,把刚才因为登机没来得及吃的派平分给他,阮廷坚仍旧鄙夷她的食物,但吃起来绝对没嘴软。 “没吃晚饭啊?”梅施问完了就觉得自己的的确嘴贱。 “嗯。”没想到阮大少赏脸回应了一下。 梅施受到鼓舞,写入dna的八卦因子又爆棚,“你来帮奚成昊的忙?见了简思吗?” 阮廷坚莫名其妙地又瞪了她一眼,“没见。” 梅施受到他的威慑,没再继续追问了,他和奚成昊秘密挺多的。 下飞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梅施有种累过头的兴奋,反倒不怎么困。因为太晚了,梅施没有通知家里人今天回来,想着到了机场打车回家,上车了再给家人打电话,顺便报下出租车的车号,太晚了是很让人害怕的。 意外碰见阮廷坚,梅施还是很想蹭他车的。阮廷坚也很识相,眉毛一挑:“一起回去?” 梅施半点没犹豫就说:“好!” 阮廷坚的车就扔在机场的停车场里,去趟s市他早就算准行程不会长。梅施上了车,精神松懈下来就困了,一直睡到阮廷坚把她叫醒。 “到啦?”她睡眼朦胧,回身去拎扔在后座的小行李包,“今天谢谢了。”她敷衍的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态度明显。 阮廷坚照例没回答,梅施兴冲冲推门下车,顿时愣了,不是梅家房子,是她曾经和阮廷坚同居的别墅。 “我要回家了!”梅施顿时把脸啪叽摔地上了,他这样随便地把她带回这里,实在是太不尊重她了吧?! 阮廷坚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很冷酷地威胁她说:“进去。” “我不要来这里!”梅施用力反抗,被包包的金属搭扣划了下手背,一阵锐痛。好像她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似的,前天是她不好,所以早上起来他还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处处暗示他是被强迫的。好了,一边爽着,一边还看不起她的黏乎,现在还一副债主嘴脸,把她带到这里来打算继续爽!“你把我当什么了?”顺着思绪,她恨恨地质问了他一句。 阮廷坚的手收得更紧,梅施疼了,跺着脚抬头冲他嚷嚷,让他松手,夜色灯光中,他的眼睛亮得好像要着起火来,当然,不是动情是动怒。 “那你又把我当什么?!”他沉声反问,梅施顿时如遭雷击,这口气……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怨夫腔?怎么阮廷坚说起来这么让人惊悚呢。“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上床就上床,想分手,一句话就打发了我?!” 梅施脊背浮出一层冷汗,明明是如此哀怨的对白,让他一说,像是无赖的诅咒。 “进去。”他用力一拖,梅施都被拽倒了,阮廷坚也不管,抓起她的行李包包,像带着两件包裹似的大步走回屋里,重重甩上门。 “你到底想干吗?!”梅施被他弄得发毛,倒不怎么害怕,他还能怎么样啊?最恶劣的情况她已经主动施于他了,他想超越的话,就只能杀了她,阮廷坚么……绝对不会。 “我想干吗你不知道?”他反问,也不开灯,刚才的一顿扑腾声控灯亮了好几盏。梅施得以看清他的神情,俊美的脸上又有怒色,又有欲念还有种说不出哀怨,一下子就让她挺动心的,真是值得唾弃啊,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花痴。这也不能怪她,梅施自我安慰,谁会对曾经被自己用过强的人心生恐惧呢?存在某种心理制高点。 阮廷坚也不再多话,直接把她压在地板上,粗暴地扯脱彼此的裤子就急不可待地撞入,梅施被一阵刺痛席卷,半天说不出话。 他只不过想一举击溃她无谓的闪躲,也心疼她的不适,埋在她的身体里不再动弹。 “是为了报复我吗?”声控灯都灭了,两个肢体交缠的人沉溺在黑暗中,她淡淡地问了一声。 “成年人的生理冲动你不是很理解么?”他忍不住讽刺了她一句。 “阮廷坚,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被他填满,心却一下子空洞了,真的半点儿也摸不到他的心思,这句话问得当真是无可奈何。 第二十六章 阮廷坚觉得一股怒火再次从心口窜起,她怎么可能还问他想怎么样?他做得还不够多,不够明显吗?是她太不了解社会,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一个决心离她而去的人怎么可能还三番四次对她家的事那么上心?她以为他是慈善家吗?就是头猪,看见他突然跟着出现在s市,也该想清楚他的意思吧?她还问!还问! …… “你去死!”梅施终于爆发了,侮辱人不带这么给力的!只不过她随口一句话,他把她这么久的痛苦、思念和纠结全下流地划为生理冲动吗?是因为她主动要求和他上床,他才这么小看她吗? 实在又气又委屈,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脸也让她胆气很壮,抽出手就是一耳光。阮廷坚好像能暗中视物一样,准确地拦住她的胳膊,声控灯又瞬间华彩齐放——梅施愣愣地着眉头紧皱的他,这表情,眼神……是心疼吗? 心中微微一动,那个她想也不敢去想,非常自恋又非常自作多情的想法猛地蹦了出来,难不成……他的反复无常,他莫名其妙的怒气,总是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他说:想分手就一句话打发了他。 “疼……”她鼻子一皱,原本就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潸然而下,她眯起眼,在睫毛下细细打量他的神情。果然,他的严重涌起更复杂的神色,忍耐,痛苦……怜惜。他退了出去,非常迅速,像是不想给自己任何留恋的机会。 灯又灭,梅施此刻的眯眼显得非常奸诈,看问题的角度变了,,整个世界也就全变了。如果她的“自作多情”是真相,那么…… 她呜呜地小声哭起来,阮廷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便穿整衣服起身去开了灯。梅施用手背盖住眼睛,被灯光晃疼了。她感觉阮廷坚俯身抱起她,一路走到浴室,开了水,调好温度,把她推到水柱下面。他利落地转身而去,梅施脑袋一恍,水淋淋地一把抱住他。 “阮廷坚……你别看不起我,别因为前天的事,看不起我……”她的脸紧贴他的后背抽泣,感觉到他全身僵直。能不僵直吗,都上膛了结果强行哑火,她一向坏心,放在他胸口的手小幅度地摩挲,冷漠的阮大少啊,是不是感觉火把在捻子边来回晃就是不肯点燃呢? “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他的声音都哑了。 “我……”说起理由,她倒忍不住袒露了心迹,“我一直不肯向你道歉,是怕你不原谅我,怕你觉得我家败落了,我就想死赖在你身边过好日子……那时候我很辛苦,父母,你和我,还有孩子也没有了……”她的抽泣低缓下去,眼泪却哗哗的流。“我当时是想拿掉孩子的,一想自己要当个那么狠心的妈妈,我也快疯了……可是,我不想让咱们的孩子像奚晓,像阮旭,我很难受,阮廷坚,当时我很难受。你让我在那种时候怎么去向你道歉,怎么说还想和你在一起?万一你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会垮掉的。” 阮廷坚默默地听她说,手却轻微地颤抖起来。 “渐渐的,我不知道凭什么还能和你在一起,你什么都有了,漂亮,财富,智慧……我呢?我有什么?连国元都没了以后,我什么都不是了。上班经常被辞退,总闯祸,阮廷坚的妻子不该是我这样的……” 阮廷坚突然转过身来把她搂进怀里,花洒的水也浇湿了他,“施施……”他后悔了,内疚了,这半年的刻意回避是他自私。他觉得错全在她,她对他的不信任造成了现在全部的悲剧,即便他那样用心的解释,她仍不肯对他说句请求原谅,还想在一起的话。他不甘心,不甘心主动去挽回这都感情,一直以来要离开的总是她,他追得累了,也追委屈了。他没想过她会顾虑到国元倒闭后,她变得一无所有,一直以来他从未把她这个人以外的条件列入考虑,他没想过她会自卑。 他低头吻她,“对不起,施施……对不起。” 梅施抱紧他,虽然他道歉简直是色令智昏的举动,但她很感动,很感激。阮廷坚还肯这么喜欢她,就算让她跪下来感谢老天爷她也乐意。 衣服被淋湿,然后拥抱——的确非常难受,感激老天爷感激阮廷坚的情绪渐渐稳定,梅施的恶趣味又发作了。她在他怀里扭了扭……然后环住他的腰向后退进水柱,内心独白:来来,一起洗,一起洗。 阮廷坚本就在火烧水淹里挣扎,她这一小暗示,立刻心领神会。 这是她第一次洗鸳鸯浴,感觉非常不错,尤其在心情这么好的时候。她死死搂住阮廷坚的脖子,总算弄懂了这个别扭人的心意,就好像终于解开困扰人类几世纪的世界之谜。她在高峰中缓过神,他仍旧恋恋不舍地把她抱在怀里,使她有了与他平齐的高度。她摸了摸他淌着水的乌发,心情如雨后初晴,忍不住吧嗒亲了他一口,暗暗立下决心:乖,以后姐姐疼你。 阮廷坚把梅施抱到卧室的床上,一举一动小心翼翼。 梅施温柔看他的时候,心里全是邪恶的想法。他为她盖上被子,回身到柜子里为她拿睡衣,分手后,她的部分东西还盘踞在原本属于她的地方。他身心极为舒泰,眉梢眼角带了些喜悦和还未散去的妩媚,看得梅施直想掐一把他的脸蛋。他像给洋娃娃穿衣服一样,笑微微又专注地帮她套上睡衣,然后才自己穿妥。刚想往被窝里钻,梅施一侧身,手臂妖娆地勾住他的脖颈,“阮廷坚,我饿了。” 阮廷坚立刻坐直身子,“下面条?” 梅施摇摇头,“不想吃方便面。” “我给你做汤面。”阮小厮服务态度一流。 梅施眨了眨大眼睛,难得乖巧地看着他,阮廷坚得到首肯,不辞劳苦地下楼去了。 梅施抚着下巴想心事,男人……喂饱了,还是很好哄的。前几天把她吓得魂飞魄散的阮大少,此刻正满面含笑地为她洗手作羹汤,原来世间的事果然如同传说: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苦苦挣扎了这么久……这就和好了? 梅施十分郁闷,早知如此,她当初真该按照最下流计划,一把摸上他的大腿说对不起,这一圈子兜得她真辛苦。 阮小厮兢兢业业地用托盘端了两碗汤面来,眼里发自内心的笑容映得俊脸神采奕奕,梅施看着都想给他小费奖励一下了。汤面虽然用料简单,梅施却吃的香香甜甜,边吃还边看旁边的阮廷坚,他也吃一口笑一下,看来终于和好,他也在心情的低谷里转危为安了。这段时间,谁也没过上安生日子。梅施喝着汤,肠胃和人一样熨贴舒适,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无尽的山路上艰难跋涉,望不见尽头,人都已经麻木了,突然下路一转,竟然没预兆的到达了山顶花园,筋疲力尽中欣喜若狂,又有到达终点的放松和放心。 “阮廷坚……”梅施放下碗,面色变得认真,“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这个倒是她非常想知道的。 阮廷坚喝完最后一口汤,不咸不淡的语气又出来了:“不知道,我自己也挺意外的。” 梅施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你总说我不相信你,你该给我点儿信任你的理由吧?” 阮廷坚被她看得不自在,表情也严肃起来,“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很可恶,第二次见你觉得很可爱,第三次见你就想和你……后来就想娶你当老婆,都是感觉,自己说不上原因。”他老实坦白,表情还有点儿悻悻,梅施理解为如果他知道原因就会改正和避免,从而寻找更好的女伴。第三次见面就想xxoo,果然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阮廷坚知道自己这番话绝对不是她想听的甜言蜜语,从她的表情就能知道,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怎么可能功亏一篑?他放下碗,柔情似水地拉住梅施的手,“施施,我们明天就去结婚。” 梅施垂下眼睫,心情也慢慢黯淡下来,刚才一片明媚的感觉再次转为阴翳。 阮廷坚看着她的犹豫,握着她的手不自知的收紧,这样的表白,这样的亲密,她还有什么顾虑? “阮廷坚。”她终于开口了,他几乎立刻嗯了一声,这样的急切,在把谈话技巧玩得炉火纯青的他身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了。“可能你不会理解,觉得我无病呻吟,但是……我真的……不想要孩子。孕育他,那么漫长的时间,万一他病了,他……”她始终说不出个死字来,“我真的承受不了失去。仅仅失去一个胎儿,我就这样自责和痛苦,如果……如果……”她呼吸急促,眼泪刷地流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 阮廷坚的心被她的眼泪绞成残缕,抱住她,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 “所以,阮廷坚,我不能和你结婚,不能……” “那我们就不要孩子!”阮廷坚截然打断她,就像她无法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也不想再失去她了,尤其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后。 梅施流着眼泪瞠目结舌,自己都觉得样子会很傻,赶紧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阮廷坚,这不是开玩笑!”她闷闷地强调。 “我说话算话。”他淡然表示,语气却坚定如山。 梅施环紧他的腰,阮廷坚是不是着了她的媚术还没醒啊,这都答应,如果问他要全部身家他能不能给啊? “阮廷坚……”她软软甜甜地喊。 “你说。”阮廷坚表情坚毅,她还有什么要求他都打算答应。 “我爱你。”梅施吸吸鼻子,眼泪又在眼眶里酸胀发疼,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她,她怎么蠢得到现在才发现。 阮廷坚木了一下,也更紧地搂住她,“我也是。” 尾声 两年后 梅逸亲自开车送伏瑶去做产检,大姑姐梅施陪同。 梅逸看着前方,一脸不屑,“姐,你的精神病还没好吗?还不想要孩子?阮廷坚都快30了,就他的工作量,心理压力,搞不好过了30就不行了。” 梅施差点一口唾沫吐他后脑勺上,“你不行的时候他都能生龙活虎!我这是神经病吗?我这是心理障碍!障碍懂不懂?!” 梅逸再次鄙夷地嗤了一声,“别人是障碍,你绝对是精神病!阮廷坚估计也被你传染了,就这么姑息养奸,脑子也坏死了。” 梅施顾不得他在开车,一掌拍在他脑瓜子上,“什么姑息养奸?这是爱!” “呃……”伏瑶和梅逸一起作呕。 梅施挑着眉毛看他俩,“都孕吐啊?” 伏瑶翻了会儿保健杂志,淡淡地对老公说:“小逸,我这么早生果然是对的,现在我皮肤弹性好,生完孩子恢复得好,也不会有妊娠纹。你看,那些生完孩子成大妈的,恢复完也好像怀着八个月的孩子,一肚子花纹再也去不掉的都是上岁数才生的。真是可悲啊。” 梅逸笑得很淫 - 荡,“你会恢复成少女的,因为你生完孩子也是少女的岁数。” 梅施冷嗤,这对话真是下流又低劣。 不过…… 老实说,之前不要孩子的确是有心理阴影,可幸福的日子过久了,不愉快的往事也早就退散了。不要孩子多数是安于现状,两人世界……厚脸皮的她也红了下脸,同时鄙夷梅逸夫妇,小屁孩儿懂什么呀。 不过……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连弟弟都要晋升为人父级别,阮廷坚而立之年也没当上爹,俗话说,没当过爹的男人,人格是不完整的。她的确不该对他的人格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使他成为残疾人。 为了拯救阮廷坚的人格,当晚阮美男自动自发地拆开套子时,梅施双眼水光灿灿,“不用了,今天安全。”阮美男嗯了一声,顺手就把套子甩在地上了,从此一直安全了两个月。 阮廷坚充满疑惑,在“安全期”又幸福了一番后,问:“施施,你是不乱吃什么药了?虽然广告说的好,毕竟是改变身体机能,不要乱吃了。” 梅施也满腹心事,随口支吾了一声。都努力两个月了,如此高的播种频率竟然没行?难不成梅逸那张乌鸦嘴真相了?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阮廷坚毛骨悚然,这是什么眼神?怀疑?怜悯? 梅施深沉地摇摇头,探究地看了眼他尚且凉在灯光中的某处,“你累吗?” 阮廷坚扑哧一笑,“还好,还能战斗。” 梅施翻了他一白眼,“光战斗有什么用?得有战利品!” “战利品?” 阮廷坚的疑惑终结在战火中…… 阮廷坚下班回家,从车里迈出来的时候,冷不防腰间一阵酸疼。虽然梅施近期在“战场”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但充当厮杀主力的他日夜奋战,未免有点儿……都说三年左右的婚姻是道槛儿,容易审美疲劳而寻求婚外刺激,这还是和梅施一起看的婚恋电视节目知道的。估计就是这倒霉的节目看坏了,当时他还没意识到危机,现在梅施摆明了是想让他“无力”寻求刺激。 进了房间,看见老婆大人正一脸惊恐地缩在沙发里,看见他回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在家就别看鬼片了嘛。” “怎么办……阮廷坚……我有了。”梅施不知所措地说。 已经早就做好不要孩子的心理准备,阮廷坚一时没往最常识的意义上想,反而不在意地问:“有什么了?” 梅施怨怒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有孩子了!在这里!”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瘪塌塌的肚子上。 “啊?”阮廷坚眼珠骨碌转了一下,似乎还没想明白。 “怎么着?”梅施有点儿火了,预期中的惊喜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只有一副傻相,这还是阮廷坚吗?! 正要发作,他的吻一下子印上来,她回神看他的时候,觉得他的睫毛有些湿气,凝成很勾人的一束束。“施施……谢谢你!谢谢你!” 梅施的心夸嚓掉进蜜汤儿里,还是想到他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明明这么想要孩子的,平时还一副比她还嫌弃孩子吵闹的样子。 “你……”他的鼻子贴着她的,梅施一下子看进他深邃的黑瞳里去,他要说的她全明白。 “我不怕了,阮廷坚!因为无论什么事,都有你和我分担。”梅施用鼻尖亲昵地刮了刮他的。 “嗯。”阮廷坚的唇比往日更加炽热而温柔,她的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让他感动不已。 “施施,你总是让我意外……”他吻她的睫毛,脸颊,唇,“我……很爱这些意外!”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版:.dddbbb;手机版: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