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妃当关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崔氏母子离开的那天,连冯老夫人都未曾相送。她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在继子府上讨生活,原还有些分量,这回子被自家女儿拖累的,在冯远敬夫妇面前十分没脸。尽管冯远敬答应不再追究,却是气得不轻,罗氏这几日连请安都不来了。 冯清歌在院子里安了张紫檀木半倚榻,小巧玲珑又十分舒适,端坐着喝茶,看西院婆子丫鬟收拾着崔欣彤住过的房间,将之前拿的几样摆件又放回库房。 巧文一直在那边指示着,从小丫头手里接了样东西便往冯清歌这边来。 「小姐,表小姐留下一个荷包说是交给小姐的。」巧文将手中的荷包递过去,做工不算十分好,但一看便知是崔欣彤的手艺,想是赶工出来的,也是一片心意了。 冯清歌接过荷包,眉头微微一漾,又状似方才想起来一般问道:「可曾将那只睡枕放在表小姐的箱笼里。」 巧文点了点头「照小姐吩咐,悄摸着放好了。只是表小姐家中也是有一只的,小姐怎么不留着。」 「那睡枕的确是不错的东西,给她凑成一对也好。这次的事情也有赖她,对于崔家也不能一概而论。」冯清歌边摸着荷包边说道,发觉荷包里还有东西,便动手拆开,里头有张纸,冯清歌一看便不作声起来,只见信上说着,崔欣彤她见过一次与祖父见面的男子,之后来了京城,便觉着那男子与大皇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原来是他,怎么会是他呢!」冯清歌嗫嚅着,巧文在一边也听不真切。 三皇子府内。 赵承乾手持一把银色小巧的花剪,正在很仔细得给一盆牡丹修着乱长的枝叶。 脚步声由远及近,三皇子的近卫兴停在他身后。 「查得如何?」 「回主子,失踪的皆为年轻男子。各色人等皆有。京兆尹那边先前有位报失踪的,是丰州太平县县 令的独子。算是目前身份最高的失踪人了。」 「噢?」赵承乾手上的花剪未停,笑道:「这京兆尹冯凉,是不接这案子,还是他破不了案啊。」 「属下打探过,那县令送了不少东西给这个冯凉。他原派了不少人四处搜寻。找了小半个月,一点进展没有。那县令再去,却被打了出来。」 「该怎么查,你知道了吗?」 「是,属下这就前去太平县。」 来人行礼退下。 赵承乾放下手中的花剪,满意得看着自己的作品「就该要好好修剪修剪,花魁怎容乱枝遮色。」 看着这千瓣的白色牡丹,袅袅婷婷地立在枝头,香味阵阵扑鼻。脑海里突得想到一个身影,也是这样安静得站立,无喜无忧,面色淡然。她便似这牡丹一般,自有华贵雍容的气度。 正待他安置好那些花花草草后,有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三殿下真是好雅兴,如今京城失踪案上达皇庭,下晓百姓,由三殿下督办,若是破了案又是政绩一件。」 赵承乾回身一看,这女子自有一股风流之态,正是喜着红衣的景华楼水烟。 「水烟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楼主是有什么好消息要给本殿下吗?"赵承乾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湿帕子净了手,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水烟往书房里去,一进书房便又有几名侍女,一负责端来铜盆用水净脸,一负责脱去他的外袍又换上家常衫子,一递上茶水漱口,一应侍女有条不紊地行事叫水烟看得吃惊,到底是皇家子嗣,竟比楼主还要讲究多些。 见水烟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赵承乾笑了笑「倒叫水烟姑娘见笑了,京城里规矩多些,本殿下原在青州的时候倒是简便许多。" 水烟知自己这样是犯了忌讳,好在赵承乾倒是不计较的样子,还出口解释,不亏是外人口中的「贤王」。忙正了正声色,行礼说道:「我家楼主说有关于失踪案的线索,那些身家清白的男子失踪是因好男风的缘故,而有能力掩藏此事的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楼主怕三殿下不曾往这方面想,便叫水烟来提醒一番。」 赵承乾原便聪慧,确实未曾想过会因为男风的缘故,经她一提醒,果然想到是何人。 水烟见她已明了便行礼告辞,她还需向楼主回禀。 景华楼的最高层内,依旧是那白衣男子,眉目俊秀如画,唇红齿白,每每见楼主这副比女子还要漂亮的相貌,便叫水烟脸红几分。 「楼主,您交代的事情水烟已经办妥。只是递于三殿下的几次消息都不曾走景华楼的正常渠道,这卖消息的人水烟也从未见过,不知是否可靠。「每次有甚消息都是楼主亲自交代她去办,自从她跟着楼主后,这样的事倒是头一回,她不由好奇这人是何身份,竟需要楼主这般保护。 第2章 白衣男子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这是怀疑本主的识人力?还是因为鸿叔近来重心不在楼内,你便忘了规矩?」 水烟立即跪下,惶恐地叩头」楼主原谅水烟无心之说,楼主的能力自是不容置疑的。「说完,偷偷抬头看他绝美的棱角,心跳跟着又漏了一拍,她也是绝色容貌的,又是魅惑模样,多少男子为她倾倒,而楼主却从未正经看她一眼,叫她有些气馁。 白衣男子自然不知她的想法,他兀自想着送信的人,接连几回的消息,都是关乎朝政的。他有些看不透那人,如何会知晓这些事情,他要收集许久才能掌握那几位皇子的信息。 张开手上新来的字条,上面只用娟秀的笔迹写了一行字「嵊州侯府与四皇子暗下勾结」。这位四皇子可是最不关心政事,最喜欢游山玩水的人了。他虽得了些消息,倒不如这一条来得真切。 怡和王府。 夜已经深了。整个府邸陷入沉寂。有一队护卫正在主院周围巡视。谁也不曾发现有三名黑衣人消无声息地潜进来,不曾犹疑地直奔那所偏僻的院子而去。 三名黑衣人进了院子一番查看。确认无人后,寻了些干草放在院子四周,浇了些油。领头的人扔了火石进去,看火势渐渐起来,往外扩张后。三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迅速离去。 而他们没有发现的是,院外榕树后的身影。在他们离去后,也快速地离去。 火势极为凶猛。而那院子又相当偏僻。等主院这边发现那里失火赶过去的时候,这个院子已经几乎 烧光了。 赵承泽站在距离火势较远的地方。看着府上的家奴正在一桶水一桶水往那火上倒去。这院子毁了,于他而言是好事。只是他心底有丝不安。这火起得过于蹊跷。 很快,他便确信了这点。 有家奴来报:赵承乾领着工部还有城防营的人进了府。 赵承泽恼怒却毫无办法。这么大的火,怕是已经惊动了父皇。他想瞒着也是瞒不下去。 赵承乾走近时,很是严肃地皱着眉头,也没有与他这位皇兄行礼,只快速吩咐身边的工部侍郎赶紧地协助救火。工部的人带着好些用马皮做得水袋,里面可放三四百斤水,在袋口插上竹子,由几名侍卫扛着向着火处倾倒。又有一些侍卫,拿着由猪的膀胱制作的水囊,里面注满了水,向院子里扔去。水囊遇火烧裂,水便能分散在着火点上。随着几十人的努力。火势方渐渐收住。 「皇兄这毁灭证据的法子用得好啊,只是别把偌大的王府赔进去。」赵承乾见火势控制住,才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三弟这话,皇兄听不懂。」赵承泽此刻恨不能上去杀了眼前这人。 「父皇那里,该说的三弟不能隐瞒。皇兄还要好好想想如何跟父皇解释,这差点烧掉整个皇子府的火。」赵承乾说着行了一礼「三弟幸不辱命,救下这火,这就先离去了。皇兄不送了。」话毕,便领着众人离去。 赵承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拳,手上的青筋暴起,眼中更是疯狂的杀意。一众家仆头也不敢抬地跪在那里。赵承泽奉命查失踪案,他已经防了一手,将之前那些人安置在别处,一些不听话的隐患更是直接除了,而失火的这间屋子原先便是关他们的地方,却是这么巧,院子一失火,赵承乾便领了人过来。 冯府听风院。 清歌睡眠一向轻浅。外面大批人走动的声音已经吵醒了她。 「小姐,好像是哪里走了水。」华瑶进来,只见清歌正坐在榻上,知她是被吵醒,便出声说道。 「知道是哪个方向吗?」清歌的声音有些低,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看火势是城西方向。」 清歌低头想了想。「那里院子不多。仅有几户官家,还有大皇子府也在那边。」 「是。」 清歌不再说话。自从景华楼那边递过消息后,虽然还没有什么结果。但看这几日三皇子的动作,可见三皇子那边应该是收到景华楼的传信,并且他极有可能利用这件事向怡和王发难。那么这一出火,便烧得很有名堂。这出戏,她倒是要看看最后谁胜了。 定北王府。 「主上,那边火势已经控制下去。那院子毁了不说,临近的几处院子也是毁得七七八八。差点将大皇子的主院给烧了。」扶华回禀的时候脸上带了些幸灾乐祸。 第3章 殷鸿离点了点头「赵承乾下手真是又快又狠。这样的人,以后保不齐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先让他们二人斗上一斗。我们从旁看着。」 「主上,还有一事。失踪的人,属下已经找到了。在城外五十里的密林里,已经被野兽咬得残破不全了。属下查看过,大概有五六人,都是被下了药扔过去的。属下没有移动任何人。请主上指示。」 「把消息放给赵承乾,余外不需多管。」 怡和王府失火,赵承乾上报朝廷之余又乘上几样带血的男子粗布衣裳条块,最关键的是一条带血的鞭子,皇上一见那鞭子便气得大发雷霆,这条鞭子可是他前年亲自赏了怡和王的。 只这几样东西尚不足以证明失踪案与怡和王有关,自然还有人证,被怡和王藏匿的几人被寻出来,虽说不知是何人囚禁残害他们,但那条打在身上十分疼痛的鞭子,他们死也不会忘记。 这般一来,物证与人证便能合二为一,足以指证怡和王的罪责。 皇上大怒,原要下旨将怡和王夺王号并罚去封地,被匆匆赶去的皇后娘娘拦下。 「皇上,臣妾虽不是泽儿的生母,却是一直照顾他长大的,且不说臣妾如何,倒是故去的先皇后姐姐在泉下有知,定要心痛的。还请皇上三思,若是罚去封地,损了他的名誉,再想招回京怕就有些难为了,若有何事又鞭长莫及了。」 皇后娘娘这一句便叫皇上改了主意,倒不是因着先皇后的颜面,而是此刻的朝中平局不能打破。最后失踪案结了,罪责全由城外凤垭山的山贼背了,而怡和王因为纵火而撤去了王位,又撤府邸,一应人等重新住回宫内。外人并不知这却是皇后娘娘的主意,皇上身体每况日下,她唯一的指望全在大皇子身上,住她眼皮子底下,既能防止他继续胡闹,又能保全他行事方便。 冯清歌知晓这些事的时候微叹了口气,帝王之术临驾于一切之上,可怜的是那些失踪之人,好好的人命在他们眼里只是玩弄的器物,皇上能忍得大皇子行事荒唐,不知可能忍住其他呢。 「华瑶,更衣。随我去景华楼。」清歌忽然站起来,走向梳妆台。 华瑶和巧文一愣,醒过神来,便立即忙碌起来。一个帮着更衣,一个去让车夫备好马车。 冯清歌选了一套水粉色纱衣,由着巧文梳了发髻,以翠绿色流珠钗装饰。又轻涂了些口脂,些许娇媚的姿态。清歌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巧文也不管去何处,倒是将自己收拾出去赴宴的样子,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及再换衣,便领着华瑶出了院门。 入了景华楼,依旧是那白衣书生,领着二人进了上次同样的包间。华瑶有些奇怪,小姐若是有什么 信儿要传,都是托她来送,怎么今日自己过来了。 「你别多想,我只是过来坐一坐。」像是能猜到她心里所想,冯清歌解释了一句。 有人进来,不是平日里送茶水的书生,倒换了个女子。那女子穿着正红色的缎衣,面上扑了粉,嘴唇上也涂得红艳。乍一看,却不显得俗气,反而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她手里捧着一黄桃木盘托,上头放着一瓶青蓝底窄口壶,并两碟糕点。 冯清歌打量着她,她亦打量着清歌。 「水烟给冯小姐行礼了。」放下手中的茶食,不卑不吭地行了一礼。 冯清歌眼眸沉沉地看她「本小姐倒未见过水烟姑娘,姑娘却能识得我。」 「水烟不仅认得冯小姐,同样也认得她。」水烟红唇一笑有几分魅惑,玉葱一般的手指点住站在一边的华瑶「她可是给咱们景华楼楼主送信的人。」 听她此言,华瑶眉头一皱。她素来是与楼主单独会面,字条也绝不假他人之手。 水烟见她的面色,便得意一笑「我跟随楼主已近五年,楼主怎么会瞒我,况且又是这些也不算多贵重的消息。」水烟说这话心底有些发虚,楼主已叫她不许多问,她却愈发好奇,辗转问询多人,才发现是这冯小姐身边的人。 冯清歌本也无意隐藏,只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她自然不知这水烟心底的心思,只静喝着茶,神色间一丝波澜也无,又用了两块糕点,景华楼的吃食真是对她的胃口。而水烟说的事情似乎与她并无关系,直到有脚步声上了楼又进了隔壁的雅阁,冯清歌才示意华瑶叫水烟出去。 这才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一会儿又有脚步声进去。很快里头便响起了两个男子的声音,他们怎会想到有人故意在这边听着,话音虽是刻意压低了,但也叫她们听得一些。 第4章 「殿下怎么在这里见面,若是被发现可不好。」 「你有所不知,如今景华楼有意相助本殿下,你又常往这来,约在此处见面反而掩人耳目。」 「大殿下如今入了宫,臣见得也不如往日有便,不过慈恩倒是传来一些消息,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倒是没有想到这回能找着藏匿的人还亏了他那侍妾,南靖你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收服他的身边人。她说什么你照实说便是。」说着笑了起来。 「大殿下被皇后拘着也就罢了,倒是辰嫔娘娘受了不少委屈。」 「母亲又因我受苦,本殿下却还不能动她!总有一日要叫她通通受了!」 两人又说了许多,冯清歌一直安静听着。上一世她便知道龙南靖是赵承乾安排在大皇子身边的眼线。重生后有许多事都偏离了原定的轨迹,她必须确定一下这二人的关系是否还如上一世一般。既然失踪案结了,这二人许是要见面,她便来碰碰运气,果真叫她遇见了。 华瑶在旁边听了半天,大抵也明白隔壁一个是皇子,一个好像叫什么南靖,似乎是大皇子身边的。自从她跟在冯清歌身边,冯清歌的许多行为叫她看不明白。明明是足不出户的闺中小姐,却关心着朝中的政事,又知晓许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华瑶实在想不通她是否还有什么身份。 「大皇子已经叫臣负责制银的事项,果真如殿下所料,大皇子动了制私银的心思。」 「父皇一直把控着制银这块,他赵承乾既然想打造武器,自然是需要银子。也只有他这种性子的人才敢去碰私银。」 「殿下预备如何?」 「本殿下已有安排,只待他入套了。」赵承乾喝了一口茶,语气颇有些笃定的神气。 待他们二人分别离去许久,冯清歌才领着华瑶出了雅阁,迎面又碰上那水烟。 「水烟倒不知冯小姐有听墙角的习惯。」水烟一副将冯清歌看穿的模样,红唇上扬显出几分洞察的得意。 「怎么景华楼还管人坐哪里,坐多久吗?水烟姑娘说话可得当心些,别扯出什么不好听的,景华楼也讨不得好,这雅阁可不是本小姐选的。」冯清歌眼角轻飘了她一眼,这位叫水烟的女子怎么对她透着几分敌意,也不知是何缘故。 「冯小姐总往三殿下那传信,似是要相助殿下。却不知是小姐的心意还是冯将军的立场呢。」这水烟咄咄逼人,今日似要盯住冯清歌不放。 「这又与你何干呢?景华楼不是只问消息卖去哪吗,是景华楼改了规矩还是水烟姑娘你……不懂规矩?「冯清歌双手轻轻理了理袖口,语气冰冷地说完便一双眼睛看向水烟,双目里竟是凉意,冷得水烟手禁不住一抖。 「你……」 「景华楼的人都哪去了?本世子来也不招待吗?」殷鸿离也不知何时来的,倚在栏杆处,笑看着冯清歌。 水烟一见他脸色立即变了,忙低下头行礼,急切说道:「世子……世子赎罪,水烟这就去准备。」 「不用准备了,你先下去吧。」殷鸿离也不看她,一双眼睛只看着冯清歌「冯小姐不是要回去了吗?不如本世子送你一程?正好本世子有些事要请冯小姐转告墨寒。」 冯清歌原不想他送,但听他这么说,便知是有话要对她说,便点了点头,先往前走了。 殷鸿离笑着跟在后头,他倒不想着以他世子身份理应先行,只觉着从后面看她袅袅婷婷的背影甚是有趣,转身前他面上无一丝笑容,而分出一记目光扫到水烟身上,那眼底的怒气叫水烟吓得一哆嗦,就要跪下。 定北王府的马车停在景华楼前,冯清歌以帕子覆面才上了马车,能掩饰一二也好。 殷鸿离一上马车便笑起来「冯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景华楼?」 「世子这是要管小女的行踪吗?世子有什么要说就直接说吧。「冯清歌侧脸对着他,她有意地不想正面直视他。 「本世子听墨寒说你在查嵊州侯府与四皇子勾结一事,没有过多证据,你可不要贸然行动。「殷鸿离不知是刻意还是真的关心则乱,他一说这话倒引得冯清歌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嵊州侯府的事,哥哥尚不知道。」冯清歌心里忽然显出一个猜测,便脱口问出「难道你与景华楼……」 「清歌如此聪慧,本世子也不愿再多瞒着,只是想与你分担一些。每次华瑶带来的消息总叫我十分疑惑,你为何会知道那么多连我都需要耗费人力去查的事。」殷鸿离早便想着将自己的身份摊在她面 第5章 前,如果不是水烟的言行,他怕还没有这么快地表明身份。 冯清歌未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如常没有变化,只是一双美目渐渐露出笑意」既然世子将这样要紧的身份告知小女,那小女也投个诚意,若是格局不会变化,那么三皇子将是下一任皇帝。」 殷鸿离惊得愣住,他听得清楚,冯清歌说得十分肯定。「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有预知能力?」 「世子可管不了其他,小女只能告诉你这句,随你信不信。」 「你……你想干嘛?」殷鸿离简直不敢想若是冯清歌真能预知以后,那么她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世子,我们合作吧。景华楼的存在也不会仅仅是做个买卖消息的吧。小女的心愿实很简单,只不过愿家人平安罢了。」冯清歌这才露出一抹笑意。 自那一日冯清歌与殷鸿离坦诚布公后,冯清歌身边便多了一名暗卫,由不得她拒绝,殷鸿离说得很清楚,他得保证合作同伴的安全。 这人笑着站在冯清歌跟前的时候,也不行礼,倒像见着老朋友一般朝着她摆了摆手「恩人,我们又见面了。」 冯清歌看着一身利落棉布衫的魏子渊并不吃惊。殷鸿离将他收在麾下,又派来护佑她,倒真没有比魏子渊更合适的人选了。 「不用这么称呼,还是正常来吧。既然世子叫你做暗卫,那平日里就得委屈你不要露面了。」冯清歌音色温煦,虽非她刻意,但听在魏子渊耳边却觉着十分的温柔。 「我不委屈,能保护你是我心之所愿。」魏子渊笑着摸了摸头,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巧文从院子外头进来,魏子渊便腾得一个转身消失无踪了。一阵清风吹拂开冯清歌的长发,将她瓷白如玉的面貌展现眼前,魏子渊隐在暗处看得愈发入迷,只是冯清歌察觉不到罢了。 「小姐,公子叫小厮送了信来。」巧文进了屋递过来一封信。 冯清歌接过一看,上头写着冯墨寒敬启,崔廉逸的回信这么快便到了,展开信件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话。 「墨寒兄长,廉逸归府不日便得知时常与祖父来往的是三皇子殿下,其余事等廉逸也不清楚,还请兄长赎罪。」 冯清歌将信件重重拍在桌上,鼻间冷冷一哼「好你个崔廉逸,还想着欺瞒,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了。」此时,冯清歌才明白崔廉逸的斯文老诚样子纯粹是装出来的,他既然不要这个机会,那日后可就怨不得她了。 「小姐,过两日就是皇后娘娘生辰,咱们是要夫人已经吩咐要小姐好生打扮一下。上回新做的几件新衣裳也送来了。小姐可要挑挑看?」巧文说着便开了柜门将几件新衣裳拿出来,展在新添的实木屏 风衣架上。 冯清歌知她是怕自己生气伤神,这是故意地引着注意力,便配合起来,果真站在衣架前挑选起来。颜色无非还是那几种,宫中妃嫔大多喜着艳色衣裙,譬如红色,黄色,绿色。这三类艳色冯清歌便不需考虑了,免得犯了哪位娘娘的忌讳,她平日里穿的素净,这出席宴会的衣裳却都极为艳丽,挑来挑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中意的,冯清歌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踱来踱去,叫巧文紧张不已。 「小姐,这里都没有喜欢的吗?那巧文去回禀夫人,就是不知再加紧做衣裳可难得及。」 「可别去烦母亲了,等那日由你做主还不行吗?」冯清歌见巧文转身就要出去忙说道,说完见巧文一脸得意地朝她笑,才发觉竟被这丫头设了套。 「巧文知道小姐不喜张扬,一定将小姐打扮得合您心意!」巧文俏皮地笑说着,主仆二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听风院里一片热闹,城外的凤垭山下却是氛围紧张。 失踪案的罪责既然由凤垭山的山贼背了,朝廷自然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山贼屡次扰民,为民除害也是大功一件。皇上下令由三皇子赵承乾带了一队龙武军,又派了京都史姚凉协助。而朝中人都知道冯凉可是大皇子的手下,皇上这一出叫百官看不太明白。 而此时的赵承乾却是身在其中,清楚不过了。 京都史姚凉小心地挪到赵承乾身边,凑到他耳边说道:「三殿下,这凤垭山南边是进出路,东边是峭壁,西边及北边,不易攀爬。下官以为要攻上去还得从东南两路齐发,联合围剿,胜算极大。」 第6章 赵承乾听他所言,赞同地点了点头「本王也知你所说的是为良策。只是东边峭壁,需要善于攀岩的人才可。如今去哪里找这些人。」 冯凉忙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下官想着东边是峭壁,天然的遮挡屏障,必定防守不严。故而早在下官继任京都史时,便特意训练了几个善于攀爬的能手,可供殿下使用。」 「噢?」赵承乾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姚凉不仅想到这方法,还已经做好安排,准备得如此充足,若是有什么阴谋倒叫他不好防范,提的主意又的确是他也想到的,没有理由拒绝。「若是这样,自然极 好。你的人上了山,先切了他们的防卫。」 「是,下官定不辱命。」 「慢着,本殿下再派几人辅助你们。」说着,赵承乾在龙武军那队人里一阵搜索,看到熟悉的那人,向他招了招手。 那人动作轻巧而快速地到了赵承乾面前「三殿下有何吩咐?」 「可会以绳索爬山?」赵承乾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说道。此人正是龙武军里的梁武昌,赵承乾当日去缴魏子渊处也有他参与,行事勇猛且有些本事,是个能用的人才。 「回殿下,我们几个同乡便在山中长大,爬山不在话下。」 赵承乾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如此甚好,你们几个便配合姚大人的手下,咱们来个里应外合,一击即中。」 「是」。 无人注意到姚凉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和防备。 等到四更,赵承乾一挥手,全部侍卫站起身来,整理好装备,列好队形。马匹全部系在一起,围成一栏圈住,留了十人看守。赵承乾在前方领着,一行人消无声息地向凤垭山爬去。而梁武昌等人绕到东边,接过京都史自带的工具,也奋力向山上爬去。 夜正深,月色稀朗地透过云层,光线昏暗。仅靠着几束火把,近百人向山寨迅速却轻声地靠过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这批人已经到了山寨门前,隐蔽在寨前的一片林子里。 姚凉靠到赵承乾身边,低声说道:「殿下,这寨门虽是木质,但包了层铁皮,又设了些机关,因而要攻进这寨子需要费一些功夫。」 黑暗中赵承乾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不需强攻,等梁武昌他们发信号。」 话说,东边峭壁上的十人以绳索互绑在一起。京都史的护卫徒手持锋利而坚韧的刻刀,有力地凿在石壁上,双手快速交叉,双脚跟着踩在坚硬凸起的石块上,稳步向上爬去。梁武昌等人垫在最后,他们虽然会爬山,但到底不如那几人受过专业训练。由他们在前面领着会快很多。 比预想的时间晚了片刻,等他们爬上山顶,悄无声息地从寨子的围墙翻进去的时候,便迅速击杀了附近的几名山匪。一名山匪临死前吹响了挂在身上的哨笛。很快,便有几队山匪迅速向他们围过来。 整个山寨的灯火通燃,人声喧扰起来。 梁武昌等人迅速被围了起来。火光印在他们脸上,红的发亮。 有脚步往这里过来,人群分开一道,容那人走至前面。 「你们是何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人眉头凶狠地凑在一起,眼睛亮而有神。原是英俊的脸上布着一条长疤,从左脸颊延伸至左耳前。梁武昌等人并不应答,十人背靠在一起。紧抓手中的刀,全身戒备。 「兄弟们,冲!」梁武昌一发号令,十人便步骤一致迅速往那人所在杀去。 正在此时,有箭趁着风声从那人的背后穿透。那人后背中箭,不可置信地回头。 那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穿着华丽的男子。他身边的姚凉手里张着一把弓。身后有近百侍卫从洞开的寨门,往这里冲了过来,聚在他的身后。 中箭的人看着姚凉,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什么,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本王奉皇命,特来清缴风牙山。」赵承乾冷漠地扫视一番。做出一个进攻的手势。身后百人迅速向寨匪靠去。 他们的刀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光,无情地向人群砍去。寨匪顽强抵抗着。数十个山匪在近百名训练有素的侍卫砍杀下,很快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赵承乾看着一地鲜血汇流城河,寨中的屋子也被大火渐渐吞噬,火光印在他的脸上,他目视前方,却对着身边的姚凉淡淡说了句「本殿下见凤垭山的寨主似乎与姚大人是旧相识了,临死前未说出话来也是心有不甘了。」 第7章 姚凉呵呵一笑「我是官,他是贼,自然算是相识,死在我的箭下也算他的运气。三殿下可千万别多想。」 赵承乾转过脸看着他笑了笑「姚大人是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辅助谁便是谁的运气。只不过有些人 未必当得起你的能力,大人还要仔细掂量。」 姚凉不作声,眼神间闪烁几分,面色上跟着变了几分。 景华楼的最高层,殷鸿离身着白衣站着。 「楼主,凤垭山已灭,赵承乾果真看中姚凉的办事能力,有意拉拢他。」黑衣男子在一边将凤垭山的消息详细回禀。 殷鸿离听了许久,点了点头示意黑衣人退下,转过身看向跪在堂下的水烟,眉眼间都是凉薄之气。 「本主竟不知道手下的人行事这么没有规矩,不让你打听你非要打听。既然如此,你也不适合再留在景华楼,找鸿叔令给你寻个好出路吧!」 水烟一听楼主要赶她离开才慌张起来,忙扑在地上「楼主息怒,水烟只是一时好奇才犯下大错,请楼主看在水烟跟你五年的份上,看在我父亲……原谅水烟这一次吧!」 殷鸿离有几分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从未回应过她,也不给她任何的机会,在男女之事上,他一向克制隐忍。而水烟的父亲是景华楼的功臣,与鸿叔不相上下的地位,既然提到她父亲,那么殷鸿离自然不能叫其他跟随者寒了心「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擅自做主,就别怪本主不顾念情意。」 水烟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眸光里透出一股凶狠,都是因为她冯清歌! 「再提醒你一句,冯清歌不是你能碰的。」殷鸿离说着便离开了。 天色微亮,巧文端着铜盆远远地便瞧见华瑶捧着一方锦盒在冯清歌屋前徘徊,清秀的脸上带着几丝犹豫,几步上前低着声音问「你这是怎么了?今日要进宫的,还不进去叫小姐起身。咦,这手上是什么好东西啊?」 华瑶心里正烦着呢,也不想搪塞她,只摇了摇头推门进去。 冯清歌倒也起身,正用牛角梳将长发梳顺,见巧文进来忙就着铜盆里的水用起来。回身便见华瑶捧着锦盒站在那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便笑起来「你这是拿了什么?」 「回小姐,是世子送来的。华瑶估摸小姐不愿意收的,但那扶华放下东西就走了,我……」华瑶说不下去了,明知道小姐不愿意与世子多接触,她还收了东西。 果真见冯清歌脸上的笑意收了,走近接过华瑶手上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里头裹着黄色的锦布,又添几分贵重,展开锦布入眼是一片蓝紫色,冯清歌上手便觉得滑如无物,拎起来方显出一件单罗纱裙,若说之前那件嫣红色单罗纱裙已是难得,那么这绀色单罗纱裙便是极为难寻的呢。这绀色原便是蓝色与紫色恰到好处的调和,而单罗纱的料子又特别金贵,想要调出一匹这样的料子那是需要绝佳的手艺的,可遇而不可求。 也就是说,殷鸿离这份礼物实在太过于贵重。巧文也被这颜色惊到,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华瑶更是不知该再说什么。 却听冯清歌说「今日就穿这衣裳去吧。」 华瑶十分吃惊,脱口而出「小姐确定吗?这可是世子送的,小姐不是……」 冯清歌在身上比了比「若是从前,我定不会收,今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定是因为小姐第一次进宫,又不喜欢柜子里的衣裳吧!」巧文一脸明白的样子。 「因为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冯清歌说完竟然嘴角上扬笑了。 天色大亮起来,冯清歌总算收拾妥当,带着华瑶赶紧上了马车往宫里赶去。每位应邀的小姐只能带 一位侍女,自然带着华瑶更稳妥些。 宫门外正巧遇上苏府的马车,宫门口也不是大声喧哗的地方,两府千金隔着车帘相视一笑。过了宫门进的内宫,便下了马车,那儿已经备下一辆十分大而豪华的马车,车外站着几个小姐,神色间有些不耐。轮到冯清歌和苏雅琴走到跟前,当头的女子一个白眼翻过来,嘴里嘟囔了句「等来两个,总算可以走了吧!真是也不看时候,来得这么慢!」率先便进了马车。 苏雅琴见冯清歌露出一分不解,低声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派来接的马车,需坐上五人才往宫里去。宫里行走那么些轿子也不安全。」 第8章 冯清歌一听便明了,早已听说皇后娘娘崇尚节俭,这法子倒是省了不少马车,人力。点了点头跟着上了马车。秋风已起,清早有些凉意,冯清歌身上罩了件披风,将绀色单罗纱裙裹得严实。 车里另三位小姐之前也不曾见过,除却方才说话的那位端坐着,也不瞧她们,另两位倒是笑着点了点头,也算是认识一番。 行了不近的路方停下,赶车的麽麽说道:「诸位小姐请下车慢行」。 冯清歌一掀帘子已到皇后居住的长春宫门外。由麽麽领着,五人低着头前后排着往里慢步,一行一动皆要十分规矩。 冯清歌排在最后进的宫内,她披风在宫门外脱给了华瑶,这一身衣裳显露出来,便叫宫内端坐着的数十名女子齐齐看过来。 连皇后娘娘也投来了目光。她今日可是够扎眼了,越扎眼越惹人嫌弃才好。 皇后娘娘虽然位高权重,但年岁并不很大,又不曾生养,身姿依旧轻盈,着得是靛青色宫服,显得气势十足,好将一旁打扮得莺莺燕燕的妃子们压住。 「这是冯将军的千金?」皇后娘娘笑着问冯清歌。 冯清歌抬头直视她,眼神里漏出几分无知「回娘娘。小女便是冯清歌。」语气里带着得意。 皇后眉头微皱,不是说冯家千金相貌绝佳,性情沉稳的吗?怎么空有皮囊腹内草莽,仗着自己的父亲得皇上重用,倒有些不懂矜持。 「本宫早听说冯小姐蕙质兰心,今日见到果然不凡。」 冯清歌跟着一笑「多谢娘娘夸奖!」 几位妃子一听忙掩饰住想笑的表情,瞟着皇后的脸色,果见皇后脸上有一丝难堪。皇后这样的夸奖自然不能明着受了,得推脱几句才是,这个冯清歌也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自持甚高。 这几句话一说,皇后也不想再与冯清歌多说了,忙摆手叫她们坐了。冯清歌往位上一坐还故意发出不小的声响,又引得众人侧目。 妃嫔的最后一排露出林慈恩一双含恨的眼睛紧紧盯着冯清歌,心底骂了起来:皇后面前如此放肆,看你怎么死的! 以她的身份能出席这样的宴席已经是皇后开恩,也不亏她这些时日在皇后面前诸多孝敬。她听皇后身边人提过,皇后有心想要冯清歌嫁给大皇子,让冯清歌做皇妃压着她,还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今日是本宫寿辰,原不想铺陈浪费,但皇上意思是借着这机会叫你们各府小姐来宫里聚一聚。今日人来得不少,你们也别拘着,好好热闹热闹才好。」皇后端庄大方地说着,却听外头有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姐姐寿诞,妹妹祝贺来迟,还请姐姐赎罪。」进来一位妃嫔打扮的女子,着红色纱裙,由侍女扶着,身姿灼灼,步步生莲般地走了进来,容色并不出众,只一双眼睛微挑着,十足的媚态。清歌心晒这便是那极懂诱人的女子模样吧。 「妹妹有孕在身,姐姐原是不想叨扰的。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雅兴,且一块说笑也好,只是千万当心龙胎。」皇后脸上还如方才的笑着,手指甲却戳在肉里,想是心底气的不轻。皇上龙体本已不好,后宫已经有五年无出,如今她倒怀了,以致皇上对她十分上心,这不过三个月份,便叫不用上长春宫请安立规矩,一应出行用的是贵妃的规格,这般抬举早叫后宫诸人侧目。 那柔嫔仗着身怀有孕,皇上又十分宠幸,私下里许诺她诞下皇子便直封贵妃,协理六宫。到时候她有子嗣傍身,而皇后不过有个养不熟的继子,就算不掌凤印,也未必不能压一压她的气势。想到这些,柔嫔面上愈发得意,将还未显怀的肚子往前顶了顶。 「姐姐这里怎么有些闷,妹妹还是不坐了,今日天气这般好。妹妹还是去御花园走走罢了。」说完在小姐群里一扫,指着一人说道:「润青你来陪姐姐出去走走吧,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吧。」 「你们姐妹难得一见,应当的。」皇后看了眼走出的女子,倒跟她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了就讨厌。 冯清歌看过去,原来是那马车里的女子。 「难怪那般目中无人,原来姐姐正得宠呢。」苏雅琴轻声说道。 柔嫔不在也好,皇后今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给大皇子寻一门亲事。她原是念着冯清歌的,看中了便要订下来的。只可惜一见叫她十分失望。她那一身衣裳价值不菲,连宫中都少见,可想她平日里是多么奢靡浪费,又娇纵不懂礼数,若不是看在冯将军,便要治她个不敬之罪了。心底便有些放弃她的意思,又相看起旁人来。 第9章 冯清歌坐在下首见皇后一面问询秦蓝灵,一面又笑对着顾得秋,耳边还得听着妃嫔里的动静,可谓是分身有术。 茶水加了三回,冯清歌无事便喝着茶,这会子便有些内急,刚想起身告退,便听皇后说道:「干坐着也没意思,御花园里有皇上特意给本宫备下的秋菊,不如你们随本宫一同去赏赏吧。」 一干人等起身行礼又同声说道:「皇上恩宠娘娘,臣女(嫔妾)好生羡慕。」惹得皇后眉眼笑开,将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只是眼边的纹路深深露了出来,叫她们看得清楚。 跟着皇后出了宫,各人的侍女纷纷陪到主子身边。一群人簇拥着皇后娘娘,倒比平日里阵仗要大得多。 华瑶跟在冯清歌身边小声说了句「世子叫我提醒小姐一句:宫里多险恶,万事要小心。今日目的若是达成,便无需再节外生枝了。」 冯清歌自然明白殷鸿离的意思,从他送这么件衣衫来,她便知晓他的用意,想来他有法子知道皇后的打算,便要来助她一力。这衣裳确让她省了不少气力,一个爱好华丽衣裳的小姐,一个不会奉承的小姐,就算家世如何,也不会是她的人选了。 「走,咱们先寻个地方,我想小解,方才茶水喝多了。」冯清歌说着有些羞意,一时贪饮,便弄得尴尬。 「我知道有个地方安静,小姐随我去。」主仆二人便走出人群,往相反的方向去,却不知有人紧盯着她们,犹豫片刻便跟了上去 华瑶引着冯清歌穿过回廊又绕行了些路来到一处庄严宫殿,门匾上书写着「承凤宫」三个烫金大字,里头鸦雀无声的,华瑶轻推开门,将冯清歌放入又忙关起来。 冯清歌一见宫殿虽是无人居住,却十分整洁,宫里人怕是不曾懈怠洒扫。 「小姐,这是瑞平长公主出嫁前住过的,虽是偏了些,但胜在干净清幽,又常日里有人打扫,那边有恭房,小姐快去吧。」华瑶指了指宫内最西侧小屋。 片刻,冯清歌净了手便赶紧出了承凤宫,往御花园去。 「小姐走这里吧,快得多!」主仆二人相携着挑了条小道往前赶,眼看着转个弯就到御花园了。忽然墙内有说话声传来。 「姐姐,你说什么?你想叫我嫁给四皇子吗?那个闲散王爷,我嫁他做什么!」 「你不懂,这是本宫与父亲商量好的。到时候本宫会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估摸着没什么大的问题。」 「明明皇上最喜欢大皇子,为什么不是他?」 「润青,你是不是傻?皇后会选你做大皇子妃吗?就算皇上喜欢大皇子又如何,四皇子同样是皇上的骨血,自然有争的权利!」 「姐姐腹中的皇子也可以争啊!」 「本宫不愿意,这个孩子就自由自在地做个王爷便好。」 冯清歌听得清楚,也听出来这里面的是柔嫔和梁润青。听墙角的行为到底不雅,冯清歌抬脚便要走了。忽然身后有掌风飞来,被华瑶堪堪挡住。 一名侍卫队长打扮的男子满脸怒容地看着她们「你们是哪里的女眷,跑到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由不得冯清歌多说什么,已经惊动了墙内的人。 「好大的胆子,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跑这里来了!」润青扶着柔嫔走到面前。 冯清歌自知躲不过去,行了一礼「威武将军冯远敬之女冯清歌见过柔嫔,皇后在御花园等着,小女正要往那边去。「显然她的答非所问令柔嫔十分不满。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本宫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柔嫔伸出一指直对冯清歌的额头,她嚣张的样子叫冯清歌恼怒起来。 「柔嫔娘娘,小女只是恰巧经过,这里是通往御花园的路,来来往往者并不少。娘娘若是有什么不能叫人听见的话,大可以回到宫里慢慢说。」冯清歌今日的装扮本就绝代出尘,白皙的脸庞上一双婉转魅人的眼睛,再加上樱桃色的唇,只往面前一站便是气质风华。 「姐姐,这个叫什么歌的,不仅犯了你的名讳,还这般无礼!不把姐姐放在眼里,该当何罪!」梁润青的眼睛不如柔嫔魅惑,因而姿色也只是平平,见到冯清歌的模样已经妒忌十分,便愈发怂恿柔嫔惩治她。 柔嫔对着那男子说道:「将这二人带回宫,本宫还要好好审问!」 华瑶立即绷紧身子,戒备地挡在冯清歌身前,只要这人敢动手,她势必要护住小姐。 第10章 「医典里有说,身怀有孕最忌劳心劳力,又忌性急暴躁。柔嫔若真顾念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回宫好好歇着。若是因为小女犯了什么规矩也当禀明皇后娘娘决断,没有去你宫里的道理。」冯清歌双手持于胸前不卑不亢。 「你真放肆!我姐姐肚子里的那是皇子!有什么闪失也是被你气的。」梁润青嘴角因为说话急促而显得歪扭,粉白的脸也急色起来。 冯清歌未发一言,只眼眸半掩地看着柔嫔,神色懒懒的,忽的笑了一笑,那笑容里透出一股清楚明白的笃定,惊得柔嫔往后退了两步,被那男子伸手扶住「娘娘当心。」 此时柔嫔心底闪过一丝慌乱,到底有些心机,只一瞬便又镇定下来。「若去皇后那里,皇后自然不会怪罪你,今日原便相看你的。」 「娘娘说笑了,小女不过平平,怕是入不了皇后的眼。只不过小女是正常走路,就是说到皇上跟前。小女也不是没理的。」 柔嫔已清醒地意识到就凭冯家受皇上的重用,这点小事根本动摇不到她,反而会让自己在皇上面前落个不懂事的下场,倒不如将此事掀过。谁知她还未开口说什么,梁润青已经继续嚷起来。 「皇后娘娘当然不会看上你,想做大皇子妃的人多的是,不是非得你。」 冯清歌一点都不曾将这梁润青放在眼里,现在只觉得她既愚蠢又呱躁,叫她厌烦不已。怒极反笑,又逗起她来「大皇子的确是深受皇上钟爱,不过历来皇位承继未必是皇上最爱子得位,梁小姐的目光不如转转,像三皇子这样的兴许现在看着没什么优势,但赌一赌也可。」 「什么眼光,四皇子好歹有个为妃的娘和不俗的外祖家,他三皇子有什么!」梁润青一听这话便觉发笑,冯清歌也跟着一笑,眼神里却透出一股同情,便是你们都看不上的三皇子最后取得皇位,不过这一天也许不会再来就是了。 「原来冯小姐这样看好本殿下,只是你们在这里议论的话若传到皇上耳里,怕是每一个都逃不了罪责。」突如其来的声音唬得几人一慌,赵承乾见着这几人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心底不觉有几分开怀,尤其是从冯清歌嘴里说出那样的话。 只是赵承乾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殷鸿离,苏雅风二人,倒不见冯墨寒。这几人怎么老凑在一处。 殷鸿离自然想不到冯清歌心里的疑惑,只是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冯清歌认为三皇子有望夺得皇位,所以才总是通过景华楼向他提供消息,是要帮他夺位?那她的真正打算难道便是三皇子妃,乃至一国之母吗? 思及此,殷鸿离便有些烦躁起来,连语气都不禁冲了起来「御花园那边正热闹着,你们这些人不去赏花,在这说什么劳什子的话,真是煞风景。若是皇后娘娘知晓,定要不高兴了。想做什么妃子就做去吧!嘴上说说也无用。」 冯清歌听他话里透着强烈的酸意,脸上又露了几分不乐意,以为他是故意装作这样,只叹此人真是隐藏深厚,若不是她细心观察,怎会将这种行事风格与那西北杀神联系在一处。 赵承乾看殷鸿离这般,嘴边露了几分笑,殷鸿离越生气,他便越发开怀。在他听来,冯清歌也很识时务,将昔日里她的不敬抛却脑后,只想着若有冯家的助力,那皇位岂不是又添胜算。 柔嫔见他们几人各怀心事,眉头跟着皱紧,也不与他们多说什么,便领着梁润青和侍卫离开。 「走吧,冯小姐。皇后娘娘还等在御花园呢。」赵承乾说着转弯向御花园走去。 殷鸿离面色已如常,走过冯清歌身边时,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看着,又勾出唇边的笑意。苏雅风轻咳了一声,殷鸿离仿若听不见一般,仍旧笑着跟上去。 等他们进了园子片刻,冯清歌才领着华瑶跟着进去,又绕了一圈路,等看到一片乌洋洋的人时,赵承乾他们早到了。 冯清歌默默站在队伍的最后边,不愿突出自己,却想不到有人不想放过她。 「冯姐姐去了哪里?」一贯细声细语,却是十分熟悉的语调,还是这阴魂不散的林慈恩。她作为大皇子的侍妾,便像个丫鬟一样在随侍在皇后的身边,她这一问便引得皇后及其他人纷纷看向她。 冯清歌也不露怯,行了一礼「皇后娘娘那的茶水好喝,糕点又十分可口,小女一时贪多,吃得闹了肚子,所以去恭房方便了。」说完还揉了揉肚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第11章 皇后见她这样眉头一皱,懒得多看她一样,其他人不禁带些鄙夷地笑了起来。谁家的大家闺秀能这么没羞没躁地说话啊。 赵承乾心存疑惑,面上也不显着,只觉着这会子的冯清歌有些奇怪罢了。 殷鸿离却知她的意思,故意装蠢露笨的,好让皇后娘娘放弃对她的心思。不同平常的谨慎冷淡样子,他倒觉得十分可爱。隔着众人竟偷摸地冲她炸了下眼睛,叫冯清歌看得清楚,立时木了一瞬才缓过来,这个人未免也太大胆了,明目张胆地看她,也不怕被人发现。 「你们看这一盆花,便是名品‘麻姑献瑞’,这可是皇上特地给皇后娘娘寻来的,专为贺娘娘诞辰的。」林慈恩见皇后无意多看冯清歌,忙又说起眼前的菊花来,讨好皇后是她眼下最需要做好的事。 冯清歌也跟着看过去,那麻姑献寿是舌状的平瓣花,有四轮瓣最里头是白色,越往外头越带了些嫩黄,瓣上附有毛刺,整体显出庄重不可接近的姿态,不亏是菊花名士。 「娘娘贵为一国之母,皇上又恩宠十分,连菊花都是选的极具意义的‘麻姑献寿’,皇上真是疼娘娘。「一个贵人打扮的女子谄媚着说道。 「是啊,皇上对娘娘那是敬重有加,旁人是比不得的。就算眼下得宠也不过是仗着身怀皇嗣。」又一女子说道,只是她这话却叫皇后眉头一皱,谈及皇嗣便是她心头伤痛,她也不是没有过孩子,可是小产过后就再无动静,只能扶持那个不堪大用的大皇子。 那嫔妃感受到皇后怨恨的目光,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殷鸿离相貌极为英俊,美名全京城皆知,自然最吸引这些妃嫔小姐的目光,只是他眼神并不往她们那看,便完全看不到那些女子眼底的爱慕之意。 「昭华公主到!」 有小太监大声回禀,众人跟着皇后看过去,只见昭华公主在宫女麽麽的簇拥下走至跟前。 「母后千秋,昭华早起便去上国寺敬了香,愿佛祖保佑母后凤体康健,仙颜永驻。」昭华公主一袭素妆,在繁华盛开的御花园里难免显出几分单调,只见她向皇后行了一礼,神态十分柔顺「儿臣回来的匆忙,不曾回宫更衣,母后可不要怪儿臣失仪。」 昭华公主自丧母后,几乎便算是养在皇后膝下,平日里又哄得皇后顺心,自然颇受宠爱。 「好孩子,你这番孝心定要感动上天的,本宫怎么会怪你,快些起身吧。」皇后一脸笑意地将昭华扶起身,二人相识一笑,倒真是一副母慈女孝的模样。 「咦,这是清歌妹妹吗?」 冯清歌一听叫自己名字,心下不由一沉,面上却半点不能显露,只能笑着行礼「冯清歌见过昭华公主。」 「妹妹这身衣裳真是华美得叫人移不开眼,昭华记得这料子母后那也有一匹,不过不是这个颜色,是靛青色的吧。」昭华公主走过来围着冯清歌转了一圈,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种料子合宫也就几匹,她那得的还是次一级的料子,这冯清歌哪来的好东西,叫她心底既疑惑又嫉妒起来。 皇后不曾作声,她身边的掌事宫女香鸳笑着回到「公主好记性,娘娘这确实有得了一匹。」 昭华公主有意勾起众人对她的衣裳来处好奇,而冯清歌偏偏不作声,既然不会有人明问,那她自然要装作听不懂。 「香鸳,你回去将本宫的那匹料子赐给昭华,叫针织坊的人做身最时兴的衣裳,样子一定要先给公主过目,得叫公主满意才行。」皇后一贯节俭,对他人也不甚大方,这番安排倒叫昭华吃惊,忙行礼谢恩。 殷鸿离闲闲地站在一边,似乎并未看向这边,实际却一直关注着冯清歌的一举一动,连她环佩撞击的细微声也不愿放过。从那日在冯府见她穿过殷红色单罗纱衣裳,他便一直想再寻一匹这样的料子,果真叫他寻到这样一匹,她容色绝佳,这样挑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出尘如仙女似的,行动间单罗纱飘逸自在,愈发显得身姿轻盈。这料子是他通过景华楼的渠道寻来的,宫里谁想查也查不着。 「清歌,你这身衣裳的确是好看,只是今日穿确实显眼了,姐姐倒要提醒你一句。」苏雅琴不知冯清歌的用意,见她这身衣裳已屡次引起皇后她们的注意,担忧她叫皇后不喜,便小心提醒道。 冯清歌点了点头,对着苏雅琴一笑「姐姐的好意,清歌明白了。以后定会注意些的。」 第12章 是啊,也只能日后注意些,现今总不能去换了衣裳吧。苏雅琴也知多说也是无益,只心底疑惑起来,冯清歌平时举止既知礼又识大体,不是这般要出风头的性格。 「皇后娘娘,儿臣还有些要向父皇禀报,就先行告退。」赵承乾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也引得其他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赵承乾温煦如风,虽不是多么受宠的,但也是正经皇子,听皇上吩咐办事的,若能做三皇子的正妃,来日做个一府王妃也是极不错的。是而诸位小姐见着赵承乾不免多方打量,这是在皇后眼皮子低下,就算多看几眼也是堂而皇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稍后宴席早点过来也罢。你皇兄今日也不知在忙什么,却是不见人。」皇后并不喜欢这三皇子,又恰因他最不受宠,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他那下贱的娘总是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叫她看了就生气,平日里没少找由头责骂过。 三殿下一走,殷鸿离几人再留着也有些不方便,便也告了退。 这下御花园里只剩一群妃嫔小姐了,三殿下一走,定北世子一走,这满园的花似乎也跟着失了颜色。皇后的兴致尚可,众人又打起十二分精神陪着。 香鸳听吩咐回宫找纱料去,林慈恩谄媚地陪在皇后身边,以手搀扶着皇后逛园子,那模样便如同掌事宫女一般,原先熟知她的几位小姐,低头窃笑起来,折腾半天还是跟宫女一样,平白失了身份。 「娘娘,当心脚下的石子。」林慈恩眼见皇后脚下有块小石子连忙伸手去捡,皇后却脚步不停,正好一脚踩在她的手上,痛得林慈恩叫出声。 皇后忙收回脚,有些不喜她的咋呼「你也是的,到底是皇子身边的人,怎么这么莽撞。本宫这一脚若是踩崴了,你担得起责任?」 吓得林慈恩连忙跪地「娘娘赎罪,慈恩不是有意的。」 「好了,起来吧!别叫人笑话了。」皇后十分不耐地摆弄着头上的金钗,继续向前走着,林慈恩赶紧又搀扶起来。 冯清歌见林慈恩这般伏小做低的样子,倒不觉得鄙夷,她原便是这样的人,忍辱负重,为得还是自己的需要。皇后当她是绵软的羊,却不知是头能反过来咬人的狼。 「阿秋听闻冯姐姐的绣工了得,母亲总说我技法太过生硬,待姐姐有空,阿秋能否去冯家向姐姐讨教一二?」大学士之女顾得秋走到冯清歌身边,低声说着,又对着一旁的苏雅琴笑了笑。 冯清歌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谁家府上没有绣娘,技法不佳自有绣娘教,怎么倒要向自己请教。冯清歌只是笑笑,并不曾回应她。 顾得秋有心相交,自然装作不知冯清歌的搪塞,只是继续笑着。 「清歌妹妹的绣工极佳吗?怎么顾小姐倒要向妹妹请教。」前头走着的昭华公主已然听见她们的言论,转过头来问道,这叫顾得秋无法回答了。 「公主说笑了,清歌的绣工不过平平,想来是顾小姐过于谦虚,又对技法攻克十分乐衷,所以才想着切磋一番。」冯清歌回得不失体面,叫昭华一时也抓不住什么不好。 偌大的御花园逛了一大半,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皇后便叫人先领着各府小姐归置休息,她先回宫更衣,待会还有皇上安排的宴席。 华瑶扶着冯清歌绕开众人,在湖边立了会儿,很快便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你撞见柔嫔何事了?可要紧。」殷鸿离虽是简单一问,表情却十分关切。 「话倒没有什么要紧的,无非是想叫梁润青嫁给四皇子。」冯清歌与他隔着些距离,昨日景华楼传 了信给华瑶,在宫里有什么想要的便到湖边,自有人来接应。只是冯清歌没想到居然是殷鸿离亲自来了。 「四皇子刚赶回京城,他这些时日私下动作倒是不少。景华楼已经盯住他了。」 「烦劳景华楼帮我查一个人,柔嫔身边的侍卫。」冯清歌面色沉静。 「查他做什么。」殷鸿离有些不明。 只见冯清歌红唇微启,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柔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嗣,而深宫内院,唯一能有机会的就是侍卫了。所以我要查他。」 「好,景华楼会去查的。」殷鸿离虽然震惊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又这般确定,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他相信她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 第13章 华瑶待殷鸿离离开,才上前站在冯清歌身边「小姐怎么倒和世子关系比往日里好上许多。」 冯清歌摇了摇头「不过是因为我们想的目标差不离,暂时互相利用罢了。」这话虽然不曾叫殷鸿离听到,但是冯清歌自己说完,却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自己怎么这般无情起来。 果然华瑶听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看不懂小姐的心思,但是世子的心意是明明白白的,他就是因为喜爱小姐,才一次又一次救小姐,不惜暴露身份,不惜动用景华楼的力量。 主仆二人也不再说话,又立了片刻,便有宫女来请。 冯清歌一进坤定宫,便寻着苏雅琴身边坐下。 「妹妹去哪里转了,我找你许久倒是不见你。」苏雅琴以帕子覆面低声说道:「刚刚昭华公主又和皇后提及你了,你可注意些,也不知她安了什么心思。」 冯清歌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扫了一眼正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她这会正与瑞平长公主攀谈。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瑞平长公主往她这里一瞧,友善笑着,冯清歌也回了一笑。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一响起来,众人纷纷离了座位,跪地行礼。 跪在地上不能抬头,只觉着有强力的步风从身边划过,若干对脚往眼前一过,最突出的便是那双金黄色鞋屡了。 「诸位平身吧。」声音透着些疲惫,却依旧不失威严。 冯清歌跟随众人起身,往主位上看去。只见一花白头发的男子穿着玄色对襟长袍,他的容色虽显老态,眼角边已生细纹,但眼睛里的精光依然显露,威严叫人不敢直视。 「都坐下吧,今日趁着皇后诞辰,朕请诸位公子小姐集聚一处玩乐,你们莫要拘谨了。」皇上笑说着,扫了一眼众人,在冯清歌这桌逗留了一眼,又立即转开。 「臣妾还要多谢皇上的安排,这些年轻的小姐们往御花园里一站啊,就将那些花啊草的都比下去了,宫里也是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左侧的皇后一副感恩恭顺的模样,说出的话引得皇上点了点头。 众人又跟着行礼,嘴里免不了说着吉利话。 柔嫔到底受宠,竟能坐到皇后的下首,将四皇子的生母定妃挤到第三位去了,定妃的面色难怪有些难看,隐忍不发罢了。 「朕听说上回冯家寿辰,皇妹你赏了冯家丫头一个镯子,那可是母后留给你的。」皇上稍微压了些声音问坐在他右手边的瑞平长公主。 「不瞒皇兄,确有此事。因着瑞平与冯夫人是故交,第一回见那丫头,自然得有个拿得出手的物件不是。」瑞平长公主不过四十左右,但因寡丧穿得很是素朴,重墨色的锦织长袍,上头绣的一对仙鹤,头上的戴着也是绕枝金制的,不镶钻不贴纹的素簪子。 皇上看了看冯清歌,又继续说道:「朕瞧着那丫头生得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性情如何。」 瑞平长公主隐隐觉着皇上今晚提及冯清歌怕是动了赐婚的念头,她这些时日也不曾问下罗氏的打算,也不好贸然说什么,只跟着看向冯清歌说了句「这个皇妹并不知晓,可不能多说什么。」 皇上见也瑞平无心多说什么,也就不再问及冯清歌的事。却不妨刚刚那几句话被皇后听得清楚,她听得一惊,难道说皇上已经有意要为冯清歌赐婚了?会是大皇子还是其他皇子?她得赶紧运筹起来,不能被动了。 宴席进行了片刻,林慈恩站起身来扶身向皇上皇后行礼「皇上赎罪,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慈恩特地编了只祝寿舞给皇后贺寿,为宴席助兴,还请皇上恩准。」说完低眉顺眼地看了眼身侧的怡和王。 「朕准了。」皇上大手一挥,林慈恩的父亲也是护佑他而死,按理对待她赐个侧妃位置也可以,只是一来事情闹得不光彩,二来正巧赶上泽儿犯了错,只能先委屈了这孩子,倒是寻个什么由头将她升一升位份。 林慈恩退下更换舞衣,怡和王忽然有了主意,放下手中酒杯,向主位上的皇上说道:「父皇,林氏的舞技虽还看得过眼,但没有乐声相配又要逊色许多。儿臣听林氏提过她在冯府里练舞,都是冯小姐在一边配的乐。母后诞辰,何不请冯小姐也献上一曲呢。」 冯清歌忍住想要翻过去一记白眼的冲动,这个怡和王真会睁眼说瞎话,她会给林慈恩配乐?可是皇上却十分中意赵承泽的主意,当即命人准备上好的古琴来。 第14章 殷鸿离低垂着眉眼,以手扣着桌面,一下一下地。扶华在身后看着便明白自家主子这是心情不佳了。也是,冯小姐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的,主子肯定不乐意啊。 「皇上赎罪,小女日久不弹琴,怕是指法生疏,况且林氏准备良久,小女既不知她的曲目,又不曾配过舞,怕白白糟蹋了她的准备。」冯清歌心知皇上有心要她弹琴,却不甘心束手应了,便再多说几句。 果然皇上心意已决「你这丫头也太自谦了。朕恩准你们先对一对曲目。你们好好表演,朕通通有赏!」 皇上这样说,冯清歌一丝拒绝的理由也无,只能退席去寻林慈恩。 推开林慈恩换衣裳的配殿,便见林慈恩自己正最后系上腰间的彩带。她一身水粉色舞裙,袖口宽大,又有长披做舞袖,腰封勒得很紧,显出盈盈一握的细腰。 林慈恩见冯清歌进来,先是一愣,又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带了几分惊惧「你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由不得你放肆。」 冯清歌见她这副害怕的样子,不禁觉得有趣,从何时开始,她竟然会怕。 「皇上命本小姐为你配乐,你快说说你这个祝寿舞是怎么个配法。跳好了,逗得皇上一高兴,说不定你就不用做侍妾了。」林慈恩越是怕的模样,冯清歌越是开怀几分,倒将刚才领旨的不愉快消失殆尽。 林慈恩也不敢有违皇命,只得压着不安给冯清歌哼起谱子来。二人对了片刻,冯清歌觉着差不离了,便打开门出去。 方一出门,便见有人影晃过,她好奇地往那边跟去。 只听女子声音传来「事情查得如何,本宫总觉得有些不安。那个冯清歌盯着本宫的眼神好像知道些什么。」 有男子接道:「娘娘放心,小的已经查到这个女子不过是养在闺阁里的,不会知道什么。」 「本宫说过无人的时候你大可不必说什么小的,表哥,你是孩子的父亲……」 「别,娘娘可不能说出来,这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娘娘不怕被人听见嘛。」 「我怕什么!好死不死地将人接到这不见天地,不得自由的地方,活生生拆散了我们。表哥,你不知我有多恨。」 冯清歌亲耳听到柔嫔承认与侍卫有染,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又有几分同情。 眼见得二人离了那处,冯清歌才转身回头,只见一水红色裙摆飘过,像是林慈恩的衣裳。 冯清歌心底暗惊,若是被林慈恩听见什么再告诉了皇后。那么柔嫔怕是要完了。 待冯清歌回到宴席上,林慈恩人还未到,柔嫔已经坐在皇后下首,盯着冯清歌看了一眼,见她端庄优雅地坐于琴座前。 琴声起,舞动时。便见林慈恩随着琴声跳起舞来,水袖往前一扫,往后一收,莲步轻转,身姿跟着转着,水袖竭力地开合起来,渐渐地林慈恩往皇后处靠过去,祝寿舞原是献给皇后的,她这般举止也未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是那水袖扫合间倒见柔嫔脸色难看起来。 琴声止,舞步停。林慈恩娇喘吁吁地跪地叩首,冯清歌也跟着跪在地上。 皇上很是中意地鼓起掌,连喊三声「好」,转过头来对着皇后笑道:「冯家千金秀外慧中,远敬十分有福啊!这林氏跳得也不错,泽儿的主意好,都该赏!」 「是啊,皇上赏什么好呢。」皇后也侧过身来问道。 瑞平长公主一脸笑意地看向冯清歌,这孩子相貌绝佳,难得的是性子不骄不躁,沉稳大方。 殷鸿离本来注意着冯清歌,忽然被一连串的脚步声打扰。他是最先往宫门看去的,很快便进来一个穿着灰长袍的白发老者。 殷鸿离眉头一皱,这不是天道宫里的宋司监吗?他这一脸严肃的样子跑来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了? 宋司监须发皆白,行动却还是利索的。往皇上跟前一跪行礼道:「回皇上,臣刚夜观天象,见太阴宫隐晦不明,有浮云遮挡。」 「噢?太阴宫不是皇后的主宫吗?此话是何意!」皇上听这话笑意收住,皇后也紧张地看向宋司监。 「臣推算出是因宫里有人冲了太阴宫,便速来禀报皇上和皇后」宋司监一撩白须,满面忧容里藏了几分狡诈。 「司监可查出是何人!」皇上急迫地问道。 「臣推算出名讳里有‘歌’字的宫女妃嫔都有嫌疑!」那宋司监说完这句便往座上的柔嫔看了一眼。 第15章 「你看本宫做什么!整个宫廷里这么多宫女,难道因为本宫的名讳就指认本宫吗?」柔嫔到底沉不住气,见宋司监有指向她的意思立即便叫喊起来。 皇上忙用眼神安抚过她,又看向宋司监「先叫宗务府的人查验宫女!」 冯清歌正有想着此事,便见林慈恩跪地行礼道:「皇上,宋司监说的可是宫里人,这里头不包括清歌姐姐吧。」 她虽是一副关切模样,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她是故意点出冯清歌的名讳里也有‘歌’字,皇上贵为天子,又如何不知她的小心思,不过皇后的安危更重要,便等着宋司监的回复。 「回皇上,除了宫女妃嫔,今日在座的府门小姐也需要查对生辰八字。」 殷鸿离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手背在身后打了暗示,扶华便立即消声出了宫。主子这是叫他去查一查天道宫。 赵承乾一直在席位上默不作声,起初他还有些担心皇上要给冯清歌赐婚的事是否属实,如今发生这样的变故,倒是好得很。 「今日可是皇后的好日子,三哥你看会是谁闹这么一出呢,难不成真是天意?」一旁的四皇子像是随意地对着赵承乾说道。 「四弟别急,往下看着不就知道了吗?」赵承乾闲闲地端起酒饮了一口。 「娘娘你怎么了!」忽然一声叫喊,众人看过去。 只见柔嫔突兀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便软软地往地上倒去。顿时宫室里乱起来,皇后身边的香橼一把扯住预备往外跑的柔嫔身边的宫女,自己跑出去叫太医。 梁润青见姐姐倒下,也顾不得宫规,立即登上高台扶住柔嫔的身子,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宫外的护卫不得传召不得入内,其余人皆低头站着,唯有一人频频回首,不安地看向宫内,只见里头人影匆匆,那抹黄色身影也跟着站起来往柔嫔的方向走去。 「来人来人!把柔嫔扶进暖阁里!太医怎么还不来!」王大监见皇上着急地看向柔嫔,唯恐皇上身体受不住,赶忙大喊起来。 那侍卫队长一听叫喊便立即冲了进去,王大监见他贸然杵到跟前,眉头一皱,想要斥责他。 皇后已唤过这侍卫「时斌你快些过来将柔嫔抱进暖阁去!」 时斌刚要碰上晕在地上的柔嫔,只听王大监叫道,「娘娘,使不得啊!」只得又缩回手,脸上一阵焦急,一阵失落。 皇后连忙瞥了皇上一眼,但见他神色并不恼怒,有些尴尬地一笑「大监提醒的是,是本宫大意了。时斌,你快差人去抬了矮榻来先将娘娘挪进去。」 时斌又急匆匆地往外奔去。他这一番情绪落在几人眼中。 景华楼已查清时斌的来历,他的父亲与梁润歌,也就是现在柔嫔的父亲深交,二人少时相伴一处,两家也有意缔结情缘,只是时斌家世逊色于梁家,便想进宫谋个职位,得了脸面再向梁家提亲,岂料宫里大选,将梁润歌选了进宫。 殷鸿离此刻看着时斌,眸色虽一贯地淡然,心底却有些同情他,深爱的女子在眼前,他却碰不得,护不得。 冯清歌不仅看着时斌,还注意着身边林慈恩的目光也紧紧盯着他。想来方才时斌与柔嫔的话她应当听进了一些。 香橼很快领着太医赶了过来,那太医提着药箱子,赶得气喘吁吁的,年岁已是不小,走路也三步跌作两步。 冯清歌眉头一皱,这太医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也不知能不能治得了。 「微臣参见皇……皇上,参见皇后……娘娘。」那太医作势还要跪下行礼,被皇上一挥手免了。 「你快先看看柔嫔如何了!别这些虚礼了!」皇上一脸地不耐烦,但这太医举止间还就快不起来。 时斌几人已抬了柔嫔进旁边的暖阁,皇上不便跟着进去,只有皇后领着林慈恩进去了。昭华公主无意跟着,在位上端坐着。却见瑞平长公主向冯清歌招了招手,领着她进去了。 瑞平长公主本不想参与此事,但已领受到皇上的暗示目光,她不能够装作看不懂,叫冯清歌陪着也存着想让她见识一下这宫里的弯弯道道,这是瑞平自己的一番苦心。 事有缓急,那老太医也不避嫌地用帘幕隔开,只以一方帕子覆在柔嫔的手腕上,便微抖着手给她把起脉来。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那老太医捏住胡须,晃晃悠悠地把好脉,才慢慢开口「柔嫔娘娘这是误中了夹竹桃的毒素,才引起吐血。至于娘娘腹中的胎儿,倒还算安稳,只是……」 第16章 「只是什么!」皇后着急地问道。 「只是微臣不知毒素对胎儿是否有甚影响。」 「此话何意?」瑞平长公主出言问道。 「回公主的话,若是毒素入腹,胎儿必定不保,即使勉强保住怕也是不能平安生产。若毒素未入腹,那清了毒素便罢,只是依微臣看,保住胎儿风险极大。」老太医又摸了摸胡须,回瑞平长公主的话,却偷摸着往皇后脸上看了一眼,被冯清歌看得正着。 「你先去向皇上复命吧。」皇后向他挥了手,又转头对着长公主说「长公主,你看此事如何打算呢?」 瑞平长公主面色凝重,却又不得不答「依本宫的主意,毒素自然先清,这孩子的性命能不能留全看老天的意思。只是这夹竹桃毒素如何来的,皇后怕还要费心查出来。」 「这是应当的。」皇后娘娘点了点,扫过冯清歌身上,见她一直立在瑞平身边,并无白日里的娇纵模样,心下不由存疑起来,只是这会子顾不上她。 「大胆!谁敢在宫里下毒!」暖阁外皇上听了太医的汇报不由震怒,宫里五年不曾再有孩子出生, 是而柔嫔这一胎无论男女他都极为重视「皇后!」 听皇上叫自己,皇后连忙出了暖阁。 「后宫里竟然有人下毒,皇后你得给朕好好查一查,是谁这么放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皇后有些惶恐地半跪着行礼「皇上息怒,臣妾这就去查。」说着便唤来香橼先将宫内的公子小姐安置在偏殿,又叫人封存了宴席上的吃食用具,留待太医院的人来察看。 「皇上,臣妾先服侍您到侧宫里休息吧,您在这里等着,柔嫔心内会不安的。」定妃一贯温柔似水,很得皇上宠爱,她上前柔柔地扶住皇上,往侧宫里带去。 四皇子赵承德见母妃将皇上扶走,唇边带了丝笑意,眼眸里藏了几分肆意看了赵承乾一眼。赵承乾却对着他温和一笑,目光落在他的生母纯嫔身上,只见纯嫔穿着旧年的衣裳弱弱地跟在一种妃嫔身后往偏殿走去,回眸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满的歉意。 赵承乾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的母亲一直是这般柔弱的性子,外祖家也不得势力,他不能埋怨母亲,以她那样的性格是要多隐忍才能保他平安出世。 殷鸿离倒是没有见偏殿去,而是往宫门外溜达。正巧扶华也回来了,主仆二人寻了僻静位置低声私语。 「主子,天道宫那边确实夜观到太阴宫被冲的现象,但并不是说皇后娘娘有碍,而是说的柔嫔。太阴宫因柔嫔被冲,但柔嫔却遭受反噬。与冯小姐应该无关。」 「也就是说设计此事的人将天象与柔嫔中毒联系在一处。而宋司监便是等着这一刻。」殷鸿离心思微转便想到其中的关节,那幕后主使的人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这么说来,冯清歌只是被波及,那他就不必心急了,且看这人往下要怎么演。 暖阁内,柔嫔身边的宫女煎好药过来,扶着柔嫔慢慢将药喂进去。瑞平长公主坐在圈椅上看着,冯清歌立在一边,见柔嫔的面色苍白如纸,想来是中毒不轻,也不知这药喂下去可有用。 不过须臾,柔嫔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剧烈咳嗽起来,人也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柔嫔你可好些了,你且安心歇着,皇上会为你做主的。「瑞平长公主出言宽慰道。 只见柔嫔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面色却忽然惊惧起来,看向腿间,宫女忙掀开被子,便见腿部涌出大量的鲜血,在场的人都惊看着,林慈恩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形,腿都打起哆嗦来。 冯清歌连忙跑出暖阁,直奔侧宫,刚到宫门口,便听宋司监说「太阴宫受冲,却逢皇后娘娘吉日,冲命便遭反噬,柔嫔娘娘生辰八字已对上,如今中毒也是应了天象。」 冯清歌一惊,这是说柔嫔命薄,原该冲害了皇后,却自身遭受了反噬。简直是荒谬至极。她进入宫内,瞧着主位的皇上,身侧坐着定妃,行礼开口道:「皇上,瑞平长公主叫小女来回话,柔嫔娘娘又咳血了,且见了红。」 皇上立即起身,又重重往下一坐「如此看来真是柔嫔的命数了。」 冯清歌见他并不急着去瞧柔嫔,反倒是听信天道宫的言论,不由觉着心底寒凉一片,到底无情帝王家。回了话,她便起身走出宫门,正看见院内站着的殷鸿离也往她这边看着。 第17章 四目相对间,他的眼里有担忧有爱意,她的眼里却满是惧怕和失望。 冯清歌快步走过去,殷鸿离就是想叫住她也不能够,只得摇着扇子转回偏殿去。偏殿里人不少,个个脸上都有些慌张。冯墨寒一见殷鸿离过来,忙上前问道:「世子可见到清歌了?我听那宋司监的意思怎么还与清歌有关系?可要紧啊!」 殷鸿离笑着摇了摇头「墨寒你就别担心了,清歌无事的。她跟在瑞平长公主身侧,有什么事长公主也会关照的。」 冯墨寒听他这般说才放下心来,在宫里他不过是冯家公子,力有不逮,只能心上着急。 昭华公主的目光从殷鸿离进殿便追随着,见殷鸿离看过来,忙展开笑颜温柔相视,却见殷鸿离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眼,脸上不由急躁地红了起来。 暖阁里太医院的院判在为柔嫔诊脉,片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对着瑞平长公主回道:「回长公主,柔嫔娘娘小产了,微臣无能保不了娘娘的胎。」 「柔嫔的胎一直是你看顾的吧?小产的原因是何?」瑞平长公主问道。 「回长公主,还是因为中毒的缘故,毒已侵入腹中。」 「你务必保住柔嫔的性命,还要她快些好起来才是!」 「微臣自当尽力!」 柔嫔恸哭起来,她耗尽力气嘶吼出声「我的孩子!」 冯清歌感同身受地悲痛起来,一贯冷静的面上隐着满满悲伤,眼睛里也掩着泪水。再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冯清歌扶着瑞平长公主出了暖阁,林慈恩也跟在身后。 「走吧,本宫去侧宫向皇上复命,你先去偏殿等着吧。」瑞平长公主回身对着冯清歌说道,见她悲痛的模样叹了口气又说道:「女子命薄,能平安生养孩子便是大幸,本宫愿你永远领受不到这样的痛苦。」 冯清歌点了点头,却在心底说着这样的痛苦我早已感受过。 偏殿里的人都被唤到侧宫里等候。隔着人,殷鸿离向冯清歌投去一个眼神,暗示她事情没有表面看来的这么简单,华瑶又凑到她耳边说了些话。 太医院查了宴席上的吃食后得出的结论叫众人一惊。柔嫔的吃食里并没有夹竹桃的毒素,而皇后的吃食里验出了轻微的毒素。 「难道真的是天象所言,柔嫔冲害皇后不成被反噬了?」定妃眼神里透出一股难以置信,柔弱地看向身侧的皇上,并没有得到回应。 皇后扯出袖里的帕子擦了擦眼泪「这般说来便是本宫害了妹妹,最要紧地还是她腹中的小皇子。都是臣妾的缘故……」一副悲戚的模样倒像是真心地为她难过。 冯清歌见林慈恩靠近皇后身侧,低声轻说着什么。隔着一些距离她听不真切,只见皇后还挂着眼泪的脸上布满了震惊,连皇上都看出了不对劲,便出声问她。 「皇上问你话,你如实交代!」皇后推了林慈恩一把,直接将她推出人前。 林慈恩本想着告诉皇后领功,却没想到皇后直接将她推了出来,有些懵地跪到地上,连说话都磕磕碰碰的「回皇上……妾身……妾身先前换衣裳时听到……听到柔嫔娘娘与她身边的侍卫说……说……」 皇上见她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急地直指她「给朕说出来!你都听到了什么!」 「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是侍卫的!」林慈恩说完叩首「皇上赎罪!妾身是无意听见的!」 整个侧宫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皇上喘着粗气的声音「大胆!污蔑皇妃是什么罪过,你可知道!」 林慈恩吓得头抬起来,指住冯清歌「除了妾身,清歌姐姐也是听到的!她亦能证明。」 冯清歌在她跪下的时候便知道这个愚蠢的东西不会放过自己。从人群中走到皇上跟前,冯清歌的眼眸亮如星辰,唇色红如殷桃,微垂着头跪地行礼「皇上,小女不明白林氏说得是什么。小女并未听到柔嫔娘娘说过什么。」 「你!冯清歌,你包庇柔嫔有什么好处。」林慈恩听她完全否决,着急地喊了一声。 「你陷害娘娘又有什么好处?」冯清歌立即反唇相讥「你在冯府便是谎话连篇的,如今进了宫怎么还这般不守规矩,难道不知道污蔑皇妃是杀头的罪吗?深宫内院,你当皇上是好糊弄的吗?」 「皇后娘娘,你相信妾身,妾身没有撒谎。」林慈恩转过头向皇后祈求道,皇后看着她张了张口,又止住了。 第18章 「冯小姐确定什么都没有听到吗?」定妃出言问道,冯清歌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众人免不了窃窃私语起来「林慈恩与柔嫔娘娘无冤无仇的,柔嫔丧子在先,她还要落井下石,泼脏水。」 「她不是惯常这样的吗?我可听说之前她害了自己妹妹差点失了清白呢。这回怕是要故伎重演。」 「不过她这么做图什么啊!」 皇上重重地咳嗽一声,看在林慈恩父亲的面上他有意放她一马。 「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还要受这样的冤枉,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柔嫔由宫女扶着进来,她面色惨白如纸,行头收拾得整齐,不显狼狈,那双眼睛里是浓郁的悲伤,我见犹怜的样子。 柔嫔中毒失了孩子,皇上本来就愧疚心痛,当即上前扶住她「你跑出来做什么。你的清白谁能冤枉得了。」又斥责宫女「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宫女跪在地上哭诉道:「娘娘听闻有人诬陷她,又伤心又急迫,哪里还肯躺下。」 冯清歌长睫扫在白皙的眼睑上,唇边略带了丝幅度,柔嫔来得倒是及时,华瑶越发机灵了。 「你说的与那侍卫青梅竹马,孩子也是他的,我亲耳听见的。你否认不了,皇上可以去查证的,一查便知。既然已经说开,我也没有道理诬陷你。皇上,求您查一查!」 皇上沉默地看着她,扶住柔嫔的手也松了松,被柔嫔一把抓住。「皇上,臣妾中毒失去孩子,这个林氏又来冤枉臣妾,会不会所有事情都是她做的。」 「柔嫔你先回去休息,这里皇上会查证的,这么多人在,你这样子未免太难看了。」皇后轻声斥责她。 「生死攸关,还管什么脸面!」 「皇上,臣女有事要回禀,林氏换衣裳时,臣女恰好进去,见她在舞袖上洒了些粉末,她一见臣女便将东西藏了起来。原本臣女以为是香粉类的,便没有在意。但现在柔嫔娘娘提醒了臣女,娘娘的吃食里没有夹竹桃,那娘娘中毒会不会是因为她舞袖上的粉末。」冯清歌尚跪在地上,柔嫔话音一落,她便接上这句,二人倒像是事先配好一般,只是她神色不卑不亢,一丝刻意均无。 「对,臣妾想起来了,林氏跳舞的时候总在跟前晃,那袖子舞得厉害,臣妾因此才头晕起来。」柔嫔说完这句竟虚弱地整个人扑在皇上身上。 皇上一个眼神,太医院院判立即上前查验林慈恩的衣袖,林慈恩也不敢反抗。 片刻,院判起身回道:「皇上,此女舞袖上确实有轻微的夹竹桃粉末。随着她的摆动毒素进入柔嫔娘娘体内。而其他人无事大概是因为娘娘怀有身孕本来就较为虚弱。」 「林氏,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先凤目一横,冲着林慈恩吼了出来。 院判说出那些话,林慈恩还一副吃惊的样子愣在那。什么夹竹桃的粉末,什么舞袖。冯清歌在说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来人,将林氏押入大牢,着大理寺再审!」皇上此时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摆摆手便有人将林慈恩拖了出去,转过身看着尚跪在地上的冯清歌,语气带了丝质疑「冯家千金若是早一步说出来,事情怕是不会发展得如此。」 冯墨寒跟着跪到冯清歌身边,向皇上叩首说道:「皇上赎罪,臣妹并不是有意不报,实在是她不能想到林氏的歹意。」 冯清歌心里冷冷一笑,皇上这还有怪她的意思了。若不是想要一气铲除林慈恩,她才不乐意出这个风头。 皇上自知失言,脸上有些谄谄地「你们都起身吧。此事若不是你们,朕怕要有愧于柔嫔了。好了,都散了吧。」说完,也不准人跟着,出了宫门。 冯清歌起身见他的背有些佝偻,都说皇帝最是孤独,此时他一定心烦意乱吧。 柔嫔由宫女搀扶着,临出宫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冯清歌。 林慈恩被拖,定要连累他受父皇的怪罪,这个冯清歌总是百般与他作对。赵承泽气得狠狠瞪了冯清歌一眼,被一旁的冯墨寒挡住,就算是皇子想要怪罪他妹妹也要问他答不答应。 皇后由昭华公主扶着经过冯清歌身边的时候停住,面容间忍着一股愤怒「原来冯小姐这般能言善道,倒是本宫小看你了。像林氏这样愚蠢的人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冯小姐也要好自为之了。」 第19章 冯清歌微微一笑,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错赞了,臣女只是知道的话说了,不知道的不乱说罢了。林氏若无害人心,谁也对付不了她。你说是吗,皇后娘娘。」 「母后,您这是第一回见到冯小姐,昭华可是领教过冯小姐的聪慧。」昭华对着冯清歌一笑「不过妹妹,你往日里最不爱管闲事的,今日怎么管得可劲。姐姐实在为你担忧了。」 冯清歌沉默地站着,唯有一双眼眸透着倔强。 皇后嘴角牵动,笑了出来,最后瞥了她一眼出了宫门。 「清歌,这一桩桩的事怎么叫我都看不明白。还好关系不到你。」待皇后一走,苏雅琴才走到冯清歌身边。 冯墨寒一见苏雅琴近在眼前,两边耳垂便红了起来。双手也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苏雅风将他拉了出去,两人前后脚出了宫门,一路上悄声说着什么。 冯清歌跟着苏雅琴一同出了宫门,分别上了自家的马车,行一段路后便分开了。 华瑶驾着马车往冯府赶,忽然扑通一声,车帘掀开,闪进一个人来。 冯清歌皱眉看他「世子也要注意些,这人来人往的,总是这般出其不意的出现。」 殷鸿离笑着坐下来「你不知道本世子原先有多担心你。这宫里阴谋诡计太甚,你虽然聪慧,但也没有防备。好在无事。」 冯清歌玉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腰上系的玉佩穗子「没有什么好的,这回彻底得罪了皇后,为了一个柔嫔,也不知日后能不能收回点成本。」 殷鸿离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只觉得她这一副认真计较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谁的舞袖里藏着夹竹桃的?」殷鸿离只查了天道宫,倒是没有查中毒一事。 「林慈恩跳舞的时候我便觉得奇怪,后来柔嫔的吃食里没有夹竹桃,我便多想了些,叫华瑶去查了。」冯清歌说着顿了顿「不过那毒还真不是她下的。」 「你意思是说……皇后娘娘?」 「这……我就不知道了。」冯清歌看了看窗外「世子,再转个弯就到冯府了,你还是避一避吧。」 殷鸿离看着她宠溺一笑,一甩车帘便消失不见。 这个人行动倒真是来去无踪。 昏暗阴沉地牢狱里,林慈恩头发凌乱地躺在牢房里的草堆上,她身上的衣裳还是那件舞裙,被扯得有些破败,知道袖上有夹竹桃的粉末后,她已经不敢碰自己的身子,只呆呆坐在那里,不管她怎么想,也不明白这袖子上怎么会有夹竹桃,一个不慎最先遭殃的不是自己吗。而皇上竟然连查都不查了,所有人都相信冯清歌,没有人来相信她。 有脚步声走来,林慈恩抬头一看,竟是香橼扶着皇后娘娘,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 林慈恩此时也顾不上袖口的粉末,连忙扑到房柱上,一脸期盼「皇后娘娘,您终于来救我了!」 皇后把玩着手上的帕子,笑了笑「本宫原便知道你蠢,却没想到你这般蠢。昭华都告诉本宫了,上回在普济庵你想毒杀冯清歌,却反被人家抓了把柄,还害了本宫派去的麽麽。没有证据的事你也敢乱说,谁能保得住你。」 「皇后娘娘,这不怪妾身,是她冯清歌太奸诈狡猾了。她一定是被柔嫔收买了才会不承认听见他们的事。」林慈恩泫然若泣的模样,对着男子怕是好使,对着皇后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 「废物!死到临头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皇后鄙夷地啐了一口。 「皇后娘娘,你救救妾身吧,看在怡和王的面上,况且妾身还帮着您除了柔嫔腹中的孩子。」林慈恩眼里是满满的求生欲念。 「你胡说什么,柔嫔的孩子是你做的,与本宫可没有关系。」 「皇后娘娘先是安排了天道宫,后又在妾身的舞袖上洒了粉末,你真当妾身如此蠢笨嘛!」林慈恩被逼得全盘说出,皇后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冷漠,那里透出浓浓的杀意。 「既然你都知道,路上也不是个糊涂鬼了。」皇后冷酷一笑,手举起往前一挥,身后的婆子便开了牢门进去。香橼扶着皇后回身走了出去,身后是林慈恩的挣扎嘶吼声,而这与她们已无关系,不过一条人命罢了。 这天,冯清歌在罗氏院里用了晚膳。豆,豆,网。母女二人也不曾留人在一边伺候,静静地用了膳食。 第20章 罗氏先停住筷,以帕子擦拭了嘴角,见冯清歌也吃好了,才缓缓开口「前几日宫里的事娘也听说了,娘以为你会谨慎行事,却没想到你会趟进宫里娘娘们的浑水里。这让娘有些看不懂了。」 冯清歌之前便想到母亲知道此事定会问她因由,早已想好对策,脸上透出一些委屈「娘误会了,哪里是女儿要趟浑水,林慈恩咄咄逼人,皇上跟前我也不能说什么谎话欺瞒。只能说女儿确实不懂宫里这些明争暗斗。」 罗氏点了点头以示理解,叹了口气方说道:「娘虽然能明白你的无奈,可是皇后娘娘怕已经记住你了,况且还有怡和王,林慈恩到底是他府上的了。娘真怕他们为难你。」 「娘,你别想这么多了。若是他们真有意对付女儿,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冯清歌无奈一笑,站起身来给罗氏捶起肩来。 「还有一事,瑞平长公主命人传了口信来,皇上有意要给你赐婚了。不过还不知道会赐给谁。你是如何想的。」罗氏想到瑞平长公主的话便眉头一皱。 「那几位皇子女儿一个都不愿意嫁。」冯清歌淡淡地说着。 「娘与你父亲也不愿意你嫁入皇家,那样还不如嫁进龙家。」罗氏拍了拍她的手「孩子,娘也问过你哥哥,那龙家的公子还是个相当有才干的人,也是正儿八经的嫡系,实际上还是不错的。你可愿意。」 冯清歌立即摇了摇头,面色沉如冰「女儿就是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他。」 罗氏回过头看她一脸坚决的模样,她还未曾见过冯清歌这般果断,这般肯定的样子,尽管变化许多,她也只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那便还有一个主意,瑞平长公主曾提过南都世子,是她与王爷的唯一孩子,比你年长几岁,如今已承了南都王的头衔。娘相信她的孩子人品一定绝佳。无论家世,品貌都没有像他这般适合的选择了。」罗氏总算没有忍住,将她与瑞平长公主的打算告诉了冯清歌,惊得她停住了手,呆愣着。 「娘……」 「你父亲那娘还没提及呢。只是那回长公主将血玉手镯赠你,娘便猜她是否有何打算,这两日她才 说了出来。如今没有另外的路可走,好孩子你总得选择一条。临到皇上圣旨下了,咱们就无力回天了。」罗氏面上显出十分的不舍。 冯清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默着。 「你先回去吧。等你父亲回府,我要亲自同他商量一番,你到底是孩子,想不周全也是肯定的。」 冯清歌心情十分忐忑,也想先离了罗氏跟前,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便听话告辞了。 走出罗氏院子,踩在一地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却恍若未闻,只是心里茫然起来,重生以来她第一回觉着茫然。南阳世子萧景夙一表人才,有智谋有治下之能,胸襟开阔有容人之量,她重生前听过他的美名,只是从未想过与她会有何干系。 若是换做其他人,能嫁给这样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利的夫君怕是要兴奋不已,而她的心中却涌出浓浓的不愿,她的心底涌现的是那一双狡黠的眸子,是那一把折扇尽展风流的人。 「清歌!」冯墨寒叫住了她「怎么从母亲院里出来有些魂不守舍的。母亲跟你说什么了吗?我今日不用去军营,好不容易想给她老人家请个早安的,却吩咐人过来叫我不要过去,原来是要私下跟妹妹说什么。」冯墨寒对兵书战术有兴趣,也有智慧,但在其他事他总显得有些理解缓慢,叫冯清歌哭笑不得。 「母亲没说什么,就是说要给我娶嫂子了。」冯清歌藏住心思,想逗一逗他,谁知冯墨寒面色红起来。 「那日出宫雅风便盯住我问了,我也承认了。我想娶苏小姐做你嫂嫂。雅风自然有些不乐意,不过也答应回去试探一下苏大人的意思。就怕苏大人有其他安排,若是……」冯墨寒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哥哥别担心,你与苏哥哥自小熟悉,哥哥的为人他们都是清楚的。苏姐姐也是极好的人,与哥哥真正相配的。哥哥耐心等着好消息吧。」冯清歌忙出言安慰道,她对此事倒是有几分把握。 只是哥哥的婚事由着父母亲的意思来,临到她皇上怕不会再不利用冯府的价值了。不过与家人的幸福相比,她就算牺牲自己又如何。 冯墨寒自然想不到这许多,只是沉浸在冯清歌的几句劝言里,有所期盼。 第21章 回了听风院,冯清歌坐在窗前的罗汉塌上一动不动。一开始华瑶和巧文忙着手上的活计也没有过多的看她。但后来见她坐了许久都不曾动弹,才警觉起来。 巧文忙给华瑶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放下手中的事走到她面前温柔地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就吩咐巧文做,可别沉默着想心事了。」 「是啊。小姐,华瑶也能为你分忧的。」华瑶说着眼神里透出一分暗示,有什么难处不妨跟世子商量一下,他到底是景华楼的阁主,说不定有办法能解决难题。 「巧文,本小姐想吃你做的枣泥糕了。」冯清歌一开口便是这句,叫巧文一愣,噗嗤一笑站起身来「好,小姐想吃巧文便去做吧。」单纯如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小姐这是要撇开她的。 等巧文走了,冯清歌才对着华瑶说出口「你告诉景华楼的阁主,其一我没有太多时间了,我想做的事还会做好,要加快速度了。其二如果有办法能让皇上不为我赐婚就好。」 华瑶点了点,一一记下。又听冯清歌嗫嚅了一句「就算最后真嫁去南都,我也要把京城里的事了解完,要将那些人了结完。」 晚间,华瑶将冯清歌交代的事说与殷鸿离听后,他还有些不能明白。不叫皇上赐婚他定不能直接做到,但他能先去了解一番皇上的心意。况且不用她提醒,他也一定会注意不让皇上赐婚。只另一点她未完的事又是何事?为何说自己时间不多。 「你家小姐可还说了什么。」殷鸿离见华瑶站立一边,神色间有几分憋忍,觉得疑惑便开口问道。 「小姐说就算嫁到南都去,也要把这边事办完再去。」华瑶咬着牙总算说出了口。她觉得不能隐瞒此,况且小姐也没有交代一定不能说。 殷鸿离惊得站起来「你说什么?南都?萧景夙?」 华瑶并不知他说的是谁,不能有所回应。 「瑞平长公主确实很喜欢我家小姐,她若真做了南都王妃,也是一桩好婚事。」华瑶低声说道,她早也看明白,殷鸿离想娶小姐怕也是有心而无机会,倒不如南都那边稳妥。 「你先回去吧。」殷鸿离看着这个被冯清歌彻底收服的人只觉得脑袋发涨起来,便赶紧叫她先走。 京城的冬季来得比别处早些,一夜北风吹过,京城里的树都只剩树干,显得落寞许多。 冯清歌只着了一件薄棉织缎长袍站在院子里,数着头顶上飘过去的云朵,肩膀上一沉,是巧文给她盖了件披风。 「小姐,立过冬了,出门得用上披风的。」巧文笑了笑。 冯清歌对着她笑了一笑,套着血玉手镯的手臂伸出指了指天空「巧文你看,天上的云朵千千万万,每一朵的样子都不一样,可比咱们有趣多了。」 巧文跟着看天空,却觉得头顶上一朵接一朵的白云飘过,甚是无趣,便撇了撇嘴「小姐你还有心情看天空里的云朵,也不知道如今京城发生这么多事呢。」 冯清歌不曾做声,她怎么会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何事。 林慈恩狱中吞了舞袖上的夹竹桃粉末,未由大理寺审问便畏罪自杀。皇上未追责林家,反而赐了她一座坟墓,林慈恩虽有错,却看在她父亲生前的忠心。 只是冯清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林慈恩不是会自尽的人,最大的可能只是有人伪装起她自尽的样子。这个人不用多猜也知道是谁。 而这厢皇上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将大学士之女顾得秋赐婚给怡和王为正妃。一道是升柔嫔位份为柔贵妃,仅此于皇后娘娘,行协理六宫的权利。 除却京城,三皇子的封地青州爆发了一次瘟疫,死伤虽不多,却闹得周边人心惶惶。三皇子赶紧整顿了人手奔向青州,据说寻了药王的关门弟子前来治理瘟疫,一剂方子便立即有了效果,将瘟疫控制住。经此一事,三皇子赵承乾不仅收获民心,更赢得圣意。 皇上先封了三皇子的生母纯嫔为妃,一月有一半日子安置在纯妃的永宁宫,后封了赵承乾为定平王,另设了府地赠予他。一时间朝中风向万变,众多官员见到定平王都要客客气气地行礼说话,就是往日里暗地支持大皇子的官员,也不动声色地讨好起来,定平王府的门槛这些时日都快被那些人踏平了。 只是除了殷鸿离,谁都不知这治疗瘟疫的方子出自冯清歌之手,而那所谓的药王弟子不过是景华楼的一名有些资历的手下,最擅长伪装罢了。 第22章 赵承乾如今愈发依赖起景华楼来,这也是冯清歌的意思。她并不想赵承乾能够夺位,只不过需要他来对付其他人罢了。 「小姐,宫里来了麽麽,说柔贵妃请小姐进宫一叙!」华瑶走到冯清歌身后低声回道。 算算日子,柔贵妃也是刚坐满小月,便这般迫不及待地召她进宫。冯清歌低下高抬着的头,淡淡一笑「是要去讨些利息的。」 巧文伺候着冯清歌换了身桃粉色薄棉长袍,加了件嫩绿色夹袄,又梳了双凤发髻,点缀的是六色琉璃石编制成的发扣,一身装束十分娇俏。 临出门时,巧文还给她加了件薄披风「小姐这会儿进宫,回来的时候一定时辰不早了,必然会更冷些,还是带件披风好!」又转过脸笑着对华瑶加了一句「你可得顾好小姐啊。」 华瑶赶紧点了点头,免得巧文再絮叨。 出了府门,刚预备上马车,便见魏子渊不知从何处现了身,对着冯清歌连连笑着「小姐身边的巧文真是个细致周到的,倒跟管家婆似得。」 冯清歌盯着他不语,由华瑶扶着上了马车,又听魏子渊在外头说「小姐,我给你驾车呗。这可是正儿八经保护您的说辞。」 「好,辛苦你了。」马车里传来冯清歌淡淡的声音,谁驾车都是一样的。 华瑶坐在车上小心地打量着冯清歌的脸色,小姐这月余做的事,她这个传信的也是知道一些,也不知小姐想做什么,虽说看似帮着三皇子,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当着三皇子的面时,正眼都不给一个。 「你在看什么呢?」冯清歌忍不住问她,华瑶盯着看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 华瑶自然是有事说事的性子「小姐,华瑶只是有时候会想您是不是在帮三皇子夺位。」 冯清歌执起一杯茶笑起来「你怎么看呢。」 「华瑶愚钝,看不透小姐。」 冯清歌只是喝茶,笑而不语。眼看着宫门就在跟前,冯清歌低低说了一句「日后你会明白的。」 马车自然不能进宫,连着魏子渊也被拦在外头。他递给华瑶一个东西,低声交代若宫中有人要害小姐,便叫她用上这个东西。 华瑶不作声地收好东西,便扶着冯清歌上了柔贵妃宫内的轿子,由着四个小太监往钟梓宫去。 钟梓宫是新装饰完的,柔贵妃尚在月子里,内务府里便赶紧派了一帮子人将钟梓宫整了新,好方便柔贵妃出了月子就能住进去。 一个装扮得体的宫女在宫门口迎着,扶着冯清歌下了轿子,低头行礼「钟梓宫掌事宫女婉言给冯小姐请安。」 上回跟在柔贵妃身边的可不是这位,冯清歌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莲步微动地往宫内去,身后的华瑶却被拦住了「这位姐姐随婉言去偏室休息休息吧。」冯清歌回身点了点头。 柔贵妃端坐在主位上,脸庞愈发瘦削了许多,一双眼睛依然魅惑,面上敷了一层粉,又用了胭脂,显得气色算作不错,见着冯清歌进来,身子未起,只是淡笑地看向她。 冯清歌刚要跪下请安,便被柔贵妃拦住「冯小姐不必行礼了,侧位上坐下吧。」 「多谢娘娘了。」冯清歌也不推辞,往侧位上坐了,便有小宫女送了茶,又悄默声地退下,整个正殿里只有柔贵妃和冯清歌二人坐着。 「本宫听闻林氏曾在冯将军府上安养了三年,冯小姐与她的情分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柔贵妃确实是直截了当的性子,心底有疑问直接便说了出来。 「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氏确实在府上生活过,但是小女与她却是情分浅薄。」冯清歌头微垂着,将脸上的表情掩住。 「哦?这本宫倒是不明白了。」柔贵妃显出几分好奇的样子。 「从上次皇后娘娘寿宴上,林氏的所作所为,娘娘也得以窥见她的行事作风。林氏已经落得她应有 的下场,小女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可惜了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你真心觉得可惜吗?」柔贵妃笑容收住,眸子深深地望着冯清歌。 感受到目光,冯清歌也抬起头,大胆地迎上她的目光,亮如星辰的眼睛里并无什么情绪,红唇启起「小女说了可惜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其余的与小女无关。」 柔贵妃半晌未说话,冯清歌也安静地喝着茶。 第23章 「上回的事本宫还要同你说一句多谢。你与本宫的名讳里有同样的字,也算是缘分。若真按天意来算,冯小姐还算是帮本宫度了一难。」柔贵妃神情里倒真有几分感谢之意。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小女不过略尽薄力。」冯清歌这句恭维话说得顺嘴,柔贵妃却听得眉头一皱。 时候也是差不多了,冯清歌才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柔贵妃半跪着「娘娘深得皇上恩宠,小女有一事思来想去还是请娘娘为好。」 柔贵妃这才舒了一口气「本宫见冯小姐端庄稳重,还当你无所求。既有自然最好,你且说来听听。不过本宫也能猜到一二。如今怡和王妃已定,只剩定平王和四皇子。你为的是自己的婚事可对?」 "娘娘冰雪聪明,小女确实是为了冯府的婚事,只是不是小女的,而是兄长冯墨寒与御使大夫苏大人之女苏雅琴的婚事,小女想求娘娘求皇上为他们赐婚。」冯清歌缓缓说出,她原来确实想提自己的,后一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安置好哥哥的婚事,不然等到皇上想将昭华公主嫁入冯家就晚了。 柔贵妃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慢慢放下,在心底思量了可行性,才点了点头「既然是你开了口,本宫自然竭尽所能。你先起来吧。」 「多谢娘娘了。」冯清歌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本宫只是想不通一点,为何你会不惜得罪皇后来帮本宫。」 「小女本来就讨好不了皇后娘娘,也谈不上得罪。小女只是实话实说。有些事就算耳朵听到又如何,眼睛看到又如何。说出来的才是最重要的。娘娘,您说是不是?」冯清歌说完这句盯着柔贵妃一笑,她这么说已经是承认当日确实听到,只不过她选择不说而已。 「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就不留你了。你所想的事,本宫定会竭力为你做成的。」柔贵妃站起身来预备送客。 冯清歌自然也不会赖着不走,起身行了礼又多加了一句「小女先谢过娘娘了。」 「宫里时光闲暇,冯小姐日后还可多来宫里走动走动?」 「娘娘有命,小女自然作陪。」冯清歌行礼出宫,领着华瑶出了钟梓宫,仍旧是轿子送她往宫门去。 「小姐,柔贵妃叫您说了些什么?」马车上,华瑶开口问道。 「她一直在试探我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我也没有避讳。想来日后她不是要拉拢我,就是要防范我吧。且先看着吧。」冯清歌伸手将夹袄的纽扣解下一个,这夹袄有些紧,勒得她脖子十分难受,只愿宫里早日有好消息传来吧。 宫里的消息还未等到,景华楼便先传了信来。 说是信,不过是一纸荆州上好的宣纸,雪白的纸上是苍穹有力的几个字:富余当铺。 华瑶不解地问道:「景华楼这是何意?」 冯清歌将宣纸置于火盆内烧成灰烬,慢慢站起身,语调平和「你可记得五日前我叫你送到景华楼的信。」 华瑶想了想点头「华瑶记得,那日小姐叫送过去的字条,看得世子眉头一锁,还说了句,怎么他刚查到,小姐就知道了。小姐也太神了。」 冯清歌净了手,就着华瑶手上的帕子擦干,莞尔一笑「那日我便说怡和王这段时日预谋做的事已有成效,他这会已经急不可耐地要试试深浅了。果然景华楼也打探到了。你去寻一样首饰,一定要看上去华丽,做工极佳,材质用得却是下乘。用锦缎垫着的盒子装好。」说着手指叩着书案「咱们就去这富余当铺瞧瞧!」 华瑶虽未听明白,也知道小姐这绝对不是无意之举。那位怡和王怕是要倒霉了。 定北王府。 「主子,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扶华见世子已经梳洗过,只着了里衣坐在床榻上,头发披散在身后,眼睛盯着桌上烛光,不知在想什么。只能出声问询一句。 殷鸿离并未回应他,又盯看了许久,才说了句「你说这冯家是打了什么主意,明明冯将军不入皇党,只忠君王。墨寒呢,也是一心想在军中有甚建树。唯独这冯清歌,似乎与个个为敌似得。当然怡和王确实害她在前,这不怪她。不过本世子就是觉着有些不对。」 扶华不明白,随即问道:「世子怎么觉得不对。冯小姐的确有些睚眦必报,但也是那些人得罪她在先啊。我倒是觉得冯小姐跟世子你性子挺像的……」最后一句说得很低,却还是被殷鸿离听到。 第24章 「嗯,这个自然。」说着,殷鸿离嘴边还带了丝笑意。 扶华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敢显露。 「不过,她怎么什么都知道。景华楼这两日刚得的消息她就知道了。这才是叫本世子想不通的地方。」 「世子有什么想不通呢,只要冯小姐不是冲着咱们。再说了如今局面不是冯小姐说往哪,世子打哪吗?」扶华说着往后一退,果然世子的枕头砸在脚前。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本世子都敢戏说了。鸿叔在西北辛苦,你便去替本世子问候问候。」殷鸿离邪魅一笑。 扶华瞬间哭丧起脸来,拿了新的枕头安放在床上,嘴里直嘟囔「我就说是一样的性子吧。睚眦必报……」 也不敢再留,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早去早回吧。去西北又要听鸿叔念叨了,不过也好,正好将世子的那些心思说给鸿叔听听。 次日,冯清歌从柜子里挑了件鹅黄色锦缎长裙,裙摆处是一列彩珠,五颜六色随着身体走动,而格外悦目,又发出一连串的叮咚声,袖口绣得是牡丹花,只是未开放的花骨朵,显得稚嫩许多。 冯清歌穿上这一身,对着镜子也觉着自己显得活泼了许多,一副不谙世事的富贵人家小姐模样。 「华瑶跟着我去就好,巧文你留在院子里照料吧。」冯清歌待巧文收拾妥当,这般说道。 只见巧文的手上一滞,低了头回道:「是的,小姐。」华瑶刚来的时候,小姐倒是提防着她,现在倒好,去哪里都要带上她。也许是因她身手不凡吧,想到此,巧文心里有些黯然,自己已经越来越不被小姐需要了。 冯清歌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一手轻拍过巧文的肩「傻姑娘,你若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只管说出来。只是我有一句话,你跟华瑶一个性子活泼,一个处事稳妥。一个安内,一个护外。我哪个都离不得。巧文,你从小便跟着我,跟我的妹妹一样,这可是谁都赶不上的感情啊。」 几句话说得巧文感动地泪眼朦胧,被冯清歌连忙拿帕子掩了。 「小姐说得是,是巧文计较了。以后巧文要更尽心服侍小姐。」 「好了。我们先走吧。不能耽搁太久了。」冯清歌对着巧文笑了笑,便领着华瑶往外走去。 冯府的马车直驾到四方街上才停了下来。华瑶将冯清歌扶下马车,手上捧着她交代的东西。 主仆二人直接便往富余当铺而去。 一进铺子,便有小工的在门口迎上来。 冯清歌一扫铺子,铺子今日也是刚开张,除了掌柜的在柜里忙碌着清点东西,还有个学徒在一边跟着。那小工也是极有眼力的,一见冯清歌这通身的贵气,便赶紧领着坐了上茶。 掌柜的仍自顾做事,只丢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学徒,便见那人往这里走来,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敢问这位小姐是来买东西还是当东西啊?」当铺里有当自然也有买的,有些东西当的死契或者过了当期无人来赎的,这里头可不乏好东西,有些富贵人家的也会来光顾。 冯清歌转头看了她一眼,华瑶会意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小桌上。 学徒打量了一眼这上等紫檀木做的盒子,笑意更深「敢情小姐是来当卖物件的,这盒子可是上乘,里头的物器怕也是不凡,可否叫小的开开眼?」 冯清歌始终未言,面上遮着纱,只露出一双美目,素手芊芊将盒子打开。 入目便是一只金碧辉煌的孔雀开屏金钗。通身的金色造就,孔雀羽毛竟是用的真羽,染成深红深绿色,孔雀身子造得栩栩如生,尤其是孔雀眼睛里的那颗蓝宝石,十分通透靓丽。 「小姐这支金钗可是手艺不凡的上品。您这预备当多少钱?」学徒并未上手,只是看了个大概,便小心问道。 「本小姐这金钗可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自然不同凡响,尤其是这孔雀眼,那是由蓝宝石研制成的,一整颗才磨出这最精华的部分。本小姐若不是急着用钱,也不会当它,少说也得一千两。」冯清歌不同往日里的沉静自持,言语里尽是府门千金的跋扈之气。 那学徒一愣,这一件首饰要当一千两,他还是头一回见。当即看向掌柜的。 那掌柜的赶紧过来对着冯清歌两手握拳拜了拜,算作是行了礼,便坐到桌子另一侧的位上,不忙着看金钗,只笑对着冯清歌说话「小姐,先自我介绍一番,鄙人姓周,是富余当铺的掌柜。刚鄙人在内 第25章 未听清楚这金钗的来历,烦请小姐再说一遍。」 「这金钗是从宫里的娘娘赏赐给本小姐的,本小姐要做死当,一千两银子。」冯清歌一副不作商量,你爱要不要的模样。 周掌柜一听是宫里娘娘赏赐的,也不敢怠慢,便小心翼翼上手仔细看了起来。从钗身慢慢往孔雀处看去,连羽毛都不曾放过,最后看向孔雀眼的时候,更为仔细,从袖口里掏出块小圆镜对着那蓝宝石一番端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停了手想了想又看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姐,这金钗怕是值不了一千两。」 冯清歌一挑眉眼睛看过去,神态里有一丝不耐烦「都说京城里最好的便数富余当铺,难道周掌柜不识货吗?就这材质,做工,况且是宫里的物件,还不值一千两?掌柜的是看我年轻好欺负吗?」 「不敢不敢!」周掌柜连连摆手,「小姐,鄙人在当铺这行干了也有二十年了,鲜少有走过眼的,你看着孔雀眼,它并不是真的蓝宝石做的,是蓝色皓石,这价值差别可就大了。」 「你胡说!你这是想压我的价吧!」冯清歌呼啦一身站起来,彩珠叮当作响。 「小姐息怒,这真的不是蓝宝石,小姐诚心想当,咱们富余诚心想收,单看其他的做工,这金钗也是值得三百两银子的。」周掌柜跟着站了起来,今日头一桩生意,自然不能黄了,开门做买卖总图个吉利。 冯清歌吃惊地看着他,说话声音也跟着高了些「想不到富余这般店大欺客,一千两的钗子你居然只出三百两!你……你……」 「小姐,千万别动气。公子的赌债要紧。」华瑶立即在旁边劝到,这也是路上冯清歌交代好的。 「本小姐管不了了!好好的金钗子才当这么点钱。」冯清歌想鼓起勇气走,又不敢走的模样,一番争斗后才又颓然坐下「三百两本小姐要现银,华瑶你去叫顺盛赌场的人过来领。难不成还叫本小姐亲自送去不成!」 「现银就现银,小姐稍后,鄙人这就取来。」周掌柜吩咐小工去取银子。 冯清歌端坐着只等华瑶将人领来,好出一场正戏。刚才这番扯皮不过是把事情理顺些,不叫人看出 端倪罢了。 这时却有一衣着朴素的男子,书生气息十足,长得也是十分清秀模样,扫了一眼富余当铺后,落在冯清歌身上,打量了两眼便看向别处。 照旧是小工将他领了进来,那人一坐下便从袖里取出一方帕子,里头似乎裹着什么圆环,只见他小心展开,里头果然是块玉镯,通体深绿色,十分晶莹剔透,叫周掌柜忍不住上前观看起来。 「这位公子,鄙人姓周,是这的掌柜的。你这玉镯看上去成色十分上佳,可否让鄙人上手一看。」 那书生打扮的人点了点,示意可以看。周掌柜便上手看起来,小圆镜顺着玉镯细细看去,每一寸都不放过。 冯清歌不知这书生是何来路,是无意来的富余当铺,还是与她一样有着什么目的。她静静地打量他,但见他虽衣着朴素,却肤色白皙,唇红齿白,一双手指头修长,指腹处有些茧痕,该是多年握笔的样子。 那书生见冯清歌打量他,便冲她一笑「小生欧阳文,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家父姓冯。」冯清歌也不避讳,直言其道。 「欧阳公子的玉镯可是帝王绿的品级,是翡翠中的最佳品。若是公子愿意死当,鄙人可出一千二百两银票,直接汇丰钱庄可兑。」周掌柜已经察看妥当,放下玉镯便直接开了价。 欧阳文收回留在冯清歌身上的目光,皱着眉头看周掌柜「小生只是一时紧张,并不打算死当。这可是小生的祖传玉镯,是要留给我未来媳妇的。你也别想着死当好挣了小生的家传,只需八百两,限期二月便可。不过我八百两可是需要现银的。」 冯清歌见他分析清晰,目标明确,更加确信他是有备而来的。越是将来历说得详细的越是有疑。 「这……」怎么又是一个要现银的,账上的现银只有一千二百两,主子还交代过要慢些用的,这一下子就要去了一千一百两。周掌柜脑子里转着,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冯清歌见他面上显出几分犹疑,唯恐他反悔,忙说道:「本小姐的东西已是便宜卖了你,你若不收可别想好好做买卖了。」语气蛮横,引得欧阳文侧目。 第26章 如此绝色的女子怎么说起话来却如此刁蛮,与她的周身气质似乎有些不符。 「小姐放心,说好的要收自然得收的。」周掌柜心底确实有些反悔的心思,被冯清歌一下子戳中,赶紧解释一句。 冯清歌淡淡一笑,马上华瑶领着人来,倒见你敢不敢不收。 「两位稍等,鄙人这就去取银子。」周掌柜到后边唤来那学徒,吩咐他将银子全拿出来。 很快,周掌柜和那学徒已每人捧着一方盒子进来。盒子打开,里头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子。 周掌柜将银子一分,取出三百两在冯清歌旁边的书桌上码好,递过去一纸当契。「小姐签了这当契,咱们就银货两讫了。」 冯清歌接过当契,却不急着签字。 「小姐这是死当吗?小生看这金钗成色极佳,怎么也得值个五百两才是,怎么小姐才当了三百两。」趁着周掌柜在数银子的空当,那欧阳文凑到冯清歌跟前,看着桌上的金钗,十分好奇地问道。 「公子,公子,您可不好这么说的。这位小姐的金钗就值这么多钱,若不是因为是娘娘赏的,宫里的做工来的,还不定能值这么多钱的。」那周掌柜忙解释起来。 欧阳文一听这话面色立即一变「这是宫里出来的?」说着又打量起冯清歌来。 正在这时,门口乌压压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是华瑶,身后跟着三个体壮身粗的男子,最后进来的是个孱弱的中年男子。 周掌柜的一见那人忙笑着打起招呼来「怎么惊动了汇丰银庄的童算师。这位冯小姐倒是好大的面子。」 那被称作童算师的男子文弱一笑「好说好说,他们赌场的没有正经算师,我们汇丰银庄会帮着计算银两,直接存进银庄。」 「原来如此,这里是三百两,童算师你点看一下。」周掌柜的忙将人引到冯清歌身旁。 那童算师盯着冯清歌看了一眼,二人相识之间,谁也未开口,心里却清晰明白。 果然童算师刚看过近百两银子,便发现端倪。童算师看了一眼冯清歌,见她一副笃定的模样,旋即便对着周掌柜说道:「周掌柜,你这银子是何处来的?」 「这一直都是主子送来的,我们这里一用完说一声就送来的啊。怎么,童算师,这银子可有不妥?"周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三百两银子里有一半数银子与我们日常流通的银子不一样。虽然外表看上去毫无分别,但是在关键的地方官银是有印记的,而这些银子没有。」童算师手上拿着两块银子给周掌柜看,只是周掌柜哪里看得懂这里头的不同。 「童算师这话我真是不懂了,银子怎么还有不一样的。」 「周掌柜难道不知官府对银两管制十分严格吗?若是查到私下制银可是大罪。」冯清歌冷不丁地说了句。 童算师跟着点了点头「这银子应该是从私坊里流通出来的。」 「烦请童算师也看下小生这银子,小生正打算将这银子存到汇丰银庄去的。」欧阳文突然插了一嘴,他若现在还不能察觉冯清歌的来意,也枉为幕僚了。 童算师即为汇丰银庄的,自然无法推辞,况且若是他那份银子也有问题,那么多一人证也更好。 「这八百两银子果然也有问题。」童算师一句话叫周掌柜傻了眼,他到现在还不曾明白,为何白花花的银子会是有问题的。 「这么看来,银子是不能用的了。三位,那要还的赌债还请你们缓一缓了。」冯清歌站起身,也不拿金钗,由华瑶扶着往外走去。 当头一位大汉拦住她们「说好的今日还,就该今日还。」 「这是富余当铺的问题,他们拿了本小姐的金钗,就差本小姐三百两银子,你们只管问他们要去。」冯清歌绕过身子往外走,这回没人再拦他了。 三位壮汉直接扭住周掌柜的,又一把挡住欧阳文「咱们这就见官去,还请这位公子为我们做个人证。」 「好汉别上官府啊,要银子我们再拿就是。」周掌柜的被扭住胳膊生疼,一听要去官府,连忙求饶。 「你们用私银,可是大罪!谁还敢用你家银子!走,必须上官府!」说完便将人带了出门,那学徒往后缩了缩,悄摸着往后门遣去,而其他人仿佛没有发现他一般,任他离去。 第27章 欧阳文苦笑起来,三殿下只不过让他先来察看一番,却不妨自己先被弄进官府里去了。虽说是做人证,也是限制了自由的。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就这么轻而易举把事惹起来,自己又风轻云淡地脱了身。 出了四方街,主仆二人上了马车,魏子周驾车直奔郊外。 西城郊外十里亭,殷鸿离已经等候片刻,见到冯清歌从马车里缓缓下来,鹅黄色衣裳配上白皙肤色,越发显得清丽,莲步微动间有彩珠磨动,在阳光照耀之下,射出五彩的光芒,十分夺目。 「你来了。富余当铺的事情处理好了?」殷鸿离迎上来,隔着不远的距离。 冯清歌长睫微动,眉头微微一皱「富余的事情有些变故,突然冒出一个书生,当了一块帝王绿的玉镯。我一时码不准他是哪边的人。」 殷鸿离笑了一声,狭长凤眸看着冯清歌「此人名为欧阳文,原是宵风寨的,后来投奔了赵承乾做幕僚。」 冯清歌脸色一变「赵承乾那里是景华楼给的消息?」 殷鸿离连连摇头,绕着冯清歌走了一圈「你刚给本世子的消息,又未曾说要递到赵承乾那,景华楼怎会私下行动。」 「难道是他?」 「你说的是何人?」殷鸿离疑惑地问道。 天色说变就变,原本艳阳高照,一会儿飘来一大朵聚雷云,大风猛得刮起来,只见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冯府的马被刮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冯清歌身子单薄,又毫无防备,被大风一卷连连往后退去,眼看着就要被刮下十里亭的踏阶,殷鸿离迅速向她拉去,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将她的头紧紧捂在胸口,用袖口挡住她的脸,不由她动弹,两个人贴的很近,殷鸿离能清晰地闻到冯清歌发髻里的香气,而冯清歌听着他声如响鼓的心跳。 待大风渐停后,殷鸿离才将她从怀中放开。只见冯清歌面色潮红,头微垂着,眼睛也不肯抬起头来看他,后退了两步,用帕子轻掩住几分尴尬。殷鸿离见她这番模样,耳垂也跟着红起来。 那边魏子渊眼看着冯清歌差点跌落踏阶,预备扑身去救,身还未动便见殷鸿离已将她抱在怀中,还想上前,被身后的华瑶一把拖住。 「魏子渊你做什么,难道你还没看明白世子对我们小姐的心意吗?」华瑶眉头一皱,死命拖住他。 「行了,你放开我吧,我不会做什么的。」魏子渊语气里有些颓废,他能做什么,只不过仗着一股冲劲吧。华瑶依言放开他,魏子渊往树林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了。 「刚刚说到哪里了?」眼见气氛有些尴尬,殷鸿离出口问道。 「不知你们景华楼可曾查过户部随侍龙南靖。」冯清歌压住脸上的红潮,语气尽量平缓。 「龙南靖?他明面上供职于户部,实际上是赵承泽的人。」 冯清歌摇了摇头,笑颜缓缓一露「景华楼查的还不够详细,他龙南靖实际上是赵承乾的人。」 殷鸿离吃惊地看着她一脸笃定的模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恰在此时,树林里忽然涌出数十个身影,刀刃划在地上激起一地火花,直向十里亭奔来。 风声呜咽,若不是殷鸿离耳力极佳,瞬间抱过冯清歌一个飞步,从十里亭飞出至平地上。已被这数十人瞬间围困在十里亭内。 冯清歌立身还未稳,那些人已经围扑上来。殷鸿离武力以一敌十本是轻松,但护着柔弱的冯清歌,他也施展不开,只能一味被逼至守位。 而另一侧华瑶也被团团围住,连闻信飞奔而来的魏子渊也与那些人打得不可开交。 而冯清歌纵然平日里冷静自持,这会也有些慌乱。殷鸿离一手持剑抵挡,一手牢牢地抓紧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她曾听府上的丫鬟聊天时说过,拥有这样双手的男子必是痴情不二的。 冯清歌兀自神游,殷鸿离却防地辛苦。 「你这样的女子本世子还真是看不透,这样的情景下也不见你害怕的。你当真这般淡然吗?」殷鸿离轻巧躲过几人的连刺,忍不住开口。 「小女此时全靠世子保护,若是再大惊失措,岂不是叫世子分了心神。」冯清歌由他拉着,左一步右两步躲过数剑,紧张之余也不忘回他。 那刺客的头目眼见他俩竟还有功夫闲扯,气得挥剑直上,被殷鸿离一脚踢飞出去。 第28章 「哎呦喂!竟然敢踢我!」那头目倒地忍不住呻吟,说出口的语调尖刺高昂,冯清歌听得分明。 华瑶终于将围在她身侧的十数人杀死,忙持剑杀入殷鸿离的重围中。 「小姐没事吧!」华瑶忙问道,一低头便见自家小姐的手被世子紧紧握住,忍不住一个失神,被人一下子刺中了肩膀。 「华瑶,你分什么神!」冯清歌见她受伤,忍不住斥责她一句。 「世子带小姐先走,华瑶在这里抵抗住。」华瑶到底受过严苛的训练,立即稳住心神,杀出一条路。 殷鸿离也不犹豫,拉着冯清歌顺着这条只出现一瞬的破口往树林里跑去。 就在即将要进入树林内时,一个手快的刺客向冯清歌的后背砍去,刀风破穿空气,即将劈入冯清歌的身上,已是无处避让,却见殷鸿离用右肩硬去挡住那刀,只听刀锋入骨的声音,听得冯清鸿心跟着颤抖起来。 殷鸿离迅速一个反砍,将那人的动脉直接划开,喷射出浓烈的鲜血,殷鸿离堪堪避过,拉着冯清歌直往树林里去,身后紧追着十数人。 殷鸿离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湛蓝色的外袍浸湿。顺着手臂流下来,滴落在草地上。冯清歌由他拉着疾跑,并不能看到他的右臂情况。 身后的人穷追不弃,冯清歌体力早已不济,全靠着求生欲望强撑着。 两人被追着跑出树林,再往前便是一处高崖,退无可退。殷鸿离放开冯清歌的手,轻声叮嘱了一句「我拖住他们,你若寻到机会便往回跑,景华楼的人很快会来救你的。」 冯清歌只看着他,并未作声,站在一边默默地往高崖下扫了一眼,崖底是流水。 数十人一起攻了上来,殷鸿离尽管右臂受伤,左臂尚能用剑,对付他们几个也是绰绰有余。只是那头目一转身便往冯清歌那冲了过去,他的剑术并不好,但却仗着长剑连连刺过去,冯清歌只有不停地躲避,被逼到高崖边上,一个转身跳了下去。 殷鸿离右臂急急去抓,只抓到她衣裳上的彩珠。想也未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那些人不敢往崖边凑,只敢离着丈远。 「张公,这掉下崖底了,怕是要粉身碎骨了吧。」其中一个人问道。 那头目吊着嗓子「切不可大意,咱们绕到崖底去搜。」众人又跟着往回,正遇上景华楼的人,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冯清歌下坠的速度极快,殷鸿离借力崖壁加快速度,方能拉到冯清歌,直接把她拉在怀里,往崖壁上的一处洞口内一带,整个人直直地往地上一倒,以身体做垫将冯清歌护在怀里,后背被洞内的碎石子咯得生疼,怕是又出了血来。 怀里的冯清歌双目紧闭,软软地瘫在他的怀里,想是昏了过去。 殷鸿离方才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坠到崖底的流水中去,此时伤口撕裂,流血越发多起来,他将冯清歌紧紧抱在怀里,也顾不上伤口,慢慢地体力不济沉睡过去。 景华楼的人赶到,华瑶和魏子渊身上都挂了彩,循着树林搜寻二人踪迹直到崖边。 华瑶看着崖底急促的流水,惊地眼泪掉了出来,身子也跟着颤抖。「小姐,小姐不会掉下去了吧!」 「你别胡说!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掉下去,再说不是有那人在她身边护着嘛!」魏子渊脸上是浓郁的担忧,嘴里却还是抱有希望的。 「咱们继续搜!」华瑶一擦眼泪,又往树林里搜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最后的光线慢慢照进洞内,湛蓝色衣袍的男子倒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柔软的女子,那男子的手紧紧地箍住女子的细腰,哪怕沉睡中也不曾松开手。 「额……」冯清歌缓缓睁开眼,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头脑昏沉还不清醒。只觉得身在一处洞内,身下却不似石子般的咯疼,是滑腻的布料感。强撑起身子,冯清歌借着微光才看清自己正躺在殷鸿离的身上,而他本该透出一股笑意地眼眸却紧紧闭着,面色显得十分苍白,原先红润的嘴唇也无一丝血色,眉头紧紧皱着,十分痛苦的模样。 冯清歌赶紧从他身上挪到地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殷鸿离,殷鸿离……你醒一醒啊,你不要吓我。」 殷鸿离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冯清歌这才注意到他的右臂还在冒着鲜血,虽然血量不多,但那红得发暗的颜色还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第29章 冯清歌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慢慢去解他长袍的扣子,手肘有些微的颤抖。从第一个扣子慢慢往下解去,尽管她告诉自己救人为重,双颊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红起来。 殷鸿离体力透支厉害,眼皮发沉,意识却还留存着,能感觉到那细嫩的手指在衣裳上滑动,脑海里在发问是清歌吗,她清醒了嘛,嘴唇却张不开,无法给任何的回应。 冯清歌艰难地将他的长袍脱下,一拉一扯间疼得他眉头皱地更紧,翻过他的身子才发现后背上的衣 裳也被磨破,有些微血迹蹭出。冯清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以后背直撞在地上,不过是要护佑着她。冯清歌从他的里衣上撕下长片布,将他受伤的手臂包裹住,以防血再往外流。 一滴泪无意落在殷鸿离的颈部,凉得他意识又明朗几分。冯清歌只注意着手上包扎的动作,并未发觉殷鸿离慢慢睁开眼睛,身子未动只是眼睛转过去看着身侧专心的人儿。只见冯清歌发髻散乱,脸颊上有些泥迹,额头上又微汗,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唇色也是那般红润,在他眼中她的容颜丝毫不曾受影响。手上的力气刚恢复了一些,殷鸿离忽然左臂伸出,将毫无防备的冯清歌拉进怀中,紧紧箍住她。 冯清歌正专注着伤口,忽然被一股力量拉倒,惊得她叫出声,饶是她平日里足够冷静,也被吓到了。 「殷鸿离,你做什么。」惊吓过后,冯清歌忍不住抬眼看着坐起身的殷鸿离,此刻她还被箍住,半边身子压在他的腿上,质问出口的话并未得到回应,眼见着殷鸿离带了血污却藏不住俊美的脸就这般靠了过来,不容冯清歌再说什么,唇上已贴住一片柔软,浅浅磨了一寸,便立即松开。 冯清歌眼见着殷鸿离脸色苍白中透出几分红,尤其是耳根处,竟红得明显。而冯清歌愣愣地呆看着他,方才这人做了什么。他竟然亲了她,如此大胆妄为。 「清歌,殷鸿离郑重地对你说,此生非你不娶。」殷鸿离脸上是他本该的肃然,他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冯清歌从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里看到坚定以及印着她的身影。 冯清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只是轻轻挣脱着,殷鸿离顺势松了手,由她坐起身来。 「你突然掉下来,真叫本世子吓死了。差一点就抓不住你了。」怀里一空,殷鸿离坐靠在身后的崖壁上,,语气里满满的焦急。 冯清歌继续为他包扎伤口,心神渐定后才开了口「小女见这崖并不是深不见底,也不算很高,崖上又有些伸出的茂密大树,崖底是流水。若是从崖上掉下来,经着那些树挡一挡,最后落到流水里,未必不能活。」 「你是怕拖累本世子吗?计算好这些,是早便打算跳下去吗?纵使牺牲我的性命,我也会护你平安的。」冯清歌的话惹得殷鸿离怒气冲冲。 手上打了个漂亮的结,冯清歌将脱下的长袍盖在他的身上,淡淡地说「世子想多了,小女还有许多未做完的事,怎么能轻易去死,只是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不过是未想到……」 「你没想到我会随着你跳下来吧。冯清歌,你的心也许真的很冰冷,明明你对我已经动了心,不然你如何会因我流泪,可你还是不承认是吗?」此时的殷鸿离竟有些颓然的模样。 「不,我承认。我冯清歌对殷鸿离心动了。」冯清歌与殷鸿离双目对视,眼里是鲜少流露的温柔,唇边缓缓露出笑容。 殷鸿离一把拉过她紧紧抱在怀里,这么一句话由她说出来有多不易,而他又等待了多久。冯清歌靠在他的怀里,心底也温暖着,他的情意,他的一次一次相护,她只是尘世里的凡夫俗子,她怎么会不心动。 外头的天色已经全暗下来,只有月亮的余光照在崖洞内。 殷鸿离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伤痛感,心里是满满的甜意,怀里是柔软的心悦之人,她安静地倚着,身上的香气丝丝绕绕地萦绕在他鼻间。男女之事上,殷鸿离从前并未上过心,如今初尝试到这感觉,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又渐渐有些不适,纵然他未经历过,也是懂得的。万般不舍也只能轻松开冯清歌,将她的身子推正。 「伤口有些疼了。」明明是怕自己露了心思,还要故意这么说一句。 冯清歌自然不会戳穿他,正了正脸色说道:「今日那领头人语调高昂,又确实是男子模样,应该是宫里的太监,才这般不伦不类的。」 第30章 殷鸿离见她谈起正事,轻点了头「是太监没错,倒也不一定就是宫里的,你忘了皇子府上的掌事也是太监。只是这人我倒未曾见过,面生得很。」 「世子在京城里伪装出的纨绔形象似乎并未露出破绽,那些人难道是冲着我来的?确也有可能,这会子见我生厌的人可有好几位呢。」冯清歌的脑中闪过几个人的身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谁。 「你的人应该在外头四处寻我们,我往洞口去一些,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听到。」说着,冯清歌便欲往外走,被殷鸿离一把拉住。 「你先陪我坐着歇会吧,本世子耳力极佳,有动静比你坐在洞口知晓得更快。」殷鸿离有些不悦,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单独相处,他已经听到崖底远处有一连串的脚步声,这些人动作倒是快,若是再让冯清歌到洞口一看,定能发现他们的火把。 冯清歌只得再坐下,待在他身侧,心上十分安定。 「清歌,你能告诉我,你为何知道那么多事吗?还有你说叫我不要去西北,如今父亲在西北镇守,一片平定。我又怎会去西北呢。我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世子。」殷鸿离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他的话问出口,却没有得到回应,气氛一时也低了许多。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嫁了人,却被夫家背叛,害得冯府满门丧命。我所知道的事是梦里经历的一世。这般说的话,你会信吗?」从洞口看出去,冯清歌恰能看到空中的那轮明月,她算是说出了实情,也许会被他当作是癔话。若他不能信,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的那一世可有我如此中意你。」 冯清歌不妨他竟说出这一句,愣了片刻缓缓说着「那一世,我们从未见过面,我只知道你是西北的战神,威风赫赫战功累累,为当朝者忌惮。」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如今才是事实。清歌,我不要西北的战神之名,我只想和你厮守。」殷鸿离说出这话,月光将他眼里的柔情映射出来,叫冯清歌移不开眼。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华瑶的声音突地传来,将冯清歌的思绪打散。 殷鸿离眉头一皱「这个华瑶如今是真把你当主子的,也不枉你信她,护着她。」说着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隐住的几分怒意惹得冯清歌笑了起来。 冯清歌赶紧起身向洞口走去,殷鸿离也跟着起身,快走几步将她拉到身后「仔细洞口风大,别把你吹跑了。」宽大的身子将她遮的严实。 冯清歌躲在身后情不自禁地笑着,不曾发出声响,未叫他发觉,只是眼睛看向他的背影里,流出的是她都未察觉的情意。 「本世子在此,你们着人爬上来架好绳索,将冯小姐救下去。」殷鸿离恢复了他在手下人前的严峻模样,连语气里也带了许多威严之音,叫那些人立即听命。 两个身手利索的护卫很快便登上崖洞,预备为冯清歌绑上绳索。被殷鸿离一把接过,他不发一言地将绳索层层系在清歌的腰上,眼睛却看着她溢出笑意。有旁人在场,冯清歌只能低下头装作未见。 殷鸿离的右臂受伤,已经无力将她抱着下去,只好将绳索多系两个,亲自指挥着将她平安送到崖底,才借着绳索,慢慢滑下来。 一落地,便见华瑶正围着冯清歌着急地察看身子。而他关注着她,却不妨有人直接扑过来,抱住他的右臂,耳边便响起带有哭腔的声音「楼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了!还在流血啊。」 冯清歌听见声音已经转过头,只见一身红衣的水烟脸上带着泪痕,双手抱在殷鸿离的右臂上。她的眼里渐渐涌上凉意,一言不发地又转过头。 殷鸿离一把推开她「水烟,你如今愈发大胆。谁准你碰我的。」水烟被推得后退几步,被人从身后扶住。 那人低着头说了句「楼主原谅水烟,她也是担心楼主的安危。」又对着水烟说「你明知道楼主不喜欢人碰他,你自己该注意些。」 殷鸿离瞧着他未说话,这是鸿叔的长子,与水烟也算是少时相识了。 「楼主,那些人都是冲着冯小姐去的。连累了楼主受伤,水烟看着难受。」水烟看到殷鸿离看冯清歌的眼神,较从前更加热烈,心中一急话便脱口而出,哪里还管着展鹏的阻止。 「小女多谢世子相救,恩情来日再报,天色已晚,小女先行告退了。」冯清歌又端着往日里的冷淡,眼眸里一丝情感也无,行了礼便回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第31章 「等等!我送你回去。」殷鸿离预备跟上去,被魏子渊挡在跟前。 魏子渊本不是他的正经手下,便没有那么谨言慎行,冷着一张脸说道:「世子受了伤,当务之急还是先治好伤,免得属下们担心。冯小姐那里有我魏子渊在,定会安然回府。」说完便追着冯清歌的身影走了。 殷鸿离果真不再追,只是看着冯清歌的背影,周身冒出阵阵冷意,竟将靠近他的属下冻了个哆嗦。水烟往展鹏身后缩了缩,也不敢再发一言。 听风院内。小姐未归,巧文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声张,仔细听着院里的动静,总算人影一晃,华瑶已经搂住冯清歌从房顶越到院内。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巧文着急地拉过冯清歌的手上下打量,见她发髻散乱,妆容也花了,衣裳上也是脏迹斑斑,好在还是整齐模样,没有划破的痕迹,想是未曾受伤。 华瑶赶紧说道:「巧文,咱们先伺候小姐梳洗换衣可好。」 巧文赶紧收了担忧,协同华瑶打水备浴。 冯清歌坐在浴桶里,身心才放松下来,今日真是惊魂动魄。巧文用舀子缓缓将水冲在冯清歌身上,低低地叹了口气。 「今日,我们遇了刺。虽不知是谁下的命令,但是巧文,跟在我这样的主子身边真的惊险万分。你生性单纯,很多事不知如何与你说。只是我会竭尽所能护你平安的。」叫冯清歌将种种事情说与她听,也不知从何说起,反而惹她担忧。 巧文直点头「巧文知道小姐是真心待我,只是巧文帮不了小姐,护不了小姐,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我的衣食起居都烦你费心,这样还不是能干吗?巧文,我很感激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没有变过的便是巧文。始终将她放在头一位,真心相待。 冯清歌穿好衣裳躺在塌上,眼前又出现那一幕水烟抱着他胳膊的情景,尽管她明白他的态度,却不得不含着些许怒气。这怒气自然直冲着殷鸿离了,他这般惑人,前有昭华公主,如今又来一个水烟。这暗地里不知还有几人呢。想着冯清歌越发生气起来。 华瑶敲门进来,双手递上字条。那是她与景华楼通信特用的。 冯清歌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说着一句「朗朗月明天,柔柔女儿意。清歌,我真开心。」看完这句,冯清歌脸忽的红了起来,赶紧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燃尽。 「净说疯话。」冯清歌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便转过身子,脸对内侧躺下。 华瑶忍住笑,将被子铺展开,盖在她身上。又放下帘帐,熄了烛火悄声退出去。 黑暗中,冯清歌一双眸子却睁着,眼里是深深的笑意。 定北王府。 殷鸿离的伤已有张大夫重新上药包扎好,躺在床上想着那字条送到她手上会是怎样的结果。 展鹏伺立在一边,看着屋门外红色衣裳来来去去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主子,水烟对主子情意深重,她父亲又是楼里的功臣。主子何不给水烟一个名分,于主子的威望也有利啊。」 殷鸿离从他的心思里醒过神,抬眼看着他,语气十分冰冷「从何时开始,本主竟给你们这样的错觉。以为能左右我的打算了?」 那般重压之下,展鹏直接跪在地上说道:「主子赎罪。」 殷鸿离看了看屋外,面色愈发冰冷。 「小姐,小姐,府上有了喜事。皇上今日去了军营,特地夸赞了公子的军务能力,升了公子为校尉。夫人高兴得很,正往老夫人院内去呢。」 冯清歌正在书案前静心写着一副字,便听巧文欢天喜地从院外快走了进来。听她说的话,笔下一字正巧写完停住手,抬起头笑着看了一眼巧文,又继续写起字来。 巧文没想到小姐在写字,自己这般吵闹,定是打扰了小姐。 冯清歌接着写完最后两个字,越是此时,越要定下心神来。皇上一升哥哥的军职,下一步怕是预备赐婚了。柔贵妃在后宫荣宠不衰,确实有过人之处。 待冯清歌收拾妥当,才领着巧文往冯老夫人院子里去。 一进院门,冯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便赶忙迎了上来,将厚重挡风的门帘掀起,冯清歌往里头一进,便觉着里头十分温暖,祖母到底是上了岁数的,炭火比旁处用得要多些,烘得屋子里暖洋洋的。 第32章 冯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陪坐着罗氏。自从上回崔家的事,冯老夫人便在院里独居,不愿出门转转,也免了冯清歌的请安,只罗氏时常来陪着。今日再见冯清歌,老夫人面色慈祥,却还是微有几分尴尬。冯清歌倒是极为大方地给祖母行了礼。 「清歌,你父亲有好茶总是往祖母这里送,你快尝尝这碧螺春,口感还是极不错的。」小丫鬟给冯清歌端了茶来,冯老夫人笑着开口说了句。 冯清歌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举止间不似个十六未满的少女,倒像个当家主母一般。放下茶盅,冯清歌以帕子抿了嘴角道」父亲、母亲对祖母自是一片孝心的。」 罗氏也跟着笑了笑,看了眼冯清歌对冯老夫人说道:「都说成家立业,寒儿在军中既任了校尉之职,下一步便是他的婚事了。」 冯老夫人听着点了点头,笑说道:「你说的不错,寒儿过了年便二十了,是该订下来了。你们可有了人选?」 原本这些事,冯清歌一个闺房女儿应该避讳着些。只经了上回的事,冯老夫人竟觉着有些惧冯清歌,看不透她的心思,也就不管她在场是否不便了。而罗氏自然不会避讳她,冯墨寒想娶苏家小姐的事,原便是她提出来的。 「媳妇看中的是御史大夫苏大人家的嫡次女苏雅琴,她与清歌是闺中密友,贤惠温良,知书达理。」罗氏也是私下里问访过苏雅琴的,确如冯清歌所说是个品貌俱佳的女子,心里已经有些认定,只等知会了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虽说是祖母,到底是继任的。连当初冯远敬的婚事都不便多做安排,又岂能管得了孙子辈的。若当初崔氏不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她或许还能多提一嘴,如今愈发没脸了。只能一副慈祥笑脸「你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定能为寒儿订门好亲事。」说完,手里的佛珠拨动了两下又加了一句「等寒儿的大事订下,咱们家清歌的婚事便也到了眼前的。你们也要早做打算了。」 冯清歌头低垂着,看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冯老夫人也盯着她的手腕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脸上露出一些疲态,罗氏见了立即会意,起身行礼「扰了母亲许久,咱们就先回了,母亲好好休息吧。」 冯清歌跟着起身行礼,冯老夫人自然不做过多挽留。 母女二人相携着出了冯老夫人院子,顺着花园慢慢走着。 「娘今日是真有些开心。都说虎父无犬子,你父亲效忠皇上,如今护佑皇城安危,墨寒却是一心要在军中历练,皇上给他军职也是对他的肯定了。」罗氏先是开怀一笑,说着语气却低沉下来「只是来日你哥哥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做娘的真是不舍。」 冯清歌扶着罗氏的胳膊,语调十分温柔「母亲勿要过于担忧,如今天下还算太平,哥哥作为校尉,也并非冲闯在前,更何况他一直勤于习武,会竭力护好自己的。」冯清歌虽安慰着罗氏,自己心里却是紧张起来。不久之后,周边的游牧族便要暴乱,到时候还不知会是谁前去平乱。前一世冯墨寒为驸马,是不会上战场。这一世的改变也不知是好是坏。 「你父亲已与苏大人碰过面,已经初步谈及寒儿的婚事了,等你父亲给皇上递了请旨的折子,此事 才算是订了下来。」罗氏被冯清歌安慰了几句,方释怀了些。 冯清歌低声靠在罗氏耳边说道:「母亲先请父亲等一等吧,说不定皇上会亲自赐婚呢。」 罗氏疑惑地看向冯清歌,只听她继续说道:「今日皇上忽然去了军营,母亲就不会想到其他吗?皇上定不是无意之举,这后头定还有其他说法的。除了赐婚,清歌倒也想不到其他。」 「可是,皇上若真的赐婚,会是苏家小姐吗?你兄长既然对苏小姐有意,若娶得非她,怕心里会不好过吧。」罗氏经冯清歌一提醒便想到赐婚的可能性,不由又担忧起来,冯家子嗣可皆是专情之人。 「清歌以为此事不说十成把握,也是有八成的。苏姐姐的年龄合适,若论身份地位,苏家为文官翘楚,定在皇上的备选之列。」冯清歌始终未提及自己与柔贵妃的事,她不想罗氏再为她多思。 罗氏点了点头,轻叹口气「只要你跟寒儿都能顺遂自己的心意,幸福度过一生,这便是为娘最大的心愿。」 冯清歌不曾回应,只是手腕上的血玉手镯透出阵阵凉意。 回到听风院,华瑶趁着巧文去小厨房取甜点,凑到冯清歌身边说道:「小姐,世子传了信来,约在景华楼相见。」 第33章 冯清歌点了点头,原先他们是不见面的,只是这两日发生的事全靠来往的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 夜幕降临,华瑶带着冯清歌无声无息地翻过府墙,行了几步在转弯处已有马车候着。魏子渊默不作声地坐在车架上,不同往日里的热闹,冯清歌也不曾多问,只由着马车往景华楼驾去。 这是冯清歌第一次登上景华楼的最高层。推开雅阁的门,便见一袭月白色长袍的殷鸿离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烛光微亮,混合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他的身姿拉得愈发纤长。 殷鸿离转过身来,目光含情地看着冯清歌「一直想着领你来这里,总算能够实现这个心愿了。」说着走上前去拉冯清歌端放在腰前的双手,冯清歌微微挣脱了,却挣脱不开,只能任他握着,一步一步往窗口去。 窗户旁有扇小门,殷鸿离打开那门,便有机关转动声,从上头放下一块长台,可容三人站立在外。殷鸿离拉着冯清歌踏上长台,三周并无遮挡,脚下是数层楼高,冯清歌有些紧张地抓牢了殷鸿离的手,引得殷鸿离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从长台放眼看去,竟将大半京城看得仔细,条条列列的街市,叠叠层层的屋栋,零星亮着灯笼的府门,连远一些的皇宫也在自己脚下。 冯清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身无所依,脚下又是惊险的高台,一个不慎掉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然而看着这片静谧中的故土,如此平静祥和。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不认识的其他人都在这里安居乐业。小家之乐与大国之安,第一次叫她产生了思考。 殷鸿离静静呆在她身侧,手紧紧握住她。见她眼神里流露出惊叹,又带着几分疑惑。月色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光泽,冷色调的光愈发趁得她气质清幽。 片刻,殷鸿离恐风大,吹冻了她。便拉着她回了雅阁。 殷鸿离亲手倒了杯热茶递到冯清歌手上「夜里凉气重,喝了热茶去去寒气。」 冯清歌赶紧喝了口茶,来掩饰自己快了一拍的心跳。 「世子今日找我来,是有何事?」 「宫里传了消息来,柔贵妃不知向圣上说了什么。圣上已经下了旨意要为墨寒赐婚了。」见她预备谈正事,殷鸿离也正了颜色。 「柔贵妃那儿是小女去请的愿,只别出什么岔子便罢。」冯清歌一脸平静。 「瑞平长公主前两日住回了宫里,陪着太后娘娘。她似乎有意要为萧景夙的婚事寻找合适的人选。」殷鸿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看着冯清歌,想从她眼里瞧出一丝端倪。 而冯清歌并不愿意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又问道:「富余当铺的事如何说了?」 殷鸿离见她不愿意谈南都的婚事,也只得压下不谈。边走几步边说道:「富余当铺的背后当家是怡和王的外祖薛家,但这铺子前段时间已转到怡和王手里。只是没有过了明面。如今衙门已经封了富余当铺,拷问了店里一应人等。」 冯清歌安静地听着,素手情不自禁地搅着手上的帕子。殷鸿离看她一番动作,说着话也跟着停了下来,被冯清歌发觉,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咳……」殷鸿离赶紧清了嗓子继续说道:「赵承乾已将消息封了,是而怡和王还不知铺子被查的事。如今赵承乾已经查到制银私坊,就等联合了大理寺来个一击即中。」 冯清歌点了点头「制银的事景华楼就不要参与了。让他们两个去斗吧。既然赵承乾已经查到地点,那小女就不多言了。」 殷鸿离听她的意思是知道在何处,也不觉吃惊了。自她说过那个梦后,他已告诉自己不管她经历过什么,他都一如既往地要和她共度一生。 冯清歌一转身见殷鸿离正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忽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静了片刻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殷鸿离往冯清歌跟前跨了一步,冯清歌一愣,只见他眼里似有亮光一般「清歌这是在关心本世子吗?我很开心。」 冯清歌连忙侧过身子,脸上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世子别误会了,只是觉得因小女的缘故使世子受伤,心上过意不去罢了。况且既然小女与世子同盟,自然希望世子快些好了。」 殷鸿离只邪魅地笑着,显出十分开心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小女也回去了。」冯清歌行了礼,被殷鸿离拉住手,愈发得寸进尺,冯清歌有些恼怒地甩开他。 第34章 「哎呦……」便听殷鸿离捂着右臂半弯着腰叫出了声。 看来是碰着他的伤口了,冯清歌赶紧走过去,一只手扶住他的右臂,一只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殷鸿离原先倒是装的,被冯清歌拍了后背是真疼得龇牙咧嘴了。冯清歌见状才松了手,狡诈一笑「是小女的过错,还请世子原谅。」那模样是殷鸿离从未见过的娇俏。 「清歌,你这般笑着真美。」殷鸿离竟忘了疼痛,一本正经地说道。 冯清歌也不说话,兀自出了雅阁。魏子渊站在马车边看她走下来,忙打起帘子让华瑶扶着她进去,又对着跟在后头的殷鸿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驾着马车离开了。殷鸿离看着魏子渊的背影摇头一笑,他既对清歌有几分心,那么该拼死护着她的吧。 听风院内。 冯清歌换了衣裳躺在塌上时,想到与殷鸿离从相识以来的种种,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她自己并未察觉的甜蜜进入了梦想。 三日后的清晨,冯清歌刚好睡醒,便听院里巧文欢快的声音「华瑶,你看下雪了,这是今年的初雪。小姐最喜欢下雪了。咱们快伺候小姐起身吧。」 只听华瑶笑着说了个「好」。 很快,巧文手捧着铜盆,华瑶跟在后头捧着漱口茶和清盐。此时的冯清歌已经起了身,屋子里的炭火烤得暖烘烘的。 用磨得十分细致的竹棒绑着一层棉布,沾了清盐,轻涂开在贝齿上,再用茶水漱了口。就着铜盆里的水湿了脸,轻柔地摸索了片刻,再以玫瑰水洗净。挑了件家常袍子,脸盘肃清,长发披散着,再套上厚底靴子,便往外快走去,被巧文逼着又遮了披风。 不管是什么时候,冯清歌都是极其喜欢雪的,她最爱的便是踏着厚厚的积雪,在空地上走出一个又一个脚印子。 「小姐这样跑出院子可会不妥?」华瑶跟着冯清歌也有小半年了,还从未见她如此欢喜的模样,又有些担心她未梳妆便出了院子。 巧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的。小姐又不会出府。老爷和少爷都出了门,也不必避讳什么。就让小姐乐一乐吧。」 冯清歌欢喜着在冯府正厅后的花园处走着,这里紧着正厅,树木并不多,只是石子铺就的路十分宽广,又无什么遮挡。那的雪也十分厚实,府上的丫鬟小厮也知道小姐爱雪,罗氏也知会过,除了通路必须扫净雪,其余不碍事处可以缓上一天再处理干净。 「吱,吱,吱」冯清歌每踩出一个脚印便发出这样的声音,京城地处北方,雪花飘上一整夜竟厚地可以裹住鞋面,雪景撒白色,将青白色的石面铺得纯净无染。 冯清歌见四处无人,嘴上哼着《六幺》,身子轻盈地跟着旋律跳起舞来。长袍轻扫在雪面上,跟着身姿旋转划出一处圆圈来,跳得虽尽兴,却还是被不速之客打扰而停住。 冯墨寒笑着看向冯清歌,他已许久未见妹妹跳过舞。而他身后跟着的却是冯清歌并不想见到的人——三皇子赵承乾、如今的定平王,还有那雪天还拿着扇子装模作样的殷鸿离。冯清歌的好兴致一下子全败光了,可是这些不速之客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不愉。 赵承乾双手鼓起掌来,面上一片温和地夸道:「那日在景华楼本王已听过冯小姐的琴声,今日得幸又领略了冯小姐的舞姿,真是多才多艺,玉质兰心。」 冯清歌面无表情地给定平王行了礼,又给殷鸿离行了礼,瞥见他用扇子遮住半张脸掩饰笑意,没好意地瞪了他一眼,自然不成叫其他二人看见。 「方才我们远远地走来,便见雪地里有个纤细身姿,那一转一旋轻盈飘逸,若是再配上正飘落的雪花,简直与雪花仙子一般了。」殷鸿离这话说得虽是恭维,倒也有些无礼,正符合他平时里的不羁姿态,冯清歌自然不会去戳穿他。 「哥哥,你不是在军营吗?怎么回来了?」冯清歌不愿再与他们多缠,便开口问道冯墨寒,只见冯墨寒一脸羞意,耳根倒先红了起来。 倒是惹得赵承乾一笑,出言解释解了他的来意「父皇下了圣旨,将御史大夫的二女儿苏雅琴赐婚给了墨寒。本王是来宣旨的,等会冯将军也会从禁军营回来。」说完又上下打量了着冯清歌,眼里流露出几分柔情,语气也更加温柔起来「冯小姐一会儿也装扮好等着听旨吧,也不必着急,慢慢来可行。」他本想加一句可以等她准备妥当,又觉得不妥,便换了说法。 第35章 「本世子无事,就是来瞧瞧热闹的。那位苏小姐也是秀外慧中的佳人啊,墨寒可是好福气。」殷鸿离折扇一开,若无其事地扇了几下,却发觉冷得厉害,又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扇子,被冯清歌看个正着,心底忍不住又笑了他一番。 「小女这副样子实在有伤大雅,还请王爷和世子赎罪。小女先行离去。」冯清歌赶紧行了礼向听风院快步走去,却不知她身后有四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 赵承乾抬眸看向冯墨寒,唇边带着笑意「墨寒成了亲,冯小姐的婚事也是快了。本王听父皇的意思,是十分喜爱冯小姐的,定会许她一段极好的姻缘。」赵承乾的笑意里带着几分笃定,依着他对父皇的了解,必然是希望冯清歌嫁给某位皇子。 冯墨寒也不知如何回话,只得笑着不作声。倒是殷鸿离跟着点头「对,一定会是桩好姻缘。两情相悦的姻缘自然是最好的。」 赵承乾听着眉头微皱,问他这话是何意思,殷鸿离是但笑不语。 「王爷、世子赎罪,还是不提妹妹的婚事,妹妹还小呢,我爹娘也不着急,想多留妹妹在身边承欢。」冯墨寒插了一嘴,他的话外有音,便是我爹娘都不操心,你们二位操什么心。 赵承乾便也不问了,转开其他话题。他虽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是有几分着急的。如今赵承泽私自制银的事板上钉钉,罪证已经收齐,连私坊都被端了,大理寺已经理好了上报折子,就等他点头了。只是因为这事开始得过于仓促,以致隐在赵承泽身边的龙南靖还没把自己择干净,他十分担心若是事情捅到父皇面前,龙南靖怕也是要问责的。而景华楼那边关于此事竟是毫无消息,他倒是指望不上。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推动此事的发展,若他不报,便要白白牺牲这个绝佳的机会,可若是报了很可能就是损兵折将的一招,叫他为难得很,今日见了冯清歌那般动人的舞姿,使得心情也比前两日好了许多。 罗氏扶着冯老夫人,冯清歌陪在身后进了正厅,便见赵承乾坐在主位上,殷鸿离坐在次位之首,冯远敬站在厅内,举止间也是一贯恭敬和顺的模样。既然人已集齐,赵承乾便起了身,拿出金黄色的布绸扯开,拉出圣旨来,展开读了起来。 冯府里几位主家自然跪地听着,冯墨寒耳根红软,罗氏面上也有喜色,冯清歌虽是端着,但还是露了几分欢喜。圣旨宣读完,冯清歌搀扶起冯老夫人,冯墨寒搀扶起罗氏,而冯远敬接了圣旨又与赵承乾寒暄了几句。 赵承乾又喝了杯茶便要告辞,不肯留下用膳,殷鸿离倒是有心想留下,赵承乾却一定要他一同离去。 路上,二人骑了马并列。赵承乾想了想说道:「王妃是南都郡主,虽不是南都王朝的正支,殷世子与南都王爷也算是表兄弟的血缘,如今瑞平姑母有心为萧王爷寻位德才皆备的王妃。世子可有什么看法。」 殷鸿离看着他一笑「王爷这就问错了人,鸿离虽是个好管事的性子,这种儿女姻缘的事我可管不了啊。」 赵承乾双脚轻踢了踢马肚,意味深长一笑「京中适龄女子就那么几位,又要身份地位配得上,又要人品相貌绝佳的,难道世子心里就没冒出这么个人选来吗?只是女子良多,动人心魄的女子却是难求,若有这样的人儿哪有不想占为己有的呢。鸿离,你认为呢?」 殷鸿离继续笑着,点了点头「王爷说得对。这样的女子自然需要好好珍惜的。」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各自怀着心思回了府。 冯墨寒的婚期已定,过了新年便迎娶苏雅琴。算算日子也就是三个月左右,冯墨寒还是照样晨起去往军营,除了脸上带着喜色外与往日也无甚差别,冯府上下倒是忙着准备新房,罗氏身子不好,便叫冯清歌一同拿了主意,大半事都交给了她。 原先的墨景轩并不算大,又因较主厅偏了些,建造风格比较质朴,显然不适合用作新房。冯清歌便建议开了罗氏院子后方的两个院子,将两者打通,连接成一处大院落,又在冯府中轴线上,日后苏雅琴便是冯家主母,省得日后再变动了。好在敲砖砌墙赶在两日内,倒不成多烦罗氏。里头的装饰再由冯清歌领着丫鬟婆子慢慢整理。 冯清歌虽是忙着这些事,倒也不曾忘了制银案的进程。如她所料,赵承乾实在舍不得放过这次机会,已经联合大理寺上报了皇上。文武百官面前,皇上重重地发了脾气,当场就褫夺了怡和王的称位,又拘了他外祖薛家族长薛重川,将户部一应人等打入大牢,留待查问,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龙南靖。皇上明面里盛赞了大理寺办事迅速严明,又赏赐了赵承乾许多物器。实际上既痛恨赵承泽贪婪无状,又疑赵承乾与大理寺联手。那日后便病了起来,制银案便闲置一边,暂时按下不提了。 第36章 「华瑶,你跑一趟景华楼,告诉他将龙南靖是赵承乾心腹的事想办法让赵承泽知晓。」冯清歌合上翻看的府上这些时日用度的账本,对着华瑶说着。 巧文在一边递上茶水,听得虽不甚明白,却高兴小姐终于不瞒着自己了。她虽说不能理解小姐和景华楼有什么瓜葛,又为甚与定北世子走得那么近,但是只要是小姐的决定,她就只会支持,而不会多问什么。 华瑶刚进景华楼,预备上楼的时候,便被水烟拦住了。 「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上景华楼传消息,只需写在特制的条上,交给我们即可,哪有直接见我们楼主的道理。」水烟今日倒未着红衣,而是选了极为素淡的衣裙。她的容貌本是华美,浓妆素服却有些不伦不类。 华瑶知她是有意找事,身形端得正直,唇边冷冷挂着一抹笑「这是我与楼主之间的事,旁人问不得。」说着抬脚准备走,水烟直接便挡在她身前,毫不退让。 「叫你家主子来,回回指使你来算什么回事。这是景华楼,不讲究什么身份地位,要用到景华楼,就别摆什么主子身份了。」水烟一双美目因为嫉妒而射出凶意。 华瑶毫不惧怕地直视她的眼睛,笑道:「这点小事华瑶出手便好,怎么能劳烦主子。况且你真的希望主子来吗?你们楼主怕是会很高兴,一高兴赏你些好处,你怕是就不会怎么色厉内荏了吧。」说完,一手推开她抬脚便往楼上走,水烟气极哪里肯放过她,一掌便向她身后飞去,被华瑶迅速躲过。 二人在楼梯口几个来回,打得不可开交。华瑶身手自然好过水烟,打得她节节败退。一男子飞来用剑身架开华瑶的攻击,逼得华瑶退后几步,面无表情地开口「楼主在雅阁里等着,姑娘快些上去吧。」 「展鹏,你给我拦住她!」水烟见华瑶欲走,忙对着展鹏喝道。 「水烟,你住嘴!」展鹏呵斥了她一句,只见水烟眼泪便在框里打转,见华瑶离去的背影,才又好言劝道:「你平日里也是聪慧的人,怎么遇到楼主的事就这般冲动。」 水烟一行泪流了出来「我在楼主身边陪着这么些年,没见过他为任何一个女子动心,我以为时日长了,自然能对我有些感情的。谁知道自从楼主遇上这冯清歌,便一心都是她,眼里哪里还有其他人。我哪里还有机会了。」 展鹏从袖里拿出一方帕子帮她把眼泪擦干「傻丫头,机会日后再寻就是。咱们楼主就算心动了,也要能够成真才是。这里头关系复杂着呢,你这会乱了阵脚可怎么图日后。」 「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我信你。」水烟破涕为笑,理了理衣裳走了。 展鹏看着她的背影,神色间有些黯然,水烟你只顾着抬头看他,又怎么会回身看看站在你后头的我呢。 「刚刚在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待华瑶转述了冯清歌的话,殷鸿离便问道。 华瑶双手握拳行了礼,回道:「无甚大事,不过是水烟姑娘有些规矩要跟华瑶交代。世子赎罪,小姐 还等我回去复命,先行告辞了。」 殷鸿离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 回冯府的路上,华瑶想了半天不知该不该把水烟的事告诉小姐。那日小姐跟世子被困在崖洞里,也不知情况如何,小姐到底对世子有没有心意呢。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酒直接说吧。」冯清歌坐在桌前听她回事,手里正挑着一小把细线,见她面上闪过一丝犹疑。 「是景华楼的水烟,她说我们总是与世子联系,坏了景华楼的规矩。不过华瑶也教训了她,世子问道我却什么也没说。」华瑶想了想便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她自然明白水烟是为何如此,只是不好向小姐明说。 冯清歌听言淡淡一笑「若是照着他们规矩来,那本小姐还找景华楼做什么。你做的很对,这事殷鸿离自会查明,不必由我们说出口。」 华瑶见小姐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心神已受了影响,手上的线竟越挑越乱,最后轻置于桌上。 「小姐,宫里来了麽麽,说是皇后请您去赏花。」巧文快跑着进来,急匆匆地说道:「小姐,马车在府外候着了,皇后娘娘叫现在就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哪有当天着急忙慌请人的。」说着拉开柜门,开始挑衣服。 冯清歌听着一愣,怎么忽然皇后又叫她进宫了。难道因着柔贵妃的事,她不愿放过自己吗? 第37章 「小姐,皇后这突然叫你去,会不会有诈啊?要不我再去告诉一下世子?」华瑶也有些担心起来。 冯清歌站起身,摇了摇头「不必去了,皇后既然敢到府上请人,也不敢做什么动作的。咱们自己小心些吧。」说着配合巧文打扮起来。 虽说才是午后,但冬季里的日照并不强,天色暗沉了一些。冯清歌领着华瑶站在皇后娘娘的承春宫外,经小太监通禀后方进了宫。地笼烘得暖气十足,皇后坐在正位上,副手坐着昭华公主,次位上依着坐了柔贵妃、定妃、纯妃、以及刚被赐婚给大皇子的顾得秋。 冯清歌脸上挂着笑意,一丝不苟地给几位娘娘行了礼,又与顾得秋行了平礼,举止十分端庄,看得皇后娘娘心里暗恨。她原先以为冯清歌不过是个花架子,后来听昭华的意思是个有些手段的女子,她便十分看不上冯清歌,一力促成顾得秋与赵承泽的婚事,临到圣旨下了,赵承泽有些怨怪,她才知道这个继子一直想要冯清歌,而顾得秋前脚刚赐了婚,后面赵承泽便被褫夺了王位,难免不是个祸星。 「清歌姐姐安好。」顾得秋待清歌坐在她旁边,便笑着问候道。她的姿容有些秀气,脸如巴掌大小,身子也娇小怯弱的样子,再加上一贯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总叫人有些保护欲望。冯清歌见她不免有些不忍,赵承泽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冰冷无情的,连着皇后也是手段毒辣的,也不知顾大人是怎么想的,忍心将女儿推入火坑。这段婚姻自然不可能是皇后一头热,必然是两家权谋商议后的结果,只是可怜了顾得秋。 「还未恭喜妹妹,如今婚事已定,妹妹已经开始预备了吧。」不管前路如何,冯清歌的一句恭喜还是真心的。 顾得秋脸色便有些红起来,用帕子轻掩饰了才说道:「姐姐取笑我了。往后苏姐姐做了你嫂嫂是真好极的。妹妹真是羡慕姐姐呢。」神色间露了一丝悲伤,被身后的丫鬟轻推了推,忙止住了神情。 「前两日皇上刚给冯公子赐了婚,本宫还想着这桩婚事来得倒是突然,事先也没有听到一丝风声。」皇后这一开口便是浓重的火药味道。 「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奇怪,婚事自是圣意裁定,谁能揣摩呢。」柔贵妃这些时日越发容光焕发,小产后的身子已养好,这段时日更是独宠后宫,叫其他妃嫔艳羡不已。 果然有人不服便开始顶撞起来,定妃嗤笑一声说道:「柔贵妃这话说得,谁敢揣摩圣意,皇后娘娘只是关心冯公子的婚事罢了,怎么连问都问不得了吗?难道是柔贵妃平日里在圣上耳边吹的风过多,所以不敢叫人多问了?」 冯清歌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暗箭伤人,只觉得十分无趣。 「母后,那日昭华去苏府宣圣旨,见苏小姐神色间似是欣喜十分,而苏小姐与清歌妹妹又是闺友,只怕平日里走动间自然多见冯公子,父皇的这份赐婚倒是恰到好处的,成全了一对璧人。你说是不是呢,清歌妹妹。」昭华公主忽然开口,又是冲着冯清歌。 昭华公主这番话用意便十分毒辣了,她言语间暗示苏雅琴与冯墨寒早已存有私情。少男少女之间有些接触,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像昭华公主这般刺破的也是少见,可以看出昭华公主实际是针对冯清歌了。 果然冯清歌听了这话,脸色虽未变,唇边的笑意却是淡了很多。眼见着众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缓缓开口道:「回公主的话,小女与苏姐姐确实是闺中好友,而哥哥常日呆在军营,二人谈不上见过什么面,偶有一两回也是咱们一群人在列的。三皇子、定北世子都是在场的。苏姐姐端庄贤惠,人品贵重,小女一家承蒙皇上厚爱,已是感激不尽。只求克己复礼,效忠皇上。」 冯清歌说二人几乎未见面,便是断了昭华公主的私情一说,又将三皇子、定北世子牵扯进来,最后又对皇上的赐婚表现出心怀感恩的姿态,她这几句话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柔贵妃立即跟着说道:「皇上先前便跟臣妾提过御史大夫的次女兰心蕙质,要为她寻门好亲事。而冯公子在军营中历练颇有建树,为人有勇有谋。皇上圣心宽怀,便将这两位凑到了一起,确实如公主所言,成就了一对璧人。」 皇后听柔贵妃这一字一句皆是向着冯家,又联想到前段时日的事,便觉得这二人十分刺眼。柔贵妃与侍卫通奸,她并未拿到实证,皇上又一味信她,现在倒是奈她不得,帐留着日后慢慢清算。 第38章 「好了,妹妹也少说几句吧。冯公子娶亲是喜事,咱们这七思八问地可不好。」先是坐观鱼斗,现在又出来做起和事佬,皇后倒真是会伪装良善的好手。 昭华公主温柔一笑,听话地不再言语,只是看向冯清歌的眼神里多少带点挑衅。 皇后说是叫人来赏花,只拘着众人在殿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冯清歌一时也想不通皇后打了什么主意。直等到天色大变,皇后才命人搬出了一盆并未开放的花,一大朵坠着的花骨朵,莹白色的颜色。 「这是昙花,又叫月下美人。原本只在夜里开花。本宫为了能早些看花便命人昼夜颠倒了它七、八 天,改了它的习性。这么美丽的花开了,光本宫一人看可不够,自然想着各位妹妹,还有你们两个本宫中意的孩子。」皇后语气十分柔和,看向昙花的眼神也是真的期待。 「皇后姐姐说的昼夜颠倒是怎么做成的?臣妾还从未听过。」定妃向来唯皇后马首是瞻,连忙谄媚地问道。 「妹妹不知,是命花匠用黑色的罩子在白日里将它罩住,叫它以为是黑夜,到了黑夜再让通亮地烛光去照它。如此一番做上个七、八天可不就成了吗?」皇后就等着有人来问,解释起来也十分详细。 定妃一脸惊奇的模样」姐姐竟能改变花期,实在是聪慧至极。」 皇后乐得一笑,定妃说话总是十分受用。扫了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冯清歌,又说了起来「这人啊,也同花一样,别以为可以由着自己性子来,本宫若是想要逼一逼,总能把那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的性子改了。」 冯清歌权当没听见一般,只顾着低头看衣裳上的花。皇后见她这样,仿佛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一般,空落落地使不上劲。 昙花恰在此时缓缓盛开,花骨朵慢慢往上翘起,莹白色的衣裳慢慢打开,花瓣娇嫩得似乎一碰就要撕裂一般。完全盛开的昙花如玉一样洁白无暇,完美的让人惊叹。楚楚动人的样子仿佛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含着一丝羞涩。沁人心脾的清香蔓延鼻间,那味道先是淡淡的,继而才浓郁起来。 宫里无人交谈,目光均关注在这盛开的昙花上。冯清歌也是第一次见识昙花的盛开,这样美丽的花却那般低调,只愿将美丽开放在人烟稀少的深夜,只有真正爱花的人才能见识她的美丽,而不是如皇后这般刻意催促。 「皇后娘娘,天色已晚,宫门快要关了。」皇后身边的香橼提醒着她。 皇后才轻拍了拍腿,笑说道:「还真是不早了。本宫习惯是过午不食的,便不假留你们用膳了。冯小姐和秋儿这就先出宫吧。」又转过脸对着纯妃一笑「烦劳纯妃妹妹替本宫送一送她们。务必要亲自送出宫去。」 纯妃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行了礼「臣妾遵命。」起身便走往冯清歌面前,和煦一笑「冯小姐,顾 小姐,容臣妾送你们出宫吧。」 「麻烦娘娘了。豆,豆,网。」冯清歌对这位纯妃实在谈不上了解,记忆中她十分柔弱的模样。赵承乾登基后虽尊她为皇太后,但如今的皇后也是太后,依然把持着后宫。 待她们三人出了承春宫,皇后也起了身,扫了一眼已经起身的柔贵妃和定妃,向定妃摆了摆手「柔妹妹先回宫去吧,定妃伺候本宫安置吧。」 「是」二人一同行了礼便各自忙去。 纯妃恪守宫规,并不与她们多言,只顾着在前头引路。承春宫距离宫门实在是有些距离,纯妃想是身体过于柔弱,竟累得气喘吁吁起来,身边又连个宫女都没有,顾得秋赶紧扶住她。 「娘娘,小女先扶你回宫吧。清歌姐姐你看呢?「顾得秋回身询问着冯清歌。 「好」华瑶得了冯清歌示意,也上前扶住纯妃。 三人便先绕路去了纯妃的凤灵宫。只见偌大的宫殿竟然只掌着主殿的灯,从宫门到主殿一路上黑灯瞎火的,哪里像是妃子的宫殿,冯清歌还以为到了冷宫呢。 「叫你们笑话了,臣妾虽说是妃位,却是仰仗着定平王的能干,皇上并不宠着。」纯妃语调里露出淡淡的哀伤,顾得秋在这,叫她不好说这全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人前她是尊贵的纯妃,宫门一关她却活得不如最末等的侍妾。 冯清歌见主殿里也是极为素净,一应用度根本配不上妃子的品级,眉头微皱,言语里也有些恼怒「定平王虽是不能常常进宫看娘娘,但凡来过一回,总不会放着娘娘这般受委屈不管的。」 第39章 「对啊,纯妃娘娘,你受这样的委屈完全可以告诉皇后娘娘,那般奴才太过分了,可得好好惩治。」 顾得秋说着这话,冯清歌盯着她看一眼,只见她一脸认真,实在不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纯妃冷冷一笑「定平王进宫是要递牌子的。只要宫里忽然添了物器,添了人,臣妾便知道是定平王进宫来了。说出来谁能信呢,只怪臣妾娘家无势,帮不了王爷,若是日后王爷能够娶得一位家世相貌皆出众的女子,臣妾受再多的委屈都是值得的。」说完这番话,纯妃竟眼里带着期许地看着冯清歌。 果真后宫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失意如纯妃一般,还想着利用自己的可怜之处来博取她的同情。只是她不够了解冯清歌,这点手法未免显得拙劣了。 「娘娘好生休息吧,小女先出宫了。」冯清歌行了礼便出了凤灵宫,纯妃拦都拦不住。顾得秋也跟着告了退,追上冯清歌主仆二人,徒留着纯妃站在主殿内,看向那挺直的背,心中一叹冯清歌果真如皇后所言十分桀骜,全无女子该有的温柔,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乾儿的心思也不知要如何实现,冯家是把锋利的刀,皇上又怎会不好好使它呢。 「姐姐等等我。」顾得秋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得这样悲苦的嫔妃,心里真是不忍」。 华瑶心底有些嗤之以鼻,她也不知这顾得秋是故意装作这般,还是单纯如此。只是这人似乎总想靠在小姐身边,叫她有些厌烦。 「妹妹不必为她人烦恼,纯妃娘娘是有福气的人,如今定平王可是深受皇上信任的。」冯清歌倒不觉得她是伪装,反而耐着性子提了她一句,与其为他人惆怅,不如为自己的前路多想一想。 出了宫门,各自上了马车。顾得秋在自家马车里坐下,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无辜模样,微掀开帘子看着冯清歌的马车渐行渐远,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若不是你故意惹皇后娘娘厌烦,怎会叫她嫁给大皇子,守着一个已经失势却还不自知、成日里饮酒纵色的皇子,枉她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一心想辅佐贤王,甚至是未来天子。顾家原先的目标怎么也不会落在大皇子身上,他就那样的资质,并不够为皇为君,纵使皇后力捧也是无济于事。皇后放弃冯家,便立即将算盘打到他们顾家,若是顾家不从,则必然要遭皇后嫉恨,父亲只能忍痛牺牲了她。 这一切都是冯清歌的错,都怪她。顾得秋想着便捏紧拳头,恨恨地捶在车身上。 「小姐仔细伤了手」贴身的宫女翠莲赶忙扶住她的手,一脸心疼。 「你不懂,我心底有多恨。我一定不会叫她好过的。」一行清泪缓缓从顾得秋眼角流下。 华瑶驾着马车往冯府赶去,皇后叫得突然,魏子渊今日去寻从前宵风寨的当家了,他收到了一丝消息,便赶紧去寻,希望能查到魏家满门被灭的真相。 「小姐,这马怎么不太对劲啊。不停地拉稀,腿肚子都打软了。」华瑶有些紧张起来,城门早关了,街市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离冯府还有一段距离,难不成叫小姐走回去吗。 那马果然坚持不住,直接瘫倒在地,拉着车也往下一坠,冯清歌在车里险些掉出车外,稳了身子后掀帘下了马车,看了看瘫在那的马,冷漠地对华瑶说道:「防止有诈,咱们快走吧。」 华瑶早就觉着黑夜中有些不一样的气息,连忙扶住冯清歌加快了脚步。二人不过走了半条路,便忽然奔出二十个黑衣人,直接便向她们扑来。华瑶的功夫比不得殷鸿离,既要杀敌又要护住冯清歌,实在是吃力得很。她想起魏子渊曾经给过一个东西,忙拿出来往天上一放,一记闪光伴着响亮的声音传到天空,原来是求救信号,撑一撑便会有人来救的吧。 景华楼内,殷鸿离正趴在床上由着张大夫上药,听见声响便问道:「去看看是什么事。」 展鹏听命下楼预备领人去察看,被水烟一把拦住「展大哥你稍等一会,水烟有些事想请教你。」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东城边有咱们景华楼的求救信号。」展鹏没有直接走,而是同她解释了句。 「不,展大哥你等一等。水淹只是……只是心情实在不好,你能不能陪一陪我。」水烟虽未用脂粉,显得素净了许多,配上一双含泪的双目,叫他不由心软起来。 展鹏犹豫着伸手拍了拍水烟的肩,手指一碰上柔软无骨的肌肤,便打了一个激灵,忙正了正心神「水烟你乖些,等大哥回来好好陪你。」说着便赶紧点人去了,再待下去,他会更加难受。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他的一颦一笑,一愁一伤都是喂在他心上的**。 第40章 水烟见他离去的背影,妖媚一笑,景华楼的求救信号是有品级的,刚刚发出的那枚,在京城只有楼主有叫她给过一个魏子渊。信号一发出来,她便知道定是冯清歌遇到什么事了。展鹏的心思她如何不 知,正好利用一番,若是冯清歌就这么死了才好。 等展鹏赶到那边时,只见地上躺着一名女子,浑身的血,已经气若游丝。拨开她挡在脸前的长发,露出的面容他好似在哪里见过。身后的随从提醒了一句这女子常往景华楼传送消息,展鹏方想起来是何人,立时面色一变,命人赶紧将人抬回去。 展鹏跪在地上,从未见殷鸿离发如此大的火,若不是他是鸿叔的儿子,怕是殷鸿离已经要杀了他。景华楼的人赶去,没有动一刀一剑,只是捡回一个昏迷的人,这便说明是他的人去晚了。 殷鸿离一身怒火,冯清歌被皇后叫去宫里的事他也是刚刚知晓。而回府的路上华瑶被伤成这样,冯清歌又下落不明。袭击她们的人是谁,要做什么。清歌此时怕是非常地危险了。会是谁做的,大皇子,定平王还是皇后,柔贵妃? 殷鸿离的脑子急速转着,语气冰冷地下了命令「展鹏,你召集人马连夜将京城所有皇子府密查一遍。动用宫里的人手查一查宫里的情况,再命人连夜传信给扶华,叫他速速回来。」吩咐完毕,便盯着张大夫正为华瑶治疗。 展鹏领命出去,路上遇到水烟,但见她对着自己妩媚一笑,一句责备的话便说不出了。楼主虽说没有责备他,但叫他传信给扶华,便是不信他了。扶华自小跟在楼主身边,这情分谁也替代不了。 「主子,让水烟来替华瑶姑娘换衣裳吧。」水烟手里拿着一套衣裳,殷鸿离见华瑶的衣裳已是血迹斑斑,残破不堪,便点头应允了。 殷鸿离出了雅阁,张大夫也跟着出来。 「楼主,这位姑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加在一块怕有三四十个,好在没有致命的刀伤,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待老夫用了药明日便能睁开眼了。」张大夫回禀道。 「烦恼张老去开药吧。」殷鸿离等在门口,心急如焚。期盼着能快点从华瑶嘴里听到冯清歌的消息,她此时到底在哪里。 「你家主子死在外面才好呢,哈哈哈哈,若本姑娘没有缠住展鹏,兴许便能救下你们了呢。你最好不要醒来,你主子出事,你醒了也是死路一条。」房间里,水烟一边帮华瑶换衣裳,一边低喃自语, 表情里竟带着肆意狂妄。 头疼欲裂,这是哪里?冯清歌被迷粉洒中便昏了过去,这才悠悠醒来。 睁开眼自己是在一间房里,衣裳完好地睡在榻上。 「小姐醒啦。」是个陌生的小丫头,伸过手来想要扶冯清歌起身,被她避开了。 「这是哪里?」冯清歌坐了起来,头尚且痛着,说话也显得柔软了许多。 「回小姐,这是别院。奴婢叫灵书,是专门来伺候小姐的。」小丫头低眉顺眼地,看着年纪不过十二左右,身量都未长齐。 冯清歌全身有些酸痛发软,咬了咬舌尖,逼自己清醒起来,坐直了身子,眉目冷清极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回你们主子去,本小姐已醒,叫他过来见我。」 灵书犹豫了一瞬,便往外跑去,刚到门口便退了回来。 一身墨绿色秀莽长袍的男子直接踏进了房门,他邪肆地笑着看向冯清歌。「冯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见本王了吗?本王如你所愿这就来了。」 冯清歌冷看了他一眼,鼻间轻哼一声「你已经不是怡和王了,不知大皇子深夜把小女绑来是一心要与冯府撕破脸皮吗?」 怡和王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语气十分轻松「本王怎么会与冯将军闹什么呢,过了今夜冯将军可是本殿下的岳丈大人,本王恭敬还来不及。」 「无耻之徒,我连跟你说话都觉得恶心。」冯清歌朝着他的脚下吐了一口,被恼羞成怒的怡和王一把捏住下巴。 「冯清歌,你屡屡跟本王作对,处处瞧不上本王。今日本王便叫你领教一番。」怡和王说着便去扯她的衣裳,「呼喇」一声,锦袍被扯出一个长口子,怡和王身边从不缺美女,连美男子也是他的心头好,只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抗拒的人罢了,俯身便要触碰到她。 「你比不上赵承乾,处处都比不上他。他未来会是天子,而你只会是一个徒有皇子身份的可怜虫。」冯清歌脸上不见被逼迫的急切,而是缓缓说出这话,果然赵承泽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她。 第41章 「就凭他赵承乾,无权无势的,拿什么跟我比。」赵承泽虽这么说着,却被冯清歌激得败了兴致,起身站着,一脸不屑的样子。 「自赵承乾回宫,给你制造了多少麻烦,又将你逼到什么田地,没想到你还真是极为自信。」冯清歌掩住衣裳,唇边冷冷一笑「这次私银的案子你可知道为何你会输得这么彻底?」语气里带了丝嘲弄。 赵承泽哪里忍得了这般,大声呵斥她「你这个女人如此奸猾,快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那是因为龙南靖,你很信任他吧。可惜他一直就是赵承乾的人,养在你身边的一头狼罢了。若不是此事行得匆忙,你还能在这里来威逼我,简直是做梦。赵承泽,你就是比不上他!」冯清歌彻底地激怒了他。 赵承泽额头上青筋绷起,想着这一桩桩事,几乎确信冯清歌所言不虚,当下气地抬脚往外走,他要将龙南靖抓来拷问,该死的赵承乾,既然敢这么害他。 冯清歌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赵承泽刚开了大门,便被一脚踹在心窝,痛得他翻滚到地,只觉得有人快速地从他身边经过,捂住痛处挣扎起身,忙追在后面。 殷鸿离一进屋门便见冯清歌拉着衣裳领口,头微垂着,发髻散乱。他的眼一下子被刺痛了,心跟着颤抖了起来,缓缓走过去,在她抬起的目光里用披风裹住她,将她抱了起来,声音低沉着,目光柔和地说道:「清歌,我来了。」 冯清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按住「我知道你会来的。」她的眼睛里一下子潮湿起来,拼命忍住眼泪不让它流出来,头紧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滴泪浸在他的衣裳里,无影无踪。 「殷鸿离,是你!你们两个有私情!好啊!冯清歌你就是假清高,原来私下里早与人苟合。」赵承泽追到跟前,看着冯清歌被殷鸿离紧紧抱在怀里,气地乱吼起来。 殷鸿离面无表情地放下冯清歌,从腰间掏出软剑,看不清他是如何转身的,只见他步子快速地在赵承泽跟前一晃,雪白的剑锋在黑夜里一闪,便听赵承泽大声喊了一声,一只断臂便掉在了地上,徐徐 往外冒着暗红色的鲜血。 冯清歌并不觉得惊恐,心里反而一阵肆意。殷鸿离一言未发收了软剑抱着冯清歌便走。 天色已蒙亮,路上已经有了零星路人,他们低着头快速地离开,不敢抬头去看那冰如霜冻的男人,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整张脸都被披风盖着,只露出长长的头发垂着。 「清歌,皇后已经惊动了冯府,此刻冯将军和墨寒在外焦急地寻你。我们现在不能回冯府,我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殷鸿离温柔地对着怀中的人说道。 冯清歌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想要从他怀中下来,却被殷鸿离抱得更紧。「别动,就在前面不远了。让我抱着你可好。」 冯清歌身形虽不算娇小,却是清瘦,以殷鸿离的臂力抱着也不觉得吃力。倒是冯清歌脸一直红着,也不敢再乱动。 又行了不多远,殷鸿离才停了下来,小心将冯清歌放了下来。 抬头一看,是一座深暗色的府门,门上的牌匾写着「长公主府」。先皇只有一位长公主,就是瑞平长公主。冯清歌疑惑地看向他,却见殷鸿离上前去敲了门。 很快便有一个婆子开了门,见是殷鸿离便笑着让了进来,又很快关上门。 「走吧」殷鸿离熟门熟路地领着冯清歌往后室去了。 瑞平长公主已经起身,在主卧里见了他们。 殷鸿离直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才开口道:「舅母,鸿离想请您庇护冯清歌。」冯清歌跟着要往下跪,被身后的婆子一把扶住。 「出了何事?」瑞平长公主一贯和气,但见冯清歌发髻散乱,又遮了披风,心里有些摸不准情况。 「昨日皇后叫清歌入了宫,扣到宫门下钥才放人,出了宫没多远清歌便遭了一群黑衣人袭击,是被赵承泽那个畜生给掳走,幸亏侄儿去的及时,清歌才免受伤害。只是这会宫里已经传着清歌一夜未归的事,侄儿想请舅母帮忙。」殷鸿离既有求于她,自然一五一十说出。 瑞平长公主沉吟了一瞬,起身走到冯清歌身边,拉过她的手「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起身先回去吧,本宫稍后会亲自送清歌回府的。」 第42章 「侄儿多谢舅母。」殷鸿离又行了礼才起身。 瑞平长公主看着眼前的两人微微一笑「你这孩子原先每回去南都的时候,都是追着本宫后面喊舅母的,在京城倒是头一回听你喊了。先王一走,本宫又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人前自然不能这么叫了。」她说道最后一句时,语气里有些哀伤。 「舅母保重身子要紧,侄儿去祠堂里给舅舅上柱香就走。」 「好,你去吧。」瑞平长公主拉着冯清歌坐下,朝着殷鸿离摆了手。 殷鸿离看了冯清歌一眼,便转身出了屋子。 冯清歌的手被瑞平长公主拉着,她手腕上的血玉镯子自然也露了出来,瑞平长公主淡淡地扫过一眼。 「清歌,本宫与你母亲是少时的手帕交,承泽行为荒唐,让你受了委屈,本宫一定会给你,给你母亲一个交代的。」瑞平长公主温柔说着,又命身边的丫鬟承祥寻出一套新衣裳。 「小女多谢公主厚爱。还有一事清歌不得不说,世子因小女动了怒,将大皇子的一条胳膊砍了下来。」冯清歌心里虽是无惧,面上却显着几分慌张,大皇子的事很快就会传开,殷鸿离不论后果,她却必须先为他探探后路。 果真,瑞平长公主一听此事面色大变,重重地拍了桌面「这孩子怎么如此冲动!承泽是先皇后唯一留下的孩子,皇上一直钟爱有嘉,他怎么能……他怎么敢这么做。这不是救你,这是害了你,害了他自己。」 冯清歌赶紧跪下,头低垂着语调很着急地说道:「公主赎罪,都是因为清歌,长公主想想办法,救救世子吧。」 瑞平长公主眉头紧紧锁着,承祥已将衣裳拿在手上,是今年新做的一套,颜色是黄白色的,款式也新颖,只是公主不爱从未穿过。 「你先去将衣裳换了吧,正巧这颜色本宫穿着也嫩了些。」瑞平长公主将冯清歌扶起来,摆手叫她 先去换了衣裳,叹了口气叫来门后候着的小厮「你去向宫里递牌子,本宫要面圣。」 等冯清歌换了衣裳出来,瑞平长公主目光里带了几分不忍地看着她「孩子,不瞒你说,原先本宫是十分中意你的,只是这会想要保住你和离儿,本宫只能想其他的办法了。先送你回府吧。」说着拉过冯清歌的手往外走去。 冯府已得了消息,原来昨夜冯清歌的马车坏在路上,正巧瑞平长公主从佛庵回府,便将她接进了府里,公主身边的人一时大意忘了知会冯家,并非是宫里传出的消息,冯家千金无故失踪。 瑞平长公主的专用马车,四匹骏马牵头,车身用的是公主品级暗黄色,宝顶用的珍珠串,四角系了镀金铜铃铛,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声音,一路招摇着到了冯府。 府门口,罗氏已领着巧文候着。冯远敬急得一夜未睡,却必须上朝去。冯墨寒也去了军营。冯老夫人那边并没有收到一丝消息,年岁大的人也不惊动了。 冯清歌从马车下来,便见罗氏眼圈红着,立时便拉住她的手,跟着眼泪就在框里打转。冯清歌立即用帕子掩住她的眼角,低声劝道:「母亲别这样,这是在府门口,会惹人笑话的。」 冯清歌转身扶着瑞平长公主出了马车,罗氏赶紧走到面前行礼「长公主请府内坐坐。」 瑞平长公主一手被冯清歌扶着,一手拉过罗氏,笑着点了点头,三人便进了府。 屏退左右,坐在主位上的瑞平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秀兰,本宫不能瞒着你。承泽行事太过荒唐,叫清歌受了委屈。皇上那里稍后本宫会亲自去说明,只说本宫十分喜欢清歌,想将清歌带回南都陪住一段时间,你也知道,过一月正是先王的年祭。别的也罢了,只是鸿离那孩子救下清歌时,砍下承泽的一条臂膀,皇后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秀兰,你可要舍得,此事非如此不可了。」 罗氏听得脸色都白了,哆嗦地拉过冯清歌「我的歌儿,你还好吧?大皇子他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母亲,歌儿很好,多亏了世子去的及时。」冯清歌宽慰了罗氏一句,便对着瑞平长公主跪行了大礼「清歌多谢长公主的慈爱,您的恩德清歌铭记于心。」 瑞平长公主拉起她,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本宫能帮你的会尽力去帮的。做不到的便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秀兰谢过长公主」罗氏带着哭音想要行礼,被她拦住,说道:「你且放心吧,以我们的情分,本宫一定会护好清歌的。好了,本宫先回去换了朝服还要去宫里见皇上,就不多留了。」 第43章 朝堂之上,一本本记录着大皇子种种行径的奏折放在皇上的龙案上,最上头正是制银案的最新情况。薛重川指认大皇子指使他将私银掺杂在官府流通的银子里给人抵当,已经断断续续月余了,只因掺得不多,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有被人发觉。 皇上盛怒之时,令人提大皇子问话,却听大理寺回禀,昨夜宵风寨的余孽魏子渊为其父的死因向大皇子寻仇,砍掉了他的一条臂膀。而魏子渊其人并未抓获。 一地奏折,一地碎片。皇上猛地起身将龙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百官惊地跪下。殷鸿离跟着跪下,眼眸里是森冷的光,唇边是凉薄的笑意。魏子渊的确查到他魏家的死跟赵承泽有关,也自愿承担刺杀的事。而赵承泽现在昏迷不醒,这些罪状送到皇上跟前,就算他醒了,谁还会听他申辩。 「大皇子赵承泽不仁不孝,放纵荒诞,行事不谨,今夺去皇子身份,贬为庶民,幽禁于平洲太和庙。」皇上心情微微平复了些,双手按在龙案上,一字一句地说着,声调低沉似有血凝于喉间,说完仰天又叹了一句「朕愧对于先皇后啊!」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在龙椅上,大殿人人惊慌一片。 定平王立即跑上前,跟王大监一起扶着皇上,四皇子大喊着「宣太医」,又将百官遣散。此刻谁敢走,纷纷站在殿外等候。 殷鸿离双手交握胸前,面无表情地立在宫门的柱子边。看形势皇上的病越发沉重了,而赵承泽此次是彻底断送了前程。他并不怕赵承泽的报复,屡次三番地想动清歌,他已经忍了太久。而这一次京城上空的天才真正地变了。抬头看了看天,他淡淡一笑也不回头,便往宫外走去,身后是着急忙慌的众人。 瑞平长公主刚到宫门外,便得到皇上病重的消息,连忙进宫侍疾。在甬道上遇见走得飞快的殷鸿离。 「鸿离给长公主请安。」殷鸿离忙行了礼,在宫里他并不叫舅母。 「皇上可还好?你的事……」瑞平长公主低声问道。 「太医说晚上急怒攻心,喉间尚有淤血,必须要清除了血,再好好养着,不能操持国事。大皇子……不,如今是庶民赵承泽了。」殷鸿离回得飞快,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瑞平长公主皱着眉头,也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过几日本宫便要回南都去,届时本宫会带走清歌的。你……你断了心思最好。」 只见殷鸿离微微一笑,眼眸里闪着光「鸿离此生非冯清歌不娶。鸿离不打扰长公主了,先告退了。」说完复行了一礼离去。 瑞平回身看着他直挺的背影,不再说什么,扶着承祥的手殿内赶去。 这个冬天对于坤定宫是异常寒冷的。皇后培养多年,费了无数心血的大皇子,从先皇后的遗子到深受皇上喜爱的皇子,尽管他的能力并不出众,但凭着她的母家支持,大皇子是众多皇子中最有望承继皇位的。而这一切在一夜之间全没了,如果仅仅是被贬为庶民,日后复起是有希望的,而独臂的人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后原是应了他里应外合逼迫冯清歌。结果却是冯清歌从长公主府出来的。 经过几日调理,皇上已经清醒过来,却将一应政务交给定平王,又设了四皇子为永定王,令他协助定平王,政务一概不问,只在瑞平长公主侍疾时,屏退了左右,私谈一个时辰。 瑞平长公主从宫里出来时,深深叹了口气,京城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是帝王。此事对冯清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从此以后皇上不会再想将她赐婚给某位皇嗣了,一个分不清是否失贞的女子命运又该往何处去呢,将她带离这里,让时间抚平风言风语吧。 听风院内。华瑶和巧文紧着收拾箱子,虽说去不上多长时间,但一应用具还是需要带齐全了。冯清歌将梳妆台上的白莲灯拿在手翻看了片刻,递给巧文说「将这个也带上吧。」 「小姐,南都远不远啊,咱们在路上要呆多长时间啊。」巧文一边收拾着一边问。 「自然不近的,路上怎么也得大半个月吧。」 华瑶不曾说话,似乎有什么心事,总看向外头。 「华瑶怎么了?」冯清歌好奇地问她,华瑶忙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明日小姐就要启程了,怎么世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歌儿。」罗氏喊着清歌的名字进了院子,冯清歌连忙扶她进了屋子,让座在桌边。 第44章 罗氏扫了一眼地上的几口紫檀木箱,里头衣裳鞋袜分别摆放,罗氏点了点头,强笑着对冯清歌说道:「巧文她们也是妥当的很,有她们在你身边照顾,娘也放心些。」拉过冯清歌的手,细细摸索着,眼里强忍着不舍「歌儿,你是头一回出远门,凡事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听长公主的话,也别委屈自己, 有什么不顺的别埋在心里,写信回来告诉娘,娘一定为你做主。」自瑞平长公主说过那日的事,罗氏心中便能十分地担忧,尽管长公主答应好好护住她。 「母亲放心,清歌一定会谨言慎行。也不过一两个月,清歌便会回来的。母亲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父亲。」冯清歌说着也有些哽咽。 罗氏哪里还忍得住,已经掉下泪来。冯清歌忙给她擦干净。 当晚,冯家人一齐用膳,其乐融融的,冯远敬也已经知道那晚的事,只瞒着冯老夫人和冯墨寒。就怕冯墨寒过于冲动,再去教训赵承泽。席间冯远敬不曾多说什么,只是慈祥地看着冯清歌,他一贯严谨,叫他说什么离别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最后叮嘱她,既然去了南都就好好散心,莫管京城的事了。 天蒙亮,冯府已经忙碌起来,府上的小厮将听风院的箱子抬放到宽大的马车后头。罗氏拉着冯清歌的手又交代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放她上了马车。冯墨寒驾着马在前头引着送冯清歌先到长公主府,快到时便远远看到一支队伍站立地整齐,领头的人着轻甲,披风随着风起舞,待他转过头来倒叫冯墨寒吃惊。 「世子,你怎么在这里?」冯墨寒下了马走上前去问道。 冯清歌在马车内听了这话,眼眸带了丝欣喜地看向车帘,手上却并未有什么动作。 「长公主前去南都,怎么能没有人护卫在身边。本世子不正好闲着吗,自然却之不恭。」殷鸿离右手里的马鞭轻甩到左手上,如往常一般笑得邪肆。 「既有世子相送,墨寒也就安心了。」原本,冯墨寒正有些忧心南都路远,这下倒是放心了。 「好说好说。你在军营里放心历练,等本世子从南都回来正好吃你的喜酒。」殷鸿离不忘调笑他一番,果真羞得冯墨寒耳根又红了起来。不禁心底感叹,这兄妹两个怎么性格这般不同。他却是难得见到冯清歌有甚羞涩的样子。 公主府的大门大开,公主府总管打着笑脸对着殷鸿离说道:「世子稍等片刻,公主已出了正殿。」说完,便领着身后十名小太监抬着五口大箱子上了前面的骡车。 冯清歌由着华瑶扶下车等候,侯立一边便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在她低垂的发间停留。 不容殷鸿离说什么,瑞平长公主已经由承祥扶着出来,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人,慈和一笑「说是要轻装出行,无奈本宫物器太多,叫你们几个孩子等了吧。」 冯清歌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扶着她的另一侧,微笑着说道:「公主客气了,是清歌打扰您的。」 「不说这话,不说这话,有你陪着没事给本宫说笑说笑,这就多了许多乐趣。」瑞平长公主及时止住了她的话,走到殷鸿离身边时,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鸿离也许久不去南都了,正好一同去了。景夙和明慧也挺想你的。」 「是,舅母。」殷鸿离朝瑞平长公主一笑,眼神里却是坚定的光。明慧是舅舅妾生的女儿,现因萧景夙承袭了王位,才获封了县主,这明慧从小就喜欢殷鸿离,就爱跟在他身后,南都王府人人都知,不过以她的身份地位,谁也不好理会她的心意。瑞平长公主此番提起她来,也不知是何用意。只不过殷鸿离从未将明慧放在心上,他对冯清歌的心意是丝毫不会改变的。 只是他这般想着,冯清歌听在耳边却是另一番意思。她是知道明慧此人的,当年还挺轰动的,在他去了西北以后,私自奔去找得他,只是后来如何,她却不得知了。殷鸿离的情债倒真是不少,冯清歌想到这处,嘴角不自觉地冷冷一笑。 「清歌,你先进本宫的马车吧,咱们说会儿话。」瑞平长公主进了马车便向冯清歌招了招手。 冯清歌最后与哥哥挥了手,便眼里忍泪进去了。 待人都进了马车,殷鸿离一跃上了马,与冯墨寒对视一眼,队伍便开拔出行。 冯墨寒在原地一直看着队伍走出了他的视线,才策马回府。尽管冯清歌的事瞒了他,但京城的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他的耳里,再加上家里气氛的怪异,和冯清歌出走南都,他又如何不知,不过是在忍罢了。 第45章 冯墨寒驾马快行,经过大皇子府,冷哼一声,从马鞍旁拿出冯家枪,一个跃步借着马鞍腾空而起,一枪直戳进大皇子府上高挂的门匾,用力一挑便将门匾挑倒在地。冯墨寒正好落在门匾上,直将门匾踩得四分五裂。 府里的看门人听见声响连忙开了门看,便见一位长身如玉的武将一手持枪双脚踩在木板上,再细看 不是大皇子府的门匾嘛,忙慌张喊起来。 冯墨寒一枪戳近那人面门「赵承泽阴险狡诈,就算是皇子,惹了不该惹的事,就必须付出代价!」 看门人被吓得往地上一跪,直叫饶命。 冯墨寒冷着一张脸收枪上马,绝尘而去。只剩一地碎木,和发着抖的看门人。 皇城之上,一身华丽长袍的女子站在墙头看着遥遥而去的队伍,身后有人慢慢踱了上来,正是手背在身后的四皇子永定王赵承德,一副邪肆的双目带着笑意看向女子,言语间是浓浓的戏弄之意「昭华,你就是将他背影看穿,他也不知你的这番心意啊。」 女子转过脸来看了来人一眼,冷冷一哼「昭华听不懂四皇兄说什么。」 「殷鸿离向赵承乾明说了要去南都,似乎是交换了什么条件。他是为了那个冯清歌去的,你总该听得懂吧。」赵承德并不在乎她的冷漠,因为同在皇后膝下,昭华与赵承泽关系亲近许多,对他这个一直混日子的王爷不放心上。 「哼」昭华一听冯清歌的名字便从鼻间发出一声。 赵承德绕着她的身后踱了一步「你一定很恨她吧,三番五次地没杀得了她,这回赵承泽损失大了,你也落不到好处。」 昭华公主见他这么说,眼瞳不由睁大,他居然知道,默了片刻才冷静说道深深吸一口「四皇兄说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明人不说暗话,不如直接说出来。" 赵承德笑着手指划过昭华公主的脸颊「本王就喜欢昭华如此聪明的样子,那个冯清歌怎么比得上你。王兄答应你,日后定全你的心意。城头风大早些回宫去吧,皇后娘娘那儿还需你多多劝慰。」说完自己站在城头看着京城的四方土地,眼前出现的是他一身黄袍聛睨一切的景象,眼眶里不自禁地射出炽烈的火。 昭华公主见他这副样子也不说什么,只是回身下了城门。既然赵承泽已经无用,她自然要选择新的合伙,皇后娘娘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这会子心里也在选择是扶持四皇子还是三皇子罢了。 对于赵承乾,昭华总有些看不透他,他永远一副和煦的模样,仿佛没有脾气,没有野心。朝里上下 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比嚣张的赵承德更叫人惧怕。 出了京城,瑞平长公主斜靠在簇锦盘花的垫子上,缓慢地给冯清歌讲她过去的故事。从她的母后过世,她嫁入南都王府,想到一处便说一处,竟将那些年的时光讲出不少,听得冯清歌感慨颇深。 原先,瑞平长公主作为先皇最爱的女儿是绝不会舍得嫁去南都的,只是因为南都当时兵力强盛,为皇家镇守西南方,皇上一方面忌惮南都,一方面又有安抚之意。便将瑞平长公主赐婚给南都王爷为妃,又将南都族中的一位郡主赐婚给了当时的殷都督,现在的定北王做妃。战时,先皇是希望藩王之间互相扶持,一同效力皇族。而如今四海已定,皇上却对这样的关系十分猜忌。需要的时候,是一把好使的利剑,不需要的时候,便是能割伤自己的铁板。 据瑞平长公主口中的描述,南都先王很是足智多谋,又体恤下臣,对瑞平长公主也十分爱护,唯一的妾室还是自小服侍他的,又获得长公主首肯才纳的,膝下不过景夙和明慧两个孩子罢了。 再提及往事,瑞平长公主已比先前好上许多,淡淡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他离开本宫,连眼泪也一并带走了,想哭也是哭不出来了。」 冯清歌倒了杯茶递上去「长公主宽心些,若是王爷在天有灵,也希望您生活愉悦一些的。」 「人人都羡慕白头偕老的夫妻,本宫却没有这个福气。」瑞平长公主又叹了一声。 冯清歌轻轻摇了摇头「白头到老惹人羡慕,但拥有一份真挚恩爱的感情才是此生最大的幸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好一句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你这孩子到底看得透些。」冯清歌这句劝言,让瑞平长公主十分欣赏,往日里那么多的欢乐时光也够她剩下的年华里慢慢回味了,再看着冯清歌谦虚淡薄的模样,瑞平长公主越发喜欢。 第46章 殷鸿离默默在嘴里念叨冯清歌说的那句话,珍惜当下的感情,永远不会忘了曾经相爱的每时每刻。风声呼啸,将马车内的话音吞咽了许多,叫他听不真切了,抬头一看不过半日时光,已走近距离京城最近的锦州。 锦州因为位置最近京城,又是各方前往京城的必经之地,所以人口众多,又十分繁华。 「清歌你瞧,咱们到锦州了。这儿最好的酒楼便是天上居,他们家的桂花鹅最是美味,午膳便在那处用吧。你在外头可就别唤我公主了,叫姨母是最好不过的。」瑞平长公主听殷鸿离在帘外说已到锦州,便收了那些悲伤的心事,重整了心神与冯清歌说道。 「是,姨母」冯清歌叫了一声,听得瑞平长公主忙应了声,她从未离开京城,这便按奈不住掀开帘幕的一角,微露眼往外看去。 锦州的街市十分热闹,街市两侧除了各式样的店铺,还摆了许多的摊位,上头卖的多是些小玩意,小装饰,琳琅满目十分吸引人。因着锦州是要塞,各处的好东西这里是最先有的,京城一些大户人家也会挑上一日时间到这里逛逛。 「舅母,咱们到天上居了。」殷鸿离下马掀开帘幕,伸出一只手,瑞平长公主就着这手下了马车。 殷鸿离的手再一次伸过去,冯清歌却低声说了句「不敢劳烦世子,华瑶!」说着便由华瑶扶下了马车。 瑞平长公主虽未回头,但见殷鸿离幸幸地走到前头去了,心里稍觉安慰,鸿离这孩子不管不顾了,好在冯清歌还知道避嫌。 冯清歌看着殷鸿离的背影,自然明白他有些不快,也无暇多想,忙上前扶着瑞平长公主。 像天上居这样颇具名气的酒楼是会配备跑堂的小厮。那小厮十分有眼色,一见几位穿衣打扮不俗的人便知道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得罪不起,连忙便迎上来,笑嘻嘻地招呼起来「几位客官是用膳还是住店啊啊?」 殷鸿离自是尊贵的气度,说话也颇为得礼「烦你安排一间雅阁,并招呼一下随行人员,好菜只管上就罢。」 那小厮连忙点头,一手伸出往上示意「二楼正巧还留一间雅阁,小的领各位客官前去,其他人便请坐在大堂内,好菜马上送到。」 殷鸿离点头,刚迈步往前,便听身后有人大声喊道:「姓方的,快给本少爷安排雅阁!」 这一声大喝自然吸引着众人往门口看去,只见一帮人簇拥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子,腰间垂着一块色泽十分白亮的美玉,锦袍上用金线绣着纷纷落落的几片云,而袖口以及袍下滚边都是用的金线。只看这衣着竟比殷鸿离的便服要更为华贵。 本来在柜台后头收帐的矮胖男子忙小跑着迎上来,一脸谄媚「方某就说今日怎么喜鹊当头叫唤,原来是周少爷大驾光临。这就给周少爷安排。」说着便亲自领人欲往二楼去,却见跑堂的站在楼梯口一脸难色。 「掌柜的,二楼只剩一间雅阁,已经预备领这几位客官去了。」跑堂的小厮忙说着指了指殷鸿离等人。 「那自然得给本少爷留着,谁敢抢!」这周少爷口气十分嚣张地说着,往殷鸿离看去,一下子便被站在后头的冯清歌吸引,那般容貌未施粉黛,亭亭玉立地站在一边,面容冷清却正有一番气韵,看得他眼睛都直了,推开身后的跟随者,往冯清歌跟前一站。 「本少爷是锦州周家的周世贤,敢问小姐是谁家千金?怎么第一回见到,想必小姐不是本地人吧。」周世贤搭讪的伎俩并不高,只是在锦州无人不知他,自有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一听他的名号便面有羞涩。而他期望的从冯清歌脸上丝毫不见,只是那周身的冷气仿佛更冷了。 周世贤见冯清歌并不搭理他,又对着瑞平长公主笑道,他肤色白皙,只是眉毛稀淡,眼睛狭小显得有几分贼眉鼠眼的模样,叫人看着就不喜,这一笑又显得嘴唇单薄,这副面容已叫瑞平长公主眉头皱了起来,他还不自觉,兀自说着「伯母好,相逢即是缘分,既然雅阁只有一间,本少爷请你们便是!」说完就对方掌柜吆喝着好菜好酒赶紧上。 一回身见这年长妇人一样不理自己,眉头还紧紧皱着。周世贤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从来都是旁人奉承他的,这人倒是给脸不要脸了。 「清歌,咱们就坐在大堂里用也是一样的。」瑞平长公主是皇家气度,既不会搭理这种人,也犯不着与他针锋相对,便拉着冯清歌往一旁的桌子去,殷鸿离懂得她的意思,不发一言地跟在后头,纨绔子弟嚣张惯了,就让着他们也无所谓。 第47章 周世贤还立在那不走,一脸恼怒地看着她们。随行的一人本就巴结着他,看这情景就上前毫不客气地指着殷鸿离骂道:「也不看看是谁请你们,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周少爷给你们面子……」不等他说完,直接被殷鸿离一脚踹倒,将隔壁桌上的碗菜扫倒在地。冯清歌向华瑶递去眼神,便见华瑶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送到那桌客人手上,并说了声打扰了,连随行的丫鬟都这般懂礼数,可见这几人身份定是不低啊。 堂内其他食客看得真切,而周世贤却不得要领,只觉得殷鸿离这脚实际上是踹在他的脸上。 「你们可真行!在本少爷眼前造次!走,叫锦州县令过来,将他们统统抓进去!」周世贤的小眼睛因为愤怒睁到最大,气急败坏地囔道,方掌柜在一边劝慰着,却被推到一旁去。 殷鸿离一拍掌,门外瞬间涌入一队轻短便服的护卫,行动划一,身侧兼有佩刀。殷鸿离指了指周世贤等人「将他们请出去,别打扰我们用膳。」 护卫立即二人一对将周世贤及他的那些随从,胳膊一扭便往外拎走。 「好,很好!你们等着瞧!」周世贤又急又气,面色潮红眼里也是射出了凶狠的光,从他出生便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而这些人却这样对他,以后在锦州不是要沦为笑柄。 堂内的食客果真议论纷纷,却见当事者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而那位气度不凡的年长些女子淡淡地说了句「咱们用膳吧。」竟是一丝一毫都未受影响,她身边的年轻女子同样是一脸淡然。 方掌柜小心翼翼地走到面前招呼道「几位还是请二楼上座吧。」 瑞平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咱们在这里用了便要赶路。掌柜的上几个特色菜便可,只别忘了桂花鹅,那可是你们这的头菜。」 方掌柜地直点头,马不蹄停地亲自去安排了。 「鸿离,这锦州周家是什么来路啊?」瑞平淡问一句。 「这周家与京城周家同出一脉,都是祖辈做买卖赚了钱便成一方首富。锦州的周家倒是嚣张些,出过一位太妃,与官府关系又十分交好。周家子嗣众多,周世贤最得周老爷子喜欢。」殷鸿离细细道来。 「这太妃说得可是如今住在景秀山庄的那位周太妃?先皇倒是颇为疼爱她的,我还记得她虽是骄纵性子,但也不算跋扈。只是想不到宫外的后人这般作态。既然已为首富,子嗣教养也需跟上才对。」菜品未上,瑞平长公主便多说几句,冯清歌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方掌柜便领着年轻的女子将菜一一端了上来。那女子头发不长,只齐肩垂着,将面容遮去大半,只露出侧脸,冯清歌扫过一眼便被瑞平长公主提醒着看向桌上的桂花鹅。 那桂花鹅由大瓷煲装着,里头是浓稠的汤汁,桂花香气扑鼻而来,鹅肉白嫩带红,瑞平长公主夹了一块放在冯清歌碗中,眼里是满满的慈爱,示意她先尝一口。 冯清歌夹下一小块肉,肉质坚实却炖得烂化,入口是鹅肉的香味,又夹杂着桂花的甜气,却肥而不腻,嚼下嘴里的鹅肉,又用帕子拭了嘴角,才开口说话「姨母,这桂花鹅的确十分美味。您也吃吧。」用干净筷子夹起一块送到瑞平长公主面前的碗里。 瑞平长公主见她这番动作礼数周到,可见秀兰教养得当。扫了眼殷鸿离,正见他从冯清歌身上移开目光,二人相视又默转开去。 「舅母,冯小姐多吃一些吧,再往前面的城走,怕没有这么可口的菜了。」殷鸿离又夹了一块鹅肉送到瑞平长公主,又夹了一块迅速放在冯清歌碗里,不容她拒绝。 冯清歌不带一丝情绪,只细细嚼下碗里的肉。 又过片刻,一个不过八岁的小丫头端来三个盅碗,一一摆在他们跟前,小声介绍道:「这是我家掌柜的吩咐送来的银耳雪梨羹,掌柜地说几位客官动了气,食用这个最是降火,还请客官莫要怪罪小店。」小丫头说完冲着冯清歌甜甜一笑,这笑意叫冯清歌一下子便想到她曾经的女儿梨落,再细看去,连模样都有几分相似。 冯清歌愣住了,缓缓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见冯清歌愣着一张脸,笑意也收了起来,又有些害怕的样子,细细柔柔地回道:「我叫小梨,我先退下了。」说完便端着托盘跑开了。 小梨?连名字都这般相像,若不是年龄要比梨落大几岁,冯清歌几乎要以为是梨落重生了。她藏起一门心思,低下头用勺子一口接着一口的用着碗里的银耳羹,殷鸿离疑惑地看向她。 第48章 忽然,冯清歌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手中的勺子掉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瑞平长公主刚要问她怎么了,便见冯清歌眼睛紧闭,嘴唇发紫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殷鸿离一把抱进怀里。 「店家,快带我们进房!」殷鸿离抱住冯清歌便往楼上跑去,嘴里不忘吩咐着「华瑶,你去叫随行太医来。展鹏你领人将这里封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二人领命做事。 承祥扶着瑞平长公主跟着上楼,冯清歌脸色分明是中了毒的。若是这吃食里有毒,她跟殷鸿离吃了都无事,独她有碍,怕是针对她来的。瑞平长公主心里一阵焦急,脚上扭了一下也顾及不到,连忙赶着看冯清歌的情况。 方掌柜立即安排了上房引他们进去,便见殷鸿离动作轻柔地将冯清歌放在床上,不敢再多看便忙退了回来,在门口正遇上瑞平长公主,忙弯腰行礼走了。 瑞平长公主走到床边,见殷鸿离紧紧抓着冯清歌的手,也不管是谁来了,只吼了句「太医来了没有!」 「太医已去叫了,很快便会来的。你先将清歌的手放开,一会人进来看到不成样子。」瑞平长公主虽不怪他急地吼叫,但不能任他这般胡来。 殷鸿离听言不舍地放开冯清歌的手,站到一边,让瑞平长公主坐在床榻侧边。 太医一来也不讲究虚礼,赶紧便为冯清歌把了脉,片刻后大惊失色地跪在地上「长公主,这位姑娘所中的毒怕是七重草,这是锦州盛产的一味药剂,这七重草合在其他药里用平了毒性便是良药,可单独使用便会使人昏迷不醒,四肢发麻,若毒入心肺便药石无医。」 瑞平长公主赶紧问道:「解药呢!快些弄解药啊!」 殷鸿离脸色十分阴沉,只听着太医回道:「若要研制解药,必须知道下毒的人用了多少七重草。不然臣不敢贸然用药。」 「本世子去找下毒之人,烦请太医为她护住心脉,不要让毒性发散。」殷鸿离交代完便快步走出房门。 一楼的护卫将天上居的食客,掌柜,小厮,厨房帮佣全聚集在大堂,包围在四周,不许任何人动弹,连吃食也封存好,留待查验,而那碗银耳雪梨羹正是毒物。 殷鸿离扫了一眼人群,发现少了那名端羹来的小丫头,对展鹏耳语了一句。 「我们一行人途径此地,并不想有所纷扰,而你们中有人却下此毒手,想必凶手不会自动现身,那我只能一个个地审问了。」殷鸿离语气冰冷十分,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爽利明快。 人群中怨声极大,更有大胆的人直接骂道」你们是谁啊!凭什么将我们困在这里!」 「对啊!我们又不是凶手!」 「你们又不是官府的人,不能这么对我们。」 殷鸿离冷冷一笑「你们配合,我自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若不配合那也有法子,我不能杀你,但是折磨人不一定要动刀子。」又指了指这些食客「除了天上居的人,你们结伴来用膳的站出来。」 人群里有人不明所以,但身边是已经拔刀的护卫,只得三三两两地站到前面来,这下后边的几个人就显得非常突出了。」 「华瑶,你去确定一下他们这些人是否真的有关系,别让人混在里面。」殷鸿离朝身后吩咐道,冯清歌此时昏迷着有长公主照顾,而她需要尽快帮世子找出下毒的人。 展鹏急匆匆地跑来,手上拎着那个叫小梨的孩子,推她站到堂下「主子,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被人打晕了扔在柴房里,刚刚弄醒。」 小梨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被凉水泼醒,一双眼睛是通红的,受惊地缩着肩膀,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那银耳雪梨羹是谁叫你送的!」殷鸿离也不管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当即问她。 「是执香姐姐……姐姐叫我送的,也是也是她将我打昏的。」小梨哭着回道,破烂的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执香姐姐怕是逃了!」 「掌柜的,执香在哪里!」 方掌柜从人群里出来,擦了额头上的汗「执香是几月前昏倒在我们天上居门口的,方某一时心软便 救了她,却不知她怎么会害人。」 「将此人找出来!」殷鸿离扫了眼人群,一出事他就封了这里,这个女子若想要逃脱怕是没那么容易,说不定已隐藏在这些人中,他一下子注意到一个男子打扮的人头深深地低着,双脚紧紧地靠在一起,看样子十分紧张。 第49章 殷鸿离指了指那人,便有护卫上前将他带了出来,那人极力挣扎,却挣脱不开,被硬拖到前边。 小梨一见他便大叫道:「执香姐姐!」 那护卫一把抬起他的脸,是一张普通女子的面孔,除了肤色白皙之外没有其他惊人之处,而这张脸殷鸿离从未见过,也不记得冯清歌身边出现过。 「你什么身份,为什么要下毒,是谁指使你的!」 执香昂起头「我与冯清歌有仇,不共戴天!她在冯府里待着,我伤不了她,如今她竟然送上门来,便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殷鸿离皱眉看了她一眼,先向其他人双拳抱手示意「请各位赎罪,既然下毒之人已经抓到,自然没有再拘着各位的道理。为表歉意,今日以及明后两日你们在天上居的一应开销由我来承担。还烦请方掌柜代为安排。」 一句话说得众人喜笑颜开,白吃白喝三日倒也不错,便也忘了刚才被拘着的处境。 「将她们带上来。」殷鸿离往二楼的另一间房走去,整个二楼的几间房均被他订了下来。 华瑶将执香和小梨推进了房内,一把扯过执香的脸,狠狠地说道:「下了多少七重草,快点说!」 「呵呵,你是想要逼我说出来吗?没有七重草的剂量,冯清歌必死无疑,这七重草毒性可解,却又难解!哈哈!你们就等着她死吧!」执香半长的头发披在脸上,眼神里满满的疯狂。华瑶一掌打过去,直接打得她嘴角流血,她笑着看向华瑶,又是一掌。 「你到底是谁,冯清歌怎么惹到你了。」殷鸿离冷声问道。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装作一副淡定样子,其实你肯定很着急吧!哈哈,看着她慢慢死吧!」执香流着鲜血的脸放肆地大笑。 殷鸿离站起身来「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救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不会杀你,死太便宜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站着高姿势地下睨着她,双目里是冰到极点的冻,激地执香颤抖起来。 「我就是要她死,就是要她死!」执香声音不像方才张狂,而是低哼起来。 小梨往殷鸿离脚上一扑,哭着喊道:「我知道,我说!只求你们饶过执香姐姐。七重草是我从药店买的,只买了十克,是准备……是准备用在……「她说不下去了,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原本七重草不是用在那位小姐身上的,只是执香姐姐见了她才临时决定用的。我是发现七重草的袋子空了才去问执香姐姐的,就……就被打昏了。你们放过姐姐吧,她也是可怜的人。」 华瑶一听这话忙跑到冯清歌的房间里,将剂量告诉太医。 林太医赶紧开了单子配药,瑞平长公主坐在床榻上念着佛号,手上的佛珠不停转动着,她的脚隐隐作痛起来,这会儿却心思全放在冯清歌身上。 很快巧文就将煎好的药端来放在床头,承祥扶起瑞平长公主,好让巧文喂药,却见殷鸿离走进来伸手端起药,一下坐在床榻边,对巧文说了句「将你家小姐扶起来。」竟是要亲自喂药,瑞平长公主刚要开口劝阻,只见殷鸿离眼睛看过去,坚定地说了句「就让鸿离喂药,舅母在一旁坐着休息吧。」语气里容不得一丝拒绝。 瑞平长公主收住要说出口的话,在一旁坐了下来,低低地叹了口气。 巧文半扶起冯清歌,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遮在白皙的眼下,投出一丝微弱的淡影。嘴唇紧紧抿着,颜色不似往日的红润,而是淡紫色。殷鸿离赶紧舀了一勺药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又试过温烫,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唇内,可是药汤一入口,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站在一边的华瑶赶忙扯出袖间的帕子将药汁擦拭干净。 殷鸿离又试了几次,还是刚刚入口便顺着嘴角流出,冯清歌已经不能自已服药了,华瑶着急地看向殷鸿离,承祥也过来想要帮忙,被殷鸿离制止了,又从巧文手上接过冯清歌将她放平。 巧文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华瑶用眼神安抚住她。 瑞平长公主也皱着眉瞧过去,殷鸿离端起药碗先自己喝了一口,正奇怪他做什么,就见他俯身直接用手轻拨开冯清歌的嘴唇,竟是唇齿相碰地将药灌进她的口中,不由大喊一声「你太放肆了!」 而殷鸿离一口灌进去,又提着气直逼着药下了她的喉内,才起身又喝了口药,根本没有理睬长公主的责骂。 第50章 瑞平长公主见他不听劝阻,重重地拍了桌子,拂袖而去,承祥紧跟在后头,扶着长公主先回了准备好的房间,长公主不自知,她可记挂着那扭到了的脚,得叫太医看看,别伤了才好。 「承祥,你说鸿离这孩子是迷了心智吗?当今皇上已经十分忌惮定北王府,怎么可能再将冯家千金 赐婚给他,这不是白白错付感情吗?」瑞平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她见殷鸿离那副非冯清歌不可的样子十分担心,按她原先的打算,是想同皇上请婚,为自己儿子萧景夙求娶冯清歌的,一来免得冯家陷入皇位之争,全了她与秀兰的情分,二来京城里的千金看来看去,唯独冯清歌最得她心意,哪怕出了赵承泽轻侮的事,她也不曾动摇过。而殷鸿离怕是猜到她的心意,所以才这么不避讳地表明自己心意。 「长公主,世子爷虽是一门心思,但冯小姐那儿承祥倒看不出什么情意,也许只是世子爷剃头挑子一头热呢?」承祥一边解开瑞平长公主的鞋袜,一边说道,见到脚踝处红了一片后,惊得差点叫唤起来,怕引了人来又赶紧捂住嘴巴。 「无事,你去请林太医过来上点药就罢。」瑞平长公主忍着疼痛拍了拍承祥。 很快林太医便拎着箱子进来,隔着手帕摸了摸瑞平长公主的脚踝,说道:「好在没有伤到骨头,臣给公主开些止痛化瘀的药敷在伤处便好,只是这几日公主还是在榻上好好养着,切莫下来走动,以免再有损伤。」 「是,多谢林太医了,承祥送一送吧。」瑞平长公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冯小姐那儿还请太医精心照料。」 「这个自然,臣正要过去为冯小姐扎针放血呢。」 「承祥你陪着林太医去吧,就说本宫精神不济先歇下了。」瑞平长公主向她挥了挥手,别过脸去,对着窗户也不知在看什么。 承祥进了房间,便见巧文和华瑶站在一侧,而世子则坐在床榻上,见林太医进来也不曾起身,好在林太医也不是好奇的性子,只是将箱子放在地上,从中拿出布包,向殷鸿离行礼说道:「请世子起身,容下官为冯小姐施针。」 殷鸿离只得起身,让出位置站到床边。林太医也不敢坐,半蹲着打开布包拿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烤过,小心取过冯清歌的手,将五个指头全部戳破,很快便有暗红色的血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林太医手里的玉碗中,足足放了小半碗的血,才见指尖流出鲜红的血,巧文看着捂紧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音,眼泪却拼命流出来。林太医给冯清歌的指尖涂上药又包扎好才起身,半蹲了太久,腿也有些发麻,起身竟有些晃,被身边的殷鸿离一把扶住,惶恐地又要跪下,殷鸿离自然拦住。 「冯小姐的性命多亏了林太医,本世子诚心谢你,听闻林太医除了对医药典籍感兴趣,其他一概不在心上。定北王府的书架上正有一本前朝医圣孙思的手稿,改日送到林太医的府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殷鸿离松开手,双手背后,面上虽是带着一丝笑意,却显出藩王的贵气,凭景华楼的消息,林太医喜欢什么他早已清楚,既然表达谢意自然投其所好。 果然见林太医一脸喜色,连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下官……下官多谢世子!」那可是孙思的手稿,多少医者梦寐以求的物件,也只有像王府这样的地方才会藏有这些好东西。 针也施过,华瑶便送林太医出去。回身见殷鸿离坐在床边,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家小姐,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华瑶呆了片刻,将房间里的巧文拉出来,将房门带上,站在门口守着,又推了巧文先去休息。 世子是真心待小姐好的,她既然无法让世子离开,那便守着吧。 殷鸿离一直盯着冯清歌的面色,见她嘴唇渐渐褪去紫色,又淡出一丝红意,才舒了口气。好在这毒是解了,听着冯清歌细微有序地呼吸声,殷鸿离微微一笑,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在你身边,还让你受伤,都是我的错。你快点醒来责怪我可好?」 冯清歌只均匀地呼吸着,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殷鸿离也不在乎,只管自己说着「你今日那句‘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你若真的这般豁达,又怎么将自己裹在不知谓的恨意中,清歌你到底在恨谁。舅母十分喜欢你,可你只能是我的王妃,纵然是他萧景夙也不可以。」 烛火霹雳巴拉作响,殷鸿离低声轻说着,满腹的话想要告诉冯清歌。夜慢慢拉长,不知疲倦的人依旧醒着,而无奈长叹的人也醒着。 第51章 「主子,早些睡吧。这样您的脚才好的快些。」承祥坐在床榻下侧,守着瑞平长公主,夜已过半却依旧听着主子翻身。 「他还在清歌的房里?」瑞平长公主问了句。 承祥只得老实回答,华瑶一直守在外头,想必世子还在里头守着。 「这个孩子,他伤了承泽,逼着皇上放弃了他最宠爱的孩子,还不知有什么事等着他,还在这儿女情长。」瑞平长公主说着便有些气愤起来,坐直了身子,吩咐道:「承祥,你写封信给景夙,叫他即刻启程来接我们。等景夙来了,本宫便叫鸿离回京城去,不能由着他这么陷进去。」 承祥忙起身找出纸笔,在烛光下写起信来。她也不明白主子一向宽宥,怎么就非要阻碍世子与冯小姐的事,难道真是主子存了私心,想冯小姐做南都王妃吗?她也不敢多想,忙写好信交给南都的随从趁着夜色送出去。 「主子,早些睡吧。」待承祥回来灭了烛火,瑞平长公主才重新躺下,缓缓睡去。 天大亮起来时,冯清歌微微转醒,觉得口干舌燥,一双眼睛也睁得费力,朦胧间见一只手伸过来半扶起她,另一只手捧着茶杯送到她的嘴边,她忙就着手喝起来,直将满满一杯喝完才罢,眼前只有湛蓝色在晃动。 又躺着歇了片刻,眼前才清明起来,只见殷鸿离一张挂着笑意的脸,依旧十分俊美的容颜上却藏不住一日未眠的疲惫。 「你醒了就好。本世子就知道你还有心愿未了,怎么会轻易没了性命。」殷鸿离见她醒了倒是不知说些什么好,却说了句不伦不类的话,冯清歌不作声地看着他,那眼神叫殷鸿离竟红了脸颊。 在殷鸿离看来,冯清歌看他的眼神里是谢意,是情意,他自然羞赧起来。而冯清歌却是因为觉得他有几分了解自己,便投去一个认可的目光。 敲门声响起,殷鸿离说了句进来,便见巧文推门进来,手里是盛了水的铜盆,见自家小姐醒了,面上也有喜色。忙放下手中的铜盘,扑了过来。 「小姐醒了就好,可吓死我们了。华瑶在门外守了一夜,我叫她先去休息。」见冯清歌并不说话,只是眼神里也有喜气地朝她看着,巧文又站起身朝殷鸿离行礼说道:「世子一夜未眠不如先去修整一番,小姐这里有巧文看顾,世子放心吧。」 殷鸿离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冯清歌的气色,见确实比昨晚好上许多,交代巧文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这才动身离去,临出门时又回身看了看床榻上的冯清歌。 巧文细心地扶起冯清歌,又用帕子给她净了脸,又端来茶水给她漱口,将她披散着的长发丝丝梳顺,才重新扶她躺下。 「小姐,林太医说了,好在毒没有入心脉,这几日可得好好养着,不能落了病根。」巧文一贯啰嗦,见冯清歌毒清了,话便多了起来,不似昨日整个人只在一边哭到抽泣。 「嗯,好。」冯清歌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七重草的毒对身体自然有影响,嗓音一时也恢复不了之前。所以殷鸿离在的时候,她不愿说话。 「世子抓到那个下毒的人,是个年轻女子,我倒是不认识,华瑶只说觉着面熟,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世子已经将人绑了起来,她嘴硬得很,又料定世子不会怎么她,也不开口说话。」巧文一边给冯清歌捶着腿一边说道。 听她提到年轻女子,冯清歌才想一个人来,忙出口问道:「那个叫小梨的丫头呢?她可还好?」 巧文直点头「华瑶说了可多亏那个丫头了,那下毒的女子咬定不说,若不是小梨说出七重草的剂量,林太医还无从下手呢,小姐可就要多受些罪了。世子说了等小姐醒来,亲自赏她。」 冯清歌不曾说话,停了半晌才说「她还是个孩子,等我精神些了便叫她来吧,还有下毒的人也一并找来,我倒想看看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看着挺白净稚嫩的女子心思却这么歹毒,也不知是什么人,还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真是古怪得很。」巧文一想到那个伤害小姐的人就有气,忍不住骂了几句。 楼下传来打杂东西的声音,夹杂着骂声和许多脚步声,有人想往楼上跑,似乎被拦住,只听重物从楼梯上滚下去。巧文赶紧开了门去瞧,不过片刻便匆匆进来紧紧关上门。 「小姐,昨天那个讨厌的周少爷带了一帮人将楼下砸了个稀烂,护卫已经跟他们人打了起来,周少爷刚才想上楼来着,被世子一脚踹了下去,摔了个大马趴。」说着说着,巧文竟忍不住笑起来。 第52章 冯清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笑呢,周世贤可是锦州的地头蛇,咱们只是路过锦州,得罪了他自 然要来寻仇了。长公主是私服回南都的,总不能叫她暴露了身份吧。」 「本世子倒不知冯清歌也会怕得罪人。」殷鸿离在门外听得清楚,嘴上说着又用力推了门,被巧文关得紧紧的,竟然推不开。 巧文正想去开门,被冯清歌叫住「巧文别开门。世子请回吧,小女还需要好好休息。」 门外一时无声,等了片刻才听殷鸿离的脚步声离去。 「小姐,刚才在外边巧文遇到长公主身边的承祥,说是长公主昨日扭了脚,也在榻上休息呢。」 冯清歌吃惊地看向她「长公主脚受伤了?快扶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被巧文按住。 「别动啊,小姐你才醒来,身上还有影响呢,巧文去替你问候一下可好。长公主慈爱,不会怪罪小姐的。」巧文说着便起身开了门,往长公主的房间走去。 承祥开门将她让进屋,巧文旋即跪下行礼「我家小姐已经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巧文来报知长公主。又听长公主扭了脚,小姐急着便要下榻,是巧文斗胆拦住了,还请长公主不要责怪小姐,她心里十分记挂您的。」 瑞平长公主半靠在榻上,示意承祥扶起巧文,一脸笑意地说着「也只有清歌那样实诚的孩子会领出你这么个实诚的丫鬟,本宫好好的,不过是脚上扭了一下,两三日便能好的。你照顾好你家小姐便罢,不然本宫可得罚你。」 巧文乖巧地点头「长公主放心,巧文一定尽心尽力。」 「承祥,你方才出去瞧了,楼下是什么动静啊?」瑞平长公主正预备问承祥话时,巧文进来了,这又继续问道。 「是昨日那个周家的少爷,又带了人来闹事,已被世子爷打发了。」承祥避重就轻地说了句,她自然不好说那周少爷差点上了二楼,多亏被世子爷拦住,不然还不知惹出什么祸事。 瑞平长公主沉吟了一声,淡淡开口「宫里老太妃的面子不能不给,你去告诉鸿离一声,打过便罢,不许再加手段,等清歌好了,咱们尽早启程。」 承祥领命出去,巧文也想着离去,却被长公主叫住,她语气很是低沉,面色也显得很严肃「你是最 早跟在清歌身边的人,没有人比你更忠心了。你家小姐尚未许了人家,你作为身边人应当把好关,别害了她。你可明白!」说到最后一句,语气竟十分严厉。 吓得巧文立即跪在地上「长公主教训得是,巧文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那个叫华瑶的到底是外头习武的人,不懂闺房里的礼数,你还需多提点她。小姐是你们的,是纵着还是守着,全在你们一念之间。」瑞平长公主也不叫她起身,只继续说道。 巧文又跪了片刻,直到承祥的脚步声近了,瑞平长公主才叫她起身离开。 出了屋子,巧文后背一片湿冷,大冬天的她身后竟然流了汗水。刚刚瑞平长公主的一番敲打,虽未明说谁,实际上一言一句不就是说的世子吗?巧文有些不明白,长公主身为世子的舅母,难道不喜世子吗?也不会是嫌弃小姐配不上世子的身份,反而长公主处处透着对小姐的喜欢。怎么似乎就是不愿意小姐与世子亲近的样子呢。 「你在想什么?」华瑶突然走到她身边说话,吓得她一哆嗦,差点叫出声。 「华瑶!你吓死我了,不是叫你去休息的吗?」巧文直拍着胸口说道。 「楼下那动静还不把人吵醒了啊!小姐是不是醒了啊,走吧咱们去瞧瞧小姐。」华瑶说着便往冯清歌房间去。 见冯清歌已经能坐起身子靠在垫子上,眼眸里十分欣喜。 「小姐醒了真好。」华瑶不似巧文那么多话,只说这一句便已足够表达她的担忧与放心。 冯清歌笑着拉过她的手「是,醒来就想吃你做的糕点。你去做些来可好。」 「那可不行,得问过林太医才行。」华瑶刚想应了,便被巧文拦住,只得答应先问了林太医再做。 「巧文,长公主可碍事?」冯清歌自然不会忘了叫巧文去问候长公主的事,待华瑶离去便问道。 「长公主的脚索性只是有些淤肿,没有伤及骨头,林太医说修养两日就好。长公主的意思是等小姐好些了,便早先启程,省的那个周世贤再来骚扰。」 第53章 冯清歌淡淡一笑「长公主的意思肯定是要顾及周太妃的脸面,不动周家吧。一定还叫人去特地转告世子。」 巧文惊奇地瞪大眼睛「小姐怎么像听到长公主说话一样,与巧文在屋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殷鸿离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就凭周世贤今日还敢来,他就一定会找周家的麻烦,才不会管周太妃的面子,也只有长公主说的话能阻止他了。」冯清歌见巧文总不懂这些门道,便细细说来与她听。 却不料被她口中睚眦必报的人听个真切「你也好意思说本世子睚眦必报,难不成你不是这样的性格。舅母为何当着巧文的面说,难道就不是说与你听了。有些事旁人不知,舅母却是知道一二的。」殷鸿离走进来说道,冯清歌却别过脸去。 一旁的巧文却忽然动作迅速地放下帘帐,将二人隔开。冯清歌不禁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兀自镇定地向殷鸿离行礼并解释道:「世子谅解,我家小姐病中未曾梳妆,也不宜多见人,还是请世子先回去休息吧。」 「冯清歌,你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是护主心切,胆大妄为,竟敢将本世子往外赶,真是有其主并有其仆。」殷鸿离屡屡被阻拦,心上已经有些怨气,如今便化作怨言直接说了出来。 「世子赎罪,丫鬟无状,却也是关心世子身体,还是请世子回房休息。」冯清歌虽然说得话生硬,但语气还是带了丝温柔的。 「你以为本世子不要休息,还不是因为华瑶说你要见下毒的人,本世子正让护卫带她们过来。」 一串脚步声上楼,那护卫敲开门便跪下「世子赎罪,我们的人将那女子和丫头关在柴房里,派了两个人在外头守着。方才去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人被杀了,里头只剩这个小丫头,下毒的人不见了。 殷鸿离听着大怒「你们怎么办的事,连个人都看不好。你这个护卫队长是不是不想做了,下去领板子!」 「是」那护卫队长将身后的小丫头拉到跟前来「世子,这个丫头要怎么处置。」 「小梨,你进来。」屋里头的冯清歌喊了一声,小梨脚步微微一滞,便小心翼翼往里头走。 一到冯清歌榻前,便跪了下来「小姐赎罪,小梨不知道执香姐姐被谁救走了,那些人我也不认得。」 冯清歌伸出手向小梨招了招,示意她上前,便拉住她的手,摸索着那双因为干惯粗活的手,只觉得 心底不免疼痛起来,语气竟从未有过的温柔「小梨你别害怕,我不会怪罪你什么的。」 小梨拼命摇了摇头「小梨不该瞒着小姐和公子,我知道执香姐姐的来历,我听她说过,她从小便在京城里最大的庵堂里长大,她说过那有许多贵人主子去敬香,而她是因为一位小姐才被赶了出来的。执香姐姐每次提到这件事,脸上就变得十分可怖,我……我现在才明白她为何要下毒。」 殷鸿离有些不解地看向冯清歌,见她低低地说了句「果然是因果循环,那日在普济庵她因我被赶出了庵堂,失了自己的家,怎么能不恨我,有这么一出也是我该还她的报,算了,她既然逃了,世子也不要追究了吧。」 普济庵的事殷鸿离并不十分知道,但冯清歌既然不让追究,他便不追究吧。 「小梨,是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我会尽力帮你的。」冯清歌笑着对小梨说道,伸出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颊,有些粗糙。 小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将衣袖卷起来露出胳膊上横七竖八的伤痕,有新有旧,触目惊心。 「小梨不求别的,只愿小姐能带上小梨,不要再让小梨在天上居待着了。」小梨的眼泪滚滚而落,又看到这新旧不一的伤害,令冯清歌一阵心痛。 「你这是怎么搞得?谁欺负了你?」巧文见了不由气恼地问道。 「是方掌柜,他人前是一副样子,喝了酒便打人,打过执香姐姐,也打我。七重草本来是预备放在他的吃食里的,却没想到遇着小姐。」小梨边哭边说着,难得是她八岁孩童说话竟十分有序清晰。,心智也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见冯清歌只是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却没有说什么,小梨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小姐救救我吧,我愿意当牛做马地服侍你。只求你收留我做个杂扫丫头吧。」那小额头磕在地上一阵脆响。 「好了,我收留你就是,快别磕头了!不需你做什么杂扫,我就当多个妹妹吧。」原本冯清歌便因梨落的关系格外注意她,再因她的悲惨遭遇,的的确确动了恻隐之心。 第54章 殷鸿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吩咐着巧文给小梨备上几套衣裳。冯清歌见他这样安排,也只装作不知,没有说什么话,反而是小梨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对着殷鸿离恨不能再磕几个头,被殷鸿离拦住。 「世子,这方掌柜的……」冯清歌既然接受了小梨,自然不能容许她被人白欺负过,便开口问殷鸿离。 殷鸿离轻声一笑「本世子若不帮你,你怕是又要自己想什么主意,倒不如本世子替你出手。」说着眼里是满满的宠溺看向冯清歌,而冯清歌也抬头看向他,二人之间虽未再多说什么,却能从彼此的眼睛里感受到对方的心思。 「咳,小梨你随华瑶去休息吧,世子还请回房休息,巧文要伺候小姐喝药了。」巧文很不合时宜地打扰了此时安静的气氛,将小梨往华瑶身边一推,又对着殷鸿离做出请的姿势。 殷鸿离多看了她几眼,这是冯清歌的丫鬟,他自然不好责怪什么,人家客气有礼,他想赖着不走也没有办法,只得离开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冯清歌和巧文时,巧文假装在收拾衣裳,却是躲避着冯清歌询问的目光。 「若说往日里,你对世子至少是和和气气,谦逊有礼的,怎么今日来来去去总是像防着什么似的。」她越是这么躲着,冯清歌越不会轻松放过她。 「巧文不懂小姐说什么,世子守了小姐你一夜,不该请他去休息吗?」 冯清歌明亮的双眸看着她,淡淡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不再说什么,接过巧文手中的药,一气喝了下去,又拿起华瑶准备好的桂花糕吃起来,巧文被她瞧得心虚,收好碗便赶紧出了屋子。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棱照进来,半遮半挡地照在冯清歌的床头,粉白色的桂花糕上染了一层光晕,冯清歌看着光晕轻轻叹了口气,巧文分明是防备着殷鸿离,若不是长公主的吩咐,她也不会这么严密。 敲门声响起,华瑶闪身进来,将一封信递到冯清歌手中,说道:「这是宫里的柔贵妃叫人送来的。那人小姐也认识,钟梓宫的侍卫队长时斌。」 冯清歌接过信展开,信上满满当当写了不少字,最要紧的无非是两件事,一则关乎冯家,冯墨寒当众踩踏御赐皇子府门匾,顾大学士上书谴责冯家目无法纪,任性妄为。赵承德下令严惩不贷。而主管政务的赵承乾只是云淡风轻地令他闭门思过半月便罢。二则关乎宫里,如今皇上身体虽看着一日胜似一日,但每次见太医都是密而宣来,连皇后都不知道真实情形。柔贵妃的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担心,而且她膝下并无子嗣,赵承乾对任何人都是和煦如风,而赵承德因她母妃与皇后交好,对她是明摆着不喜,如今形势她倒是不得不选择定平王赵承乾。 读完这封信,冯清歌倒是没想到柔贵妃竟还会写信给她,这意思怕是要继续合作了。出了那样的事,她冯清歌的名声到底有些受损,而她还想合作,无非看在她得了长公主的护佑吧。 "小姐,时斌还在外头等着,需要跟他交代什么吗?「华瑶打量着冯清歌的神色,她脸色平静,实在看不出来柔贵妃的信里讲了什么。 冯清歌掀开被子,脚刚落到地上,便觉得有丝发软,这毒虽解了,还是有些伤身的。冯清歌由华瑶扶着坐在桌子前,提起笔在上好的宣纸上,用拈花小楷慢慢写下几行字。 华瑶站在身侧看得真切,只见上头写着「定平王其人贤名在外,实际防人之心更甚。贵妃首要一则是取得定平王的信任。而宫内对他最重要的人便是纯妃,贵妃去内务府一查定有收获。」 「内务府?小姐是指皇后在纯妃的用度上做文章一事吗?」华瑶本就聪慧,一看便想到先前的事。 冯清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以宫内现在的形势,皇后必定是想在赵承乾和赵承德之间选一个。对于赵承乾来说,有娘家强大的皇后做盾自然要比柔家来得更好,只是若被他知晓自己母亲这些年所受的虐待,你说他们之间还能好好合作吗?」 华瑶想到一处不解道」如今定平王得势,难道纯妃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吗?」 一个笃定的微笑在冯清歌唇边绽开,她眼眸也带了丝光亮看向窗口,说道:「华瑶,你还未做过母亲,你不明白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可以做到如何,纯妃此时比任何人都希望皇后能扶持他,怎么还会跟皇后闹僵关系。」 华瑶听得明白几分,又疑惑起来,小姐说她不懂做母亲的心思,却说得自己十分懂得,也的确十分在理,小姐一解释她就明白了。 第55章 恰在此时,巧文敲了门,一边走进来一边呆着哭腔说道:「小梨那个孩子真是可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那皮肤哪像孩子般粉嫩的,竟比我还粗糙,小姐你是没看到,你看到了也要心疼的。」说完见冯清歌坐在桌前,一张脸苍白起来,眉头微皱,眼里竟然充盈着泪水,惊得巧文赶紧跪到她跟前,慌慌张张地说起来「小姐别难过,是巧文多嘴了。咱们……咱们既然带了小梨,日后巧文一定尽心照顾好她,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好不好。」 巧文和华瑶很少见到冯清歌这样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 冯清歌却是很快镇定下来,将写好的信递给了华瑶,叫她现在就送给时斌,她的信没有署名,又是用的她平时不用的字体,瞧不出是她的身份。只口头上叫华瑶带了句话给柔贵妃。 「巧文,既然已经起身,你为我梳洗一番,我们去长公主房里看看,我实在放心不下。」冯清歌说这话的神态是决定了不容拒绝的,巧文也知劝了无用,便动作迅速地伺候起来。 巧文扶着冯清歌一步一停地往长公主房间去,冯清歌走几步额头便有些虚汗,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刚要敲门时却听里面传来殷鸿离和长公主的对话。 「你这个孩子为何这般倔强,京城的风言风语还不够吗?这个时候你跑来做什么?」这是长公主的声音,虽无一句责骂,却语气里透着不高兴。 「正因为风言风语过盛,我才更要让皇上,让那些人明白,我对她的心意。」殷鸿离声音不高,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本宫真是想不通,皇兄是如何肯放你离开京城的。你父亲在定北,你可是他握在手里的绳子。」 「若是皇上肯定不会放我,是定平王放的我。」 冯清歌听到这,眉头一皱,难道他暴露了自己景华楼的身份,却听殷鸿离继续说道:「定平王有一枚不愿丢弃的棋子,而我想了办法将这枚棋子好好的送回他身边,这便是他答应我离开的条件。」 「你糊涂了,赵承乾是非常聪明的人,你这是暴露自己了。等他想明白,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瑞平长公主的语气里似乎更加气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后自有其他法子……」殷鸿离还在说着什么,却见冯清歌一下推开了门。四个人面面相觑。 冯清歌站在门外不曾进来,只是向瑞平长公主行了礼,便对着殷鸿离面无表情地问道」敢问世子,送回赵承乾身边的那枚棋子可是龙南靖?「冯清歌的话音里冰冷得无一丝温度。 殷鸿离一下子便明白冯清歌是真的生了气,却还是回道:「清歌说得不错,的确是他。」 冯清歌低着头,静了一瞬再抬起,眼里有大颗泪水像珠子一样纷纷往下掉落,直砸地面。 还不待殷鸿离再说什么,冯清歌已经用帕子扫过眼角,将泪水拂得干净,面上收了冷漠,似乎刚刚什么情绪都不曾有过地走了进来。 冯清歌跪在瑞平长公主身边行礼请安「清歌给长公主请安,公主的脚好些了吗?」 瑞平长公主连忙示意她起身,如往常一般地笑着,好像刚刚跟殷鸿离说那些话的不是她。 「看你无事,本宫也就放心了。这才刚出了京城,咱们还有一段距离要走,清歌你可得养好身体。」长公主笑得和煦,冯清歌自然也跟着微笑,反而是殷鸿离眉头微皱着,刚刚冯清歌在门外听到龙南靖的事如此反应,再联想到她之前有意将龙南靖的身份透露给赵承泽一事来说,那么冯清歌应该是很不喜龙南靖的,是想除去他的。而殷鸿离为了能够跟着去南都,私下破坏了冯清歌的打算,她心里怕是会怪自己吧。 「鸿离,你先回房去吧。让本宫与清歌聊聊。」瑞平长公主对着冯清歌是一副笑脸,对着殷鸿离却冷了笑意,连语气都是不容拒绝的。 殷鸿离还想说什么,看了看低垂着头,连一眼都不看自己的冯清歌,只得先出了门。 「清歌,你坐下吧。」瑞平长公主示意华瑶去门外守着,又指了指榻边的椅子,冯清歌听言正襟危坐着。 二人一时无话,屋子里静得连喘息声都听不见,冯清歌安静地等着,半晌才听瑞平长公主叹了口气「清歌,京城的事还未过去,鸿离太过鲁莽,而你可不能再大意行事了。鸿离对你虽是有心,却也无力,西北部族近来蠢蠢欲动,皇家必然需要定北王府来镇守一方,也必定不会赐婚于管着皇城禁军的冯家,本宫一直觉得你聪慧,这其中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的。」 第56章 冯清歌微垂着头,不发一言。 瑞平长公主见她不说话,当她是明白意思的,便继续说道:「承泽获罪,他的母系一族薛家如今失了最大的希望和靠山,未必不会寻冯家的过失。宫里刚刚传了消息来,你哥哥差一点就进了大牢,若不 是承乾一力保着,这会子还不知如何。」 「哥哥怎么了?」冯清歌立即抬头问道,眉眼里是不知情况的疑惑,她自然不能叫长公主看出来什么。 瑞平长公主倒是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清楚,便见冯清歌脸上显出几分担忧的模样。 「你也不必担忧,冯将军戎马一生,在这种时候还是十分警醒的。倒是你要好好打算了。「瑞平长公主又敲打一句。 「是」冯清歌低低地应了一声,瑞平长公主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她是绝对不希望冯家和定北王府扯上关系的。 「你先养好身子,再有几日景夙就会过来,到时候由他在身侧护卫,相信一路回到南都定是无事的。」萧景夙本就已在来京的路上,又得了母亲的传书,自然更紧地往这里赶来。 冯清歌听她提到萧景夙也无过多的吃惊,早在巧文从公主房里回来一番反常行为后,她已经能够预想到瑞平长公主为了遣走殷鸿离,必定会调萧景夙过来。 瑞平长公主当日虽是赐了血玉手镯给她,也一定想过她与萧景夙的事,只是经过赵承泽一事,冯清歌已然不再抱有这样的想法。 「回去好好休息吧。叫巧文好生伺候着,你手上若是人不够用,本宫这里也是有几个丫鬟的,都是承祥一手调教出来的,乖顺懂事得很。」瑞平长公主这是指明了华瑶不够乖顺,但是冯清歌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长公主美意,清歌身边的人够用了,巧文十分体贴,华瑶还算护卫周全。长公主脚上有伤,这里却是离不得人的。待清歌身子好全了,也是要来您跟前伺候着的。」出门之前,魏子洲因为替殷鸿离顶了罪责,便先离开避风波去了,这会子她身边没有暗卫的守护,只有华瑶一人,若是将长公主身边的人领了回去,与宫里人传信必定十分不便,所以她必须拒绝。 而瑞平长公主却是料定她不会接受,没有一丝恼意,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想要说的事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而冯清歌的想法如何也不值得她多考虑,这件事在她看来就是百害而无利的。朝堂上的局势已 经不能容许冯家独善其身,冯墨寒此次是一并得罪了薛家和赵承德,除了依靠赵承乾,瑞平长公主实在不做二想。 冯清歌出了长公主的屋子,拐过角便见殷鸿离站在她的房门前,朝她看过来,面上淡淡的没有笑容,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她一瞬不眨,眼见她一步一步往自己这里走来,他一把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定北王府的世子,看似皇家眷顾养在京城,实则便是人质罢了。若要离开京城,自然需要有所为。」待身后冯清歌的脚步声响起来,背对着门的殷鸿离才缓缓开了口。 「如今多事之秋,世子难道不是为了西北的事而离了京城的?」冯清歌原先没有想通殷鸿离为何会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跟着她离开京城,方才长公主的话倒是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殷鸿离的目的便是为了离开京城,好回西北去。而殷鸿离脸上的表情令她确信了自己的猜疑。 尽管回西北是他的计划之一,但是被冯清歌之间点出来,还是令殷鸿离面上冷了几分。 「世子的打算原本与小女无关,只是世子不该利用龙南靖的事。」冯清歌目光里的温度又恢复到最初她见到他的样子,冷漠无视,似乎那个在崖洞里向他巧笑嫣然的女子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小女那日请世子将龙南靖的身份透露给赵承泽,若是按小女的打算,赵承泽和薛家一定不会放过他,又或者再利用他与赵承乾斗一斗。而世子你帮赵承乾前有没有知会小女一声?小女说过你不能回西北,你又是否真的信过我的话。「冯清歌说完这些话,眼里渐渐连冷漠都没有,却是一种无声的失望,好似星辰被蒙上了黑幕,叫殷鸿离看得一惊。 「事已至此,你想要什么。」殷鸿离想着若是冯清歌要他杀了龙南靖,不管赵承乾将他藏在何处,殷鸿离也一定会找到龙南靖,杀了他。 可冯清歌只是走到窗边,连头也没有回地说了一句「世子,我们的合作结束。小女先预祝世子能成功回到西北。等赵承乾发觉你的意图,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第57章 「清歌你……」殷鸿离上前两步,一把扯过她的身子「你再说一遍,这么久的时间,我们仅仅是合作关系吗?你说丢下就能丢下了?」 冯清歌挣脱不开,也不流露出恼怒,只是举起手腕,将手上的血玉手镯露出来,对着殷鸿离一笑, 那笑里满满的肆意「世子还不懂吗?瑞平长公主为何要带小女离京。还需要小女说得多明白,既然小女无法嫁入皇家,那么不如远嫁南朝,冯家在京城效力才能让皇上放心。」 「冯清歌,我说过一定会有办法的。」殷鸿离眼里竟带了丝祈求,他那么骄傲的人,景华楼里呼风唤雨的人竟然想求她不要放弃。 「世子,小女从未答应过你什么。为了冯家的安稳,小女愿意做任何事。」冯清歌再一次挣脱,这一次很轻松便能脱开,往后退了几步,殷鸿离轻轻垂下手臂,就那般站在那里,阴影中看不清他的面目。 「龙南靖到底与你有何干系,你平日里从未提过他!」殷鸿离一字一句问着。 「我从未提过他,却也从未忘记他。」冯清歌比殷鸿离矮许多,她微仰着头,好令自己能够与殷鸿离的目光对视,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比如殷鸿离还是会回西北,有些事情却改变了,比如冯清歌喜欢上他。 殷鸿离的脸色沉如水,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身离开。 「好好照顾她,她活着你才能活着。别以为景华楼就管不了你了。」出了门,殷鸿离最后对着华瑶交代了一句。 华瑶不曾说话,心里却牢牢记住,不是怕,而是她真心想护好小姐。待她进门,便见小姐倒在地上,意识却是清醒的,忙扶着她躺在床上。 「小姐,你和世子……」 冯清歌淡淡一笑「他明白,我也明白。既然长公主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不如就这样分开吧。」 「华瑶不懂,小姐是不是……很伤心。」华瑶给她揉着腿。 「伤心?他想回西北,我自然要成全他的。」冯清歌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跟他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只是希望他能明白吧。」 「小姐不是拒绝了世子吗?」华瑶还是不能理解。 「是拒绝了。」冯清歌点了点头,轻轻舒出一口气,这一世她不仅要保护冯家,还有他。他回西北 后才是真正的他,是那个勇猛无比的领军人,是西北为之震撼的杀神。 殷鸿离神色俱冷地回到房间里,不消片刻便有敲门声传来。 进来的是从西北风尘仆仆赶来的扶华,一身黑色厚棉短衣,头发乱糟糟的,前面垂下不少发丝,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将他平日里故作冷静的脸显出几分俏皮。 殷鸿离皱着眉头看他,心上不舒畅也不觉得好笑,板着脸问道:「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动作也慢了,怎么才赶来。」 扶华苦涩一笑「世子还怪我慢,我一接到信就赶过来了,先送鸿叔回了京城,才费了些时间,已经够快的了。」 殷鸿离眼睛一亮「鸿叔回来了?他可有什么话叫你带来。」 扶华忙正了神色,微皱着眉头清晰快速地回道:「西北最大的部族白利族蠢蠢欲动,他们中已经有一些人渗透进大昭,王爷威慑在西北,他们还不敢动弹,但大昭北部的游牧民族以黑水族为首集结了十万人已经往大昭进军,北部的镇守将军钱世停已将军情上报,却不知是何原因,生生晚了两天才送到朝堂之上。」 扶华说了一气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发现他眉目之间凝着冷气,便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心情不好,难道是冯小姐发什么脾气啦?」扶华平日里是逗笑惯了,又知道主子护送瑞平长公主和冯小姐去南都,便想着逗一逗他的,却发现他的神态愈发冰冷,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哪知殷鸿离只是斜睨了他一眼,继续说着西北的事。 「北部的兵力不足以对付十万外族,大昭朝廷必然会派西北的兵力去支援。看来本世子必须抓紧时间回西北去。」殷鸿离双手背在身后,棱角显出几分凌冽。 「主子,鸿叔说皇上在病中发了密令给王爷,叫王爷无论如何守好西北,并且已经同意放世子回西北去。」扶华继续说道,不敢再多想,尽管心里十分好奇主子的脸色为何一丝欣喜也无。 「明日就启程吧,你先去歇一夜。」能够正大光明地回西北这样的消息也不能令殷鸿离轻松起来。就算冯清歌说过不能回西北,他也必须回去。而现在看来,既然是皇上亲自同意了,也许冯清歌说得不错,去西北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第58章 扶华应了声是,又小心地问了句」那冯小姐这边是否需要派人来护卫着。」 「不用了,这些侍卫都留下来,就你跟本世子两人走,景夙应该也快到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殷鸿离摇了摇头,一口回绝扶华的提议。 扶华不经意地叹了口气,他分明看清了世子眼里的犹疑和不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世子这般不对劲。只是世子不说,他也不能多问,带上房门走了。 半路上遇到华瑶,扶华赶紧打了个招呼,却受了华瑶一个白眼,搞得扶华更加莫名其妙起来,眼看着华瑶便要离开,一把拦住她,语气上也有些不客气起来「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都多久没见着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吃错药了!」 「小姐现在在气头上,明令禁止我们跟定北王府的人说话,我可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华瑶一本正经地回完这句,推开他走了过去。 只剩扶华留在原地饶着头「怎么一个个这么奇怪的。」 入夜,一名女子缓缓靠近殷鸿离的寝室,轻推开门便惊醒了睡梦中的殷鸿离,只见他一个反抓便制住了那人,却听女子求饶「世子饶命,奴婢是冯小姐身边的人。」 借着月光一看,好似平日里一直照顾冯清歌的人,便松开了她,见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是你家小姐叫你来的吗?有什么事说吧。」殷鸿离语气淡然,心底却有些期待,会不会是冯清歌反悔了不好意思开口便叫她身边人过来。 那女子低着头,轻轻说了句「小姐说她在房间里等着世子,虽然她是要去南都的,只希望在去南都前能和世子一度良宵。」 一片安静,女子说完却没有任何回应,许久才听到殷鸿离冷冷一笑「你不是清歌的人,她不会叫你说这样的话。」 「世子怎么能不信呢,小姐的的确确在房间里等着您,您去看一看便知。」女子继续说道,丝毫不顾殷鸿离的威压更重。 「你抬起头来,让本世子看看到底是何人!」殷鸿离说着便去拧她的脖颈,恰在此时一团迷灰扑面而来,殷鸿离双眼被迷住,强直站了不过一霎便缓缓倒在地上。 「殷鸿离,你想回西北去可没这么容易!本来想便宜你跟那个冯清歌的,谁知你这么警觉。」那女子将一粒药丸放进他的嘴里,逼他吞下又丢下这句话便大开房门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扶华这些时日赶路,夜里竟醒了便睡不着,经过殷鸿离房间时,发现房门大开,大惊失色地跑进去,便见世子昏倒在地,忙将世子挪到榻上,连叫许久都不见世子动弹,反而惊醒了瑞平长公主。 承祥披着外衣走进来一看此情此景,赶忙去林太医过来,又匆匆回了房间安抚长公主。 而冯清歌的房间里一片安静,巧文推门进去便闻见十分浓重的香味,忙开了门又开了窗户,一把掀开小姐的帘帐,便见小姐面色潮红赤身裸体地裹在被子里,眼睛未睁,却卷着身子低声呻吟。 巧文一下子懵住,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丝毫不懂小姐这是怎么了,叫着小姐小姐,却不见应答,急的眼泪直掉,来回跳脚。 华瑶闻声跑进来,一见这副模样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里头的冷茶全浇在冯清歌的脸上。 「华瑶,你做什么!」巧文嚷着哭腔问道。 华瑶哪里有功夫跟她解释,只能推着她,嘴里交代着「你快别哭了,我去准备沐浴的水,小姐这是中了很厉害的情*,在怡和王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对,我去找世子想办法,你看好世子!」 华瑶跑到殷鸿离的房前一看,便见房间门大开着,里头一片灯火通明,瑞平长公主坐在桌前,林太医正在床榻前替什么人把脉。她一下子闯进去,才瞧见殷鸿离双目紧闭,躺在榻上毫无动静。 「这,世子这是怎么了!」华瑶额头不由开始冒汗,明明气温很低,尽管屋子里哄了碳,也不至于这样热。 瑞平长公主虽不喜她的失态,还是开口说道:「是你家小姐听到动静,遣你来问的吧,鸿离突然昏迷不醒,还不知是何状况。」 林太医松了把脉的手,跪在地上向长公主回道:「长公主赎罪,世子脉象平稳,呼吸舒畅,并无中毒的迹象,臣实在不知世子为何会昏迷。」 华瑶一想到小姐此刻的情形,哪里还能再逗留,忙跑了出去,她必须尽快准备好用水,世子这里也出了事,得先令小姐清醒过来。 第59章 瑞平长公主不曾注意到华瑶的离去,只是皱着眉头问林太医「好好的人怎么叫了不醒?鸿离的身子一向很好,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昏倒。还请林太医再细致检查一番。」 林太医摇了摇头,双手握拳说道:「长公主原谅臣才疏学浅,实在不知啊。不过,臣有一丝想法过于大胆,臣并不敢说。」 「说,本宫不会怪你。」 「臣听说有些非我大昭族类擅长下蛊之术,中蛊之人脉象与常人无异,却有其他病症,一时难以察觉。臣也是听说,并不懂其中奥妙。」林太医喜好各族医志,曾看过一本医志上记载过中了蛊毒的人或长睡不醒,或丧失记忆等等各种各样,描述地神乎其神,林太医最初当神话故事一看了之,这会儿情景却突然想了起来。 扶华立即凑到展鹏耳边,交代他速回景华楼,将张医师带来。 华瑶一人实在挪不动沐浴用的大桶,恰在这时小梨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帮着华瑶将木桶抬进了房里。巧文一见小梨便赶紧从她手上接过木桶,嘴里怪着华瑶「你真是的,小梨是个孩子,哪里弄得动这个,你叫我不就行了。」 华瑶气得白了她一眼,小姐此时身边怎么离得了人,不过她也奇怪小梨岁数虽小,倒是挺有力气的。 这般想着朝小梨看了一眼,便见她正跪在床头,叫着小姐小姐,脸上一副无知纯真。 「好了,小梨在这边陪着小姐吧,我同你去拿水!」巧文说着拉过华瑶赶紧又去拿水。 小梨伸出纤细的手慢慢拂着冯清歌瓷器一样的脸蛋,眼里流露出一股向往,冯清歌的枕头上扑湿了水,小梨用帕子擦着枕头上的水,眼里微微露出一丝不喜。 华瑶提着水桶进来,便瞧着小梨小心翼翼地擦着床上的水渍,心底也跟着柔软起来,语气跟着温柔几分「小梨,别擦了,你先回房去吧。」 小梨停了手转过脸,眼里有一丝悲伤「华瑶姐姐,让小梨陪着小姐好不好。」 「华瑶,小姐这里也需要人的,就让小梨呆着吧。」巧文跟着进屋说了一句。 华瑶和巧文合力将冯清歌抱进浴桶中,温润的水汽蒸腾而上,冯清歌眼睛依旧紧紧闭着,巧文在桶边吃力地扶住她,才能免得她滑进水里。 小梨在一边看着冯清歌毫无瑕疵的皮肤,摸上去滑腻如羊脂一般的触感,竟发起呆来,也不知在想什么。华瑶不停地将用水浇在冯清歌身上,希望能快速降下药性,效果却几乎没有。 「巧文姐姐,小姐的脸为什么还是这么红啊?我去找大夫吧!」小梨说着就要往外跑,被华瑶一把拉住,神情严肃地喝道:「干什么!你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华瑶,怎么办啊,这泡在水里怎么都不管用啊!要不要去回禀长公主啊!」巧文双手已经无力,却依旧坚持地扶着冯清歌。 「在怡和王府的时候,世子用的是温泉水,看来普通的水并没有效果,可是这会儿上哪里去找温泉水。」华瑶兀自说着,额头上的汗不停歇地往脸颊上流着,她也顾不上擦。 小梨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有温泉水的,离这里也不远,叫九州山庄的,是一处废弃的院落。」 「华瑶,请世子带我们过去不就好了!」巧文闻言立即说道,却见华瑶一脸难色,以为是因避嫌的缘故,声音低了些说道」情况紧急,也不能想着避嫌了,还是快去请世子吧。」 华瑶叹了口气「世子如今也是昏迷不醒,比小姐的情况还要凶险,根本指望不上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说完,华瑶又协同巧文将冯清歌从浴桶里架起,又将衣裳一层层穿好。 此刻的冯清歌意识模糊,口干舌燥,手脚也跟着乱舞起来,想将她们好不容易穿好的衣裳脱掉,被华瑶一把按住乱动的手。 事情紧急,巧文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先去禀告长公主,而是由着小梨带路,和华瑶两人合力将冯清歌从楼上带到后院小门,等了片刻,便见小梨牵着一辆简单的马车过来。 华瑶看了眼这个年岁虽小,却做事稳妥的女孩一眼,扶着小姐进了马车,便坐在前头一甩马鞭赶起 路来。小梨跟着坐在旁边引路。 黑幕中,只有马蹄车轮声快速地经过安静的街市。 在小梨的指引下,马车很快停在一处院落前,这处院子门口不见灯笼,黑漆大门合着,用力推了推才开。四人赶紧入内,眼前却有零星灯笼,恰能照出路来,小梨引着三人轻车熟路地往后院走去。华瑶扶着冯清歌,却也不忘审视一番周围的景象,却见院子里花草繁盛,无人打理的模样,庭楼屋宇也显得陈旧,只是…… 第60章 华瑶忽然停住脚,冷着声问道:「小梨,这到底是哪里?怎么这样干净,不像久无人居的样子!」 小梨吓得身子一抖,回身时脸上挂着一丝无辜「华瑶姐姐,你突然出声吓到我了,我常来这里的,这里没有人,姐姐怎么不信我呢。」说完一脸神秘地指了指那些屋子「姐姐可要小心些,别惊动了那些在这里休息的人。」 巧文被她意味不明的话唬得看了看四周,又小声和华瑶说道:「先救小姐要紧!」 四人又往前走了不远,便看到露天池子里正冒着温吞的热气。巧文脸上才有了喜色,两个人扶着冯清歌进了池子,小梨在池边守着。 三个人在池子里泡着,巧文和华瑶热得脸上直流汗,冯清歌却毫无反应,只是脸上怪异的潮红渐渐转成淡淡的红晕。又泡了许久,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冯清歌方睁开眼,便瞧见巧文和华瑶左右扶着她,三人正泡在温泉池里,脑子里便有些不明白起来,她不是应该在屋子里安睡吗,怎么会这幅样子,刚想出言询问,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音。 巧文擦了脸上的汗,开心地冲着华瑶一笑「小姐醒了,小姐没事了!」 华瑶也跟着笑了笑,发现冯清歌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神情疑问地看着她们,忙解释起来「小姐,巧文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中了情*昏迷。我们没有办法,只能依靠着温泉水来为你解毒,好在有小梨指引。」 冯清歌看了一眼岸边的小梨,又努力地想说什么,却依旧说不出口,只能无声地指了指嗓子。 「小姐,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说不出话来?」巧文急着问道。 「这位小姐中的情毒是白利族最擅长研制的梦里香,不是简单的**,是一种蛊毒,除了使人贪欲,还能损害机体。中了此毒者若是行男女之事,蛊毒便会转到对方身上,而若是用外力逼迫,便会诱发蛊虫伤害自身。你们小姐情毒虽解,嗓子怕是有碍了。」 黑夜中忽然传出男声,惊地众人忙循声看去,只见一道银白色身影闪过,落在温泉池边。 冯清歌看着突然出现在池边的人,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他的容色不逊于殷鸿离,眼睛不似殷鸿离的魅惑,却如一池湖水般清澈。 「再泡下去也是无益,蛊毒已经伤了嗓子,要想再开口说话必然要清了毒素。简便的方法便是寻了男子来行事。」这话说得大胆无礼,可男子脸上却丝毫没有轻薄意思,只是双目看着冯清歌,竟透出些悲悯,接着说道:「不简便的方法便是去白利族找他们的祭司解毒。」 「他们族人下这样的毒,怎么还肯给解毒!」华瑶不解地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白利族人擅长制蛊毒,却只有梦里香只有祭司会制,也只有他们会解。毒可以从祭司手里出来,解毒却必须找他们。而祭司重利,你们尚有一线希望。」 男子边说着,边打量着冯清歌的神色,却见她并没有痛哭流涕,而是淡淡的模样,唇线紧紧抿着。 冯清歌捏了捏巧文的手,用眼睛向她传递意思,巧文到底从小跟着她,很快便能理解意思,对着男子出言道:「我们小姐感谢公子的好意告知,还请公子先行离开,好让我们三人先出了这水池子。」 男子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巧文扶着冯清歌出了池子,小梨乖巧地递上布包,里头是巧文准备好的衣裳,冯清歌对着她一笑,巧文接过布包忙给冯清歌披上厚袍子,又跟华瑶扶着她往门口去。 「小姐别着急,等世子醒了一定会想办法寻好大夫的,一定能治好小姐。」华瑶边走边说道。 冯清歌听言疑惑地看向华瑶,眼里透露出不解。华瑶接着说道:「小姐中了情毒,世子也昏迷不醒了,这会长公主也在世子房里呢。」 冯清歌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只是她口不能言,脚步却快了起来,刚上马车就拍了华瑶的肩头示意她快点驾车。外头天已经蒙亮起来,她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也不知殷鸿离那边什么情况了。 马车未停稳,冯清歌便急着下了马车,巧文在一边扶着,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看来小姐是很担心世子的,怕是对世子已经动了心。 冯清歌回了屋子便示意巧文带小梨先回房休息,由华瑶伺候换了衣裳,也顾不得其他,便匆匆往殷鸿离的屋子走去。一进门便瞧见近门处站着一个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他朝着冯清歌打量了一眼,便拱手招呼道:「这是冯将军的千金吧?」 第61章 华瑶在耳边低声提醒道:「这是鸿叔。」 冯清歌开不了口,只能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面上带着妥帖的笑容。 「清歌,你来了。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鸿离这里还好,有展大人带来的大夫,想是蛊毒能够化解。」坐在圈椅上的瑞平长公主向冯清歌抬了抬手示意她过去,释然说着,身边两个孩子接二连三地中毒,叫她这个做长辈的心中焦急。 冯清歌走到瑞平长公主身边,不作声地站在一边,眼睛却看向隔着屏风的床榻。 「你进去看看吧。」长公主指着屏风说道,冯清歌也不推辞,便绕过屏风往里头走去,却见殷鸿离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睡着,床边有一大夫正在研究开方子,而床头坐着的红衣女子忽然趴在殷鸿离的胸口哭出了声。 冯清歌沉默着上前,一把拉起她,力气大到生生将她从床榻上拉起来。 水烟本就是故意做给冯清歌看的,被她拉起来便甩开手,也无动作,只是十分挑衅地看着她。 冯清歌不能说话,眼神里却是凉气和冷漠,如冰刀一般扫过她。 「唉,你们两个要打一架就出去打嘛,不要影响我救人!」张大夫十分不喜地说了句。 冯清歌出了屏风,水烟也跟着出去,一走出去便往鸿叔面前站了,嘴也跟着嘟了起来「鸿叔,世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这个女的,你得让世子离她远点。」 方才里头的动静他们几个在外头的人自然听得清楚,只见鸿叔捏着胡须冲着水烟假意瞪了瞪眼「你这孩子不得无礼,那是冯小姐。」 瑞平长公主拉过冯清歌的手并不说话,只是从冯清歌的手心微微的湿意里,感觉到她的紧张。长公 主是故意叫她进去的,便是为了瞧见另一个女子对殷鸿离的情意,只是她不知道冯清歌早就知道水烟的存在,景华楼的事长公主自然不会知道。 张大夫很快走出来回话「世子的蛊毒已经解了差不多,估计再修养一日明日便能恢复神智。长公主无需再担忧了。」 华瑶一听蛊毒解了,便想替小姐的毒问一下他,被冯清歌一个眼神止住。 瑞平长公主伸出一只手,冯清歌站在一边立即会意将她扶起身,承祥冲着冯清歌温柔一笑,跟着扶上长公主的另一边。 「这屋子就这么大,都拘在这里也影响鸿离休息,就留下惯用的人便罢,咱们先走吧。」瑞平长公主的脚还未好,只能扶着慢慢走出去。冯清歌自然跟着出了屋子,临出门前接过水烟得意的眼神,轻瞥过一眼,当她是空气一般。 冯清歌扶着瑞平长公主一路经过楼梯口,便见一着藏青色绣蟒的男子站在楼梯口,面色如玉,深墨色的长发半挽在头顶,用白玉冠束着,余下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他倚在楼梯口淡淡地冲她们笑着,所谓长身玉立便是如此吧。 那男子先是看了冯清歌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走到瑞平长公主跟前,行了一礼「儿子见过母亲。」 冯清歌一惊,这昨日在九州山庄遇到的男子竟就是瑞平长公主的子嗣,现任的南都王爷萧景夙吗? 瑞平长公主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神色,只是松开承祥的手,上前握住萧景夙的手,由萧景夙和冯清歌二人搀扶着,承祥十分有眼色地退后一步。 「景夙来了就好啊,这就好了。」瑞平长公主只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一行人先回了屋子。 扶着长公主坐好后,萧景夙旋即跪在地上正正经经地行了孝礼。 「景夙,母亲还未跟你介绍,这是威武将军之女冯清歌。」待萧景夙行罢礼,长公主便指着伺立一边的冯清歌说道。 萧景夙眉眼轻轻飘在冯清歌身上,一副初见的样子,以他的身份自然不用同冯清歌行什么礼,是而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冯小姐安好。」 冯清歌却是依着礼仪规格妥妥帖帖地行了拜礼,长公主未听她开口只当她女儿闺仪,不便多言。 「母亲的脚怎么了?可叫太医看过?」萧景夙刚便注意到长公主行动有些不便,又见承祥给长公主 脱下鞋子轻轻揉着她的脚,便开口询问道。 瑞平长公主笑着指了指冯清歌「母亲倒是没什么,不过扭了脚罢了,清歌这孩子前几日却是被人下了毒才好了,鸿离又倒下了,这才刚到锦州呢,原本是要跟着去南都散散心的,没成想受这罪。你既赶来了,可得好好替母亲陪着清歌。」 第62章 华瑶站在门口听瑞平长公主这最后一句,心里一动,难怪瑞平长公主不愿意自家小姐跟世子走得近呢,也许是真心想要娶小姐为自家媳妇。单看长相,南都王爷也是不输世子的,只是不知道其他如何。华瑶抬起头又多打量了几眼萧景夙,被承祥一个眼神压住。 「母亲的交代,景夙自然要听的。鸿离是怎么了?怎么母亲说他也倒下了。」萧景夙似乎有意忽视冯清歌,将话题直接引到殷鸿离身上。 瑞平长公主沉吟了一声「鸿离是中了蛊毒,好在殷家身边的得力人展清鸿来了,又带了个会治的大夫,应该是无事了。你父亲的忌日临近,咱们还需要早日回南都,景夙辛苦些,休息一晚明日咱们就启程吧。」 冯清歌不动声色地看了瑞平长公主一眼,她不曾想到长公主竟如此心急,连一天都不愿意再多等,哪怕此刻殷鸿离正在病中,也一心要断了他们的联系。 「全听母亲安排,景夙先去看看他吧。冯小姐可否与本王同去,本王也不知他在哪间屋子。「萧景夙忽然便点了冯清歌的名。 而瑞平长公主立即笑着应允,也不问冯清歌意思,便挥手叫他们同去。 几人走出一段距离,拐角处冯清歌欲领着萧景夙往殷鸿离处去,却见萧景夙指了指另一方向「让本王先送冯小姐回去吧。」 冯清歌看了他一眼,便领着他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冯清歌以眼神示意萧景夙可以离开,却见他推开了门,直接便走了进去,丝毫不见外的模样,站在门口看着他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冯小姐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萧景夙坐下后便动手给自己倒了杯水饮尽,待冯清歌进来坐在桌子另一张椅子上,又倒上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本王听母亲意思,你前几日中了毒,而昨日分明又中了情毒,冯小姐想来树敌众多啊。」萧景夙既坐下来必然有他的目的,也不愿多绕圈子,便直接问道,又指了指冯清歌面前的茶水。 冯清歌立即会意,伸出纤纤玉指在茶水里一沾,便就着桌面写到,水渍干的快,她便写得快些,不过少时练字勤劳,就算字迹潦草些还是一样秀气十足。 桌面上简简单单写了一句「如王爷所见。」 「本王若是没有想错,给鸿离下了蛊毒的人便是给冯小姐中了情毒的人。只怕是情毒在先,蛊毒在后。若是鸿离真的与你……他便要中情毒,比现在身上那蛊毒要难解得多。这分明是冲着他去的,倒是连累你了。」萧景夙眼里带着审视与笑意,毫不避讳地看着冯清歌,表面温润的人,竟有一种压迫的气势。 而冯清歌的反应也叫萧景夙愈发好奇起来,他说的话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只见她的脸色依旧平静,写出的话也是有条不紊「王爷多思了,没有明确证据说明我与世子同时中毒有何关系。」 面对着刚刚谋面的萧景夙,不知他的心思,不知他的打算,初初见面便是试探,冯清歌不可能会多说什么。 「昨日本王说的话是认真的,除了白利族的祭司能解这毒,或者你愿意……」 冯清歌的眉毛这才轻微一挑,立即便写道:「多谢王爷提醒,不劳费心,只是长公主那里还不知。」 萧景夙见字不由轻笑起来「冯小姐难不成还想瞒着吗?是瞒着家母还是不想他人知道,明日既然出发,家母必然会发现你一直不开口。这事是瞒不住的。」 冯清歌继续写道:「小女不想隐瞒公主,只是不想公主再为此忧心。王爷既然执意与小女相谈,难道只是闲言几句吗?」 萧景夙忽然便笑了起来,眼神里也带了几分快意「本王在南都已听闻你的一些事情,对你一直存了分好奇。况且家母竟将镯子赏你,便是有意叫本王娶你。」说着指了指冯清歌手腕上的血玉镯子。 冯清歌雪白的手臂配上这镯子,显得玉镯更加玲珑剔透,血色斐然。 「等回了南都,本王会想办法救你的。毕竟本王的王妃不能是个不会说话的女子。」萧景夙站起身,又说了一句,最后看了她一眼往外走去。 华瑶在萧景夙离开后立即关上房门,对着冯清歌问道:「这位南都王爷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诚心要娶小姐了吗?」 冯清歌摇了摇头,拉过华瑶的手,在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道:「此人不知深浅,先看看再说。」 第63章 华瑶点了点头,犹豫了下继续说道:「世子还未醒,小姐就这么离开好吗?还有那个水烟,一直待在世子身边照顾着,世子会不会……」 冯清歌忽然便松开了华瑶的手,默然地走到窗边,一慌神外头的日光又短了起来,眼见光渐渐往外褪去许多,屋子也没有那么明亮,晦明难见的此刻,华瑶瞧着冯清歌眼里流出她不明白的神情,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小姐爱而不能的无助。 「等天黑透了,我想去见他,你能安排一下吗?」冯清歌看着窗外许久又回头在桌上写下一行字。 华瑶立即想到扶华或许可以安排妥当,便点头答应了。 另一边萧景夙进了殷鸿离的屋子,见里头有三四个人站着,其中便有西北第一谋士展清鸿。他立即便走上前与展清鸿寒暄着几句,等拐到榻前,便见一红衣女子正悉心照料着殷鸿离,用干帕子将他额前冒出的汗擦净,见萧景夙来了,忙行了一礼。 萧景夙倒是对她无甚影响,但见她这副担忧的面容,便知这又是殷鸿离的情债,自家那个庶妹也是一心系在他身上。他萧景夙自问不比他容貌逊色,也是能文习武,如今还是正经王爷,怎么在情缘这块倒是不如他吸引人的。 殷鸿离若是此时清醒,便能瞧见萧景夙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望着他。 入夜,扶华果然打点好一切,华瑶携着冯清歌乘着夜色匆匆进了殷鸿离的屋子。 此刻除了扶华在,其他人均各自回屋休息了。等到冯清歌站在榻前,连扶华和华瑶也站到门口去,隔着屏风也瞧不见冯清歌在做什么。 为了避人耳目,屋内连蜡烛都未点一根,冯清歌只能就着月色看清殷鸿离的脸。蛊毒看来已经清了,嘴唇也红润起来,睫毛盖在眼下是长而密的。冯清歌竟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他的睫毛,见他毫无反应,愈发大胆起来直接便划过他的面颊,又似乎贪恋起他的温度,想要靠进他的怀中,一想到今天有另一个女人刚刚靠过,便停止了举动,只拿过他身侧的手,在手心慢慢写着:「此去西北,不要与白利族正面交锋,从内瓦解最佳。」 殷鸿离的手轻轻一动,令冯清歌一惊,等了片刻见他又无反应,也不敢再写什么,只将自己的手放在殷鸿离的手里,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个时辰。 月光渐渐东移,冯清歌才抽出手站起身,不再看榻上的人往外走去。临出门时,一个眼神示意华瑶不要将她来过的事告诉他,扶华勉强应了。 清晨,巧文将行李收拾妥当,领着小梨站在屋子外头等候,华瑶在里伺候冯清歌起身。 萧景夙走到门前,看了巧文一眼,注意到她身边的小梨,眼神里闪烁起不明的光,笑着问道:「这也是你们的丫鬟吗?」 小梨往巧文后头躲着,脸上露出几分惊恐的模样,头垂地低低的,嘴里说着一句「公子不要赶我走,我要跟着小姐。」 巧文见她这样,忙安慰地拍了拍她,向萧景夙行礼回道:「回王爷的话,小梨原是这里的跑堂丫头,小姐看她可怜,便收在身边,失礼之处还请王爷看在她年岁尚小饶过她。」 萧景夙依旧笑着看了一眼小梨,也不答话而是叩了叩门「冯小姐准备好了吗?」 里头没有回应,过了一瞬屋门呼啦开了,华瑶向萧景夙行了礼,候在门边。冯清歌缓步走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长袍,发髻用得金丝八宝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含一丝情绪,唇色微点了红润,两弯细长的眉毛舒展开来,大红色衣裳衬得她肤色明亮粉白,周身清冷的气质愈发引人想要亲近几分。 萧景夙的眼眸发亮地紧紧看着她,丝毫不曾转动。 冯清歌对着他行礼一笑,伸出手臂做出请的意思,萧景夙会意走在前头,冯清歌随在后头。 下了楼梯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天上居的方掌柜赶紧舔着脸凑了上来,他心里是发憷的,但又不得不应承着,对着冯清歌直笑着说道:「姑娘这就走了啊,欢迎下次再来咱们天上居啊。」又指了指小梨笑得有些尴尬「这孩子有福气……有福气……」 见到方掌柜,冯清歌又想起小梨说过受他虐待的事,那天殷鸿离已经派人教训过他,到底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官府也懒得管这皮毛小事。她除了带走小梨,也做不了更多。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萧景夙回身只见冯清歌双目直视前方,而她身后的楼梯上站着的红衣女子却是笑着看了过来,接到萧景夙的目光忙低了头转身离去。 第64章 因着瑞平长公主的脚伤,萧景夙将马车里的坐垫、小桌撤去,改用了五层厚褥子铺在马车内,好让长公主能够半躺着休息,再加上承祥在旁伺候着,马车空间实在狭小,是而冯清歌也不便再坐上长公主的马车,便坐回冯府的马车。 冯清歌刚一上车坐定,华瑶她们还没上来,却见萧景夙跟着上来坐下。 巧文一见南都王爷上了马车,她们这身份怎么好上车呢。萧景夙的贴身侍卫正牵了匹青顶马车,对着她们三人笑着,巧文自然明白意思,便领着小梨坐了上去。华瑶想了想还是坐在冯清歌的车架上,她得护卫小姐安全。 冯清歌一脸防备地看着萧景夙,却听他说道:「本王为了早日与你们汇合便没有用马车,母亲需要休息,本王只能来打扰冯小姐了,还望冯小姐不要介意。」萧景夙说完这句也不等冯清歌回应,便从身侧的紫檀木匣子里拿出一本《战国策》看了起来。 冯清歌见他神情十分认真,看得很是细致,丝毫不受马车颠簸的影响。在心底不由自嘲起来,她还当萧景夙怀着什么打探心思,或想算计她什么,谁知人家只不过是要借个地方看书罢了,倒显得她小人度君子了,百无聊赖间便玩起手里的帕子,将帕子一角卷在手指上,卷了又松开,松开再继续卷着。 萧景夙注意到她的动作,唇边不知觉地露出一笑,又从匣子里拿出一本《梦寻西湖》向着冯清歌递了过去。 冯清歌诧异地接过,这书名她都未听过,更遑论内容,动手翻开第一页,开头便极为吸引人,不知不觉便看得入迷起来。 萧景夙看着她静下看书的模样,长眉是而舒展是而微皱,小巧地鼻间轻呼出一些淡淡的白气,及不可见。双唇紧紧抿着,一双美目一丝不苟地看着书上的文字。萧景夙看了几眼又将视线转回到手中的书里。 马车里十分安静,两个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书。华瑶坐在车架上,细心听着里头的动静,只听到有节奏的声音,似乎是书页翻动声,华瑶默了默,心底却生出一丝担忧,也不知世子醒来发现小姐已经先 一步离开会如何想。 殷鸿离的屋子里帘布重重拉着,将外头的光线遮了严实。水烟坐在床榻上,看着殷鸿离紧闭着的双眼,如刀锋般凌冽干净的长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刚要摸到他的眉间便被一手抓住,殷鸿离双目睁开,眼里射出的光明亮十分,瞧着眼前的水烟眉头一皱,立即便能松开她的手,撑着床榻坐起半个身子。 「扶华……扶华!」殷鸿离昏迷了两夜,嗓子有些发干,叫着扶华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水烟赶紧倒了水递到他嘴边,眼里带着恳切的期盼,殷鸿离皱着眉头从她手中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道:「扶华呢?」 「扶华大早便回了京,该是回景华楼交代事务去了。」水烟露出一丝犹豫的姿态,接着说道:「昨日南都王爷来了,今日一早便带着长公主和冯小姐去了南都。」 殷鸿离不作声地听着,水烟见他并没有惊讶的神态,又加了一句「主子受了蛊毒,冯小姐也来看望过,只是呆了片刻什么话也没交代便跟着长公主走了。」 「你先出去吧。扶华回来便叫他来见我。」只有这一句回应,殷鸿离又重新躺下,面朝内并不看水烟。 水烟站在一边又气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得甩了袖子气呼呼地出去了。她气得一路跑出了天上居,便遇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天上居的门口,为首的人见得她便觉眼前一亮,立即上前拦住她。 「这位小姐可是从天上居出来的,鄙人是周世贤,敢问小姐如何称呼啊。」周世贤在锦州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但像之前冯清歌那样的绝色以及今日这位姿色上佳的女子倒是极少见到,她们或清冷或魅惑的气质与那些空有皮囊的女子是不一样的。 水烟不认识他,以为是哪来的登徒子,也不搭理便回身往天上居走,被周世贤赶上拦住。 「小姐先别进去,这里头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本公子正要去收拾他们,可别伤了小姐。」周世贤露出自以为很风度的笑容,水烟见他这样子也来了几分兴趣,便回了他一句「这里头住着的人哪有什么凶神恶煞的,明明是相貌绝佳的公子小姐啊。」 「哎呀,小姐不知里头有位公子可凶着呢,现在本公子怀疑他实际上是匪首,掳走了京城的富家小姐。本公子要去伸张正义,将他抓到官府去。」周世贤说得义正言辞,水烟心里却听出了名堂,看来眼前这人跟主子有了什么冲突。 第65章 水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说道:「小女知道公子说得是谁了,他们已经离开了啊,难怪走得匆匆忙忙的,怕真如公子所想,只是可惜这会子估计已经出了锦州很远了,公子鞭长莫及了吧。」说完还一脸的遗憾,又带了丝同情的表情看着周世贤,看得周世贤血液直冲头顶,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对着身后众人一甩大臂「走,随本公子回府骑马追人!本公子还不信了,拦不住这帮子人。」 水烟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离开,唇边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眼里透出几分狠意,她一回身便见展鹏站在门口正瞧着她,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收了脸上的嘲讽,笑着走过去,还不及她说话,便听展鹏低低地说了句「你何苦如此,若是被主子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主子在病中,她便先离开了,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主子。」水烟冰着一张脸说着。 展鹏叹了口气回道「就算她不喜欢主子,主子的心意你还不明白?」 「展鹏,不要再劝我了,跟着主子我不求名分,只要能够跟在主子身边就行了。」水烟说完最后一句便上了楼。 展鹏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口发疼,以水烟不管不顾的性子必定会惹怒了主子都不愿罢手。 扶华一回来,便神情严肃地直奔殷鸿离所在的屋子,正见主子半倚在靠垫上,上前行了礼便立即回道:「主子,北部的黑水族已经攻城了,皇上已令王爷前去支援。我们必须尽快赶回西北了。」 殷鸿离瘦削的侧脸如刀锋一般,双目射出坚毅的光,看着扶华沉静地交代道」传令下去,立即动身回西北。「一甩被子下榻快速更衣,他原想问扶华,冯清歌临走可有什么话留给他,但扶华未提,他也不必再问,这个女人的冷心他早已领味,有萧景夙在一边护佑,他能放下心的。 只是为何,心里会突然疼得厉害。 扶华将他的一丝情绪看得清楚,主子一定对冯小姐的离去耿耿于心,而现在的情势不容许主子想着这些事情,既答应了冯小姐不提她夜深来见主子的事,也为了主子能心无旁骛的回西北,他必须什么都不能说。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吾妃当关》卷一 作者:美一线 02、《吾妃当关》卷二 作者:美一线 03、《吾妃当关》卷三 作者:美一线 04、《吾妃当关》卷四 作者:美一线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