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妃当关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马车内,萧景夙看完最后几页,将书收进一旁的盒子里,执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端在鼻间嗅了嗅,扑面而来的清香,有绿茶的清冽加上少许的花香。 「咦,这是什么茶,味道很特别。」萧景夙脱口而问,倒是忘了冯清歌口不能言。 果然,只见冯清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里也无不喜,拿过小桌上准备好的纸笔,写下一行字「碧螺春里添了些茉莉花,破坏了茶的香气,还请王爷莫怪。」 萧景夙见她愿意写在纸上,话也跟着多了起来。「这茶很清香,本王很喜欢。原来是茉莉花,难怪香气浓郁,不会被茶香所掩盖。」说着,萧景夙为冯清歌倒上一杯递到她手上,又添满自己的杯子。 「本王以茶代酒敬冯小姐一杯,欢迎你来我们南都。」萧景夙以杯轻碰过冯清歌手上的杯子,便一口喝尽手中的茶水。 明明觉得他说的话有别的意思,冯清歌也不便多解释什么,随后跟着喝尽茶水,放下杯子便见萧景夙满眼的笑意看着她。对于萧景夙其人,冯清歌所知甚少,目前看来他的目的性极强,是行动力迅速的人,在她看来,萧景夙与殷鸿离有几分相似之处。 也不知道殷鸿离如何了,身上的蛊毒是否清了。也不知下毒的人是否还混在他的身边,若是冲着他而去,想拖住他回西北的脚步,那么会不会再次下手。不知不觉间,她的心里满满担忧,脸上的神色也被萧景夙瞧个仔细。 「你很担心他吗?」萧景夙出言问道,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眼里却没有笑意。 冯清歌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笑了笑。 「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这毒在你体内一天,便会让你一天说不了话。时间长了,你也不怕再也说不了话吗?」从那晚月色下,萧景夙初次见到冯清歌,便被她清冷的气质吸引,以至于知道她的身份,看到那块象征着南都王妃身份的血玉镯子在她细白的手臂上挂着,他的心里便已经种下情愫,虽然他还不够了解她,但父王和母妃也是从未见面,感情却好得那般令人艳羡。而他与冯清歌又何尝不 能够呢。 萧景夙来得匆忙只带了一名贴身护卫,守在瑞平长公主的马车边,而殷鸿离领的人,萧景夙留了一队在天上居,冯清歌注意看了,这队人脸上晒得很黑,面颊上还带了些红晕,与京城的官兵并不一样,她心底猜测这些人可能是西北来接应殷鸿离的人,如此一来护卫他们回南都的也不过三十人多。 「清歌,你在想什么?」萧景夙见她一脸的思索,心里好奇嘴上便问出口。 车外似乎有马蹄声从后头赶上来,车内的人也没有在意。 冯清歌刚执起笔,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将小桌上的茶壶往前滑去,砸在车上摔得四分五裂,而冯清歌也跟着往前一冲,腹部差点冲上桌角。被萧景夙一手拦腰抱住。 外头已经嚷了起来,只听着人数不少,脚步声急急匆匆地将整个车队围在中间。 萧景夙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的胳膊还拦腰抱着冯清歌,直到胳膊上传来被推的感觉才低下头来,发现冯清歌的脸上虽然还是淡漠的,眼里却带了丝薄怒,若不是因他是为了救她,怕是要生气了吧。赶紧放下胳膊,弯着半个身子出了马车。 呈祥站在瑞平长公主马车外,正往后头张望,见自家王爷出来才安了心。 萧景夙皱着眉头看向围在周围的人,领头的男子坐在马匹上,手里拿着鞭子,穿着暗金纹锦绣长袍,面色白净带着丝困惑地看着他。 「咦,这马车不错啊!你是谁啊!叫你们匪首下来!还想逃。以为逃出了锦州,本少爷就耐不了你们了?」那人持着马鞭指着萧景夙,口气十分狂妄。 第2章 冯清歌下了马车便看到周世贤用鞭子指着萧景夙,脸上一副嚣张模样,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周世贤一见冯清歌,双眼发出极盛的光芒,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可一世起来。 「你就是周世贤吧?仗着你们周家有几个钱在锦州地界里撒撒野也就算了,别尽给周太妃丢人了。」萧景夙未露面前便将前两天的事打探了清楚,看在周太妃的颜面上,他不打算与此人多计较。 只是这周世贤在家中受宠惯了的,见萧景夙虽是衣着华丽,却没有什么表明身份的物器,也不说自报家门,不提他那姑奶奶还好,一提他更得意起来,直接一鞭子摔过去,嘴里还嚷道:「知道本少爷什 么身份还敢跟本少爷作对!」 那一鞭乘着风直向萧景夙抽来,冯清歌有些紧张地看着萧景夙徒手一抓一握,便直接将马背上的周世贤拉倒在地。而萧景夙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痛得他大喊大叫。 此时的萧景夙唇边虽留着笑意,眼神里却腾起了杀意,他周身迸发出的气息令冯清歌一惊。殷鸿离与他同样是世子出身,却因着血缘关系,萧景夙身上竟有股王者气息,这种感觉冯清歌只在赵承乾的周身感受到,这么想着冯清歌再看向萧景夙的眼里便产生了另一种假想。 「饶命,饶命!」周世贤痛得大叫,他的人却不敢上前,被护卫拦在跟前。 「景夙,切莫动手,让周公子回去吧!」马车内传来瑞平长公主的声音。 萧景夙本就不打算杀他,母亲再这么一说,他便顺水推舟地抬了脚。 「你……你等着!」周世贤刚站起身,说出一句却被身后飞来的羽箭刺穿了后背,直戳到心窝,人瞬间就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一连串的羽箭迅速地向他们射来,而瑞平长公主所在的马车便是最大的靶子,车身上扎了许多飞箭,马车旁的呈祥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中三箭口吐鲜血地挣扎着,不过片刻便不能动弹。 危机时分,萧景夙一把抱住冯清歌滚在车底。混乱中,有泪珠滴到冯清歌的脸上。 趁着羽箭消停一些,冯清歌立即起身掀开车帘,泪瞬间涌出双目,车内的景象令她伤心欲绝。瑞平长公主半躺在车里,眼睛紧紧闭着,嘴角留着鲜血,头歪垂着,身上插着四只箭,已经气绝。 萧景夙狠狠地拉过她向后跑去,身边的人除了他的护卫,只剩下赶着巧文所在马车的华瑶。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羽箭刺破长空的声音。萧景夙不能回头,他甚至不能带走母亲的遗体,只能拼命地跑到一匹马前,抱起冯清歌踏马而去。 「饶命,饶命!」周世贤痛得大叫,他的人却不敢上前,被护卫拦在跟前。 「景夙,切莫动手,让周公子回去吧!」马车内传来瑞平长公主的声音。 萧景夙本就不打算杀他,母亲再这么一说,他便顺水推舟地抬了脚。 「你……你等着!」周世贤刚站起身,说出一句却被身后飞来的羽箭刺穿了后背,直戳到心窝,人瞬 间就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一连串的羽箭迅速地向他们射来,而瑞平长公主所在的马车便是最大的靶子,车身上扎了许多飞箭,马车旁的呈祥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中三箭口吐鲜血地挣扎着,不过片刻便不能动弹。 危机时分,萧景夙一把抱住冯清歌滚在车底。混乱中,有泪珠滴到冯清歌的脸上。 趁着羽箭消停一些,冯清歌立即起身掀开车帘,泪瞬间涌出双目,车内的景象令她伤心欲绝。瑞平长公主半躺在车里,眼睛紧紧闭着,嘴角留着鲜血,头歪垂着,身上插着四只箭,已经气绝。 萧景夙狠狠地拉过她向后跑去,身边的人除了他的护卫,只剩下赶着巧文所在马车的华瑶。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羽箭刺破长空的声音。萧景夙不能回头,他甚至不能带走母亲的遗体,只能拼命地跑到一匹一连串的羽箭迅速地向他们射来,而瑞平长公主所在的马车便是最大的靶子,车身上扎了许多飞箭,马车旁的呈祥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中三箭口吐鲜血地挣扎着,不过片刻便不能动弹。 第3章 危机时分,萧景夙一把抱住冯清歌滚在车底。混乱中,有泪珠滴到冯清歌的脸上。 趁着羽箭消停一些,冯清歌立即起身掀开车帘,泪瞬间涌出双目,车内的景象令她伤心欲绝。瑞平长公主半躺在车里,眼睛紧紧闭着,嘴角留着鲜血,头歪垂着,身上插着四只箭,已经气绝。 萧景夙狠狠地拉过她向后跑去,身边的人除了他的护卫,只剩下赶着巧文所在马车的华瑶。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羽箭刺破长空的声音。萧景夙不能回头,他甚至不能带走母亲的遗体,只能拼命地跑到一匹马前,抱起冯清歌踏马而去。 马前,抱起冯清歌踏马而去。 危机时分,萧景夙一把抱住冯清歌滚在车底。混乱中,有泪珠滴到冯清歌的脸上。 趁着羽箭消停一些,冯清歌立即起身掀开车帘,泪瞬间涌出双目,车内的景象令她伤心欲绝。瑞平长公主半躺在车里,眼睛紧紧闭着,嘴角留着鲜血,头歪垂着,身上插着四只箭,已经气绝。 月升高空,如雾的夜色缓缓下沉。密林里支着一捧篝火,耀目的光映着周围几人的脸。 冯清歌坐在树下,背轻靠着树根。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满脸落寞地看着眼前的火光,小巧的嘴唇轻呼出一口凉薄的气息,不自觉地缩了缩胳膊。 一旁的萧景夙见状便脱下自己的外袍罩住她,目光在她身上微停留一瞬,又继续看着密林出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刻出坚毅的线。 华瑶在一旁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有巧文小声地安慰靠在她身边的小梨。 冯清歌自从伤了嗓子,以及顾及不到小梨了。见到巧文一直悉心照料着她,心里也有几分安心。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从密林出口处传来,萧景夙立即站起身来,往出口望去,那护卫驾着瑞平长公主的马车缓缓到了跟前。 冯清歌跟着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不待马车停稳手已经撑在车辕上,见萧景夙伸出颤抖着的手,却迟迟没有去掀车帘,便默默地轻拂起车帘的一角,借着月色看见里面的情形,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踏着脚踏闪身进了马车。 萧景夙控住因悲伤而微颤的身子,跟着进了马车,便见冯清歌正跪在母亲身边,用帕子轻柔地擦尽她脸上的血迹,又将她的额发理顺,最后看向依旧插在长公主身上的箭。 冯清歌的双手微抖着握在箭身上,眼角流出一串的泪水,动作迅速地拔出一支箭,血只有一星喷出,溅出两滴到她的脸上。 萧景夙看着她不顾血迹,又预备去拔第二支箭,忙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逼得冯清歌停下动作,回望着他。 「我来吧!」萧景夙压着声音说道,他的眼里是压制着的痛苦。 冯清歌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点,眼里的泪依旧无声地流着。眼见着萧景夙几番动作将剩下的箭拔除干净,她将伤口周围的衣裳整理几下,正巧能盖住伤口。再端看着瑞平长公主,仿佛她是睡着了 一般。冯清歌又转过身子将承祥的遗体略微打理了一下,承祥一直服侍着瑞平长公主,该有她的体面。 萧景夙眼眸深深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片刻伸出手拉过冯清歌的胳膊,将她轻轻拉出了马车。 「王爷,属下到那的时候便见夫人的马车留着,马车身边倒着许多的尸体,属下察看过,最先拦住马车滋事的那周姓公子不在其中。」那护卫见萧景夙出来立即上报,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王爷,这块玉佩是我在马车边捡的。」 萧景夙接过玉佩,对着火光仔细看着,冯清歌也跟着看过来,只见那玉佩晶莹通透,用的是打了双凤结的穗子,玉佩表面倒是没什么特殊标志。萧景夙翻开了几转,沉吟着不说话,心里一时也没有头绪。 一旁的冯清歌却将左手心伸在萧景夙的眼前,又用右手在自己左手心里写下一个词。 第4章 萧景夙眼里看着,心里跟着描画起来,分明是「皇宫」,便震惊地看着冯清歌「你怎么知道这玉佩出自宫里?」。 冯清歌指了指玉佩的穗子,又在手心里写下「双凤结是后宫嫔妃的规制。」 「宫里谁会下这样的狠手,要致我们于死地。」火光印在萧景夙的眼里,是浓浓的怒意。 华瑶在一边低声说道:「小姐,会不会是皇后?」 「皇后?她为何……」萧景夙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将要说出口的话。 冯清歌唇边露出一分苦笑,回头望着瑞平长公主所在的马车,心里被苦涩溢满。若是因为赵承泽的事,皇后对自己记恨在心而痛下杀手,那么瑞平长公主便是因她而死,都是她的过错。感受到头顶投来的视线,她抬起头正对着萧景夙那双怒气满满,却又夹了丝心疼的眼睛。 「人死不可复生,唯一可做的便是叫害人者付出代价,以慰母亲在天之灵。」萧景夙微抬头看向月亮,冰凉的月色倾泻在他脸上,有摄人心魄的华彩。 「清歌,为了母亲能尽早入土为安,还有你的蛊毒,我们必须早日赶回南都。」萧景夙转过头对着冯清歌说道,便见冯清歌慎重地点头。 趁着夜色,冯清歌与巧文、小梨挤在青布马车里,由华瑶赶车。而瑞平长公主的马车内安放着长公主和承祥的遗体,萧景夙与护卫坐在车头上。两架马车向前快跑着,马蹄声在安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小姐,咱们这就去南都吗?是去治小姐的毒吗?」青布马车里传出小梨文弱的声音。 巧文看了看冯清歌,轻拍着小梨的后背「是啊,王爷一定会治好小姐的。姐姐听说过南都的风景很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华瑶皱着眉头,轻咳了一声,瑞平长公主刚刚过世,小姐这会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小梨见华瑶面色有些不悦,往巧文怀里缩了缩,被冯清歌轻轻拉过。 冯清歌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小梨略微粗糙的脸颊,心底禁不住叹息。长公主为了保她,护她才带她回南都,却也是因她而丢了性命。皇后也罢,赵承泽也罢,甚至是任何人,一旦她确定是何人所为,她一定要叫此人偿命。心里想着,眼睛里不由换上冰冷的光,小梨靠在她的怀里,却感觉到周身的阵阵冷气。 西北将军府,面容姣好的女子手里拿着墨玄色披风罩在伟岸高大的男子身上,语气轻柔地说道:「王爷这就要启程了吗?还没等到世子回来。」 殷明坤转过身一把握住这女子的手,细嫩光滑如同上好的脂玉,禁不住放在手里揉搓着「那个孩子本王都几年未见他了,北部战事吃紧,要见他也不差这一两天的。」叹着气又摸了摸女子的脸,轻声嘱咐道:「只是苦了你,这才刚跟了本王,便要分开两地了。你可得注意自个的身子,等本王回来!」 女子娇媚一笑,露出几分羞涩,扭捏着娇小的身子,也不多说什么,只一双含情目盯着殷明坤。 屋外忽然响起掌事的声音「王爷,时辰到了。」 「眉迎,等鸿离那孩子到了,你顾着点他,若他不听你的,便由他去吧!」殷明坤终究有些不放心,纳了眉迎的事还未知会过发妻,只怕鸿离突然见了她要作什么脾气。 「王爷放心,妾身明白绝不会亏待世子的。」唤作眉迎的女子俨然一副女当家的口气,只是殷明 坤宠溺十分,并不在意。 殷明坤不再逗留,大步流星地出了王府,于练兵场上清点三万人马奔赴北方。 奔赴西北的路上,只有两匹马飞速地驾着。 「世子,世子!咱们已经赶了两天路,马要休息,人也要休息啊。你蛊毒才清,怎么能这么不顾身子。」跟在殷鸿离身后的扶华一边赶路,一边焦急地说着。 殷鸿离未发一言,只是固执地抽着马鞭,继续驱赶着马匹赶路。北部已然开战,父亲必然要去支援,此时的西北固然有将领守着,总要有殷家人守着。而冯清歌那里,他也不会放手。 第5章 「扶华,鸿叔和水烟动作要慢一些,你若觉得太急,大可以回头去寻他们。」 扶华吓得直摇头「不,不,主子说笑了。扶华是主子的护卫,怎么能抛下主子呢。」说完,自觉失言忙捂住了嘴。 殷鸿离果然想到冯清歌不动声响地离开他,脸色又沉了几分,从鼻间哼出凉薄的气「与其说这么多话,不如趁早赶路!」。 扶华跟在身后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好拼命抽着马往前赶。 天气寒凉,不需冰块也能保尸身不腐。等到萧景夙一行人回到南都已是三日后。他们日夜兼程,冯清歌尚有马车可靠,而萧景夙却是一直未闭过眼睛,生生撑到南都。 萧景夙换了身衣裳便召集官属,亲口将瑞平长公主的死讯告知众人。 为南都效力数十载的老臣们不禁痛苦流涕,去年王爷突然爆亡,眼见着长公主回来主持年祭,却不想居然命丧半路。 萧景夙见在座的几人痛哭,不由愈发悲伤,只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才能不洒泪人前。 「王爷,老臣有一言不得不说!」深得南都王府信任的蔡长矛突然站出来说道:「我们南都一直以来偏居西西南,自有军队朝政,除却每年上贡给朝廷的税银,实际上却是自给自足,安居乐业的状态。而大昭王朝这些年忙着扩展疆土,争权夺利,哪里顾得上百姓的生死。老臣以为南都已经是大昭眼上的肥肉,怕是想要咬上一口也未可知。」 萧景夙听他一番话,眉头紧紧皱着,蔡长矛所言实乃他心中所想。大昭王朝早就容不下南都,若不是顾及着母亲是大昭王朝的公主,他不能与大昭王朝多生过节,而如今既然母亲的死因却与大昭后宫有关,那么他绝对不会再向大昭王朝俯首称臣了,他们不配南都的忠心。 「大昭王朝年增赋税,欺我子民,又害我父母。从今日起,我萧景夙宣布,绝不会再臣服于大昭王朝。若有登顶一日,在座各位都是开国功臣!」萧景夙坚毅地说出这句话,令堂下的老臣面面相觑,等他们反映过来,立即跪倒在地高呼「王爷英明!」 南都后宫装饰精美,楼阁亭屿分外华丽。偌大的后宫除了潜蝶宫里住着的玉华夫人和南宫郡主,便只剩下低头服侍的宫人了。 冯清歌被安置在金月宫的副室,她自己尚不觉什么,宫里却传开了,因着这近月宫历来便是南都王妃嫁前所安置的地方,萧景夙的用意昭然若揭。 「秋儿,你不是在那位小姐宫里伺候吗?她的品性如何,可好伺候?」离金月宫不远处的小厨房里,玉华夫人的贴身宫婢粉蕊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询问着这几日在冯清歌身边伺候的人。 金月宫在王妃人选定下之前,不过是个闲置的空殿,便会派像秋儿这样没有家世背景的最低等宫婢守着。等到迎来王妃,便立即换上得脸的宫婢,而这样的宫婢往往都会受了重用。这是南都宫里历来的规制。而粉蕊因着年纪尚小,又是宫里最高管事的侄女,伺候的又是玉华夫人,被选上去伺候未来的王妃还是极有可能的,只待王妃人选一定。 那唤作秋儿的宫婢虽是跪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嘴里也硬声硬气地回道:「粉蕊姐姐问的秋儿不知,请恕秋儿无言相告。」 粉蕊从前是连话都懒得和秋儿说的,头一回说话却被这么刺了回来,顿时眉头一交、眉峰一竖,两只手便插在了腰上「好啊,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真是能耐啊!我今天不叫你认识认识,你怕是不知道我是你粉蕊祖宗!」说着,便一巴掌就往秋儿脸上呼去,直打得秋儿眼冒金星,脸甩了过去,片刻便是清晰无比的巴掌印子。 秋儿却是一声不吭地任她打了一嘴巴,正当粉蕊又预备打第二巴掌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迫得她转过脸来。 粉蕊吃痛地看着眼前这侠气十分的女子,又瞄到她身后站着的人,额头不由冒出冷汗,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 第6章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粉蕊虽不认识她们,却也猜到这身后站着的气质绝伦,容貌出众的女 子便是如今住在金月宫的小姐了。她曾听叔叔说过,年轻时候的长公主端庄秀丽,玉华夫人艳丽卓秀,各有各的美,而眼前这人竟是将两种极致的美貌融合在了一起。她身姿大方得体,五官秀丽,而眉眼间透出的一缕风情,却与端庄的气质相合,眼底透出的清冷再称得她几分神秘。粉蕊不由看痴了,她总算明白一向不近女色的王爷为何会将此女安置在准王妃的位置了。 冯清歌轻轻拍了拍华瑶,笑着摇了摇头,便见华瑶放开粉蕊,退开到后头,容冯清歌上前搀扶起秋儿。 粉蕊极有眼力,立即跪在地上叩起头来,嘴里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些心急……所以才……」又转过身子对着秋儿说道「妹妹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冯清歌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粉蕊,虽然这个宫婢立即认错的态度看似十分虔诚,可刚才想要打听她的心思,以及下手的狠辣可是全在她的眼里,想要轻易被原谅,那可是错打了主意。 华瑶跟着冯清歌不短时间,自然明白主子心意。这里毕竟是南都,主子的身份也不便多问什么,便扶着主子往外走去,秋儿自然跟上去。 华瑶和巧文合力将冯清歌抱进浴桶中,温润的水汽蒸腾而上,冯清歌眼睛依旧紧紧闭着,巧文在桶边吃力地扶住她,才能免得她滑进水里。 小梨在一边看着冯清歌毫无瑕疵的皮肤,摸上去滑腻如羊脂一般的触感,竟发起呆来,也不知在想什么。华瑶不停地将用水浇在冯清歌身上,希望能快速降下药性,效果却几乎没有。 「巧文姐姐,小姐的脸为什么还是这么红啊?我去找大夫吧!」小梨说着就要往外跑,被华瑶一把拉住,神情严肃地喝道:「干什么!你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华瑶,怎么办啊,这泡在水里怎么都不管用啊!要不要去回禀长公主啊!」巧文双手已经无力,却依旧坚持地扶着冯清歌。 「在怡和王府的时候,世子用的是温泉水,看来普通的水并没有效果,可是这会儿上哪里去找温泉水。」华瑶兀自说着,额头上的汗不停歇地往脸颊上流着,她也顾不上擦。 小梨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有温泉水的,离这里也不远,叫九州山庄的,是一处废 弃的院落。」 「华瑶,请世子带我们过去不就好了!」巧文闻言立即说道,却见华瑶一脸难色,以为是因避嫌的缘故,声音低了些说道」情况紧急,也不能想着避嫌了,还是快去请世子吧。」 华瑶叹了口气「世子如今也是昏迷不醒,比小姐的情况还要凶险,根本指望不上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说完,华瑶又协同巧文将冯清歌从浴桶里架起,又将衣裳一层层穿好。 此刻的冯清歌意识模糊,口干舌燥,手脚也跟着乱舞起来,想将她们好不容易穿好的衣裳脱掉,被华瑶一把按住乱动的手。 事情紧急,巧文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先去禀告长公主,而是由着小梨带路,和华瑶两人合力将冯清歌从楼上带到后院小门,等了片刻,便见小梨牵着一辆简单的马车过来。 华瑶看了眼这个年岁虽小,却做事稳妥的女孩一眼,扶着小姐进了马车,便坐在前头一甩马鞭赶起路来。小梨跟着坐在旁边引路。 黑幕中,只有马蹄车轮声快速地经过安静的街市。 在小梨的指引下,马车很快停在一处院落前,这处院子门口不见灯笼,黑漆大门合着,用力推了推才开。四人赶紧入内,眼前却有零星灯笼,恰能照出路来,小梨引着三人轻车熟路地往后院走去。华瑶扶着冯清歌,却也不忘审视一番周围的景象,却见院子里花草繁盛,无人打理的模样,庭楼屋宇也显得陈旧,只是…… 第7章 华瑶忽然停住脚,冷着声问道:「小梨,这到底是哪里?怎么这样干净,不像久无人居的样子!」 小梨吓得身子一抖,回身时脸上挂着一丝无辜「华瑶姐姐,你突然出声吓到我了,我常来这里的,这里没有人,姐姐怎么不信我呢。」说完一脸神秘地指了指那些屋子「姐姐可要小心些,别惊动了那些在这里休息的人。」 巧文被她意味不明的话唬得看了看四周,又小声和华瑶说道:「先救小姐要紧!」 四人又往前走了不远,便看到露天池子里正冒着温吞的热气。巧文脸上才有了喜色,两个人扶着冯清歌进了池子,小梨在池边守着。 三个人在池子里泡着,巧文和华瑶热得脸上直流汗,冯清歌却毫无反应,只是脸上怪异的潮红渐渐转成淡淡的红晕。又泡了许久,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冯清歌方睁开眼,便瞧见巧文和华瑶左右扶着她,三人正泡在温泉池里,脑子里便有些不明白起来,她不是应该在屋子里安睡吗,怎么会这幅样子,刚想出言询问,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音。 巧文擦了脸上的汗,开心地冲着华瑶一笑「小姐醒了,小姐没事了!」 华瑶也跟着笑了笑,发现冯清歌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神情疑问地看着她们,忙解释起来「小姐,巧文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中了情药昏迷。我们没有办法,只能依靠着温泉水来为你解毒,好在有小梨指引。」 冯清歌看了一眼岸边的小梨,又努力地想说什么,却依旧说不出口,只能无声地指了指嗓子。 「小姐,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说不出话来?」巧文急着问道。 「这位小姐中的情毒是白利族最擅长研制的梦里香,不是简单的毒药,是一种蛊毒,除了使人贪欲,还能损害机体。中了此毒者若是行男女之事,蛊毒便会转到对方身上,而若是用外力逼迫,便会诱发蛊虫伤害自身。你们小姐情毒虽解,嗓子怕是有碍了。」 黑夜中忽然传出男声,惊地众人忙循声看去,只见一道银白色身影闪过,落在温泉池边。 冯清歌看着突然出现在池边的人,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他的容色不逊于殷鸿离,眼睛不似殷鸿离的魅惑,却如一池湖水般清澈。 「再泡下去也是无益,蛊毒已经伤了嗓子,要想再开口说话必然要清了毒素。简便的方法便是寻了男子来行事。」这话说得大胆无礼,可男子脸上却丝毫没有轻薄意思,只是双目看着冯清歌,竟透出些悲悯,接着说道:「不简便的方法便是去白利族找他们的祭司解毒。」 「他们族人下这样的毒,怎么还肯给解毒!」华瑶不解地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白利族人擅长制蛊毒,却只有梦里香只有祭司会制,也只有他们会解。毒可以从祭司手里出来,解毒却必须找他们。而祭司重利,你们尚有一线希望。」 男子边说着,边打量着冯清歌的神色,却见她并没有痛哭流涕,而是淡淡的模样,唇线紧紧抿着。 冯清歌捏了捏巧文的手,用眼睛向她传递意思,巧文到底从小跟着她,很快便能理解意思,对着男子出言道:「我们小姐感谢公子的好意告知,还请公子先行离开,好让我们三人先出了这水池子。」 男子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玉华夫人笑意顿收,脸上便换出一副悲伤的模样「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安排好皇长公主的一应祭事。皇长公主为人亲和,对妾身从不摆公主架子,却不想这么早就……」说着便抽出袖帕掩面哭泣起来。 「母亲,您快收收眼泪,您这些时日一直哭着,这会这么多人瞧着,您不能失了身份,也惹得哥哥愈发难受。」有女子从后头走来搀扶住玉华夫人,嘴上这般说着。 赵承乾朝女子看出过去,入目便是一双温婉的眸子,姿容虽不像冯清歌似的极色,倒也有几分秀气,再配上这及其温柔的三言两语,心里想到这便是南朝郡主萧明慧了。 第8章 「原来是明慧郡主。本王往日里便听闻郡主端秀内慧,今日真是有幸见到真人了。」赵承乾本就相貌英俊,再配上他展露出的和气笑容,看在玉华夫人眼里是愈发的稳重持和,她心里自有盘算,靠在萧明慧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捏捏了她。 萧明慧却一副察觉不到的表情,只是掩面一笑「王爷谬赞了,小女只是做着女子该有的本分。」 「本分?」赵承乾忽然在嘴里念叨这么一句,要说本分,那个女子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倒真是没有女子应当的本分,心里想着眼神又往冯清歌所在的地方望去。 玉华夫人立即捕捉到他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便见冯清歌站在一群妇人之间,微抬着下巴,露出长而白的脖颈,她的目光看向庭院中迎风卷腾的白幡,一行清泪缓缓从她眼角滑落,只是他们相隔甚远,并不能看清。 那样绝佳的容貌,难怪萧景夙将人安置在金月宫。玉华夫人昨日听粉蕊形容还只当她是夸大其词,今日见到真人,才相信是粉蕊的言语无法完全形容她的美貌。而很显然这位据说从京城来的小姐,与眼前这位定平王想来也有些瓜葛。这么想着,玉华夫人朝自己女儿看了一眼,轻易便瞧见她掩藏在眼底的嫉妒。 鼓声震天,每重重一击都似瞧在萧景夙和冯清歌的心上。 皇长公主的棺木被六个白净的少年抬起,萧景夙扶着棺木,萧明慧自然相随在一侧,赵承乾站在另一边。玉华夫人落在后头,已经不停抹着眼泪。棺木经过庭院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等到棺木抬出,才起身相随在后。长长的送丧队伍有近百人跟着,走了不近的路方到了南都王宫的后山上,这里安放着上一任南都王爷的墓寝。 萧景夙刚刚到碑门前,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道:「父王,是儿臣无用,不能好好护佑母亲。您怪罪儿臣吧!都是儿臣的错!」。 他越是痛苦,效忠南都王室的臣子心底便越是愤恨,只是碍于定平王在场,不便多说什么,他们低垂着的眼里渐渐续上泪水,一想到前任王爷与长公主治理有方,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却落得夫妻双亡,地下团聚,这都是大昭王朝的野心勃勃! 极度悲伤里,萧景夙仍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入葬仪礼。等到一系列完成后,陵墓大门封上,萧景夙深深看了一眼才领着众人回宫。 赵承乾有意落了一步,渐渐挪到冯清歌的身旁。只见她朝自己莞尔一笑,不似平日的清冷模样,顿时心底有些欣喜。而冯清歌却是因不能开口,而故意一笑分了他的心神。 「冯小姐在南都可还习惯?原先姑母领你回来也是为着姑父的事。而古今这般,姑父的年忌便在后几日,本王会出席。到时候这边事情一了,冯小姐正好随本王回去。」赵承乾一开口便直接是接下来的打算。他自然明白在父皇眼里,冯清歌已经不能作为皇家联姻,但是他愿意,什么都不问的,给她一个侧妃的身份,日后他若称皇,立谁为后又谁能置喙。 而冯清歌只是微微一笑,并无其他表示。 赵承乾只当她女儿家羞涩,又自顾说道:「墨寒如今在本王管着的军营中,不仅能争善战,还总是冲在最前头,是本王麾下的左膀右臂。」 冯清歌又是一笑,他不知玉华夫人笑意顿收,脸上便换出一副悲伤的模样「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安排好皇长公主的一应祭事。皇长公主为人亲和,对妾身从不摆公主架子,却不想这么早就……」说着便抽出袖帕掩面哭泣起来。 「母亲,您快收收眼泪,您这些时日一直哭着,这会这么多人瞧着,您不能失了身份,也惹得哥哥愈发难受。」有女子从后头走来搀扶住玉华夫人,嘴上这般说着。 赵承乾朝女子看出过去,入目便是一双温婉的眸子,姿容虽不像冯清歌似的极色,倒也有几分秀气,再配上这及其温柔的三言两语,心里想到这便是南朝郡主萧明慧了。 第9章 「原来是明慧郡主。本王往日里便听闻郡主端秀内慧,今日真是有幸见到真人了。」赵承乾本就相貌英俊,再配上他展露出的和气笑容,看在玉华夫人眼里是愈发的稳重持和,她心里自有盘算,靠在萧明慧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捏捏了她。 萧明慧却一副察觉不到的表情,只是掩面一笑「王爷谬赞了,小女只是做着女子该有的本分。」 「本分?」赵承乾忽然在嘴里念叨这么一句,要说本分,那个女子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倒真是没有女子应当的本分,心里想着眼神又往冯清歌所在的地方望去。 玉华夫人立即捕捉到他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便见冯清歌站在一群妇人之间,微抬着下巴,露出长而白的脖颈,她的目光看向庭院中迎风卷腾的白幡,一行清泪缓缓从她眼角滑落,只是他们相隔甚远,并不能看清。 那样绝佳的容貌,难怪萧景夙将人安置在金月宫。玉华夫人昨日听粉蕊形容还只当她是夸大其词,今日见到真人,才相信是粉蕊的言语无法完全形容她的美貌。而很显然这位据说从京城来的小姐,与眼前这位定平王想来也有些瓜葛。这么想着,玉华夫人朝自己女儿看了一眼,轻易便瞧见她掩藏在眼底的嫉妒。 鼓声震天,每重重一击都似瞧在萧景夙和冯清歌的心上。 皇长公主的棺木被六个白净的少年抬起,萧景夙扶着棺木,萧明慧自然相随在一侧,赵承乾站在另一边。玉华夫人落在后头,已经不停抹着眼泪。棺木经过庭院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等到棺木抬出,才起身相随在后。长长的送丧队伍有近百人跟着,走了不近的路方到了南都王宫的后山上,这里安放着上一任南都王爷的墓寝。 萧景夙刚刚到碑门前,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道:「父王,是儿臣无用,不能好好护佑母亲。您怪罪儿臣吧!都是儿臣的错!」。 他越是痛苦,效忠南都王室的臣子心底便越是愤恨,只是碍于定平王在场,不便多说什么,他们低垂着的眼里渐渐续上泪水,一想到前任王爷与长公主治理有方,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却落得夫妻双亡,地下团聚,这都是大昭王朝的野心勃勃! 极度悲伤里,萧景夙仍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入葬仪礼。等到一系列完成后,陵墓大门封上,萧景夙深深看了一眼才领着众人回宫。 赵承乾有意落了一步,渐渐挪到冯清歌的身旁。只见她朝自己莞尔一笑,不似平日的清冷模样,顿时心底有些欣喜。而冯清歌却是因不能开口,而故意一笑分了他的心神。 「冯小姐在南都可还习惯?原先姑母领你回来也是为着姑父的事。而古今这般,姑父的年忌便在后几日,本王会出席。到时候这边事情一了,冯小姐正好随本王回去。」赵承乾一开口便直接是接下来的打算。他自然明白在父皇眼里,冯清歌已经不能作为皇家联姻,但是他愿意,什么都不问的,给她一个侧妃的身份,日后他若称皇,立谁为后又谁能置喙。 而冯清歌只是微微一笑,并无其他表示。 赵承乾只当她女儿家羞涩,又自顾说道:「墨寒如今在本王管着的军营中,不仅能争善战,还总是冲在最前头,是本王麾下的左膀右臂。」 冯清歌又是一笑,他不知玉华夫人笑意顿收,脸上便换出一副悲伤的模样「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安排好皇长公主的一应祭事。皇长公主为人亲和,对妾身从不摆公主架子,却不想这么早就……」说着便抽出袖帕掩面哭泣起来。 「母亲,您快收收眼泪,您这些时日一直哭着,这会这么多人瞧着,您不能失了身份,也惹得哥哥愈发难受。」有女子从后头走来搀扶住玉华夫人,嘴上这般说着。 赵承乾朝女子看出过去,入目便是一双温婉的眸子,姿容虽不像冯清歌似的极色,倒也有几分秀气,再配上这及其温柔的三言两语,心里想到这便是南朝郡主萧明慧了。 第10章 「原来是明慧郡主。本王往日里便听闻郡主端秀内慧,今日真是有幸见到真人了。」赵承乾本就 相貌英俊,再配上他展露出的和气笑容,看在玉华夫人眼里是愈发的稳重持和,她心里自有盘算,靠在萧明慧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捏捏了她。 冯清歌寻上萧景夙的时候,他正和一名衣着独特的男子说话。远远瞥见冯清歌,便立即向她走来,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使冯清歌一愣,想挣脱却挣脱不开。 萧景夙拉着冯清歌到那男子跟前,神情里带了丝喜意,说道:「师傅,这就是景夙跟你提过的人。」 师傅?冯清歌疑惑地朝男子看去,只见他岁数已近四十,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双目微睁看不见眼珠,唇色黯淡无光,下巴上续着一撮夹杂着几丝银白的胡须,衣裳不同于他们所穿的锦袍,而是黑白泼墨的纱衫垂罩在身上,胸前戴着一串各式大小的珠子。 男子看了一眼冯清歌便摇着头对萧景夙说道:「景夙,此女独特,她的命格强硬。为师恐怕这不是你的良缘啊。」 萧景夙不妨他说的如此直白,有些尴尬地冲着冯清歌一笑,转头便一本正经地对着男子开口道:「师傅,景夙是想求您为她解了蛊毒。她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哼,你当师傅还是当年的祭司吗?随便就能解个毒?」男子说着话便看向冯清歌。 华瑶立即跪在地上,腰背挺直着求他,「求大师救救我家小姐。」 冯清歌看了一眼萧景夙也跪到地上,双目低垂着。萧景夙想阻止却被男子一把拦住。 「小丫头的姿色倒是绝佳,只是可惜这性子一看就不是温顺的。不过既然景夙喜欢你,我风云子自然得看在他的面上救你。」风云子说上一句便摸了摸胡须,似想到什么对着萧景夙说道,「她若是你未来的妃子,我便救了她!」 「师傅,她自然会是……」不由萧景夙说完,却见冯清歌站起身来,朝着二人微垂了头便拉着华瑶离开,看得萧景夙愣住。 风云子摸着胡须,语气里透出几分不高兴,萧景夙也算是他教导几年的,可是他的得意弟子,这个女子却不识好歹,嫁入王宫可是多少女子的梦想。 「师傅,师傅!不管以后如何,眼下你先救救她吧。景夙到现在还没听见她说过话呢。」萧景夙又使出小时候的一招,往风云子跟前一跪。从他教导萧景夙的那天起,最受不了的就是萧景夙跪了,这个孩子看似温和,却是一跪不起的主,不达目的绝对不会起身,哪怕几天几夜不吃不喝。 风离子气得拂袖,拉扯着萧景夙道:「好好好,你去将人叫回来!」 「是,师傅!」萧景夙一听他松了口,立即便起身追去。 南都王宫毕竟不小,冯清歌离了方才的殿里,竟在路上迷了路,既找不到去金月宫的路,又找不到去潜蝶宫的方向。 「小姐,先让王爷的师傅给你解了毒,以后的事从长计议不好吗?」华瑶被冯清歌拉出来的时候便有些犹疑,现下忍不住问出来。 冯清歌当然明白华瑶说得极对,可她却无法劝服自己,似乎连默认都不能够,似乎只要因此解了毒就像失去了什么。 「清歌,清歌!」萧景夙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华瑶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便开口回应道:「王爷,我们在这里。」 萧景夙很快找到他们,眼神里带了些释然,「走吧,师傅答应先为你治嗓子,至于其他事,本王绝不会逼迫你的。」 冯清歌没动,而是在纸上迅速写到,「跟我一起的小丫头被玉华夫人的人带回了宫,我必须先去找她。」 萧景夙看着眉头一皱,在脑子里一想便知是他第一眼见到觉得有些奇怪的女孩,沉吟道:「是那个从锦州带来的小丫头吗?怎么会被玉华夫人带走,你这样过去也无济于事啊。本王同你一起去吧。」 第11章 冯清歌原本便是来寻他帮忙的,他既肯也是正好。 萧景夙很快便领着冯清歌二人到了潜蝶宫外,遇上一边守着的巧文,只见巧文摇了摇头,里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王爷怎么有空来妾身这里。明慧还不赶紧给你哥哥沏茶去。」宫人一报,玉华夫人便立即出了殿迎出来,瞧着身边站着的冯清歌又一笑,「冯小姐也一起来了啊,妾身这潜蝶宫倒是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说着便将几人领进宫坐下。 萧景夙自然坐在上首,由着萧明慧端上亲手沏的茶。冯清歌坐在客座上,萧明慧自然地为她递上了一杯,只是冯清歌接过时却分明是冷冷的杯子,她笑着看了萧明慧一眼,不动声色地放置在一边的小桌上。 「这些时日母亲的事情辛苦了姨夫人和妹妹,本王心上十分感激。而在本王未娶妃前,合宫大小事务还要劳烦姨夫人。」萧景夙喝了口茶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王爷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妾身能够为王爷分忧是福气,王爷放心交给妾身,妾身定要尽心做好,将南都王宫好好地交到新王妃手上。」玉华夫人说着眼里尽是慈爱的看向冯清歌,这神态清楚落到萧景夙眼里。 萧明慧早便听在金月宫的眼线回禀过,似乎在宫里就没听这位冯小姐开过口。原以为是京城贵族小姐,矜持习惯了,可听定平王提及的,她原是个清冷孤傲言语有几分不饶人的女子啊,怎么却一直露着笑而不开口呢,这里头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姨夫人,眼下有一事还想请你。冯小姐身边的小丫头不见了,听说是夫人身边的人带回宫来。」萧景夙见萧明慧目光总是落在冯清歌身上,唯恐她同冯清歌说些什么,便立即说出来意。 玉华夫人似是认真想了想才说道:「王爷说的那个小丫头,可不是什么好的,她将妾身宠爱的白犬打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妾身正要好好教训她,况且也不知是冯小姐身边的人,还以为是新入宫的呢。」 华瑶从冯清歌身后走到堂前跪下,说道:「玉华夫人赎罪,小梨虽是年岁不大,却生性稳妥懂事,万万不会做出伤害白犬的事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哪里有什么误会!我亲眼见到是她干的!」粉蕊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一副尚算不错的容貌因为脸上的凶狠而毁尽。华瑶自然认得她,对着同为宫女的秋儿那般凌辱的人又会是什么好品性的呢。 「也许是某些人贼喊捉贼,见小梨岁数小,以为能叫她替了罪。」华瑶跟在冯清歌身边久了,说话也比从前厉害许多。 萧明慧一直观察着冯清歌,只见她默不作声地坐着,不管是粉蕊说什么,还是她的丫鬟说什么,她的眉宇间都是淡淡的,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萧明慧心底有股无名火便渐渐烧起来,腾得起身对着冯清歌说道:「冯小姐怎么好像不关心似的,若真是你的奴婢打了我娘的白犬,那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就算是哥哥说情也无用。」 她话音刚落,便见冯清歌朝她看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慢慢起身便要往她那边走去,却被萧景夙抓住了手。 「还请姨夫人给本王这个面子,先将人放回去,冯小姐好歹是本王请来的贵客,咱们南都的待客之礼也不是这样。本王还有事情,先告辞了。」说完拉着冯清歌便出了潜蝶宫。 二人走出不多远,冯清歌才挣脱开手。 萧景夙握起空着的右手,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母亲生前贵为公主,只与父亲朝夕相伴,宫内的事务一直都是姨夫人来处理。按说以她平日的行事,应该也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想来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 萧景夙说着见冯清歌沉默地垂着头,阳光将她的身形轮廓清楚地印在地上,连长长的羽婕都能分辨清楚,颇为楚楚动人的姿态,心里动了神,嘴上继续说着:「方才本王若是不拦着你,你怕是预备要暴露自己了。她们无需知道你的事,本王一定会尽快治好你的。」 第12章 冯清歌闻言站住了脚,转过头望着萧景夙。他这么计较定是为她想着,怕她的嗓子成了日后的阻拦,拦着他的一番心意,只是这心意她并不能受,所以她无所谓别人怎么看,而他却十分在乎,所以极力保护着她。 从衣袖里拿出随手带的纸笔,冯清歌靠在华瑶的背后写了一行字,递过萧景夙的眼前。 萧景夙疑惑地接过,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王爷可想入主大昭,小女愿意协助。以报长公主护佑之情,王爷解毒之恩。」 冯清歌脸上的神色半分玩笑没有,眼神里是清冷的光和透彻的坚定,唇抿成一线。 萧景夙吃惊地嘴微张开又闭了起来,他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想法,若不是母亲的离世都不会爆出来的想法,却被眼前这个女子轻描淡写地撕扯出来。她竟然还说要帮他,她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他,他不想相信,可是心里却在叫喊着相信她!就这么神色变幻片刻后,萧景夙随身带了火石将纸张烧的干净,微微一笑,眼里满满是信任的光。 而冯清歌心领神会,报之以愈发灿烂的笑意。不管是赵家谁做皇帝,都不如一个新皇来的稳妥。 西北苍凉的山坡上,殷鸿离牵着一记白马站在最顶头的崖口,望着南都方向,似乎隔着崇山越岭便能看到他所思的人,连雾气升腾出的也幻化成她头低垂着的模样。 「主子,北部战事吃紧,将军的三万兵马刚到,便与黑水族激战了三日。以黑水族十万兵马,若不是将军亲自领军,只怕北部要破了。」扶华站在身后面沉如水地说道。 殷鸿离的目光虽未收回,神思却是立即收住,「父亲可有什么交代?」 「将军只叫主子守好西北,其余未言。」 「坐以待毙不是本世子的风格,传我之令,命景华楼刺部潜进黑水族地,看看可有从内击破的缺口。」殷鸿离唇边微露出一笑,以黑水族为首的各部族未必就是齐心的,且看有什么破绽能够利用。 「少主说得不错!」展清鸿站在身后笑着说道,旁边照旧跟着水烟,她今日倒是反常地着了一身淡黄色厚袍子,连妆容都是素淡得很,显得人少了几分魅惑,多了些清丽。只是殷鸿离的目光压根没有再她身上停留一刻。 「鸿叔,父亲征战多年,自有一套战法,只是此次黑水族来势汹汹。境外的白利族又蠢蠢欲动,鸿离不得不担心。若是能够尽快破了黑水之围,父亲也好早日回西北才是。」殷鸿离对着展清鸿这个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将士也是十分尊敬,对着他行了师礼才说道。 「白利族自从上一任祭司下落不明,便一直蛰伏,最近行事的确十分可疑,不得不防。水烟你本有白利族的血统,你去白利族打探打探也好。」展鸿捏了捏胡须对着水烟交代着,知子莫若父,展鹏什么心思他自然知悉,而水烟一心系在世子身上,倒不如先将她支开。 水烟心底虽是极不情愿,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是鸿叔一直养育着她,便如亲生父亲一般,他的话是最顶用的,应了一声便退开了。 「鸿叔,京城那边可有什么动向?」水烟的心思从来不在殷鸿离考虑的范围里,殷鸿离踱了两步,鸿叔跟着站到他的身边。 「赵皇已经重新上朝,永安王如今正得他的信任,连带着定妃在后宫权利也是直逼皇后,当初唯皇后是从,如今皇后事事却是让着她。而柔贵妃却是与纯妃来往密切,只是定平王现下正在南都,看似不得重用被遣派出去。」展鸿说得缓慢而清晰,言语里带了丝笑意,皇家的政权相争最是热闹。 殷鸿离鼻间轻哼出声,嘴角露出一分讽刺的笑意,说道:「赵承德最善于扮猪吃老虎,隐在赵承乾身边这么些年,总算是熬出头了。赵承乾就更不必说,性情远在他们之上。且看着吧,他去南都定不是参丧那么简单。」说完这句面色又冷了起来,「刺杀长公主的人可查到了?是不是锦州周家?」 第13章 展清鸿在一边摇了摇头道:「景华楼的人去现场看过,起初是周家的人拦住了他们,可后来都是被乱箭射死的,而周世贤失踪了,周家已经告到皇上跟前去了。」 「周世贤也是咎由自取!是不是皇后或赵承泽的人做的?」殷鸿离继续问道。 「虽没有证据,但极有可能是的。」展鸿说着望向殷鸿离看的放向,只是眼前白茫一片,但依着方位他也能大概猜到,看似随意地说了句,「冯家独子近来和定平王走得急近,永安王掌事可没少挤兑冯家,好在那位小姐如今不在京城中,不然只怕也要有所波及。」 殷鸿离听他说起清歌沉默着不曾回应,若是冯家有心扶持定平王,他该如何? 展鸿知他心中计较,轻步退开。扶华行了一礼又继续陪着殷鸿离站在那儿。 氤氲的水汽升腾满屋,黑汁灌满的木桶里头,冯清歌穿着中衣浸泡在水中,眉心紧拧在一处,双目紧闭着,黑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额间大颗的汗珠往下滴落着,一只玉臂垂在桶边,渐渐从细长的指端流出黑色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低下放着的高脚盆里。 华瑶在一边用干净的帕子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风云子准备的这份解毒汤,交代要连续泡上十二个时辰,连着泡三日。小梨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虽是无伤,神情却惊恐不已,想是吓住了,巧文便在她身边照顾着。自从小梨跟了他们,巧文的心思全放在她身上了,往日里照顾小姐那般细致的人,竟像是中了小梨的迷一般,只会围着她打转了。 屋外的阳光渐渐暗下去,廊下的灯笼也支了起来。窗纸上印出头戴高冠的男子形状。华瑶在心底叹了口气,南都王爷又守在门口了。这数个时辰,他几乎是寸步未离。 此时的冯清歌忽然痛苦地呻吟出声,双手抱着身子发起抖来。引得华瑶立即转身凑到她脸前,急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冯清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双目也睁不开,只是整个人渐渐往水下沉去,被华瑶一把拉住胳膊,才能控制住她瘫软的身体。 门外的萧景夙听到声音立即便推门进来,见此情形立即从架子上扯下棉袍,一只手伸进水里架出冯清歌,将棉袍遮在她身上挡得严实,旋即一个转身将她抱出木桶,快步走到床边,将她安放在床上,又用锦被盖上,一番动作一气呵成。 「你在这里照料,本王去寻师傅来。」萧景夙肃着一张脸对华瑶吩咐一句便急忙跑了出去。 金月宫的角落里瞄着的人见萧景夙离去,立即悄声往另一方向跑去。 风云子正拎着酒壶对月酌酒,忽然被萧景夙拉着往前狂奔。 「王爷,你急什么!要解毒是必须要受罪的,你就是拉着老夫去,也分不了她的痛苦。反正是死不掉的。」风云子被人打断了酒意,心里十分不舒适,嘴上自然说不出好话。 等到风云子被拖到冯清歌床前时,看到此时情景,酒意顿时清醒一半。此时的冯清歌满面通红,额头层层密汗,唇色却苍白至极,手臂上青筋显露,从脖颈到手指处清晰地显出一条,而指端的血液已经凝固。 「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是不可能这样的。」风云子吃惊地嘟囔着。萧景夙见他这样脸色也跟着煞白起来。 风云子跑到水桶边,舀出一点药水放在鼻间轻嗅起来,又察验了高脚盆里的血珠,眉峰紧紧竖起,眼神里是十分的震惊,嘴里不停说着:「难道是她?难道是她?」 「师傅,你说的谁?」萧景夙赶紧问道。 「十五年前,我仍在白利族为祭司时,我的师妹不知在何处领回了一个孩子抚养,将一身所学都交予了那个孩子。在她十岁的时候,师妹不幸离世,就由我继续照顾她,在她十五岁时继任祭司,我便云游至南都。之后听说在一次祭祀活动中,她受了天噬消失无踪,而如今这药水里分明渗进了她独 第14章 创的流意蛊。」风云子看向床边的冯清歌,摇头叹息道。 「流意蛊可解?」 风云子看着萧景夙一脸焦急,只得继续说道:「流意蛊本是叫人忘情的,再加上她身上所中的蛊,虽是能解,却大大损伤了身子。日后这位冯小姐不仅心中没有情念,就连生儿育女怕是都无望了。」 窗外偷听着的人不自禁地瞪大眼睛,捂着口鼻悄悄退了出去。 华瑶震惊地听着风云子的一席话,只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哪里还察觉得到窗外的人。 「师傅,先替她解毒吧,日后的事日后再说。」萧景夙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渐渐不似方才的忧心,只是看着床上的人,眼里是满满的怜惜。 风云子也不耽搁,立即将她扶起,坐在她的身后连着几掌拍在她身后,直击地她深深吐出一大口血来,华瑶忙着用盆接住,须臾又是一口,连吐三口才止住。风云子放平她躺下,又从袖间掏出针包,在她头顶上分插上十根细细的银针,每一针插进去,便见冯清歌的身子颤抖一次,十根针插完,冯清歌已经停不住颤抖,若不是萧景夙紧紧按住她的双手,华瑶按着她的双腿,便要自己动手拔掉银针了。 风云子又将她的五根手指头全部戳破,很快便有黑色的五丝血线流到盆里,直流了许多才渐渐恢复鲜艳的红色,而冯清歌才渐渐安静下来。面上的红潮褪去,只有失血过多的惨白。 萧景夙顾不上自己额间滴落的汗珠,只专心用帕子将冯清歌额上的汗擦净。 风云子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叹息道:「老夫从来不懂情爱反乐得逍遥自在,你既有志向就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你若如此只能是害了她,那些大臣怎么会同意南都再娶一位京城女子。」说完拎着酒壶出了屋子,远处的天边已露了白,这一耽搁哪里还有什么月色。 风云子大叹一声,摇摇晃晃地出了金月宫,朝着宫殿扫了一眼,心上不由想着,你这个孽畜是躲到哪里去了! 金月宫的院落里种了一株山茶树,因南都气候湿热,不比京城的寒雪天候,这会子却开起了红色的山茶花。冯清歌一只手撑着下颚,靠在窗口往外瞧着,只觉得红艳艳的一片火似的,心里头却凉凉的怎么都热不起来。 「华瑶,小姐这一病身子是好了,怎么精气神总是养不上来。整个人显得懒懒的。」巧文手上收拾着衣柜子里的衣裳,低声地问着一旁的华瑶。 华瑶听她一问回身瞧一眼冯清歌,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小姐就是伤了身疲累罢了,再歇几日就会好。」 萧景夙手里拎着一个鸟笼子走了进来,对着转过身来的冯清歌便是一笑,扬了扬手上的笼子,只见里头关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鸟。 冯清歌默不作声,也不起身行礼,也不招呼人坐,只一双美目就这么瞧着。 萧景夙却主动迎了上去,笑指着鸟儿说道:「这是只在咱们南都才生窝的鸟儿,色彩繁多是一则,最独特的是能学话。本王寻来给清歌你解解闷。」又逗弄那鸟儿说话,鸟儿果然喳呜地说了句,「清歌,清歌!」 巧文稀奇地瞧着,连华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鸟儿,二人上前几步,隔了点距离使劲盯着那鸟儿看,十分惊奇这世上还有学舌的鸟儿。 冯清歌到底起了身,她的嗓子方恢复些,还带了些沙哑,只是客气地说道:「小女多谢王爷的美意,这样的鸟儿倒真是头一回见到,确实有趣。」 巧文见自家小姐跟王爷说起了话,灵机一动便扯着华瑶出了屋子,独留他们二人,只是屋门必然开着,总得避些嫌疑。 萧景夙是有心再与她闲聊几句,却见她纤长的手指执起桌上的茶壶,分倒了两杯茶来,抬手便是请他坐下的意思,而她自己却端着茶坐在旁边的圈椅上,两人隔着距离,而她眼神清明,双唇轻抿着,坐姿端庄严谨,半分闲聊的意思没有。 第15章 「定平王忽然离开,一定是京城发生了大事。王爷可曾打听到是何事?」果然,冯清歌一开口便是她最关心的问题,算算日子应该离她所记得的那件大事不远了。 「不是京城,是西北。「萧景夙一只手上握着杯子,另一只手轻摸索着杯沿,接着说道:「北部被黑水族围困,又从西北调了三万兵马过去。此时的西北所剩兵力不足一万,却不想此时白利族突然发难,压近西北。」 冯清歌刚准备说什么,便听门外传来风云子的声音,「呵,老夫遍地寻你寻不到,原来你在这里。老夫虽与白利族已无瓜葛,不过西北如今就是个毛头小儿坐阵,怕是抗不过咯。」 「现在西北守着的是他?」冯清歌皱着眉头问道。 萧景夙不是不知她与殷鸿离关系匪浅,见她这么问着,便在她脸上探寻起来,除了眉头紧皱,倒也不见多少担忧。 「如今守着西北的的确是殷鸿离。他一直待在京城,从未上阵杀敌过,也不知此次……」萧景夙话音渐落。 「若是西北不守,那么南都必然会深受波及。王爷可有什么对策?」萧景夙没想到冯清歌会不论西北,直接考虑南都,是否她对自己也有一分眷恋,刚要说什么,便见冯清歌摇了摇头,又听她说道。 「西北一直是大昭要塞,皇上不可能因为北部就放任西北不管,白利族历来比黑水族要凶狠许多,也难对付得多。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赵承乾这会离开,想来不是回京,而是……」冯清歌说着眉头愈发拧紧,「赵承乾只怕是去西北的路上。」 「他单枪匹马地去西北做什么!」萧景夙一时诧异,不过一刻便立即忽地起身,「本王知道了,他一定是调了竟洲的人马去了。」到底是有谋略的男子,立即便想到赵皇的一出手段,趁着西北战事,收回西北的兵权,思及此也顾不上再与冯清歌多说什么,匆匆便往外走去,若真是他们所想,那么定北王府的情况怕要不妙。 风云子临出门时便瞧着冯清歌摇头道:「小丫头家的烦心这些事也不嫌累得慌,跟老夫一起喝酒享乐多好。」 冯清歌望着风云子,唇边竟露出叫人捉摸不定的笑容,嘴上说了句:「若是风师傅真的决心不问世事,又何必偏安南都王宫。到底是享乐还是什么师傅心里最清楚。」说完尊尊敬敬地行了一礼。 风云子大笑着便出了宫门。 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冯清歌拿起枕头下的信,重重地叹了口气,信上满满都是殷鸿离对她的思念之情,为什么她看着不觉得欢喜,也不觉得烦虑,什么感觉都没有,为什么华瑶跟她说过,她对殷鸿离是有情的,可是她却一丝都不觉得。是因为中的毒,还是她从未动过心? 赵承乾领兵去西北的第一件事怕是先夺下西北的治理权,若是放在从前大昭绝对没有这样的机会,而此刻城中只有一万军队,外头又有虎视眈眈的白利族,殷鸿离能拒绝他们打着援军的幌子吗? 华瑶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只白鸽,从鸽腿上抽下一只小管,里头卷着小纸条,上面只写着一行字,笔锋凌厉,却透着关切「清歌,速速回京。」 不该这么快的,大昭皇上想除去定北王府,重握西北的行动总该在几年之后,为何提前了这么多。 「小姐,怎么办,世子那里是不是很危险,不然怎么会叫小姐快点离开。一定是西北出了什么事。」华瑶看到字条,担忧地说道。 「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入夜你带我离开。」冯清歌冷静地吩咐道。 「去哪里?回京不该将东西收拾好走吗?」 「不,我们不回京,我们去追赵承乾。」冯清歌说完这话,便见华瑶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西北将军府。 「主子,我们的人隐在黑水族各部,已经打探到不少事。还等主子进一步示下。」展鹏面色严肃地回道,前些日子他作为刺部的首官,已立即将殷鸿离交代的事吩咐下去。 第16章 「竟然已经妥当,就让他们动起来吧,搅得黑水族不安生了,北部之围必然可解。白利族想要来 个突然袭击,也要看看我们殷家答不答应,通知全军镇守西北,不论他们如何叫嚣绝不出城迎战。」殷鸿离一身青灰色长锦袍在身,称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可是主子,那些王爷的老部下已经不满了。说主子全无虎子之态,只知一味地避让,这在王爷手上是绝无仅有的事。主子,咱们刚回西北,是不是要立立威。」扶华着急地说了句。 殷鸿离邪魅一笑,说道:「最多顶上两日,本世子必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展鹏心上忐忑地退开,临出门瞧了眼立在殷鸿离身边的水烟,便见她一身红衣分外徇烂,而那双美目只含情看着殷鸿离,哪里还能容下其他人。这几日主子因为不堪王爷新娶的妾室变着法地骚扰,故意叫了水烟伺候一边。众人皆知,唯独水烟详装不明一般。 夜渐深,华瑶一身黑棉布紧身衣,胸前挂着小包袱,里头装了几件换洗衣裳,并一些银两,看了眼熟睡的巧文和小梨便悄步出了门。 不想,她刚一离开,便有一双眼睛睁开盯着门口若有所思。 华瑶来到冯清歌房里,便见冯清歌一身男子装扮,头发盘在头顶用发冠束着,女子的细眉也被她描成男子样的粗眉。 「好在我这段时间养得不好,里头的裹带用上倒真的与男子一般平整了,只不过是个身量较小的。」冯清歌见华瑶盯着她上下瞧,竟还打趣起自己。 离宫的地方早已寻好,便在离金月宫不远的一处小林子,那里虽说地方小,却累种了不少高树,又恰近在城墙,华瑶抱起冯清歌几个运步,脚上不停分踩着伸出的树干,很快便到了墙头上,华瑶先下了地,原意是在地上好接住冯清歌。 却不想冯清歌闭着眼跳下时,却是落在更加厚实的怀中,一睁眼正在眼前的是温柔看着她的萧景夙。 「你这是要去哪里?」萧景夙眉眼里都是笑意,手上的力气却是不松。 冯清歌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他紧紧抱着,语气冷着几分不说,月光照在她脸上,竟是平日里不曾流露过的冷淡。萧景夙便送开了手,任她越下,又跑开了几米。 「王爷竟然在这里等着小女,怕是猜到我要如何了。」冯清歌的气息还有些凌乱,刚被萧景夙抱在怀里除了有丝慌乱之外,便再无其他感觉,脑子里倒是想起曾经另一个人的怀抱,好像还能感受到那时的温度一般。 「你就这么去找他,劝他不要收西北的兵权?赵承乾凭什么听你的!」萧景夙问出这话,心底也的确是不信的,眼下收复西北最是良机,若是错过了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我自有我的办法,时辰不早,小女还要赶路,就不与王爷再聊,还要烦请王爷照顾留在南都王宫的人。」冯清歌提了句巧文她们,也是向萧景夙表明她既然将人留在南都,与他的合作并无变数。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萧景夙不再多说什么,只交代了这句,便将早备好的马绳放在她的手里。 冯清歌定定地看了他眼,低声说了句「多谢」,便跨上马背,与华瑶同骑一匹消失在黑夜中。 萧景夙立在原地,淡淡地说了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不是说会忘情绝爱吗?你此去到底还是为了他吧?」 除了风声,便再无回应。 赵承乾走了已有两日,若脚程快的话怕是已经到了竟洲城外。若想要追上他,唯有越过竟洲城外的高山,而爬山必须徒步前行,马匹只能留在山下的农夫下圈养。 冯清歌前一世加这一世都没有这样登过一座山,好在穿得是男子衣裳,若是裙摆钩挂的,岂不更添难度。华瑶走在前头,到底是习武之人,尚不觉什么。冯清歌却是柔弱地气喘吁吁,身子又不曾完全调养好,一张脸汗流得煞白。 第17章 「小姐,咱们歇歇脚吧,还有不远就要到了。」华瑶十分担心,语气里带着恳求,却见冯清歌还是摇着头,咬牙坚持往前走。 「西北若丢,赵承乾羽翼丰满,萧景夙拿什么跟他斗!」冯清歌一边坚持走着,嘴上一边说着。 「这又跟南都有什么关系?」华瑶禁不住好奇地问道,她起初以为小姐是顾念着世子,要赶去解西北之困,怎么反过来又要帮南都。 冯清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前边已经能远远地看到竟洲城。她的脚虽然已经痛地厉害,却还是加快着速度。 又过了一个时辰,主仆二人才临近竟洲城,却见城门大关。 「小姐,大白天的城门怎么关的这样严实。」 「想来赵承乾已经到了竟洲城。若要拦住他,咱们只有进城了。」冯清歌低声说道。 冯清歌整了整衣裳,又将发丝梳弄整齐,用帕子将脸上的脏污擦去,这才领着华瑶往城门口去,果不其然立即便被守卫拦下。 那守卫见她衣着虽有些脏乱,但料子一看倒不普通,言语上也不怠慢,只是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子留步,督令交代了,竟洲城一律只出不进。」 「还请你通融通融,我们主仆是去竟洲投奔亲戚的。」冯清歌故意硬着嗓子说话,加上她嗓子本就沙哑,竟能混淆起来,叫守卫也分辨不出。 「不行不行的,我若放你们进去,上头知道要怪罪的。」那守卫坚持摇了摇头。 冯清歌忽地伸手往他手上塞了一块银子,「我们若是不能进城,真的要饿死在外头了。」 守卫立即将银子转到袖袋里头,嘴上还不忘说道:「真的是看你们可怜,不然我也不能冒这风险。快点进去,别叫人看见!」说着便叩响了城门,门那头人开了条缝,由她二人刚好经过。 城中十分安静,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上只零星开了几间铺子。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便跑到临近的开着门的铺子去。 「掌柜的,怎么今天街上都没什么人啊?」华瑶一副好奇样子地问道。 这铺子是卖药的,那掌柜的手上正理着药材,也不抬头看她们,便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啊,定北将军人在北边打仗呢,西北没人守啊,马上白利族就要破西北城了,接着就是咱们竟洲了。很多人已经准备着出城了,谁没事还在街上溜达。」 华瑶回头看了冯清歌一眼,又继续问道:「唉,我可听家里人说的,京城里有位大官来我们竟洲城啦。」 那掌柜的笑了起来,声音也十分爽利「何止是大官,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是……是个什么王爷呢,身份可尊贵着呢,咱们平头老百姓还是头一回见到呢,骑着那么高的马,相貌又十分英俊,听说这个王爷对人尤其和善,治瘟疫,平水患,日后他若是做皇上……」还不等他说完,冯清歌便拉着华瑶跑了出去。 「赵承乾都已经打算好了,一来便制造出一副竟洲城即将破的假象,方便他大量调兵。接着又造了一波声势,树立起自己全心为民的形象,这里紧靠西北,又是边陲要塞,若他掌握了西北,自然先要得人心。」冯清歌这般分析着,听得华瑶眉头紧皱。 「接下来,咱们就去督令府会会他!」 东角为尊,果然顺着城东便来到督令府前。门口两个持红头枪的侍卫立即便朝她们看过来。 华瑶也不见慌乱,只是上前说道:「我家公子求见定平王。还请两位代为通禀。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有要紧事回王爷。」 督令府的人自然不怕有人造次,只是交代了句等着,便进去回禀。 过了约一刻,便有个管事打扮的人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们一眼,才招手叫她们跟着。 华瑶跟着冯清歌也是见过不少庭院的,算是见过世面,况她向来也不将这些放在眼里。而冯清歌更是目视前方,丝毫不在意所处的华美万分的府邸。管事的回身见她们亦步亦趋,丝毫不乱的姿态,心上不由高看两分。要知道这督令府可是比西北将军府建的浑厚贵重得多。 第18章 跟着管家转了几处便是正堂,冯清歌站在门口朝里头一望,便见堂中正坐着赵承乾,侧位上坐着的中年男子,想必便是驻守在竟洲的督令张凤元。 赵承乾朝她看过去,先是一愣,而后是一惊,忙离了坐快步走过来,一贯地温润模样,眼睛里头竟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华瑶看着在心头默默叹息一声。 「小女见过王爷。」冯清歌说着便行了一礼。 「你怎么过来了,是特意来寻本王的吗?先进来吧。」赵承乾说着便让开想引冯清歌往里头走,岂料冯清歌并未动弹。 「小女有十分要紧的事与王爷说,还请王爷借一步说话。」冯清歌语调并无变化,倒是唇边带着笑意,眼眸里也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紧张。 张凤元瞧他们不进来,心底便有些明白,自己主动走了出来向着赵承乾说道:「王爷赎罪,军营里还有些事务需要下官处理,请容许下官先行告退。」 赵承乾见他这般有眼力,笑得愈发温和,「都是本王叨扰了,张督令军务繁忙,自然应当先去忙的。」 冯清歌向着张风元行礼,用的是女子礼数。张凤元看向她的眼神立即便有几分探寻,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先离去了。 进了屋,赵承乾脸上虽然还留着笑,语气却有几分不满「你怎么知道来这里寻本王的?」 而冯清歌却是收了笑意,只是目视着赵承乾,眼里射出的坚定冷清的光叫赵承乾看得愣住。 「小女不仅知道王爷来竟洲,还知道王爷为何而来。」 赵承乾不明白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王爷是为了西北的战事来的。」 「这话都是萧景夙同你说的?」赵承乾除了想到萧景夙,倒想不出其他人来。萧景夙虽不知他的去向,但管着偌大的南都又岂是等闲人。 「不,小女是私下里跑过来的,为得就是阻止王爷去西北。」冯清歌话音刚落,便见赵承乾面上笑容尽失。 「本王早知你与殷鸿离往来密切,你哥哥与他自有情分,却不知你倒是肯为他如此大胆,一点不把本王放在眼里,还是说你以为本王对你有几分情意,便能被你这样牵扯吗?冯清歌,你太自持甚高,也太低估了本王。」赵承乾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上跟着刺痛,语气也如第一次见面般的狠厉。 冯清歌平静地承受他的怒火,一直听他说完。片刻后,才微抬着头,眼睛里竟似有雾气,看向赵承乾说道:「不,小女不是为他,是为了王爷。」 赵承乾震惊于她的眼睛,那般清透的双眼里竟沾染上雾气,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更震惊于她说的话。 「冯家向来不在朝政上站位,哥哥却在王爷的麾下。世人都已将冯家与王爷栓在一处,小女为了冯家当然要以王爷的利益为先。」冯清歌说着便见赵承乾眸中的光黯淡了一分,又接着说道,「景华楼里那些带给王爷的消息,难道还不足够表明小女的诚心吗?」 「什么?景华楼的消息是你给的?你又如何得知那些!」赵承乾愈发惊奇起来,他往日只觉得冯清歌是十分聪慧的女子,今日才知这女子竟有只手翻弄风雨的想法。 「消息的确是小女的,小女一直以来都是以王爷的心愿为自己的心愿。」 「为何?」 「几位皇子中,唯独王爷仁爱在心、治国在法,是真正具有治国平天下的才能。良禽择木而栖,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冯清歌说着恭维的话,眼里却没有恭维的神情,她的眼前是冯家人汇集成河的血流,刺得她心痛不已,却必须要与他虚与委蛇。 「就算如此,你为何不让本王去西北?难道你不知如今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吗?如果西北由本王统领,那么四弟还如何与我争的。」赵承乾听她提及景华楼这般私密的事,已不疑她心,索性全盘相告。 第19章 冯清歌连连摇头道:「且不说定北王府并没有反臣之心,殷家在西北根基深厚,如今就凭王爷带着竟洲的人去收复,难道王爷就不怕他人反水?况且眼下京城有另一件大事将要发生。」 「什么事?」赵承乾疑惑地问道。 「王爷有多久没有收到皇上的消息了?难道便没有人告知王爷,皇上身体每日转下,已到了紧要关头吗?」冯清歌一字一句地说着。 只见赵承乾上前一把扯住她,大喝一声:「冯清歌,你放肆!」 冯清歌本就娇小,被赵承乾扯住衣裳,整个人直直撞到他身上,却眉头都未皱一下,任由他拉扯住,唇边露出一抹冷笑,淡淡地开了口:「小女的确是放肆了,但王爷若是人在西北,京城一旦风云万变,四皇子如今正在宫中,把持朝政不费吹灰之力,等到那时,难道王爷要带着西北的兵马杀回京城吗?」 她唇边的冷笑一下子刺入赵承乾的眼里,迫得他松开了手,「你又是如何得知京城中的事?」 「王爷眼下还是早些启程回京吧,再晚一日只怕是来不及了。至于西北,王爷大可派竟洲督令领兵援助殷世子大破白利族,到时候殷家必然更加臣服于王爷。这样不比您亲自去接管西北来得安全的多吗?」冯清歌一言一句说得干净利落,又极有道理,叫赵承乾无言反驳。 「本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缓兵之计?」赵承乾眼神里还有几分犹疑,冯清歌对他的态度向来是不算热情的,虽然她对谁都是淡淡的,但叫他忽然接受冯清歌一直暗地里头帮他,这事换谁也不能轻易相信的。 冯清歌笃定他会不信,一边用手捋平衣裳上的扯痕,一边笑着说道:「王爷可以不信小女,难道还信不过冯家,我若诓骗你,冯家在京城中还如何立足,难道我就不怕王爷事后来问责吗?」说着又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冯家只效忠皇上,以及未来的皇上。王爷,你再顾虑下去便真的要失了先机。」 「你随我一同回京!」赵承乾已然被她说动,若是真如她所说,父皇已是弥留之际,那么赵承德一定会把持朝政,怕是翻天覆地后他难以有转圜余地。 岂料冯清歌甩了甩衣袖,红唇轻启:「不可,王爷此去应当从简,小女只会是累赘罢了。」 「那你是预备再回南都吗?」 「是,小女还需回南都。而竟洲的兵马,小女以为还是应当前去西北支援,王爷以为呢?」冯清歌无所畏惧地直对着赵承乾探究的眼神。 「便如冯小姐所言,张凤元领兵支援西北,本王回京城,为表本王的诚意,便请冯小姐代本王去西北,助一助殷鸿离。从今往后,你冯清歌便是本王身边的谋士,等天下大定,本王必定不会亏待你,亏待你们冯家。」赵承乾终于下定决心,到底有为皇的气度,立即便知笼络人心,皇权在前,儿女私情自然被他放置一边,既亲口说出谋士之言,必然要以谋士之礼待她。说着从袖间拿出一块玉佩,玉佩以羊脂白玉雕刻,上头是一只麒麟,又听他说道,「这块玉佩是本王一直系在身上的,见玉佩如见本王,你拿在手上行事也方便些。」 冯清歌低垂着头行礼接过,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对上赵承乾的眼睛不见悲喜,唯独心上是舒畅的快意。从景华楼卖消息开始,便是她为赵承乾布的一盘棋,如今黑白子已经下定,棋局已开,就看最后分晓了。 赵承乾交代完便去寻张凤元,冯清歌自然留坐在正堂等着。 「若是竟洲援军到了西北,也算是解了世子之围。」华瑶一直在旁边听着,她虽然不能理解小姐为何又向赵承乾示好,甚至连景华楼的事都告知他,但她却坚定地相信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更甚者也许便是为了世子。 冯清歌不曾回她,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不知何故,她心底一丝都不曾担心过殷鸿离,在她的意识里他自有他的手段,而竟洲的军已是箭在弦上,若是叫赵承乾不发军,他定不会答应,已经造了的声势怎么可能说丢就丢,倒不如依他原定安排行事。况且竟洲的援军入了西北,张凤元不过是个督令,自然不能与定北世子对抗,对西北只有好事。若是殷鸿离能够收服了竟洲军,日后岂不是更得用。 第20章 「原来是冯小姐大驾,张某怠慢了,还请小姐谅解。」冯清歌刚从深思里转出,便见张凤元一身战甲往面前走来。 冯清歌立即起身笑道:「张大人多礼了,这是预备出发了吗?」既然见他已是整装待发,那么冯清歌也不会拘泥客套。 「王爷已经吩咐清楚,咱们这就出发,还要委屈小姐骑马了,如此速度才足够快。」张凤远笑着便领着二人出了府门,便有小厮牵了两匹马来。 三人出了城,便有乌压压的兵在城外候着,由张凤元振臂一呼,便开拔往西北而去。 华瑶骑马跟在冯清歌的后头,看着自家小姐身姿挺拔地骑在马上,心里不由担心着,小姐这一夜都不曾休息,生生将两天的路用一天就行到,接着又跟大军去西北,这一路怕是连休息都没有,她十分担忧小姐的身子吃不吃得消。 张凤元策马护在冯清歌身边,看着这男子装扮的千金小姐,见她白皙的脸庞上虽然混着泥,却丝毫掩饰不住绝佳的相貌,难怪定平王临行前一再叮嘱好生照看她,他虽是一介莽夫,却也知道女子本是较弱,行了半日便吩咐大军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冯清歌的腿间因着马鞍的摩擦,已经破了一层皮,血迹湿了裤腿,将裤腿牵扯住皮肉。好在衣裳色深,一时察觉不出。 「小姐,喝点水吧。」华瑶递过来一个牛皮做的水壶,冯清歌也不矜持,接过便喝了几口。 张凤元坐到她身边,递上来一个黑乎乎的团子,冯清歌伸手接过,只听他笑着说道,「这个你一定没吃过吧,我们行军打仗就吃这个,抗饿。」 冯清歌咬了一口,硬得有点磕牙,不过她还是细嚼慢咽地吃着。 张凤元陪在一边也吃着,行军之人一贯粗鲁,他已经克制了几分,却还是有些声响,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冯清歌一丝厌恶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手上的团子。心底不由又添了些好感,这一路上冯清歌全无千金小姐的娇气,不喊苦不叫累,不曾拖累行军速度已是十分难得。这样难以下咽的团子也能吃下肚,实在叫他刮目相看几分。 「张大人,以如此速度还需多久可到西北?」冯清歌将手中的团子吃完,又就着水壶喝了几口,方开口问道。 「此刻天已近黑,若是就地安营定要多费时辰。若是连夜赶路,想来天亮前便能到西北城墙外。」张凤远说得清楚,一副听冯清歌的意思。 「那自然是到的越快越好。」冯清歌站起身子,轻拍了拍手和腿脚上的泥,便由着华瑶扶上了马,双腿摩擦在马鞍上,又引他心底一颤,身后竟冒出一层冷汗,只是面上不肯显露出来。 这是竟洲通往西北的官道,无遮无拦。厚重的马蹄声快速地通过,在黑夜中十分明显。 等到天露了白,大昭王朝用作抵抗白利族的西北城才真正近在眼前。 华瑶也是第一次到西北城,眼前这浑厚苍茫的城墙叫她震惊起来。这城墙比京城的墙,比她所见过的许多地方的墙都要高上许多,而墙上每五米便设一处投石器,又有弓箭手分布列次,可见西北城的守备系统是十分完善的。 张凤元领兵到了城下,城门却不曾立即打开。守城的士兵在城楼上大喊:「请大军稍后,张督令可随小的先进城。」 「本当如此」张凤元大喊着回应后,转过身来对着冯清歌说道,「冯小姐随张某一同进去吧。」 冯清歌点了点。随着沉重的城门打开一半,三人驾马进入。 守城的侍卫中派了一人在前头引路,嘴上说着。 「世子正在前门迎战,张督令来得及时,定能杀白利族一个措手不及。」 张凤元眉头一皱,也不等侍卫再领,便催着马匹快跑起来,他得赶紧赶到前门去看看情况。冯清歌同样面色凝重地跟上。 第21章 刚到城门口,便听外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冯清歌跑上城楼,便被城外的情景惊住。满地的血迹。残缺不全的身体,横七竖八地分散在地上。而人群中一披着正红色披风是为主帅的男子,一个漂亮的刺枪便戳下敌军将领的头颅。 他转过脸来时,冯清歌便见他邪魅的凤眼里因血光印着,竟是嗜血的神色。往日白皙的皮肤不仅有些变黑,还染上几条血痕,他的唇边是放肆的笑意,是睥睨一切的霸气。 忽然,冯清歌便想到前世她听过的关于他的评价——「西北杀神」。 殷鸿离以一人之力冲进敌方前军,杀敌三百,直取敌方领将人头,所谓一战成名便是如此。 白利族如无头苍蝇一般极速退后,殷鸿离回身对着身后的将士,以及城墙上的将士大举双手,引得众将士雷鸣般的呼声。 殷鸿离眼中所能及的,便见到冯清歌的身影。他先是呆住,而后是不可置信,接着便是一路狂奔上了城墙。 冯清歌一身男装站在面前,白皙的脸上沾染了泥土,发髻也是乱糟糟的,她就那般静静地站着,却已经叫他满心欢喜。 殷鸿离刚往前踏上一步,华瑶便立即拦在身前,用低到只有他能听到的话说道:「有人在。」生生阻住了他想要抱冯清歌入怀的想法。 「小女给世子请安。恭喜世子旗开得胜。」冯清歌依规行了礼,神色里是淡淡的。 「臣竟洲督令给定北世子行礼。臣得定平王之令亲率一万兵前来助世子一臂之力。」张凤元跟着行礼。 「尔等不必多礼。」 华灯初上,萧景夙不知不觉间走到金月宫前,但见金月宫里只留了两盏灯。一盏冯清歌先前住过的屋子,一盏是住着她留下的人屋子里。 萧景夙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推开屋门进去,倒吓了正在里头熏香的秋儿一跳。 「秋儿给王爷请安。」举止周正有礼,萧景夙轻抬了手,示意她起身。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萧景夙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香坛问道。 秋儿也不躲闪,只低垂着头回话:「冯小姐喜欢山茶花的香味,秋儿便做了熏香,小姐一回来便能闻到,定会喜欢的,也就更愿意留在这里了。」 「留在这里……」萧景夙念叨着这句话,眼神跟着有些迷离起来,秋儿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他心里所想呢,果然闻着屋子里的山茶花香,味浓却不刺鼻。 「你不过服侍她几天,怎么想她留在这里了。」 「说句大胆的话,王爷将冯小姐安排在这里不就是存的这样的意思,而冯小姐的确适合王妃这个位置。她对人既温和没有架子,又冷淡疏离有气度。」秋儿一直是有一说一,不畏强权的性子,所以萧景夙才将她放在金月宫这样的位置上,早便是打算好的。 「王爷,王爷……」门口忽然传来细小的女声,萧景夙回头一看,站着喊她的不正是跟在冯清歌身边的小丫头吗。 「你是……是叫什么来着的?」萧景夙并未记得她的名字。 「我叫小梨,我是想……想问王爷,小姐她去哪里了……她是不是不要小梨了。」说着眼角竟带下泪珠来。 萧景夙对眼泪倒真是没有什么感觉,他的那位姨夫人会跟他父亲掉眼泪,明慧那丫头也会掉眼泪,这么些年的眼泪看过来,如今这个小丫头的眼泪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必担心,你家小姐不过出去散散心,几日便回来了。在南都好好住着便罢。」萧景夙是想着 冯清歌才对她耐着性子劝慰道。 小梨还想再说什么,被赶进来的巧文拉住,「好了,夜深了,你也该早点休息去,不要扰了王爷。」从瑞平长公主在世时与巧文谈过后,她的心里便是坚定了小姐嫁入南都的,是而将萧景夙当作未来姑爷待,自然万分体贴。 第22章 「王爷,冯小姐的屋子秋儿已经熏好了。夜也深了,王爷不如先回院休息吧。」秋儿劝了一句,萧景夙也顺势点了头便能往外走。几人自然跟着离开。 萧景夙一回身便见秋儿吹灭了屋子里的灯,心里不禁帐然若失起来,又自嘲地摇了摇头才往自己院落走回去。 而此时的西北城最高的山顶上,风呼啦啦地吹着,月亮忽隐忽现。山顶上的苍天大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着墨蓝色长袍,脱下战甲的殷鸿离又是京城那个玩笑迷惑人心的世子,另一人是换了身纯白色衣裙的冯清歌,风扬起时像极了欲乘风而去的谪仙。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是银白色瓷器一般的光泽。殷鸿离上前去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任冯清歌在他怀中不停动弹反抗。 「清歌,你可知道当我醒来不见你,当我醒来听说你已经跟着萧景夙回南都那刻,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有多痛吗?」殷鸿离低低地说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话里不是称自己世子,而是用了最平常的字眼。 冯清歌却忽然慌张地想推开他,她的心明明感受不到一丝波澜,可是他怀抱的温度,他衣裳上的檀木香却是她极熟悉的。她是喜欢他的吗?她真的无法确认。 「殷鸿离,你放开我。」冯清歌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十分的不快。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我答应你,一定会将龙南靖亲自抓到你面前任你处置。」殷鸿离以为她还在生气,便立即表明态度,作下决定。 一提龙南靖,冯清歌便真的冷下脸来,她的鼻间淡淡一哼道:「你不必多费力气。我自有我的打算,还有一事先告知你。我已经决定助定平王争得皇位。」 殷鸿离听言皱紧眉头,想说什么又止住口,只是一双凤眼带着些许忧虑看着她。 「定平王既然会派竟洲兵力来解西北之围,世子是否要掂量一下轻重。」冯清歌被他瞧得竟有些不自在,说话的语气也急促起来。 「是他要解西北之围,还是要来收我西北之权?」殷鸿离脸色沉了下来,他竟想不到冯清歌为了赵承乾,便是这么说的。 「难道结果不是如此吗?」冯清歌立即便回到,只听殷鸿离冷冷一哼,又自嘲一笑。 冯清歌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她真正想做的,可是她不得不先忍住。她如何确定殷家是不是会反,如她所想的拥护萧景夙,她不能冒这个风险,或者说她不该交心,她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对着殷鸿离的情意,凉得如冰一般,哪怕殷鸿离那般贴近地抱着她,都捂不热她的心。她不再多说什么,兀自往来路走了不远,便遇上华瑶一同下山。 瞧着冯清歌离去的背影,殷鸿离沉默地立着。扶华走近他的身后,只听见一句「清歌,你若助他,我又该如何?」 「主子,那边有信传来了。」扶华说着递上一张字条。 殷鸿离借着扶华手上的火烛快速看完,便就着火光焚毁殆尽,而后长舒一口气,轻笑出声。 扶华看自己主子一会怒,一会笑的,脸上显出目瞪口呆的样子,难道这信上说了什么有趣的事,竟能让主子从刚刚的怒气中转圜过来。 「走吧,咱们也回去把。明天还需好好会会那位从竟洲来的督令。」殷鸿离说完便大步往前走,扶华立即跟上前,心里忍不住的好奇。 将军府中,眉迎还未睡,一直等在为冯清歌安置的房前,见她们主仆二人回来,收起探究的眼神,倒是一副亲热的模样,上前一把拉住冯清歌的手臂,笑说道:「是不是西北的风景美丽,叫冯小姐看住了,这才晚归?」 冯清歌与定北王妃虽无极大的交情,却也是尊敬有加的,对这位定北王的妾室打心里有些看不上,又见她做出一副相熟的姿态心底更是厌恶,很快便将胳膊抽出,唇边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回道:「夜已深,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第23章 眉迎自知她只不过是妾室,还是个没有尊封的妾室,故而冯清歌与她说话不用什么长辈称呼,她心里不喜却无可挑剔。 「冯小姐是贵客,你一直未归,眉迎如何能睡。」 冯清歌想进屋,却被她拦住去路,状似无意的样子。冯清歌本就疲累,加上刚与殷鸿离不欢而散,心情也跟着十分不好,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立即说道:「小女已经回来,还请你先回去休息吧。多谢你等着,小女今日实在太累,十分抱歉不能再陪了。」也不管她脸色变得难看,绕过她便进了屋子,从身后「砰」地把门关上了。 眉迎站在门口,气得一甩帕子,狠狠地踱了踱脚,冷哼一声便离去。 「也不知定北王爷怎么想的,王妃那般贤惠,又貌美,竟会娶这样一位女子,就会扮柔弱使魅惑。」华瑶一边给冯清歌铺着床,一边说道,却不听回音,回身便见冯清歌正坐在桌上看着烛光发起呆。 「小姐,小姐……」华瑶在她耳边叫了两声,才见冯清歌身子轻颤,像是惊醒一般。 「怎么了?」冯清歌疑惑地问道。 「小姐,有句话华瑶想问,不知能不能问?」华瑶脸上闪出一丝犹疑。 「你问吧。」冯清歌心底大概能猜到她要问什么,便打算听她问出口。 「华瑶想问小姐,再见到世子,心里可有一点,哪怕一点不一样的情愫,譬如紧张,开心。」华瑶问完便盯着冯清歌看,她很失望地发现小姐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里还是方才淡淡的。 果然便听她说道:「没有,连不开心,不喜欢都没有。我看到他只觉得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便该是这样熟悉一般,心里却是什么感觉都无。」 华瑶真的失望了,她原以为风云子不过是夸张了。明明是爱的人,怎么会因为蛊毒便说不爱就不爱了。 「这样也好。原先你说过,我与殷鸿离有情意,我也是觉得不妥的。」冯清歌说完这话,不知觉 地心上一刺,惹得她右手捂住胸口。 华瑶立即扶住她,说道:「本来身子就没好全,小姐还是快歇息吧。」说完引她净了脸,又伺候她换衣入被。 吹灭了灯,月光便将窗户影子照在了对面的墙上以及地上。冯清歌看着墙上的影子,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实在累了困了,就要睡去。 华瑶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关门,便被人拦住门,华瑶伸手去挡,一个出手便被对方击得退后。 看着人走了进来,华瑶咬着牙低垂了头低声请安道:「见过世子。」 殷鸿离还是一身墨蓝色长袍,从山上下来他便一直徘徊在冯清歌的院前,只等着她入睡。从回西北的路上,他便有一种不安,这种不安在见到冯清歌后更加强烈。他原本想得是会不会因瑞平长公主的遇刺对她的打击过大,才导致她对自己的态度这般变化,百思不得其解下,他便想到来找华瑶问个清楚。 「你们在南都可曾遇到什么事,本世子瞧着她有些不对。」殷鸿离出声问道,脸上并无笑意。 华瑶脑海里转了几转,小姐早便说过不许她再向世子通风报信,若是将蛊毒的事告诉世子,便是对小姐的不忠,她该如何,心里一时没有了主意,只沉默不语,头低垂着不敢抬头。 「你如今是她身边的人,听她的交代是应当的,但也该分清楚什么事情。她这么大的变化,你还要藏着掖着吗?」殷鸿离虽不会对人随便发怒,却自有一股威严逼压着华瑶。 「世子,我……我不能多说。」华瑶咬着牙说出口,还未听殷鸿离有什么回应,便听身后的门被推开。 华瑶一回头便愣住了,只见冯清歌中衣外头披了嫩黄色的风袍,眼眸里像是沾染了深夜里的凉气,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殷鸿离。 「不必为难华瑶,有什么世子问小女便好。」冯清歌抬脚走了进来,又对着华瑶轻声说道:「华瑶,你先出去吧。」 第24章 华瑶立即便退了出去,将门小心地带上。 「我以为刚刚在山上已经跟世子说得够清楚了,为何世子夜深还要来问华瑶。」冯清歌极力地压住怒意,殷鸿离对她的情意再明显不过,不管她心上如何,总不该怒气腾腾。 不过她拼命压着,却让殷鸿离更为不满,冷笑着说道:「你是真得帮赵承乾,还是帮着萧景夙。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瞒着我这个。」 冯清歌一听他的话瞬间便明白了,殷鸿离与萧景夙一直保持着某种联系,随即便问道:「世子与 南都王爷是同盟?」自嘲一笑又接着说道,「看来是小女班门弄斧,多管闲事了。」 「不,应该说我们三人是同盟。从在京城,我便不再当你是外人。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舍赵家而选择景夙,我们这条路实在过于凶险,更何况冯将军如此忠心耿耿的人,又怎么肯答应。」殷鸿离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他心底本就存着疑惑,此时正好说了出来。 冯清歌摇着头,用着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父亲并不知道我的打算,他是把忠心看得极重的人。可这样的忠心最后会害了我们冯家,而我必须做些什么。」 「就算冯将军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有我。我的打算和你是一样的。赵皇早已示定北与南都为眼中钉目中刺,我们若不想着自保,只等他的屠刀斩到头顶吗?」殷鸿离的清醒忽然叫冯清歌恍惚起来,若是前世的他也这般清醒,为何最后会落得斩于西北的绝境。 「算算日子,就在这两日皇上便该薨逝了,到那时皇宫里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冯清歌不再接着他的话,反而说起京城的事。 殷鸿离先是一愣,然后淡淡一笑,说道:「难怪赵承乾会立即赶回京城,你倒是有法子叫他相信。不过他就是来西北,也别妄想收回兵权。黑水族内斗激烈,已经无心与父亲应战,一旦北部之围解除,父亲必然会乘胜追击打得他们溃散而逃。」 「世子神勇,昨日已是亲眼所见。连张督令见了心下也自有决断。小女倒是不担心西北的兵权会被收回,只是京城必须乱上一乱,才能让大昭无暇顾及南都,也势必要重新依赖定北王府。」冯清歌说了许久的话,已显疲态,她原便是刚要睡着便听到华瑶这边的动静,跑出来看一眼的,哪成想正遇上殷鸿离逼问华瑶,必然忍不住跟他说道。 殷鸿离忽然一把抱起她,惊得冯清歌差点叫出声,他推开房门便快步将冯清歌抱回屋子,直到床边才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床上,又细心地帮她脱去鞋履,引得冯清歌脸色大红,眉头也深深皱起来。 「世子,你……太轻狂了!」冯清歌的语气十分不佳,殷鸿离却充耳不闻,只是为她盖上锦被,又伸手将她瓷白的脸上粘黏的几根发丝拂去。 殷鸿离低声诉说着话,他靠得很近,呼出的轻微热气直烘得冯清歌鼻间痒了起来。 「若是我不曾从景夙那里知道实情,我真的非常担心。现在我知道了,你同我是一样的心思,我这心里便安定了。你放心,但凡有我一日,便不会让你昔日的担忧再现。我一定护好你,护好冯家。」 这大抵是冯清歌听过最直白的情话,她感觉心跳快了些,放在床边的手触碰到殷鸿离撑在床边的手,被他反手握住,却忽然心口又一刺痛,突然而剧烈地,惹得她浑身发颤,蜷缩在一起。 「清歌,你怎么了?」殷鸿离紧张地抱住她,怀里的人儿却抖得愈发厉害。 「清歌……清歌……」殷鸿离的呼喊将门外的华瑶领了进来。 华瑶迅速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掏出一颗黑色小丸轻放进冯清歌的嘴中,又迫她吞咽下去。 「这是什么药丸?」殷鸿离自然要问,药吃进去片刻后,他怀中的冯清歌才安静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华瑶也知此事再瞒不下去,才收起药丸回起话:「在天上居的那夜,世子中了毒,小姐同样中了毒,比世子来得更加凶险,是白利族的梦里香。这毒比上次在怡和王府的情毒更厉害。我们无法便寻了一处有温泉的废弃庄子将小姐的毒发了出来,却伤了嗓子。世子尚未清醒,小姐不能说话,若是世子知道小姐中毒怕是不会安心回西北。小姐又不想耽搁世子回西北便匆匆去了南都。原本萧王爷的师傅便是白利族已退位的祭司,在给小姐解毒的药汤里又被人混下流意蛊,害得小姐必须无情无爱,若是动情便会尝刺心之痛。所以才会……「华瑶说完,已经泣不成声,这么些天看着小姐因为中毒受得罪早已让她压抑在心。她不如巧文遇事会掉眼泪,她的情绪一直深埋在心底。 第25章 华瑶说的话一字一句从他的耳朵里传进去,直接敲在他的心上,一下接着一下的重击。他甚至在那些天里气过她,却不知他心爱的人受如此的疼痛。 殷鸿离将怀中的冯清歌搂得愈发紧,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上,星光溢彩的凤目里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心痛,靠着她轻轻地说道:「清歌,不管你的心有多么冰冷,不管你还能不能回应我的情意。我对你的情意此生不变,牵着你的手绝不会放开。」殷鸿离声音轻地怕惊醒冯清歌。 华瑶听着殷鸿离对小姐说的话,心里长舒一口气,世子这般真心待小姐,小姐一定会幸福的。华 瑶抬头看向冯清歌时,借着月光竟看到她脸上晶莹闪烁着,像是泪珠划过脸颊,不由说道:「世子,小姐的眼泪……」。 殷鸿离放平冯清歌,果然看到她的脸颊上有泪痕,温柔地以手拭去,终是不再多说什么,为她掖好锦被大跨步地离去。 华瑶将门从内关上,坐靠在床榻下守了一夜。 殷鸿离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便匆匆见了张凤元。将军府的正堂内,水烟上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白利族瞅准了父亲不在西北压阵,便欲凭己之力侵犯大昭。幸而得张大人及时赶到。」殷鸿离脸上是极淡的笑意,言谈间是一本正经的官腔。 张凤元原先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只有纨绔之名的世子是浑不在意的。不曾想昨日一战令他大吃一惊,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将领,凭一人之力便直取敌领将的首级,这份胆魄也是他所不能及的。武将只认身手说话,在心底张凤元对他是服气的。听他说话竟这般客气,脸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陪着笑说道:「世子谬赞了,下官既领竟洲军前来,便是听凭世子调遣的。」 殷鸿离执起茶杯喝上几口,瞧着他露了一笑,才开口说道:「若是本世子说要直达白利族腹地呢?」。 直达腹地?他的意思难道是要一举歼灭白利族。张凤元捧着杯子的手顿住了,久久没有动作。 「张大人,张督令……」殷鸿离看他失神站着,出声喊道。 张凤元才像清醒一般站起来,杯子立即放到桌子上,跪在地上说道:「下官听从世子派遣。」 殷鸿离满意地笑了,起身亲手将他扶起来,伸手拍在张凤元的肩上,说道:「从前只听说张大人将竟洲守得很好,此次咱们一同奋战,定是所向披靡的。」 张凤元心里实际上虚得厉害,他守着竟洲平安不假,那是定北将军将西北守得极好,何须他多费力气。而此次因着定平王拿了皇上的调遣,又一再强调要尽心辅佐世子,而殷鸿离又的确是有才能的人,他才下定决心拼上一拼。 西北将军府。 水烟在后院的练武场上练着剑,出招凌冽带着一股杀气,犹如此时她心中的愤恨。 自从冯清歌来到将军府,世子便再不让她随身伺候,连平日里用的点心都吩咐她不必再做。她这心里如何不恨,若不是惧怕世子,她早便要了冯清歌的命。 「水烟姑娘,这外头风多大,你这会儿练剑,汗湿了身子岂不是要着凉的。」 忽听身后有声音,水烟回头一看便眉头微皱,原来是王爷新纳的侍妾眉迎,但见她一身雪白裙裳,娇媚的面容上扬着深深的笑意。 水烟望过她一眼便转开头,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这叫眉迎的侍妾仗着深受王爷宠爱,府上大小事都由她安排,宛若女主人一般,竟然还妄图在主子的身边安插婢女,水烟见了她只会十分不屑罢了。 「水烟姑娘怎么这么大的气呢,女儿家最不该生气,那是会有损容貌的。若是姑娘有什么厌烦的人,与其在这里自己生气,不如想办法将人打发了呢。」眉迎仿佛看不见水烟的脸色,仍旧笑说道,她倒不信水烟听了这话会不动心的。 果然水烟停下手中的剑,一个漂亮的转手便将剑插入剑鞘,走到眉迎跟前,她比眉迎略高一些,立在她跟前,便想以气势压她。却不想眉迎一双媚态十足的眼睛就这么微抬着看向她,嫣红的双唇咧开一个笃定的笑,倒是更有威势。 第26章 水烟有些败下阵来,往后退开两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眉迎将手上的帕子掩在嘴边又一阵轻笑,才缓缓开口道:「水烟姑娘总要采取些手段,哪里有男人是一心一意的,不过是诱惑不够大罢了。」 水烟见她浑身上下犹如无骨一般,姿态娇媚极了,心下不免叹道,难怪一直独善其身的王爷会宠幸她。 「你……你可有什么办法?」水烟抿了抿嘴唇,才吞吞吐吐说道。 「听说水烟姑娘的母亲可是白利族人,若论起媚术来,白利族可是数一的。姑娘怎么没想到这层。」眉迎继续说道。 「白利族?媚术?哼!本姑娘才不屑用呢!」水烟当她真有什么主意,原来是叫她去寻白利族的媚术,气得调头便要走。 眉迎也不着急,依旧笑说道:「水烟姑娘既然这么有骨气,那眉迎劝你还是不要再留在将军府了。这每日里看着世子与冯小姐亲昵着,这份苦楚连眉迎都要心疼你了。」 「你……」水烟被她一句话说得噎住。 眉迎一步一摇地往她跟前走过,边越过她边叹道:」眉迎话便点到为此,若是水烟姑娘日后心里烦闷,大可来寻眉迎闲聊。」说完便不再回头地往前院走去。 风刮起一地尘土,形成卷筒状呼啸着往水烟身边快速地吹过。水烟独自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后背凉意渐深,才缓步往前院去。 冯清歌正在屋里想着京城此时的情形,心底不禁有些担忧,也不知可会波及父亲及哥哥。 「小姐,华瑶听说世子前日大败的是白利族族长的弟弟,他作为白利族的前锋,向来与王爷势均力敌,却不曾想这回直接命丧世子手上,白利族如今退在五十里以外按兵不动,想是元气大伤。世子这一战可是成名了,都说他比王爷还要厉害,像从天而降的‘杀神’一般。」华瑶从外头打听了消息回来凑到冯清歌身边悄声说道。 冯清歌听着眼睛里的光忽然一暗,说他是「西北杀神」,这前生她曾听过的名头,今世还是出现了。 「白利族隔几年便要与西北大战,这次失了一员大将应该赶紧撤回去才是。」冯清歌心底不由疑惑道,难道白利族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许是他们心有不甘吧,好不容易集结了兵众,总不会一场败仗便撤回去吧。」华瑶心里想着小姐怕是多虑了。 「冯清歌,你在里面吗?」屋外突兀地传进一个女声,冯清歌疑惑地看了一眼华瑶。 华瑶开了屋门便见外头站在着的是一身行武装扮的水烟,她见华瑶开了门,便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你做什么?我们小姐可没叫你进来。」华瑶自然拦着她不让进。 水烟挑衅地看着冯清歌,脸上的神态仿佛在说,你不让我进来是因为心上惧怕。 冯清歌轻笑着向华瑶点了点头,她才松开拦在水烟跟前的手臂。 「明明是景华楼出去的,却是认了别人为主,做何事倒看她脸色,都是主子纵容你,哼!」水烟脚踏进来时,却要嘲弄华瑶背主弃信。 「你……」华瑶想说什么又忍住没说。 冯清歌却站起身,眼眸里是冷漠的情愫,面无表情地说道:「华瑶是谁的人,自有本小姐和世子来决断,与你有何关系。说了你的事,赶紧出了这屋子。」冯清歌当她来是殷鸿离的意思,也不愿与她多说什么,也是给殷鸿离面子了。 「冯清歌,我听张督令说,是定平王派你随援军来西北的。你既然已是定平王的人,还来纠缠我家主子做什么!」水烟听冯清歌的话便已气得不轻,索性直接将来意说出口。 显然冯清歌没有料到她会这么一说,愣了一瞬转而气定神闲地坐下,才缓缓说道:「是谁纠缠谁,想来你也没有搞得清楚。本小姐是奉定平王之命前来督军的,你管天管地,管不了定平王的事吧。又或者你回去管好你的主子,让他少来纠缠我便好。」 第27章 冯清歌并不觉得她说的话有何问题,只是说完便见水烟定定地看着自己。 「主子为何偏偏喜欢你,性情如此孤傲,丝毫不懂体贴,难道我的长相不如你!」水烟数落着冯清歌的不是,越说越气,竟直接将冯清歌面前桌上的茶壶掀翻倒地,一些茶水迸溅出来湿了她的衣裳,惊地她站起身,好在壶里的水已经温凉,若是热水定会烫伤人。 华瑶急着跑过来,一把推开水烟,忙着用帕子擦拭冯清歌身上的水渍。 「算了,别擦了。」冯清歌按住她的手,将华瑶拉到一边,往水烟跟前进了一步,周身的冷意以 致水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疯也发够了吧,你若是喜欢他,大可以去找他,别将你的无用怪到本小姐的头上。」 「冯清歌,你若是不出现,主子一定会看到我的,一定会!都怪你,都怪你!」水烟自知不是华瑶的对手,虽然不敢再有所动作,嘴上却不肯放过冯清歌。 高大的身影从门外径直走了进来,直接越过水烟,拉住冯清歌的手,将她拖了出去,离去前不忘交代跟在后面进屋的扶华:「告知鸿叔,派两个人将水烟安置妥当,日后别叫本主再见到她。」 从始至终,殷鸿离的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分在水烟身上,他带着怒气拉着冯清歌,他的眼神里只有她略微反抗的身形,以及眉头微蹙的脸色。 「主子!主子!不要赶水烟走啊!」屋内水烟凄厉的声音传来,而走出去的两个人却恍若为闻。 冯清歌由殷鸿离拉着穿过城墙上的路甬,往边上的角楼走去,一走进去,殷鸿离便反手关上门,直接用两只手撑在墙上,将她圈在中间,不许她动弹。 …… 第28章 …… 翌日,冯清歌端坐在将军府的议事厅偏殿,殿中坐着殷鸿离与张凤元,以及留下的鸿叔,和另一位将士。 「世子,我们议事怎么能叫一个女娃在这听。」那位将士指着冯清歌十分地不满。 殷鸿离刚想说什么,鸿叔站出来笑了笑,说道:「程将军怕是不认得,她是威武将军之女,又是定平王亲派的督军使,她有何听不得。」 鸿叔在西北颇有威望,他站出来为冯清歌正了身份,这程野自然不再多说。 殷鸿离便接着说道:「白利族最擅长下毒,还请鸿叔吩咐下去,城中水源务必派人日夜守着,切莫让他们有机可乘。还有,程将军,一定要注意百姓家中有没有新增的人口,若有变需多多留意。」 「世子,我派去营地刺探的人来报,白利族的人已经撤走一半,莫格桑倒下,他的下属便不愿再为族长莫多吉效命,依我看来,这是大好时机。」程野说着面有喜色。 殷鸿离听了并不曾立即回什么,而是在心里考虑着,却见冯清歌站起身来,走到殿中间,神色极淡地说道:「小女对此倒有些愚见。白利族内部关系如何,我们虽不得知,但若是分部的首领被斩杀,他手下的人应该是激愤不已的,却不想着来报仇,而是撤回腹地。小女以为这里头别是有什么猫腻吧。」 程野是听过冯远敬的名头的,虽然他现在是禁军统领,看似已远离战场,但当初的时候也是随着当今皇上征战四方,为大昭打下了不少领土。只不过冯远敬是值得钦佩,而眼前这位不过是个连剑都不会提的丫头,也来反驳他,嘴上便不客气起来:「你个毛丫头懂什么,程野我跟在王爷身边守着西北这么些年,我还不清楚白利族人的品性,他们是极重利益的,莫格桑一倒,谁还护着他们,还不得让他们继续往前冲啊!」 「是啊,冯小姐,张某在竟洲时也跟白利族人打过交道,他们为了一点利益都要争得鱼死网破的。程大人既然打听清楚了,想来……」张凤元跟着说了句,又不曾接着说下去。 「小女听闻莫格桑有一子,五岁便能开弓射鹰,虽然后来一直不曾听过他的消息,但小女以为莫 格桑一死,他这一子怕不会善罢甘休。」冯清歌前世里听龙南靖说过,这个名唤莫连城的人才能出众,怕是会成为定北府的大敌。 第29章 「真是笑话,莫格桑只存有一子,还是个坡子,他能有什么用。」程野大笑着说道,心底骂道到底是女子见识,一个坡子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鸿叔一直安静听着,当听到冯清歌提及莫连城时,眼眸里却是晦暗不明的,捋着胡须笑道:「老朽倒是有听闻过这个莫连城,少时过于出众,后来不幸坠了马这才销声匿迹了,都说他摔成了坡子,却鲜少有人见过其人。」 殷鸿离跟着点头道:「莫连城向来神秘,程大人的人打探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世子……」程野还要再辩解什么,却被殷鸿离伸手止住。 「今日暂且议到这里,你们先去忙吧。」殷鸿离扫了在座的人一眼,不愿再就此事多说什么。 等几人退了出去,徒留下冯清歌时,便听殷鸿离出言问道:「你怎么知道莫连城这个人,难道你的梦里也有他。」 冯清歌轻笑着摇头,回道:「只是听说过这个人罢了,想来世子也是打听过此人的。」 「景华楼的确查过他,却所知甚少。」殷鸿离说着想从冯清歌脸上看出什么,却见鸿叔又走了进来。 鸿叔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信,沉沉说道:「景华楼刚刚传来的消息。」 殷鸿离一把接过,快速看完后抬起头对着冯清歌,面色肃然地说道:「清歌,你说得不错,赵皇薨逝了,皇后秘而不宣,准备扶永安王赵承德继位,赵承乾连夜回了青州。」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冯清歌说过就在这几日,果然便是。 「此时京城怕是要乱成一团了。鸿叔,可有小女父亲的消息?」一听到赵承乾回了青州,冯清歌紧张地问道,父亲是统领禁军,此时必然被迫牵扯其中。 鸿叔看了殷鸿离一眼,见他没有要瞒着的意思,才开口道:「冯将军是赵皇十分信任的人,朝中多少眼睛盯着,此刻皇后也不敢动他,不过……不过是安排薛家的薛重逸做了禁军副统领。」 「薛重逸?私银案居然这么快就翻篇了。皇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用薛家一步一步替代冯家后再痛下杀手。」冯清歌丝毫不怀疑她与皇后结下如此大的梁子后,皇后会放过她,放过冯家。 「赵承乾不是会拱手相让的人,他回青州一定有他的打算。」殷鸿离低沉着声音,又转过头来看着冯清歌道:「清歌,我会派人守护在冯府,宫里一旦有动静,会立即将冯夫人等女眷送到安全的地方。而你还是先不要回京城。」相比赵家如何争斗,他更关心地是冯清歌的安危。 冯清歌自然明白他这么安排的道理,她一旦回京,皇后必然会向她寻仇。只是叫她安身在外,她如何安心。 「冯小姐,老朽以为世子说得对,你还是先不要回京去。皇位如今空悬,皇后的心思都在赵承乾身上,暂时是不会动冯家的。」鸿叔接着劝道。 「小女多谢世子跟鸿叔的好意,京城是一定要回的,不过不是现在。眼下最重要的是白利族还在城外虎视眈眈,若果真如小女所想,白利族假意撤退的话,世子可曾想好应对之策。」冯清歌忍住心底的担忧,缓缓开口问道。尽管十分忧心,她却明白自己回去并不能帮到父亲什么,而白利族之围了断后,西北才能无后顾之忧。 展清鸿原以为冯清歌会坚持回京,而担心世子会不顾大局地随她一起闹去,却不想她能耐得住性子,顾及着白利族对西北的威胁。不由在心底叹道,这样的女子难怪会吸引着世子。 而殷鸿离却不像鸿叔一般吃惊,他所认识的冯清歌,不是遇事便慌手慌脚的女子,她会愈发沉稳。 「莫多吉好大喜功,又猜忌心十足,明日便如他们所想,我领一对人马去攻,再命张凤元领人从旁绕过去,看看他们的撤退到底是真是假。」殷鸿离将他的打算说出来,又在地势图上指了指说道,「这里是一处陡峭的山,而山下便是白利族的营地。若我是莫连城,想要引敌深入,必然要藏在这山上,杀敌一个措手不及。」 第30章 冯清歌看着地势图,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指着白利族营地的身后,补充道:「那里山脉起伏,难保他们不是从营地后方撤退,绕到那里去。」 鸿叔见他们二人有商有量地,不动神色地捏着胡须笑着。这位冯小姐绝不是徒有虚表的女子,也许她真的会是世子的一大助益。 天空刚刚露出一丝灰白,殷鸿离已是一身纯铁打造的战甲,挂着正红色的披风,骑坐在烈马上,领着五千人声势浩大地直冲出去。 冯清歌站在城墙头上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鸿叔站在她身边,半晌才说道:「水烟的父亲曾是老朽的同袍,都是最初跟随王爷的人,他后来早逝,只留下水烟一息骨血,王爷是有心将水烟托付给世子的,只是世子早便拒绝过。可是那丫头始终不愿放弃,做了一些无用的事。」 冯清歌听完唇边竟露出一笑,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地看向展清鸿说道:「鸿叔是想说因水烟身世可怜,原谅她随意跑到小女房内一番羞怒,还是鸿叔以为世子能听小女的,收了她?鸿叔怕是高看了小女,小女怕是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心。」 展清鸿不妨她回得这般干脆,连一丝假意都没有,倒是不知如何再继续说下去,又停了片刻便先下了城楼。 华瑶见他走了,便愤恨地说道:「那个水烟便是仗着自己的父亲有功,反来羞辱小姐。世子要赶她走完全是她咎由自取,鸿叔居然还要帮她说话!」华瑶进景华楼时,只在最初的时候见过鸿叔,而后便鲜少见过,是而她与鸿叔并无多少接触,便也不会有什么避讳。 「鸿叔一直作为定北王府的谋士,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他既与水烟的父亲深交,为水烟说什么也是情理之中,你就不要动气了。」见华瑶因她动气,冯清歌反过来安慰起她。 「世子这两日都在忙着白利族的事,根本顾不上其他。鸿叔尚未将水烟送出将军府,而是安置在后院。」华瑶擅长打听消息,将军府就这般大,什么事自然瞒不了她。 冯清歌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水烟和眉迎可有什么接触?」 「有,前几日有人在练武场上看到她们说了会儿话,不过似乎是不欢而散,水烟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留意着吧,那个眉迎我总觉得她这些时日过于安静了。」冯清歌淡淡地交代道,又往殷鸿离 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转身往城楼下走。 到城楼之下,冯清歌便遇上守城的程野。 程野见她本来有气,可冯清歌面露笑容地给他行了礼,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女娃来得大方。 「程将军,小的听说咱们世子可喜欢她了,你说她会不会做咱们的世子妃啊。」程野身后的人在冯清歌走远后小声地说道。 「关你什么事!好好守你的城去!」程野将视线从她的背后移开,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冯清歌远远地便见到自己住的屋子前站着两名女子,一看到她便往这边走来。 「眉迎给冯小姐请安了。」说着,眉迎便向着冯清歌行礼,被冯清歌侧着身子避开。 「你是王爷的侍妾,又比我长些年岁,不必行这样的礼数。」冯清歌心底有些厌烦,语气里也是疏离。 而眉迎却仿若未觉,笑得愈发动人,朱唇轻启道:「该行的礼数怎能缺,冯小姐虽不喜眉迎,但眉迎却还要提醒冯小姐一句。水烟的母亲可是白利族的,眼下她因为小姐被世子责骂,也不知心上该如何恨小姐,冯小姐可千万要小心些。」 冯清歌心上一惊,她倒是方知道原来水烟竟有白利族的血统,面上却一丝不显,只是露出一笑,眉眼里却是极淡的,轻声回道:「清歌承蒙你的好意了。若无其他事,便先走了。」说完便越过眉迎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第31章 「夫人,这个冯清歌一点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夫人却还来提醒她!」眉迎身边伺候的女子不满地说道。 眉迎笑着轻扭着腰肢往回走去,半点都不受影响。日后冯清歌出了事,世子那可怪不到她头上,她可是好心提醒过的,人家不领情她有什么办法。 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水烟颤抖着手在纸上画着什么,刚刚画好,便有敲门声传来。 「水烟姑娘可曾想清楚了,世子在外头迎战,竟洲的督令也不在城中。错过了这次,可没有这般 的机会了。」进来的正是刚从冯清歌处回转过来的眉迎。 水烟捏着手上的宣纸,脸上尽是犹疑。 「看来水烟姑娘并没有打算好,那眉迎便先回去了。」说着,眉迎便一只脚踏出门外,果然听到身后一声「站住」,唇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在转过身后消失无踪。 「水烟姑娘有何担忧的,不过是从将军府运出一个人去,她离了这儿,世子的眼睛才会停在你的身上啊。你这样的样貌,又有那般才能,原该便是你站在世子身边的。」眉迎声音里是满满的蛊惑,最后又轻声加了一句,「眉迎早便听王爷提过,是有意将你嫁于世子的。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你怎么会被世子斥责,甚至还要送出府去。」 水烟捏着宣纸的手因为发怒而越捏越紧,眉迎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缓慢地将手上的宣纸扯了出来,这次水烟便松开了手,眼神里是孤注一掷地恨意。 「你若是骗我,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眉迎喜着转身,便听身后的水烟说了一句,也不答话,心里想得却是你有那个命再来找我吧。 冯清歌正在屋子里收拾衣服,只等殷鸿离回来,她便预备往京城赶去。殷鸿离的身手极佳,又懂治军布局,况且又有张凤元在旁协作,虽说莫连城其人不知深浅,但她以为既然已有准备,重创白利族该是定然的。 晚间,华瑶传来消息,殷鸿离大破白利族,驱逐着败军直往白利族腹地而去。 「既已大败,为何还要穷追不舍?」冯清歌疑惑地问道,殷鸿离不会不懂穷寇莫追的道理。 华瑶犹豫着回道:「世子曾经说过,即使翻遍白利族腹地,也要找到救治小姐的解药。」 冯清歌惊地顿住,又是为了她,忽地心口又是一痛,华瑶赶紧扶着她坐下,将药喂了进去。 「小姐,你的心痛发作越来越频繁了,这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华瑶心疼地说道,「还需相信世子,他一定会带回解药的。」 冯清歌脑中想着在京城的初见,想着在崖洞里的表明心意,心口越发痛起来,竟连药都产生不了效力,渐渐人也昏迷了。 「小姐,小姐!」华瑶喊着她,却怎么都喊不醒了。 等到冯清歌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的脑袋仍一阵晕眩,口干舌燥地厉害。 「华瑶,华瑶!」冯清歌喊了两声,却不见人进来,片刻才有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全然陌生的面孔,穿的一身衣服也不是大昭服侍。 冯清歌立即再扫了一眼周围,明明是在将军府的屋子里。 「你是谁!华瑶呢!」 那小丫头也不答话,只是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冯清歌自然不会去接,而是起身从旁边的屏风上拿下衣服穿起来,小丫头很有眼色地要来帮忙,被冯清歌一个凌冽的眼神吓住,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卓玛,你出去吧。」门口有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背着光站着,冯清歌转过身时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直到他慢慢走了进来。 穿着带毛的皮袄子,脸上皮肤有些黑,眉毛粗浓,眼睛里的光亮得惊人,鼻子坚挺,鼻尖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圆润,却是极细的,双唇厚实却不红润。 「莫连城!」冯清歌一喊出口,男子倒是一愣。 第32章 「怎么,冯小姐竟然认识我。」 果然是他,他怎么会在将军府,难道殷鸿离败了?西北城已经失守? 「华瑶呢,你把我的人弄到哪里去了?」冯清歌长发披散,脸色极素,眼里都是凉气。 「冯小姐的侍女会武,我怎么能将她留在这里呢,自然要锁好了。」莫连城一脸笑意地来回踱步,「冯小姐怎么如此淡定,在这里看到我难道不好奇吗?」 「你的叔叔被我们世子赶尽杀绝,你却潜入西北城,好一出黄雀在后,堂堂男子行事却这般不光彩。」冯清歌说出这话后,便见莫连城脸色一变,果真与她猜测是一样的。 莫连城也想了明白,又是一笑:「冯小姐不必再加试探。殷鸿离已经死在我设的陷阱里,西北城就这么破了。接下来就等殷明坤送上门来。」 「殷鸿离若真得死了,你还留着我做什么?」冯清歌说着竟笑了起来,眉眼里流出的是不屑的神情,在他眼里那笑却是极美,明眸皓齿便是如此。 「既然你不杀我,就先把华瑶放了,我只习惯她,旁人谁来都不管用。」 「你……果然有趣。好,我放了她来。」莫连城也不动气,说着便走出去吩咐手下人将华瑶带了过来。 冯清歌再见到华瑶,就见她脸上有几处红痕,脚上用链子锁着。 「你的人已经还给你,若是想跑却是不行。」莫连城又进来交代了一句,最后看了看冯清歌才离开。 华瑶往冯清歌身边扑过来,脚上的链子叮当作响,屋门被莫连城的人带上了,那个叫卓玛的丫头在门外守着。 「到底怎么回事!莫连城怎么会在将军府!」冯清歌焦急地问道,她这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天翻地覆了。 「昨晚我刚安置好小姐,便见一队人冲了进来。我跟他们打了起来,无奈他们人太多,我又没有兵器就被制住了关在后院的小屋子里。我听那些人说,他们已经控制住了程将军和鸿叔,守城的人也全部是他们的人,穿着我们士兵的衣服。」华瑶压低着声音说道。 「他们制造这样的假象,为得便是迷惑殷明坤。能够兵不血刃的攻占这里,这样看来西北的防线被破,将军府里定有内鬼。」冯清歌说着脑子里想到的,却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会是谁?」 「水烟。她一直跟在鸿叔身边,也是景华楼的重要人物,想要知道西北城的秘密应该不算难。难得却是她怎么会和莫连城有关系。」冯清歌眉头紧皱着,忽然便想到了关键之处,「除非有人牵针引线,那么这人应该便是她!」 「冯小姐果真聪慧,眉迎的确没有错看了你。」门被推开,妖娆的女子笑着走了进来。 冯清歌直起身子,冷漠地看着她,问道:「你是白利族的人?」 「对,我的母亲是白利族上一任祭司的师妹,我的父亲便是被殷鸿离杀死的莫多吉。」眉迎说着收了笑意,眼里充满怒气,涂着玫红色的唇抿成一条线。 「那你应该认识风云子了。」冯清歌记得他说过是有一个师妹的。 「我从小便被养在父亲身边,什么风云子,雨云子,听都不曾听过。」眉迎像是不屑提及此人。 冯清歌看着她忽然轻笑起来,一副了然的神色说道:「所以为了能战胜殷家,你的父亲便将你送到王爷身边迷惑他。不说战场上刀兵相见自有分晓,却是背地里做这样龌龊的事,莫多吉倒真是让人 瞧得起。」 「冯清歌,你死到临头还这么放肆!我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眉迎大怒,姣好的面容因为生气而扭曲起来,她忍住想要杀了她的冲动,喘着的气息渐渐平稳才说道,「若不是哥哥关照了,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你们把鸿叔怎么样了!」见她要走,冯清歌立即问道。 第33章 「那个老顽固,哥哥惜才不叫人动他。不过,你还是管好自己吧!」眉迎眼神里尽是不屑。 冯清歌往眉迎跟前站了两步,眼神里毫无惧意,脸上也无一丝笑容,只是说道:「攻下西北之后呢,难道你哥哥想要入主大昭,就凭你们白利族这十万人口?还是你们只是想站稳西北城?你可知我的父亲是大昭禁军统领,想要取殷家而代之,我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对你们有用。」 「那又如何,我们暂时不会杀你的!你好好待着就是!」眉迎被冯清歌说得一下没了主意,她得赶紧去找莫连城。 「告诉莫连城,放我回京。我会给他想要的。你们跟殷家如何斗,与我无关。「冯清歌一字一句说着,华瑶忍不住看她,小姐怎么能说殷家与她无关呢。 等到眉迎离开,冯清歌便朝外喊道:「卓玛,你进来!」 卓玛听言走进来后,便被躲在门后的华瑶一掌击昏。 「我还以为是个会武功的,原来不是。小姐,你要做什么?「华瑶看着自家小姐将头发快速地将卓玛的衣服脱了下来,迅速换在自己身上。 「你守在这里,我去找鸿叔商量一下,这么坐以待毙可不行。」 「小姐多加小心!」 冯清歌穿着卓玛的衣裳向鸿叔所住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遇到的白利族兵都低着头不敢看她。冯清歌不由想道,这个卓玛的一身衣裳想来是有些身份的。 很快便走到鸿叔的屋子前,果然守着一个人。那人见冯清歌来,依然低着头。 冯清歌指了指门,守卫便快速打开了。 展清鸿原本坐着,见有人进来便立即站了起来,脚上的铁链便露了出来。 「冯……」鸿叔刚想称呼她,便被她的眼神禁住。 冯清歌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西北城被莫连城的人占了,他们是打算等王爷回城来个一网打尽。必须要通知王爷,鸿叔可有什么办法?」 展清鸿眉头紧皱着,想了半刻才说道:「西北城原有一条密道,莫连城的人怕是从这密道而来的,这自然不能再用。除此之外在世子的房里还有一条密道,只是具体在哪里,老朽并不知道。」 冯清歌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莫连城一定将殷鸿离的房间翻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现,更何况他就住在临近的屋子,那里定是守卫众多,她要如何靠近。 「也不知世子现在情况如何。莫连城设了陷阱等着,世子他们毫无准备,会不会真的……」展清鸿担忧地说道。 「不会。」冯清歌斩钉截铁地回道,她相信殷鸿离不是那么会被算计的人。 「鸿叔,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我一定会想办法通知王爷。」冯清歌交代完便匆匆离开。 一进屋子,便见莫连城坐在桌前喝着茶,不急不躁地等着,见她来了便是一笑。华瑶连忙跑到她跟前。 「你一定会很奇怪,穿着卓玛的衣裳出去,为何畅通无阻吧。卓玛将是白利族下一任的祭司,普通人见了自然不敢多看。」莫连城像是早已预料一般看着她说道。 冯清歌也不见慌张,冷眼看着他。卓玛还穿着中衣站在一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冯清歌倒是觉着她像个傀儡一样。 「你是禁军统领之女?」莫连城问道,这才是他坐在这里的目的。 「是,我还是定平王的幕僚。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里,那是因为定平王派我做的督军使。」冯清歌说得清楚,莫连城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接着说道,「眉迎一定告诉你我与殷世子关系匪浅吧,那是她想错了。我们冯家既在京城统领禁军,又如何与西北府牵扯不清,若是那般,皇上早便疑心了。」 莫连城心上是赞同的,没有哪个皇帝会希望自己的贴身护卫与手握兵权的将士同盟一气。 第34章 「想让我放你走,也要看你能做什么。」 「我不需做什么,只要回了京,自然会将西北的事告知定平王,不过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冯清歌见他问道,唇边露出一笑,玉手直指殷鸿离住的屋子,说道:「殷世子那里一定有大昭所认的贴身之物,小女须拿着进京,才更叫人信服。总不能空口无凭地说他败了吧,谁会信?」 莫连城在心里反复思索,他不信冯清歌真的会帮他,却又好奇她想做什么。派去拦截殷鸿离的人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他原想利用这女子来引他上钩,而照她的说法,却是无用之路。 「好,我陪你去。倒要看看你拿什么东西出来。「莫连城起身,向冯清歌走来,上下打量着她,又笑了出来,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说道,「还请冯小姐换身衣裳,我族未来祭司的衣裳也不是随便能穿的。」 冯清歌立即回了一句:「也请你除下华瑶的脚链,我的人也不随便就能锁的。」一双眼睛与他对视,丝毫不肯相让。 倒是莫连城先败下阵来,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把砍碎了华瑶的脚链。 「还请你在门口等候,我换好衣裳就出来。」 莫连城皱着眉头走出去,卓玛自然在屋内等着。 冯清歌乘着华瑶给她系衣裳带子的时机,在她的腰间写下「跑」字,又不动声色地以唇形说道:「去找他。」 华瑶立即会意,眼看冯清歌跟着莫连城走了,卓玛又正在穿衣裳,一个反手又将她劈晕,不由摇了摇头,这孩子明显不会一丝武功,选来做祭司,不过就是个名分罢了。只见华瑶冲出屋子,几个飞跃已上了房顶,动作迅速地跑出了将军府。若叫她带着小姐走,也许无法做到,但她自己却要容易许多。 莫连城领着冯清歌进了殷鸿离的房间,却见她站在门口不进去。 「我想一个人在里面找一找。」冯清歌一说出这话,便听莫连城冷笑起来。 「好,随你。这里已经被我的人翻过,谅你也不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不过,你一个人进去也好,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等着。」莫连城说到最后,言语里有些暧昧的意味。 冯清歌是头一次进殷鸿离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陈设简单,青纱帐子垂挂着,榻上只有简单的木枕及薄被。榻边上是半面墙的物器柜,上头摆放着几件价值并不高的玩意儿,对面是书案,上面摆了几本他这些时日看的书,还有他练的字。而抬头瞧着书案上头却是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子,站在西北的山顶上,只在月光下露着一张侧脸。而那侧脸分明是她的。这便是莫连城所说的惊喜吗? 殷鸿离的房间里陈设十分简单,墙面上也没有一丝缝隙,冯清歌在地上来回踩了踩,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砖,冯清歌的手又在那些摆设上小心摸过,连书案上的笔架都没有放过。抽出书案的隔屉,里头放着一把折扇,扇面上有一只坠子,上头简单刻了个「离」字,这坠子不正是贴身之物吗。 「冯小姐,你可好了?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就出来吧。」门外的莫连城等了许久已有些不耐烦,出言问道。 冯清歌以防他进来,立即回道:「你若是不放心,不如你进来找。」 莫连城自然不信她是真话,又不想失信于人,便又耐着性子等了。 冯清歌将坠子拿在手上,又扫视了一遍,目光又停留在那副画上,忽然发现在画上留有几个印章,其中有一块与她手中的坠子所留的形状是一模一样的。她便立即将坠子放在那块印章上,只听轻微的「咯吱」声,书案竟往旁边移开,露出地面上的一个小洞,可容一人进出。 门外的莫连城一直听着里头的动静,发现不对立即冲进去,便见冯清歌正欲跳进地上的那个洞口,立即飞身捉过去,冯清歌艰难地躲了过去,眼见莫连城再次向她捉了过来,从洞口闯出个黑衣人,一掌抵过莫连城的攻势,手上一把白灰直朝他脸上撒过去,又顺手将冯清歌往洞里一抛,自己旋即转身跳回洞里,张开的洞口瞬间关闭,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快速准确。 第35章 莫连城狠狠地踱了踱脚,命人进来再将房间整个勘察一遍,他要将密道翻出来,亲手捉到冯清歌,这个女人太可恶。 「怎么会是你!」 冯清歌被扔到一堆草上,自然没有摔疼,向前走了没多远便渐渐宽敞起来,竟在一边置了张床,又点着烛灯,趁着光她才看清了身后的黑衣人,竟是许久未见的魏子渊。 「子渊见过小姐。」魏子渊虽是行了礼,一双眼睛却满是喜悦又不加掩饰地看着冯清歌。 「你怎么会在这里?」冯清歌看这床铺,惊讶地想着难道他一直住在密道里。 「自从小姐离开京城后,我便一路来了西北。原本世子派我去打探白利族的消息,后来我发现莫连城一直以来都是装成坡子,并且这次随了他的父亲一起攻打西北,在莫格桑死后,他便说服莫多吉以退兵掩护他的偷攻行径。就在前两日,世子叫我守在这里,为得就是以防有什么危险,我能及时带走小姐。」魏子渊原原本本地说道,他心里虽是有些不服殷鸿离,却不得不佩服他思虑周全,在追击白利族时便能想到接下来的这些事来。 冯清歌听他说话,脸上不禁显露出震惊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他如今在哪里?」 「我回来时,只知他已经到了白利族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其他我便不知了。小姐还是快跟我走吧。」 冯清歌依言点了点头,跟在魏子渊后头,顺着密道直往前走。这条路修的时间不长,所以除了鸿叔零星知道一些,便只有殷鸿离自己清楚了,画是新作的,而他将扇坠留在那里,怕是为的她。 这条密道一直通往城外,魏子渊先出了口仔细打探过,才回身接出了冯清歌。 进密道前还是晌午,这会天色竟然都暗了下来。 「魏子渊,你去通知殷王爷,将这里的情形告诉他,千万不要进城。」既然殷王爷已经在回城的路上,那就必须快点阻止他才行。 「那小姐去哪里?我必须护着你才是。」魏子渊一听冯清歌的安排,便猜到她是打算去找殷鸿离。 「我要去找殷鸿离,他是为我寻解药去了,我不看到他平安无事,于心不安。」冯清歌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有其他的想法,她好似是担心他的。 「中毒?小姐你中了毒吗?」魏子渊紧张地问道,打量着冯清歌,恨不得上前检查一番,却终究是忍住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毒,也不会要命,你不要紧张,照我说的做,赶紧去通知王爷。这个给你。」 冯清歌说着将手中的扇坠递过去,却不见魏子渊接过。 「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你不会武功,又是柔弱女子,白利族离这里并不近,你要怎么去!」魏子渊眉头紧紧皱着,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离开的。 「你……」冯清歌知他的性子,向来是桀骜不驯的,连殷鸿离也未必放在眼里。他这般强硬地不肯,实在不行,只能先不管殷鸿离了,「好……」 「本王送你家小姐去不就行了。」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一身白袍在黑色中显得十分清晰,脸上带着丝笑意。 魏子渊疑惑地看向他,这个自称王爷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冯清歌惊讶地看着他说道:「萧王爷怎么在这里?」 「因为想你了,所以便来西北寻你。刚到了城外,便见到你,可真是有缘啊。」萧景夙笑意深深,言语里也有些趣闹,惹得冯清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魏子渊依旧敌视地看着他,这位什么王爷看小姐的眼神一样透着情意,小姐本是极好的,自然会惹得这些人争相爱慕,以他的身份,他只愿守着小姐便可,从不会有其他想法。 「子渊,你快去吧。有萧王爷跟我一起去,你就放心吧。」冯清歌再次劝过魏子渊,并对着他微露出一抹笑意,魏子渊无法抗拒,只得点头答应,几个快步便消失无踪。 第36章 而萧景夙护在冯清歌身边,二人便往白利族的腹地走去。 「萧王爷是一个人来的吗?」冯清歌确实奇怪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 萧景夙扑哧笑了出来,对着冯清歌说道:「就知道你会问,本王怎么会一个人出来呢,本王的那些兵都将西北城围起来了,只等着殷鸿离的安排。」 冯清歌愈发惊讶起来,从南都带兵来西北,要想不惊动人,怕是夜间行路的多,时间上一定多有耽误,也就是说从她离开南都不几日,萧景夙便带着兵直奔西北。 「排兵布阵上,本王不如鸿离,所以他说怎么做,本王便配合就是。」萧景夙说这话时脸上难得的认真,他的眼里是对殷鸿离的信任。 难道莫连城的举动早已在殷鸿离的预料之中,还是说他有其他的目的。冯清歌一时不能想通。 「你留下的两人还在金月宫里待着。」萧景夙顿了顿又说道,「她们还在等你回去。」 冯清歌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若是没有莫连城的这一出,她怕是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又怎么会回南都。 「赵承乾派人去南都找过本王了,那人似乎叫什么龙南靖,他跟本王提及你,想来是你在京中的熟人。」萧景夙不知她与龙南靖的过往,如是说道。 果然,冯清歌听见龙南靖的名字后面色愈发沉重,语气里也带着极度的不满:「他来做什么?赵承乾还真是够重用他的。」 「还能说什么?还不是为了皇位,想要我们南都支持他罢了,本王自然应了他。还有一事,龙什么的人说你哥哥的婚事怕是有变,皇后想将昭华公主嫁于他,而原先的那家小姐只能屈就为贵妾。不过你父亲一直推说冯家不敢高配,皇后也不好过多勉强,此事一出,连带着你哥哥的婚事便先搁置住了。」萧景夙每说一句,便见冯清歌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休想!哪怕她是皇后,她也别想左右哥哥的婚事!我绝对不会容许昭华公主进冯家的门。」冯清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她心底气得要命,原以为此生哥哥的婚事大定,却不想又横生枝节,昭华公主还真是与她冯家有纠葛不清的孽债。 二人走了许久,冯清歌提着裙子跟在后头,几次都拒绝了萧景夙伸过来的手,却想着殷鸿离怕是会直接抱起她来,不由她拒绝。这么看来,萧景夙倒是比殷鸿离君子得多,不像殷鸿离,已经明目张胆地多次占了她的便宜。 「按本王所知,鸿离就是找遍白利族,怕也寻不到解你毒的药。连师父都不能解的毒,又有几人能解。除非找到下毒之人。」萧景夙当然知道殷鸿离追击白利族的目的,一来是打得他们没有再来骚扰的余力,二来便是为了冯清歌的解药。 「既然下了毒,又怎么会为我解毒。」冯清歌叹了一声道,自出了京城,她便深觉自己的无用,不仅总令自己受伤,还害得长公主丧命,虽然萧景夙没有说什么,但一切因她而起,都是她太无用了,才会在经历这些事时毫无反击之力,却偏偏要身边的人为她承受。 月光笼罩之下,萧景夙发觉她的脸色愈发白皙,唇上却失了颜色,只当她是累了,便宽慰道:「等天露了白,便到地方了,你若走不动路了,本王背你可好?」 冯清歌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想再牵累其他人了。 远远便看到殷家的战旗高高地插在白利族的城墙上,而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明朗。 白利族的腹地,城墙不及西北城的高,城池却比西北大了近一倍,居住的人也多上许多,城池周边的密林里隐着一些村寨,几乎不与城中人过多来往。 「难不成鸿离是看上了白利族的城?」萧景夙玩笑着说道。 冯清歌跟着一笑,若是真的看上收在手中,也无不可。 守城的将士一见了萧景夙递过去的玉佩,便将二人放了进去。 第37章 萧景夙把玩着手上的玉佩,笑说道:「这还是本王前年弱冠的时候,他送予本王的,你瞧这玉佩是双面刻,一面是他的字,一面是本王的。鸿离向来心细,想得又极为周到。」 冯清歌正不知如何回他,便见一人向他们跑来,便是跟在殷鸿离身边的扶华。 「扶华参见萧王爷,见过冯小姐。」扶华的脸上还残留着刀伤,见到冯清歌咧嘴一笑,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冯清歌见他这神态,没有作出什么回应,却是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你家世子呢,本王来了也不赶着出来迎接。」萧景夙左右瞧着不见殷鸿离,出言问道。 扶华收了笑容,面上闪出一丝担忧,叹了一声回道:「攻城的时候我们差点中计,世子又冲在最前头,所以受了些伤。」 「难怪呢,本王就说以鸿离的个性,哪里能容许西北城被占。」萧景夙嘴上虽说得云淡风轻,眉头却是微蹙起来,步子也跟着快起来。 冯清歌藏在袖里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着,修长的指甲将手心插出深深的印记也浑然不觉。 白利城的房子建得不高,也较为简陋,一家挨着一家,十分拥挤。连铺子都是又小又紧靠的。冯清歌便能理解莫连城为何放弃这里而去侵占西北城了,这里的环境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街上只剩下老者,孩童以及女人,这些人沉默地看向冯清歌等人,眼里是冷漠,愤恨,还有不安,可是他们 不敢乱动,因为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不是在牢里关着,就是在外征战。 「小姐放心,这里的人大多不会蛊毒。他们就算想反抗,也得掂量一下在我们手上的人。」扶华见冯清歌盯着那些人瞧,唯恐她心生恐惧,赶紧解释道。 冯清歌轻轻一笑,眼睛也不再多看他们,只专心看着前方的路。 三人顺着街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族长的居所,他们这里唯族长与祭司为尊。族长的地方自然建得要比普通居所气派许多,也只是高了一些,装饰上用了城砖,而其他房子只能用瓦土,而较富一些的人家便能用比城砖次一级的墙砖砌房。 外头守着一队人,见扶华回来均低了头行过礼。他们不识萧景夙,而他也不是讲究虚礼的人,快速往屋子里走去。 冯清歌跟着走进去,一眼便看见半坐在床上的殷鸿离,他上身裸着,正由张大夫换着药,伤口长而深,从左肩直划到右肋,几乎横穿了整个胸膛。 冯清歌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心底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像凉水浇在身上,浑身冒着一股冷气。 「清歌,你没受伤就好。」殷鸿离的嘴唇淡得发白,因张大夫换着药,疼得眉头紧蹙,看向她的眼神却满是柔情。 「咳」萧景夙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引得几人看向他,才又说道:「你这是怎么搞得,就凭你的功夫谁还能这么伤到你?」 殷鸿离不及说话,一旁的扶华满脸的歉疚说道:「我们追着莫多吉到密林里时,突然起了很大的白雾,是我一时不小心踩到了陷阱上,眼看着就要掉下去,是主子拉了我一把,可是他却被突然跑出来的黑熊一掌拍在了胸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以主子的身手根本不可能被那黑熊近身。」 「好了,别像个女的似的哭哭啼啼的。」殷鸿离见扶华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模样,连忙说了句,说完才回了神看着冯清歌,便见冯清歌也看着他,眼里居然有一丝怒气。 「莫连城说他设了陷阱,而你已经生死不明,看来他并不知道白利城的情况。」冯清歌想到当时莫连城极为自信的样子,不由疑惑道。 「他自然不知道!我爹就没有告诉他!」突然进来一个穿皮毛夹袄的女子,长发被分扎成数十个辫子,披垂在身后,样貌与眉迎有几分相似,却比她端庄许多,眼睛里头却是闪亮如星,又带了一丝娇俏。 第38章 「这位是?」萧景夙出声问道。 那女子也不造作,直接便回道:「我是莫多吉的女儿,名叫莫图兰。你们是从西北来的吧,一定见到莫连城兄妹二人了吧!」 「世子可知殷王爷的那位妾室,就是莫连城的妹妹,莫格桑的女儿。」冯清歌对殷鸿离说道,面上尽是认真的神情。 「自是知道,不然如何将计就计。」殷鸿离灿然一笑,神色飞扬间,叫冯清歌看得耳根红了起来,好在她已能控制一些心跳的速度,才不至于又心口如针刺般。 萧景夙忽然走了几步,正巧走到二人之间,却仿若不觉地对着莫图兰笑说道:「你既是族长的女儿,他可是西北城的世子,你不帮莫连城反而来帮他嘛?本王怎么那么不信呢。」 「莫连城是个无耻小人,他利用爹爹为他引走西北军,却在密林里设了陷阱要我们与西北兵同归于尽,若不是他,我们都不能活着出了密林。」提及莫连城的所为,莫图兰愈发气氛起来,又指着躺在床上的殷鸿离,意思再明显不过,若不是殷鸿离极早地戳破了陷阱,免得他们一起中计,怕是连尸骨都要无存了。 「莫连城想一石二鸟,既除去西北府,又除去族里这些人,这样一来他便是白利族的族长,又能以西北为腹地,向周边侵吞了。」冯清歌淡淡地说道,因为萧景夙的关系,她感受不到殷鸿离透着爱意的眼神。 「图兰,你父亲好些了吗?」殷鸿离开口问道。 「好多了,多亏了张大夫的医治,爹爹的腿已经可以活动了,再过不久便能下地行动了。」莫图兰走近殷鸿离的床边回道。 冯清歌眼见着她垂下身子,扯开殷鸿离的伤口,察看了一番,距离近地冯清歌连自己的呼吸都听 不清,只觉得耳边哄哄作响,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旁边的萧景夙推了推她才醒过神来。 「图兰姑娘药术进湛,若有时间的话,张某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姑娘。」冯清歌便听张大夫对莫图兰笑说道,又见莫图兰点头应了,二人说着便往外头走去。 冯清歌从莫图兰的身上移开眼睛,便见殷鸿离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得逞的喜悦。 「图兰深谙白利族的各种蛊毒,清歌,你的毒她一定能解。」殷鸿离轻舒着一口气说道,只要有任何办法,他都愿意去试。 不知什么时候,萧景夙悄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殷鸿离和冯清歌二人,走出去的萧景夙神色间满是不舍,纵然他隔在中间,殷鸿离的眼神也未曾离开过她,而她呢,嘴上始终不承认,可是身体上的变化却骗不了任何人,从他一路上知道她的心痛时常发作后,他便明白不管蛊毒如何,也阻挡不了她想爱他的心。 「我发现了你房间里的密道。」 「我知道。」 「是用的书案隔屉里的扇坠子,对上画里的印章开的密道。」 「我知道。」 冯清歌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只是站在床边,手拉着衣角,有几分紧张。 「你可知道我画的人是你。」 「我知道。」殷鸿离刚说出口,便听冯清歌答道,唇边的笑意愈发深。 一阵风吹过来,将榻上的帘幔吹得轻拂过殷鸿离向着冯清歌伸出的手。冯清歌看着那双指尖干净,宽厚的手,忽然想起那一次她握住他手的感受,干燥而温暖,她这般想着,竟缓步上前,将自己瘦长白皙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再一次触摸到他指腹上的茧,暖意竟通过掌心传到她的身体里去。 冯清歌站在那里,任他握着手,眼睛里隐着一层喜悦。而殷鸿离半躺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爱意从眼中射了出去,将冯清歌柔弱的身子包在里头,无人再多说什么,外头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而屋内 的暖意却越来越浓厚。 第39章 萧景夙出了屋子走了几圈又折返到旁边一间屋子里去,就见莫图兰正和张大夫讨论着一株黑灰色草的药性。 莫图兰一脸认真地说道:「张大夫,图兰确定这就是乌角,是可以补肾养气的,倒是可以加一些在世子的药中。」 只见张大夫连连摇头:「世子受的伤虽见痊愈,切不能大补大进,当循序渐进。」 莫图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洋溢着调皮的笑意说道:「那位冯小姐一来,世子的血液流动比之前更快了,的确是不能再补了,不然血气方刚的可怎么好。」 「莫小姐小小年纪,说话倒是挺大胆的。」萧景夙靠在门口,听他们说着插上一句。 莫图兰才发现他,又听他说自己大胆,也不生气,继续笑道:「医者何论大小,我只是就事说事。我看王爷倒是可以用点舒气解郁的方子,不然心里憋闷出毛病来可就不好了。」 萧景夙明明比她年岁大,却被她说红了脸,倒不知如何回她了。 「小姐,小姐。」 殷鸿离半躺着一副不能动弹的样子,正笑着叫冯清歌喂他喝药。冯清歌刚无奈地捧上药碗,殷鸿离一口药还没吃上呢,便听外头传来几声喊。 「听声音好像是华瑶。」冯清歌一听声音便放下药碗走了出去,也不曾注意到殷鸿离变得黑沉的脸色。 「小姐,我刚遇到萧王爷,他说你在这里的。我就知道小姐一定有办法出来的。」华瑶看到冯清歌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喜悦地笑起来。 冯清歌笑得温柔,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萧景夙,心下了然,他一定是故意引华瑶来叫她的。 「我不是叫你来找世子的嘛,怎么你反而落在我后头了。」冯清歌疑惑地问道。 华瑶收了笑容,压着声音说道:「我出了西北城没多久便遇上定平王的侍卫兴,他给了我一封信。我便又返回了将军府想将信送给小姐,正见莫连城指使着人在世子的房间里搜着什么,我就隐着又待了些时候。」 冯清歌听着点了点,说道:「去隔壁屋子,我要看一下信。」说完领着华瑶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华瑶走进去,便见里头只有一张床榻并一张桌子,榻上用的是青纱帐,桌上放着的是最简单的白瓷壶,嘴上虽没说什么,眉头却是微蹙起来。 白利城的条件比不上西北城,自然族长的屋子是比不上将军府的。莫图兰要将自己的屋子让给她用,被她拒绝了,她想着住得离他近一点也好,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不过当时萧景夙却是丢了一个十分伤心的眼神给她,她自然装作看不懂的。 华瑶从袖里抽出一封信递过去,冯清歌接过快速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赵承乾在信上将他回京城的一系列事说个清楚。 因为冯清歌的提醒,本该去西北的他突然回京倒是畅通无阻的,一丝风声都未走漏。私下回了京,他又密见了父皇,那时的父皇精神状态已经十分不好,却仍斥责他放弃西北的事,指着寝宫的房顶上刚想说什么,皇后便走了进来,他又赶紧隐了出去。之后,他便再不能见到父皇,更加不知房顶上放了什么。 父皇薨逝,而朝野上下全瞒地死紧,而他身在青州只能装作不知。皇后之所以不敢告知与众,不敢扶持永定王称帝,是因为国玺不见踪迹。 看到这里冯清歌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前世赵皇是留了遗诏的,难道这一世没有留下? 接着看下去,赵承乾婉转地说道,他手上的兵力除去青州与周边几个州的,其他并不能为他所用。一旦与赵承德正面对抗,他希望获得西北与冯家的支持。 「哼,赵承乾倒是想得美呢。」冯清歌看完信准备烧掉,想了想又收在衣袖里,往殷鸿离那边去。 殷鸿离见冯清歌走进来,忙别过头去,鼻子里冷冷一哼。 第40章 「你怎么没有喝药。」冯清歌端起碗来,药温已经冷了一些,便说道,「药冷了,我拿去热一下吧。」 「你别走。」殷鸿离以为她至少要说什么,没想到她又要走,忙拉住她说道,「冷了就冷了呗。」说完从冯清歌手中接过药,一气喝尽。喝完才发现,药温并不是她说得冷了,放下碗便见冯清歌看着他笑。 「好呀你,本世子居然中计了。」 冯清歌笑容未收,只是从袖子里拿出赵承乾的信递过去,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殷鸿离疑惑地接过,看着眉头微蹙,片刻才冷哼一声,说道:「赵皇倒是早有准备,知道他这个皇后不是个省油的灯,将国玺藏了起来倒是有趣。」 「赵承乾提及的寝宫里的房梁,我猜国玺极有可能藏在那里。现在赵承乾拿不到,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冯清歌说着,见殷鸿离正看着自己,又继续说道,「柔润歌。」 「她,倒是个好人选,你与她也有联系?」殷鸿离笑着问她。 冯清歌点着头说道:「是有过一些联系的,不过这次不需要我来。只要说与赵承乾听便好,他们自有交易。只是西北这块你预备怎么办?」 殷鸿离将信折好,无所谓地笑说道:「白利族纠缠不清,连西北城都侵占了,本世子可是无暇顾及了,倒不如由南都前去支援。」 「这话我倒是不懂了,南都如何派兵去,既没有旨意,又师出无名的。」 殷鸿离看着她笑得愈发灿烂:「总要给他们制造出名头来啊。皇后不是想把赵皇薨逝的消息掩住吗?咱们就偏偏不让她再掩饰。」 冯清歌便懂了他的意思,见他笑得心跳又快了一拍,赶紧转过头去。 殷鸿离立即止住笑意,语气也淡了许多:「我这里有纸笔,你就给赵承乾回信,我派人送过去。」 冯清歌听言便坐在书案前动笔写起来,殷鸿离靠在榻上,恰能看到她认真的侧脸,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竟有一种一眼到老的恍惚感。 萧景夙靠在门外,嘴里叼着一朵不知从哪里择来的花,扫视着他们二人一眼,将花拿在手上,笑说道:「你们要是说什么私话,倒也罢了,这关于本王南都的事,难道不该知会本王一声吗?」说着凑到冯清歌跟前,将那朵花择得只剩花骨,恰好插在她的发髻上,粉嫩的花称得冯清歌愈发娇媚。 冯清歌刚想伸手去拿,被萧景夙一下按住,冲着她直摇头,嘴上说道:「这可是图兰刚给我的,说是闻着静心定神,本王觉着你就需要这个,免得被某些人扰乱心神。」 殷鸿离倒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二人,他既知晓冯清歌的心中有他,又何须吃这些飞醋。 「景夙,本想等会跟你说道的,你竟然来了,咱们便商量商量。」 萧景夙见他谈正事,嘴角的笑意跟着收了起来,向塌边走去,静等他说来。 「首先,景华楼的人先制造一番言论,将赵皇薨逝,皇后掌朝的事宣扬出去。赵皇突然薨逝,那些宗族贵亲难道不疑惑,而赵承德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要他们逼着点,他定会立即称帝,没有国玺又如何叫朝野众人信服,一旦赵承乾找到国玺,便能名正言顺地去清反了。到时候便是你们南都上 京的时候了。」殷鸿离条条分析道,萧景夙听着也觉可行。 「白利族的事你打算如何?本王的人可还在西北城外围着呢。」萧景夙回道。 殷鸿离忽地一笑道:「白利城外头的这些山上可都是莫连城的人,张凤元正清着人呢,不然你说我在白利城待着做什么呢,不就等着他等张凤元这边清了,白利城的人只剩下听话的,不说收在西北城,起码这几年他们不敢再来扰境。断了他的后路,直接将莫连城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是很好。」 「你是打算扶持莫多吉?」萧景夙在这间已经算是装饰很好的地方扫视了一圈,白利族的生存环境真是差上许多。 第41章 「莫多吉其人也不可多信,倒是莫图兰这个姑娘率性洒脱,跟她那些莫姓的人倒是不同。」冯清歌写罢信,一边折着一边说道。 「莫图兰的心思都在药上头,其他倒不在她心上。」萧景夙也跟着说道。 「扶华」 「华瑶」 冯清歌和殷鸿离一齐向外喊道。 「主子吩咐。」扶华进来说道。 冯清歌将信递给华瑶交代道:「你将这封信送到青州去,务必送到赵承乾手上。」 「扶华你回一趟景华楼交代一下。」殷鸿离吩咐道,又指着华瑶接着说了句,「你两倒是能够一路了。」 华瑶盯着扶华看了一眼,见他眉头一扬,隐着一分喜意,不觉眉头一皱,觉得十分不能理解。 冯清歌也没有反对,看了殷鸿离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两日后,青州王府。 兴在赵承乾身后回话道:「主子,冯小姐的信已经送到。」说着递了过去。 赵承乾赶忙接过一看,眉头越上喜色,信件一折立即说道:「准备一下,本王要密会柔贵妃。冯清歌提醒得对,如今在宫里能在皇后眼皮子低下行事的也唯有她一人。」 「是。」兴领命退了出去。 赵承乾将信放在鼻间轻嗅,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似乎正是靠近她时闻到的味道。心思不禁转了起来,京城中早已传着殷鸿离为她怒发冲冠,便直接废了赵承泽的手,那么用她牵制着殷鸿离不是正好。至于她信中所说,南都愿意为他冲锋陷阵,那正好解了他兵力不足的问题。只待柔润歌找来国玺,他便能起兵清反了。 想着这些,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放肆起来,仿佛皇位已经唾手可得,一旦他坐拥江山,冯清歌自然便是她的,到那时定北王府便能彻底除去,西北大权也在他手中紧握,再进一步撤了南都王府,改为州建制,他的皇权才是至高无上的,兵力才能全部集中于他的手中,到时候再吞了周边那几个国家,他便是这整块大陆的霸主,想想便愈发兴奋起来,全无往日里的温和模样。 莫图兰扶着已能下榻走动的莫多吉到议事厅时,殷鸿离等人已经坐着等候。 莫多吉一走到殷鸿离跟前就要下跪,被殷鸿离止住了。 「多吉的这条性命多亏了世子,若不是世子,多吉与那些跟随的人就要一命呜呼了。」莫多吉此刻脸上的感激之情倒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当时情形有多么紧张,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他又如何不感激。 「本世子也没想到莫族长竟会需要我们定北王府相救,这些年虽说白利族总是有意侵犯,父王却是钦佩莫族长的坚韧,只是此次莫连城这招釜底抽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啊。」殷鸿离说的话极有内涵,既不动声色地夸了莫多吉,又将莫连城的行径再述说一遍。 果然引得莫多吉愈发愤恨起来,手上的拐杖狠狠地瞧在地上,骂道:「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来算计我。当年他不慎摔马,还害得我被族里人责骂,我只当他真瘸了,谁知他竟躲到那些林子里,这么多年都没有露过面,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 「莫族长可知道火药?」殷鸿离没有过多兴趣听他说那些陈年旧案,只是淡淡地问道。 「这……这多吉确实不知,还请世子告知。」莫多吉一脸茫然,看上去也不是伪装的。 殷鸿离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笑着说道:「火药就是一种粉状的,借火点燃却有摧毁一切的效用。」 「摧毁一切?」莫多吉愣住了,不确信地又问道。 莫图兰似乎想到什么说道:「是不是黑色的,一堆粉末的,我在山上采药时看过一回,是从一个木桶里露出来的。难道是莫连城做的?」 萧景夙接过话来说道:「莫小姐见得那黑色粉末应该就是火药,你看到的那一个木桶的量怕就能炸平族长的整个屋子。」 第42章 莫多吉惊地合不拢嘴巴,莫图兰沉默着不说话。 「莫连城设的陷阱里就有这些啊!多吉记得在那些挖空的地里有这些木桶放着的。」莫多吉想到当日脸色不由苍白起来。 殷鸿离眼神里带了一分悲凉看着莫多吉父女二人:「若是真的掉进深坑里去,触动火药的引线,怕是整个密林都会炸平。咱们也就不能在这里谈笑了。」 莫多吉一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嘴上禁不住哆嗦起来,又要给殷鸿离行礼,被他搀扶住。 「莫连城与你们白利族情分单薄,不然如何做得出残害同族的事。西北与白利族是年年小战,再几年大仗又有什么意思。莫族长你看看你的子民,他们过得都是如何,你就这么大的城池却要容纳这么多人,你们可想过以后如何。眼下倒有个好办法,且听萧王爷说来。」殷鸿离说着指了指萧景夙,他向来负责压制,而景夙自然是怀柔。 冯清歌静坐一边,喝着茶听殷鸿离与莫多吉一言一句,如她所想一般,既叫他害怕,又让他不得不服气,倒是他这般心机能做出的事,唇边不自觉露了一丝笑意。 「王爷请说,多吉愿意听着。」莫多吉又是一脸虔诚的样子。 「西北城,包括南都对白利族开城,你们的人可以来我们这里做买卖,或者以劳力换取钱财,总之足够养活自己,甚至你们的家人。不过但凡进来的人均要在户司挂了牌子,持有我们发放的户牌才能在城池里头行走生活。而白利城,我们南都会派专门的建匠来为你们重新盖上房子,一应费用由我们来承担,包括我们那里的种植技术等等你们都可以学。」萧景夙一边走着,一边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殷鸿离坐在一边听他说着,朝冯清歌看了一眼,便见她也看向自己,忙露出一个笑颜。 莫多吉被萧景夙说得眼神大亮起来,眼珠子不停转着,若是真的如此,那么族人的生活怕是会好上许多,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起来,嘴上不禁说道:「真的如此吗?」 「这般好的条件,我们白利族需要付出什么?」莫图兰皱着眉头问道,萧景夙所说的她也十分心动,只是她到底冷静一些。 萧景夙笑了笑往位上一坐,倒见冯清歌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绝对的笃定,唇边是淡淡的笑意, 轻说道:「只有一点,日后便是白利城,而无白利族了。」 「你是叫我们向大昭投诚?」莫多吉的眼神终于变了,他若是答应了,族人要如何看他。 冯清歌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是向大昭投诚,是为了你们自己。这些时日我们一直在你的族长屋子里待着,你的族人如何看你已经不重要了,而能否带着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是重要的,难道家中的劳动力不停地对外征战就是他们想要的吗?我想殷世子和萧王爷只说了互通来往,可没有说派兵驻守,这里还是你们白利族的腹地。」 殷鸿离听着冯清歌说的几句,深觉得既有理,又足够吸引人,连他都想叫好起来。眼见莫多吉的脸色变柔许多,只听冯清歌继续说道。 「莫族长,以西北的兵力,就算倾覆整个白利族也不在话下,此番若不是因定北王爷去北部支援带走大部分人,而莫连城又使了阴谋诡计,你以为白利族如今是什么处境呢?」冯清歌的脸色虽是柔和,眼神里却是十足的冷静,她句句说在在场的众人心上,令他们不由叹服。 莫多吉学着大昭的礼仪,双手交握着向冯清歌连连摆着,深呼一口气说道:「真是想不到,冯小姐说得如此在理,叫多吉不得不服。既如此,多吉自然配合世子和王爷。日后白利城便是西北与南都的后花园。」 萧景夙被他这个说法逗得笑出声来,直言不讳道:「莫族长就白利城如今的景致,要称做后花园还为时早了些。」 众人听了大笑,连莫图兰也不禁笑了起来,莫多吉闹了个红脸。 第43章 殷鸿离整顿人马出发的那日,做了两件事,第一放出先前被锁在牢狱里的青壮年士兵,当着满城人的面慎重宣布莫多吉为白利城首任莫督令,人群中有不服气者却见围着的西北兵不敢多做动静。第二带走了莫图兰,既是为了冯清歌解毒,也是为了有个人质在手,不过莫图兰自己也是十分情愿,她正想出去见见世面。 只是临走前,莫多吉拉住殷鸿离一番耳语,引得几人好奇看过去。 冯清歌骑马与殷鸿离并行时忍不住问他:「莫多吉与你说了什么?」 殷鸿离薄唇一咧,满满的笑意回道:「莫多吉说我既带走了他的女儿,就得负责她的婚事,可不能耽误了她。」 一句话说得叫冯清歌脸色一变,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殷鸿离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我已经答应他了,莫图兰是他最疼的女儿,自然得让他放心……」 不待殷鸿离说完,冯清歌双脚一击马肚,马儿便向前快跑起来。殷鸿离见他这样不觉乐得笑了起来,他的清歌这是吃醋了啊。 「你还是别笑了,她若是伤心生气了,本王可不管跟你什么情谊,定要向她表明心意。」跟在后头的萧景夙打马而上,对着殷鸿离冷笑着说道。 殷鸿离回头瞪了他一眼,回道:「你还是趁早收了那些心思,你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说完打马追着冯清歌而去。 萧景夙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渐渐收住,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舍与疼痛,心里却在说着,冯清歌你可知道本王并不是开玩笑的,若是……可惜只怕真的没有这样的可能。 「图兰前几日便说了,王爷需要服用一些纾解的药,例如逍遥草,清心汁之类的,对王爷这种病症最是有用。」莫图兰凑到跟前来,十分认真地说道,眼神里是对药材的喜爱之意。 萧景夙被她突然说出的话呛得咳嗽了起来,便听莫图兰继续认真地说道:「还得加上一味止咳的甘草,最是润肺。王爷放心,图兰一定会治好你的。」 萧景夙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这个莫图兰单纯认真的模样叫他不知如何应付起来,只能忍住咳嗽,尴尬地笑着,半天才问出一句:「图兰你多大了?」 「图兰有十五岁了,比冯小姐略小一些。」莫图兰认真地回道。 「十五岁了,在我们那早许了人家的,你可曾许了人家?」萧景夙促狭一笑,果见莫图兰脸腾得红起来。 「你……」莫图兰脸色大红,想说什么又想起他的身份,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哑口无言地骑着马。 「本王可没空再逗你了,本王得看着他们点,免得他们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这冯小姐虽然比 你略大一些,一样都是未许人家的。」说着策马追去。 莫图兰听出他又调笑了自己一番,气得拉了马绳,引得马儿原地转了几圈,却不知如何解了心中的烦闷。 殷鸿离领着人翻过山头便与张凤元的人汇合一处。 「世子真是料事如神,那些山头上果真隐藏了莫格桑的大部分兵力,以及密林的村寨,也是莫连城这些年培养出的。」张凤元向殷鸿离行礼问道,脸上扬着一丝喜气,又指了指身后运着的几挂推车,上头各摆了六个木桶,外头用厚实油布料子封的密实,「世子瞧瞧我们的收获,这些可都是莫连城囤下的火药,足够炸平三个城池了。」 殷鸿离往后头瞧了一眼,点了点头。 萧景夙打马围着转了一圈,又回头对殷鸿离说道:「这好家伙这么大威力,要不是攻的你们西北,真想试试去,看看能有多大的威力。」 殷鸿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火药威力太猛,若是用了害得还是那些无辜的人。不用它便好。」 萧景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就你有仁慈之心,本王也是这么一说罢了。」 第44章 冯清歌听他们二人互开玩笑,丝毫不介意的样子,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她总算明白殷鸿离明明是说一不二的沉稳性子,何以在京城伪装出纨绔世子的模样,原来因他身边便有真实存在的一个。 「世子,已经照你说的,将莫连城的斥候放走了。」张凤元身边的人向他汇报情况后,他便立即回道。 殷鸿离朝着萧景夙一笑:「这下莫连城已知道本世子还活得好好的,正在前往西北的路上,还请萧王爷指派你的人,赶紧开了西北城门迎我们回家吧。」殷鸿离说最后一句时对着冯清歌笑了起来,冯清歌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将头轻轻撇过。 只见萧景夙从袖间拿出一支烟弹,往上空一发,便有一道亮丽的颜色高高地往天空中冲去,直入云霄又快速炸裂开来。 「西北城易守难攻,莫连城如今稳坐西北城怎么能轻易就攻下呢。」莫图兰好奇地问道。 萧景夙唇边咧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故意不回应她。莫图兰立即向冯清歌投来询问的目光。 冯清歌看了殷鸿离及萧景夙一眼,淡淡地回道:「若是普通士兵也许很难,但对于南都却不是非常难事,因南都有一队人轻功十分了得,翻墙走壁的本领极为高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西北城。到那时,西北城的门岂不是向着我们大开。」 萧景夙愣神地听她说完,又看了看殷鸿离,只见殷鸿离也是一副疑惑的表情看向她。 冯清歌收到二人疑惑的眼光,轻咳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前生她即为宰相夫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她自然清楚,若不是因此,南都岂会如此叫赵承乾记恨。 「南都这么厉害啊!」莫图兰倒是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暗动,而是被冯清歌所说的深深吸引,在心底不由叹道好在爹爹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若不然怕是不需殷家父子,这个一直谈笑风生的王爷也能拖得他们疲累,又不禁疑惑起来,既然这么容易为何这么多年西北从来不曾像此次这般穷追猛打,莫连城此次便是吃了轻敌的亏。 此刻,远在京城的冯府大门紧闭着,门口一地落叶,十分萧条。 冯远敬称病已有几日,在家中不会客,不露面。皇后遣了太医进冯府看了一回便不再多管,原想着他既不在禁军,正好方便她行事,却没想到薛重逸管着禁军,多有人不服,又不善方式,以致皇城守卫反而松懈许多,竟有几处宫殿发生失窃事件,令皇后头疼不已。 京中流传着一则戏文,说得是皇上龙体欠安,而皇后欲效仿前朝,牝鸡司晨一说犯了大昭子民心中的大忌,一时谣言四起,竟有皇后谋害赵皇一说,再有赵氏宗亲向皇后求见赵皇,终于皇后薛氏再也掩饰不下去,只得昭告天下,皇帝因病薨逝,留下遗言令赵承德继位。 这厢皇后及赵承德尚焦头烂额,被种种事纠缠不清时,连黄袍都不曾准备得了,用得是先皇未穿过的,在朝堂官员的责问下匆匆登基。皇位还没焐热,赵承乾便在青州出示了国玺与赵皇遗诏,直接称帝。自此大昭一分为二,互不相容,对峙已是千发一刻。 殷鸿离领着几千人进城,很快便将莫连城的人治服。 莫连城被带进将军府的议事厅时,样子有几分狼狈,眼神却透着一股不服气。 殷鸿离坐在主位上,打量着他。萧景夙依旧笑着,冯清歌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 莫连城扫视过在座的每个人,目光最后停留在冯清歌身上,冷笑道:「是我轻视了冯小姐,眉迎提醒过我,我却以为你不过是个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却不曾想你能只身去找他。真真是厉害!」 「清歌的确是不凡的女子,不过没有本王的护佑也不能这么轻易,你说是不是,清歌?」萧景夙在一旁问冯清歌,眼睛眨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冯清歌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萧景夙,她似乎总有一些不一样的情谊,大概是由瑞平长公主带来的牵扯。 第45章 「莫公子行事既不光明磊落,小女自然也用不着客气了。若是在城外对战一场,只怕莫格桑这一脉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冯清歌声音冰冷十分,如针一般刺向他。 「若不是你通风报信,我倒不信殷鸿离能够全身而退!我的陷阱是那么完美,他们绝无返还的可能!」莫连城想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几乎是吼出这些话,他好恨,若不是听从眉迎献计,选了一条看似没有风险的路,却丢了真正对他有利的山顶及密林,他辛苦准备的火药竟是一次都没有用到。 殷鸿离喝道:「你我若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地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你的子民都不会像今日这般厌弃你。白利族已经不复存在,莫多吉便是新任的督令,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少废话,落到你手上要如何悉听尊便!」莫连城昂着头,眼里是不惧的赴死之意。 殷鸿离忍不住在心底叹道,若不是他行踏将错,就凭这份意志便会是难缠的对手了,深觉得可惜了。 「世子,王爷回来了。」守卫跑来回禀时,不过片刻,便一连串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冯清歌是第一次见到殷明坤,他的须发有些微白,不过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儿臣见过父皇」。 「景夙见过王爷」。 「冯清歌见过王爷」。 三人同时行礼后,在场其他人跟在后头一齐行礼道。 殷明坤先是对着萧景夙点头招呼,又看了看冯清歌,最后才上前拍了拍殷鸿离的肩部,赞许道:「好孩子,第一次出战却是做得不错。」 程野立即在旁边接到:「都说虎父有虎子,世子骁勇善战,与王爷一模一样。」 「的确如此,世子能够识破莫氏兄妹的诡计,又收复了白利族,实在是叫臣等钦佩。」鸿叔向来直言不讳,他这般说着已有指出殷明坤不识美人计,错把莫眉迎养在身边。 殷明坤自然被他说得老脸一红,打起哈哈来。 「王爷,王爷,看在眉迎尽心服侍过您的份上,饶眉迎一命吧。」莫眉迎正被押了进来,见到殷明坤便突然一推身边看押的人往殷明坤面前一跪,又扯住他的裤腿。 这一幕何其熟悉,正刺在冯清歌的心上。但眉迎是咎由自取,而她呢,是何其无辜。 殷明坤想要扶起她,当着这些晚辈下属的面,他又不能如此做,可是若叫他处置了眉迎,他又下不了这个狠心,眉头紧紧蹙着。 殷鸿离本就气他纳了妾室,还不知会母亲,转开眼似乎压根没有看到他传来的眼神。 却是冯清歌不动声色地走到莫图兰身边,见她正盯着莫氏兄妹发愣,她比莫连城小几岁,等她有记忆时便没有见过莫连城,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只觉得他与叔叔莫格桑十分相像。 冯清歌在她身边轻碰了她的胳膊,又用眼神暗示了跪着的二人。 莫图兰也是个心思灵巧的,立即便能知道她的用意,上前对着殷明坤行礼道:「王爷,莫连城设下陷阱,欲夺我们族人性命,是族内的罪人,还望王爷能将他二人交给我的爹爹处置。」 殷明坤听她说道,心上便赞同,只嘴上还不肯松口,只是犹疑地看着众人。 鸿叔自然走了出来说道:「王爷,莫姑娘说得不错,竟然我们西北已白利族交好,那么这两人自然应该交给他们来惩治,也是西北的诚意。」 殷明坤这才点了头,命人将二人押下。 「王爷,王爷」不管眉迎再如何叫唤,殷明坤也只是转过身去。 反是莫连城大喝她道:「住嘴!」他的脸气得通红,看着莫眉迎,又转过头扫过堂内的众人,眼 眶里是腾起的火焰,他会记住这些人,若还有此生,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不论其他人如何,殷鸿离自然注意到冯清歌刚刚的动作,笑意深深地看向她。 第46章 隔着几人,冯清歌回了他一笑,分外温柔。 西北将军府。 殷鸿离紧张地看着张大夫为冯清歌把脉。 冯清歌侧躺在榻上,另一边站着莫图兰观察着她的神色。 张大夫眉头微皱,叹了口气后收回手,对着殷鸿离说道:「冯小姐的体质本就偏寒,加上之前所中七重草的毒素虽清,却略伤肺腑,尚未保养得当又中了蛊毒。可以说如今冯小姐的身子是虚在内,阳未藏,已是很大的亏损。」 「可有方子根治?」殷鸿离急着问道,萧景夙沉默地看向莫图兰。 「这……解毒方子我并无,只能开些滋补方子。」 莫图兰并不会把脉,只靠着观察冯清歌面目,又听过萧景夙转述的风云子说过的那些话。 「虽说流意蛊会断人情意,一旦动情便会尝刺心之痛,而清歌姐姐在屡次心痛之后又生情意,也就是说流意蛊对姐姐的效用已经所剩无几,我虽不会治流意蛊,但能够对症结试着下药。姐姐你若是信我,我可以试一试。」莫图兰说得诚恳,又有些跃跃欲试的信心。 却不妨殷鸿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本世子不是要你试一试,是要你一定治好她。」殷鸿离的目光里是不容置疑的光。 莫图兰被他这样的眼神吓住,也不知再回什么。 「图兰,你尽力而为吧。」冯清歌站起身来,手轻拍了她的胳膊以示安抚。 「本王已经传信给师傅,想是该到西北城了。」萧景夙忽然说了句,又对着冯清歌笑道,「已经派人去接你在南都的二人,想来是会一路到的。」 话音刚落,果然见冯清歌面上露了喜色。不论其他,巧文是前世今生都陪在她身边的人,这份情谊自然叫她珍惜。 「张大夫,图兰需要一些草药,还要麻烦你。」 「你跟我来吧。」张大夫说着便领着莫图兰去了药房。 冯清歌的屋子里便只剩下殷鸿离及萧景夙二人。 三人相视一时无言,萧景夙轻轻咳嗽一声:「薛后已经集结了军队预备攻打青州。赵承乾在催促本王了。明日便要启程,清歌你要一段时日见不到本王,可要想着本王啊。」萧景夙说到最后一句,眼睛冲着冯清歌一眨,竟是逗她的意思。 冯清歌的脸便微红了起来,也不回他,只是一笑。 殷鸿离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又对着萧景夙说道:「赵承乾其人温煦在外,心机却是深沉。你既去青州,便须得攻下京城,若有差池以赵承德的个性一定不会放过南都。」 萧景夙无所谓地一笑,接过他话说道:「是,本王一定竭尽所能让他们争个鱼死网破。」 「争来争去,却是生灵涂炭。」冯清歌叹了口气说道。 「世子,王爷叫你去前厅领旨。」侍卫在门外禀告道。 「哪里来的旨意?」殷鸿离眉头微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是京城来的,传旨的是昭华长公主。」 殷鸿离听到侍卫的话,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冯清歌,见她也看向自己。 「她怎么会来。」冯清歌没想到会是昭华公主过来宣旨。 「清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咱们从京城来的故人?」殷鸿离向着她一笑。 昭华公主即来了西北城,未必不知道她的踪迹,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方见面。冯清歌明白殷鸿离的意思,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至于萧景夙自然是不会去见,按几日后的情形,他已经算是赵承乾这边的人了。 殷鸿离面无表情地进了正厅,跟在他身后的冯清歌一进正厅便觉察到一抹强烈的光落在她身上,循着看过去果然是昭华公主,比在京城中瘦了一些,脸上的脂粉扑得厚了些,想来这段时间她是烦恼许多。 第47章 「冯清歌给长公主请安。」 殷鸿离不过是向着昭华长公主行了半礼,冯清歌却必须依照礼仪向昭华长公主行全礼,跪在地上双手交握在地上,额头抵在手上。 昭华长公主故意装作没有听到,只笑对着殷鸿离说道:「世子离开京城到今日竟有两月,本宫记着从前在京城中的相处,似乎还是昨日之事。」她就这般任由冯清歌跪在地上。 「长公主应该也有两月未见过冯小姐了吧。所以冯小姐给长公主请安行礼,长公主才恍然不觉。」看着冯清歌依旧跪着,殷鸿离虽是笑说着,语气却十分不佳。 听得昭华长公主心里十分气愤,面上却一副恍然的表情,立即搀扶起冯清歌,满脸的笑意说着:「多亏世子的提醒,若不然岂不是委屈妹妹了。两月未见,妹妹出落得愈发好了。」 「长公主才是华彩照人。」冯清歌由她搀扶起来,低垂着眼睛,也不与她对视。 「犬子已到,还请长公主宣读旨意。」殷明坤虽不情愿如此说,但毕竟此时在京城里头坐着的还是薛后及赵承德。 「王爷提醒得是,本宫一见故人倒把正事搁置了。」昭华长公主说着从身后丫鬟的手上拿出一卷黄布包裹着的圣旨,展开便宣读起来。 正厅里的人早已跪下,冯清歌便见殷鸿离听着脸上却有早已猜到的笃定。 圣旨上便是令殷鸿离领兵上京,对抗以赵承乾为首的一众逆臣党羽。 殷明坤预备接过圣旨,便见殷鸿离上前拿过,哗啦一声打开,指着落款印章处笑问道:「长公主可否为我解释一下,为何京城的圣旨上没有开国玺印,而是永平王和薛皇后的宝印,难道便如外界所说,真正的国玺在赵承乾手中?」 「鸿离,不要放肆!」殷明坤立即出声制止他。 昭华长公主不妨他这般,竟是一丝颜面不给,一时不知如何回他。 冯清歌站起身来,不发一言地站在一边。 昭华长公主看着冯清歌,心中便有了主意,只走到冯清歌身边说道:「母后知冯小姐在西北,特意叮嘱本宫一定要知会冯小姐,冯将军一向安好,只是这段时日身子骨倒是操劳得很,总不见好起来,母后自然准他在家休息,好在冯公子已能独当一面。此次赵承乾在青州作乱,以母后的意思便是待世子大军一到,便派冯公子协助世子,想要统领大昭定是无须担忧的。」 冯清歌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她这是用冯家来威胁殷鸿离,果见殷鸿离从鼻间冷冷哼出一气,却是拽紧了手中的圣旨。 「冯家身在京城,又是皇宫里的禁卫军统领,自然会知晓自己的本分。多谢薛太后及长公主的厚爱。」冯清歌心底已经气极,脸上却依旧笑着说道,她话里的意思只不过是搪塞而已,听在昭华长公主耳里便是妥协一般。 「既如此,鸿离不日上京便是,只是若是做不了什么,还请薛太后赎罪了。」殷鸿离回得已极为冷漠。 昭华长公主才不多理会他是否情愿,只要他肯进京,一来是借用定北的兵,二来是借殷鸿离来达到控制西北的目的,而第三个目的则是关于她的,也是她最关心的,就是母后已经答应她,等局势稳定下来便为她和殷鸿离赐婚,到时候这个长相俊逸的男子便是她的。 一想到此,昭华的脸色便不由红了一丝,再开口也是温柔十分,说道:「王妃常常进宫陪着母后……母后也说过,王爷可是父皇最信任的人,并教导本宫咱们两家本该多亲近的。」 殷鸿离看着她一副娇羞的表情,久久未曾言语,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冷淡至极地看着她,倒让昭华不知所措起来。 「本王已命人备好房间,长公主路途辛苦,不如前去休息一番。」殷明坤见自己的儿子不理不睬,赶紧站出身先安排了昭华长公主休息。 此刻的情形,便是昭华极度不愿意,也不得先跟着将军府的丫鬟先离开。而殷明坤这个王爷却不得不亲自相陪,心中也十分无奈,哪怕几年未见他这个儿子,也知晓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第48章 「你真的要去京城吗?若是叫你与萧王爷在战场上兵刃相间,你可该如何。」冯清歌见只剩他们二人,低声叹道。 「我若不去,墨寒怎么办?冯家如何?我说过要护佑你,护佑冯家,可不是说说而已。」殷鸿离 的眼神不似方才的冷漠,对着冯清歌却是极致的温柔。 「看来赵承德手上是真的没有什么兵力,也无人选,竟要从西北将你调过去,亦或者他怕自己晚来一步,你便往青州去了。只是我倒没有想到会叫她来,怕是知晓她对你的情意,想要施展一番美人计吧。」冯清歌原是分析着赵承德的打算,可说到最后竟有些醋意。 「你别多想什么。除了你这出美人计管用,谁来都无用。」 冯清歌听他说得面色急红,轻撇了他一眼,也不回什么转身便走。 「清歌你这是害羞了吗?等莫图兰治好了药,你叫华瑶来知会我一声。这次解毒我会全程看着,谁也别想再害你。」殷鸿离说着眉头又是一皱,在南都解毒的时候还能被下毒,便能说明下蛊毒的人一直便在她身边,她这么聪慧又如何不知,却是不说不管,也不知何缘故。 莫图兰药备好的那天,风云子从南都赶到了西北。 「记得老夫离开白利城的时候,你才刚刚出生,这一晃神都长这么大了。」不管风云子为何离开的白利城,再见到同族的晚辈,还是有些欣喜的。 而莫图兰显然更加热情一些,她是听过风云子的名号的,他在蛊毒方面是无人匹及的,只是从他离开后,蛊毒在白利城逐渐没落。这么些年也唯有莫图兰尚有些天赋,又喜爱研究蛊毒。 「图兰有幸请教风祭司,实在是非常地开心。」白利族没有大昭人说话那么多弯弯道道,也不会说恭维的话,既然喜悦便直接说出来。 风云子拿过酒壶子便往嘴里倒上一口,眼里流着分酒意,出口便是「可别乱叫,这里没有什么祭司。我是好酒的风云子。」 冯清歌等他们说了差不多,才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风师傅。」 风云子看见他,眼神里隐着一分喜意,脸上却多是别扭的姿态:「原本呢,老夫是不会来西北的,这里离白利城太近。不过呢,景夙那孩子硬是求老夫,况且你这个毒也是老夫没解好,算了,就来一趟吧!」 冯清歌笑着对风云子说道:「晚辈多谢风师傅了。师傅一路辛苦,只是不知有没有人随行?」 话音刚落,便听见好似秋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小姐,小姐!」 冯清歌往门口看去,便见秋儿站在巧文身边,却是扶着巧文往她身边走来,她自然往前遇上。 隔着远些尚不觉得,离近了才发现巧文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上一丝血色均无,整个人瘦弱了许多,竟摇摇晃晃需要人扶着。 冯清歌大惊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巧文无力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眼睛里汹涌地流着泪来。 冯清歌看着只觉得心如刀割,虽然她不曾掉泪,却是急的腹痛,却是忍着。伸着一双手握住巧文的手,眼里都是疼惜。 秋儿在一边尚算冷静,细细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冯小姐,是那个叫小梨的人做的。她将巧文迷晕后便会将她的手腕割破取血,巧文醒来都不明白为何手腕上会有伤痕,后来巧文告诉了我,我便想着偷偷守在她屋子里,便发现都是小梨做的,她……我亲眼见到她喝了血。如果不是我胆子不小,怕是当场便要叫出声来。巧文听说要跟着风师傅来找小姐,开心得很。我们本以为在小姐面前告发她,谁知小梨在我们动身前一夜离开了,等我去找巧文时,发现她被取了很多血,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若不是风师傅……」。 冯清歌的眼里惊讶的光渐渐被自责替代,她忽然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49章 「来人,扶巧文进屋好好休息,请张大夫替她医治。」一直未曾开口的殷鸿离在听完后,出言吩咐道,又走到冯清歌身边,语气尽显温柔地说道:「如今人已到了身边,好好调理一番定会恢复如初。至于那人,一定会找到她的。」 冯清歌回望着他,感受着他眼里温煦的光,心情亦被抚平了许多,点了点头。 「那个叫小梨的可是个貌似十二岁的丫头?」风云子忽然出声问道。 「是。」秋儿回道,她并不常见到小梨,但也知小离的身高长相,的确是十二岁的模样,一个小丫头却这般残忍,这叫她实在想不通。 风云子叹息一声,看着冯清歌一脸歉意地说道:「此人该是老夫师妹收留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失踪的祭司,名叫丁梨。」 冯清歌立即问道:「师傅说的那人起码也在二十多岁,怎么会是十二岁的模样。」 「这孩子十二岁时,师妹研制了一种蛊毒,会使女子变得年轻,但并未研制成功,她便弃用了。后来不知怎么被丁梨服用了,便永远停留在十二岁的样子。起初不觉得如何,三年一过师妹日日活在怨怪自己,怨怪她的日子里,身子愈发不好便离世了。而她因为失去了长大的机会性情大变,整日里研究解毒,后来我离开白利便不知如何了。」风云子忆起当年,一脸唏嘘。当初若是他肯多用心些, 便能察觉到师妹的心病,那么师妹便不会日益沉默,郁郁而终。这都是他的过错。 「图兰听说过丁梨,族里没有几人见过她。每每有人求医问药,也只是隔着帘子,她在白利城里是非常神秘。只是有一年总有女子手脚受伤,族里并没有外人,也不会是谁寻仇做的。后来丁梨便失踪了,那以后便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了。现在想来,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丁梨便需要通过喝血来抵抗身体里的蛊毒吧。」莫图兰缓缓地道出昔年她所知的旧事。 殷鸿离望着冯清歌,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当时在天上居下毒的便是她了?装作婢女的样子给本世子下了蛊毒,又给清歌下了毒。此人本世子一定要找到不可!」 「事已至此,你先把药拿给老夫看一眼,若没有问题便尽快治疗吧。」风云子对着莫图兰说道,等治好冯清歌,他想要去寻丁梨,师妹一直对她有愧,而他也不曾照顾好她,才导致她性格怪异,做出这样的事来。 莫图兰依言将药包展开在桌面,已供风云子查验。 风云子一一查过,只见里头除了必要的当归,血莲子,黄芪等提气药物,又加了冰片,牛黄,桔梗等解毒药物,中规中矩没有什么错处,也未必有何效果,直到他看到一株形似莲蓬的药,立即捡起来仔细看着。 「这不是……这不是?」风云子惊讶地看着莫图兰。 莫图兰知他认识,点了点头应道:「前辈看的不错,这正是我师父交给我的,据说长在西北大仓山上一株药草,极为难寻,能解百毒的莲机叶。」 「你师父是谁?她把这个给你了,她人呢!」风云子焦急地问道,丝毫不顾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莫图兰被他这疯癫的模样惊住,片刻才开口道:「师父的名讳我也不知道,我只知她住在山中的一间小屋中。我只是一直随她学医,这次随世子来西北,她便将这个给了我,叫我用在想用的地方。冯小姐需要它来解毒,我自然要用。」 风云子眼里忽亮忽暗的,嘴里不停地说着「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风师傅,你说的人便是我师父吗?」 「好了,风师傅,是否有了这个,清歌的毒一定能解。」殷鸿离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里头自有故事,只是现在他心中着急万分,没有什么时间再顾着他了,只能逼问道。 「不不不,流意蛊虽然有了莲机叶可以解百毒,但还需要药引子。」风云子总算还留着几分清醒。 第50章 殷鸿离忙问道:「是什么药引子!」 「心头血,需要让冯小姐动情之人的心头血。」莫图兰看了冯清歌一眼,又加上一句「以药泡浴三天,每天都需要一碗心头血,也就是三碗心头血。」 莫图兰说完便沉默着,连风云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不同意。」 「好」 冯清歌和殷鸿离的声音同时说来。 「这不是唯一的办法,我们还可以找丁梨,她既然会下毒,那么便一定会解毒。」冯清歌冷着脸说道。 「你还要不要回京城了?这是最快的办法。不过是一些血而已,将养几日便好。」殷鸿离的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不,我不同意。我是绝对不会用你的血。大不了不解毒罢了。」冯清歌一想到需要从殷鸿离的心上戳出血来,便觉得难以接受,紧接着便觉得呼吸急促,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痛得无法呼吸,一口气提不上眼前一黑便往后倒去。 殷鸿离接过她往后倒的身子,回身吩咐莫图兰道:「准备药浴,你一定要亲自着手,若是再有差池……」 「你放心,绝对不会。」莫图兰一脸坚定地保证,日后白利族还需依仗西北,她怎么会不尽心。 木桶备好,里头是分成三份的药材煮出浓浓的黑汁。秋儿为冯清歌脱去外衣,由莫图兰帮着搀扶昏迷的冯清歌往木桶里小心挪着,却不妨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她们手中接过冯清歌,直接抱在怀里,随他坐进桶里。 秋儿惊讶地看着定北世子抱着冯小姐坐在木桶里,尽管定北世子并未脱去衣裳,只是让冯小姐靠在他的右肩上。她依然觉得定北世子的举措实在过于大胆。 「世子可能泡在药汁里?」秋儿问着莫图兰。 莫图兰点着头,回道:「原本我是打算在木桶里头扶着冯小姐的。」 「心头血是否直接落在这黑汁里便好。」殷鸿离不管她们如何想法,只是问道。 「是」莫图兰向殷鸿离递过小刀。 便见殷鸿离扯开领口,露出心脏部位,狠狠地滑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便见鲜红色的血液冒了出来,缓缓淌过心口流进药汁里消失无踪。 「世子,冯小姐由图兰看着,你去换身衣裳吧。」 二人泡了半个时辰,殷鸿离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冯清歌出了药桶。秋儿赶紧用厚长棉巾裹住冯清歌,由着殷鸿离抱到床上,那已垫了厚厚的褥子,不会弄湿铺被,莫图兰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屏风移过来遮住殷鸿离的视线,秋儿说要给冯清歌换衣裳。 殷鸿离的伤口只用金疮药上了,张大夫还在等他包扎,便不说什么往外头走去。 刚出了屋子便见院外站了两个人。 「本宫听人说冯小姐行为不端还只是不信。却不想她来西北不过几日,便入夜私会世子。这实在不是世家小姐该做的事。」说话的正是昭华长公主,她眉头紧蹙着看向殷鸿离说道,语气里极为怨愤。 殷鸿离看到她时原要绕开,却不妨她竟一出口便是说冯清歌品行不端。 「长公主怕是弄错了,一直以来行为不端的都是本世子。是本世子爱慕冯小姐,追随冯小姐而已。」殷鸿离说着带了丝戏谑,却能将昭华长公主气到。 「殷鸿离,你不要弄错了。她不过是个将军之女,而本宫是先皇最钟爱的女儿,是如今皇上的妹妹。谁轻谁重你分不清吗?」昭华长公主往日里的冷静在他诉说出对冯清歌的感情后消失无踪,直接明白地告诉他,她贵为公主看上他这是多么荣耀的事。 不料殷鸿离冷笑道:「她不过是将军之女,而殷某也不过是将军之子,实在不敢对公主有任何非分之想。况且这里是将军府,公主为贵客,但入夜还是不要乱跑,不是所有侍卫都能认识公主的。若是当作刺客,岂不是极大的误会。」 第51章 「你……」昭华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却见殷鸿离已经大跨步地离开,只剩她气极地站着。 「给本宫查,为什么世子衣裳全湿得从冯清歌房里走出来。」昭华长公主气得吩咐身边的丫鬟,狠狠瞪了一眼冯清歌的屋子,一甩衣袖离开了。 张大夫一边给殷鸿离换了药,又用棉布封在伤口上,淡淡地说道:「心头血是人最为精华的血气,只割一刀便已是受损,世子却要连割三回,这实在会大大有碍身子。不日世子还将领兵进京,张某担忧世子的身体是否吃得消啊。」 殷鸿离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说道:「张先生多虑了,本世子身子向来健壮,不过是一些血而已,更何况为得是她。」 「世子的决定谁能说什么呢,张某也不过是多炖几回补血之物罢了。只是有一点,那位小姐的身子本就虚寒,就算解了毒素,日后怕也没有那般容易得子嗣……」张大夫说出这话时,心上有一丝犹疑,又想说什么,却是忍住了。 「这都是日后再操心的事。好了,张先生去休息吧,这几日令你操劳了。」殷鸿离立即拦下了他的话,示意他离开。 扶华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回道:「主子,我这次回京去查龙南靖,并未查到他和冯小姐有任何接触,只是龙家的老仆提过,冯家与龙家本是约定二人若为男女结为夫妻的,只是龙夫人难产,龙南靖不过是过继来的,是而龙家不好提及此事,冯家更是没有提过。」 殷鸿离眉头轻皱起来,若是他们并未有什么接触,那是什么原因让清歌这般怨恨他,难道……殷鸿离忽然想起冯清歌的那个梦,也就是说她梦里嫁得人该就是龙南靖,所以梦醒后才会那般恨他? 冯清歌说的梦,他并不完全相信,以她的性子断不可能因为虚无缥缈的梦境,而要考虑这么多,她的所有行为仿佛就是真实经历后的。他说不明白原因,却在心中笃定冯清歌不是那般捕风捉影之人。 「主子,现在禁军正式由薛重逸统领,冯将军赋闲在家。北部的钱世停已经率军到了平洲,与青州遥遥相对。而青州侧翼蓉城原先便是永安王的封地,也是军守齐备。萧王爷领的兵也已经快到青州了。永安王知晓后发了极大的火。」扶华不知殷鸿离的神思,兀自回着。 「赵承德气极也无用,南都在青州之后,他就算想要对南都如何,总要绕过青州罢。」殷鸿离冷冷地说道,「所以他才想着从西北调本世子过去,好对青州形成合围之势。」 「主子,展鹏有话要说。」门外传来展鹏的声音。 扶华低低叹了一声:「展鹏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他定是为了水烟来的。」 「进来。」殷鸿离对外喊道。 展鹏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向着殷鸿离磕了三个头,才说道:「水烟犯了大错,理应受罚,展鹏不该有任何不满,只是求主子将她从水牢里拉上来,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哪里经受得住。」 「将西北密道置于人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这是置西北万万人口于死地而不顾,是置西北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于不顾。你还敢同她说情?」殷鸿离没想到鸿叔的儿子竟是心中只有儿女情长,而不顾西北之危,气得一脚将他踹倒。 「主子赎罪!展鹏愿意替水烟受罚,求主子饶过水烟,一切都让展鹏来赎罪吧。」展鹏被踹倒后立即爬起来重新跪在地上喊道。 「展鹏,你糊涂了。主子是赏罚不分的人吗?不是你的过错为何要罚你。」扶华在一边说道,他与展鹏也是自小的情意,看他这般也存心劝他。 「你起来!出去!滚回去好好想想!若还想不通,就叫你父亲再去劝你!」殷鸿离说完背过身子,水烟的事说到底还是他的罪责,他只知不去理会她的心意,却不知别人的心意也是与日俱增的。 展鹏站起身来,踉跄着步子走出去。 第52章 扶华又听殷鸿离说道:「我只交代了看守水烟,为何她会在水牢里,你去看看。」 莫图兰听从殷鸿离的吩咐,在冯清歌的药里添了安魂草,让她这三日一直睡着,而殷鸿离便一直是将她抱在怀里,一齐浸泡在药桶里。 三日的血流后,殷鸿离的面色十分苍白,连嘴唇都白得一丝血色都无。 而冯清歌的气色却是比之前红润许多,从长长的梦中醒来时,便见殷鸿离坐在旁边,背靠在床柱上,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一般,长而密的眼睫盖在眼睑上,是一层密集的阴影。 冯清歌支起身子小心地靠近他,见他穿这一身暗系锦袍,眉宇间是疲惫,唇上没有血色。她立即明白他是做了什么,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侧脸。 她的手被紧紧抓住,那双眼睛缓缓睁开,里头是满满的笑意。 「图兰说你一会儿就醒的,你看我都等睡着了。」殷鸿离笑着说道,却见冯清歌眼中的泪越甚,忙伸手轻轻擦去。 「好了,不要哭了。图兰说你的毒已经结了。这下好了,我便无后顾之忧了。」 冯清歌收住泪,不解地问道:「怎么说是后顾之忧?」 殷鸿离眼里闪过狡黠的笑,回她道:「我既爱你,自然希望你不会有任何痛,若是因为爱我而令你心痛,那我爱你的时候岂不是有后顾之忧。」 冯清歌听他说得强词夺理,忙故意冷起脸来不理他。 「清歌,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心口难受,好像你一与我说话就难受。」冯清歌如是说道。 殷鸿离立即惊地变了脸色,就站起身要出去寻莫图兰,被冯清歌叫住。 「我,我逗你的……」冯清歌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殷鸿离脚步一顿,像是没听清一般回望着她,只看得她羞得欲躲到被子里去,便被他一把扯住被子,不让她在躲,直接两只手撑在被子上,弯下身子面对着她。 「你……你离我远一些。这样太不合规矩了。」冯清歌心跳得飞速,见他又与自己这般近的距离,便担心他有何不当的行为,果然不由她再说,殷鸿离的嘴唇已经落在她的唇瓣上,轻度的力道慢慢摸索着,接着才是深深得唇齿相碰。 还不容她喘不上气,他便已经松开了嘴,又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才笑道:「叫你日后再敢戏弄我,若不是你才好,我不忍心再伤到你……」 冯清歌惊地脸色大红,真的躲进被子里去。 殷鸿离起身又说了句,语气里是笃定「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还不能给你准确的名分,又岂能动你分毫。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直到殷鸿离关门的声音传来,冯清歌才从被子里出来,也不知是被子里热的缘故,还是殷鸿离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的红艳,心上像小鹿乱撞一般。 殷鸿离刚回到自己的屋子,便见扶华一脸难色地走了过来,他说出的事令殷鸿离刚刚喜悦的心情降到低谷。 水烟逃跑了,而带她逃跑的人再没有别人,正是展鹏。 鸿叔素着一张脸走进来,对着殷鸿离便要跪下,被殷鸿离一把扶住。 「世子赎罪,容老朽亲自去将这个逆子带回来,交由王爷亲自审问。」鸿叔是真的动了气,他在殷家的地位不同旁人,而他的长子却做了背信弃义的事,这丢的是他满门的脸面。 冯清歌的毒素基本是全清了,张大夫又开了些滋补的药,加上殷鸿离吩咐小厨房每日注意着饮食,燕窝红枣羹吃着,脸上气色比从前又好上许多,整个人愈发显得柔媚娇人,身上也稍微长了几两肉,偏偏全长在该长的地方,曲线愈发明显。 巧文经过张大夫的悉心照料已经恢复如初,这日却是神神秘秘地不见人影。 「华瑶,今日怎么梳这样的头发?」冯清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梳的是端庄大气的拜月髻,黑如浓墨的发被整齐地挽成半月形,上头只用着金钿点缀着,稍显单薄许多。衣裳配得是镂空束腰袍裙,媚而不俗的桃粉色极称她的肤色。 第53章 「这衣裳我好像之前没有见过啊?这是哪里来的?」冯清歌疑惑地问,穿这么一身怕是有些隆重了。 华瑶眼里闪过一丝神秘,笑着答道:「小姐怎么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你家小姐不记得,你们记得不就好了。」殷鸿离说着话便往里头进来,手里拿着一方长条盒子。 冯清歌隐隐想起什么,只听殷鸿离接着说道:「你这个记性啊,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生辰……」冯清歌确确实实地忘了这件事,重生这大半年,她还真是忘了自己的生日,大概因为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 殷鸿离打开手中的盒子,里头是一只玉质的钗子,玉色是白底带墨色,顶头刻出一只蝴蝶型,蝴蝶身子用的是七彩宝石镶嵌。整支钗子既显得气质淡雅,又不露俗套。 「这是我送你的生辰之礼。」殷鸿离说着拿出蝴蝶钗插在冯清歌的发髻里,果然便见原先尚有些单调的发髻立即鲜活起来。 冯清歌微低着头,耳垂已经红了一些。 「小姐芳华永驻,康平永在。」巧文领着秋儿进来,华瑶跟着跪地拜道。 冯清歌笑意深深地一一扶起三人,又从小钱匣子里拿出三块银子,分给了三人,笑说道:「难为你们记得本小姐的生辰,这点银子给你们买点脂粉。」 「咦,你要如何谢我呢?」 冯清歌转过身见殷鸿离眼里满是笑意地看着她,嘴上又这般说着,往日里冷清的性子愈发不能再冷,也不知如何回他。 「今日既是清歌妹妹的生辰,本宫也要来讨杯酒喝。」 昭华长公主站在门外,抬脚便走了进来,扫视着一屋子的人,眼神停在殷鸿离身上片刻才重新看向冯清歌,露出一抹极为亲热的笑来。 「清歌妹妹,你也知道母后十分中意你的,自然熟知你的生辰八字。本宫离京时,母后特意交代过一定要选一件极配妹妹的物件以贺芳诞,原以为本宫今日要拔个头筹,谁知竟还是落在人后。」昭华长公主一来旧事重提,将皇后属意冯清歌为赵承泽妃的事又提起来,二来又是借着生辰之礼以示恩德。 冯清歌恢复起平日的冷静自持,唇边微带一丝笑意向昭华长公主行礼后说道:「臣女多谢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记着。不过是小小生辰,实在当不得长公主的礼了。」 昭华长公主上前按了按冯清歌的手,眼神微挑,从随行的丫鬟手里拿过盒子,直接打开,便见里头是一串艳红的珠子,每一颗珠子都十分圆润,色泽亮丽极为漂亮。 「多谢公主。」冯清歌双手平摊预备接过,却不见长公主将盒子递来。 「这样的珠子本宫可是寻了许久,耗费了不少人力才寻到的。你若不戴着岂不浪费本宫的心意。」昭华长公主说着便忽然拉住冯清歌的手腕,预备将串珠套上去,正见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唇边露出一抹了然的神情,笑望了殷鸿离一眼,又说道,「如今这也算瑞平姑姑的遗物了,姑姑既将镯子赏给妹妹,妹妹怎么能不管姑姑的遗愿呢。只是萧景夙现在不分敌我,也是难办。」 冯清歌这只手上既有瑞平长公主的血玉镯子,自然不好再戴其他。 昭华长公主却不肯松开她的手腕,冯清歌又不便大力挣扎。 一只手从昭华手中拿过串珠,笑说道:「既是公主赏赐,冯小姐自然是要好好收着。」殷鸿离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怒气,拿过串珠便往华瑶跟前一丢,见华瑶稳稳接住,又对着长公主说道,「冯小姐手上既然已有镯子,长公主怎么还不放手?」 昭华长公主只得松了手,殷鸿离眼力极佳,尽管冯清歌有意遮掩,也已经看到她的手腕处青红一片。 「收着也罢,只怕冯小姐看不上本宫的东西给乱丢了。」昭华长公主见殷鸿离如此掩护她,心上已是气极,面色虽仍带着笑,嘴上却是不肯放过。 第54章 冯清歌忍着手腕上的痛,眼神里透着几丝寒意,不惧地看着昭华长公主说道:「长公主赏的,岂敢乱丢。」 「如此便是知本宫的心意了,本宫就不久留了。」昭华长公主笑说完,便由丫鬟扶着离开。 「小姐,她送的东西怕是不能留。」华瑶低声回道。 冯清歌眉头微皱地看着华瑶手上的盒子,轻说道:「秋儿,你去请图兰过来看看。」 秋儿应了退出去,脑子里却想着冯小姐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家王爷。 「冯小姐可在?」门外说话的是陌生的妇人声音。 巧文立即走出去,片刻领进一个打扮体面的婆子。 殷鸿离见了她便笑着走过去问候道:「董妈妈怎么来了。」又向冯清歌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的乳母,母亲去了京城后,便是董妈妈照料着父亲的起居。前些时日她回了一趟南都。」 冯清歌见殷鸿离对她态度亲热,便明白她在殷家地位不低,自然笑着行了礼,还未行一半便被董氏扶住。董氏笑着上下打量着她,笑说道:「今日是冯小姐的生辰可不能行这样的礼。早便听说冯小姐是一等一的美人啊,这回一见便知传闻丝毫不曾夸张。」 冯清歌连忙谦让几句,便见董氏从袖中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子,并未打开,而是递到冯清歌的手中,笑说道:「这里头是王妃的心意。王妃嘱咐老奴说与小姐,既是好东西,一只何不凑成一对。不论是用来纪念还是其他,总归是她与瑞平长公主的心意,想来长公主也会赞同她这般做。」 殷鸿离立即取过盒子打开,里头果真是母亲的那只血玉手镯。他面上一喜,瑞平舅母的手镯说是要留给未来儿媳,他母亲又何尝不是如此想。这便是母亲已经接受的态度吗? 董氏是看顾着殷鸿离长大的,他的心思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便听她嗔怪了句:「世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怎么还这般孩子,别叫冯小姐笑话,刚老爷还叫老奴叫寻你有话说呢。」 殷鸿离将盒子重新递给冯清歌,朝着二人一笑便离开了。 冯清歌见董氏依旧站着,忙让她坐下,又亲自倒了茶递上。 董氏笑着受了,见冯清歌花容月貌,又懂礼数知进退,心上已是赞许不已,看向她的眼神里是温和的笑意,转眼见着桌上另一只盒子开着,里头是一只红色串珠,便伸出手拿起看了看,又有股香气,便凑近鼻间仔细闻过,笑意渐收,眉头跟着皱起来。 「冯小姐,这串珠是哪来的?」董氏出言问道。 冯清歌见她脸色变了,眉头跟着一皱回道:「这是刚刚昭华长公主送来的。」 「老奴总觉得这东西的味道古怪,虽然味道香,总觉得遮了什么味道。」董氏心中已有计较,却不好明着说来,王妃与她的信件往来中有提及太后屡次暗示过将昭华长公主嫁入王府,只不过王妃一直装作不明罢了。 「这……」冯清歌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这串珠怕是有害。 莫图兰正在此时进来,也不多问便拿起串珠细细看来,又是细闻之后久久不曾作声。 屋子里的人都在等她说什么,却见她忽然将串珠往地上一砸。 冯清歌虽惊,却明白她自有道理。董氏见她沉稳地坐着,又是满意。 莫图兰将裂开的串珠拿到冯清歌眼前,指着里头说道:「冯小姐,图兰闻着便觉得熟悉,贸然一砸,果然里头是麝香。」 「真是歹毒的心思,将麝香藏在珠子里头,你若是日日佩戴,只怕再无生养的可能。「董氏气着说道,她想不到昭华长公主年龄不大,却会这些肮脏事儿,不愧是皇宫里生出来的。 冯清歌看着串珠不说话,唇边是极冷的笑意。这还在将军府,还在殷鸿离的眼皮子底下,她便这 般急不可耐了。 第55章 「冯小姐,麝香虽然会害人,若做药也是极好的东西,不如就给图兰吧。」莫图兰在来的路上已听秋儿说过这串珠来意,她也算是担了这损坏公主赏赐之物的罪名。若不是冯清歌一力劝服父亲,也不能换来如今白利城的平静。 冯清歌看着莫图兰一眼,神色里是感谢之意,这份心意她自会记住。 「冯小姐,老奴就不叨扰了。」董氏说完也不让冯清歌相送,便匆匆走了,她得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王妃。 「小姐,世子说有要紧事跟你说。他在府外头的山上等你。」巧文凑到冯清歌跟前说道,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笑意,今日可是小姐的生辰,世子一定有许多话要对小姐说,她也想明白了,只要小姐开心,她就开心。 冯清歌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月光朦胧地照着,「那华瑶随我去吧,巧文你身子刚好,就不要受风了,早些睡觉吧。」说着对巧文温和一笑,领着华瑶便出了屋子。 山顶上,殷鸿离果然等在哪里,听见脚步声,回身看到她便迎了过来,笑道:「父亲与我说了许久话,也不能陪你用膳,好不容易等到入夜了,一定要叫你出来。」 冯清歌不觉好笑,不过一个生日他倒是因为不能相陪而生出一丝歉疚来。 「你笑什么?」殷鸿离见她笑便疑惑地问道,不知他哪句说得令她发笑。 「并没有什么。今日世子已经赠礼,已经做得足够了。」冯清歌不会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那样未免过于唐突。 「不,还不够!你看!」殷鸿离说着指向天空。 冯清歌惊奇地看着一盏一盏灯从山下升上来,一直往天空中飘去。灯似是用宣纸做的,低下放着火烛,冯清歌不禁奇怪地问道:「这灯怎么会飘到空中去?还有这火烛是做什么的?」 殷鸿离神秘一笑,从树后拿出一盏并未点燃的灯,捧到冯清歌的面前引她看道:「这灯是用竹篾子编织成灯笼状,却在低下露出缺口,放上这火烛,四周围用宣纸粘住,点燃火烛将里头的风往外排去,这灯笼便轻到可以升空了。」 冯清歌抚摸着灯,眼神里有一丝欣喜,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有趣的物件。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不过是偶然从一本闲书上看到的,这是头一回做着,你可喜欢?」殷鸿离说着满眼的笑意。 冯清歌看着殷鸿离,羞涩地点了点头,「多谢你的心意,我很喜欢。」 「你来点亮烛光吧。」殷鸿离递过去一个火折子,冯清歌不作声地接过,小心点亮了火烛。 烛火映着二人的脸色,分外红艳。二人一齐松了手,灯随着风的吹拂缓慢地往天空飞去,渐渐追随上其他的灯盏,一齐成了如星星一般明亮的光。 鼻间呼吸着山间最舒畅的风,看着那些消失无踪的灯影,感受着身边人温柔的情意。这一刻,冯清歌的心却生出浓烈的暖意。 「清歌,这是我陪着你的第一个生辰,日后的每一个生辰我都会陪着你。」月色之下,殷鸿离的眼里是无限的情意,看得冯清歌不禁红了脸。 ☆☆☆ 翌日,殷鸿离领着张凤元一万的兵马预备上京,自然是带上昭华长公主与冯清歌一起。 昭华长公主的马车内,冯清歌正襟危坐,不言不语。 「冯妹妹喝杯茶吧,再用些糕点。」昭华长公主却不想放过她,脸上挂着笑意说道。 冯清歌却并不动作,只是低垂着头回道:「小女多谢长公主美意,只是临出门前已用了不少,现下倒是用不下,还请长公主赎罪。」 昭华长公主端起茶杯抿下一口,眼珠一转便继续说道:「妹妹这是中毒惹下阴影了,怕是担心本宫下毒?那伎俩未必太过下作了。」 冯清歌听她说起中毒,便知她定是打听到先前中毒的事,故意这般试探。冯清歌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依旧语气淡淡地说道:「长公主赎罪,小女的确是用不下了。」 第56章 「本宫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那件事的确是赵承泽这个蠢货做的不对,他也算是得了报应。冯将军在京城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冯妹妹这次回去想必冯将军的思女之情便能缓解,该是能够上朝为新皇效力了。「昭华长公主说着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只见她眉峰都未动一下,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多谢长公主顾念冯家,只是父亲往日里太过辛劳的缘故,此次怕是引了旧疾,才一直未愈。而如今朝上定有一班得力大臣辅佐新皇,小女想着皇上和太后一定能够原谅父亲不能尽快效力的。」冯清歌轻言细语地说道,一言一句叫她挑不出错处。 实际上,据她得到的消息,早有一班老臣,不满新皇的任性妄为,立基不明而纷纷递了辞贴,又或称病在府,更有一两个无家族牵挂的人直接便悄声入了青州,这其中便包括了龙南靖,不过他这一走也只能带着他的父亲一房,而赵承德为儆效尤竟是将他其余的族人砍杀变卖掉,才压下朝中请辞风气。 而这些昭华长公主又何尝不知,一听这话,长指甲都掐到手心里,她心里岂会不恨。在赵承乾和赵承德之间她选择了赵承德,可是以他如今行事的嚣张作风,也不知那皇位能不能久坐,若是一朝不保,她该如何保得自身。 思及此,不由愈发恨着眼前的女子,她竟敢讥讽自己,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喝茶。冯清歌乐得她不再作声,兀自端坐着。 而队伍的最前头,张凤元皱着眉头看着身后的兵马,低声说道:「世子,咱们这般行军速度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到京城。」 殷鸿离唇边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说道:「昭华长公主身份尊贵,咱们可得好生护送,岂能有了闪失。」 张凤元知殷鸿离话里自有玄机,却又是一问:「世子难道真的要与定平王兵刃相间?」 殷鸿离摇了摇头,用马鞭指着张凤元道:「你可是说错了,如今定平王可是在青州自立为皇。本世子也是惆怅地很啊。本世子在京的时候吧,青州的皇上可不在青州,本世子与他不熟……」说着竟顿住,便见张凤元急着就要说什么,又加上一句,「只是这京城的皇上,本世子便更加不熟了。」 张凤元听他说得云里雾里,一时也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地说道:「下官听说京城如今民怨声极大,倒是不如青州治理协调。世子难道就不担心助纣为虐吗?」 殷鸿离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张凤元这才惊觉自己话说得太过,背后顿时冒出冷汗,不知再说什么。 却听殷鸿离轻声说道:「现在张将军可明白本世子为何领的是你的兵了吧。」 张凤元听着一想便能明白,当即愣神片刻,才回道:「下官明白了,明白了。」 殷鸿离又扬了扬马鞭,摇着头笑说道:「点到即止,张将军莫再多言。」 张凤元唇边的笑意情不自禁地上扬,相比较赵承德,他自然更欣赏赵承乾,不过若是说起最为欣赏的,还只有殷鸿离了,不过他瞧着这位世子的心思,似乎无意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原先也是担忧殷鸿离真的效力于赵承德,那才是错付了他的将领才能。相比之下,莫不如是赵承乾为皇了。他虽是一介武夫,却不是不懂朝政之人。驻守边关靠的是武将,可治理天下却是需要明君的。 殷鸿离却回身看向昭华长公主的马车,脸色沉了下来,也不知冯清歌在里头可曾受长公主的刁难。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他虽已命魏子渊隐身护佑,却仍免不了担忧长公主会否使计,不过他既然在,怎样也由不得她胡作非为。 ☆☆☆ 青州王府。 「皇上,殷世子已经领兵往京城去了。」 赵承乾身着明黄色绣龙的皇服,正低头批阅着奏章。称帝已有半月,虽只是管着以青州为中心的一半大昭国土,他却做得愈发得心应手,做皇上的滋味叫他没有一丝不耐,受着众人朝拜的滋味比梦里的每一次场景都真实细致得多。 第57章 「噢?赵承德真是被逼急了,没兵可用了吗?西北的主意他也敢打,殷鸿离那个人朕一向看不透,这样也好,就由他为朕试试,这个人到底存的是什么样的打算。冯清歌是否与他在一处?」赵承乾缓缓问道。 「回皇上,冯小姐确实与殷世子一齐回了京,同行的还有昭华长公主。」侍卫认真地答复。 赵承乾眼眸转了几转,笑道:「她向来心大,往常不是瞧不上朕吗?这回倒要叫她看看到底是谁配坐拥天下。传朕口令,命萧景夙领兵攻城,先将前头平洲攻下来让他们瞧瞧。怎么也得催着殷鸿离早点赶来,时间拖得再久,可是无趣。」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侍卫领命出了屋子。 萧景夙正往西北方向看着,便听身后的侍卫传令,无所谓地拂了拂衣袖,笑说道:「景夙这就领 兵去攻打平洲。」 冯清歌,果真如你所言,赵承乾第一个要攻打的便是平洲。你这会子应该在回京的路上了吧。京城风雨更甚,若是能够,本王多希望护你左右的是我。 萧景夙不动声色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又立了片刻才回了房换上一身铠甲点兵去了,连夜攻打平洲,便更有胜算不是。 萧景夙的攻势及其猛烈。平洲原是赵承泽的封地,自从他被先皇贬为庶民后,便一直寄居在平洲的太和庙里,堂堂皇子落得这般下场,连累着平洲也不受待见,只安排了一队守城军,被攻下不过是一夜之间,连南都最精英的爬墙高手都用不着。 平洲失守的消息传到京城去,赵承德才慌了神。薛太后发了很大的脾气,她没想到赵承德眼皮子这般浅,就因为赵承泽人在平洲,便故意放任平洲不管,如今丢了也是他活该。 薛太后心里虽气得要命,却不得不赶紧派人传密信给昭华,又令赵承德颁了圣旨给殷鸿离,不为其他,只是催促着殷鸿离赶紧回京,眼看平洲失守,再耽搁下去,萧景夙的军队怕是要打到跟前来了。 「萧景夙,本宫一直当他是个闲散王爷,放任太久,不曾想竟然这么快就为赵承乾所用。」薛太后气地双手不自觉地扯着,尖利的指甲划伤了手也不觉得痛。 一旁的香橼赶紧握住那双手,她向来深得薛太后重用,如今在宫内是愈发得脸,有些话也只有她敢说了,便听她凑到薛太后耳边小声说道:「太后娘娘,会不会是那时候已故瑞平长公主的事露了?」 薛太后听着脸白了几分,眼神里一瞬的慌乱,她事情太多太忙,险些便忘了那件事。她并不是冲着瑞平长公主去的,这个姑姐与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她没有那个必要,若不是想除了冯家丫头,她又怎么会失手害了姑姐。 「都是冯家那个祸害惹的事,看看那个赵承德,他哪里比的上泽儿,若是泽儿好好的,嫡长子的身份,又得先皇宠爱,继承皇位便是顺理成章,哪里惹出这么多破事!都是这个死丫头的错!香橼,递给昭华的密信再加上一句,本宫不想看着冯清歌好好地回京。」薛太后说完,眼神里是愤恨与杀意。 香橼早已习惯薛太后的手段,自是领命出去。 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向着香橼行礼回道:「香橼姐姐,柔太妃说如今住的枫秀宫总有股子霉味,想请内务府的人给去去霉气。」 香橼冷哼一声,斜睨一眼这个小宫女,讽刺道:「宫里现在是内忧外患,连主子的慈安宫里条件都比不上从前,柔太妃且先将就着吧。主子的意思是等平定了大乱,再除了那几个看着就烦的人,宫里的日子好过起来,自然有柔太妃的好处。」 小宫女明显没有想到香橼会这般回话,以她如今的身份这么回也挑不出问题,只是她回去该如何交代,柔太妃也不是那么好回的。不曾想到,战战兢兢地在柔太妃跟前回了话,柔太妃只是沉思了许久,也不曾再多问便叫她出去了。 第58章 「咱们这位薛太后如今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了。」柔太妃,也就是那时的柔润歌,不过短短时光,她便从贵妃变作太妃了。若不是此时赵承乾闹腾得厉害,薛思芳腾不出手来找她麻烦,而父亲又算是仅有的几个没反抗的官员,她这会的日子定也不好过。只是,薛思芳不好过,她就快活多了。 柔太妃站起身来在书案上写了些什么,妥帖装好,递给身边得力宫女青苑,她早已熟知主子的意思,立即便将信件送到宫外头的侍卫头领时斌手上。看着时斌匆匆离去的身影,眉头一暗,心中却不免叹息,也不知那人是否真心能帮到主子的心思。 ☆☆☆ 殷鸿离接着京城来的圣旨,方知晓萧景夙已经拿下了平洲,这与他们原先的打算微有些出路。既催促他们尽快收复平洲,那么便只能改道往东走。 而这时,昭华长公主却怎么都不再往东,只一句她原本便是要回京的,又不是跟着殷鸿离去平叛。 「下官这就安排一队人马送长公主回京。」张凤元见殷鸿离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忙在长公主跟前回道。 昭华长公主一笑,满意地点了头,又对着冯清歌说道:「冯妹妹自然是要同本宫一路回京的吧。」 冯清歌淡然站着,唇边是轻柔的笑意,回道:「长公主不嫌清歌愚钝吵闹,清歌只能多加叨扰了。」 「多安排些人手送你们回京。」殷鸿离皱着眉头说道,他知这般不妥,却不能抽身送她,但愿她身边的人都机灵些,好好护佑着她吧。 昭华长公主原以为还需多费口舌,却不想殷鸿离应得极为干脆,想来他也不是多么在乎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女子。 冯清歌不容察觉地与殷鸿离对视一瞬,她的眼神里是安抚之意,意会着叫他放心自己,又有几分忧虑,不知赵承乾自立为皇,会不会疑心她当日的作为,也不知殷鸿离此去会否有凶险。 「冯妹妹放心,这一路上本宫一定会好生照顾你的。」昭华长公主肆意一笑,冯清歌只不过行了礼,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殷鸿离领着大军前往平洲后,昭华长公主一行人便往嵊州去了。 冯清歌撩起车帘一看不禁冷笑起来,她此前从未想过会来嵊州,而这里并非是往京城的唯一路,若说昭华长公主领她来这里,不过还是向着嵊州侯府去的。 「本宫知道妹妹的姑母便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妹妹既然路过嵊州,自然该去侯府拜见姑母的。」昭华长公主一脸体恤的神情,冯清歌看在眼里却只是低垂了眼。 「长公主想得周到,的确是该拜见一番。想来侯府上下能够迎进长公主才是极大的荣耀。」一句话说得昭华长公主心情舒畅。 冯清歌却压下眼中的阴霾。数月前在冯府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她可是还记着,想来姑母崔氏一家同样记得。她那个极会装模作样的表哥不知如何了呢,再看到她心中可有一丝不自在。 昭华长公主的拜帖早便递到嵊州侯府。是而,马车刚停下,便听车外有老者的声音。 「老夫拜见昭华长公主。」 昭华长公主也不看冯清歌,由着随侍婆子搀扶下了马车。冯清歌自然跟着,眼前站着不少人。 为首的自然是嵊州侯崔尚楼,身后站着的自然是嫡子崔品凉,崔氏以及她的一对儿女崔廉逸、崔 欣彤。再往后又是几个妇人打扮并小姐公子,大抵是侯府的妾室,倒也没有多看的必要。 冯清歌一一扫过去,便见崔欣彤隐忍着喜意看向她,而一旁的崔廉逸却是面无表情,眼神里是极大的漠视。 崔尚楼虽是侯爷,却因长公主是女客,便退后几步,由崔氏在旁陪着。 冯清歌经过崔尚楼身边时,明显感受到他不加掩饰的打量,目里是不藏的精光。 昭华长公主在主厅的上首坐了,侯府的众人向着行毕大礼。自然轮到冯清歌这个小辈来向侯府的人行礼。崔尚楼、崔品凉不必说,就算有何想法也不会放在脸上,只是笑受了,便转开脸去。而到了崔氏这边时,只见她先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让冯清歌因行礼而半屈着膝盖站了一会子才笑扭着身子扶起她,那肥胖的身子往她身边一靠过去,竟将冯清歌撞得眼看就要摔倒。 第59章 冯清歌倒是极快地一把拉住崔氏的胳膊,很自然地重重捏住她的一块肉,痛得她大呼起来,又有华瑶及时扶住她,身子一稳当才眉头微皱地对着崔氏说道:「清歌还以为这是要摔倒了,多亏姑母拉住我,姑母脚下怕是没有走稳,可曾伤了哪里?」面上端着几分关切,崔氏却因她手上那一下痛得还在那龇牙咧嘴的。 冯清歌回身对着崔欣彤说道:「表妹,你快来扶好姑母,她定是伤了哪里了。」 崔欣彤不明所以,听她喊着立即便扶住母亲。 昭华长公主看着眼前一幕,执起茶盅喝了一口,掩住唇边的笑意。冯府的事她怎会一丝不知,崔氏那会子与冯清歌闹得不愉,眼下看来怕是的确如此。看来她将冯清歌送到崔侯府这算是下了一步好棋。 「长公主千金之躯到来,老夫满府人欣喜不已,儿媳崔氏定是欢喜得有些失态,还请长公主赎罪。」崔尚楼一开口说完,崔氏跟着清醒了不少,她这可不是失态了嘛,上头还有长公主看着呢。 崔氏忙跪地赔罪,长公主示意身边的婆子搀扶起她来,笑说道:「侯府与皇上关系匪浅,于情于理本宫都该来叨扰几日。等天下大定,候爷怕是要进京去也未可知。」 崔尚楼听她暗示得明确,又一副惶恐的样子就要跪下,被昭华长公主出手止住。 「长公主若不嫌弃,就让崔氏安置好院落,服侍您歇息片刻吧。」时辰尚早,还不到用膳,崔尚楼便想着先安置妥当,果然见昭华长公主满意地笑着。 「妹妹是跟本宫一个院落吗?还是要和府上表姊妹们叙叙旧?」昭华长公主笑问着冯清歌,按理说,公主身份尊贵,自然需要单独的院落,而冯清歌虽然是世家贵女,却没有资格与公主同住,不过若是公主交代下来,旁人便说不了什么。 而昭华长公主偏偏又不直接交代,而是反问她,就是刻意地为难了。 冯清歌始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也不懂她的意思地说道:「长公主一路辛苦,清歌应该伺候在长公主身边的。」虽是简单的一句,却叫昭华长公主没话可回,只得谄谄一笑。 昭华长公主身边不说宫女,连婆子也有两三个,怎么也轮不到叫冯清歌来伺候,她若是不按规矩地叫冯清歌与她一个院落,那便落得一个苛待贵女的名声。 「本宫身边自有伺候的人,冯妹妹难得来你姑母这,还是多与姊妹叙旧吧。」 昭华长公主笑说了一句,心上却是冰冷,既然如此,不在身边岂不是更好下手。 侯府动作倒是迅速,从昭华长公主递过拜帖便直接将荷风苑收拾了出来。 荷风苑虽是侯府的主院,却不是崔氏住着,而是自侯夫人逝世后便一直空着。好在侯夫人不是在这院落里逝去的,便不需要多加避讳。 昭华长公主身边的赵婆子早一步率几个伶俐的宫女先至荷风苑,将荷风苑里头侯府精心准备的器物全部腾出来,从随带的箱笼里拿出各式器物摆上,看得侯府下人目瞪口呆。 赵婆子安排妥当后笑着对侯府的王管事说道:「侯府的心意长公主明白,只是长公主出行只能用宫里带出来的。侯府可别见外了。」 王管事听赵婆子言语客气,有些受宠若惊,忙应道:「长公主用的定是天下最好的。咱们侯府的人也跟着开眼了。」 赵婆子一边笑着一边往外头走,又继续说道:「这还是出来不方便,咱们长公主是最受宠的,宫里好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昭华长公主也走到了院门口,朝着赵婆子一笑。 赵婆子自然地随在昭华长公主身边,面上全无方才那骄傲的模样,十分谨慎细致。 冯清歌跟在身后,巧文已经跟着侯府的人去收拾屋子,她却须得先等昭华长公主安置妥。 里头的物器不是极佳的玉器,便是镶金的摆设。就连榻上挂着的垂帘也是绮红色抽丝棉的,这样的料子既妨蚊虫,又轻薄透气。被面是绣凤的姜黄缎子,枕头是用的玄玉整体打造,枕侧是雕的繁花。玄玉最是安眠定神,又因是暖玉,竟有自然生热的效果,寒冬天用着也不觉发凉难受。 第60章 冯清歌一应扫过,只在心中叹道,昭华长公主用的果然都是好东西,的确是十分讲究了。 「冯妹妹,先坐下来喝口茶吧。崔小姐也坐吧。」昭华长公主脱去外头罩着的长袍,往桌边坐下,又约冯清歌与跟着的崔欣彤坐下。 「关于崔小姐,本宫也是有几分印象的。」昭华长公主眼眸往崔欣彤身上转了几圈,笑说道。 崔欣彤知她提得是怡和王府醉酒一事,脸上白了几分。后来的事她虽不知多少,但也有所耳闻,也不懂昭华长公主的意思,只是赔笑道:「长公主是贵人,却还能记得小女,记性真好。」 「也不是本宫记性多好,只是你这位表姐那日也是令本宫印象深刻罢了。你说是吧,冯妹妹?」昭华长公主心里不舒服,言语上便暗藏刀锋,她总想着看看这张淡定面孔后是什么模样,可惜她是打算错了。 冯清歌本来盯着桌上的白底缠花的茶壶看得入神,听着昭华长公主忽然问道,略收了心神才回道:「小女其他倒无多少印象,只是依稀记得那府宅后院极大,小女在里头寻表妹却是寻了许久。只是如今这人小女也不能提了吧,毕竟是先皇下了令的。」 昭华长公主听她避重就轻,又笑道:「赵承泽也是自己作的。他也不该打冯妹妹的主意,这又断了胳膊又失了身份的。实在是冤孽了。」 冯清歌看着昭华长公主的眼睛,从她眼里流露出的便是挑衅与得意。赵承泽的事知晓的人甚少,也只有她这般的身份才能,而如今当着崔欣彤的面竟将这样的秘闻说了出来,为了能令自己难堪,她已经不管不顾了。 身后的赵婆子轻轻咳嗽一声,昭华长公主神色间也有些不耐,只是已经说出口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 冯清歌只是笑道:「清歌不懂长公主说的,那位看上的不是下毒残害皇嗣的林氏吗?与清歌怎有关系,再言新皇登基,薛太后又爱重长公主,若是长公主总提那位怕是会叫皇上多想吧。」 昭华长公主说得已不知分寸,那么冯清歌也不会与她客气。二人脸皮早已撕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她这话回的不是没有道理的。是林慈恩从赵承泽的房里出来,他们暗通曲款与她可是无关,而身为长公主却多番提及一个被贬的皇子,是什么居心呢。传到宫里人耳朵里去,是觉得给冯清歌添堵,还是长公主自己放不下呢。 赵婆子见主子脸上又红又白的,忙笑着说道:「长公主需要休息一会子,冯小姐也要先安置着。不如请两位小姐先回屋子去,等长公主安好再请小姐们来陪着。」她身为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 子是有这样权利的,这也是皇太后给的体面。 冯清歌听言便站起身来行了礼,淡淡一句:「长公主好好休息,清歌就不多加叨扰了。」 崔欣彤也赶紧跟着行礼。姐妹二人相携着出了荷风苑。 「赵麽麽,这个死丫头断不能再留,本宫见着就讨厌!」昭华长公主气极,贝齿轻咬着唇,眼里是满满的恨意。 赵婆子倒了杯茶递上去,劝道:「长公主先忍忍,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何况在这厌恶她的可不止咱们,想做什么又何必弄脏了自己的手。」说着便凑近昭华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她眼睛一亮。 ☆☆☆ 崔欣彤小心地看着身边的冯清歌,她还有些懵神。嵊州侯府离京城稍远,有些消息是不会传过来的,更何况她是个闺阁女子,除了知晓如今是那位曾来过侯府的四皇子登基外,所知便更少了。是而方才听长公主说怡和王被贬为庶民,甚至还断了一只胳膊,不由震惊得很。那是个面目凶狠的男子,落得这般却和她的表姐离不开关系。 崔欣彤想着,心里又怕又有些庆幸,好在哥哥没有酿成大错,好在她及时告了密。就算现在母亲和哥哥还是有些怨怪她,她也无悔,再知道怡和王的下场,她更加觉得自己做的对。最受宠的皇子都没有落得好,他们只会更悲惨吧。看向冯清歌的眼神里也有几分惊惧。 第61章 「欣彤,你回来后过得如何。虽然咱们相处时间不长,我却是有些想念你的。」冯清歌早便注意她的眼神,温和一笑着说道。 「清歌姐姐……你不怪我了吗?」崔欣彤小心地问道。 冯清歌笑得愈发温和,「不要多想了,我始终当你是妹妹的。」 崔欣彤见她脸上的笑不含一丝假意,心里也雀跃起来,一手搂住冯清歌的胳膊弯,露出纯净的笑:「欣彤想你,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想着姐姐,还有那只枕头,姐姐放在我的衣箱里,正凑成了一对,姐姐的心意我都明白。」 姊妹二人又恢复了几分亲密,将刚刚见面想说不说的尴尬均已化解。 崔欣彤的院落虽不及荷风苑,却是另开辟的一处,就近在池塘边上起了一座二层绣楼。里头住着的只有崔欣彤,侯府将冯清歌的屋子安排在绣楼的底层,一开窗后头便是大片的池塘,夏日里的风景想必极佳。 「姐姐,差什么东西你只管叫巧文去库里取。」崔欣彤进了给冯清歌安置的屋子仔细察看,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 「你现在是学着掌事了吗?」冯清歌见她认真模样问道。 便见崔欣彤面上有一丝羞赧,继续问道:「是不是姑母给你说人家了?」 崔欣彤脸上愈发红起来,也不察看了,跺了跺脚嗔怪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我……姐姐先休息一会,我去看看厨房里的膳食做好了没。」说着也不管冯清歌答应,小跑着就走了,耳边还听着冯清歌的笑声,她可还记得那签文上说的话呢,心脏也不知是跑的,还是紧张砰砰直跳。 「小姐,巧文将箱笼收拾妥当了,屋子里外我也查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咱们本来着急回京的,长公主却要在这住几日,怕是会耽误行程。」华瑶关了房门进来说道。 「叫巧文、秋儿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出这院子。还有图兰,以她的身份怕是不能跟你们一个屋子,稍后我再烦欣彤收拾出一间就让图兰住着,就叫秋儿服侍着吧。」冯清歌脱去衣裳,沉声安排着。带上莫图兰也是殷鸿离的意思,毕竟她精通草药,又向张大夫学了些医术,安排在她身边确实得用。 一想到殷鸿离,冯清歌的心里不由暖起来。他为她也是想得十分周到了。 「小姐,长公主会不会使诈害你。」华瑶皱着眉头问道。 冯清歌笑道:「何止是她,怕是我那位姑母看到我来心里也很不痛快的吧。」 华瑶见她正松着头发,忙帮忙弄起来,一袭黑发披散开来。 冯清歌一边往铺上走去,一边打着呵欠说道:「我先睡一会,这一路坐在她身边绷着神,真是觉得极累。若是侯府传膳你便叫醒我,若是各在房内用着,便不需叫我了。」 华瑶也知小姐贪睡,无奈一笑道:「小姐想得真好,除非长公主交代在屋内用,不然怎么可能不 去食厅呢。」 冯清歌也不回她,盖上被子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华瑶将帐幔放下,看着主子皎洁如玉的睡颜,心里有些安定。总算小姐的毒也清了,与世子也是互通心意了,这样真是极好了。 驻扎在蓉城外的营帐中。 「主子,长公主带着冯小姐去了嵊州侯府。」扶华开了帐门,走进来说道。 殷鸿离正在书案前看着什么,听扶华回话才抬起头来,眉头微动,鼻间冷冷一哼,道:「就知道她不是个安份的,去嵊州侯府也亏她想得出。告诉魏子渊盯紧一点,若有伤害清歌的举动不管是谁,杀之。」 扶华看着主子露出杀气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按主子的意思,若是昭华长公主做了什么伤害冯小姐的事,也是绝不留情的。 「蓉城已经由北部的钱世停接手,你去传信给萧王爷,明日本世子亲率大军攻打平洲。」殷鸿离又吩咐了一句。 第62章 帐外头响起脚步声,来得急促而有力。 张凤元闪身入内,向殷鸿离行礼回道:「世子,钱大人派人来迎我们进城。」 殷鸿离站起身往张凤元身边走来,笑着摇头道:「蓉城虽与平洲相近,按理说穿过蓉城去攻打平洲也的确方便,但京中的圣旨是攻打平洲,皇命不可违抗。若我们果真借蓉城而过,怕是要惊动了萧景夙,就不必进去了。」 张凤元脸上带着犹疑又说道:「世子,蓉城守备完善,却不攻打平洲,反而借我们西北的兵力去,这里头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殷鸿离赞许地看向他,张凤元此人虽无甚战绩,但却很有朝政头脑,他能够透过事情看到一些隐层的东西,这便是绝大多数的武将所不具备的。 「若说猫腻无非是要我们西北一个态度,况且凭着往日西北和南都的关系,看我们自相残杀岂不是很有趣。不过明日攻打平洲,你有什么想法。」殷鸿离又引着他说出自己的一些看法。 张凤元果真认真想了片刻,才回道:「世子既信任下官,那下官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平洲是攻不 得的,若是攻下平洲便是与青州的皇上正式对抗,哪怕心里再多不愿都很难挽回局面。」 「可是不攻的话,薛太后和皇上能够放过你?能够放过本世子吗?」 「的确如世子所说,臣也是为难的很。」 「明日照常绕到平洲去,既然圣旨已下,大军自然要去。」殷鸿离说完轻拍了拍张凤元的肩,安慰一句,「不需多想,早些休息养好精神便罢。」 张凤元还是有些不安,但见殷鸿离笃定的眼神,不禁添了些信心。 ☆☆☆ 冯清歌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到醒过神来,外头的日光已经暗了下来。 「巧文,华瑶?」冯清歌坐起身子,喊了两声便只着中衣下榻,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起来。 推门声一响,巧文走了进来,对着冯清歌笑道:「小姐可睡好了,前头长公主的麽麽交代了午膳便传在房里用的,不过这会子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小姐也需去饭厅用了。」 冯清歌不作声地看着巧文将蜡烛点燃,屋子里瞬间便明亮起来。对着镜子一看,里头映出一张睡得朦胧的脸。 巧文也不多说什么,忙到衣橱里头挑起衣服来。华瑶也捧着水进来,伺候着冯清歌净了脸。 等一应衣饰俱全,崔欣彤正巧走了进来。 「姐姐可休息得安稳?我午后来时便被巧文那丫头拦住,说是姐姐连午膳都未用便直睡着。」崔欣彤带着一丝笑意。 说的话却令冯清歌面颊一红,有几分羞意地回她:「我实在贪睡,倒叫你笑话了。」 「咱们这就走吧。」崔欣彤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巧文立即跟上,华瑶便留下看着屋子。 冯清歌进了饭厅,只见崔氏正领着下人布菜。备的桌子并不大,也就能坐六、七人罢了。她身后的几个小姐打扮的,谨慎听她吩咐着,看那模样打扮想是庶出的女儿们。 崔氏一见冯清歌进来,立即将手中的盘子递给一旁的庶女,却不妨她也正盯着冯清歌看来,没注意崔氏手上的东西,竟接了空,摔了一地的盘子,霹雳乓啷地响。 「死丫头,这是描金的盘子,专门迎贵客用的。你这么一摔,等会本夫人的侄女用什么!死丫头,看我回头不打死你!」崔氏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惊地那个庶女身子抖了又抖,嘴里连着赔不是。 冯清歌刚进门便见这一出,眉头微微一皱。崔氏这是故意这么说呢,庶女打碎东西,偏偏要说是给自己用的,这是无形中给她树敌呢。 「姑母不要生气,打碎盘子是小,闹出动静来惊扰了公主便不好了。」冯清歌笑说着,又上前用手中的帕子将庶女的眼泪擦了,柔声劝道,「长公主在府上,你母亲自然紧张些,你虽不是故意的,却也白费了她心思。可别再哭了。若是被长公主看到可就不好了。」 第63章 崔氏见她倒来做好人,脸上白胖的肉气得抖了抖,鼻间一哼:「盘子摔了,这会子上哪寻个合适的!」 冯清歌也不急,又踱到崔氏跟前,笑说道:「姑母若是不嫌弃,我那儿正巧带了一套描金盘子,也是临出京城时,老夫人赠我的,与这个差别不大,该是能派上用场。可巧我也没地方用过。」 冯清歌话音刚落,崔氏脸上便红了红。她那盘子的出处可与冯清歌的一致,都是从老夫人手上来的。只是她这是上回在冯家见着好便拿了回来,可没有跟罗氏这个当家主母打过招呼,此时听冯清歌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怕说漏嘴了。 「那可好极,若是旁人我定不肯,哪怕是不成套的用。只是你是我侄女,是我娘家人,我就是用着心里也舒坦。真是个好孩子。」崔氏这话说得是掀开此事了,却又极要面子非说出这般的话来。 冯清歌也懒得理她,忙吩咐了巧文回去取东西。 那被责骂的庶女立即向冯清歌屈膝道谢,冯清歌朝她拜了拜手,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姿色倒是在欣彤之上,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 「好了,芝南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母亲照料着。」崔欣彤是嫡姐,虽性情直率,对待庶女却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昭华长公主恰在此时进来,轻瞟了一眼脸上残留泪痕的崔芝南,又直向冯清歌看去。 「妹妹好睡?本宫也是方醒,这一路马车坐着,身子骨都要坐散了。」昭华长公主对冯清歌一副 亲热的样子,看得崔氏心里更加不愤。 「长公主快请上座。」崔氏伸着白嫩的手往首位上请着。 崔氏见昭华长公主笑着应了,方坐下来,正预备安排冯清歌坐在左二位上,却不料长公主直接对着冯清歌说道:「妹妹也快坐下来吧。崔小姐也别忙活了,快些坐下吧。还有你们这些小姐都坐下吧,别这么拘束了。本宫喜欢热闹。」 众人虽是未动,崔氏嘴里的话却说不出口来。 「长公主,就由欣彤陪着你罢,这几个庶女不懂礼数,怕是会冲撞了您。」崔氏咬着牙说道。 昭华长公主温柔一笑,又向着身边几人说道:「崔夫人不需这般自谦的,冯妹妹跟本宫提过,侯府的教养是极好的,就算是庶出,也定是多有礼数,若再不坐下,本宫才要生气。」 崔氏还沉浸在昭华长公主那句冯妹妹跟本宫提过,提什么?冯清歌还能说她什么好话?不会,这个死丫头一定到处讽刺她侯府的当家主母却被逼得灰溜溜地从娘家回来,一定是这样的。 昭华长公主说了两回,那几人互相看着,最终还是见冯清歌坐下才敢坐下。 待人坐定,便听昭华长公主对着崔氏说道:「麻烦崔夫人传膳吧。」 崔氏脸色变了几下,唯唯诺诺地去交代了。这个长公主跟冯清歌关系那般好,她这是为冯清歌撑腰,为她出气呢!竟然叫她这个主母去伺候冯清歌,去伺候那些庶女,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没多久,膳食一一端了上来。崔氏身边头一位得力人流风带着笑回昭华长公主道:「回长公主,我家夫人忽然来了葵水,恐污了长公主,便命奴婢前来服侍,还请公主原谅。」 昭华长公主笑着,眼神往冯清歌身上看去,却见她只是看着手上的盘子,丝毫没有关注她这里。 「既然这样,就由……」昭华长公主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崔欣彤站起身来笑着。 「母亲不适,自然由欣彤来服侍。」崔欣彤站起来笑说道,眉宇间是几分光彩。 冯清歌瞧着她这样,心里想着到底是学着管家事了,整个人比几个月前添了许多成熟稳重。 「那也好。」昭华长公主随意便应了。 崔欣彤便站在后头布菜,新端来的菜首先是赵婆子试了毒才接着往长公主跟前端上,若是长公主 第64章 多动了几块便报给外头的丫鬟记下,若是长公主不曾多动,便赶紧撤了下去。 一段晚膳,吃得冯清歌辛苦,而崔欣彤就更加辛苦了,一点休息时候都没有,而长公主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脸上终究是不显的。 「小姐,我守着你吧,这在侯府总归有些不安心。」 巧文伺候冯清歌卸去头饰衣裳,华瑶在一旁铺着床说道。 冯清歌想了想点头应了,小心些也好,魏子渊也只不过在外头守着,倒不如华瑶在里头方便些。 「那你和我一起睡吧。」 华瑶听言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巧文笑着打了她胳膊一下,说道:「瞧把你乐的,好好伺候小姐,夜里可别贪睡了。」 日间睡得太多,冯清歌这会子确有些睡不着了。黑灯瞎火的,一双眼睛睁得明亮看着帐顶。 「小姐睡不着吗?」华瑶果然也没有睡着,侧过头问道,「是不是华瑶睡在旁边影响小姐了?」 「当然不是,白天睡久了,这会儿反而睡不着了。」冯清歌淡淡地回道,又想起小梨不自禁地问道,「我头一回见小梨,只觉得她异于常人的成熟,又身世可怜惹人怜惜。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幸好有莫图兰,不然我会恨死她。如果不是因为她下的蛊,小姐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华瑶一提及她语气便忍不住冰冷起来。 「也不知道这会子她去了哪里。」 「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她,不然我一定会狠狠地打她!」 冯清歌听她说得咬牙切齿不禁笑了出声,不管小梨如何,巧文和华瑶一直守在她身边。 华瑶突然以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冯清歌不要说话。 寂静之中便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呲呲呲……」声音虽小却愈发清晰,似有愈来愈近的趋势。 黑暗中,华瑶的视力比常人要好些,她扫了一眼榻边脸色忽的一变。 冯清歌只见她坐起身子往空中一抓,不知抓住什么快速往地上摔了。 「什么东西?」冯清歌也坐起身子,只不过她睡在榻里头,什么也看不清。 「小姐,我要去点蜡烛。你看到了不要惊慌。」华瑶说着便借着内力脚微点地往桌旁掠去,快速地点燃蜡烛。 借着烛光,冯清歌才看清地上盘旋了十多条青蛇,朝她吐着红舌,登时就白了脸,生生止住自己想要喊出来的声音。 那十多条蛇动作越来越迅速地往榻上而去,冯清歌避无可避,只能看着华瑶一手执烛火驱赶,一手持剑快砍下去,有再往塌上扑的立斩两半。 这般忙了一会儿,才算是把青蛇解决完。华瑶额角生出细密的汗,一半因为砍蛇去了力气,一半是因为害怕,这样的毒蛇万一咬到小姐,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如此歹毒。」华瑶坐在榻上自语道。 冯清歌看着地上鲜血淋漓残断的蛇尸,眼里的光极冷,她下了榻轻拍了华瑶说道:「先帮我把这些收拾干净吧,不要惊动了人。」 华瑶站起身来拦住她,又将她重新推进被子里去,说:「小姐就别碰了,污了您的手,还是我来吧。」 华瑶动作利索,不过一会功夫便收拾妥当,又将地擦得全无痕迹,净了手再进来,却怎么也不肯睡到塌上,只在一边的矮凳上坐着。 「处理好了吧。」 「我怕小姐还有用处,便用布包装着,让魏子渊悄摸埋在屋后头的柏树下了。」 冯清歌点着头,依旧看着帐顶发呆,绣楼近池塘,地势低洼,容易有蛇虫,但这么多的蛇游进来就不是偶然了,这一定是人为。她心里有大概的人选,这人巴不得她受惊,或者直接被毒死更称心意,只是此时是抓不到马脚的。 「小姐,明日我问崔小姐要些驱蛇虫的药来把屋子里撒一撒吧?」华瑶轻声问道。 第65章 「不必,先等一等,你出去见魏子渊,跟他说我麻烦他在侯府里探查一番,有什么可疑的便来回我。」冯清歌冷静地安排道,既有动作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主子救了他一命,该他做的。」华瑶面容沉静地说着往外走去。 *** 平洲城外,殷鸿离刚刚抵城,便有守城的人大开了城门,朝着大军跑了出来,嘴里还大声囔着:「小的拜见定北世子。敌军一听世子率军前来,便弃城跑了。」 张凤元听得莫名其妙,看着殷鸿离面色不解。 殷鸿离笑对他说道:「我们这刚从蓉城敢过来,萧景夙怎么就跑了?南都的军这般不堪一击吗?」 若是其他武将这个时候该是趁势说些世子英名令他们不战而退之类的。但张凤元没有,他只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殷鸿离见他这样,心里愈发欣赏,这样的人若不收为己用怕是不该。 「依下官所知,萧王爷此人虽是桀骜不羁,却是智勇双全的人,能在先皇多番打压下还能将南都发展成那般,怎么会行出弃城而逃的事,别是城里有诈吧?」张凤元一说出口,便觉失言,他怎么能说出先皇打压的话来,好在殷鸿离似乎未觉,只是踢着马肚往城里头去了。 殷鸿离怎么会听不见他的话,只是装作不知。他还不能显得过于急迫,得要张凤元十拿九稳地成了他的人,才能说些其他。 大军分作两半,一半随殷鸿离进城,迅速占领了城头,又分搜了城池四处。令一半人变安排在城外的兵营里头待命。 张凤元看着平洲人来人往的街市,总觉得有些不明,直到他跟着殷鸿离踏进平洲督令府,刚喝上一口热茶,便被斥候传来的消息惊住。 蓉城求援! 萧王爷领着大军直抵蓉城,团团围住蓉城,迫使钱世停出城应战,只不过二十回合便被萧景夙手上的将士掀翻马下,差点丢了性命。 钱世停好容易保着命回了城,便立即向殷鸿离求救,心里直念叨南都兵一向以矫健闻名,虽不及 西北军骁勇善战,但是现在人家实打实地攻城,岂容他大意,实在不行便往青州降了,反正不论谁做皇帝,他都是个守城将,没必要把生家性命赌进去。 张凤元已经想通其中环节,面上嘲弄一笑:「这个钱世停最会见风使舵,与黑水族打交道也是,有利可图便睁眼闭眼纵容黑水族扰民,这才把黑水族喂得胆肥。」 「上回父亲去助他北部平乱,便提过他行迹十分可疑。黑水族声势做得大,实际上却兵不成军,而他一味向先皇加急军情,求救父亲,为得不过是显出他的艰辛,又或者是与白利族私约,调父亲离开西北。」殷鸿离细细说来。 张凤元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恍然大悟道:「难怪白利族早不攻城,晚不攻城,便是趁着王爷离了西北。而他们不知世子深浅,错估了世子的实力。」 殷鸿离喝了口茶,眼里流露出鼓励的神情,果然令张凤元大受鼓动,又继续说道:「若是这般想来,钱世停很有可能和这些异族人来往密切,那么我们大昭的许多秘密岂不是……」 殷鸿离摇了摇头:「那倒未必,钱世停一直守着北部,倒不知多少皇家的事。此番他既叫我们回蓉城救他,明日便再将督令府再查看一遍,本世子怀疑青州在此留了暗号,一定要将此处彻查。蓉城那边暂不去救,免成前后夹击之势。」 「是。下官明白!」 *** 「小姐,我查了几处地方。均有些奇怪。侯府大人领着崔氏进了屋子说过不短时间的事,还有崔府的庶出小姐崔芝南不知在灯下做什么,脸上又恨,又笑!而长公主身边的赵婆子正往院子里的埋什么东西,我也看不清。」魏子渊一五一十地回道,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应该不会有遗漏了。 第66章 「欣彤呢?在做什么?」冯清歌忽然想到出口问道。 魏子渊想了想回道:「崔小姐与小姐关系这般好,属下便没有想到这层,小姐赎罪。」 「不。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了。明日再说吧,你先去休息。」冯清歌看了眼外头的月色,已经月上中高了。 「小姐,怎么说呢?」华瑶担忧地问道。 冯清歌回想着魏子渊的描述,淡淡一笑:「这会先睡吧,那人既下了蛇,总要关心我们这边动静的,我可没工夫陪她闹去。」 魏子渊一转身便又消失无踪。 华瑶吹灭了烛火,坐在榻底守着。眼见冯清歌渐渐睡着终是支撑不住侧倒在榻边,半晌觉得身上一热,是冯清歌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黑夜中,有一个身影渐渐往绣楼跑来,缩着身子小心地听着动静,听了大半天都没任何声响,只得扎摸着嘴,又等了许久才惺惺地回去。 「主子,那些蛇都放进去了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冯小姐毫无反应,绣楼那边毫无动静。」 「冯清歌一向小心,你不是安排好人手的吗?」 「主子,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可是找得那人最是牢靠,蛇一定是放进屋的。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被他们发现了!」 「你回来有没有被人跟着?」 「没有!」她仔细着呢。 却不妨这时大门被推开,崔欣彤现在门口剑眉树立着看向她,嘴里说道:「芝南,冯姐姐与你可与冤仇。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崔芝南吓了一大跳,惊得从桌上差点坐到地下,嘴里直哆嗦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懂。」 崔欣彤踏进门,斜睨着崔芝南的丫鬟翠菊,压着嗓子骂道:「死丫头你皮痒了是吧,竟敢助着你家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来,简直是不知死活。明日本小姐便要禀告母亲,将你逐出去!」 翠菊立即跪到崔欣彤面前哭喊道:「大小姐赎罪,奴婢……奴婢没有做什么!」 崔芝南抬着梨花带雨的脸,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崔欣彤说道:「姐姐好奇怪,大半夜里突然在妹妹这里训斥人做什么,难道是白日里没有训得够吗?」 崔欣彤倒没料到她还这样嘴硬,被她这番狡辩堵得停在那,半刻冷冷一笑,道:「你还敢嘴硬!冯姐姐住的那间屋子外头的花是你派人摆上的吧?我将管理花草的事务分给你,不是叫你这样用的!」 「不是姐姐说绣楼那边摆上几盆花吗?妹妹自然要挑好的摆上。」崔芝南不能承认,只能咬牙坚持。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走,现在就跟我去母亲那里!」崔欣彤脾气并不好,同她说不清楚便上手打算拉她。 崔芝南重重地甩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姐姐这样好没意思!冯清歌是你的好姊妹,难道我不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吗?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亲人有必要吗?她那么机灵一个人,谁能算计得了她!」 崔欣彤听她说完,却怪异地看着她说道:「你这可是头一回见她,怎么知道冯姐姐机灵。说得好不矛盾!」 崔芝南自知失言,边向内室走,边说道:「姐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都多早晚了。再过几个时辰妹妹还要去伺候母亲起身,没这么大精神再陪着了。」 「你……」崔欣彤气极,一时不知奈她如何,身后的丫鬟芳婷赶紧劝道:「好小姐,先回去吧!这个时候惊了人可不得了。」 芳婷好说歹说地将崔欣彤劝走了。 崔芝南眼看着她走后,才浑身疲软地倒在塌上。翠菊连忙扑过去抱住她的腿说道:「小姐,我……我不知道大小姐怎么就发现的。」 「问题还不是出在那花上头,我摆得是蛇虫最喜的藤椒花,不就被逮个正着嘛。」崔芝南叹口气,呢喃道。 第67章 「那可怎么办。大小姐不会真的把我赶出去吧!我……小姐,你可要救我啊!」翠菊抱着她的腿更紧了。 崔芝南任由她抱着,无力地低着头。救她,谁来救自己呢。庶出的女儿谁还能在乎不成。 崔欣彤气呼呼地上了绣楼,路过冯清歌屋子时还特意停下来听了会儿动静。 「小姐,二小姐向来谨小慎微的,怎么这回作出这样的事来,要是冯小姐问责起来可怎么办?住的可是小姐的绣楼。」芳婷小声说道。 崔欣彤眉头紧紧皱着,叹气说道:「她若不是平日里周到,本小姐也不能将事分开她,余下那几个姊妹没有一个如她,却偏偏是她。」 「难道今日夫人因为摔盘子的事责骂她,所以就记恨上了冯小姐?」芳婷猜测道。 崔欣彤没有答她,心里乱糟糟的。迅速脱了衣裳上了榻,裹在被子里眉头紧皱。 芳婷也不多说什么,熄了灯靠在门廊上守着。 *** 清晨的光一撒进屋子,冯清歌便跟着醒了。 后半夜她才睡着,睡得倒也香甜,丝毫没有受蛇群攻击的影响。 巧文端着水进来,便见华瑶眼下一片乌青,还笑话起她来:「怎么昨日陪着小姐睡,你这是紧张得没睡好吗?怎么眼睛下头这般难看。」 华瑶也不好说什么,说出口又怕吓到她,便往冯清歌那看去。 冯清歌也不接她的话,只是问起莫图兰来:「图兰安置在了哪里?」 「崔小姐问了莫小姐的身份,我也不好明说,只说是小姐的闺友,崔小姐便将她安排在绣楼后头的小院子里,倒也清净。」巧文被冯清歌问题一带,便也忘了华瑶的事,又帮冯清歌梳妆起来。 冯清歌透过铜镜看着华瑶,吩咐道:「你去看看图兰醒了没有,若是起身了就请她过来一同用早膳。」 「长公主命人来请过小姐去用早膳,是要莫小姐一起吗?」巧文担心冯清歌忘了长公主的邀约,出言提醒道。 冯清歌却继续说道:「便是叫上她一同去的。」 华瑶去了没多久,便回屋子,身后跟着莫图兰和秋儿。 早在将军府时,冯清歌便将自己的几套未穿过的衣裳送给了莫图兰。换上大昭的衣饰也好掩盖她白利族的身份,跟在她身边也方便许多。 莫图兰着了件锦绣坠珠棉袍,颜色暗紫红色,倒称她肤色白了几分。 冯清歌赞了一句道:「这衣裳正适合你穿,你性子也沉稳,这颜色倒是更持重了。」 「图兰也不喜欢那些太花哨的颜色,这个确实喜欢。」莫图兰笑着说来。 「有一事还得请你帮我看看。昨夜这房间里头突然游来了十几条蛇,幸亏华瑶在我身边。你看这屋里有什么特别吸引蛇虫的东西。」冯清歌声音说得不高刚好够屋子里的人听见。 莫图兰一听便皱起眉头来,围着屋子仔细找了一圈,连床下都不曾放过,却是一无所获。 「算了,先去长公主处吧。」冯清歌见她寻得无果便拉着她出了屋子。 莫图兰往门口的花盆里一看便定住了,脱开冯清歌的手便跑过去,围着花盆左右看个仔细。 「姐姐昨日睡得如何?」崔欣彤远远便瞧见冯清歌几人围着花盆子,心里便咯噔一下,面上还隐着往几人跟前走着说道。 冯清歌笑着回她:「想是白日里睡多了,上半夜倒是睡不安稳,直到后半夜才又睡着。」 崔欣彤听她一说忙笑了笑,又问道:「姐姐的好友在做什么?这两盆花倒是开了,颜色却太鲜艳了。姐姐怕是不喜欢,还是让欣彤找人给换了吧?」 「不用麻烦了,这花挺好的。」 「我记得姐姐一直喜欢素净的,这也是我的失误。还是换了吧。芳婷,立刻叫人来重新换上玉兰花。」崔欣彤急色吩咐完,便见冯清歌不做声地盯着她,唇边是似有似无的笑。 第68章 「姐姐,长公主还在等我们。不然先去吧?」崔欣彤此时内心已经敲着响鼓,却依旧镇定地说道。 冯清歌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叫了莫图兰一声,便往荷风苑去。 刚踏进院门,赵婆子便将她们迎了进来,笑说道:「长公主刚还念叨着冯小姐怎么还不曾来,可是又贪睡着呢。」 冯清歌轻笑道:「长公主真是了解小女,知道我是个贪睡的。」 几人一进屋便见昭华长公主已坐在桌前,身边陪着的竟是崔芝南。 崔芝南一见她们便立即站起身来,待她们向长公主行了礼,便向着她们行礼。 崔欣彤没好脸色地对着她说道:「你不是去母亲那里了?怎么会在这儿?」 崔芝南刚想说什么,却听昭华长公主说道:「是本宫唤了她来。昨日见她一面,觉得有几分喜欢,便叫过来一起用膳。你们也快坐吧。」 「清歌妹妹昨日睡得可好?本宫是白日里睡倒了觉,夜里却是睡不着了。侯府安静着呢,一到夜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昭华长公主貌似随意说着。 冯清歌自然得回她,只说道:「回公主的话,小女还好,绣楼近湖夜里也极安静,只是外头的风吹得树叶子有些声响,倒是听得清楚。」 昭华长公主只是「唔」了一声也不继续说着,便吩咐上膳食。 倒是冯清歌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崔欣彤的脸色带红,不知是被长公主拉着说话的缘故还是什么,崔芝南却白着一张小脸,双手交握在桌下。 侯府对长公主不可谓不尽心。不过是早膳,也动用了几个厨子做出一桌各式花样的早点来。 每一样糕点用屉子装了,里头只装上三个。十个屉子不带重样的。每人又配得一碗燕窝红枣羹, 一碗银耳雪梨汤,并一碗五色豆粥。 昭华长公主自不必说,心安理得地受了,她在宫中过得日子只比这样要好,这么多年唯一最不好的那几天便是在西北将军府了,殷鸿离才不会特意为她准备什么花样。 崔欣彤身为侯府嫡小姐,就算不是天天这般吃着,也是见过世面的。 莫图兰虽生在贫瘠的白利城,却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便不觉得如何。 唯有崔芝南看着眼前这一桌惊得下颚都要掉了。 「二小姐怎么看傻了?」冯清歌笑问道。 崔芝南一听她的声音,面色愈发白了些,缓了神才从唇边挤出一丝笑道:「芝南只是看到这么些吃食无从下手了。」 冯清歌没想到她还挺直白,不过也是,在这里的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 昭华长公主却是眼里闪过蔑视,却又笑着招呼道:「本宫借侯府这块宝地,又借侯府的吃食做着好人,你们倒是多吃些,也不枉本宫用的心意了。」 「恭敬不如从命了。」冯清歌也不客气,她早已有些饿了,就着燕窝羹先细细用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只有几不可闻的咀嚼声,连勺碗相碰也没有什么声音,倒是莫图兰手上的声音显得突兀了些。 京城。大昭王宫。 帝王日常议事的大殿内,一地的狼藉。 赵承德双目发红地瘫坐在龙椅上,脸色发白嘴唇跟着哆嗦道:「朕就说萧景夙不是个省油的灯,朕就说过!」 「皇帝!」薛太后重重地喝道。 殿内只有薛太后及赵承德的心腹,也不必避着谁。 「太后叫朕做什么!朕早就说过把萧景夙拉拢过来,您可曾听过一言!如今蓉城已破,钱世停被抓,萧景夙……不,应该说赵承乾就快攻过来了!你知不知道!还是你早就打算好了,要赵承乾取代朕!」赵承德说到最后已经囔开来。 薛太后上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动作幅度大得她头顶上的凤钗连连摇晃。 第69章 赵承德挨的结结实实一巴掌,捂着半张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慌什么!你现在哪有一点做皇上的样子!不过丢了一个蓉城就慌成这样,你别忘了我们手上还有殷家!西北的军不是他萧景夙能抗住的。」薛太后双手交握,缓缓说着。 赵承德却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对着薛太后横着眉叫道:「太后真是天真,西北早已不在赵家的掌控中了,朕能用得了他们?」 「你用不了,却有人可以。皇上不是想要萧景夙投诚吗?本宫自有法子!」薛太后的眼里满是算计和信心。 「太后有什么好办法?」赵承德急忙问道。 「冯清歌。」薛太后轻说出这个名字来。 「冯将军家的千金?」 「对,就是她。这个女子本宫当初看低了她,本宫可听说萧景夙对她颇有意思。如今她正在嵊州 ,距离蓉城可不算远。」薛太后唇边露出残忍的一抹笑来。 「萧景夙对这个冯小姐到底有没有意思,试试便能知道。」赵承德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二人相视一笑。 ☆☆☆ 平洲督令府。 京城的圣旨一下,张凤元领着一半兵去攻打蓉城,留下另一半人守着平洲,由殷鸿离指挥。 扶华被殷鸿离调了出去,殷鸿离独自在屋内喝着茶看手上的兵书,喝上一口发觉茶的味道有些不对,放下手正要再查,便听屋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殷鸿离抬头便见窗外落下十数个黑影,不用再看也知这些黑影将他所在的屋子围住。 殷鸿离冷哼一声,往门外一冲,一脚踹翻正打算攻进来的两个人。 「好大的胆子,连督令府都敢进。」殷鸿离扫了一眼周围,竟有二三十个黑衣人,倒是看得起他,派这么多人来对付他。 「哼,督令府的守卫可救不了世子你,他们早就不省人事了。「当头一个黑衣人喝道。 另一个黑衣人骂了他一句:」少跟他废话,主子交代了,一定要他的命!」 殷鸿离不等他们再多说,率先一步便将最靠近他的人踢倒,夺过他的刀,动作迅速地连砍倒几个人。 黑衣人全往他这扑来,却没有任何一人能靠近他,行云流水间便挥倒几个人。白利族数千人的队伍他都能应付,更何况是区区几十人。这些黑衣人个个功夫不弱,最先说话的两个人,一个从前头吸引住殷鸿离的注意力,一个从身后偷袭过去。 前后夹击之下,却见殷鸿离一个飞身,快速地弹飞一人手中的刀,又迅速往后转身向着另一人刺去。 起起落落间,围攻的黑衣人已经几乎全部倒在地上。殷鸿离却留了一个活口,见他拼命要跑,也不动手,只是闲闲地说了句:「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活腻了只管来,本世子不介意再要他另一只胳膊。」 殷鸿离看着黑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见院子里到处都是黑衣人的尸体,冷冷一哼。景华楼早就查到赵承泽在平洲的动静,这还没去找他,倒先送上门来了。 「世子,人已经安排好了。」扶华的轻功极好,悄无声息地便到了殷鸿离身边。 殷鸿离面色冷如冰霜,从扶华手中接过他的佩剑,往督令府外走去。 ☆☆☆ 嵊州侯府。 「图兰,刚刚在长公主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冯清歌一回到绣楼,便关上屋门问道。 莫图兰点了点头,回道:「我能闻到那位崔二小姐身上有一种香气,正是屋外藤椒花的香气。」 「我听欣彤提过,崔芝南是负责府上花草安排的。藤椒花有什么不对,我见你看了半天,现在又提到它。」冯清歌认真地问道,她能猜到是屋外的花有问题,早先被崔欣彤扯开还未及细问。 「藤椒花颜色亮丽,味道浓郁,但凡碰过它的人身上必然会沾染这个味道。而它最大的影响便是会吸引蛇虫鼠蚁。所以一般花匠是不会用这种花的。」莫图兰解释完,冯清歌便明白她的意思。 第70章 「花匠不会用这样的花,所以想要用定是这位二小姐亲自动了手。」冯清歌接着说道。 「不过,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我在长公主的屋子里闻到了用来熏蛇虫的姜草。」 冯清歌听言眉头微皱起来,围着桌子走了几步说道:「荷风苑是主院,又是侯府专门安排出来给长公主住的,如今并不是需要防蛇虫的时节,长公主却熏了屋子,确实很奇怪。」 「清歌小姐这屋子里也需要用些姜草熏一熏才好。」莫图兰提醒她一句,但见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桌子,心知她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再多说什么。 待莫图兰离开,冯清歌便叫来华瑶吩咐她叫魏子渊细细盯着荷风苑。 冯清歌到底没有熏姜草,夜里果真又有蛇游了进来。 「小姐,怎么回事。不是说是屋外的藤椒花引的蛇虫吗?已经换成了玉兰,怎么还会有蛇虫。」处理掉这一批蛇虫后,华瑶不自禁地问道。 冯清歌的脸上早不是初次的惊慌,而是镇定地看着,唇边渐渐浮出一层笃定的笑:「图兰说藤椒花是引蛇虫的,原本我也以为是崔芝南的所为,但是听她说过长公主屋子里熏的姜草,我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怕是有人趁着崔芝南的手做事。」 「小姐的意思是说长公主做的?」 「八九不离十吧,等魏子渊回来便能知晓事情的真相了。」 华瑶起身预备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却忽然倒在地上。 「华瑶?」冯清歌惊地立即跑过去,还未到她身边便跟着倒在地上。 屋子暗得很,冯清歌渐渐清醒过来,眼前便是黑暗一片。眼前有黑色的人影往她身边走来,点了支蜡烛照着她的脸。 「表妹,没想到吧,还能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我吧。」崔廉逸的那张还算清秀的脸晃着,眼睛里是自得的笑意。 「崔廉逸,这招未免太下作了吧?」冯清歌说着扫视一眼周围,华瑶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依旧昏睡不醒,身处的地方分明是个密室,墙上挂着几条鞭子,地上散放着一些绳子。 「是,我这样下作的人自然入不了你冯大小姐的眼。我当你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原来是勾三搭四,勾着那个什么世子,如今又勾搭上一个王爷。难怪瞧不上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侯府孙子。」崔廉逸看着眼前这张冷漠却又绝美的脸,喉间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欲念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情不自禁地便要伸手往她脸上摸去。 「你做什么!」严厉的女声传来,吓得崔廉逸连忙缩回手,回头一看便抱怨道,「母亲你不要这样突然吓人好吗?」 「吓人?你想做什么?这个丫头的厉害你还没尝够呢?欣彤都告诉我了,因为她,堂堂怡和王落得个断臂庶民的下场。你有几个命去跟她碰?她就是个害人精!」崔氏一边骂着自己儿子,一边凶狠地瞪着冯清歌。 冯清歌不禁觉得好笑,视她如洪水猛兽又抓她来做什么,说这么多废话。 「姑母,有什么话不能白日里说嘛,非要把清歌拉到这样的地方?」 「我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崔氏心底有些怕她,总觉得这个丫头看人的眼神跟上刀子一样。 「表哥,姑母,若是想要清歌的命便只管来。若是其他,难道就不担心父亲母亲知道姑母是这样待清歌的吗?」冯清歌轻巧地说完,便见崔氏的眼神跟着闪躲起来。 崔氏自然是怕的,可是公爹的话她不敢不听。 「廉逸,你将她的手脚绑住,别让她跑了。」崔氏不耐烦地指使着,又对着冯清歌皱着眉头说道,「你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想着跑,这个会武功的丫头既然也绑来了,就安心等着人来救吧。」崔氏说完,又得逞似的一笑。 不由她挣扎,崔廉逸将她绑在凳子上,跟着崔氏出去还回头看了她几眼。 第71章 冯清歌看着他眼里的贪婪只觉得作呕,脑子里却想着崔氏最后那句,将她绑在这里就是等人来救。等谁?殷鸿离这会子应该在京城附近。还会有谁? 在脑海里转了几转,冯清歌忽然想到萧景夙。难道侯府绑着她是为了引萧景夙来。 不应该的,萧景夙是青州那边的人,难道是要利用她来引萧景夙自投罗网。 冯清歌思及此,心底不由一惊,旋即安慰自己,萧景夙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不可能上当的。 荷风苑内。 崔氏舔着脸凑到昭华长公主跟前,笑说道:「回长公主的话,奴家事情办妥了,那冯清歌已被安置在嵊州城外庄子的密室里头。长公主下一步有何打算?」 昭华长公主鄙夷地睨了她一眼,冷说道:「怎么本宫如何打算还需要像崔夫人汇报?」 崔氏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嘴里直说道:「长公主赎罪,奴家只是……只是想帮长公主做事而已。」 「好了,崔夫人先起来吧。堂堂侯府长媳这般跪着也不成样子。去蓉城的人派了吗?」 崔氏听长公主问话立即回道:「奴家派了人带着冯清歌身边的那个臭丫头去的蓉城,想必她说出去的话定能叫萧王爷信服。」 昭华长公主涂着殷红色蔻丹的长甲轻轻地勾着手中的秀帕,面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崔氏前脚刚走,从长公主身后的内室里走出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面上是阴沉的寒意。 「长公主不会忘了答应我的事吧?」那女子发出的声音低哑难听。 昭华长公主朝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说道:「大祭司急什么,本宫应允你的怎么可能不兑现。不过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叫本宫很不满意。」 女子哑着声音嗤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怎么知道长公主喜欢殷世子呢,我若早知道也不会下那样的毒了,好在没成好事,不然冯小姐可就是世子夫人了。」 「她也配!不过是个武将的女儿!」昭华长公主一听这话就气得喝道。 而这身形娇小的女子正是原先跟在冯清歌身边的小梨,也就是白利族失踪的祭司丁梨。 「长公主将萧景夙引来有何打算,这回若不是萧景夙横插一脚,西北城怕已是我们白利族的囊中之物。」丁梨一副质问的口气。 昭华长公主也不能不回她的问题,便坦白说道:「母后传了话来,要本宫拉拢萧景夙,将南都彻底收服,至于你说的西北城一事,就凭你们白利族那个久未闻名的族长侄子?你们这出打算也未免太 草率。」 丁梨一惊出口便问道:「原来你在利用我,若不是我的药粉助你引蛇虫去惊扰冯清歌,不是我的药粉将她们迷晕,就凭你和崔家能做什么。我以为抓了冯清歌是要逼得萧景夙束手就擒,任我处置。你们却是这样的打算!」 昭华长公主除了需要看薛太后的脸色,哪里还用看其他人的,如今一个白利族的祭司仗着自己有制毒的本事便敢对自己大呼小叫。她此前多番忍耐,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的手段,现下听她言语间愈发不尊重,气地将桌上的杯盏扫到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丁大祭司好大的脾气!跑到本宫面前作威作福,你若是看不下去,大可以走。大昭重来就不缺有能力的人。只是你自己掂量掂量,离了本宫这里,谁还能帮得了你。」昭华长公主是真得怒了,话语间丝毫不客气。 丁梨性情再诡谲,也总要掂量一下眼下的情形,不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昭华长公主气得不轻,紧紧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恨不能戳出一个窟窿来。 待她走远不见身影,赵婆子在旁边小心收拾着地上的杯盏,心里不禁有些肉疼,这套杯盏可贵着呢,带来的其他没有一套抵得上这个,耳边听着长公主狠狠地说道,「敢跟本宫使脾气,日后定要好好收拾你这个半人不鬼的东西。」 第72章 赵婆子不敢多说半句,长公主虽然动气,却不得不依仗那个祭司,她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 ☆☆☆ 巧文一到蓉城外头,便见城门紧闭。城头上的人再三询问她的来意后才匆匆去回禀了萧景夙。 等了约莫一刻时,城门终于大开。巧文一抬头便见萧景夙骑着高头大马冲了出来,一到她跟前便飞身下了马。 「怎么回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萧景夙自然认得跟在冯清歌身边的人,听守卫回禀后便骑马从督令府冲了过来。 巧文一见萧景夙,便要哭出来,又忍住眼泪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那日清晨她照例打水去伺候小姐,却见屋门大开着,里头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留着一封信,说得是若要救小姐便去蓉城寻萧王爷。她想不明白小姐被谁掳走了,也不明白为什么找萧王爷就能救小姐。刚拿着信走出门就撞见了侯府的孙少爷崔廉逸,他看了信立即派了人送她来蓉城。 萧景夙听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此事来得蹊跷。偌大的侯府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人,还单要他去才行,这里头定是有门路的。 「王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小姐!」巧文说着就要跪下,被萧景夙一把扶住。 萧景夙身后的副将赶紧劝道:「王爷不能去,张凤元的大军就要围住蓉城了,这个时候您可不能走啊!再说这里头定是有诈啊,为何偏偏叫王爷去救,该救人的是侯府还有远在京城的冯家。」 「王爷,王爷!您忘了瑞平皇长公主生前的心思了吗?那块血玉手镯就能说明皇长公主是想将我家小姐托付给王爷的啊!」巧文听副将说过唯恐萧景夙不肯去,忙祈求起来,她到底有些聪慧,立即抬出瑞平皇长公主来。 就算她不提母亲,萧景夙也定会去救冯清歌,明知里头有诈,他也一定要去。 「你守好蓉城,不要与张凤元正面交锋,他围城也好,攻城也罢都不用理会。本王去去就回。」萧景夙吩咐道,副将还要再说,被萧景夙挥手止住。 「路上带着你不方便,稍后再由人送你回侯府。」萧景夙又对着巧文说了一句,便跃身上马绝尘而去。 「姑娘请吧!哼……也不知我家王爷图什么,被你家小姐牵累的!」副将没好气地招呼了一声。 巧文也不敢多说什么,回身一看却发现从侯府送她来的人早就不见了影子,她的脑子里一时茫然起来。 ☆☆☆ 蓉城距离嵊州的距离不算远,萧景夙赶着马于入夜进了城。 趁着夜色,他悄声飞上侯府的房顶,仔细搜寻起来。 侯府守卫巡逻,尤其是主院附近守卫尤其严密。他顺着房顶一路往西,便来到池塘边,那有一栋 独门独院的绣楼,二楼亮着烛灯,有女子的声影印在门窗上,只见她走来走去似是很急躁一般。 萧景夙沉了心思又往池塘边扫过,一个迅速地飞身便往绣楼去,轻巧推开门闪身入内,吓得里头的崔欣彤差点尖叫起来,好在萧景夙动作快,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才免得发出声响。 「你不要叫,本王有话问你。」萧景夙盯着她的侧脸,见她连连点头才慢慢松开了手。 「你是谁?这是侯府,你好大的胆子。」崔欣彤害怕得要命,却还是抖着身子问道。 「能住这样的地方,你的身份该是侯府的小姐吧。本王要问你,冯清歌去了哪里你可知道。」萧景夙不喜欢弯弯道道,直接开口问她。 「你……你是萧……萧王爷?」崔欣彤瞪大眼睛问道,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萧景夙,只觉得他的相貌一点不低于京城里所见到的任何一位皇子,到底是王爷,风华气度就是不一般。 「冯清歌在你们侯府无故失踪,但是侯府却一丝急寻的气氛都没有,一点不担心如何向冯家交代吗?这般的原因只能有一个,就是你们侯府贼喊捉贼,把冯清歌藏了起来,故意引本王来的吧。」萧景夙面上一贯带笑,此刻哪怕心中气愤不已,面上却是一丝不显,只不过一双眼睛目露厉光地看着她。 第73章 崔欣彤唬得吞了口气,这萧王爷看上去和气,实际上已将事情查得大概,她也无意瞒着,只将自己知道的事全盘脱出:「小女知道的不多,但清歌姐姐应该是……是被昭华长公主藏了起来,藏在哪里小女救不知了。」 「昭华长公主是吗?」萧景夙晶亮的双眼微眯起来,他心中已猜到一些,又说了句,「多谢崔小姐了,不知你们侯府可有什么藏人的地方?」 「这……小女不知……王爷,此事……此事应该与侯府无甚关系,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崔欣彤咬着牙说道,心里却虚极了。冯姐姐被掳走的事怎么可能与母亲和大哥没有关系,她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但是有什么办法,长公主也好,萧王爷也罢,都不是侯府能惹得起的。 崔欣彤话一说完,萧景夙便出了门,她慌得跌坐在凳上,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 萧景夙离了绣楼便往荷风苑走去。 刚进了院门,便见荷风苑的大门敞开,里头坐着的正是衣装整齐的昭华长公主。 「萧王爷,许久未见了。望你不要介意本宫的做法,不然可请不来王爷的人。」昭华长公主未起身,只是笑抬着眼睛看向他。 萧景夙也不含糊,直接走进来坐下,又执起桌上的描金青瓷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上一口,才笑说道:「本王既然来了,长公主不妨有话直说。」 华瑶清醒过来脑子依旧痛得厉害,她的身子被绳索捆得紧紧的,嘴巴也被布团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捆在椅子上的冯清歌见她醒了低低地说道:「你醒了?我们又被算计了。」 华瑶在地上滚来滚去,尽力往冯清歌身边挪过去,花了不短的时间才挪到她的脚边。 「华瑶,将你嘴上的布条凑到我手边来,我帮你扯掉。」冯清歌冷静地说道。 待她嘴上的布条扯开,华瑶重重地呼进一口气,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小姐,都是华瑶护主不利,没能早点发现**的气味。」 冯清歌摇着头,眼神里是冰冷的寒气,说道:「这不是你早点发现就能躲避的。那迷香味道极淡,似曾相识,恐怕……算了,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先出去要紧。」 华瑶立即以嘴撕咬着冯清歌绑绳的接扣,一口银白色的牙齿渐渐流出血来也不肯住嘴,直到将接扣咬开,冯清歌脱开了手便立即帮她解开绳索。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凭着华瑶的功夫将冯清歌带离此处还是毫不费力的。 恰在此时,屋门忽然大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笑容灿然的昭华长公主,见着冯清歌二人已经松了绑站着,一个含着杀气的眼神射向跟在身后的崔氏,吓得崔氏两腿发软险先摔倒,被一旁的赵婆子扶着。 「冯妹妹突然失踪,本宫找了你一天一夜总算找到你了。如若不然本宫可要怎样向冯将军交代呢。」昭华长公主连装都懒得装,话里说得好听,脸上却带着一丝嘲意。 「如此说来,小女还要感谢长公主的恩典。偌大的侯府,竟在那么些守卫眼下将小女掳走,也不知是图的什么。若说自身价值,小女如何也不能与长公主相提并论的。」冯清歌手双手被勒了不短的时辰,已经勒出深深的红印,垂在两边都有些轻微的发抖,而此时这始作俑者还在故作好人,简直叫她恶心。 「也许是冯妹妹平日里牙尖嘴利得罪了什么人吧。」昭华长公主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扫了一眼这处密室,眼里是诡异的光,又继续说道,「萧王爷,人本宫已经找到了,你答应本宫的可别忘了。」 冯清歌惊讶地看向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跟着走了进来,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唇线微扬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走过来。 「清歌,不过半月不到,本王又见到你了。」萧景夙站在冯清歌身边,正视着她的眼睛,从那里看到的是震惊,是愁虑。 第74章 「你……你答应了长公主什么?」打从崔氏提及要人来救她,便已经想到来的人会是萧景夙。但他真的义无反顾地站到她面前,她才觉着心里头慌乱得厉害,因为她的缘故,昭华长公主定是逼迫了他什么。 「对了,本宫差点忘了跟冯妹妹说一声恭喜。萧王爷已经正式向皇上请愿,要娶冯妹妹过门做南都王妃,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呢。妹妹你可高兴?」昭华长公主说完用秀帕捂住嘴,眼神里是得意的神色挑眉看下冯清歌。 身后的崔氏听了忍不住吃惊道,冯清歌这个死丫头既然还能嫁到南都去?那可是王妃啊!比皇子妃而言虽然位份低一些,但南都王爷可是手握兵权,掌握一方土地的。南都那地方可是嵊州的几倍大,又十分繁荣。这冯清歌这般好命,她原先以为是冯清歌惹恼了长公主才要抓起来问罪,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给她安排这样的好婚事。崔氏想着不免又嫉恨起来。 冯清歌脸色白了几分,却冷着一双眼睛,看着萧景夙问道:「真的?这也是他们允你的好处?」 萧景夙被她这样的眼神刺得心口一痛,唇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们先出去再说可好?」 「慢着,萧王爷这就想出去了吗?可是本宫却觉得你们还不能这般出去。先把这个碍事的臭丫头带走。」昭华长公主看着她们邪肆一笑,身后的赵婆子领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就往华瑶跟前扑过来。 华瑶虽说中了**刚醒,身子发软无力,但对付几个婆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几个旋身踢就将那些人踢倒在地,赵婆子捂住腰腹疼得半跪在地上。华瑶也是个机敏的,解决完扑上来的人,便直接往昭华长公主身上抓去,惊得长公主脸色大变,惊叫出声,崔氏直退到门外连看都不敢看,直抖着身子。 这时,有一道迅速飞来的身子,踢出去一脚正阻了华瑶的攻势,旋即一把药粉往华瑶脸上当头扑上,立即使她摔倒在地,四肢无力不能动弹。 而那身影正停在昭华长公主跟前,抬起头看着冯清歌。 「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来人声音沙哑,面皮上起了皱,丝毫没有当初在天上居的幼年模样。 冯清歌初初有些不可置信,瞬间便转为至极的冷漠,因她的身姿比丁梨高些,看向她是完全的俯视,那眼神里是刺骨的冷漠,极淡极淡地笑了出来,说道:「真是想不到白利族的大祭司居然做了长公主身边的一条狗。小女真是有眼无珠了。」 「冯妹妹可不能这么说话,本宫早先请丁祭司去助你,岂知你是这么不懂分寸的主,逼得本宫不得不下点招数。」昭华长公主一见到冯清歌脸上那副淡漠的模样就气得恨不能撕她的嘴,为了萧景夙却须得忍住。 「所以真正引蛇进屋的其实是长公主你授意的。」冯清歌在看到丁梨后,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想要不知不觉地将引蛇的粉末放进屋子里,定然是丁梨的功劳。 昭华长公主见她如此聪慧,心里愈发嫉妒,面上却呵呵笑着,道:「冯妹妹放心,日后不会再有这些东西来骚扰妹妹了。」说着抬手示意几个婆子将华瑶抬出去。 「长公主这是做什么!要将小女的侍女带到哪里去!」 「长公主这么说怕是有违我们的约定!」萧景夙冷着脸说道。 昭华长公主觉浑然未觉,只笑道:「本宫自然秉持约定,不过是先要些定金罢了。若萧王爷离开这里便立即反悔,本宫可跟谁说理去呢。」 丁梨从袖间掏出一颗黑色药丸递到萧景夙的面前,嘿嘿一笑道:「萧王爷用下这颗药丸,长公主 便会放你们离开。」 「不!王爷不要用。」冯清歌急着伸手便去抓,不妨萧景夙动作更快,只一阵风便将药丸吞了腹中。 昭华长公主笑得花枝乱颤,脸上是得逞的笑意,止住笑才缓缓说道:「萧王爷放心,这颗药丸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恰恰还是助兴的。既然王爷与冯妹妹两情相悦,又有圣上旨意,二人相处情难自禁,春宵一梦也是美事。萧王爷可要记着本宫的好意噢。」昭华长公主说完放肆笑着离开。 第75章 萧景夙想要动武冲上去,却发现丹田处有一股热浪席卷而来,让他颤抖到无法直立。 「你师父既然是风云子,丁某自会好生招呼你。这药用下去,若是春宵而度,自然无事。若是你强撑着,就会越来越痛苦,叫你生不如死,叫冯小姐是看着呢痛苦难耐还是……」丁梨嘴边露出阴恻的笑容,又痴痴地看了一眼冯清歌,她那般美好的身体仿佛又在她眼前晃动,为什么为什么她却无法再长大,她好恨! 萧景夙此时已经被腹中的热意烧灼得弯下腰,却眼见着丁梨往冯清歌跟前扑去,又提了力气去挡。却不妨自己根本赶不及她的身手,耳听刺啦一声,惊慌看去,便见眼前一片雪白,竟是丁梨将冯清歌的衣裳撕扯开,露出了雪白色的肤,冯清歌忙用手遮挡住。 丁梨邪笑着离开,不忘带上门又说道,「你们若敢跑,别怪丁某对华瑶不客气!」 萧景夙将自己逼到墙角蹲坐下,他贵为南都王爷,却从未有过如此不堪的时候。腹中的热意和方才眼前的雪白夹攻着冲击他,他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声音在叫嚣着,她是你的,只要经此一夜后,她就只能是你的。殷鸿离无法抢走她了。 冯清歌远远地离着他,她此刻心内不由慌着,却更加担忧萧景夙。他是因为她才饱受这样的痛苦,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堂堂南都王爷何苦受制于人。 萧景夙抬起眼睛看向她,那双昔日里清亮的眸子,此时却充斥着欲念,他的嘴唇干燥异常,却在看到冯清歌那双担忧的眸子后逐渐镇定了几分,低声说道:「你别担心,本王不是趁人……之危的。」 他明明很痛苦,双手紧抓着两臂的袖子,那华贵的料子都被他抓皱了。冯清歌的眼泪就这么掉了 出来,她想上前去又不敢,怕惹得他愈发难受。 「都是我无能,才牵累的你。」冯清歌低呐道。 萧景夙隔着远也能见到她眼角的泪珠子,她这是为他掉眼泪了嘛。 「清歌,我知道鸿离很喜欢你。可你知道吗,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比他少。「萧景夙说着唇边扯出一个无奈的笑,看得冯清歌愈发止不住泪来。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吾妃当关》卷一 作者:美一线 02、《吾妃当关》卷二 作者:美一线 03、《吾妃当关》卷三 作者:美一线 04、《吾妃当关》卷四 作者: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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