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想二婚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吃过晚饭,回房的时候林一禾再次留意到那个瞭望塔,好奇问苏恒:「丞相,这里不是军事要地,为何会有这个?」 苏恒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明月,想了下,没回答反而问:「娘娘累吗?」 林一禾有些不解,但女人的直接告诉她,这时候要回答不累! 不累的女人有肉吃! 「不累。」林一禾掐了掐掌心,把要吞噬自己意识的瞌睡虫赶跑。 「如若不累,娘娘可以亲自上去看看。」苏恒第一次笑得这般饶有趣味。 林一禾小脸上全是兴奋,重重点了点头,道:「丞相要陪哀家一起哦。」 好开心啊,没想到随口一问,竟然会有意外之喜。 苏恒取下一盏灯照明,其他人欲跟上,林一禾忙拦下:「塔就那么大,你们就别跟着了,回屋回屋。」 元英轻咬着下唇,小脸皱成一团。 一旁的陈游看到丞相和太后都走远了,娘娘的三个宫婢还站在这,特别是那个……哦,叫元英的,脸都快垮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此行艰险。不由觉得好笑。 他这一笑可把元红激动坏了。 她误会了。因为陈游刚才看向她们,她又刚好和他四目对上,以为他竟然冲自己笑! 但下一瞬,她脸立刻崩了。 只听他道:「元英姑娘,丞相会保护好太后的,你别担心。」 元红整个人要炸了,瞪大眼睛看着元英。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元英知道自己失态了,加上陈游说话实在温柔,脸刷一下红了,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任何人,所以也不知道元红正怨恨看着她。 走上了瞭望塔的林一禾不知道下面发生的小波涌,因为她正被眼前所看震惊到应接不暇。 什么瞭望塔,挂羊头卖狗肉。这明明就是观景塔。 感谢今夜月明星高,让她看到这般直击人心的美丽景色。 群山重重叠叠,峰上云雾缭绕,林海莽莽,远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蜿蜒起伏,一望无际。 怎么会这样?所以他们这一路,其实是在翻山路吗?难怪丞相会说有一段临着深渊。 山风佛面吹来,有点凉,林一禾穿的有些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苏恒看到了,不着痕迹上前两步,帮她挡了些风。 如果不是看到她因眼前美景激动到双眸闪闪发亮,整个人还没完全从亢奋中出来,他倒想催促她赶紧回房。 很多年前他就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沿途的风景,你以为可以看很多次的,其实可能仅此一次。所以今夜他会一时冲动,带她上塔。如今看到她这么高兴,也忍下了劝她回去的念头,想让她尽兴。陪她上来,不就是让她尽兴的吗? 她这一辈子也许都要禁锢在那深宫之中,尽兴的事能有几回?想到这,苏恒心微微不舒服。 「所以这个瞭望塔,就是让人看风景的吗?」林一禾昂着小脸,看着沐浴在月色下的苏恒,眉目似乎比白日里更俊冷,但周身气压却没平时那么逼人。 林一禾忽然生出个坏主意,嘴角扬了扬,一个趔趄,整个人往栏杆倒去。 苏恒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赶忙伸手把她抱住。 他的双手搂在她的腰肢上,温香软玉抱入怀。怀中的人儿应是收到了惊吓,颤抖依附着他。平日里看着就觉得消瘦,如今抱入怀,更是觉得她娇软。女子的身子可真柔弱无骨,柔软的触感刺激着他每一寸神经……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苏恒正欲松开手,却被受惊过度的林一禾反抱住。 「丞相,哀家腿软。」林一禾就算再胆大,也毕竟是第一次对异性投怀送抱。刺激至于,不免也有些紧张,腿也是真的有些发软。 「娘娘能站稳吗?」苏恒又不敢松开手,只得紧紧抓住她双,臂小心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能。」林一禾有些不高兴才靠了一会他胸膛,就被拉开。 「臣扶着娘娘缓一缓。」苏恒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不敢垂下头看她,目光沉沉看小远处绵绵不断的山峰。 「大人,你捏疼我了。」林一禾是真的疼,这男人手看上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明明是一双握笔的手,怎么手劲这么大。 苏恒反应过来自己用力过猛,忙松开。可他一松开,林一禾又倒过来。 再一次扑满怀,林一禾露出个得逞的笑容。 「丞相别松手,哀家腿软。」 林一禾近乎娇嗔,听得苏恒耳朵麻麻的,心脏砰砰跳。这感觉前所未有,陌生又刺激,让他呼吸都乱了。 第2章 他是彻底不敢乱动了,松手怕她倒下,抓太紧又怕弄疼她。 只是,为何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在任由太后揉捏。 林一禾小手亲亲捏着他衣襟,不敢太放肆,小心珍惜着自己算计来的这份温暖。 他的肩膀果然如想象的那般坚实,他的怀抱比冬日里的被窝还温暖,他的心跳强劲有力。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吗? 这份安全感,让人灵魂都感到了愉悦。 苏恒见她一直不做声,出声低唤:「娘娘?」 「哀家一会就能好。」 林一禾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挠过心尖。 苏恒握了握拳,叹了口气,忽然放弃了挣扎。没再开口,任由她靠着自己。 不过林一禾也知物极必反这个单利,凡事不能不留点余地,若是没把握好度,把苏恒逼狠了,她就真追无可追了。 恋恋不舍抬起头,林一禾面不改色道:「哀家好了。」 苏恒嗯了声,快速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确实能站稳了,才向后退了一步。 「明日还要赶路,娘娘早些歇息。」 林一禾点点头,紧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厉害。 今晚她应该会做个美梦。 事实上也是如此。 相比一夜美梦的太后,丞相就惨了点。先是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竟做了半宿春、梦。 翌日出门,苏祁看到他过分憔悴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道:「哥,你要不进马车坐着吧。」 快二十六的人了,精力不如年轻人也正常。这才赶了三天路,人就憔悴了一圈,难怪大哥要带上自己,此行的重活累活怕是都要靠他了。苏祁忽然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原来这么重。 苏恒没想到苏祁会想那么多,只是今日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便接受了他这提议。 队伍启行后,林一禾趴在窗口张望了许久,都不见苏恒,忙唤来陈游问个究竟。 陈游指了指队伍前面那辆马车,嘴角含笑,道:「丞相昨夜没睡好,今日有些精神不济,坐马车。」 林一禾:她恨…… 岂不是意味着,今天她不能欣赏丞相的英姿了? 不过今早出门的时候,他脸色确实不大好。丞相精神不济,让他坐马车是好一些。 只是丞相为什么会没睡好呢?林一禾想到了自己那个拥抱,单手托腮,笑得春风满面。 元英看得心砰砰跳,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喊:娘娘又想坏注意了。 好不容易等到半途休息,林一禾一下马车就朝队伍前头小跑而去,想看看苏恒。 苏恒心烦意燥,干脆不下马车,坐在里面静心。 然而他想静,那扰乱他心的人却不给机会。 「丞相大人,哀家听说你不舒服,特意来看看。」林一禾踮起脚,掀开窗帘,看到苏恒拧眉坐在那沉思。 苏恒被她这举动惊的无以言对,她是全然不顾形象了?还是浑然不知男女有别? 两米大刀都没把他吓到过,倒是接连在太后这受到惊吓。 「丞相看起来确实有些精神不济,我马车上有瓜果,拿些过来给丞相吃吃。」说完,林一禾忙让元英去拿。 苏恒一脸懵逼,精神不济和吃瓜果有什么关系? 林一禾继续垫着脚,叨叨解释:「吃点东西人能精神些,不过丞相要是下马车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会更精神。」 苏恒脸色顿时难看了,这是什么谬论。当他是小孩子闹情绪,拿糖哄哄就好吗? 然而等元英端来新鲜瓜果,他在林一禾期待的目光中吃下几个后,发现还真是精神了不少。 苏祁也有些口感了,看着水水润润的瓜果,有些想吃。但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毕竟其他御林军都没有。 陈游看着他一个大男人看着一盘瓜果吞口水,没忍住笑了。 这笑声引来元英注意,她捧着剩下的瓜果,怯怯走向陈游,小声道:「娘娘说这些给大家分了,陈副统领,你吃一块吧。」 话还没说完,小脸就红了。 陈游还没答话,苏祁跨步上来,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边吃边道:「既然娘娘说给我们吃,陈副统领快吃啊,吃完还要赶路。」 元英看着吃的这般急躁的苏二少爷,不禁心想,苏家这两兄弟性子怎么相差这般远。 她就是发愣走神的片刻功夫,盘中的瓜果就被苏祁吃去了大半,而陈游还一片都没吃。 元英急了,忙把手中的盘子都递到陈游手中,磕磕巴巴道:「陈、陈副副统领,你、你吃。」 说完,片刻也不敢再待,扭头就跑。生怕被苏祁取笑她偏袒。 第3章 然而元英纯粹想多了,苏祁不仅不觉得她偏袒,反而夸赞道:「元英姑娘还挺好的,看出我喜欢吃,整盘都留下。」 苏祁憨到这样,陈游再再次笑出声。也学着他那般,拿起一块瓜果,三两口吞了。 还别说,真的挺好吃的。 林一禾终于发现望塔那一夜过后,苏恒似乎有些刻意避着自己。 这发现让她有些难受,连着两天都没什么心情。 瑾秋比较细心,察觉到娘娘这两天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晚上睡觉便不不敢怎么睡太熟。但熬了两天,终究还是太累了。 这夜歇下后,看娘娘睡的沉,她便也放松了警惕。不曾想,林一禾真在睡到半夜醒来。 动作笨拙下了床,缓缓向外走。睁开的双眼空洞迷离,就像魂魄离了体的躯壳。 林一禾时常觉得,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沼,越是挣扎只会人陷得越深。幸而她很早就明白这道理,所以很早就放弃了挣扎。日复一日,安份扎在那里。苟延残喘贪恋着这世间偶尔施舍的一点温暖,明明人间烟火无半点属于她。 发狂的时候又会强烈期盼这滩泥沼早日把自己吞噬,不必再去感受内心的孤寂与辛悲。那些热闹、温暖、一切的美好本就与她无关,她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旁观者。 那一张张善意的恶意的冷漠的慈祥的脸,这个人们热爱的世界,只会给她溺水般的窒息感。 她的人生啊,该死的无趣又寂寞。 可后来老天给她无趣又寂寞的人生送来了苏恒,一个人便抵得上这世间一切的瑰宝。 可惜前世,她只敢偷偷在心里欣赏。 林一禾双手抱膝盖蹲在长廊处,昂头看着已经不那么圆的月亮,想了许多许多,直到想到苏恒,那双空洞的双眸才有了一点神采。 苏恒例行起夜巡查,发现林一禾蹲坐在那,已呆呆看了有半响。 他没有上前,准确的说是不敢上前。 从未见过她这样,那样的林一禾,让他不敢上前惊扰。即便是站在这,也不由屏住呼息,生怕惊扰到她,那离身体的魂魄就会回不来了。 苏恒在不远处看着他,心脏发紧。 直到她双眼找回一些焦距,苏恒才敢迈步上前。 「娘娘,夜晚风大。」苏恒不自觉把声音放得很柔,第一次这般不掩饰自己的怜惜看着她。 林一禾神情依旧有些呆滞,缓缓转过脸和他对上,一会后才意识到是他,笑了,道:「丞相大人,是你啊。」 说完想站起身,不料蹲了太久,脚已经麻了。苏恒伸手扶了一把,才让她站稳。 「丞相怎么也不睡觉?也是睡不着吗?」林一禾站起身后,靠在柱子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苏恒。 也许是今晚的悲伤来的有些猛烈,只有这般看着苏恒,她才能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走出来。 此刻,他就是她世界唯一的那道光。 林一禾坐在勤政殿偷看他的时候,心中的欢喜是真的。也偶尔会冲动想告诉他,我喜欢你呀,你要不要也喜欢我。可却害怕一旦说出口,他对自己避之不及怎么办。或者没有避之不及,有一天发现她的喜欢是如此沉重的怎么办。 她的丞相大人是那么的美好,他值得这时间最好的女子。可她偏不愿意让他属于其他女子。 总觉得老天让她重生,是要补偿她些什么。可她想要的只有苏恒。 无数次午夜梦回,不管思绪飘到哪里,最终都会是落在苏恒身上,才让她觉得人间还有留恋。 她是那么喜欢他,却又惴惴不安。 她是那么珍惜他,偏又不敢触碰。 她是那么渴望他,可又畏缩不前。 因为他是那样的无出其右,而她其实是这般污浊不堪。 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林一禾那欲表达爱意的念头史无前例的强烈。 她没有意识到,随着她心中渴望越来越强烈,凝望苏恒的眼神也越来越炽热。此刻不用言语,也能让人感受到她满满的依恋。 苏恒看的心脏再次一紧,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这次却不是因为担心,而是一种陌生的,汹涌澎湃的情绪。 他清楚的感知道,他正被一个女人热烈凝望着。 远处,负责巡逻的御林军小队步伐声越来越清晰,苏恒从恍惚中醒来,劝道:「娘娘,夜里冷,回房歇息吧。」 林一禾轻咬着下唇,委屈巴巴道:「哀家做噩梦了。」 苏恒喉结滚动,终究还是关心占了上风,问:「可是因为环境陌生?」 上次在苏府,她也是睡到一半做噩梦,梦中凄惨哭泣。 因她睡在隔壁,苏恒睡的很浅。听力向来很好的他,似乎隐约听到她凄声饮泣,惊得睡意全无。 第4章 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错觉,但终究不放心,起身出去一探究竟。走近一听,确实是哭泣声,而且还那般凄惨。苏恒想,定是白天受了惊吓做噩梦了。 今夜又听她如此说,才会猜想是不是因为环境陌生的缘故。可也不对啊,他们这一路,哪天歇脚的地方不陌生。 御林军小队步伐声越来越近,林一禾都听到了,她忽然说:「丞相,哀家不想让大家看到我这样。」 苏恒一咬牙,搂住她的腰,身影一闪,几个跃步之后,两人便来到了屋后面。 这后面,是厨房和柴房。 这一连番刺激的动作,把她阴郁的情绪冲淡了不少。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一脸兴奋追着苏恒问:「原来丞相大人的武艺也这么好。」 苏恒笑了笑,解释苏家祖先原是开镖局的,后来入仕为官,但武艺也算是家学,自然丢不得。这在汴京也不算什么秘密。 听到最后一句,林一禾脸一垮。偏她不知道,前世当了十年太后,都没人和她说过丞相的出身,或者说不敢。那时候的苏恒权倾朝野,谁敢私下非议。 明明看看起来是如此温和的一个人,却偏偏让大家如此惧怕。 前世林一禾不懂,这世就更不懂了。 反正在她看来,丞相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苏恒心跳又有些快了,太后用这样的目光盯着他。 专注,炙热,盯得他心口发烫。 然而今晚给他的刺激似乎还不够,林一禾忽然笑着对他道:「丞相今夜看起来,怎么格外好看呢。好看到,连天上的月亮都为之失色。」 苏恒心尖一颤,若不是没闻到半点酒味,他还真以为太后醉了。 「以前听人说,好看的男人说的话都不可以信,可哀家却觉得丞相一言九鼎。是长得好看又言而有信之人。」 听到这里,苏恒心里已有些肯定,今晚的太后确实不对劲。是因为那个噩梦吗? 苏恒静静不说话,耐心听着她往下说。 「所以,丞相可不可以答应哀家,无论接下来哀家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可以告诉别人?」林一禾昂头看着他,迷离的双眼微微泛红,好像他说不可以,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苏恒承认自己不忍心了,同时也很担心,他想知道太后究竟因为什么每每做噩梦都会变得这般不对劲。 「好……」 得到他肯定答复,林一禾勾唇一笑。 「以前哀家也觉得,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自由,自在,还不用祸害人。」林一禾说的是在异世的时候,那时候真觉得一辈子单身而已没什么,像她这样连亲人都嫌弃的人,真的连被爱的勇气都没有。 「可死过一回了,哀家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不甘心。」 死过一回?苏恒心一惊,以为她是在说被大皇子囚禁的那半年。原来是那样惊险吗?苏恒恼怒,不应该只把大皇子圈禁在封地。 「今夜哀家又梦到自己死了……」她梦到自己还是在二十七岁那年莫名死去,身边没有丞相。她好难过好难过,好不甘心。丞相的手还没牵,诱人的唇还没亲过。 所以醒来后,想见苏恒的念头非常强烈。出了房门便直往他房间方向走,可走到一半却停住了。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睡,若把苏祁和陈副统领都惊醒了,要如何解释? 可她不愿再回屋,便一直在院子里待着,想把内心的凄凉冲淡一些,没想到却意外撞上巡夜回来的苏恒。 看吧,重生后老天待她还是可以的。本已放弃的,却自动把苏恒送上前,老天也想成全她点什么。 「这是梦,娘娘不会死的。」苏恒拳头捏得紧紧,不敢想象做了这样的梦她有多害怕。 「是人都会离开……可我……不想早逝了……」林一禾喃喃说完最后几个字。 可人要活着,总得有些期盼的,不是吗?就好像磨豆腐的驴,你也得在前头掉根胡萝卜它才会孜孜不倦转圈圈。 所以,她想这么做一点都不过分! 「丞相大人。」 苏恒的心还因她说不想早逝而抽痛,忽然听到她喊自己,下意识嗯了声。 「听说做点刺激的事可以让人忘记害怕,所以……」林一禾停下话语,看向他:「哀家想亲亲你哦。」 说完,林一禾踮起脚猛双唇快速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苏恒错愕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是觉得一片冰凉贴过来……还有那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他脸上。 得偿所愿,林一禾羞涩扭头往后退了一步。 他没反应,身体绷的紧紧的,活像受到了巨大惊吓。 她本来想亲他双唇的,奈何还是不够胆大。哼,下一次,下次定要亲得丞相欲罢不能。 第5章 苏恒再次错愕,甚至有点受伤,太后这反应是……嫌弃? 朦胧月色下的两人,只感觉到自己脸颊滚烫,都没看清对方同样也是面红耳赤。 许久,林一禾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才把苏恒从震惊中拉回神。 若是有穿披风出门,倒也可以脱下来给她挡挡寒。可眼下没有,难不成把外衣脱了?似乎也不大妥。 「娘娘若是还不想回屋,臣回去那件披风。」 「不用。」林一禾抓住他衣袖,昂起下巴,两腮绯红,两眼湿漉漉的看着他,骄傲说道:「方才我亲了丞相一下,丞相还我一次,我便回屋睡了。」 如果苏恒吻她,她便不惧怕睡觉,因为她一定能有个好梦。 苏恒再次被震撼到了。看着林一禾,这次很想探个究竟,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做了怎样的噩梦,导致如此反常。 良久,他柔声道:「娘娘除了梦到自己……还有什么?」 早逝二字,他实在无法说出口,只是想就让他心口抽痛。 林一禾点了点头:「很多很多……」 苏恒放柔声音,带了点哄的意思说道:「不妨说给臣听听,也许说出来就不害了。」 林一禾听出他想哄自己,狡黠一笑:「若是我说了,丞相是不是就把欠我的这一吻还了?」 她改了称呼,想让苏恒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是林一禾,不是太后。 苏恒扶额,他都刻意不提她方才失控的举动,怎么太后还这般坦荡拿来说笑,且怎么到了她这里,关心也要讲条件了。 可他现在就是该死的,不问清楚问题所在,根本没办法安心。夜越晚越凉,她穿的这般单薄,方才就感觉到她两片唇冰冰凉…… 思绪又想歪,苏恒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些。 「如何?」林一禾再次问,说完还恰好的又打了个喷嚏。夜确实凉。而丞相怕她着凉。 苏恒被面色死灰,太后可真是吃准了他不敢晾着她不理。没想到自己在堂前翻云覆雨,此时却被一个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 「娘娘不可以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我哪里是开玩笑?认真的。」林一禾一副,你不亲我就不回房。 牙一咬牙,苏恒绷着脸点了点头。 林一禾又开心笑了了,带了点小心翼翼道:「其实我这都是童年阴影……」 她稍微做了点修饰,把自己年幼曾被人遗忘在房间的遭遇,以及从小到大如何不被人喜欢、被人非议克亲的经历大概说了一下。 本想说得可怜一些,好让丞相心疼自己。又怕说的太确切,丞相也会和其他人一样看她。然而她发现,只是轻描淡写,他轻怜痛惜之情已溢于言表,忽然不忍把那些过往渲染的太过凄然,不想他以后想到自己只是可怜。 毕竟过去无法改变!她也是心疼丞相的! 只是,好奇怪哦,这些本都是她不愿意去触碰的记忆,今夜说给苏恒听,竟然能如此平静,就好像在说旁人的故事。 苏恒听得额头青筋凸起,两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胸腔的怒意似暴风雨前的乌云般,翻涌卷动。 纵使料想到林广夫妇待她不好,也不曾想到是这般不好。竟把一个六岁的孩童独自关在房内,不闻不问,不给吃喝,甚至饿晕。年幼丧母本就很可怜,还让无辜的她背负克亲的恶名。 这夫妇二人实在可恨! 难怪她每次做噩梦都如此反常,苏恒难受得闭上眼,想不到能如何安慰她。 林一禾眨了眨眼,他怎么闭眼了? 她都说完了,他不是该履行承诺吗? 「丞相。」林一禾扯了扯他衣袖,用眼神告诉他,该兑现诺言了。 苏恒心情本很沉痛的,对上她如此赤、裸的提醒,有些手足无措红了脸。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占人便宜,因为此刻的她,就像是个受了伤的天真无邪的孩子,在向别人寻求安慰,也许并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他有一百种方法把自己的承诺敷衍过去。尽管,也许,她只是因为此刻太过受伤,想向他索要一点温暖。情感上却做不到意,因为她那双亮晶晶眼睛正无比信任看着自己,一脸坚决。 她可真是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干净纯粹到让他不敢直视。 拿剑都不曾抖过的手,此刻却是颤抖着抬起,拇指轻轻压在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处,哑着声音道:「闭上眼。」 「哦。」林一禾不担心他跑,依言闭上。 苏恒心跳得厉害,第一次觉得这种清楚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的过程太折磨人。 她在这世上感受到的温暖是那么那么的少,就算向他索要的不过是一场慰藉,他为何不能给呢?为何他就不能对她再心软一点呢? 第6章 苏恒低下头,轻轻亲了下她额头。 一碰即离,很短暂,却让他脑袋在哪一瞬轰一声,似有万千烟火同时炸开。 苏恒转过头,不敢看她。庆幸夜晚光线不好,不会让她看到自己已红了脸。 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容易脸红的。 林一禾心满意足抿嘴笑了,拿食指碰了碰自己额头,压下那麻麻的感觉。 自噩梦中惊醒,今夜本是会像过去数不清的夜晚一样,凄惨难熬的。可现在她却觉得,今夜可真是美好的一夜。 林一禾绷不住笑意,干脆不忍,笑得眉眼弯弯对苏恒道:「丞相大人果然一言九鼎,今晚算是属于我们俩的小秘密吗?」 顿了顿,她自顾自答了:「一定算的,对吧。」 苏恒说不出话,他听力极好,这一刻却在怀疑自己有没听错。 她不是说要负责之类的,却说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不过也是,今晚只是因为太后失常,这些事肯定要掩埋心底,成为永远的秘密。可可为何心会微微有些堵的慌? 林一禾有了些困意,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自己成功让苏丞相心堵,还一脸无辜问要怎么回去。 「翻、墙?」 苏恒咬牙:「光明正大从院门进去。」 林一禾说了句好吧,语气满是可惜。 可她真的困了,赶了一天路,本就很疲惫,若不是做了那么可怕的梦,只怕也会是一觉到天亮的。 沿路遇到巡逻的御林军,看到丞相和太后一起从外面进来,特别是太后还穿得那么单薄,皆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但被丞相冷冷一瞥,全都收了回去,面不改色继续巡逻。 林一禾回到屋内,倒床就睡。 苏恒就惨了些,上半夜本就没睡,下半夜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直闭着眼的陈游没办法继续无视,凉凉开口:「睡不着就别逼自己了,反正也快天亮了。」 苏恒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几经凉透了的茶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看了眼躺在另一张榻上睡得正香的苏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当时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让苏祁同行好保护太后。 「什么时候醒的?」苏恒这话自然是问陈游。 陈游坐起身,饶有趣味对着苏恒笑了笑,答道:「你回来之前。」 丞相这次巡夜似乎久了些,回来还辗转难眠,很明显的心绪不宁。像苏恒这样的人,会有这么情绪外露有些反常。 而他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恒看他坐起身,问:「睡不着?」 陈游勾了勾唇:「丞相这次巡夜久了些,有些担心。」 苏恒笑了,两人对话看来是没在一个点上。 「临近江州,流民渐多,陈副统警惕意识强势好事。既然这样,这后半夜巡逻就交给你吧。特别是太后住的那院子,更是要多巡视几圈。」 陈游脸上笑渐敛,本想好好奚落他一番的,却被他点去巡夜。 交友不慎,辛苦一生。 陈游嘀嘀咕咕穿上外衣,虽然他原本也是打算下半夜巡夜的,但被苏恒摆一道,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甘。 他原本做纨绔做的好好的,却因一个打赌输了,被他塞进御林军。果然进来就没安乐日子过。 陈游面上不情不愿,却也干脆利落出了门,认认真真履行自己巡夜指责。 一圈下来,安然无事。 眼看东方渐白,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陈游放心下来,准备回屋再眯一会。才转身,却听见有个女子声音在喊他。 「陈副统领?!」 语气有些不确定和小惊喜。 陈游转过身,认出是太后身边的元红姑娘。 「元红姑娘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还没那么快出发哦。」陈游笑着打招呼,他对待姑娘家向来温柔有礼。 元红也有些激动,这么多天了,她终于可以单独和他说话了。并且,他还这么温柔关心自己。 元红本是起夜,但不想如实告诉陈游,便借口给太后准备早饭。希望能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其实出宫以后,太后的早饭都是瑾秋准备的。 果然,陈游笑着夸赞她勤快。 元红羞红了脸,直到他走远,还站在原地呵呵傻笑。笑过后又开始懊恼,没把握住机会和他多聊几句。 一脸懊恼去了净房,出来后,站在院子犹豫了下,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都在陈副统领那说了要准备早膳,如果到时候发现没有,岂不是会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爱撒谎的人。 而且,她还可以勤快点,给大伙煮一锅粥。 第7章 这么一想,元红有动力了。 瑾秋提前一个时辰醒,来厨房给林一禾准备早饭,看到元红已经生好火在煮着粥揉着面,有些吃惊。 「今日怎么那么早?」 元红心情好,笑道:「醒了睡不着,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干脆过来先弄着。这几天辛苦瑾秋姐姐了。」 瑾秋笑了笑,忽然又觉得,其实元红这姑娘不过是太年轻,任性了些,本性还是挺好的。在仁寿宫的时候就不争不抢,安份做好自己的事。 连赶了八天路,终于到达江州。 因为太后是低调亲临,所以江州知府也是他们到了才知道有太后同行,一时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这几个月江州水患严重,他们的精力都在防护河堤上,故而知道丞相要过来,也只是把知府后衙简单收拾了下。 知府后衙就这么大,为了给丞相和御林军腾地方,前院基本都腾出来了。可现在太后也来了,怎么都得把主院腾出来,总不能让她和一帮男人住一起。 林一禾正巴不得和苏恒住隔壁,忙拒绝江州知府。 「不用这么麻烦,哀家此行是秘密的,卜大人切勿让太多人知道,我就住前院,没关系。」说完,她又对所有人道:「进了江州城内,大家也别称呼我为太后。」 那得称呼什么哟?卜明珠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可真是难为死人了。明明是太后,却不让人叫太后。据闻这位新太后虽然年轻,却是极精明能干的,短短几个月就稳住了朝中局势。燕国使团来时气焰嚣张,走时垂头丧气,可不都是这个太后的功劳。若是在江州期间,他们稍有不妥…… 卜明珠想想就心慌,说不定太后此行,就是恼火他们一直没能从根源上解决水患问题。 林一禾不知道地方官员是这么看自己的,还以为大家都知道她是草包太后,一脸兴奋坐上马车准备进城。 江州哦,前世可是大齐后来最繁华的十个都城之一,她可要好好看看它发迹之前的原始模样。 卜明珠看太后真的不以为然,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去找苏丞相。 苏恒想了下,问了下知府后衙大概结构,让他把靠近前院的那个小院子收拾一下就可以。 现在的江州毕竟还不完全太平,后院毕竟是知府夫人等女眷住的地方,御林军不方便靠近。住近一些,倒能方便御林军保护。 卜明珠额头的汗流的更猛了,那个院子,平日都没人住,所以也没怎么修整…… 唉,怎么太后和丞相,一个比一个还狠呐,果真是能成大事的。 不管了,听丞相的吧。 卜明珠吩咐下面的人,快马加鞭先回府,把靠近前院的那个小院子抓紧收拾一下,有京中来的贵女要住。 卜夫人也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赶忙领着所有婢女把小院子收拾了一番,不仅被褥全新换了,还把摆设也换上了雅致的。 一番通力合作,总算在苏恒等人到来的时候收拾出来了。 卜夫人猜想这京中贵女应和丞相关系不一般,不是通房侍妾也是红颜知己。见到来人后,看到这年纪样貌,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都说苏丞相年少有为,风姿卓越,却是个不近女色的。看来传言未必真。 卜明珠给夫人和众人介绍完苏恒后,看着太后,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 看出他窘困,林一禾自动解围,面不改色道:「叫我林姑娘就好。」 卜夫人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困惑。姑娘?可明明梳着妇人发髻。 但她向来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既然对方说是姑娘,那就这么称呼。 「林姑娘一路辛苦了,快随我进屋歇歇,晚饭已经在准备了。」 林一禾颔了颔首:「有劳夫人了。」 于是,卜明珠明珠领着苏恒和御林军到前院安置,卜夫人则负责接待林一禾主仆。 林一禾打量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穿越过来后,林一禾在物质条件上一直多不差。林家虽然是没落世家,但胜在底子厚,权势虽没了,钱还是很多的,故而在林家也只是精神匮乏,物质上倒没受什么委屈。进宫后就更不用说了,比起林家只会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前世那十年,更是金堆玉砌养的。 所以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生活条件早已去了一个层次。 卜夫人这院子能让她觉得满意点头,不是因为她不挑,而是确实布置的雅致,且如此短时间能收拾得这么妥帖,可见知府夫人是个有品位且能干的。 「因不知道有姑娘同行,急急忙忙收拾了这院子出来,还望姑娘莫嫌弃。」卜夫人看出她满意,总算松了口气。 「夫人多虑,这地方很好,我很喜欢。」林一禾笑得很真心,这地方离丞相住的地方近,只要能遮风挡雨,她都会喜欢的。 第8章 走到坐塌前,她想到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想了想,忍住没坐下去。 毕竟是要在这住的时间不短,她不想弄脏了。 卜夫人观察细微,看出她这小动作,笑问:「姑娘一路风风尘仆仆,可要先沐浴更衣再吃饭?」 「也好。」林一禾更喜欢这个卜夫人人了,可真会察言观色。 卜夫人忙让人去备水,自己则趁机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这样。 不了她才出了林一禾院子,就被守在门口的一脸紧张的卜明珠拉到一角,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卜夫人听后脸色大变,问:「真、真的是太后?」 「嘘,别那么大声。太后此行是不公开的,她的真是身份你知我知就好,切不可让别人知道。」 「那可怎么办?你也不提前透露一点,我至少……至少给换上蚕丝被。」卜夫人悔不当初。 卜明珠听到她这句话,脸色再次不好,瞪着眼睛道:「不是跟你说了是京中贵女。」 「我哪知道啊,我还以为是丞相带来的……」通房侍妾这些字眼,她实在没脸说出来,简直太太太侮辱太后了。 「以为什么?哪怕是个婢女,你也不能怠慢啊。」卜明珠向来觉得自己这个妇人聪明能干,怎么这次就糊涂了。 卜夫人也知道自己大意了,不敢再说什么。被褥的事还是可以弥补的,现在她得赶去厨房,吩咐他们加几样菜,可不能再在饮食上怠慢了。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苏恒和林一禾发现,卜知府说的所谓家常便饭,可一点都不比御膳房做的差。 俗话说吃人嘴短,既吃了人家好吃的,本不应该多嘴的,但临回房前,林一禾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几句。她怕不及时点醒,在江州的这段时间卜知府都如此铺张浪费。 「卜大人,卜夫人,江州如今正困难,膳食上以前怎样的以后就怎样。」 卜夫人心猛的一跳,即刻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忙解释:「林姑娘可真是宅心仁厚,体恤百姓。这一顿饭也是想着大人和姑娘这段时间舟车劳顿,定没能好好吃过,才费了点心。明日开始,臣妇会注意的。」 「唔,卜夫人辛苦了。」林一禾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想太深究臣妇二字。满脑子都是宅心仁厚这几个字……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夸自己,总有种自己比她年纪还大的错觉。 显然苏恒也看出她有些不是滋味,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唇。 送她回到院子门口,苏恒本没想要进去的,林一禾却开口:「丞相要不进去检查检查?」 她这话不仅苏恒愣住了,随同的瑾秋也愣住了。 太后住的地方,怎么能随意让一个外男进入呢。但她主动要丞相检查,莫不是察觉出这屋子有所不妥? 苏恒不敢大意,与其让御林军进来,倒不如他亲自查看。 进去后,苏恒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除了个别地方破旧了点外,倒也没什么。看得出卜知府夫妇用心了。 「娘娘放心,这处并无不妥。」 「哦。」林一禾走到床边,用手压了压,道:「可我总觉得,这床似乎硬了些。」 瑾秋闻言甚是紧张,床褥她是有检查过的,跟宫里自然没得比,但还算新净熟软。娘娘说太硬了,莫不是她检查的不够仔细? 她也压了压,顿露出困惑的表情。 明明挺软的呀。 林一禾是看着苏恒说这句话的,苏恒面色微尬。 他一个男人,总不好过去摸一摸吧。 这床虽然比不得仁寿宫的,但也算小巧精致,床褥松松软软铺在上面,看上去就特别有睡意…… 苏恒忙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耳尖微红,在心里自责,他怎么能这样仔细打量太后睡觉的床榻。 林一禾目的达成,得意笑了,又道:「硬就硬吧,睡太软对腰也不好。」 苏恒:…… 最后只得咬牙道一句,娘娘说的是。 出了院子,苏恒反应过来。 那床硬不硬,和他说有什么用,直接吩咐宫婢铺多几床被褥便是。 苏恒再次咬牙,板着脸回到自己房间。 因房间数量有限,他虽贵为丞相,还是得和陈游一同住一间。其他人基本四到六个住一间。 陈游早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慵懒瘫坐在椅子上,好不悠哉。 看到他回来,一脸好笑问:「怎么才回来,娘娘院子不是离的不远吗?」 苏恒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搭理,指着桌面那双新棉袜,问「又是哪个小姑娘送你的?」 「你猜?」陈游依旧一脸坏笑。 他的毫不在意,让苏恒微微皱眉。 第9章 若不是知道陈游这人风流归风流,还算知道轻重,他都想开口提醒一下,别才到江州就到处惹桃花。 苏恒还在为陈游闹心,没多久苏祁又来敲门了。抱着个枕头,可怜兮兮站在门口。 「大哥,我今晚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 苏恒一脸嫌弃:「这里没有你大哥。」 苏祁:呜呜,大哥翻脸不认人了。可他真不想和其他男人一起睡啊,呼噜声打的特别大。 「丞相大人,陈副统领,我可以进来和你们一起睡吗?」苏祁含泪改称呼,顺便也向陈游恳求。反正这一路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三人一间房,现在再一起睡也没什么吧。他也不挑的,给张卧榻躺躺就可以。 陈游扫了扫这间房的两张床,如果苏祁要睡在这,就代表有两个人必须要一起睡。苏恒自然是没人敢有这胆量,即是说如果苏祁睡这里,就是他和自己共一张床。 想了下,他还是准备拒绝,但就是思考衡量的这片刻功夫,苏祁顶着苏恒冷飕飕的目光走进来了,很自然的把枕头放在陈游那张床榻上…… 「谢谢陈副统领。」 陈游愣了愣,随后笑出声。这几天的相处他也大概看出,苏家这两兄弟性格还真是南辕北辙。 大哥是你以为自己猜透他所想,却发现永远都没跟上他所想。而弟弟,则几乎可以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 苏家真是有趣,竟养成了这样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人。 苏恒没再理他们,换了衣服便躺下。这一路他几乎可以说没怎么睡好,特别是太后失常的那一晚之后…… 他暗暗叹了口气,闭上眼。 说好不要再想的,怎么又想起那晚。 那夜天亮之后,太后恢复如初,神情坦然,完全不再提那夜之事,似乎真忘得一干二净般。 说了让自己不要再想,但苏恒每每看到太后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的样子,还是会忍不住会有一点埋怨,她怎么能这样……把他搅乱了,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 那边苏恒心烦意燥,这边陈游却和苏祁热络聊上了,兴致勃勃说着共同爱好。 「陈大哥,玩甩子你擅长吗?我跟你说,我……」 陈游嗤笑出声:「你陈大哥我赢遍汴京的时候,你还哭鼻子呢。」 苏祁瞪大眼睛,一脸仰慕:「陈大哥,原来你这么厉害,我应该早点认识你啊。」 ☆☆☆ 苏恒烦躁地翻了个身,拱了拱被子,不想理那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刚才还有点嫌弃不想和人共睡一床,现在就相约回汴京后一起去赌场。 被褥显然是特意清洗晒过的,且还用了很好闻的香料熏。盖在身上,一阵阵幽香沁鼻。 闻着闻着,苏恒又想到了林一禾的床……脸顿时绷得更紧了。 明明很困,意识却异常清醒。另一张床上的两人都聊困了,渐渐没了声音,他还没睡着。 直到下半夜,难以安眠的苏恒总算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醒来,看看精神抖擞两个年轻小伙子,再看看不过年长几岁却一脸倦容的自己,苏恒整个人都不是那么好。 卜府婢女送来早饭,他脱口问:「林姑娘那边吃什么?」 婢女愣了愣,早饭自然都是一样的呀。但她可不敢这么跟丞相大人说,依旧恭敬答道:「也是稀饭和包子。」 苏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眉头却微微皱起。下意识觉得,林一禾不应该和他们一样吃的如此粗糙。即使是行驶途中,她也日日有新鲜瓜果供应。 可随后想到他们来江州是视察水患情况的,昨夜也才交代了卜夫人三餐要简单朴素,总不能又去特别交代人家,给太后的膳食要精致一些。横竖能吃饱,吃几天朴素的餐食应也不会把人饿瘦。 想通后苏恒快速吃起来,想着快点出门去看看江堤。 苏祁看他吃得这么快,也不敢温吞,拿起一个肉包子,三两口就吃完。一盘肉包子,给他和陈游两人吃完了。 意犹未尽舔了舔最,苏祁才发现大哥盯着自己,还傻愣愣问:「大哥,你吃不下了?」然后看了看他手中吃剩的半个包子,吞了吞口水,「要是你吃不完的话,我帮你吃。」 苏恒脸一黑,再次觉得整个人不是很好。呵,年轻人好胃口了不起。 然而让他更加不好的事还在后面,准备出门的时候,林一禾过来了。 过来也就过来吧,苏恒也没想过她不能来前院。 只是看着她这身装扮,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接上。 「怎么回事?」苏恒冷着脸问。 林一禾摸了摸光净的额头,笑眯眯问:「怎样?我今日这小厮装扮,好不好看?」 今日她翻出了从宫里就备好的崭新的小厮衣服,特意穿上,还让瑾秋给自己梳了个男子头饰。照镜子的时候,就觉得镜中的人清秀俊美,比起穿女装,别具一番风味。可是活脱脱的小白脸一枚。 第10章 苏恒太阳穴突突突跳,板着脸道:「成何体统,快回去把这衣服换了。」 「我不。」林一禾不高兴了,幽幽看了他一眼,觉得有时候丞相大人可真不可理喻。 「这衣服哪来的?」 「宫里带出来的。」 苏恒气笑了,原来早有准备。 丞相真的生气了,林一禾气焰消了些,可怜兮兮解释道:「我不过想着这次来江州,有套男子衣服还是比较方便的。如果你不介意我穿着女装和你们一同出门,引一堆人注视,也可以。」 「和我一同出门?」苏恒觉得太后可真是越来越敢想了,深吸了口气,把所有无奈压下,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说道:「你在这待着就好,如果闷了,有御林军跟着,可在城中走一走。」 「我不,我和你们一起去查看江堤。」林一禾坚持。 「你可知那不是闹着玩的,稍不小心就有危险。」 「我知道,我也不是闹着玩。说不定我懂得比你们还多。」 苏恒被气到胸闷的厉害,一时间想不出词来说她。 偏苏祁这二愣子这时候还添乱,听到太后说懂得比他们还多,很是诧异,一脸崇拜道:「没想到娘……林姑娘这般厉害,还懂治理水患。」 林一禾:……那又不到治理的水平。 「哥,既然林姑娘懂,不如就带上吧。没事的,我会帮你看着的。」苏祁拍着胸口保证。 林一禾乐了,这苏二少爷还挺识时务的嘛。 再看苏恒,好像态度已有些松动,她便带了点恐吓道:「丞相若不让我和你们同行,我也会后面偷偷跟着去的。」 苏恒:…… 看来太后非去不可了,无奈,只得让她同行。同时嘱咐苏祁,到了那地方,可得把太后照看好。 苏祁拍着胸脯应下,本来应下就没事了,偏还多嘴说了一句:「就算掉水里也没关系,上次不也是我救上来了。」 苏恒和林一禾同时哑口无言,特别是林一禾,她刚才怎么会觉得苏二愣子识时务呢。 一行人在卜知府的带领下来到决堤的地方查看,苏恒担心再次发生坍塌,不让林一禾靠近。 林一禾也知道自己过去也做不了什么,腿脚不灵活只会添乱,便在这乖乖待着。 待久了多少有点无聊,便开始四处看看,四处翻翻。 因有这么一个美貌少年四处走动,修筑河堤的工匠都不能专心了,纷纷偷看丞相这个比女人还好看的小厮,窃窃私语。 「丞相大人这小厮长得可真白嫩啊。」 「可不是,我就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 「丞相大人长得也好看,只是这小厮偏阴柔了下。」 「丞相大人连巡视河堤都带着这个小厮,你们说是不是……」 工头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忙上前压低声音训斥:「快干活,这是你们能议论的?」 众人不敢再讨论,赶忙散开干活。 只是林一禾实在太好看了,即便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又许多人忍不住偷偷打量。还在心里感慨,长这样好看,若是跟他,只怕自己也愿意了。 毫不知情的林一禾翻着翻着,还真给她看出点问题来,忙让人把苏恒和卜知府叫过来。 苏恒和卜知府等人正在决堤口查看,忽然听到太后同时传唤他们二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片刻也不敢耽搁,也顾不得衣服是否会弄湿弄脏,几个跨步就爬上来,快步向太后走去。 林一禾手扶着一根葱河堤挖上来的木桩打量,神情认真至极。看到他们回来了,忙招手让他们上前。 「你们看看这木桩,可是因为时间久远,腐蚀断裂?」 卜知府听到她问这个,松了口气。 这小段路可把他紧张得,心脏都要蹦到嗓子眼了。 「林姑娘,这木桩长年泡在水中,被江水侵蚀导致断裂也是正常的。」所以才需要年年检修江堤啊,不就是为了及早发现这些腐朽的木桩并换掉。奈何今年雨水频繁,江水水位高,水流急,便把许多原本还能撑一两年的木桩给冲断了。 林一禾摇了摇头,道:「不对,我记得有方法可以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顿了顿,她又道:「铁梨木不是耐水吗?也可以用这种木头。」 铁梨木……苏恒嘴角抽了抽。 也会说那是铁梨木,如此珍贵的木柴,造船都不够,哪还有多余的用来修河堤。 不过他不想和太后争论这个,他倒是好奇,太后说有办法可以延长木头的使用寿命,这让他无比好奇。 不仅是她,但凡听到她这话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这边。 林一禾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万众瞩目。 第11章 相比铁梨木,卜明珠更加好奇她说的延长使用寿命之法,小心翼翼开口:「林姑娘说的方法是……?」 不怪他问的这般小心,万一太后只是随口一说,他还追着问,不是冒犯么。 林一禾从万众瞩目的幻觉中回过神来,和他们大概说了下,若是将木头碳化,碳化后的木头具有较好的防腐,防虫性。 碳化?这词不仅卜知府,就连有几十年修堤经验的工匠也听得一头雾水。 林一禾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这时候有没这说法,但还是用自己能想到的语言,大概讲了下碳化原理,最后还举了个例子:「那些被雷击中的树木,埋在地下不是经历百年都基本完好。」 前面解释的时候,众人都还一头雾水,当说到雷击木,大家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特别是卜知府,他脸上的激动掩都掩不住。 要知道江州土地肥沃,本是个好地方,却因临着这条江河,饱受水患折磨,大片的好土地也荒废了。若是娘娘说的这法子能更好的修筑河堤,那以后就有希望了。 苏恒目不转睛看着她,看得林一禾心里美滋滋的。苏恒这几天对着她都是一板一眼的,弄得她以为是害羞那晚的吻,不好意思再提。 然而过了好一会,苏恒依旧盯着她。看着看着,林一禾头皮渐渐发麻,忽然生出先生在看犯错的学生,等着她自动承认错误的错觉。 「丞相大人,我、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这是从哪里知道的?」 「碳化木吗?」 苏恒嗯了声,眼睛依旧没离开她的脸。 林一禾眨了眨眼,道:「如果我说是从神话故事里得到的灵感,丞相信吗?」 苏恒显然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但还是说了个信。 他这么相信自己,轮到林一禾不好意思了,偏她没办法如实告诉他,这些在未来都是很普遍的技术,只得嘿嘿笑了两声。 只是,诶,他还在看自己耶。其他人都离开去修江堤了,他仍旧站在这看着自己。 好奇怪哦,平时丞相目光都没什么时候落在自己身上的,怎么这会一直盯着自己瞧?难道穿了男子的衣服,激发了他什么? 林一禾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吓得咯噔了下,连忙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丞相绝没有龙阳好……的吧。 那夜他亲自己时,亲的是额头,还一碰到就离开。那时她以为他是紧张,因为她也很紧张。但现在,她有点怀疑,会不会是他根本不想碰自己?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忽然不是很好了。本来开始闪烁的目光,此时也定定看向苏恒,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很可惜,没有地雷天火。 「丞相大人,我好看吗?」 苏恒被她如此冷不丁的问到一脸窘困,板起脸撇过头。 他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放肆盯着太后看。不就是被她知道碳化木这见识惊艳到而已嘛。一点小小的惊艳就让他如此失控反常。苏恒对这样的自己很不满意。 林一禾被他这反应搞糊涂了,转过头板着脸是什么意思? 不好看? 她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就算是穿着简朴的小厮装,那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少年,他怎可嫌弃! 不看她,她也不高兴了! 可不高兴归不高兴,林一禾也知道今日出来不是耍性子的,苏恒还有很多事要干,她不能添乱。这笔账先放着,等回衙门再说。 接下来的时间,林一禾都很乖地坐在一草棚下,等着苏恒一同回衙门。 眨眼到了中午,一个专门为工匠们煮饭的大婶端了两盘肉包子过来给她们吃。 可能是专门做给干苦力活的工匠吃的缘故,包子都特别大个,看上去特别白白胖胖,很可爱。 林一禾咬了口,包子松软可口,肉香扑鼻,忍不住夸赞大婶手艺好。 被长得如此俊俏的小公子夸奖,大婶有些不好意思,都一把年纪的人,还是脸红了。 「小公子多吃几个,多长些肉,太瘦了。」 瘦于女人而言是赞美,林一禾笑了,感觉自己能吃完整个包子。 见他吃得如此香,大婶第一次从做包子这事得到极大的满足感。想到那些工匠们说,这长得好看的小公子和丞相是那种关系,忍不住叹息。 「小公子,大婶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 林一禾嚼着包子,两颊塞得鼓鼓的额,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道:「大婶,你说。」 「小公子啊,你还年轻,未来人生还很长,一时行差踏错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懂得回头。」 林一禾:? 大婶见他完全没听明白,咬咬牙,说的更直白了些:「你可别怪大婶多嘴,大婶真的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只是这世间,阴阳之道才是正道。」 第12章 林一禾:?? 怎么说到阴阳调和这么深奥的话题了! 大婶跺了跺脚:「那个,你和丞相大人的关系……」再直白,她可不敢了。 林一禾懂了,惊愕到不自觉把口中的包子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很不幸的卡在喉咙处了。 「呜呜呜……」不能呼吸,她窒息了。 瑾秋和元英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一个端水给她喝,一个猛拍她后背。 就着凉水,可总算把这口包子咽下去了。就这一回功夫,都把她憋到满脸通红。 一缓过气来,林一禾就嘱咐他们:「别、别给丞相知道。」 可不能给丞相知道她差点噎到了,不然明天肯定不愿带她出来。 苏祁、瑾秋、元英几个却误以为不要给丞相知道,他和太后被人误会是那种关系,猛点头。 林一禾以为他们懂了,放下心,才和大婶解释:「那个、大婶,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大婶面上点了点头,却暗暗腹诽,当我好骗呢,她活了四十多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可惜了可惜了,如此俊俏的少年竟喜欢男人。 林一禾没太把这美丽的误会放在心上,大婶走后,吃完手中那个肉包子,她也走到了江堤附近,想看看苏恒他们在哪里。 苏祁谨记着自己的职责,不敢离太后太远。她上堤,自己也上堤。她下堤,自己也…… 扑通一声,苏祁下河了。 旁边的人看到大声惊呼:「不好了,林公子身边的护卫掉江里了。」 「天啊,林公子那个护卫掉江里了……」 一个传一个,等传到苏恒和卜知府那,就变成了林公子掉江里了。 两人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脚下都是泥浆,大步向围聚了一圈人的方向冲。 特别是苏恒,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 这可是江啊,大齐第二大江河。现在还是雨季,河流那么急,太后如此娇小,岂不是一个浪就冲不见了? 「人呢?快下去救人!」苏恒一冲过来,边吼边准备往江里跳。 淹没在众人中的林一禾见苏丞相准备跳江救弟弟,大骇,赶忙大劝阻:「丞相大人别跳啊,不用担心,苏二少爷水性好,你看,他正游过来呢。」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苏恒猛转过身。 站在御林军和工匠中,林一禾显得太矮小,站在众人众很容易被忽略,加上苏恒认定掉江里的是她,心急如焚,所以根本发现。 现在看到她完好无缺站面前,苏恒那根绷的紧紧的弦忽然咯噔一声断了,那藏在衣袖中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什么是心有余悸?此刻便是! 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却感觉自己像失语了般,说不出话,只能定定看着她,确认这不是幻觉。 众人:哦……气氛已变得有些微妙。 再没人记得还在江河中奋力游向岸边的苏祁,注意力都在丞相和他小厮身上。 可怜的苏祁,奋力爬上岸后,看到大家都聚集在这,以为都是担心自己,感动到差点痛哭流涕。 「大家放心,我没事,我水性很好的,区区江水难不倒我。」 大伙有些不好意思,没敢说,还真没有担心。 苏恒的意识被拉回,转过身,板着脸看向苏祁,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他。拍着胸口说回保护好太后的人,自己倒掉江里去了。 卜知府见人没事,便让大家都散了。难得这几天没下雨,得抓紧把河堤修好。 人都散去,苏祁见没外人,这才有些可怜兮兮对自己大哥诉苦。 「大哥,你不知道,刚才还挺凶险的,那水流可急了,若不是我水性极好,怕都要给冲走。」 苏恒冷笑,道:「呵,怎么不干脆把你冲走,省得碍眼。」 「大哥!」 呜呜呜,苏祁受伤了。他才经历凶险,大哥竟说他碍眼。 浑身湿漉漉滴着水,却还咋咋呼呼,苏恒没眼看了,转而催促林一禾快回草棚待着。 林一禾乖巧由着丞相大人护送她下河堤,一张笑脸满是笑意。 她看出来了,刚才丞相那么,是误会掉江里的是自己!刚才转身看着自己的眼神,跟x透视机似的,都快要把人灼出个窟窿来。 就说呢,又不是块石头,那夜的吻怎么可能不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啊,开心。 而伤心的苏祁,见大哥真这么扔下自己,转而向陈游哭诉:「陈大哥,我哥好狠心啊!」 陈游一脸嫌弃甩开他湿漉漉的手,「手脏死了,别碰我。」 苏祁:…… 第13章 他那么英勇从江河中游上岸,怎么大家的态度和想象的不一样?活像说他那么大个人还掉河里,丢人。 不是应该,至少夸赞几句吗? 因林一禾提出先把木头碳化再用的建议,工匠们便被抽出一部分去碳化木头,而林一禾,也被逼硬着头皮去指导他们如何将木头进行碳化。 等到忙完停下来,已是繁星初上。 累到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的林一禾,开始有些退缩,纠结着明日是否还要跟着苏恒出来。 元英给她捏着腿,心疼她被烟火熏了半天。 「娘娘,要不明天还是休息吧。自出宫以来,一路奔波,都没好好休息一天。」 林一禾心动,是啊,出宫后一直在赶路,她都没好好休息过。且今日大家都基本掌握了碳化技术。且喜欢一个人,也不用天天粘着的。且……她发现自己能想出好多理由让自己明天不出门。 「要不,就不出了?」 元英狂点头。不到半月,娘娘都瘦了。 「那就不出吧。」 呜呜呜,在这一刻,懒惰终究还是战胜了爱情啊! 啊呸,才不是,她只是觉得两个相爱的人也是要彼此独立的!她这叫成熟的恋爱! 回到衙门,卜夫人已经在后衙门口等候,看到苏恒和夫君等回来,优雅上前迎接,一一问候。轮到林姑娘,自然是说的更加亲切了些。 「林姑娘回来啦,辛苦了额,热水和饭菜都准备好了,是先梳洗还是先吃饭?」 卜夫人声音温柔,听得林一禾通体舒服。暗叹,难怪别人爱形容女子为温柔乡,想必就是这感觉了。 「梳洗吧。」林一禾摸了摸脏脏的脸,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梳洗好来到吃饭的地方,苏恒已经坐在那等。 今夜的饭菜果然朴素了许多,但看着还是让人食欲大开。 林一禾再次在心里感叹,卜夫人真的很能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假,但简单的食材落入巧妇手里,也能做成一桌佳肴。 这一顿饭,林一禾吃的十分满足。 太后满足,卜知府夫妇自然才安心。 回院的路上,林一禾想着要如何和苏恒说明日不与他出门的事。支支吾吾说了好半,也没好意思直截了当说出来。想想今日早上自己那个态度,才一天就说不去,她怕被苏恒取笑。 苏恒大概也听出来了,她是打算明日不和自己出门,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 了然后,他笑道:「明日臣要和卜大人进山挑选木柴,娘娘怕是不方便同行。」 可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巧极了。林一禾顿松了口气,说话也利索起来,一副很体贴的口吻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不一同去了,免得拖大人后腿。」 这样说可真是理直气壮许多,且半点也不显得她不能吃苦。 苏恒嘴角噙着笑,也不点破,嗯了声。 兴许是这一天真的太累了,这一夜,苏恒和林一禾都睡的很好。 反而是昨夜呼呼大睡的人,今晚怎么都睡不着。 苏祁躺在床上,想到白日里大哥和陈游对自己的态度,越想越悲从中来。 第不知道多少个翻身后,陈游忍不住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翻来覆去做什么?快睡觉。」 「我……」 苏祁才说一个字,陈游又低声道:「你大哥好不容易今晚睡的踏实一些,别把人吵醒。」 苏祁更伤心了:「陈副统领原来是会关心人的,却偏偏对我……」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背过身。太伤心了,决定不理陈游,要和他绝交。 陈游:…… 过了一会,陈游看不下去,再次咬牙道:「大男人,哭哭啼啼不像样。」 苏祁:……他哪有哭哭啼啼,不过是有些心酸到眼睛有些湿。 「起身,去外面,我陪你过两招。」 苏祁有些傻眼,问:「难道这是陈大哥领关心人的方式?」 陈游扶额。只是给点好,又从陈副统领变陈大哥了。他决定今夜教教苏祁做人。 苏祁心情顿时大好,也对,习武之人怎么可以唉声叹气。有什么不开心的,打一架就好了。 两人来到院外,苏祁准备拔剑,陈游却指了指前方,示意再走远一点。 苏祁明白,这是怕吵醒大哥。不禁再次感慨,陈大哥想事情可真周到。 两人又来到更远的地方,这次陈游不等苏祁开口就先拔剑了。 苏祁两手抱拳,一脸兴奋,道:「陈大哥,讨教了。」 他对自己的武艺向来很有信心,祖父也曾夸赞他武艺好,比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4章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的自信,今夜会给陈游打趴。 陈游招式简单,但速度非常快非常准,苏恒曾评价快狠准。 哐哐几招后,苏祁便收起脸上的笑意,全副以待。 几十招过后,苏祁便处于下风。 又过了几十招,苏祁接的已有些狼狈。 「陈大哥,比武切磋,点到为止……」 然而陈游并没把他话听进去,依旧招招狠绝。 很快,苏祁被打得嗷嗷叫。 「陈大哥,你来真的?」 「陈大哥,我不玩了,你快停下来。」 「陈大哥,我困了,我睡得着了!」 陈游终于停下,轻哼了声,把剑收入剑鞘。 苏祁大口大口喘着气,即便被打的这般狼狈,依旧一脸崇拜看着陈游。 「陈大哥,你武艺是谁教的?好厉害!」 苏祁是真心崇拜武艺好的人。之所以如此崇拜大哥,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能文能武,且武艺不必自己差。 「我师父。」陈游说了个等于没说的回答。 苏祁不以为意,继续追着问:「你师父是谁?还收不收徒弟?」 陈游撇了撇嘴,冷冷道:「他已经作古了。」 「哦……」苏祁语气满是可惜,随后又问:「不知陈大哥收不收徒弟。」 「不收!」陈游哐一声再次拔出剑,道:「你若是还很精神,我们可以再打一场。」 苏祁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困了。」 说完也识趣闭上嘴,心想来日方长,有陈大哥在身边指点一二,他武艺定会大大进步。 经此插曲,苏祁那点小介怀散的干干净净,回房躺下便呼呼大睡。 黑暗中,陈游不禁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这么个性子率真的弟弟,苏恒也挺不容易的。 一夜好眠,翌日起身,苏恒难得觉得神清气爽。 再看看和自己同住一室的两个少年,一脸憔悴,就更加觉得精神了。 卜府的婢女准时送来早饭,苏恒边吃边交代苏祁:「今日你留下来保护太后。」 「为什么?」苏祁瞪大眼睛,他昨夜睡的这么晚,支撑他早起的动力就是和大哥一同出门。 苏恒啧了声,难得好性子解释:「因为你的指责是保护太后。」 「是……可是……」苏祁看了看陈游,建议:「陈副统领的指责是保护大家,何不让他留下,且他武艺比我还高。」 苏恒嘴角抽了抽,他何尝不知道陈游武艺更高,做事也比他更靠谱。奈何陈游天生惹女人喜欢,都已经有人送棉袜了,还让他留下,真怕走的时候一堆女的哭着要跟着。 「来的时候怎么答应的?」苏恒板起脸。 苏祁萎了,不情不愿哦了声。 他当然记得,在大哥面前拍胸口保证,娘娘的安全由自己守护。 而另一院子的林一禾,因为不外出,今日是睡到日晒三竿才醒。 这种睡醒就能吃午饭的日子,可太久太久没有过了。 当太后可真是没什么好的,要早起,要上朝,要批阅奏章。说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但连睡个懒觉都是奢侈。 林一禾边吃午饭,边和几个婢女感叹太后难当。 三人听了也不敢真附和呀,只得笑着夸她是大齐最勤勉的太后。 也许是心情太好,林一禾不自觉吃撑了,便干脆去花园散步。 知府后衙的花园并不大,但被把它打理的甚是雅致,林一禾本只是想走几圈消消食的,没想到最后还真逛的津津有味。 卜夫人这几日可累坏了,本在厨房忙碌的,听到下人说林姑娘在园中散步,忙擦干净手出来。 林一禾指着这园子,笑道:「卜夫人可真是太能干了,这园子打理的可真别致。」 卜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笑了:「林姑娘谬赞了,我这小院子,也不过是平日无聊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 「夫人谦虚了,是真的好。」 种种迹象,林一禾甚至觉得,卜夫人定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受过极好的教养。 「不知夫人娘家是……?」 「臣妇姓欧阳……」说道这,卜夫人不好意思低下头。 「欧阳……」林一禾点了点头,难怪了。大齐姓欧阳的很少,可这个姓在大齐确实响当当。欧阳家出来的姑娘,自然不可能一般。 真是没想到,卜知府竟然能娶到欧阳家的女儿。看来是她大意了,晚上等苏恒回来,还是得和他好好了解一下,这卜明珠又是什么来头。 和卜夫人聊天很愉快,似乎说什么都懂。直到她不经觉打了个哈欠,卜夫人看出她累了,借口离开,她才察觉自己竟然在园中和卜夫人不知不觉聊了近一个时辰。 第15章 林一禾看着卜夫人离去的背影,低声叹道:「欧阳家的姑娘,可真是有一颗玲珑剔透心。」 这夜,苏恒等人回来的比昨天晚了许多,晚到林一禾几乎要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想来昨天定是顾虑到自己,大家才提早回。 衰,不知觉中,她还是拖后腿了。 本来还想和苏恒了解一下卜明珠和卜夫人的,但他们的实在太晚,洗漱好吃过饭,都差不多子时了。 看着一脸倦容的苏恒,林一禾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忍痛让他好好休息,顺便暗暗庆幸今日自己没有一同出门。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苏恒和卜明珠等人,依旧早出晚归。林一禾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再雅致的花园,也禁不起天天逛啊。 苏丞相早出归期待定的第四天,林一禾憋不住了,在苏祁等人的陪同下,打算在城内逛逛。 卜夫人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最好不要出城。 林一禾也没出城的打算。这时的江州城还不是大齐繁华的都城,对于一穿越过来就生活在汴京,且除了汴京没去过其他地方的林一禾来说,可谓甚是荒凉。先不说行人没多少,就连沿街店铺,好些都没有开门。 林一禾问元红:「可还是你小时候的模样?」 元红苦着脸摇了摇头,她离开江州的时候年纪太小,对这地方早没了印象。 林一禾没再问,到江州后的这段时间,她也让卜明珠帮忙寻找元红的父亲,但都没有消息,想来应该是没有在当年那场大水中活下来。她也把元红这几天的低落理解成没找着亲人,故而也没介意她一直苦着脸。 可知道情况的瑾秋有些不高兴了,在太后逛累了,走进一家茶楼喝茶歇脚的时候,拉着元红走远训斥。 「我知道这几天你不是很高兴,但我们做婢女的,怎可因为自己不高兴就对太后愁眉苦脸?」 元红轻咬着下唇,猜想着,瑾秋也许并不知道内情,垂死挣扎辩解:「瑾秋姐姐,我就是因为找不到父亲,有些难过。」 瑾秋冷笑,道:「别撒谎了,你难过是因为陈副统领把你那双棉袜还回来了。」 元红面上顿时血色尽褪,一脸不敢相信看着瑾秋。自己做得这般隐蔽,她怎么会知道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瑾秋也没什么好留情的了,冷冷道:「你我什么身份,陈副统领什么身份,有些不该痴心妄想的东西,还是趁早放下。」 元红羞愤不已,却偏偏无法反驳。 瑾秋也不是那种刻薄之人,见她也还知道羞愧,语气缓和不少,道:「你好好想想,调整好心态。」 元红含泪点头:「我先在这站一会,不想让娘娘看到我这样子。」 然而瑾秋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元英神色惊恐从茶楼后门跑进来,哭着道:「姑娘,呜呜,姑娘不见了!」 苏祁、瑾秋脸色大变,特别是苏祁,他一个大男人,听到这句话,差点两眼一黑。 「不是如厕吗?怎么会不见的!」 元英狂掉泪,哭着和他们大概讲了下当时的情况。 「姑娘喝了几杯茶,有些内急,我便陪她去净房。在门口守着,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姑娘出来,喊了几声也没人应,顿觉不妙,进去一看,里面根本没人!」 掌柜的听后大骇,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完了,定是遇到拍花子的了。」 这几人看穿着就知道出身不简单,那位小姐在他的茶楼不见,他死定了! 瑾秋听到拍花子,急的直跺脚。觉得自己真是没脸再跟在娘娘身边伺候,连着两次把娘娘搞丢。 苏祁冷静下来,知道还是得抓紧把人寻回。 太后如此年轻貌美,那些拍花子指不定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想到这,他恨不得刮自己两巴掌。 为何这般大意,为何不跟着过去! 话说回林一禾,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辆破旧的马车上。 而马车内,还有着几个和她一样被五花大绑的姑娘,躺着一动不动,应该是还昏迷着。马车外,两个男人在聊天,什么今日这一趟赚大了,什么这姿色卖给员外做小妾,能告假卖入青楼之类的。 听得林一禾脸色大变,猜到自己遇到人贩子了。 马车停下,林一禾赶忙闭上眼装昏迷。 被人扛下马车后,她偷偷看了眼四周,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看四周环境,他们还没出城。这两人应该也没有别的同伙,是犯罪二人组。 没出城就好办多了,至少苏恒可以快点找到她。 两个男子把这一车姑娘关在一个房间里,并从外面落了锁。 其中一个道:「我在这守着,你去带人过来瞧。」 第16章 另一人道:「行,你可看好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我知道里面有个姑娘长得国色天香,但你可别动歪脑筋,你要是破了她身子,就不值钱了。」 那人嘿嘿笑了几声,说:「钥匙不是在你这吗?我还能怎样。」 没人再说话,林一禾想定是去找买家来挑人了。 而这时候,几个昏迷的姑娘也陆陆续续醒过来,一醒来便呜呜呜直哭。 外面守门的男子被哭的烦了,破口大骂:「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把你们全卖到窑子去。」 几个姑娘立刻被吓到了,死命憋着不哭出声,可怎么忍得住。 林一禾其实也被她们哭的有些头疼,这声势可真不亚于几十个鸭子呱呱叫。 门外那人骂得更加起劲,可他越骂,那几个姑娘越害怕,越害怕,哭的就越厉害。 那男子应该是被吵的受不了了,门外渐渐没了谩骂声。 林一禾猜想,他应该是暂时离开了。 「别哭了别哭了,那人已经走了,听我说,我有办法救你们出去。」 这话管用,那几个姑娘果然停止了哭泣,齐齐看向林一禾。 其中一个带了点不敢相信,问:「姑娘,你可是说真的?」 林一禾点点头:「但你们得先想办法把我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怎么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她们也一样被绑着呀。 林一禾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告诉自己,不能和她们计较,毕竟这是一群没看过警匪片的姑娘。 艰难站起身,让她们看到自己身后绑着的那个绳结,道:「用牙齿把它咬开。」 众人恍然大悟,一番通力合作之下,率先咬开了林一禾身上的绳结。 林一禾得到自由,便麻利的开始解救他人。 完成松绑,她开始和大家说自己的计划。 众人听完,面色复杂看着她。皆有点不敢相信,这算什么计划。 林一禾板起脸,问:「难不成你们想被卖入青楼?」 众人猛摇头。被卖入青楼,她们宁可自缢。 横竖是死,不如一搏吧。 大家决定按林一禾计划行事。 守门的男人小解回来,没听到哭泣声,屋内安静的可怕。心一惊,暗道,人不会跑了吧? 忙拿出自己偷偷打的一把备用钥匙打开锁,推开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人呢?」男人大骇,跨步走进来。 两只脚才踏入房门,就砰砰砰被砸晕。 只见几个姑娘,有拿椅子的,有拿枕头的,有拿鸡毛扫的……五花八门,但凡能拿在手里当武器的都拿在手里,在他进来后就从门后冲上去,什么也不管,闭眼乱砸。 把人砸晕后,开始慌了。 其中一个磕磕巴巴问:「会不会死了?」 林一禾气笑了:「还管他?快走吧,」 今日虽然倒霉被绑,但也算没倒霉透顶。她本来的计划是,她们人数比人贩子多,团结起来是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只要有一个人能逃出去报官,就能救下所有人。 没想到一切进行的比想象的顺利,这留守的人贩子竟有备用钥匙。 大伙跟着林一禾,一路心惊胆战,但还算顺利出了院子。 这几个姑娘一得到自由就又哭了,再也顾不得别的,撒腿就跑。 林一禾看着一溜烟跑掉的几人,有些傻眼。 好歹带她一下啊,她不认识路喂。 没办法了,她只能凭常识,努力往人多的地方去。还好运气不差,穿过几条巷子总算来到江州城内繁华的大街,问了几个人,轻松问到了回知府的路。 苏恒那边,得知太后不见了,一张俊美的脸冷得能结出冰,一路快马加鞭赶回。 卜夫人言简意赅和他讲了下情况:「留在衙门的人已经全部发散去寻了,也吩咐了守城门的士兵严查进出,相信很快能寻到的。」 「不见多久了?」 卜夫人说了下大概时辰,苏恒脸更加冷了,手中的马鞭捏得紧紧的。 已经两个时辰了! 他不敢去想,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这两个时辰里会发生什么事! 成功逃出来的林一禾远远就看到知府衙门门口站了好几个人,耀眼的苏恒被她一眼看到,立刻提起裙摆向他飞奔而去。 「丞相大人……」 苏恒猛转过身,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这句丞相大人是真的还是他幻想的。 待一个娇小身影飞身扑向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是真的。 第17章 太后自己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恒发现自己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因为冲击太大,也没反应过来,林一禾还扑在他怀里。 这被绑走的半天,林一禾内心其实是很恐惧的。只不过知道恐惧没用,她得冷静自救。 如今苏恒回来了,那一直压抑的恐惧终于可以释放了。 她哇的一声大哭:「呜呜呜,我、我被人绑走了……」 林一禾哭着把这半天的遭遇全说予苏恒听,包括她如何战胜恐惧,带领几个姑娘干倒人贩子。 她哭的太凄惨,不仅瑾秋几个听哭了,卜夫人也在抹泪,大家都宽容的忽视了她刚才扑入丞相怀中的不得体举动。最后听到她领着一群姑娘,如何砰砰砰打倒拍花子的,面色皆一震。 可、可真不是一般彪悍。 一群人之中,终归还是苏恒最理智。听完太后的哭诉,他立刻叫来人手,让林一禾带路去那院子抓那两个人贩子。 还很凑巧的,苏恒带着人来到的时候,另一个人贩子带了买主过来……买家卖家全被抓了。 审问之下,发现这两人就是最近闹得江州人心惶惶的人贩子,林一禾这段遭遇,也算间接为江州百姓除害了。多年后,百姓知道了那个勇敢救了自己和几个姑娘的人是太后,更是把这以故事编程小曲传唱,夸赞她有勇有谋。 当然,这都是后话。 苏恒抓人后,交给江州知府处理,黑着脸准备收拾失职的苏祁。 苏祁听到林姑娘被寻回,激动的差点和来告诉他的人抱头痛哭。 老天爷,可总算平安无事! 心放下来后,回衙门的路上他便开始担心,待会见到大哥,他会如何惩罚自己。 他想了很多大哥可能惩罚自己的方式,都没想到,大哥一见到他,扬手就是一鞭。 苏祁被打懵了,愣愣看着大哥。 别说苏祁愣住了,其他人也吓到了,第一次见苏丞相这么生气。 眼见第二鞭又要下来,而苏祁那二愣子连躲都不会躲,陈游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挡住,劝道:「大人,这事不能全怪二少爷。」 同样没有尽到保护好林一禾责任的瑾秋等三人也都跪下,自请责罚。 林一禾是第一次看到苏恒自己动手罚人,对象还是自家堂弟。第一鞭没反应过来,打完后傻眼了。 担心因自己让感情本来很好的两兄弟生了嫌隙,也劝道:「是啊,这事真不怪二少爷。谁能想到在茶楼里也会遇到拍花子的。」 苏祁眼眶红红的,其实大哥打了他,他心里反而好受了些。今天幸好太后没事,若是有事,他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不想大家替自己求情,他道:「你们别拦丞相,让他打。我确实该打,不冤。」 苏恒甩开陈游的手,准备又一鞭下去。 林一禾忙喝止:「丞相住手!」 苏恒那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林一禾顾不得那么多,忙夺过苏恒手中的马鞭,随后扔得远远的,厉声道:「丞相大人,今日是意外。意外你明白吗?它来的突然,无法预料,更非人本意。你不能把自己的恐惧,全发泄在苏二少爷身上。」 苏恒心一震,转头看向林一禾。 她看出来了! 又听得陈游轻哼了一声,目光转向他。 他也看出来了? 周遭忽然陷入安静,即便丞相开起来没那么生气了,但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招惹。 最终,苏恒没有再罚苏祁。 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今天林一禾的失踪,对他冲击太大了,恐惧渗透了他全身每一个毛孔。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如果林一禾有个万一,要江州所有人给她陪葬。 这样激烈的情感让,在确认她平安后,让他无所适从,才把自己的恐惧都发泄在了苏祁身上。 他怎么会这般失控? 苏恒进了房间,没多久却又从房间出来。 苏祁自我惩罚站在院中,看到他出来羞愧低下头。 苏恒驻步,对他道:「回房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祁没想到大哥会和自己说话,红着眼抬起头,固执摇了摇头。 苏恒也不勉强,随他去,自己则往花园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漫无目的来到花园中,怔怔看着一棵树发呆。 林一禾同样也是睡不着在园中散步。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尽管只是有惊无险,但人毕竟受到惊吓,睡不着也正常。 看到苏恒,她停下脚步,并屏退同行的元英。 元英想劝,但想到今天娘娘的遭遇,劝阻的话语堵在喉咙,默默退了下去。 第18章 「丞相最近喜欢研究树木吗?」林一禾走上前,也学他那般,打量着眼前那棵树。 苏恒侧目看她,下意识拧了拧眉。 「夜里凉,娘娘出来应多穿件衣服。」 林一禾佯装不悦噘起嘴:「说了在这里只有林姑娘。再说,我貌似穿的比你多哦。」 「怎么能比,我是男人,没那么怕冷。」这话不是自大,苏恒向来不怕冷,再冷的天也基本是三两件衣服。 林一禾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道:「今夜也不是很冷,我感觉穿的够多了。」 兴许是太瘦了,旁人总觉得自己单薄,看来以后还是努力吃胖一点。 苏恒没再说,目光回到那可树上。 林一禾见他瞧的认真,好奇了,上前摸了摸。 明明是棵普通的树,丞相怎么看的这般认真。 林一禾歪头看向他,问:「这树有什么特别吗?」 苏恒摇头:「不过是一棵普通的树。」 「那丞相为何看得这般认真?」 苏恒向来并没有满足别人好奇心的习惯,沉默半响,最后还告诉她:「因为它可以接沉默接纳人的一切情绪。」 林一禾顿时哑言,摸了摸鼻子。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暗喻自己话噪! 看出她误会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苏恒脸上难得有了丝笑意。 「娘娘莫误会,臣这句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林一禾眨了眨眼,较真纠正:「叫林姑娘。」 林姑娘,不过是个普通的称呼,苏恒张了张嘴,却喊不出来。 「这么难吗?」林一禾眼神鼓励,进宫前他可是喊的很顺口的啊。 有时候明明不是很难的事,可越是被郑重其事对待,反而越束手束脚。苏恒此刻便是这感觉。 称呼是普通,可却已有着曾经沧海的距离。 苏恒有些恍惚,眼前的林一禾,再次和当年那个身影重叠。 他活了二十五年,虽没有到光明磊落的地步,但对过往也可以说是从未来言悔。可今夜,面对林一禾,他再次生出感慨,如果没有进宫,她又如何。 「丞相!你若不肯如我愿,我便与你在这树下站一宿。」林一禾有点和他较上了。 明明是如此无力的威胁,却让他生出深深的无奈感。 「林姑娘……」终究还是艰难开口,每一个字都像雨滴砸在他心尖。 落下,碎开。 林一禾心满意足笑了,这下终于有心情逗他,笑嘻嘻问:「丞相方才说不是我想的的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他简单的一句话偏被她说的如此拗口,如此饶有趣味。 苏恒摇了摇头,心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骨子里还是顽皮的很。忍不住叹了句顽皮。 丝毫没察觉自己说的这句话语气有多么亲昵,林一禾听得整个人一怔。 这语气,这口吻,自打双亲离世,便不曾再有人对她说过。 林一禾眼红,对他道:「我娘小时候也这么常说我……」 小时候她也是十分顽皮的一个孩子,没少让父母操心。可父母不在后,却是一夜之间变得懂事了。 再没人说过她顽皮,也没人夸过她乖巧。 林一禾甩了甩头,不想再回忆那些破事,难得今晚可以和他说说话,不能这么浪费掉。 「我一直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知道卜夫人姓欧阳吗?」 苏恒笑,点了点头。 「可是五大世家那个欧阳?」林一禾谨慎求证。 苏恒嗯了声,道:「卜夫人出身尊贵,是欧阳家嫡出二小姐。」 「那卜大人什么来头?竟然能娶到欧阳家的姑娘。」还是嫡出的小姐,林一禾有些不敢相信。 前世那十年太后,她也不是白当的。对大名鼎鼎的裴、崔、王、谢、欧阳五大世家,多少有些了解。 大齐能建国,可离不开这五大世家的支持。欧阳家先祖,还是大齐的开国丞相。只是后来,他们渐渐淡出朝堂,也就裴家还有一脉留在汴京,但基本也就是挂个闲散文职。 她如此大的反应,苏恒也只是笑一笑,告诉了她一个更震撼的,卜明珠当年曾是先帝钦点的状元,可因为年轻的时候性子太直,不愿意和汴京那些官员同流合污,便自愿选择外放到地方当官。一步一步,爬到了如今知府之位。 林一禾果真震惊到了,可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上去如此唯唯诺诺的知府大人,竟还曾是性格刚烈的状元郎。 果然社会教做人,再如何棱角分明的人,也能给磨圆。 曾经的状元啊,这也就也不奇怪能娶欧阳家的姑娘了。林一禾不自觉点了点头。没想到江州这个破地方,倒也藏了个人才。难怪前世江州能成为大齐最繁华的都城之一,治理好水患,有卜明珠和卜夫人这样的人才在,怕是沙漠也能种出花来。 第19章 「丞相看来也很看好卜知府。」 苏恒没否认,他的确看好卜明珠,还有他身后的欧阳家。 欧阳家隐退太多年了,即便在大齐声望依旧,总有年轻一代雀雀欲试。 年轻人嘛,谁不想扬名立万。 林一禾又开玩笑道:「我怎么觉得,丞相好像在下好大一盘棋呢。」 「你猜猜。」苏恒笑。 林一禾再次感到意外,今夜的苏恒,对自己好像格外纵容。 她上前两步,装作不经意玩着他宽大的衣袖,轻声道:「我猜……」 苏恒低头看了看那被她把玩的有些邹巴巴袖子,耐心等着她说完。 「……不到。」林一禾这猜字拖的很长,笑得贼兮兮的,两眼亮晶晶看着他。 她大概可以肯定,苏恒今晚对自己定会很包容,因为白日里她经历了那样糟心的事。 想抱他亲他念头越来越强烈,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忍住。 她必须得忍住。 她要的不是苏恒的怜悯。 必须得赶紧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然她怕是要忍不住了。 「大人,你可知那日我和你一同去巡堤,那做饭的大婶和我说了什么?」 苏恒挑了挑眉,如实道:「不知道。」 他并没有去关注这些细节,难不成受委屈了? 「低下头,我告诉你。」林一禾朝他勾了勾手指。 苏恒觉得自己中邪了,竟真乖乖听话弯下腰,和她脸颊距离不到半尺。 林一禾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字,轻声说道:「她以为,丞相大人和他的小厮,是那种关系。」 尽管说的隐晦,苏恒还是听懂了。 一怔,忽然明白过来,为何那帮工匠看他的眼神总有些怪异。 林一禾把握机会,又贴近了几分,双唇几乎贴着他脸颊说:「大婶说,阴阳之道才是正确的,丞相觉得她说的对吗?」 离得那么近,双唇一张一合,有好几次似有若无碰到他脸上。 苏恒就像被瞬间冻住了般,僵在那不敢动。 林一禾脸上笑意甚浓,后退了一小步方便打量,又问了次:「丞相知道吗?」 苏恒缓缓站直身子,看向林一禾的目光有困惑有探究。 她陪伴先帝数月,有些事自是比自己懂的,却依然不加修饰转述旁人这般露骨的话,用意太明显。 低叹了口气,苏恒不想继续探究她是否有意调戏自己。是也罢不是也罢,他都决定今晚要包容她为所欲为的,不是吗? 林一禾终究是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姑娘,嘴上说的轻挑,在他注视下却是先露出窘意。 「丞相若也不知道,我们就不讨论了。时辰也不早了,明日你还得早早出门……」 让他早些回房休息的话卡在喉咙,林一禾想,她终究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这些美好,她半点不沾边。沾也是装的。 苏恒嗯了声,问她:「可睡得着?」 白天经历这样的事,担心她会和前两次那样做噩梦。 「我睡不着也没关系,反正明日没事。」 林一禾本是想宽慰苏恒,谁料却让他更担心了。 「睡不着……」他寻思该如何是好。 林一禾歹心起,似笑非笑看着苏恒,道:「丞相若是能抱我一下,应该能睡着的。」 苏恒:…… 他分辨不出林一禾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说是认真的,语气却是那般随意。说是不认真的,那双眼却真真挚挚看着自己。 想到那夜她抱臂蹲坐在屋檐下的情景,苏恒的不忍终究占了上风。僵硬伸出手,虚虚抱了她一下。 林一禾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苏恒这么轻易就满足她的有些无理取闹的要求。 「丞相放心,其实今日我并没有受什么惊吓,今晚能好好睡一觉的。」 「明日在府中若是觉得无聊……」苏恒,蹙眉思考。姑娘家要如何打发时间,他还真是没了解过。 得了人家温暖的拥抱,自然要乖些。林一禾道:「丞相放心吧,明日我会乖乖呆在房里休息。若是无聊,我就让苏祁给我找些话本解闷。」 苏恒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话本?这种东西他也只是偶尔听别人提过,好看吗?下次留意留意。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离开江州?」林一禾不舍,往院子走的路上还是想和他多说几句。 「快了。」苏恒这话不是敷衍,确实是快了。他们在江州已逗留了好些日子,修补江堤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事。找出问题根源,找到解决办法,他也就能安心回汴京了。且回京之前,他还得绕路去个地方。这事他还没告诉任何人。 第20章 林一禾哦了声。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他们出宫就半个多月。 唉,说好的要把丞相拿下的呢。 看来还得想办法,没机会也要制造机会抓紧落实,务必在回宫前搞定丞相。 明天正好可以好好想想,制定个周全的计划,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性了。 这么一想,顿觉时间紧迫,也不会觉得得明天苏恒不在会无聊了。 浑身充满干劲的林一禾捏紧拳头,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前方。 苏恒有些想笑,眼前的小姑娘,怎么忽然间像打了鸡血般,精神了。 可她这样,自己确实能安心了。 估摸着时辰确实不早了,苏恒送林一禾回院子后,便也回了自己房间。 房内,苏祁和陈游已歇息,苏恒放轻了动作,准备脱了外衣躺下。 这时候,陈游却忽然起身,看着苏恒不语。 苏恒转身看向他,问:「有事?」 陈游冲他勾唇笑了笑,示意他外头谈。 两人来到屋外,陈游两手抱臂,笑得饶有趣味打量了他一会,才道:「我看到了。」 虽然没说自己看到什么,但还是听得苏恒心咯噔了下。 陈游往下说道:「快到江州的那一夜,你搂着太后避过御林军躲在屋后……」 「是吗?」苏恒两眼一眯,浑身杀气腾腾,哪还有半点的温文尔雅。 陈游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啧了几声,打趣道:「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在你这是相反的。」 这些男女之事,他本不想干涉。虽然刚发现的的时候,他很震惊很意外……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很荒谬。因为那是苏恒啊。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有背礼法的事。 可随后一想,人都是活在这红尘之中,就算是苏恒,也不可能跳出五行之外,会栽在在男女之事上也正常。 想到这里,陈游释然了。 不亏是苏恒,喜欢一个人也这般惊世骇俗。也只能是苏恒,才有这个胆量和魄力。 想通后,陈游觉得没什么不妥。旁人的眼光和议论,他向来都不在意,苏恒就更不会在意了。 可今天,苏恒因太后如此失控,鞭打苏祁,让陈游心生不安。林一禾对苏恒的影响,比他料想的要大太多太多太多。 「什么意思?」苏恒的不悦,表现的赤、裸裸。 陈游无惧他的不悦,直白说道:「就算太后在你心里很重要,你也不该鞭打苏祁。」 苏恒冷笑:「陈副统领这是在指责我打错了?」 陈游反问:「不是吗?」 在太后被绑这件事情上,责任不全在苏祁,苏恒可以惩罚,但不应该是鞭打,更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鞭打。 「并不是说你打他这事有多严重……」陈游拧眉,想了下,换了个说法:「并不是说你打这几鞭子会让苏祁伤的有多严重,但你打他这事真的很严重,想必不用我多说,你应该也意识到了。 在大齐,只有道德方面犯了极大错误的人才会被动用鞭刑。 也幸好苏恒是苏祁大哥,能勉强解释这是兄长训斥弟弟。不然日后传回汴京,苏祁被丞相执于鞭刑,有损仕途。 苏恒沉默,今天鞭打苏祁的时候,他确实没想太多,整个人都是处于失控状态,只想把这没尽到保护责任的弟弟痛打一顿。 陈游知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也不是反对你和……咳咳,总之你想做什么,兄弟一定支持的。」 苏恒脸再次沉了下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游扬了扬眉角,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都亲眼所见,还不是怎样?这一路苏恒对太后的关心,以他性格来说,也算超出正常范围了。只怕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看出他不信,苏恒有些烦躁,偏又无法去解释那夜发生的事。 毕竟,亲都亲了,尽管情有可原,他也无法坦荡说一句,和太后之间没什么。 说这样的话,太畜生了。 陈游再次拍了拍他肩膀:「我想怎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这样想。」 他都这样想了,何况其他人。 这一夜,苏恒再次睡的不安稳,心乱糟糟的。 为什么江州一行,自己和太后的关系会变得……混沌不清。 自以为事情做的隐秘,忘了百密必有一束。也幸好那夜看到的是陈游,看似有些玩世不恭,但确实极知轻重之人。自己与他又是生死之交,自不担心他会外传。 这一夜,苏恒想了许多,江州的事,离开江州以后的事,以后该如何和太后自处,许多许多。却独独不敢去深究,太后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1章 翌日,起身后苏恒便改主意把苏祁带上,改为陈游留下。 苏祁一脸受伤,心里认定是大哥觉得他事情没办好。 其实苏恒也确实是有这意思,苏祁办事确实不如陈游细心。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苏恒觉得陈游法子多,若是林一禾闷了,应能想出办法让他解闷。 吃过早饭,临出门前,苏恒忽然吩咐陈游:「你去集市上找找有什么有趣的话本,买几本回来给太后解解闷。」 陈游勾了勾唇,笑着应了声好呀。 转眼,他们在江州就待了十余天,比原预计的时间还超了几天。 皆因江堤修的异常顺利,苏恒顺便让卜知府陪同看了下那受灾田地的情况,叮嘱卜知府,春耕一定要把握好。 临离开前一天,林一禾再次问元红是否要留下。如果留下,可托卜夫人照顾一二,给她找个好人家。 元红想到留下就不能再看到陈副统领,即可哭着求林一禾带她回宫。 林一禾也不是傻子,元红对陈游的心思,她就算开始没察觉,可这么多天下来又怎么会一点都看不出。只不过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也理解。 但很显然,陈游对元红并没有这个意思,以她偏执的性子,林一禾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把她扔下,也不是那么回事。 思来想去,林一禾提点了下:「既然如此,哀家希望你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元红跪在地上,垂着头,艰难应下。心中对恨林一禾甚是怨。 她明明是随太后进宫的贴身侍女,如果太后宠信自己,旁人又怎么会看轻。陈副统领对元红的态度,就和对自己不一样。如果太后肯指婚,她又有什么配不上陈副统领。 站在林一禾身侧的元英听到这话,同样也是心中一震。默念告诫自己,千万谨记,不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这一晚,为了感谢丞相等人,卜知府和知府夫人为大家准备了一场简单的践行宴。 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知府上下都有些兴奋,虽然是简单的菜肴,但在卜夫人的指导下,也像模像样。 御林军在前院吃的尽兴,后院里,苏恒和卜明珠等人,也难得放开怀,举杯交欢。 不胜酒力的林一禾,也举起酒杯,和卜夫人真心碰了两杯。 「这段时间叨扰夫人了。」 「不敢不敢,招待不周,还望林姑娘海涵。」 林一禾笑了笑,喝完了杯中的美酒。心道,卜夫人贤惠是贤惠,就是太拘谨了。随后看了眼卜知府,他也是小心谨慎和苏恒说这话。这对夫妻也是绝配。又或是,两人一起生活久了,性子可能会慢慢越来越相似? 想到这,她目光转向和卜知府聊着天的苏恒。不知道以后他们谁影响谁呢。想到前两天他让陈游帮自己找的那些话本,心中一暖。 她不过随口一说,他就让人去寻。他那么忙,每日早出晚归,却还愿意花心思在这些小事上,若说苏恒现在心中没她,林一禾是不信的。可是有多少呢?她不知道。 本想好好谋划一下,要如何拿下丞相。可陈游带回来的话本,让她无法专心。 不是话本太好看,而是被丞相关心的感觉太美好,她一下子就如飘上了云端,根本舍不得下来。然后嘛,因为丞相真的很忙,她想的所有办法都落得了个不得不夭折的下场。 今日难得以慵懒姿态和人谈笑风生的丞相,可真迷人啊,她的小心脏又受不住扑通扑通狂跳。 一激动,她又多喝了两杯。 几杯酒下肚后,不胜酒力的林一禾已双眼迷离两颊红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卜、卜夫人,下次我、我还来江州。我相信、相信下次过来,江州一定、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繁荣昌盛,熙熙攘攘。 「好,欢迎林姑娘再来。下次臣妇一定好好招待。」卜夫人看出太后已经喝醉了,有些担心,看向卜知府的目光带着些不知所措。 苏恒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会没注意,太后久把自己灌醉了。 明明不胜酒力,却总是如此贪杯。 无奈摇了摇头,担心她喝醉后行事没有方寸,他示意瑾秋几个扶娘娘先回房歇息。 林一禾哪肯,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嚷着要出去清醒清醒。 她才不要那么快回房,今晚还没和丞相喝一杯呢。 挣扎站起身,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脚步凌乱,仿佛踩在云端般走出屋子,来到院子中醒酒。 「大树,我要去那棵大树下歇歇。」林一禾即便喝醉了,也记得那晚和苏恒看的那棵树。 她笑得眉眼弯弯,想起那夜那个拥抱,愈发觉得那可真是棵好树。 这院子只有一颗参天大树,元红提着灯笼在前方照着,瑾秋与元英扶着林一禾艰难走了好一段路,总算来到。 第22章 只是这树下并没有能坐的地方,娘娘要歇脚,只能再去搬来一张椅子。 不等他们去搬椅子,林一禾就甩开她们搀扶的手,撞撞跌跌走上前,嘟嚷着:「我要抱树,我要抱抱这棵好树。」 边嚷还真张开双臂,奋力去拥抱。 但这棵树太大,又岂是她如此娇小的身躯能抱住的。 林一禾不高兴了,委屈巴巴噘着嘴,道:「这树怎么那么大啊,我怎么都抱不住。」 担心她伤了自己,元英小声哄着:「娘娘,这树太大,不抱了,婢子扶你去那边的凉亭坐坐。」 「不要,我就是要抱。」林一禾再次张开手,想象自己抱住的事苏恒坚实的胸膛,还拿小脸蹭了蹭,立刻嘶了声。 好疼,这树不好抱,没有丞相的怀抱舒服。 林一禾顿时嫌弃。 怎么办,她想抱丞相。 好想好想,想到要哭了,指着元红道:「去把丞相叫来。」 元红嘴角抽了抽,心道喝醉酒的太后可真麻烦。但还是依言提着灯笼,小跑着去找丞相。 太后出去后,在正厅和众人聊天的苏恒也有些心不在焉,最后不得不示意陈游出去看看。 陈游得到暗示,自坐席中站起,勾唇笑了笑,道:「喝的有些多,我也出去走走散散酒意。」 卜明珠连忙也站起身吩咐仆人:「给副统领掌灯。」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个大男人,看得清路。卜大人,丞相大人,你们继续慢慢吃。」他不好再多说,苏恒那眼神,都能把他瞪出一个洞来。 就这样,他和折回来的元红在半路碰上。 元红看到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喊了声副统领。 陈游自被苏恒敲打过后,对元红一直注意避讳,自认做的挺明显的,怎么这个小姑娘还是这样呢。 他有些头疼,但还是知道太后的事为重,笑了笑,道:「元红姑娘,这是为何折回来?娘娘呢。」 「娘娘让我来叫丞相过去。」面对陈游,元红说话声音格外温柔。 「这样哦,那我去代传吧。不知道娘娘此刻在哪?」 「就在院子那棵树下。」 陈游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后,微微蹙起眉头。娘娘可不要喝醉酒彻底胡来才好。 苏恒见陈游才离开又折回,放下手中的筷子,问:「怎么回事?」 陈游解释:「在半路遇到元红姑娘,她说……找丞相有事。」 元红有事找丞相,那就是太后有事找。虽然清楚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林姑娘就是太后,但她不想戳破,大家也只得陪着她继续演。 苏恒没多说什么,起身出去。 陈游犹豫了下,不放心,便也跟着出去。 苏祁这二愣子见状,也道:「陈大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陈游停下脚步,哼了声,冷冷反问:「丞相让你去了吗?」 没有……苏祁顿时萎了。 「好好在这吃菜喝酒。」陈游这话是对苏祁说,也是对其他人说。 而先行一步的苏恒,跟着元红来到那棵树下,远远就看到一个小人儿在闹腾这要抱树,任凭旁边两个婢女怎么劝都不听。嘴里还断断续续说这树不好,抱的不舒服。 不舒服还要抱……苏恒脸沉了几分。决定以后都不给太后碰酒,喝醉了可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抱树……这得庆幸她只是想抱树,若是想抱人,岂不是抓着谁都抱? 越想,苏恒脸越黑。 元英看到苏恒终于来了,一副快哭的语气道:「丞相大人,你快劝劝娘娘吧。」 林一禾听到苏恒来了,顿时不抱树了,转过身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还踉踉跄跄挣扎着向他走去,嘴里念叨着,不抱树了,要抱丞相大人。 元英差点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是她搀扶太后,还是靠着天后才能没跌倒。 「娘娘,不可以这样。」元英使出吃奶的劲拉住她,但林一禾似乎喝醉后力气更大,元英根本拦住。 眼看着太后一步步靠近丞相,元英绝望闭上眼。虽然这里除了太后丞相两人外,只有她们三个宫婢和陈副统领,可元英还是觉得完了完了,一切都瞒不住了。 林一禾也确实是差点如愿抱道丞相,却不曾想,肩膀被丞相单手一捏,就把她整个人稳稳定在那。 「放开我放开我。」林一禾努力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脱。苏恒近在咫尺,却又碰不得,这让她很不爽。 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苏恒拧眉。她到底喝了多少? 醉成这样,是不可能让她还回到宴席中的了。 第23章 林一禾挣脱不了苏恒的束缚,委屈的吧嗒吧嗒掉眼泪。 这一哭把苏恒刚冷硬了点的心瞬间哭软了,柔声道:「乖乖回房歇息,好不好?」 林一禾甩甩头,本就晕乎乎的,这下更晕了,眼前出现了好几个苏恒。 她脸上挂着泪珠,甚是可怜,道:「为什么抱不到?丞相有好多个呀,我看不清。」 「因为你醉了。」苏恒耐着性子,和一个醉了的人说话。 「那怎么办啊?」 「睡一觉,明天醒来就能看清了。」 「真的吗?」林一禾抬起头,无辜又信任看着他。 苏恒心一颤,喉咙顿时也有些堵,微哑着声音回答她:「真的。」 「那我、我睡觉。」 说完,闹腾的本就有些困的林一禾还真原地闭上眼,整个人失去意识,软趴趴的站立都不稳… 离得最近的苏恒急忙把她搂住,一脸的认命。 太后久这样彻底醉过去,三个婢女怕是没力气把她抱回房,除了他就只有陈游……苏恒别无他法,牙一咬,把她拦腰抱起…… 其他人虽也震惊于丞相此举,但也知道别无他法,只能闭紧嘴巴。 从这里到林一禾住的院子距离不算远,可苏恒却走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翼翼把林一禾放在柔软的床上,确认她睡得老老实实,这才放心离开。 出了院子,一路沉默的陈游笑道:「可惜娘娘睡着了,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如愿。」 这愿,自然是抱丞相。 苏恒幽幽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径自向花园走去。 陈游在后面喊:「诶,宴席不在那个方向。」 苏恒头都没回,冷冷道:「闭嘴,我要四处走走醒醒酒,别跟着。」 陈游再次嗤笑,摇了摇头,自是知道此刻丞相心乱如麻。 苏恒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那棵树下,微微一怔,自嘲自己怎么又来这里了。 然而转身的那一刻,他定住了。 树底下有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 苏恒上前,捡起那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 是一只耳环,出自宫中的司制房,且他见过好多次。 精致,可爱,一如它的主人。 应是太后方才闹着要抱这棵树胡乱蹭的时候不小心蹭掉的。 他想也没想,把它收入荷包中。 在树下站了一会,他便回到宴席中。 而醉酒的太后,半夜里睡了一觉醒来,还没睁眼,就捂住脑袋喊头疼。 元英一直守在床边,听到声响,忙端来早准备好的醒酒汤,哄道:「娘娘,把醒酒汤喝了就不疼了。」 林一禾挣扎坐起身,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碗。 醒酒汤味道不是很好闻,她钻回被窝后冒出的第一念头便是,宿醉的感觉太难受了,以后都不要这样喝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想到天亮后还要坐马车,若是头晕成这样,怕是会在半路上吐。 后悔了,彻底后悔了,昨夜她不应该放肆的。 元英看了眼沙漏,答道:「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娘娘安心睡吧。」 林一禾安心了,还有那么久,那她就不客气继续睡了。 再饱饱睡了一觉醒来,林一禾头没那么痛了,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没有往日白嫩光滑。 坐在镜子前,林一禾细细打量自己,对帮自己梳头的瑾秋放下豪言,以后喝酒定不超过三杯。 瑾秋笑了笑,一旁的元英信以为真,激动道:「若是这样,就太好了,娘娘醉酒实在太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一禾心猛的一跳,带着点侥幸问:「我昨夜做了什么?」 元英一根筋,想也没想,就把她昨夜在啊花园里哭闹着要抱树,还惊动了丞相的事都说了出来。 林一禾不敢相信自己干了这种蠢事,猛拍打自己脑袋,叫喊道:「我怎么干出这样的事!」 天啊,她竟然哭闹着要抱一棵树,当自己是根藤吗? 「我还有没干出更出格的事?」林一禾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从元英口里听到有。 元英皱眉,思考着太后闹着闹着在丞相面前睡着,应该也不算出格的事,便摇摇头。 林一禾放心了,她在丞相面前的形象,还是可以挽回的。 瑾秋梳好头,准备插头饰才发现,太后的耳环只剩一只,咦了一声,道:「娘娘的耳环怎么只剩一只了?」 「会不会是睡觉落在床上?」在瑾秋说后,林一禾才察觉到一边的耳朵空荡荡的,不自觉抬手捏了捏耳垂。 第24章 瑾秋去床上仔细翻了便,摇摇头。又和元英元红两人又在房内找了一圈,都没发现。 林一禾不想临走还搞那么多事,便说算了,不过是普通银饰耳环,就算丢了也没所谓,让瑾秋取下这一只。 瑾秋有些自责:「这是娘娘最喜欢的一对耳环,奴婢却没早点发现不见了。」 「丢了就丢了,回宫让司制房再打一对便是。」林一禾并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也只能这样了,瑾秋把另一只耳环收好,打算一回宫就拿去司制房让她们看着打造。 卜府的婢女按照平时那个时辰送来早点,与往日不同,今日的早饭丰盛了些,还有卜夫人也一同过来了。 她边亲自布菜,边笑问:「林姑娘,昨夜睡的可还好?」 「睡的挺好的,谢谢夫人昨夜如此贴心,为我准备了醒酒汤。」醒酒汤的事,林一禾一醒来就听元英说了,是卜夫人放心不下,连夜让厨房煮的。 「姑娘没事就好,昨夜也是臣妇疏忽了,没准备一些果子酒。」 昨晚丞相离开后,她和夫君一直忐忑不安,生怕丞相会因此不高兴,责备他们准备不充分,又或是责怪自己喝太后连碰了那么多次杯。 她是真的没想到太后的酒量如此差,几杯酒下肚就醉成那样。 「是我明知自己酒量差还不知节制,才闹了这一出。」林一禾有些不好意思,邀请她一同坐下吃早膳,卜夫人见她态度坚决,便壮着胆坐下。 林一禾心想都要离开了,基于卜夫人这段时间的倾心照顾,也应该要和人家坦白下身份,虽然都心知肚明。但由自己坦白,意义不一样。 「想必夫人应该猜到我的身份。」 林一禾忽然冒出这句话,卜夫人吓到了,不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夫人不必紧张,我是真的很感谢这段日子夫人的细心照顾。夫人待我如此,我也应待夫人坦诚。」 「娘娘……」卜夫人有些动容,终于敢抬眼看这位年轻的小太后。 「以后有机会回京,一定要进宫看我哦。」 「嗯。」 ☆☆☆ 一顿早饭下来,卜夫人在林一禾面前终于没那么拘谨。两人聊的才开始有些起劲,苏祁便带着几个御林军过来搬行李。 是真的要走了,林一禾心生惆怅。 苏恒早已在衙门门口等着,林一禾想到昨夜,面露窘色。 然而看他脸上什么波动都没有,心中的窘困没了,反而有些不是很高兴。她都闹出那么大的笑话,丞相竟然无动于衷。 临上马车前,林一禾和卜夫人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很喜欢后衙园中那棵树呢,若可以,望夫人能好心照料哦。希望下次过来,它还是好好的。」 知道昨夜太后抱树举动的陈游噗呲笑出声,苏恒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那些不懂的,还真以为太后喜欢一棵树。纳闷御花园这么多花草树木,也不见太后喜欢,知府后衙的那棵树有什么特别? 有人开始后悔,为何不仔细观察一下。 卜夫人亦是不知道的人之一,听到太后这么说,整个人为之一怔,但还是点头应下。只道以后这园子怎么改都好,那棵树是万万碰不得。 负责检查工作的苏祁检查了一圈车马回来,确认都无碍,苏恒便下令出发。 很快,队伍就出了江州城,一路朝西走。 林一禾分不清东南西北,走了许久后才发现,这回去的路和来时不一样呀。 好家伙,终于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把苏恒叫过来了。自打出了江州城,他就一直骑马走在队伍前头。 苏恒听到传唤,打马过来。 马车慢悠悠走着,林一禾从车窗探出脑袋,问:「丞相,我们是回汴京吗?」 苏恒嗯了声,走了这么远的路才发现不对劲。若是那次被人运出城卖了,只怕真回不来了。 「是不走回头路吗?」林一禾有些兴奋,不同路也挺好的,她可以看看不同的风景。 苏恒:…… 一会后,他解释道:「我们在往西走。」 林一禾哦了声:「原来汴京在江州西边呀。」 苏恒:…… 一根筋的苏祁听到太后这话,插了句话进来:「汴京在江州的北边。」 北边?那他们这是要去哪?林一禾困惑看着苏恒。 苏恒这才说开,他们得去往西走一百里的小镇接一个人。 哦,接人啊。林一禾没太在意。反正她也不是那么期待回宫。 然而等到了地方,看到接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时,林一禾后悔了自己这一路的不在意。特别是听到那姑娘亲热的喊苏恒‘苏大哥’。 第25章 是她对大齐还不够了解,不知道‘大哥大姐’是这时代普通的称呼,就好像她未穿越前的先生小姐一样? 林一禾咬牙,跳下马车,趾高气扬朝那对亲热聊着天的男女过去。 「丞相大人,这就是你要接的人吗?」林一禾昂起下巴,一脸高傲看着苏恒,心道,最好不是,不然她怕妒忌使人面目全非。 苏恒嗯了声,对那姑娘道:「这是太后。」 那姑娘本是有些困惑的脸猛的浮上惊慌,连忙向太后行礼请安。 林一禾哼了声,也不说让她起来。 姑娘跪太久,心慌慌看向苏恒,不知该怎么办。 苏恒蹙眉,不明白太后怎么忽然使性子。但不管怎么使性子,让人一直跪着是不对的,便越过她,直接让那姑娘起来。 这可把林一禾气炸了,没再多说一句话,气呼呼转身上了马车。 外面发生什么,她是没再看一眼。 直到元英进来,马车再次动起来,她才偷偷掀开车窗帘,下意识去寻找苏恒身影。 元英以为太后也是好奇那个丞相特意来接的姑娘,憋不住,把自己刚才从陈副统领那知道的,一股脑告诉她。 原来那姑娘是丞相一已故好友的妹妹,叫班千柔。 班千柔的兄长在几年前去世了,父母前段时间也病逝,苏恒念着和她兄长曾经的情分,念她一人孤苦无依,在这小地方怕是无法生存下去,这才想着把她一同带回汴京。 林一禾咬牙,一个孤女,接回汴京如何安置?自然只能是收留在苏府了! 好你个苏丞相,特意绕路一百多里也不提前告诉自己一声,有当她是太后吗? 「把苏丞相给哀家叫过来!」这段日子一直自称‘我’的林一禾,因为妒忌,终于要拿身份压人了。 元英说的正起劲,忽听到太后气呼呼说要喊丞相,反应过来,她怎么忘了,娘娘可是喜欢丞相的。丞相忽然带了个姑娘回京,娘娘不生气才怪。而她刚才还兴致勃勃说了那么多。 「娘娘,其实丞相这么做,也是看在故人的份上……对那姑娘,也许并没那意思。」 林一禾却不管,执意要苏恒过来。 她不知道苏恒对那班千柔有没那意思,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班千柔对丞相可是很有意思。 元英知自己劝不住,只得让人去告诉丞相,太后有事找他。 走在队伍前面的苏恒看了看天色,再不抓紧赶路就要天黑了,太后这时候找,想必是因为班姑娘。 他叹了口气,吩咐队伍减速慢行,自己则打马来向林一禾马车走去。 林一禾早已探出半个脑袋,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望着他来的方向。一来到,便问:「丞相打算如何安置班姑娘?」 苏恒被问的一怔,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 「莫不是想把人接回苏府?」林一禾咬牙切齿,脸上是赤、裸裸的不悦,一副你若是敢应个是字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还没想好。」 苏恒明明是想着直接把人带回府中安置的,但面对太后的逼问,最后却给了这答案。 林一禾心里好受了些,可依旧用万分委屈的语气说道:「丞相大人,你没和哀家说一声就擅自绕路接人,可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说完,幽幽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答复,慢吞吞把头缩回车里。 苏恒:…… 就这样?他心莫名揪了下。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指责,还不如冷眉竖眼把他骂一顿。 陈游骑马走在队伍后面,见许久过去,队伍依旧是慢悠悠前行,而苏恒则一直骑马跟在太后马车后面,便打马上前,问发生什么事。 苏恒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恍惚道现在,一直没有让队伍加速前行。 甩了甩头,他道:「没事,你去队伍前面看着,让大家加快点速度。」 陈游笑了笑,看破一切却没有去打趣他,依言照做。 林一禾坐在马车内,感受到马车快了起来。 她知道,因为接班千柔耽搁了时间,现在要加速赶路,不然他们就得露宿荒野。若是没她在,露宿荒野也没所谓,可因着有她,他们这一路都是掐着点出门,掐着点到驿站歇脚。 不知为何,今日她忽然不想住驿站。她就要让苏恒愧疚,因为他的私心,让她露宿荒野。 想到便干,林一禾开始装肚子疼。 元英吓到了,忙叫停赶车的御林军。 太后肚子疼,那可不是小事。苏恒知道后,白着脸赶过来。 来到,御医已经在为林一禾把脉。只见他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几乎是铁青。 第26章 御医是真的有些怀疑自己这几十年学医都学了什么,为何脉象看不出什么?可却是真真实实躺在马车上喊疼。 「娘娘这几日可有吃了什么?」无奈,他唯有结合饮食了解。 元英答道:「娘娘这些日子吃的都是知府厨房准备的膳食,按理说并不会有问题。」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是啊,大家都是吃同一个厨房做出来的,不可能只有太有闹肚子。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娘娘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肚子不舒服的?」 「这……」元英脸色苍白,这问题她是真答不出来。 愧疚低下头,元英自责自己没有把太后照顾好。 林一禾微睁开眼,告诉御医:「哀家这是气的。」 「气的?」御医不敢深究太后为何气到这般厉害,只是更加不敢怠慢,再次用心把脉。这情绪影响的病,有时候可比普通的身体不舒服严重。 苏恒在马车外等的有些不耐烦,御医都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诊断出问题!隔着马车又听到林一禾说她这肚子疼是气到的,自己也气笑了。 一个班千柔就把她气成这样,可真是……娇气啊。 深深的无力感把苏恒笼罩,他板着脸,耐心等着御医诊断。 陈游一脸坏笑拿手肘撞了他一下,道:「你说这一路回去,太后会不会一直生病?」 苏恒脸色更难看了,如果是这样……扶了扶额,他想多不敢想。 「闭嘴,身为臣子,不得非议娘娘。」 御医终于从马车出来了,一直垂着头,根本不敢看苏丞相。 苏恒拧眉,主动问:「娘娘身体如何?」 御医支支吾吾:「这……那个……就是……也许休息一下便没事。」 他总不能说娘娘装病啊,可真是为难死人了。 苏恒看出来了,脸虽然沉了几分,但心却放下来了。 他没有为难御医,太后虽然装病,但她毕竟是太后,该给的颜面,他还是要给的。 看了眼天色,苏恒有些焦虑。 若是要赶去下一个驿站休息,怕是得走一两个时辰夜路。不若干脆停下原地休息,也算是成了太后装病的颜面。 心里大概有个主意,他问林一禾:「娘娘身子可还好?能赶路吗?」 躺在马车内装病的林一禾咬牙,她都病了,丞相却还只顾着赶路。 心好痛,若是知道回程的路上会多一个班千柔,在江州那段日子,她说什么也得把苏恒剥光吃净。 越想越气的林一禾朝他吼:「不好。难受。现在不仅肚子疼,心脏也疼。不能赶路。」 苏恒笑了,说话如此中气十足,怕是好好的。 算了算了,终究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偶尔使小性子也正常。他总不能白长她这么多年岁,这点小事也和她计较。 苏恒吩咐陈游通知下去今天就不继续赶路了,原地休息。 陈游应下,朝苏祁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方才御医在为太后把脉的时候,他们两个打赌,今天是会继续赶路还是原地休息。 苏祁赌一定会赶路。来的时候大哥可是和他说太后没过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一路掐着点赶路。谁知大哥他……男人心,说变就变。 班千柔一直乖巧坐在自己马车内,没下去添乱,这会见大家有安营扎寨的意思,才跳下马车,径自向苏恒走去,一脸担心问:「苏大哥,娘娘身体还好吗?」 苏恒看了眼太后的马车,不自觉勾了勾嘴角,道:「无碍,坐这么久马车可会累?」 班千柔因他的关心微红了脸,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习惯,但还好。」 坐马车可比走路轻松多了,以前她和娘去上山砍柴,可是一出门就半天,经常回到家腿都肿了。娘却还嫌弃她没有小姐命却有小姐病。 想到那些艰苦的过往,班千柔不由捏紧拳头,暗暗庆幸,以后都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她偷偷看了眼苏恒,眼神坚定。 爹娘病逝后,她壮着胆给他写信是对的。 御林军搭好了给太后歇息的营帐便开始准备生活煮东西,班千柔见状有意主动帮忙。这一路还很长,她得好好表现,赢得大家的好感。 那位长得同样很好看的就是陈副统领了,在队伍中,除了苏大哥就数他最大,如果不算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太后。 在苏恒离开去请太后下马车歇息后,班千柔也主动向陈游走去。 「陈副统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陈游冲这位看起来明明娇娇弱弱,但眼睛里却透着倔强的班姑娘笑了笑,道:「班姑娘客气了,这些事怎么能让你动手,要是不想待在马车里,可以去那坐坐。」 第27章 说完,指了指不远处摆放了几个矮墩的地方。 他指过去的时候,太后刚好板着脸坐下。 陈游有些尴尬收回手指,补了句:「或者不要离太远,在这附近走走。」 班千柔摇了摇头:「没关系,就让我帮一下忙吧,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陈游见她坚持,加上知道她过去会让太后更膈应,便不再拒绝,让她帮着做一些简单的事。 林一禾坐在矮墩上,冷眼看着和御林军一起忙的不亦乐乎的班千柔,冷哼了声,对苏恒道:「你的这位故人之妹可真是好生厉害,不过半天功夫,就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元红原本对班千柔没有敌意的,可误以为她是在故意接近陈游,不免也有些厌恶,在端水给太后的时候附和了一句:「兴许是乡里丫头,不知道规矩。」 男女有别,但凡有点教养的人家,都不会往男人堆里凑。 苏恒脸一沉,对太后这个贴身宫婢印象更差了。 太后年纪小心无城府,发点小脾气在他看来不过觉得她是在使小性子,并无恶意。但太后身边这个元红,却是真的心眼太小了,这样的人还是得让娘娘远离才行。 瑾秋扯了扯元红衣下,提醒她丞相不高兴了。 元红脸刷一下白了,反应过来班千柔可是丞相接过来同路的。 在场的人中,听到元红这话,唯一高兴的怕只有林一禾了。可她没高兴多久,因为苏恒朝班千柔走去了。 她气得又要肚子疼了。 「我四处走走。」林一禾嗖一声站起身。 瑾秋和元英连忙跟上,却被她制止。 「我要一个人四处走走。」 瑾秋小声劝:「娘娘,荒郊野岭的,不安全。」 林一禾扫视了圈四周,哼了声,道:「周围都是御林军,安全的很。」 再说,她也不是傻子,不会跑太远的。 苏恒在和陈游说着今晚的守卫工作,讲到一半下意识转过头去看林一禾,却发现她早已没坐在那。 「剩下的你看着办。」苏恒无心再交代,全权交给陈游去处理,快步向瑾秋等人走来,问:「太后呢?」 瑾秋指了指太后离开的方向,担心道:「娘奶说要一个人四处走走。」 苏恒脸一黑,没再说话,快步向林一禾离开的方向走去。 虽说御林军已排查过四周情况,但毕竟是荒郊野外,且天也快要黑了,她怎可不拿自己安全当一回事。 苏恒追踪能力极强,很快就找到了小树林边,正冷眼瞪着一棵树的太后。 瞧那一脸怒容,他笑了。她把怒气发泄在一棵树上的行为,更让他觉得她小孩子行径。 听到笑声,林一禾知道苏恒来了,瞥了他一眼,立刻高傲扭过头。 好看的男人可真是占尽便宜,不过是一个笑容,就让她莫名心生欣喜。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快原谅他。 苏恒也不急,两手抱臂,笑看着她冷眼瞪树,甚至有些好奇,她能坚持多久。 然而下一瞬,他却忽然脸色大变,大喊了声:「小心!」 林一禾被这声惊呼吓到了,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突然冲向她的苏恒抱住,并往旁边地上一滚。 来不及问为什么,她原来站的那个地方嗖嗖被插入了两支利箭。 林一禾瞬间懵了,再蠢也知道,他们遇刺了。 苏恒快速将她抱起朝他们落脚的营地奔跑,然而前面很快出现了三个挡路的黑衣人。 「跟紧我。」苏恒把她护在身后,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 过来找她的时候,他并没带任何武器,而来人身上都有剑。现在的可以说很不好,他不仅是一敌三,还的赤手空拳在博弈。 偏这里离他们留宿的营地还有一定距离,他寻思着,要怎样才能向他们传递消息。 显然黑衣人也清楚情况,想着速战速决,免得太大动静引来御林军。 林一禾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惊险,浑身的毛孔都透露着她的惊恐。刀光剑影中,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原主和兄长那日在树林里被流寇刺杀的惨烈情景……只觉得与现在,有些似曾相似。 苏恒以为她吓坏了,但此刻也无暇多顾。一边要护着她,一边以一敌三,应付的甚是狼狈。心中甚是焦虑,感觉再不想出办法,怕是要顶不住了。 幸好在他焦虑之际,陈游领着人过来了。 黑衣人见有援兵,很有默契的不再恋战,几个箭步冲入林中,很快看不到他们身影。 陈游脸上难得露出这种肃穆的表情,担心问:「没事吧。」 林一禾大喘着气,还没从惊恐中走出来。 第28章 苏恒打量了一圈,确认她没受伤,才放心下来。而他自己,因为有几次躲避不及,身上被划破了几处。 但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上,对陈游说了句无大碍,并问他是如何知道他们有危险的。 陈游解释:「还好班姑娘机智,她过来寻你们,看到你们有危险,冷静沉着回去告诉我。」顿了顿,他又道:「倒是有点班兄的风范。」 林一禾听到竟是班千柔通知陈游来救他们,心里颇不是滋味。 苏恒沉默,好一会才吩咐道:「今晚怕是不能在此休息,通知下去,快快收拾一下,连夜赶路到下一个驿站。」 陈游知道事情严重,点了点头,提醒道:「让御医给你止止血。」 林一禾听到这话猛回过神来,看着苏恒鲜红的几处伤口,惊呼:「快回去让御医看看。」同时也心生悔恨,她就不应该任性四处走。 如果不是她任性一个人离队,丞相就不会来找她,也不会受伤。 回到扎营的地方,苏恒简单包扎好伤口后,队伍这边也做好了准备出发。考虑到他有一处伤口在手臂,御医建议最好别再骑马。 只是,唯一一辆备用马车已经给班千柔用了。 班千柔红着脸,准备说她和苏恒同坐一辆,也方便照顾。 林一禾脚一跺牙一咬,抢先开口:「马车不多,就委屈班姑娘和元红她们坐一辆吧。」 众人想了下,好像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让班姑娘和太后或丞相一辆。 班千柔有些不情愿,但没人反对,她也不好意思说,只得顺从地点点头。 夜路始终是不好走,苏恒一行人即使马不停蹄差不多一更才到驿站。 苏恒的伤口因为一路颠簸再次列开,但他怕众人担心,隐瞒的很好,夜里无人的时候自己上了点金疮药了事。 他以为能熬过去,却不料第二天整个人却烧起来了。 翌日一早,放心不下的林一禾过来看他,见他病恹恹的,脸一绷,当即命令原地休息一天。 「不可耽搁回京时间。」苏恒不同意,他们离开汴京太久了。 这一次陈游也站太后,对苏恒道:「丞相这样子,若是再遇上那几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怕是不妙。」 言外之意,在驿站,好歹安全些。 苏恒沉默,陈游这话不无道理。 最终,他同意再歇一天。 林一禾冷着脸看向御医,吩咐道:「御医可得好好治好丞相。」 明明她说话语气温柔,话语也没有恐吓的字眼,但御医却是听得心慌慌。 苏恒重新上药后,在房里又睡了一觉。如果不是外面发生争吵,只怕也不会那么快醒来。 他摸了摸额头,睡一觉烧好像退了。随后艰难起身,穿上外套,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太后在罚跪,对象是元红和班千柔。 「怎么回事?」苏恒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有些头疼。 班千柔看到他出来,眼眶一红。那强忍着不掉泪的模样,说多可怜有多可怜。 「苏大哥,我不过是想……」 林一禾看到气炸了,以前只有她对着丞相装可怜,现在来了个段位更高的,倒衬托的她是冷酷无情的太后似的。 「闭嘴,哀家有让你开口吗?」林一禾板着脸喝住她,冷眼看着在地上跪着的两人。 元红得意看了班千柔一眼,心想娘娘终归是帮着自己的。这么一想,那被罚跪的怨气少了些许。 「怎么回事?」这次苏恒问的是林一禾,既然不让人说,那就她来告诉他。 林一禾幽幽看了他一眼,倔强转过头,对瑾秋道:「瑾秋,你来说。」 瑾秋面色不是很好,其实在她看来这事其实真算不上是事,只不过碰到太后恰好心情不好。 她寻思着要如何说才能把这事小事化了,半响后,道:「其实,这也是奴婢做事不周。就是房间不够,奴婢三个和班姑娘被分在一间……」 就是这分在一块出事了,元红不想和班姑娘住一间,一直臭着张脸。班姑娘想和她搞好关系,便主动讨好给她倒了杯水。也就是这一杯水害事,弄湿了元红衣服。元红一个不高兴,便把班千柔给推倒了…… 这一番动作太大,惊扰了在隔壁歇息的太后。太后脾气一上来,便让两人在院子跪着。 跪就跪吧,偏元红不依不饶,认定班千柔故意的。两人又在院子里争吵起来。太后就彻底被惹火了。 瑾秋说完,补充了句:「昨日受到惊吓,太后几乎是一宿没睡。」 这也算解释了,为何今日她们闹腾,太后会这么生气。 苏恒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太后昨晚因为惊吓过度没睡上面来,愣了愣。 第29章 他怎么忘记了,昨日她收到的惊吓不小,定还会自责。 再看向跪在那的两人,他忽然没那么生气了。这若是在宫里,惊扰了太后,那可不是小罪。 「惊扰了太后休息,你们两个好好在这跪上一个时辰。」 丞相冷冷发话,威力一点都不必林一禾小。 班千柔显然没想到苏恒会这样,含泪的两眼满是不敢相信。 林一禾也没想到苏恒会这样,还以为会帮着班千柔说话,她都做好了和他僵持的准备,没想到对峙还没发生,就被他单方面偃旗息鼓了。 她心情又好了许多,也不打算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只是让瑾秋好好看着她们跪,顺便教教规矩。 看到苏恒转身离去,她什么也不想多说了,连忙追上去,道:「苏丞相,哀家有事和你说。」 说完,昂起下巴出了院子,一点都不担心苏恒会不跟来。 苏恒慢了半拍,直到她出了院子,才快步跟上去。 林一禾听到脚步声,嘴角微微扬起。 领着苏恒出了驿站,来到没什么人的小路上,她才转过身,对他道:「你瞒着哀家绕路接人,哀家累你受伤,就当我们打和了。但是班姑娘去到汴京,丞相绝对不可把她安置在苏府。」 苏恒看着强撑着气焰和自己说话的太后,眼下那抹青色微微刺痛了他的眼。 他答非所问,柔声问:「昨夜可有做噩梦?」 林一禾眨了眨眼,她可是在很努力绷起脸命令他呢,怎么忽然说话这么温柔?难道丞相也学会了以柔克刚? 「哀家在和你说正事,丞相不要扯话题。」 苏恒笑了笑,道:「臣的关心也是正事。」 林一禾暗喊了句雾草,苏恒怎么变化这么大!她要招架不住了。 她恨。 自己怎么就如此不争气,人家给点糖就快丢了立场。 林一禾艰难瞥过眼,不去看他温柔的眼神。 「哀、哀家先说的,你得先应下。」 「娘娘为何这般介意班姑娘住在苏府?」 好你个苏恒,果然生了这个心!亏她刚才没心软!不然最重要的阵地都丢了,她还上什么战场。 「哀家要做什么,还需要解释为什么吗?」林一禾上前一步,杀气腾腾看着苏恒,一字一字道:「你亲了我,在江州让大家以为我和你是那种关系,转头就想让别的姑娘住在你家?不行!在我没想通之前,绝对不可以!」 顿了顿,她带了点哽咽补充了句:「那会让我难受。」 不管前面那番话有多盛气凌人,听到后面这一句哽咽的示弱,苏恒心里是半点都气不起来了。 她说的想通是什么意思。想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 苏恒心猛的一跳,看向林一禾的眼神不自觉有些不是滋味。 若她最终想明白的事,对他不过是一时脆弱的感情依赖…… 「好,在娘娘相同前,臣不会让班姑娘住进苏府的。」 答案不再模棱两可,林一禾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得偿所愿后的小确幸表现得太明显。 「高兴了?」苏恒笑问。 林一禾哼哼唧唧嗯了声。 「那到娘娘回答臣了,昨夜可是做噩梦了?」 苏恒的声音比之前更柔了,听得林一禾心脏酥酥麻麻的,那想抱他的念头再次蹦出来。 其实并没有做噩梦,但如果她说做了,是不是可以让丞相大人抱她一下? 林一禾现在的感觉就是,好像有个人拿着巨大的糖果,在诱惑她做坏事。 可是,丞相今日看她的眼神真挚又温柔,她不想撒谎,怎么办? 「如果我说有,丞相会抱我一下吗?」林一禾说话,又带着那玩趣的语气。 但苏恒浮上心头的认知是,她又做噩梦了!心一痛,手竟然有些冲动想向她伸出。 很快又听她往下说:「……不过,没有做噩梦。只是想到连累丞相受伤,心里很不好受,恨不能替丞相受这些皮肉之苦。」 林一禾垂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苏恒那微微有些僵的手再次抬起,忍不住揉了揉她脑袋。 「不过都是小伤,娘娘无需自责。」 真的无需自责。 苏恒承认,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事,他都并不会真去怪她。 班千柔和元红在院子跪足了一个时辰,两人的腿几乎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瑾秋去御医那给她们拿了瓶活血去淤的药酒。班千柔接过,还会强忍着挤出个笑容说声谢谢。而元红,则是直接黑着脸说别人用过的,她不用。 班千柔不知道元红为何这般排挤自己,一脸委屈和胆怯。 第30章 瑾秋怕她们还起争执,出声提醒了几句。 班千柔忙道:「瑾秋姐姐,早上是我不对,倒水的时候没注意。」说到这,也转过头对元红道:「希望元红妹妹能不再生我的气。」 语气诚恳,唯唯诺诺。 可她越是这样子,元红越讨厌。这样楚楚可怜的女人,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瑾秋无奈摇了摇头,以前怎么没看出元红是这样小心眼的姑娘。 她没时间再在这劝人,马上就要中午了,得去厨房帮元英准备太后的午膳。临走前,只道让她们好好歇着。 屋内只剩班千柔和元红二人,都没再出声。 班千柔揉着红肿的膝盖,一直竖起耳朵留意着屋外。 这是个只有两进院子的小驿站,苏恒陈游等人的房间就在长廊那一头。同在一个院子中,若是留心些,还是多少能听到那头的动静。 她很是纳闷,苏恒和太后都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班千柔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一个是太后,一个是丞相,就这样不带任何人出去,怎么可以大家都好像习以为常似的? 安静了许久的屋外终于传来阵阵脚步声,班千柔忙放下裙摆,忍着痛来到外面,看到的却是陈游准备回房。 她也有些尴尬,方才自己这般急躁。 「陈、陈副统领。」班千柔红着脸打招呼。 陈游刚踏入后院,就看到她一拐一拐地冲出来,也是一愣,道:「班姑娘,腿可还好?」 太后罚跪她和元红的事,他自是知道,故才在外头拖到这个点回来,就是不想和她们撞见太尴尬。 要论善解人意,陈游可半点都不比女孩子家差。他明白,都是娇滴滴的姑娘,谁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被罚跪。 在屋内生闷气的元红听到陈游的声音,暗骂了句小贱人,果然时刻留意着陈副统领。 班千柔一脸失落回来,发现元红对自己的敌意更浓了,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能渗出毒汁来。 想了一圈,她有些明白了。 难不成元红喜欢陈副同行,所以才这般针对自己? 知道问题所在就好办了,班千柔微微勾了勾唇。 差不多到吃午饭时分,班千柔一直心心念念的苏恒终于回来了,后面跟着太后。 太后出去这一趟,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眉眼都是笑意,看得班千柔甚是刺眼。 班千柔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去想,却控制不住去想,太后从第一眼看到她就不喜欢,会不会是因为喜欢苏恒? 她揉了揉眉心,舒缓自己绷紧的表情,忍着痛去厨房帮忙端饭菜。 太后那份,自然是由元英亲自送去。丞相屋子那份……班千柔想了下,拎起食盒。 「瑾秋姐姐,我刚好有事要找苏大哥,他们那屋的就由我送去吧。」 瑾秋觉得不好,却又说不出如何不好,只得默不作声。 班千柔拎着食盒来到苏恒屋子,一进屋就亲切和屋里的人打了遍招呼,然后麻利地把饭菜端出来摆放好。 趁着布菜的这是功夫,她已经成功和苏恒说了好几句话,从关心他的伤势说到了太后身上来。 她怯怯问:「苏大哥,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苏恒蹙眉,太后表现的太明显,他若说不是,想必她也不信,只好道:「别想太多,娘娘年纪小,是随性了些,但绝无恶意。」 班千柔显然没想到苏恒会这么说,偏袒的意味太明显了。她本还想暗戳戳和他哭诉一下腿疼的,听完这话后硬生生忍住了,还得强夸一句:「娘娘,确实真性情。」 苏恒嗯了声,欣慰她能想明白。 他不知自己这一声嗯,让班千柔心里堵的厉害。也让她彻底意识到,原来他是这般包容太后,难怪一个毫无实权的太后敢这般放肆。 班千柔心有些乱,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苏恒对太后的这番包容有些过了,但却又不敢胡乱作猜想。 回到屋后,看到元红臭着脸在吃饭。她忽然想到,元红是太后进宫前的贴身婢女,进宫后也一直伺候在身边,也许可以从她这打听些什么。 班千柔眼眸一转,脸上立刻堆出笑意,道:「元红姑娘,你腿好些了吗?」 元红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厚颜无耻到把给陈副统领送饭的活也抢着干。 和这种心思藏不住的人说话,班千柔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抛出她感兴趣的,道:「刚才给苏大哥送饭,听到陈副统领和他夸赞娘娘身边几个婢女心灵手巧,特别是元红姑娘。」 元红夹菜的手一顿,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真的吗?」 只不过是从旁人那听到陈游夸自己,说话声音就不自觉微微颤抖。 第31章 「自然,我听的真真的。」班千柔一脸真挚,说起谎来毫不脸红,反正元红也不可能跑去陈游面前求证。 元红有些激动,自从做的那双棉袜被陈游退回,并隐晦对她说了一些保持距离的话后,她就一直闷闷不乐。 一时觉得是自己身份配不上人家,但她也不求做正室,只求能陪在他身边。一时又觉得,是自己样貌太过普通,若是有元英那般的容貌,兴许他也会像对元英那样对自己。加上后来被瑾秋和太后接连警告提醒,她即便心里对陈游依旧迷恋,也不敢再向他示好。 现在听班千柔这么说……元红心里那并未完全熄灭的奢念又重燃了。 也许陈副统领并不是那么肤浅的一个人,他也是能看到她的好的。 班千柔看出她对自己态度有所松动,趁机泄露一下,她关注的对象其实是苏恒:「我也只是想去关心一下苏大哥的伤势,看他一脸倦容,不好久留,也只听到了这一点。」 说到苏恒的时候,她特意娇羞低下头, 元红顿时眼睛一亮,似发现什么惊奇的事般,问:「版姑娘,你对丞相莫不是……」 班千柔忙否认:「不是不是,绝对没有,元红姑娘误会了。」 嘴上否认着,脸却涨得通红。 元红更加肯定,原来班千柔喜欢的是苏丞相。这下她放心了,对她的敌意也瞬间没了。 她坏坏笑道:「我都还没说什么,班姑娘怎么否认的这般快。」 班千柔被她这样取笑,更是害羞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晚上,瑾秋惊喜发现,元红和班千柔关系缓解了。不,缓解都不足以形容,两人就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靠在一起相谈甚欢。一见她进来就停下,活像怕她听到。 这是怎么回事? 瑾秋糊涂了!但她没时间深究,今晚轮到她守夜,她得抓紧梳洗一下过娘娘那边。 而林一禾那边,此时正捧着苏恒让陈游买的话本,美滋滋看着。 元英觉得好奇,问她为何话本看得这般有津津有味,奏章却看得这般辛苦。 林一禾连忙摇头,笑道:「奏章如何能和话本比。」 虽然语言都有些文绉绉的,但话本讲的事感人肺腑的情爱故事,能吸引人孜孜不倦往下看,奏章讲的都是些无比枯燥且她看不大懂的关乎民生的事。 有时也不是她真那么抗拒批阅奏章,而是民生无小事这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一个根本不懂如何治国的人,如何敢在关乎名声的大事上指手画脚。 这责任她扛不起啊,万一哪天因为她的错误政策,导致百姓受苦哭,她真是想想都害怕。每每想到这些,她都有点佩服苏恒。 瑾秋梳洗好回来,忍不住把元红和班千柔的变化都告诉了太后。 林一禾拧眉,倒是有些诧异,不过半日两人竟然关系变得这么好。元红的性子她还算了解,不是那么好相处。这样看来,班千柔还是挺能耐的。 她冷笑,道:「那个班千柔绝非善类,这一路你们警惕着些。」 瑾秋也有这感觉,点了点头:「这个班姑娘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上午丞相才罚她和元红跪了一个时辰,中午就能像个没事人班,还亲自给丞相他们送饭。」 元英听得也是直咋舌,班姑娘胆子可真不小,平日里她看到陈副统领等人话都没说人就脸红了,她还能这般从容淡定给他们送饭。 林一禾却是大怒,把手中的话本一甩:「她脸皮怎么如此厚,这么多人在,轮得到她给丞相送饭?」 一想到中午苏恒吃下去的饭菜有经班千柔的手,林一禾就很不是滋味。 想来想去,还是压不下心中这股郁闷。蹭一声起身,随手拿起摆放在桌面的一盘橘子径自朝屋外走去。 瑾秋和元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她后面。 只见她单手端着橘子,气势汹汹来到丞相房前,并示意元英敲门。 元英看了看天色,担心丞相他们已经歇下,可太后好像很生气,她不敢违背,红着脸上前敲门。手还没碰到,门就从里面开了。 苏恒打量着她们,问:「怎么回事?」 他才睡着就被吵醒,一脸的不耐烦。 林一禾本来理直气壮的,看到他板着脸冷冰冰问怎么回事,下意识十分狗腿的把那盘橘子举到跟前。 「要、要吃吗?」 元英和瑾秋:…… 两人只得很有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到太后一瞬变怂。 苏恒揉了揉眉心,不是很敢相信太后大晚上的突然过来,就是问他要不要吃橘子。努力想把疲惫赶走,耐心点听她说,岂不料这样反而给人更不耐烦的错觉。 第32章 「这橘子很甜的,丞相试试。」为了验证自己所说,林一禾把盘子递给元英,麻利剥了一个,把橘子肉递到苏恒跟前。 苏恒:…… 明明心里很嫌弃,但手却下意识的拿起一瓣。 放入口中,才咬了一口,整张脸就拧成一团。 这叫很甜? 只差没把他牙齿酸掉。 苏恒受不了,几乎是把整瓣橘子直接吞了进去。 这下好了,那点睡意是彻底没有了。他再次无奈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气势逼人。坚信大晚上的,太后不可能真的只为端一盘橘子给他吃。 「娘娘找臣有什么事?」再次问,他放柔了声音。 「吃橘子啊!」林一禾一本正经,仿佛拿橘子过来给他吃,是多么正儿八经的事。 「确定?」苏恒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林一禾:这人不去做配音太可惜了,什么音阶都能掌握嘛。 屋内,陈游和苏祁早就醒了,一直装睡并竖起耳朵听外面。 眼见丞相真要被太后挑衅出怒气,陈游忙起身,装作要去净房的样子。 来到门口,先是和太后请安,再一脸无辜问:「臣刚才好像听到有橘子,是吗?」 元英忙道是的,并把手中拿盘橘子递到他跟前。 陈游拿了一个,边剥边说道:「刚好,今晚吃得有些撑,吃个橘子消消食。」 林一禾得到启发,忙笑道:「哀家也觉得今晚的饭菜吃得人容易滞,担心丞相撑着睡不着,特意拿橘子过来给丞相消消食。」 这理由好听了许多,苏恒……那就姑且信了吧,虽然他觉得太后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可总不好抓着这问题不放不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本来想继续装睡的苏祁,听到橘子橘子的,被勾起了食欲,再也忍不住了,也从床上爬起,小跑着出来,说自己也要吃个橘子消消食。 元英端着这盘橘子心惊胆战,听苏祁要吃,干脆把整盘都递给他。 甩掉这盘橘子,她终于松了口气。 苏祁完全不知道什么回事,见元英把整盘橘子都给他,还很开心。 林一禾看到苏祁出来,也很开心,终于找到切入口敲山震虎了。 她对苏祁道:「苏二少爷,丞相的膳食一直都是你负责去厨房拿的,怎么今日不是?」 苏祁解释:「今日是……」 「你不用解释,哀家只想告诉你,丞相不可以出事,以后他的膳食,必须都经你手。」 苏祁神情严肃起来,觉得太后在交代他一件很重要的事,郑重应下。 苏恒气笑了,折腾这么久,大半夜给他送橘子,原来是不高兴中午班千柔给他们送饭。 太后这小孩子气的行为是越来越严重了。可谁让她是太后呢。身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耍这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也不算过分。 林一禾目的勉强达成,和苏恒道晚安后,疾步冲回房间。 回到房间躺下,冷静下来后,她又好笑自己干嘛突然那么心虚。 翌日一早,队伍井然有序离开驿站。 因为出现了黑衣人刺杀太后的事,苏恒临时调整了路线。 怕林一禾不高兴自己没提前告诉她,出发的时候,苏恒特意和她说了。 林一禾笑眯眯道:「一切就由丞相看着办,哀家听你的。」 只要不是调整路线去接人,她很好说话的。 调整路线后,因为不是走官道,沿途更加荒无人烟。好几次林一禾都有些怀疑,要避免追杀,不是应该走人多的地方吗?可又想,也许丞相是反其道行之,走一条敌人不知道的道路。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破庙歇下。 林一禾下马车后,因为破庙需要打理,苏恒建议她先四处走走。 「可是哀家被上次的黑衣人吓到了,要丞相陪着才敢。」 「可以。」 苏恒应的十分干脆,林一禾有些没想到。本是打趣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格外真挚。 「那丞相陪哀家四处走走,我看到那边好像有条河。刚好,哀家要去洗洗手。」 「好。」 这日的丞相大人出人意料的好说话,林一禾心想,定是因为让她住破庙,他良心有愧,才如此轻易满足她琐碎的要求。 这样做虽然有些补偿的意思,但……林一禾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不可否认,她很喜欢丞相大人这种补偿方式。 此行她只带了元英,留下瑾秋和元红帮忙准备晚饭。 深秋的傍晚已经有些冷,林一禾伸手碰了碰水面,即被冻到收起。 第33章 算了,不洗手了,林一禾果断放弃。还是等一会用烧开的水洗漱吧。 元英担心她掉进河里,也劝阻:「娘娘,还是别靠那么近。这河水看着挺深的。」 苏恒似乎也是怕她掉水里,一直贴身跟着。 他如此明显的紧张,让林一禾心情大好,一扫这两日班千柔带来的阴霾。 她就说这几个月和丞相的朝夕相处,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的。加上离宫后,这一路她几次故意的挑逗,丞相很明显不是很抗拒。他对自己定也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只不过碍于太后这身份阻力太多,诸多顾忌,他才不敢放纵对自己的感情。 唉,这身份还真是麻烦呢。也不知道丞相肯不肯有名无分跟着自己! 但,丞相是不婚主义者,应该不是很在意名分这种东西吧。 苏恒不知道林一禾已经在想这些了,他紧跟这她,目光却是四处打量,一直注意着四周。 林一禾从美好幻想中出来,才发现苏恒一直神情严肃打量四周,自己也跟着紧张了,忙问:「怎么了?可是有不妥?」 那日遇刺的亲身经历,还有脑海里原主和兄长被流匪杀害的惨痛记忆,让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对这些恐惧。 苏恒摇了摇头:「目前并没发现异样。」 「哦。」 林一禾低头看着水面,河水很清,水面很平静,可也许是因为那些恐惧的记忆被唤起,她只觉得这水面平静的吓人,就好像下一面就会有什么蹦出来…… 这般想,接下来果然发生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过是那样想而已,谁知平静的水面真的一下子被打破,冲出好几个黑衣人,然后便是苏恒拔剑挡住了那刺向她的一剑。 她和元英被他护在身后,黑衣人出来没多久,陈游和苏祁也带着御林军忽然从四周蹦出来。 这一次战斗结束的很快,黑衣人全部被制住了。 她呆呆看向苏恒,无声问: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好像是在做梦。好像计划好似的。 苏恒轻声安抚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林一禾双眼湿漉漉的,小脸白得可怕,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因为刚才离河流太近,被水溅湿开了一大片。 丞相说没事了,那一定就是没事了。只是刚才真的很吓人,水面湖人跳出那么多人,她真的好害怕,那剑离自己不到半尺的距离。 黑衣人被御林军绑着带走,苏恒蹙眉看着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林一禾,很是担心,甚至后悔…… 他再次柔声开口安抚:「没事了,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苏恒说的坚决,坚定。 只要有他在,定不会再让太后遭受入刚才那样的惊吓。 林一禾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襟,点点头:「要好好审审那些人是受谁指使的,为何一而再刺杀我。」 说着说着,她掉泪了。 前世她可没经历过这些啊,不知道这太后是拿命当的。倒不是她怕死,只是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啊。换下毒,或者在她睡着的时候下手也可以啊。 苏恒用尽了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在那么多人面前失态。 她的每一滴泪,都似滚烫的水浇在他心口上。 他只得不断出声安抚她,放纵她把压在心里的恐惧都发泄出来。 痛快的哭了一场后,林一禾好受多了。 回到破庙,瑾秋等人焦虑等在门口。 班千柔同样是一脸担忧,见到他们回来,第一次失了分寸,冲上前关心问:「娘娘,苏大哥,你们没事吧?」 林一禾庆幸自己是哭了一顿平复好心情才回来,不然这会定会被班千柔看到她的狼狈不堪。 嗤笑了声,她道:「若是有事还能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班千柔半点没介意她的冷嘲热风,依旧一脸关心对苏恒说道:「我听陈副统领说你要拿自己和太后做诱饵引出那帮黑衣人,可真是吓坏了。苏大哥,这样太危险了。」 林一禾脸顿时沉了,冷眼看向苏恒。 「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恒没说话,目光暗了暗。 他的沉默让林一禾心中一凉,可她不愿意相信苏恒会拿她来冒险,固执又问了一次。 苏恒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伤了她心,他想说,他做足了完全准备,不会有事的,他也不可能让她有事。可是面对她的质问,他觉得一切解释都像借口。 最后,他重重嗯了声。 林一禾扬起手,啪一声,打在……班千柔脸上。 「哀家和丞相危不危险,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 第34章 班千柔捂住被打的脸,不解为拿她去冒险的是苏恒,被打的却是自己。 林一禾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若不迁怒,她此刻满腔的悲愤该如何发泄? 打了班千柔一掌后,林一禾气呼呼进到破庙内,整个晚上都没再和丞相说一句话。 翌日,林一禾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没给苏恒一个眼神,黑着脸上了马车。 御林军发现,今天的太后格外乖巧安静。一个早上,全程没喊一句累,最最最不可思议的是,没有找一次丞相。 这在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最开始的时候,咋看到太后一天就传唤丞相十数次,他们也是很震惊的,甚至一度担忧带着这么个会来事的太后,这一路定会被折腾的不轻。后来发现,太后貌似只折腾苏丞相。再到后来,听到太后传唤丞相,他们已经能从容对待。到最后,太后对丞相如何,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似乎就是常态。 所以今日,太后没有找一次丞相,御林军们不习惯了,总觉得前进的氛围怪怪的,特别是如今还押解着几个黑衣人,就更显得气氛凝重。 一直呆在马车里的林一禾不知道大家都在纳闷她今日为何如此安静,怨气甚重的她,只想和苏恒冷战。 只是骨气终究还是抵不过人生三急,眼下她就十分内急,偏马车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颠一颠的,更增加了忍耐的难度。 终于,她忍不住对元英道:「你去问问,什么时候停下休息吃午饭。」 「娘娘可是不舒服?」元英看她额头冒冷汗,说话语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快去问问。」林一禾难受得打了个激灵,暗骂今日的苏恒怎么一点都不细心。以前都会中途停几次,好让她方便,从不让她难堪。难不成今日也是故意和自己斗气? 林一禾胡思乱想,却是半点也不能转移内急的注意力。 在马车前头的苏恒听到下属传话,才知道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中午,而这一路,他们根本没休息过。 他吩咐苏祁,先去前方探路,寻个平摊的地方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会。 苏祁依言打马先行,随后折返,领着队伍去他事先考察好的地方歇脚。 马车终于停了,林一禾忍到嘴唇都快咬破了。 一下马车,本想快速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当前问题的,却傻眼了。 方圆几里都是平摊的良田,且这个季节全部收割完了,田地都是光秃秃的。 这让她如何方便? 「去把丞相给哀家叫过来!」林一禾咬牙切齿,新仇旧恨,她得跟好好和他算算。 元英准备去,又被林一禾叫住:「不用了,哀家亲自过去。」 因为他已经看到苏恒了,人群中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艰难挪着步子走到他跟前,微微昂起下巴,对他道:「哀家有话要单独问问丞相。」 四周的人闻言,立刻散开。 苏恒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又不断冒着冷汗,心一惊,莫不是连续坐了一早上马车,不舒服了? 「苏丞相!」林一禾咬牙切齿开口,下一句却是画风突变:「我要如厕!」 苏恒一愣,随后红晕慢慢爬上脸庞。 打量了下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哪处有遮掩的可解她方便。 「丞相,哀家忍了一路,真的不行了。」林一禾早大量过四周环境,不是真寻不到一处,她怎么会放下尊严,暂时放下她正在生气的事,来找他。 「娘娘请我来。」苏恒仔细打量了一圈四周了,有了主意,领着林一禾向一处走去。 约末走了近百尺远,林一禾都快绝望了,苏恒终于停下来,指着前方矮了约一尺深的田埂,道:「委屈娘娘了。」 除了矮一截以外,可谓无遮无挡啊。 林一禾觉得自己从头凉到脚,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一个文明人会这样随地大小便! 可真是难看啊! 无泪望天,但好像也别无选择。 虽然心里有些难堪,但林一禾几乎每做什么挣扎就跳下田埂中。 苏恒本想扶一把的,见她有些急不可耐,连忙转过身,并向远处走了好几步。 「娘娘放心,臣在这守着,不会让人靠近的。」 林一禾憋屈,全程小心翼翼,生怕声响太大给苏恒听了去。 什么叫度秒如年,此刻便是。 终于小解完,林一禾红着脸整理好衣服,默默准备跨上去,却发现有些吃力。 真是羞愤到脸都快成猪肝了,难不成刚让她难堪解决完小的,还要牺牲形象爬上去? 她瞪着苏恒,内心无比委屈。 第35章 苏恒听到动静,但不敢随意回头,只得问:「娘娘,你好了吗?」 林一禾委屈到快掉泪了,看着已经弄得脏兮兮的手,凶巴巴道:「好了,可是哀家上不去。」 得到确认,苏恒这才干转过身,走近后,朝伸出手。 林一禾也不管,把脏兮兮的手放入他手中。 苏恒轻轻一拉,轻而易举就把她拉了上来。 放手后,他也满手泥巴。 林一禾羞愤朝前走,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猛的转过身,豁出去办,把两只脏兮兮的手朝他身上摸。 很快,他洁净的衣服就被弄得脏兮兮的,而她的却是终于干净了。 林一禾这才满意收回手,转过身,像只骄傲的孔雀,快步朝前走。 弄脏了苏恒的衣服,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苏恒错愕看着自己满是泥巴的衣服,又看看快步走远的太后,有些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干,又觉得这是她会干的。 短暂的修整后,队伍再次出发。 一路上,大家目光总不由自主瞥向丞相。 准确的说是太后和丞相短暂离开回来后,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被丞相身上的泥巴印吸引。纳闷他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可好奇归好奇,终归是丞相,只是冷冷一切就足以让大家大气都不敢喘,更加别说问出口。 就连班千柔,吃午饭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但都被苏恒浑身散发的冷漠给憋了回去。 此前她见过苏恒几次,一直以为他是温文尔雅的,这几日的相处才发现,自己对他了解的太浅太浅了。 比如那日,太后罚跪,她以为看在大哥的情分上,他至少会为自己说清,却不料亲口说出让她们跪一个时辰。 比如昨日,她才知道苏恒狠起来,是可以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 又比如今日,她才发现,大家敬畏他不是没道理的,他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散发的威严根本无人敢逆。 偏偏这样的苏恒,好像更加吸引她! 班千柔此时的心,就像被冰封了多年的火种,冲破了封堵,正欲熊熊燃烧。 经过这一件事后,苏恒再不敢大意盲目赶路。走上一段时间,都会过来向太后确认,她是否需要休息。 众人心里开始有了猜测,中午的时候太后单独叫走丞相,定是狠狠教训了一顿,所以丞相身上的衣服才那么脏,下午态度也大变。 能让丞相都示弱,太后果然不能得罪啊。 林一禾后来发现,莫名其妙的,御林军好像突然敬畏起她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下队伍一行人晚上到了落脚的驿站后,太后对苏丞相的态度依旧是不理不睬,下了马车就直接进房间。 元英苦着脸紧跟其后,在心里暗道,娘娘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元英姑娘。」陈游忽然叫住她。 元英猛回过头,像受惊的兔子般,看着他磕磕巴巴道:「有、有事吗?」 陈游见自己把她吓成这样,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道:「就是,你能不能和娘娘解释下,其实昨天会那样做是因为……」 陈游大概解释了下,丞相是觉得这帮黑衣人来头不简单,又是冲着太后来的,让他非常想不通。 若说冲着他来的也罢,毕竟他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太后,可以说是一个既无家世又没什么实权,那些人为何要冲着她去? 苏恒想了半宿,觉得不揪出一点眉目来实在难以安心,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能不能再次把那行刺之人印出来。且背后他们也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绝对不可能让太后收到伤害的。 陈游说完,直直看着元英,热切盼着她能帮帮忙。 岂不知元英被他这样看着,紧张得差点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转述。 陈游见她答应,这才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好奇,她为何这般怕自己。 元英脸刷一下红了,猛摇头:「没、没有,没有怕。」 「说话都磕巴了,还说没怕,我有那么可怕吗?」陈游有些受伤,还真不知到自己会有背女孩子怕的一天。 「不是不是。」元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呜呜呜,她真的不觉得他可怕啊。相反的,甚至觉得他很好,太好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记得帮忙和娘娘解释一下哦。」陈游见他都要急哭了,不忍继续打趣。 元英应下,见他没别的事,赶忙小跑着去追太后。 陈游看着她小跑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想到一个词,落荒而逃。 林一禾坐了一天马车,身子酸痛的厉害,一进屋便倒在榻上,让瑾秋给她捏捏腿。没多久看到元英慌慌张张跑进来,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那还没放松下来的身子再次绷紧。 第36章 瑾秋感受到太后的绷紧,问元英:「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元英修的脸顿时红了,忙道:「没是没是,是奴婢担心娘娘等太久,一路小跑过来。」 听到这答案,瑾秋眉微皱了皱。认为她不应该如此冒失。 元英不好意思笑了笑,去给林一禾打水洗脸。 完善过后,林一禾半躺在床上看话本。 元英惦记着陈游交代自己的事,寻思着如何和娘娘说。见她看了一会话本后,心情似乎好了不好,好笑的地方甚至看得咯咯直笑。 她胆子大了些,小声道:「下马车后,陈副统领叫住奴婢说了一些事……」 林一禾目光依旧落在话本上,似是毫不在意,一会后却道:「他说了什么?」 元英听出她想听,便一鼓作气把陈游告诉自己的都告诉太后。 林一禾听完,哦了一声,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元英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在想,如果明日臣副统领问自己娘娘原谅丞相没有,该怎么说呢。 面上没起什么波澜的林一禾看心思再没办法集中在话本上,不可否认,陈游托元英转述的这个解释,让她心里好受不少。 苏恒虽然拿她做诱饵,但出发点也是为了她。 可他……不该什么都不和自己说一声,自作柱状。若他有提前和自己说一声,她就不会被吓到那么狼狈。 想到自己抓住他衣襟在那么多人面前哭,林一禾至今还觉得狼狈。 所以她生气是对的,苏恒在某方面,确实犯了不可原谅的错。 想来陈游定也是受他所托才和元英说这话的,他这也算迂回向她求原谅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要太过分了,姑且再晾他两天就让这事翻篇吧。 想通这件事后,林一禾发现自己心情无比轻松。这会腿也不痛腰也不酸了,还想下去走走看看星星。 瑾秋和元英哭笑不得,看时辰确实还早,便没劝。 只是今晚的夜色……担得起一个月黑风高。 林一禾坐在院中,昂头看了好一会,竟也把这黑漆漆的夜空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念叨着:「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古人诚不欺我呀。」 这样的夜色,看久了可真是心里发毛。 黑幽幽的,就像一个无底洞。 不看了不看了。 林一禾起身回房,起身后看到苏恒站在院门口,似是看了她许久。 丞相这示弱的姿态是越来越明显了,她微不可察勾了勾唇。 其实苏很还真不是像林一禾想的那样,来向她示弱的。不过是路过院门口,恰好看到她坐在那呆呆看着夜空,担心她情绪会像前两次那样不稳,才一直站在门口。 可刚才看她进房的姿态,应该是他多虑了。 苏恒笑了笑,也回了自己房间。 今夜还是他和苏祁陈游三人一间。 换下衣服后,他把睡得沉沉的苏祁叫醒,让他去看守那几个黑衣人。 苏祁本还一脸惺忪态,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了。 一跃下床,迅速穿好衣服。 昨夜他就像自请看守的,但大哥不放心,把这是交给陈游。为此,他还伤心了好久。 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原来大哥早有安排。这一路,怕是他和陈大哥轮流看守。 陈游笑看着苏祁精神抖擞出了房门,对苏祁道:「丞相这个弟弟果真是率真烂漫。」 苏恒铺床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看着陈游,半响才道:「你们一路同床共枕,你不会是对他……」 陈游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脸难得红了,呸了一声,道:「全汴京都知道,我陈游只喜欢女人。」 苏恒嗯了声,淡淡道:「那样最好。」 他这辈子没什么成亲生子的欲望,苏家还是要靠苏祁延续香火的。 想想当初自己被一男子表白的事传祖父那,就已经让他担心到病倒。若是苏祁被陈游这人勾了去,指不定会怎样呢。 不是很放心,他又对陈游道:「你对别的男子有想法我没意见,可不能把苏祁带歪。」 陈游气笑了,咬牙再次重申:「我只喜欢女人。」这次还把那只字和女人儿子咬得特别重。 苏恒哼了声,不置可否。 陈游气到了,看来是入了御林军后,自己作风太正派,以至苏恒都忘了他汴京风流二公子的名号。 被气到睡不着的陈游干脆换上衣服巡夜,绕了一圈后,发现太后的贴身婢女元红站在院门口张望。 他下意识一个闪身躲入黑暗中,避过了元红目光。 说也奇怪,那次他和元红暗示过后,她虽然偶尔会用怨念的目光看着自己,但基本也算是个聪明的姑娘,没再纠缠。 第37章 但最近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抓着机会就围上来,副统领长副统领短的。那看着他的双眼,就像猎人看到猎物般。 元红执着地站了许久仍不走,陈游无奈,准备去陪苏祁看犯人。却看到班千柔从房间出来,向元红走去。 陈游耳力不错,即使隔着有段距离,也听清她在劝元红回房睡觉。 元红语气有些不甘道:「我明明听其他御林军说今晚是苏二少爷看守犯人,怎么不见副统领回来。」 「兴许是有其他事吧。」班千柔看出她焦虑,笑着开解道:「元红妹妹末要太着急,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时间久了,副统领定会被你的真诚打动的。」 元红硬是被说动了,张望了会,见确实没有陈游的身影,才和班千柔一起回房。 陈游明白过来了,好家伙,感情是元红是被班千柔哄着对他死灰复燃啊。 看来之前是他看走眼了,这个班姑娘既沉得住气又有心计,和班兄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回到房间,陈游本想把这一发现告诉苏恒,见他难得睡得这么香,便算了,反正此事也不急。 半夜,众人睡的正香之际,驿站关押犯人的那个角落却忽然着火了,还发生打斗。 苏恒和陈游几乎是在听到第一声呼喊的时候就从床上惊醒,特别是苏恒,起身到穿好衣服,不过一瞬。 只见他神情凝重,吩咐陈游去守护太后。 黑衣人的同伙会来救人,这是他完全没意料到的。 看来这事比他想的严重,至少这几个黑衣人中,定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是他们不惜一搏的。 「怕是来救那几个人的,不可大意,太后的安全为上。」苏恒说着,更加不放心,便和陈游往太后屋子走去。要亲眼确认一下情况。 还好来到一看,这边还很太平,太后甚至还在屋里安睡。 陈游知道苏恒说的对,但有些担心:「可是那边只有苏祁……」 苏恒眼一眯,沉声道:「那边我过去,你务必护好太后,且可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半点二字,他咬得特别重。交代完,和几个与御林军赶去火烧得最旺的地方。 动静越来越大,林一禾即便是猪,也被惊醒了。 她简单披了件披风,惊慌走出房门,看到陈游和几个御林军神情凝重守在这,又看到天那边一片火光,便大概猜到出了什么事。 「丞相呢?」林一禾不见苏恒,慌忙问陈游。 陈游目光看向火光出,紧抿着唇。 林一禾明白了,不由捏紧衣襟,紧张注视这那个方向。 半柱香过去,那边的火势丝毫没有减小,陈游等人不由心揪…… 「陈副统领,哀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付他们,得智取才行。」林一禾担忧看着着火的方向,开始明白过来,抓了这几个人后太平的这短暂一天一夜,定是敌人在等援军。他们今夜敢来救人,怕是没十成也有八成把握。 陈游看向太后,不知她所说的智取办法是什么。 林一禾斟酌了片刻,把自己想的法子告诉他们说。 陈游听后,立刻反对:「不行,丞相特别交代,万事以娘娘安全第一。」 林一禾听得心一暖,却是道:「在这等着,或者我们几个坐上马车连夜逃,这样就安全了?」 陈游沉默。确实,太后问的没错,即便今夜他们走了,可回京路途还遥远,他们未必安全。 「听我的吧,不然我担心丞相有危险。你有没觉得好像越来越吵?」林一禾总觉得那哐哐哐的刀剑声好像越来越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开始出现幻觉。 陈游捏紧手中的剑,目光如炬,不是好像,人确实在朝这边过来。 挣扎再三,陈游觉得太后这方法可行性还是很高的。牙一咬,他同意了,并开始部署留在在守护的御林军奋斗行动。 说回苏恒和苏祁那边,这次来营救的黑衣人数量有些超出他们预料。加上他们此次营救计划应该是做过精密谋划,先放火再救人,救不下来杀人灭口。一步一步,有条不絮。他们慢慢就觉得应对的甚是吃力。 即便是在处理宫变中临危不乱的苏恒,此时也有些焦虑。他担心陈游那边,是不是也同样受敌。 然而,很突然的,那些原本发了狠般攻击他们的黑衣人,一个个交头接耳后,减缓了攻势,甚至部分黑衣人开始撤离。 苏恒心一沉,料定定是陈游那边出事了,这些人定是要去支援。 想到太后可能有事,他有眼红了,下手愈发凶狠。 苏祁很快被他这不要命打法吓到了,忙喊他:「大哥,注意安全。」 此刻,杀红眼的苏恒哪还听得到别人劝。满心满眼都是快点解决眼前这些人,过去太后那边。 第38章 苏祁急的大吼:大哥,你冷静点,你受伤了。」 黑衣人一个个离开,苏祁一摆脱钳制,便跳进苏恒的战斗圈帮他。 围攻他们的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看着浑身是血的大哥,苏祁心直揪着疼。 大哥不比他皮糙肉厚,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但苏恒没时间和他伤感,除了留下几个御林军继续看守刺客外,领着其他人往林一禾院子赶。 来到一看,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满地,从院子到天后的房门口,且空气都是烧焦的味道,以及陈游和御林军在和几个黑衣人厮杀。来不及多想,苏恒和苏祁连忙加入战斗中,很快解决了这些剩余的黑衣人。 停下来后,他连忙冲进太后的屋子,看到的却是她淡定的在房内指挥着其他人清理尸首。 这是怎么回事?苏恒看向陈游,无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最好给他说清楚。 林一禾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苏恒身上都是血迹,大骇着冲上前:「丞相,你还好吗?你不会是被那些该死的刺客砍到体无完肤了吧?御医呢?快叫御医。」 明明说的是关切的话语,却让在场的人听得有些忍俊不禁。包括苏恒本人也拧了拧眉。 在外头帮受伤的御林军处理伤口的御医被叫了进来,看到苏丞相衣服上都是血,反应倒冷静了许多。毕竟是大夫,能看得出来是沾上的还是自己身上流的。但当在屏风后面,苏恒脱了衣服,看到他上上大大小小几十处剑伤时,还是倒抽了口冷气。 上药的过程中,苏恒愣是忍着没哼一声,倒是御医在处理几处伤口时,嘶了几声,听的林一禾好想冲进去看看他到底伤势如何。 「丞相大人身上的伤不碍事吧。」 御医还没张嘴,苏恒就一个冷眼扫过去。 他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改而说到:「没事,都是皮外伤。」 这样应该不算对太后说谎吧,即便是那几处比较厉害的伤口,也属于皮外伤嘛。 听到御医这么说,不仅林一禾,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陈游和苏祁这才有心情出去处理其他事情。临走前,陈游看了眼还不知道麻烦即将降临的太后,打了个冷颤。 只怕他也不过是在做无谓的拖延罢了,但能拖的一时是一时吧。 苏恒上完药,出来看到陈游不在,立刻问其他人。 他的好好问清楚,那些黑衣人突然全部被引到这里来是怎么回事。 林一禾答道:「陈副统领去帮苏祁了,丞相若是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吧。」 此时的她还一脸天真的想着苏恒若是知道这瓮中杀鳖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苏恒看向她,笑得有些敷衍,问:「那太后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一禾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激动,轻咳了声,把她如何以身做诱饵,让御林军扮做黑衣人故意透露太后在哪,吸引他们过来,再来个围堵绞杀的事详详细细说了遍。 谁料她说完,苏恒脸却冷的吓人。 她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想躲在瑾秋身后。 苏恒看她的目光,似要喷火一样,好吓人啊。 难不成她做错了? 林一禾困惑,这一计明明很成功。 她让陈游在屋内做了机关,再让其他御林军埋伏在四周。黑衣人才进到门口,就因误碰到机关全身沾满白磷。 白磷这东西散落在空气中很容易燃烧,他们只要扔个火折子,黑衣人就被烧得哇哇叫。埋伏在四周的陈游和御林军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大半。 「这些……是怎么来的?」苏恒不知道这些让黑衣人一下子全身着火的东西是什么。 「哦,你说白……」林一禾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还被叫做火石,便连忙改了称呼:「这些火石,是我让陈副统领去后驿站后面那小树林里收集来的。」 那时候情况紧急,她忽然想起,他们入住在这的时候,驿丞就特别交代过,不要去屋后的小树林。这地方许多许多年前闹过鸡瘟,那小树林埋了许多病死的家禽,故而晚上经常有鬼火。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火啊,那就是白磷遇氧燃烧,便想出了这个计策,苏恒很是困惑,太后如何知道这些东西的,又问:「你如何知道那有火石?」 「驿丞说有鬼火,我看书上说,有鬼火的地方有火石。」 「你如何知道这些火石一定能烧死这些刺客?」 「这……」林一禾没办法和他说,这是自然常识。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化学这门课。 「若是烧不死那些刺客,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万一这些此刻被吸引过来后没死,那死的很可能就是她。苏恒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整个人就有些失去理智,所以说话语气也异常凌厉。 第39章 林一禾被他如此凌厉的逼问吓到说不出话,反应过来后,开始有些委屈。 「我这般以身涉险,是为了什么?若不是你那边情况不妙,我也不会以身涉险。」 她那么胆小,都还没吃到丞相,才不想死呢,可她更加不想丞相死啊。他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凶她。 林一禾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狠狠推了他一把后跑了出去。 苏恒被她弄到伤口,疼的差点站不稳,但担心她危险,急忙追了出去。 元英等人反应过来,不知道要不要也追出去。这时候陈游在屋外喊,问她们是否可以帮忙给受伤的人包扎下伤口。 想想有丞相在娘娘应该不会有事的,还是先救人吧。 这时候她们追过去,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林一禾一路向外奔,在驿站门口处被苏恒拽住,他忍着痛道:「不要出去,不要和他们分开。」 虽然黑衣人经此重创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但凡事也有万一。若是她出又遇到危险,以他现在的身体,怕是保护不了。 林一禾委屈归委屈,关乎生死的厉害关系还是清楚的。 甩开他的手后,背过身,不断用手背抹眼泪。 林一禾哭了许久,见苏恒都不安慰一下,更觉伤心了,转过身,面色凄然,道:「我这一生,有家似无家,孤苦无依,就像那随波漂流的浮萍。我知道,若不是丞相力保,想必我也没机会安稳坐在那凤椅上。这几个月,可以说是我过得最安心的。丞相给了我依靠,还包容了我各种小任性。所以丞相与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我不想丞相有事的心,和丞相不想我出事是一样的。」 「你……」 太后这番话让苏恒心乱如麻,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甚明白的若隐若现的情绪,在听完她这一番话后,似乎都明朗了。 他定定看着林一禾,不知道是想把她看个透彻,还是想逼自己不再逃避,想个明白。 是啊,他就是在护着她、纵容她。 什么她是皇后,若不立为太后,后人或非议皇上不孝。 逼着她参政、学习批阅奏章处理政务,却又不忍让她真的太过操劳。 郑重告诉皇上,要待太后如生母。 误会她喜欢苏祁,裴高扬点醒他后,下意识就想袒护她。 知道她想出宫,允许她跟着来江州。 从不近女色的他,却纵容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 发现有人要刺杀她,不查清幕后是谁不放心,不惜利用她做诱饵。 知道她以身做诱救自己后的愤怒。 ☆☆☆ 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在指明一个事实吗? 他在乎这个当初在周府惊鸿一瞥的姑娘。 在她进宫后,他就开始后悔,并且一日比一日后悔,为何没有阻止她进宫。所以才会这般费尽心思,保她周全。 只是这一切一切,他总是不敢去细想深思,害怕悔意恨意将他毁灭。 可现在,这一切一切,他去不去细想深思,都没关系了。 一切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明了了。 林一禾被他盯得久了,有些困惑不解,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喊了他一声。 「丞相大人……」 苏恒回过神来,努力压下胸腔那股汹涌澎湃,哑着声音对她说了句:「我明白了。」 林一禾更迷糊了,他明白了什么? 想了下,猜想他应是将心比心想了一番,知道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所以,他应该不会再责备她了吧! 林一禾小心翼翼问:「那丞相还会怪我吗?」 苏恒摇了摇头:「从未。」 他怎么会怪她,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或者以后会做什么,他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去责怪。 林一禾终于破涕而笑。 回到住的院子,陈游等人已将一切收拾的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经历过怎样一场生死决战。 因为苏恒受了伤,御医建议在此地休养两天,他们便决定在这继续住下。 陈游知道,太后没事,但他定躲不过苏恒的处罚。 果然,不等第二天,当晚,陈游经才经历过这样大的一场厮杀,就被罚替苏祁看守那几个活着的刺客。 这还只是暂时的惩罚,回汴京有什么等着他,一切还不好说。 不过陈游也认了,让太后涉险,他也不冤。 翌日早晨,元英去厨房给太后准备早饭,听到在厨房帮忙的御林军说,丞相惩罚陈副统领今日都不许吃饭。 元英听得心一拧,人一日不吃怎么行啊,然后一个早上都在想着不知道有没人会留点东西给副统领吃。 第40章 瑾秋很快发现她似乎都有些心神不宁,担心她是昨晚吓到了,便让她回房歇息。 元英忙收回心神,表示自己没事。待在这还好一些,若是回房,只怕更控制不住不去想。 中午,元英再次去厨房准备太后的午膳,特意问了下来领膳食的御林军,丞相可有改口免除了副统领的惩罚。 得知没有,她再次心被拧了下。 早膳没吃,中午还不给吃,副统领他怎么受得住啊。昨天才经历这样一场恶战呢。若是饿到身体不舒服,回汴京路途还很远,他怎么受的住。 元英越想越多,越想越担心。 林一禾吃过午饭,打算睡个午觉。 元英看着那几乎没动的点心,心里冒出了个大不敬的念头。 「娘娘……这点心还留着吗?」她小声问着,根本不敢看着太后。 林一禾一怔,想的是不是她嘴馋了。 打了个哈欠,她漫不经心说道:「吃不下,若是你想吃,拿去吧。」 在宫里住了那么久,嘴确实被养刁了。 元英脸刷一下红了,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林一禾歇下后,元英把点心装入食盒中,偷偷摸摸拎着来找陈游。 躲在一旁东张西望了许久,知道苏祁离开去吃午饭,她才壮着胆走过去。 陈游其实早就发现她躲在拿出探头探脑,以为她是有什么事,却不曾想竟是找自己。 元英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紧张到不行,说话都磕磕巴巴。 「陈、陈副统、统领,这点心你、你拿去吧。」元英眼一闭,把食盒塞到他手中,转身就跑。 跑了一段路后又折回来,语速飞快说了句:「丞相大人不许你去厨房领膳食,但没说不准别人给你吃的,安心吃吧。」 说完,再次飞快跑了。 陈游全程来不及说一句话,愣愣看着那飞奔远去的身影。 一旁的御林军看得直捂嘴笑,小声打趣道:「陈副统领可真是受姑娘家欢迎,娘娘身边的两个婢女都在向你示好。」 这样的玩笑,陈游向来被打趣惯了,哪次听了不是一笑置之。 但这次却难得的板起脸,一脸严肃警告他们:「元英元红都是是太后从林家带入宫的婢女,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家,真可以这样拿来开玩笑?那是对太后不敬。」 原本笑嘻嘻的御林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站直身子受起笑容。 陈游训斥完下属,看着那香喷喷的点心,原本能忍得住的饥饿感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但最终,他还是战胜了欲望,把食盒放好。 这是他该承受的惩罚,他绝不会去抓丞相话语中的漏洞来钻。 晚上,苏恒让苏祁去顶替陈游看守此刻,陈游这才得以回房,顺带拎着元英送的食盒。 一回到房间,卧床休息的苏恒看着他手中拎着的食盒,轻哼了声。 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这一哼,不是恼陈游偷吃东西,而是感慨,这人可真是走到哪都受姑娘家欢迎。 陈游不以为意,开玩笑道:「看来丞相这身伤不轻啊,说话都哼哼唧唧的,可半点没往日的中气。」 苏恒凉凉道:「是啊,所以接下来这一路就辛苦副统领了。」 陈游没想到就这样被他摆了一道,脸上笑意顿时全无。坐下闷闷啃点心。 晚膳时间已过,他这也算受完惩罚。 吃过点心,陈游简单梳洗了下便回房,但却没躺下,而是拖了张椅子坐在苏恒床边,一脸正经问:「丞相打算怎么办?」 两人相识多年,做事一向很有默契。他这句话虽然没明说,但苏恒也明白他问的是黑衣人刺杀太后一事。 沉思片刻,苏恒大胆告诉陈游自己的推断:「他们是晋王的人。」 第一次在树林里被行刺,那几个黑衣人中,其中有个人的身影,苏恒觉得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记起应是几年前晋王回京的时候,他曾看到过的晋王的身边那个护卫。 矮小精悍,眼神却是异常阴狠。 苏恒认人向来厉害,走在大街上,哪怕只是擦身而过,可若他愿意花时间细细去回想,还是能记起一二。何况是这样眼神都带着狠意的人。 若是晋王……苏恒有些想不明白,晋王向来偏安一方,为何会对根本威胁不到他的太后下毒手? 昨夜他仔细查看了每一个死去的黑衣人尸首,并没能找到什么直接的证据。但他们会这样冒险来救人,定是抓的这个几个人中有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或者威胁很大的。 苏恒闭上眼,可即便是这样,在发现太后后,他们仍然毫不犹豫选择放弃营救,改而去刺杀。 第41章 到底是为什么?林一禾身上有什么他们忌惮的? 这次他们折损严重,怕是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得抓紧回京才行。 陈游听到晋王,有些震惊,也有些了然。 晋王先皇唯一的弟弟,先皇登基前,太、祖皇帝册封其为晋王,去封地的时候不过五岁。如今三十年过去,先皇已逝,而他正是盛年。 三十年,大家都当晋王偏安一方,与世无争,可谁又敢保证,他没有那份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利益都能让人熏心,何况是皇位。 如果晋王已经不想藏拙了,这朝廷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但他为何朝太后下手?陈游怎么都想不明白。旁的不知道也就罢,知道的都清楚,太后于这皇权争夺,太无足轻重了。 苏恒开口打破沉默:「下面这几天还是抓紧赶路,早点回宫。」 陈游嗯了声,知道这事严重。 苏恒想了下,又开口:「先不要给太后知道。」 知道了也是徒担心,不如让她这一程开心些。 陈游再次嗯了声,看着苏恒,有些想问,你欲拿太后如何? 他会入御林军,旁人都以为是父亲陈阁老的缘故,没几个人知道,他不过是受苏恒所托,守护宫里两位主子。 但他终究没问出口,有些问题问了又能如何? 就像当初苏恒拜托他加入御林军一样,但那时候他以为,苏恒不过是想遵守先皇后的嘱托。 唉,这小子,明明是人人羡慕的天生赢家,偏要拼命往自己人生里渗黄连。 如今又多一个太后,他倒好奇如何收场了。 翌日,队伍再次上路。 林一禾明显感觉出他们比之前赶了许多,但经历两次黑衣人刺客的事,她也理解。便也收起自己作的心,也暂停了扑倒丞相的计划。 来日方长,回宫后是没那么方便了,又不是没机会。 可一想到回汴京后,对苏恒虎视眈眈的人除了裴静雅又多了一个班千柔,她这心里又不舒服了。 为何前世她都没听过班千柔这名字呢?是不是可以间接说明,这人不重要? 但女人妒忌心起,又哪能很理智去分析,哪些情敌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只要是情敌,一律抹杀在萌芽状态。 这日赶了许久路,歇下的时候林一禾已经能听到自己骨头嘎嘎作响了。 想着明日就能回到汴京了,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让她有些郁结。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那几个大臣有没好好批阅奏章,可不要堆积太多。此行丞相都瘦了一圈了,能休息几日是最好的。可丞相休息,就意味着她不能见到。 为了提前透支一下自己的福利,梳洗过后,林一禾领着元英端着一盘瓜果来找苏恒。在门口,就听到苏恒和陈游讲到晋王。 这名字一出来,她整个人忽然打了个冷颤。 奇怪,她根本没听过这个人,为何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会这么恐惧? 苏恒他们发现了太后,停下说到一半的话看向门口。 林一禾将在门口不远处,元英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想挤个笑容,却发现连脸皮都僵硬了,根本笑不出来。 她本想说,给你们拿点瓜果吃,出口的话却是:「你们刚才……可是在谈晋王?」 陈游默默看了苏恒一眼,心道还好这样的问题不用他来回答。 苏恒一愣过后,面不改色应了个是字。 「说晋王什么呢?」林一禾努力去想,却真的想不起来半点关于晋王的,更别提音容样貌。只知道他是老皇帝的弟弟,比老皇帝小很多。 不应该啊,前世她做了十年太后,难道晋王一直都没进过宫? 陈游抱拳,忽然道:「臣要去巡夜了。」 说完,赶忙离开。可不敢继续留在这了。丞相可以不回答太后,若太后反应过来逼着自己问,他说不说呢? 林一禾自然没理会陈游,她想看的人是苏恒,要问的人自然也是他。 她难得的,极其好耐心的等着苏恒告诉她。 苏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对她撒谎。 「怀疑晋王是这些黑衣人的幕后指使。」 林一禾眉头微拧,眼眸映着苏恒的脸:「晋王不是对皇位无欲无求吗?」 苏恒沉默,半响才道:「没有人可以对皇位无欲无求。」 不知为何,林一禾想起前世,她死后停灵七天。在这七天里,她的灵魂一直在皇宫四处飘荡。她看到了这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呕心沥血为大齐付出的丞相竟真有篡位之心。 当时她好生气,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何不早一点,把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也一并夺了去。她一介从异世穿来的灵魂,真不介意这江山跟谁姓。 第42章 可惜她并没能看到最后,七日法会结束,一道白光拍得她差点魂飞魄散。再次有意识,发现自己重生了。 林一禾勾了勾唇,这次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意。进到房内,忽然把玩他的衣襟,低笑着问:「也包括丞相吗?」 苏恒沉默,直视着她。 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簇小火苗。 其实林一禾也不是非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在说出口前,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问苏恒这样一个问题。 他可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啊。 问完后,她却并没有害怕。面对苏恒的时候,她并不是一个能凭理智行事的人。 最后这个问题不了了之,林一禾拿过瓜果,笑看着他吃了几块,便和元英回房歇息。 明天就要回宫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离京一个多月的丞相和太后终于回来了,百官可激动坏了。 他们回宫翌日的早朝,百官三呼万岁的声音比往日都要洪亮了许多。就连那些本来对太后参政有些意见的官员,这时候也是以无比欣喜的姿态欢迎太后。 这种热情,林一禾感受到了。 趁着官员和丞相汇报工作的功夫,林一禾低声问小皇帝:「这段时间,太傅可有经常在勤政殿辅导皇上?」 小皇帝轻轻点点头:「太傅每日都到勤政殿陪朕。」 这就奇怪了,太傅勤政,那应该就没有积压奏章,为何大家还这么激动? 林一禾这困惑,很快得到解答。 下朝后,丞相因为政务堂有几件紧急的事,先去了那边。林一禾一人先来了勤政殿,进门一看,她差点晕了过去。 太傅勤政,为何奏章还堆积如山? 林一禾气到了,那感觉就是放了一个小长假回公司,发现那拿三倍工资值班的同事没做一件事。 「去把太傅给哀家叫来。」林一禾咬牙切齿吩咐李德福。 李德福自是看出太后整个人处于盛怒边缘,不敢多言,连忙让脚程快的年轻太监去传召太傅。 裴高扬正在给小皇帝授课,听到传唤倒也不觉得吃惊,一脸淡定跟着传话的小太监来到勤政殿。 他笑着给太后请安,林一禾看到这笑容却忍不住磨牙。 「裴太傅,哀家和丞相临走前特意交代,紧急政务就交给你。你可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裴高扬笑道:「臣自然是不敢不放在心上。」 林一禾指着那堆积如山,是真的堆积如山的奏章,忍不住怒吼:「那为何会有如此多奏章没批阅?」 那么多奏章,她和苏恒不吃不睡,也得看上七天七夜啊。一想到这个,她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娘娘,这些臣都看过了,都是些不紧急的。紧急的臣已经处理了。」 嘣一声,那根弦断了,林一禾崩溃了,瞪大着眼睛看着裴高扬。 都看过了! 却不批阅! 好你个裴太傅! 偏他说的理直气壮,让她抓不到漏处。 裴高扬走后,林一禾忿忿拿过一份奏章打开,第一次如此认命认认真真看。她要是不和他算回这笔账,以后就不姓林! 苏恒处理完政事堂的事,又去刑部交代窦学义好好审那几个刺客。出了刑部,又去了兵部找兵部尚书左英武。几乎六部绕了一圈,才终于可以去勤政殿。 这时已早就过了吃午膳时间,去勤政殿路上,他摸了摸有些空的肚子,苦笑。 来到勤政殿门口,看到宫人们皆面露焦虑,但又不敢开口说话,气氛有些紧张他微微皱了皱眉,不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平日里气氛都是很好的? 李德福看到他来,如看到救命菩萨般,走上前道:「哎哟丞相大人,你可来了。快劝劝娘娘先用午膳吧。」 还没吃?苏恒也意外了。 进到里面,看到林一禾坐书案前奋笔疾书,更是吃惊。再看到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倒也明白了。 「娘娘,吃过午膳再继续看吧。」 林一禾抬起头,苏恒一怔。 一脸严肃,眼里全是认真。 她搁下笔,苦着脸对苏恒道:「丞相大人,还有这么多奏章,该怎么办呢。」 苏恒看着她小脸宁城一团,觉得好笑,道:「先吃午膳,臣有办法。」 林一禾听到他说有办法,两眼一亮,开开心心起身去吃饭。 两人吃过午膳,苏恒便让人去把裴高扬及周尚书等人叫过来。 人齐后,他把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分给他们,要他们今日必须看完手中的奏章才能放衙。 裴高扬没想到苏恒会这样,对于政务,他可是一向勤勤恳恳的啊。怎么去了趟江州,就变得撒手不理了? 第43章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一致落在裴高扬身上。 他们可是信了他,才会把这些不急的奏章留到丞相回来的呀。 唉,终究还是错信了太傅。 这一日,勤政殿内,一屋子人全在埋头看奏章,直到繁星初上。 解决了这堆奏章,林一禾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安安心心回仁寿宫休息。 她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苏恒留在勤政殿检查其他人批阅的奏章,直至三更。眯了一下眼,就直接去上早朝。翌日也是,在勤政殿把其他人看的奏章检查了一遍后,踩着漫天星月回家。 也许是因为受伤后连着赶路,回到汴京后又忙,没有及时给伤口换药。苏恒感觉有几处比较深的伤口好像发炎了,连带着让他整个人也有些没力气。 但他真的太累了,回家后让轻风轻尘简单换了药便沉沉睡去。 翌日起床,头疼不已。他暗叫不妙,也只得强撑着精神去上朝。 然而进宫后,才知道更头疼的还在后面。 早朝太后没有出现,只是派了自己宫里的管事太监过来解释,早上出门的时候,太后把自己摔倒了。 苏恒半信半疑,但心中始终是担心占了上风。下朝后和皇上一同去了仁寿宫。 林一禾是真的摔倒了,昨晚虽然睡的很早,但因为江州回京一路舟车劳顿,回来后又连着两日那么忙,昨夜那一觉根本不够补回来。早上穿戴好后,出门时整个人都还在梦游状态,迷迷糊糊的。下台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把腿给扭到了。 还好经御医检查,伤的并不是很严重。但林一禾却让御医把她的腿包扎的和粽子一样。 此时,她坐在椅子上,那被裹了估计有十八层纱布的右腿,异常吸引人眼球。 慕容庆看到她伤的如此重,眼眶一红,泪汪汪问:「母后的腿是断了吗?」 林一禾面露尬色,嘿嘿笑了两声,道:「皇儿别担心,不碍事的,只是扭到了而已。」 「若是不碍事,御医为何包扎成这样。」慕容庆不信,觉得母后这是怕他担心,故意说的这么轻。 「可能,也许,御医是怕哀家乱动碰到。」 这可没办法解释了,若是解释的太通透,她就装不了几天了。 苏恒见她脚虽然包扎的夸张,但整个人精气神还是很好的,比他这个腿没事的人还好。想必也无大碍,这才放下心。 「娘娘既然扭到腿,那就好好休息,臣回勤政殿了。」 今日事应该不多,他想早点处理完,早点回府休息。 林一禾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担心问:「丞相可是这几日累着了?脸色有些差。」 说完,吩咐瑾秋去拿了一根百年人参。 这是昨天太医院刚入的新货,她知道后立刻让人去要了过来,就是想给苏恒补补身子。 瞧瞧他累的,才二十五岁,就一副不禁风的模样。如果不是怕太唐突,她都想直接让御医开几幅补精气的药给丞相调理调理。 年纪轻轻的,可不要被工作掏空了身子啊。 这样想,她又叮嘱道:「丞相可得注意身子,一些事能让裴高扬周尚书等人去做的,就让他们去做。常言道食君俸禄替君消灾,他们既在高位,自然是要多担待着些。特别是那给裴太傅,应该增加一点他的工作量。」 一想到他看了那些奏章都不处理,林一禾就恨的不行。 不行,趁着这两天养脚伤,她得给太傅添添堵才行。 想干就干,苏恒和皇上走后,林一禾让人拿来笔墨。 她打算利用这几天空闲的功夫,默想几道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题目来为难为难裴高扬,让他也试试头秃的滋味。 这一天,太后再仁寿宫勤勤恳恳回忆高考模拟题,丞相在勤政殿勤勤恳恳处理政务。 太阳落山的时候,太后整理出了一份集合语文数学政治的古代高考综合题,丞相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回府的马车。 苏恒刚进苏府大门,门房就告诉他,今日有个姓班的姑娘给他送了封信。 他接过后点点头,径自回了院子。 沐浴换上新净的衣服,轻风给他上药,看到好几处伤口化脓不见好,担心道:「少爷,要不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苏恒也感觉倒不是很妥,但今日太晚了,明日他下朝后让御医瞧瞧吧。 换过药后,他已经困的有些意识模糊,便直接躺下睡觉,忘记了班千柔的信。 第二天,苏恒准备起身上朝,却发现身子重的怎么都爬不起来,不仅如此,整个人都像置于火种烤一样。 料想定是伤口化脓引起发烧了,今日怕是不能早朝了。 第44章 苏恒认命闭上眼,等着轻风轻尘过来发现他的不妥。 这日早朝,丞相和太后再次同时缺席,百官竟生出一种心空荡荡的错觉。 在仁寿宫养腿伤的林一禾听到丞相因病告假,急的恨不能拖着着五花大绑的腿去苏府。也幸亏还有三分理智,知道让李德福带着御医先去。 这时她真是恼火自己这腿伤的不是时候,让她只能干坐在仁寿宫等消息。 还好御医回来后,说丞相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是伤口恢复的不好,引起发烧。 林一禾一听,更担心了。这伤口感染可不是小事啊,忙问御医可有用酒精替他伤口消毒。 被派去的御医也是擅长处理刀伤的,详详细细说了自己是如何挖去死肉重新消毒上药的。 林一禾只是听着,都觉得疼。 丞相大人太惨了! 心疼丞相的太后让御医回太医院,开些适合养伤吃的补品给丞相送去。可怜的御医一大早就马不停蹄宫里宫外来回跑。 苏家人看着御医亲自送的一堆补品,边翻着那些人参燕窝,边感叹自己儿子不亏是权倾朝野的丞相,连宫里都得捧着讨好。 特别是苏祁,拿起一根婴儿手臂粗的人参问婶母,这是不是得至少五十年。 黄灵秀看得欢喜不已,捂嘴笑道:「傻孩子,这么粗的参,怎么也得百余年啦。」 然后开始在心里乐呵呵盘算着,刚好可以给全家炖锅人参鸡汤,滋补滋补。 苏恒听着家人兴致勃勃讨论,脸黑得能滴墨。怎么说的他好像是佞臣似的。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头。晚上,原本宁静的苏家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官员,都是来探病的。探病嘛,自然也不好意思空着手。于是,来过几轮人后,苏恒房间的桌子上又堆满了补品。 黄灵秀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吩咐婢女把这些东西搬走放好… 苏恒看不下去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黄灵秀指了指铜镜:「照照镜子,若不是有我,凭你父亲能生出你这般好看的儿子?」 苏恒瞥了撇嘴,不说话。他确实长得像母亲。 在太后和文武百官的关爱下,苏恒的病不得不好的快,第二天就能上朝了。 反而是扭伤脚的太后,愣是缺席了三天。 舒舒服服休息了三天的林一禾,神经气爽出现在勤政殿,苏恒乍见她,难得晃了晃眼。 心道,太后好像长开了许多。 随后,红晕慢慢爬上脖子,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想什么。 林一禾坐下后,看着气色同样也不错的苏恒,笑眯眯道:「今日哀家吩咐御膳房熬了十全大补汤,一会丞相多喝点。」 这几天她人虽然腿不方便,可也是时刻关心着丞相的健康,每日必让御膳房准备各种补品送来勤政殿给丞相吃。 连吃了几天,苏恒确实有些怕了。重点是,他看起来那么需要补吗? 苏恒的心苦苦涩涩的,低下头继续看奏章。 林一禾也开始看奏章,一会后忽然想起什么,让满屋子的人出去,对苏恒道:「忘记问丞相一个问题。」 苏恒扬了扬眉,什么问题需要把人多屏退才方便? 对上她闪闪发亮的双眸,心跳不由加快! 林一禾斟酌了下用词,一脸严肃说道:「不知丞相把班千柔安置在何处?」 其实她很想说,你把那女人如何了。可这话太粗鄙了,为了在苏恒面前稳住形象,还是要克制,克制。 听到林一禾提班千柔,苏恒才猛的想起,那日他头昏脑涨,门房好像递给了他一封信,说是一姓班的姑娘让转交的。 糟糕,过去好几日了,他竟然还没看,也不知道班姑娘找他何事。但倒也不担心,因为他安排了人在那照顾。若是有事,定会有人来向他禀报。 「丞相?」见他拧眉沉默,林一禾语气开始有些不悦了,以为他这是做贼心虚。 苏恒回过神,道:「在城西找了处院子。」 城西啊……林一禾笑了,点点头,很满意苏恒这安排。 一个住东,一个住西,还是离远点好呀! 「没事了,丞相若是觉得累,不妨坐着休息一下。今日奏章不多,我们可以晚些时候再看。」 一会十全大补汤应该也可以送过来了,喝点热乎乎的汤暖暖身子好干活呀。看看这日子过得,不过一眨眼,中秋也马上要到了。 想到中秋,林一禾有些头疼,不知道要不要在宫里设宴招待命妇。不想苦恼,她干脆问苏恒。 「娘娘想不想?」苏恒不知道她是希望热热闹闹过中秋,还是安安静静。 林一禾摇摇头:「挺累人的,若是可以,能免则免了吧。」 第45章 苏恒嗯了声,想的却是,太后今年岂不是一个人孤零零过节? 林一禾捕捉道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心忽然一动,道:「虽然哀家也喜欢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过中秋节,但宫宴太累人了。应付那些命妇,比批阅奏章还累。」 说完,抿嘴笑了笑。心道,其实才不是呢,批阅奏章最耗脑细胞。 她这一笑,结合说的这番话,在苏恒看来就是,她在强颜欢笑。 是啊,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不想开开心心热热闹闹过节。别人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却被逼着学习处理政务,应对那些满肚弯弯肠子的朝廷命妇。苏恒想想,心微微抽痛。萌生了或许中秋那日,他可以…… 御膳房恰在这时候送来十全大补汤,林一禾热络招呼丞相快喝。 盛情难却,苏恒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两碗,太后这才满意罢手。 林一禾前世就知道御膳房汤熬的真不错,那十年她可是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只要她坚持投喂,丞相身子一定会精神起来的。 太后目光如炬,苏恒看得直打冷颤,害怕她已经在想晚膳给他补什么。看看不是很多的奏章,他决定加快速度,准时放衙。 林一禾确实如苏恒所料,在心里盘算着,若苏恒今天忙到很晚,让御膳房准备什么膳食。 可惜,今日的丞相效率非常高,准时在放衙时分看完奏章,回府了。 林一禾也不忍自己想和他多待的一己之私强留下他,只是嘱咐再嘱咐,让他务必要回府歇息。 苏恒应下,有那么一瞬产生了怀疑,怎么自己好像是那种放衙后就去寻欢作乐之人? 得到他再三保证,林一禾才安心回人寿宫, 苏恒带着丝丝困惑回到家,黄灵秀见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不在家吃晚饭的儿子竟然回来的那么早,笑着说他鼻子真灵。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看清楚饭桌上摆放这什么事,苏恒忽然很后悔今晚回家太早。 黄灵秀亲手给儿子装了满满一碗人参鸡汤,并道:「儿子,快喝,这可是你生病换来的。」 苏恒:…… 快速吃完晚饭,苏恒急忙回了自己院子,打算早些沐浴歇息。 然而当他泡在温水里,直觉得体内有股热流不断想往外涌,烦躁的他便干脆草草结束。 这夜终于有时间看班千柔的信,他展开一看,里面写的不多,无非是一些感谢他的话,还有说自己在那住的挺好的,让他不用担心。 苏恒放下心,把信给轻风收好,自己则躺下准备睡觉。 兴许是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苏恒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喉咙痒痒咸咸的不舒适把他弄醒了,一抹鼻子,脸顿时黑了…… 他流鼻血了! 轻风轻尘大半夜被叫醒,看着他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吓得顿时睡意全无,下意识就以为是他旧伤复发了,准备想去叫大夫,被苏恒喊住。 「伤口没裂。给我备水沐浴。」 「那少爷这是……」轻风仔细打量了下,只有胸前部分衣襟沾了血,确实不像伤口裂开导致的。 苏恒脸色很难看,咬牙说道:「流鼻血了。」 轻风轻尘傻眼,忍不住笑了。 苏恒瞪了他们一眼:「还笑,快去给我备水。」 轻风轻尘忍住笑应下,忙去抬热水。 两人走远后忍不住嘀咕,苏恒流鼻血的原因。一番讨论后,两人一直认为,少爷需要一个女人啦! 抬水回来,看苏恒的眼神都变了。 苏恒冷着脸看着一直笑得不怀好意的两个小厮,真恨不得和他们说,不是你们想得那样的。 但他们又没说自己想的是什么,他若这样倒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了。 可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小厮弄得如此心堵。 沐浴出来,被褥已经被换了床新的。 轻风笑嘻嘻和他道:「少爷,天还早,快快歇息吧。」 苏恒被气到胸闷,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是晚上那晚鸡汤太过滋补。」 「我们懂,我们懂。」轻风轻尘笑着猛点头,认定这不过是少爷的掩饰之词。 苏恒扶额,有一种自己洗不清的无力感。 不过饱睡一觉后,翌日醒来,还真是精神了不少。 早朝时,林一禾坐在凤椅上,远远看着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苏丞相,心里甚是美滋滋。 看来,她这几日的大补策略算是走对了。她得再坚持坚持,让他一口气吃到白白胖胖的。 和大臣议论着事的苏恒莫名觉得后背发凉,转过头,看到太后双目含笑看着自己。 第46章 苏恒心一颤,也许今日他不应该去勤政殿。 下朝后,苏恒去了太医院找御医把脉,并在把完脉后让御医去和太后说几句话。 御医听完,神色复杂,但在他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林一禾在勤政殿等着苏恒到来,不想却先等来了御医。 她又没生病,御医怎么过来了? 御医心中忐忑,但丞相所托,他又不能不来。 进来后,什么都不管了,扑通一声跪下。 林一禾:??? 「娘娘,丞相今日去找臣把脉了。」 御医这开场阵势,一句话便让林一禾心一惊,忙问:「丞相可是哪里不适?」 御医抹了抹额头的汗。要他来劝娘娘不要再给丞相进补,这可真是为难他了。唉唉唉,他清清白白行医十几年,哪曾干果这样的事。唉唉唉,太后也真是的,担心丞相累坏,也得注意一下物极必反啊。 「御医?」见他如此慌张,林一禾心也愈发紧张。 「就是,就是……丞相昨夜流鼻血了。」 林一禾大骇,从座位上站起。 流鼻血?莫不是绝症! 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发抖,问:「可、可是重疾?」 「不不不不。」御医忙摆手,「丞相说他是连喝了几天补汤的缘故……」 但男人流鼻血,哪可能只是太补。御医不管了,干脆全盘脱出:「丞相是想让臣委婉劝一劝娘娘,但臣实在……」 实在说不出口啊,让他如何和太后说,男子过补,容易……唉。御医真有一头撞死的念头。 知道不是生病,林一禾笑了。倒是忘了,苏恒正是年轻力壮,连续这么补,确实容易补出火来。 「哀家懂了。」 御医:「……」 不敢相信的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后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御医离开勤政殿,在回太医院的路上碰到苏丞相,满脸笑容上前打招呼。 「丞相,事情都办妥了。」 苏恒眉毛一扬,心道,果然让御医和太后讲讲是对的,太后也不过是因为不懂,一味一味进补只有好处。 「只是,丞相大人……」御医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这种过补容易导致欲、火过旺之事,真的难以启齿啊。还好我一点太后就明,不然我这张老脸也不知道该往哪搁。」 苏恒:…… 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让御医和太后解释一下,人不能一味进补。怎么变成了他欲、火旺! 「你……」苏恒气得说不出话,想到等下还要面对太后,耳尖都红了。 他又不是因为欲、火过旺流鼻血,他就真的只是补过了头啊! 「算了算了,你走吧。」苏恒无力挥了挥手,都怪他,是他没和御医讲清楚,让他误会。现在要好好想想,一会如果太后问,要如何跟她解释。 以太后的性格,极大可能会问! 在走往勤政殿的路上,苏恒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脚重的如被灌铅。 眼看勤政殿就在眼前,苏恒猛的顿住脚步。 不行,他还是去把裴高扬叫过来。有太傅和皇上在,太后应不会当着众人面问他。 而在勤政殿的林一禾,让人去吩咐御膳房,今日丞相的午膳,改清淡下火为主。 害,毕竟他们还没发展到那步关系,若是丞相真的一个忍不住,找了别的女人怎么办!也怪自己大意,疏忽了。只想着他才二十五六岁,看着却那般憔悴,忘记了再憔悴那也是二十五六岁的男子。 唉唉唉,越想越脸红了。林一禾捧住脸,使劲晃了晃,不许自己再往下想。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一禾眉目含春看过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裴高扬,紧接着才是皇上和苏恒。 顿时眼眸一冷,冷漠撇过头,道:「太傅今日怎么来了?」 裴高扬笑着行礼,解释道:「丞相说今日事情多,让臣过来辅导皇上批阅奏章。」 林一禾哦了声,看了眼并不是很多的奏章。 这也叫事情多? 不过太傅来了也好,她那套古代高考综合题也出好了,正好可以让他头秃一下。 想到这,她笑眯眯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折叠的十分工整的纸:「裴太傅,哀家在江州的时候,发现了份有趣的东西。」 说完,把纸张递给瑾秋,再由她交到裴高扬手里。 林一禾继续说道:「这似是一些很有趣的题,奈何哀家愚笨,想了这么些时日,都没能解出其中一二,还望太傅能指教指教。」 裴高扬笑了,哪看不出太后这是在故意为难。不过他在意,不是他自负,而是他确实是还有那么两分才华。 然而当他接过一看,笑容却顿住了。 这是什么题? 第47章 有意水池,共有甲乙丙三处入水口,若甲乙两处灌水,则五个时辰可以灌满。若乙丙同时灌水,则四个时辰可以灌满。若乙单独灌水六个时辰,甲丙则需同再灌两个时辰方能灌满。问,乙入水处单独灌水,灌满需要几个时辰? 越往后看,裴高扬脸色越难看。他开始相信太后是真的想向他讨教,因为这么难的题目,不可能是太后所出。 「娘娘,这奇题是何处所得?」裴高扬有些激动,能出这样题目的人,定是奇才。 他想认识! 林一禾扯了个慌,道:「无聊在城内四处逛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 那就难找出处了,裴高扬有些失落,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纸上。 苏恒听他们说的这般神奇,便也凑近一看,笑了。 看来裴高扬是魔怔了,注意力都在这些题目上。 「既是在江州大街上捡的,为何纸张这么新?且看着好像是宫里专用的宣纸。」 听苏恒这么说,裴高扬才反应过来。 对啊,这纸是宫里专用的。 林一禾早想好了说辞,解释道:「原来那份太破旧了,且字也有些丑,回宫后哀家让人抄了一份。」 这解释倒也算过得去,苏恒不再说话,坐下开始批阅奏章。心想有裴高扬转移太后注意力也好,应不会再说想着他流鼻血的事。 事实也是如此,这一早上,裴高扬根本顾不得其他,注意力都在那份题目上。而太后,则时不时一脸坏笑看向苦思冥想却理不出任何头绪的太傅…… 次数多了,苏恒这心理有些不舒服了。 他搁下笔,对裴高扬道:「既然想不出,太傅不妨先收好,回家再慢慢看。」 裴高扬被这些题目弄得挠心挠肺,哪还放得下啊,头也不抬对苏恒道:「不行,这些题太有趣了,我片刻都不愿停下。」 林一禾听到他说有趣,差点把含在嘴里的那口茶喷了出来。 这若是给后世那些高中学子听到,只怕要哭晕在厕所。 难道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 裴高扬看得如痴如醉,苏恒实在奶喝不了他,又不愿太后目光总是落在他这处,便催促他走,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研究。 裴高扬正有此意,捧着这张卷子直接出了门,都忘记了和皇上和太后告别。 林一禾感慨:「太傅可真是爱学习啊,真乃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慕容庆也忍不住点了点头,两眼亮晶晶的。他今日才发现,原来太傅也是有不懂的。 时间眨眼来到中午,苏恒看着清淡了许多的午膳,难得面露涩意。 可他隐藏的太好,旁人看来,也不过是比平时更加不拘言笑。 林一禾想到他昨夜流鼻血,心有愧意,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要劝他多吃些下火的菜。 唉,连补了那么多天啊,这火什么时候能下? 想想还是不放心,开始琢磨着要如何做才能让苏恒留在勤政殿加班。 这几日周章太少了,按照这进度,怕是放衙就能批完。看来一会吃完中午饭,她得想办法让丞相没时间看奏章。 这一顿饭,林一禾吃的特别慢。 太后不放筷子,其他人几十吃饱了也不好先离席。 终于,在她吃下碗中最后一粒米后,苏恒和慕容庆同时松了一口气。 今日太后胃口好到,可真是吓人,都有些担心她这么吃下去会不会撑到。 事实上,林一禾是真的吃撑了。等到她坐回书案前,肚子便隐隐犯疼。 她灵光一闪,想到生病也是个好借口啊。 苏恒打开一份奏章,才看了几行,就听到太后很痛苦开口:「丞相,哀家肚子疼。」 他忙放下手中奏章,走到她跟前。见她额头已经疼得直冒冷汗,忙让人去请御医。 御医过来仔细诊断一番后,确认只是吃撑了,给了些消失的酸果干。但这样一折腾,也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而后他发现,身子不适的太后真的特别像个小孩子。整个下午,一会闹他这个,一会闹他那个,几乎都没办法静下来看奏章。 不知不觉到了放衙时间,看着那一堆没看完的奏章,扶了扶额头。 本来可以准时放衙的额,因种种插曲,愣是弄得不能。 林一禾也心疼他加班,但相比他放衙回家可能会找其他女人,她还是宁可他加班吧。 吃撑了肚子一个下午都不舒服的太后准时离开勤政殿回仁寿宫,昨夜还流鼻血今日强撑着上朝的苦逼丞相却不得不留下挑灯批阅奏章。 差不多到亥时,苏恒终于看完了堆压的奏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第48章 林一禾知道苏恒离开的时辰,安心至于有些心疼。 睡前,她忍不住对元英道:「哀家对丞相是不是太残忍了?」 呜呜呜,让心爱的人熬夜加班,她也是好不舍。 嘤嘤嘤,还是早点把丞相撩到手,开开心心、安安心心谈个甜甜的恋爱吧。 连着几日,林一禾都想尽办法拖延苏恒放衙时间,苏恒再迟钝也终于发现了其中不对劲。 这日,林一禾再次可怜兮兮喊身子不舒服,苏恒没再让人去传太医,反而是让宫女太监都出去。 林一禾心虚,料定丞相是看透了自己的阴谋诡计,要教训她了。 看着乖巧垂着头不再闹的林一禾,苏恒心软的不行,很勉强才能板起脸,道:「知错了?」 「知错了。」林一禾知道苏恒聪明,干脆坦然承认。 苏恒忍不住轻哼了声,每次认错的时候态度倒是乖巧。 「说说看哪里错了?」 林一禾抬起头,可怜兮兮看着苏恒,道:「哀家不应该装不舒服来逃避批阅奏章。」 苏恒轻笑出声,若只是这样也罢,反正从第一天开始,她即便不装病,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避看奏章。他都习惯了,也并未怪她。 「还有呢?」 「还有?」林一禾困惑,一脸无辜,道:「没有了呀。」 苏恒不留情面戳破:「娘娘如何解释,这几日为何总是闹着让臣也没办法看奏章?是否臣做了什么惹娘娘不高兴,娘娘才这样想尽办法,让我夜夜披着星光回家?」 林一禾脸一红,眨了眨亮晶晶的杏眼,道:「解释是没办法解释的了,但哀家可以狡辩,行吗?」 狡辩……苏恒被她逗得气都气不起来,若不是自制力好,怕是要笑出声。 一直都知道她性子可爱,可怎么现在才发现,是如此可爱。 想到这,苏恒眼眸暗了暗。心中的悔意又冒出来了。 「娘娘如何狡辩?」苏恒再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 林一禾小心翼翼伸出手,试探性抓了抓他衣襟。见他虽一震,但确实没有甩开。 心又定了几分,小手更过分的往他手背那戳了戳。 苏恒整个人一愣,那只被她触碰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 「若我说,这般闹腾,是担心丞相放衙早,会去寻花问柳……」 苏恒脸一黑,林一禾马上改口:「不不不,不是寻花问柳,是适当放松,适当放松。」 「……于是就想着,在丞相虚火下去前,尽量把丞相大人留在勤政殿,免得成你学那些臣子……」 林一禾毕竟是姑娘家,不好意思说太直白。且她说话的同时,手也愈发不安分,竟然胆大到把玩丞相的手指,意外发现他竟然五个手指的质问都是斗耶。 她听人说过,斗越多的人,越是操劳。 苏恒不知道自己该震惊她说的话,还是她的动作。 那被她摸过的地方,似被火烤般,那火辣辣的刺激感顺着手臂直钻入他心房。 忍无可忍,苏恒反握住她那不安分的手,直直盯着她。 林一禾被他握得有些疼,却舍不得挣脱。人亦不退缩,昂起头,迎上他逼人的目光。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恒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丞相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林一禾嘴唇微微上扬,很自觉改了称呼,那被他握住的手忍不住抠了扣他掌心,调戏的意思是如此赤、裸裸。 他眼一眯,那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制止她如此不安分的行为。可林一禾却暗暗高兴,她这样做苏恒都不甩开,让她心里更定了几分。 「娘娘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玩火而不自知,苏恒有些恼怒。 谁料林一禾勾唇一笑,另一只自由的手在他胸口处来回抚摸,柔声道:「我在勾引丞相啊。」 轰一声,苏恒脑袋似被雷劈过。愕然看了她半响。 她知道?! 她又是哪里学来的? 苏恒脸颊发烫,目光却甚是逼人,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他哑着声音道:「勾引?就这?」 「当然不止。」 林一禾此时的亢奋是前所未有过的,包括那夜亲吻丞相,她都不曾像此刻这样,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冲出头顶般。 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呼吸也有些乱。 她望着丞相紧绷着的脸,愈发觉得他该死的诱人。 让她强烈想拥抱他,亲吻他,占有他…… 苏恒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炙热,这份炙热快要将他灼穿。 第49章 她眨了眨眼,眼睫毛打过他掌心,酥酥麻麻。 「娘娘还想如何?」苏恒觉得自己也在玩火,被她诱、惑着。 林一禾的手得到自由后,圈住他的腰,并顺着腰线往下滑。 这诱人的窄腰,她早想摸摸了。 如今如愿,发现感觉远比想象的棒。 即便隔着衣服,苏恒也因她这一连串动激起一身激灵。双眸红的似要喷火,看着她红嘟嘟的小嘴笑出了极好看的幅度。 林一禾很满意他的绷紧,身子更是嚣张地往前靠了靠,一字一字道:「我想让丞相看看我有多美。」 对于自己的美丽,林一禾是自知的。可这份美丽,她只愿给丞相挖掘。 她真的准备好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让他看到。 她酥软软的部位正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明明知道该停止,却该死的被她诱惑着往下跳。 「有多美?」苏恒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可怕。 林一禾轻叹了口气!这该死的性感诱人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小手愈发过分来到他脖子处,轻轻搂住,头微微歪着靠在他胸膛,充满诱惑说道:「丞相何不亲自试试,试过就知道了。」 说话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喉结处。苏恒什么也不能想了,只知道喉咙处紧紧的,那似曾相识的咸咸涩涩感觉又来了。 眼睛只看得下他粉嫩的小脸,扑闪扑闪看着自己的大眼睛,以及那该死诱人微微撅起的小嘴。每一个地方都似在邀请他品尝。 什么是极致诱惑?这便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做出反应,他的意志力也正在被瓦解。 「娘娘,丞相……」 门外响起李德福的声音,苏恒回过神来,扶林一禾站好,自己也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 「何事?」 苏恒声音已经恢复正常,林一禾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轻哼了声。 可真是太可惜了,刚才真是太刺激了,只是被他如此凝神看着,她都觉得身体经历了一场陌生的旅行。真不敢想象,若是方才无人打断,丞相那个吻落下来,是怎样要命的体验。 想到这,她有些恼怒李德福。 李德福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丞相的声音好像有些不悦。 难道刚才和太后闹不愉快了? 他更加温柔开口:「御膳房送午膳过来了。」 林一禾火都来了,就因这个,她和丞相的初吻飞了!什么吃的能和丞相比? 「来了放好便是,哀家和丞相正在谈极其重要的事情,被你这样无辜打断,罚你……半个月俸禄!还有御膳房怎么回事,今日怎么那么早送膳食过来?皇上都还没来呢。罚御膳房所有人……一个月俸禄。」林一禾气得两颊鼓鼓的,若不是顾虑李德福年纪大,就想让他挨板子了。 苏恒见她如此生气,心情莫名大好,不自觉嘴角上扬。 林一禾对上他这个笑容,脸更红了,好想和他说,要不我们继续?但看看沙漏,皇上也差不多该到了,今日怕是没机会了。 可她哪甘心这样结束,即便是红着脸,也傲娇对苏恒道:「丞相退缩!」 男人岂能被人轻易被人说退缩! 苏恒扬了扬眉,心道,迟早会让她知道退缩的是谁。 没多久,皇上过来了,三人吃了沉默的一顿午膳,便在勤政殿勤勤恳恳看了一下午奏章。 呃,严格来说,勤勤恳恳的是丞相大人。太后只要没太陶腾,对苏恒来说就是帮忙。 批奏章的间隙,苏恒眼角余光抓到太后捧着脸偷偷打量自己,那份无奈感再次油然而生。罢了,反正也从来没想过要她成为一代贤后。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好。 自觉无奈、无力的丞相完全没察觉,每每给理由自己包容太后的时候,嘴角噙着那抹宠溺的笑容。 下午,御膳房的甜点准时送来。 苏恒一看是绿豆汤,眼眸露出微微不悦。 太后这是还惦记着他流鼻血一事!要如何解释太后才相信,他真的只是补过头。 在这样下火法,只怕他又要虚过头了。 林一禾面不改色端起那碗熬的很绵很沙的绿豆汤,边喝边夸大其词夸赞:「好喝,太好喝了,不愧是秋天第一碗绿豆汤。」 苏恒:…… 慕容庆:??? 秋天第一碗绿豆汤有什么特别吗? 两人端起碗,小口小口品尝。 好像,也就那样! 转眼又到了放衙时间,小皇帝走后,林一禾看了眼苏恒桌书案上那不多不少的奏章,看向他的眼神风情万种。 苏恒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等着她继续开口。 第50章 林一禾勾唇一笑,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苏恒身旁,微微弯下身子,以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道:「丞相今日留在宫里过夜吗?」 苏恒心尖一颤,明明以前也被这样问过,可却从来没像这一次一样,问得这般意有所指。 也许是她的语气挑逗意味太过明显,也许是她的眉目太过含情,也许是今日他们才经历了一场被终端的暧昧。所以在她再开口,他竟有一种被邀约继续的错觉。 然而,偏偏这屋子除了他和她,还有许多人。虽然他并无畏惧,但看向她的目光微微带着警告。 苏恒合上手中那份奏章,笑道:「怕是不用,剩下那些可以明日再看。」 林一禾哦了一声,站直身子,仿佛方才那句话是再正常不过的关心。 「既然如此,丞相就早些回府吧。」顿了顿,她又笑得有些意有所指,道:「丞相乃百官楷模,可不要学那些臣子,出入些什么适当的场所哦。」 苏恒咬牙:「难道在娘娘眼里,臣是那样的人?」 他自问洁身自好,从不喜欢去那些地方,不知太后为何总是这般想他。 头疼! 「自然不是!」林一禾答得理所当然:「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丞相和陈副统领交好,哀家不过是怕你被带坏了。」 苏恒:…… 看来是他交友不慎! 而一旁的元英听到天后这么说,同样也是心中一颤,暗暗担心,看来娘娘对陈副统领印象极差啊。 这日,天后歇下后,元英纠结了半天,终究还是红着脸去拦巡视皇宫的陈副统领,匆匆丢下一句话就狂奔逃走。 「副统领以后还是少去些烟花之地吧,流言都传到娘娘这了。」 陈游看着那像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跑远的身影,脸色乍红乍绿。 咬牙断定,一定是丞相在说他是非! 苏恒回到家,明明今日事情不算多,可一坐在椅子上,莫名的疲惫感就席卷而来。 轻风看他一脸倦容,便问要不要留在院子吃晚饭。 苏恒点点头,想到若是再面对母亲,只怕更让他疲惫无力。 沐浴的时候,他手摸过脖子,思绪不受控制,想起今日太后柔软的小手是如何搂住他脖子,鼻间的呼吸喷洒在他喉咙间。 熟悉又陌生的燥热感再次涌出来,他忙拎起搁在一旁的那桶冷水,本想加到浴桶中的,顿了顿,干脆淋头浇下…… 洗漱好后,轻风进来收拾,一摸浴桶里的水,吃了一惊,忙问轻尘:「你是忘了给少爷加热水了吗?」 「怎么可能!」轻尘清清楚楚记得,他可是加了两桶滚烫的水。他还担心水太烫,在旁边放了两桶冷水。 轻风走过去一摸,果然凉凉的。看来少爷是把两桶冷水都用了。 他哎哟了一声,对轻尘道:「少爷沐个浴都跟泡凉水里似的,可别感冒了。」 想了下,他还是觉得不放心,收拾好后,去厨房要了碗姜汤。 苏恒难得可以慵懒坐在书房看会书,却偏偏什么都看不下去。不管看到什么,思绪都会飘到太后身上。那双小手似还在他身上乱抚摸,惹得他心烦气躁。 轻风端着姜汤进来,看到少爷脸颊红红的,心道,果真着凉了。 他把姜汤轻轻放下,道:「少爷,喝完姜汤驱驱寒吧。」 苏恒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越来越自作主张的小厮,凉凉道:「我没受寒。」 「还说没,脸都红了。」轻风操着一副老母亲的心,直叹气摇头。为什么少爷年纪越大,越爱闹别扭呢。以前生病喝药,那可都是眼都不眨直接喝了。 苏恒语塞,总不能和他解释,方才他在想什么。 看着冒着热气的姜汤,他一咬牙,端起喝了个精光。 喝完直皱眉,自家厨子可真是半点都不偷工减料。 这姜汤真辣喉! 本来就燥热的身子,一碗热辣辣的姜汤下去,简直要热血沸腾了。 苏恒扯了扯衣领,向来注意仪容的他,此刻是恨不得把衣服解开。 今年的天气为何这般奇怪,明明都快中秋了,还如此热。 算了,是静不下心来看书了。苏恒决定干脆早点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苏恒放下书,转身回房歇息。 轻风轻尘见他早早睡觉,更加认定他是身子受寒不舒服,相约着,今晚他们要醒睡一些,时刻留意少爷房间的动静。 躺在床上的苏恒若是知道自己两个小厮竟是这样臆想自己,怕是更加得火冒三丈。 热,怎么这么热,热得人欲冒火。 苏恒再也受不住,一把掀开被子。 第51章 然而即便是这样躺着,他依旧心烦意燥。一闭上眼就是太后风情万种看着自己的样子,无辜诱引着他。 难不成是因为未能一亲芳泽,他心有不甘,才这般……苏恒不忍用‘欲、火焚身’来形容自己,可他这反应,偏像极了。 苏恒咬牙,难堪闭上眼。 辗转一宿,可以说几乎每怎么睡。好不容易睡着那么一会,却梦到,他正和太后继续着今日未完成的事。梦中的他几乎没有了任何抵抗力,只想用力吻住那诱他堕落的小嘴。 然而在即将碰到的那一瞬,他醒了。 准确的说,他被吵醒了。 轻风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断了少爷的美梦,正努力摇醒他起身洗漱上朝。 苏恒脸色异常难看,理智知道这不怪他,可情感上却恼怒他坏了自己好事。 好事?这认知让苏恒心一沉! 这日早朝,所有人都感觉到丞相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平日里轻描淡写能过去的事,今日被他揪住不放。 面对这样失常的丞相,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怕只有林一禾是高兴的。其他人要么心惊胆战,要么一副看好戏。当然,这看好戏的,自然是只有裴高扬。 林一禾注意到裴太傅不怀好意的坏笑,想起自己那份古代综合高考题,便开口问:「今日太傅心情似乎不错,不知是不是那日那份试题,太傅已经解出来了?」 裴高扬笑容顿住了,这两日他一直苦思冥想,偏依然想不出来。不过个别题目,他感觉自己有点头绪了额,再研究多几日,兴许能有答案。 其他人见才高八斗的太傅听到太后这话就蔫了下去,觉得甚是神奇。 什么样的题目能难倒太傅?且这题目太后也知道,看样子丞相一定也知道,难不成和明年的科举有关? 这么一想,大家的注意力也从丞相那转移了部分到这套神奇的题目上。 下了朝后,许多人涌在裴高扬身边,问他题目的事。 裴高扬气被问的烦了,干脆应下,有空把题目抄一份给他们。 不多久,汴京学子手中,人人都拿有这样一份,据说很可能是和明年科举考试内容相关的试题。但人人都被难倒了,绝望的风气笼罩这读书人。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嘛,裴高扬头都快想秃了,若不是舍不得妻子,只怕都想亲自去一趟江州。 摆脱了纠缠的百官,裴高扬追上苏恒,拉着他问:「你在江州待了那么些日子,真没发现什么奇才异士?」 「没有。」苏恒残酷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觉得这题真是太后在江州捡到的?」 「不然呢?太傅有其他高见?」 裴高扬受不了他这样冷冰冰的说话,嫌弃的连啧了几声。 没有女人的男人,就是不懂温柔。 被嫌弃的苏恒听到这话脸一沉:「若我对你温柔,太傅怕是要担心了。」 裴高扬心一颤,心想也是。他可是有夫人的人,才不要被一个男人惦记。 「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成亲?」裴高扬想和苏恒要个准话,他那个妹妹还傻傻的不肯放弃,可把他夫人愁坏了。 「与你何干。」苏恒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放慢脚步。 裴高扬似发现什么新奇的事务办,惊讶看着苏恒,道:「丞相变了,以前你都是一脸不屑看着这样问你的人,仿佛成亲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 苏恒被说的心一怔,嘴张了张又合上,决定不搭理裴高扬。 裴高扬本来准备走的,这下是追着苏恒不放,一路逼问。 苏恒被问的烦了,冷着脸道:「若是你还想把妹妹嫁给我,我们的情谊就到今天为止吧。」 裴高扬嗤笑了声,坦诚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怎么可能看着她跳火坑。」 「说谁火坑呢?」 「我看得出来,你根本不喜欢静雅。」 嫁给不喜欢自己的人,可不就是跳火坑吗? 苏恒没办法反驳,如果这样讲,于裴静雅而言,他确实是火坑。 裴高扬忽然又改口,道:「不,你这是冰窟窿。」 捂都捂不热,说火坑太委屈人家火了。 苏恒:…… 「幼稚。」苏恒甩下这句话,不想再和他多说,径自去了政事堂。 而本应呆在勤政殿的太后,则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如何和丞相继续昨日没完成的事,下了朝后,特意绕回仁寿宫,换了身清新靓丽的衣服,也梳了个符合这年纪的发髻。 看着镜中清纯美丽嫩的能掐出水的自己,林一禾满意极了。 若是面对这样的美人儿的诱惑苏恒都能忍住,她就要认为他性取向和常人不同了。 第52章 林一禾自信满满摆驾勤政殿,坐下后就焦虑等着苏恒过来。 「瑾秋,我们进来这么久了,怎么丞相还不来?」 瑾秋看了眼沙漏,笑的有些无奈,道:「娘娘,这才过去不到半柱香呢。」 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吗?林一禾叹了口气! 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哦!政事堂那边这么多事吗?看来她也得在那安插个人才行,看哪个官员敢偷懒,把事情都推给丞相,耽搁他来勤政殿的时间。 感觉又过去了许久,林一禾再问瑾秋现在是什么时辰。 不说瑾秋,就连元英也察觉到了太后今日特别坐立不安,似乎在焦虑等着丞相过来。 元英知道她心思也就罢,瑾秋不知道,还以为她有什么心事急着要和丞相商议,不由也跟着焦虑起来。 故而苏恒今日到达勤政殿的时候,守在门口的瑾秋格外热情,一看到他就迎上去,道:「丞相可算到了,娘娘等的可焦急了。」 苏恒心莫名一跳,分不清雀跃和紧张哪个更多一些。明明耳尖都红了,面上却依旧一片云淡风轻。 林一禾见到他,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了好几步。 今日她穿的浅绿色的裙子,迎面走来,苏恒还以为是个下凡的林中仙子。 好美好美! 他这反应,林一禾很满意,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都退到外头,哀家有话和丞相说。」 待屋内再无其他人后,林一禾便彻底放肆了。 她就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把扑进苏恒怀里,还一脸无辜问:「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苏恒没想到她会这样,愣了愣,然后似着了魔般被她带着走,低声道:「好看。」 「梳的这个发髻也好看吗?」 「好看。」 「妆容好看吗?」 「好看。」 林一禾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大。 「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怎样都好看吗?」 苏恒低头看着她,那双笑起来像弯月的眼睛,正映着自己的脸。 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嘴角竟是一直上扬的。 最终,他如她所愿,点了点头。 被心仪的人认同,林一禾快乐的心都快要飞出胸口。 她羞红着脸埋在他胸口,使劲蹭了蹭,就像一直撒娇的小奶猫。 好开心哦。 本来只是逗丞相的,可是他一脸认真的说自己好看,她的心就是控制不住要飞起来般。 原来甜甜的恋爱,真的很甜。 她好喜欢好喜欢。 林一禾收紧了那搂住他腰的手,开心道:「丞相大人,我好开心好开心呀。」 听到她说开心,苏恒嘴角的幅度上扬的更加厉害,差点就忍不住抬手摸她的小脑袋。 「什么事这般开心?」 还问什么事! 自然是因为你夸赞我呀! 林一禾皱了皱鼻子,丞相大人可真是太迟钝啦。 「丞相没被别人夸赞过吗?」 苏恒微楞,摇了摇头:「也不是,从小到大,倒也颇赞誉的。」 林一禾笑得更欢,丞相自夸起来依旧一本正经。别说,还真让人信服。 这就难怪了,被夸惯了的人,自然也就体会不到被夸的愉悦。不过她还是想试试。 「丞相今日看起来格外好看呢,这身官服穿在你身上,可真真真是好看。」林一禾笑得眉眼弯弯,越夸越顺手:「眉毛长得好看,眼睛也好看,鼻子特别好看,嘴巴最最最好看。」 苏恒笑了,哪怕知道她有逗他的意思,但还是被她这番话哄得十分愉悦。 他懂了。 「丞相大人,我抱得好累哦,你不能抱抱我吗?」林一禾觉得此刻气氛非常好,就是若他能主动一点就好了。 苏恒整个人一僵,有点不清楚怎么会这样。昨夜他几乎一宿没睡,想的都是两人昨日暧昧的举动。本以为今日定会有一些尴尬,是带着忐忑过来的。谁知一见面她就这么扑进自己怀中,一切尴尬忽然就不存在了。 一切是如此自然,如此美妙。就好像两人已相识相知许久,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是水到渠成。 苏恒两手缓缓抬起,轻轻把她搂住,忍不住闷笑了声。 林一禾感受到了他的愉悦,忍不住在他胸前蹭了几下。 她和丞相,算是心照不宣了吗? 早知道豁出去能拿下丞相,这几个月她就不矜持了。 不过若没有察觉丞相有对自己好的蛛丝马迹,她也不敢贸然出手。 第53章 毕竟,她活了三辈子,唯一想要的,也就是丞相大人了。 两人站着抱了许久,苏恒还算是理智回来的比较快,轻拍了拍她后背,道:「好了,该看奏章了。」 真煞风景! 林一禾不情不愿松开手,看在他说话语气这么温柔的份上,就先干公事,忙完再谈私人感情吧。 但在彻底松开他前,林一禾小声撒娇道:「那等看完奏章,你会在勤政殿陪我一会吗?」 苏恒可谓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柔能克刚。林一禾这般温柔和他撒娇,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他嗯了声,随即看到她笑弯了眼。 这一个上午,勤政殿看奏章的气氛特别好,太后不再闹腾了,即便不看奏章,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时刻挂着笑容。 太后的笑容过于灿烂,灿烂道让元英有些头皮发麻。她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只是觉得太后和丞相只见,好像一下子和谐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衙,元英本想问问太后,她和丞相怎么了,但谁知太后主动留在勤政殿和丞相一起看奏章。然后,还屏退了所有人。 元英呆站在长廊下,整个人不知所措。 她想,万一太后真强迫了丞相……只是这么想,她都有些摇摇晃晃。 大齐应该没有过赐死太后的先例吧。 屋外,贴身婢女脑补了幕血流成河的大戏。屋内,大戏的主人公正公然挨着丞相,歪歪腻腻。小手一会摸这里一会摸那里。 苏恒见她越来越过分了,小声警告:「不要太放肆。」 「丞相怕人看到?」其实林一禾也有些怕,但勤政殿这些宫女太监都是可靠的,没吩咐是不会贸然进来的,所以她才敢如此放纵自己。 对于她的理解能力,苏恒有些无奈。 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娇软的身子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 林一禾误会了他的沉默,瞪大了眼睛不是很敢相信。 「真怕人看到?」 「想什么呢。」苏恒见劝不动她,干脆牵制住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把她拖到坐塌上坐好。 林一禾坐下,立刻拍了拍旁边,示意他也坐。 小样,原来是想换个地方亲热。早说嘛! 苏恒心软的不行,根本没办法拒绝她。 他一坐下,林一禾整个人又粘了上去。 在这没什么阻挡的坐塌上,她跟方便了。 苏恒扶了扶额,觉得自己错的太离谱了,她更放肆的举动,让他身子绷得更紧。 「丞相大人,你身子怎么总是硬邦邦的?难道男人和女人的身子,差别真这么大?」 「也许。」 他又没接触过别的女子身子,只知道她的身子很香软。 毫无和女人相处经验的苏恒不知道,他这回答无疑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 林一禾坐直身子,原本笑容可掬的脸,瞬间板起,冷冷道:「呵,丞相如此了解,想必抱过不少姑娘的身子。」 苏恒一头雾水,不解这是什么理论。 「呵呵,别的女人身子有我软吗?」林一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抽丝剥茧,难受得瞬间眼她泪汪汪。 苏恒不知道自己只是说了句也许,怎么就让她突然哭起来了!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别哭,别哭。」苏恒笨拙哄着她,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 林一禾甩开他的手,努力告诉自己,谁没有个曾经呢,不要和过去计较。 但……哇,好难过。她就是活了三辈子都没有一个曾经。前世那个勉强能称之为的曾经,也是他。 林一禾越想劝自己,心越难受。 啊呸,亏她还是接受过未来文明教育的人,怎么也这般斤斤计较。 丞相那么好,就是巴拉巴拉又如何,以后是自己的就成。 林一禾艰难说服自己,压下心中剧痛,对苏恒道:「没关系,不管你以前抱过几个姑娘的身子,以后都只能抱我的!」 苏恒气笑了,总算明白她这反应是因为什么,忍不住轻敲了下她脑门,一脸无奈道:「你这小脑袋瓜子到底想的是什么。」 「想你啊!」林一禾答的理直气壮。 苏恒再次因她心软成一滩水,不忍她胡思联想,第一次主动握住她双手,柔声道:「别乱想,我没抱过别的姑娘。」 林一禾听到这话,心顿时要飞起来般,看着他的双眸闪闪发亮。 虽然二十五岁才初恋听起来有那么点心酸,但初恋对象是她的话,也只得了。她会让丞相感受到什么是甜甜的恋爱。 「丞相大人,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学习,谈甜甜的恋爱!」 第54章 「恋爱?」苏恒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似懂非懂。 林一禾反应过来,这时候还没这个词。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抱着苏恒耍赖。 「不必纠结说法,话本上听来的,就是男女之间甜甜的感情。」 苏恒笑了,心想现在的话本都如此……不收敛吗?看来以后给太后看的话本,还是得把把关。 不过她说,甜甜的感情啊! 有那么甜吗? 苏恒看着她一直笑开花了般的脸,又觉得,好像是挺甜的。 心口处暖暖的,苏苏的,麻麻的。 这种陌生的体验,美好的让他有些如痴如醉。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两人明明才歪腻了一会,外面天就暗下去了。 林一禾看着窗外,惆怅不已。 「若是丞相可以日日留宿宫中就好了。」 苏恒现在知道她这话并没其他意思,不过是因为不舍自己,她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什么都摆在脸上…… 「……恨不能每日闭眼前看到丞相,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也是丞相。」 苏恒:??? 一定是自己想歪了,所谓朝思暮想,不过就是如此。 「……最好能夜夜抱着丞相入眠。」林一禾越说越往他怀里蹭,知道即将要道别了,心里很是不舍。 苏恒:…… 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终于意识到,娘娘的性子,貌似比他想象的要奔放一些。 林一禾袒露完心声,久久没等到回应,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扯了扯他衣襟,小声问:「丞相难道不想吗?」 不…… 看着她一脸天真和期盼,不字卡在喉咙,想字又说不出口。 想告诉她,有些话不要说那么直接,有些事于理不合。 但他们一个丞相一个太后,如今搂在一起,本已经于理不合,他又有什么立场说教。 罢了罢了,自己怎么说都年长了她八岁,总不能白吃那么多年饭不是。她性子烂漫,自己多担待些便是。 「丞相难道不想吗?」林一禾眼红了,她没有谈过恋爱,成长过程更是缺乏被爱,只能凭直觉认为,彼此喜欢的话,就是想时刻黏在一起。 苏恒摸了摸她小脑袋,咬牙说出:「没有。」 说完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暗叹。自己终究是年岁大了,不如十来岁的少年那般敢表露。 想想,觉得甚是委屈了她,忍不住又把她楼入怀,好生安抚了翻。 「我嘴笨,你莫要想太多。」 林一禾被他安抚的十分熨帖,重重嗯了声,撒娇道:「我不爱胡思乱想的。」 苏恒:…… 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但她这么认为,暂且就这么着吧。 不能再拖了,若是两人继续这样呆下去,只怕外面的宫婢也好胡思乱想了。 林一禾恋恋不舍起身回仁寿宫,坐上凤辇后依然不舍和他道着别。 「丞相今日辛苦了,今晚早些歇息。」 苏恒以为她还惦记着自己流鼻血一事,一脸无奈低叹了口气。 林一禾显然也反应过来了,嘿嘿笑了两声,补充道:「上朝要早起,早点歇息总是好的。」 元英在一旁小声提醒:「娘娘,明日沐休,不用上朝。」 林一禾听后脸色大变,看向苏恒,脱口问出:「丞相明日岂不是不进宫?」 按理说苏恒这两个月几乎每休息过,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的。但太后问的时候,脸上难过的像天地崩塌了般,苏恒看得好生不忍。 他摇了摇头,生平第一次撒谎:「怕是不行,有几份奏章需要再看看。」 林一禾看出他是为了自己,甜的像被灌了蜜。能见到丞相自然好,可也不想他太过操劳,叮嘱道:「虽然如此,难得休沐一天,丞相还是要好好歇息的。」 苏恒心生感动,这种被关心的…… 「……晚些进宫也无妨。」 苏恒:…… 是他想多了。 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她说的。 明天又能见面了,林一禾只想今夜快点过去。担心他睡不够,忍痛挥手让他快点回去。 「臣恭送娘娘。」苏恒笑看着她,示意她先走。 林一禾快要被丞相的体贴甜死了,情不自禁捂住胸口,不准自己心脏跳得太放肆。 若不是身边还跟了一堆人,她可真想大喊,和丞相谈恋爱好甜啊! 林一禾坐在凤辇上笑得忘忽一切,完全不知道元英看得头皮发麻。 回到仁寿宫,林一禾为了明天的约会,决定好好做做护理。于是让人在浴池上撒了好些花瓣,打算把自己泡的香香的。 第55章 这可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呢,不知道丞相会如何安排。应该不会在勤政殿呆一天吧。害,只要和丞相一起,在勤政殿待上一天也无妨。林一禾不知不觉想了很多。 元英撒完花瓣,便开始帮太后洗头。 此时净房内,除了她们再无他人。元英忐忑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担忧。 「娘娘今日这么高兴,可是因为丞相?」 林一禾转过头,看她一脸小心翼翼,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在努力探头试探,忍不住掐了掐她粉嫩的小脸,笑道:「小元英也看出来了?」 元英快哭了,不是她想看出来,实在是太后太明显了。 完了完了,若连她都猜到,其他人岂不是也很大可能看出来了? 「娘娘不会是把丞相……」元英梳头的手都在发抖,娘娘不会是把丞相给强了吧。随后马上自我否认,丞相这么可怕,满朝文武都怕他,娘娘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强得了他。但……在林府的时候她听嫲嫲说过,再强大的男人也是抗拒不了女人的诱惑的。说不定丞相也一样,英雄难过美人关。 林一禾把玩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笑嘻嘻道:「小元英,哀家的美好生活要开始了。」 半跪着的元英吓的身子一软,差点栽进池子中,恐慌到说话都磕巴。 「娘、娘娘,你和丞相真、真的……?」 林一禾脸一红,羞涩点了点头,慢慢把头埋入水中。 元英顿时跌坐在地,无力望着那被掀起阵阵涟漪的池面。此时她的心,比荡起涟漪的水面还不平静。 林一禾在水中憋了好一会,水中寂静的环境让她更加清楚品位心里那腻人的甜蜜。 怎么办哦,她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幸福过。 觉得什么都是甜丝丝的,喝的水是甜的,呼吸的空气是甜的,好像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一感觉。 唉,想丞相了,开始觉得这一夜漫长难熬了! 是不是所有人贪恋爱都这样的?恨不得长在一起! 这时候,她真的好想周若兰在身边,把这幸福的事和她分享。 嗯,等明天和丞相约会过后,把若兰叫进宫玩玩吧。 啊,也不知道丞相回到家后会不会也这样想着快点见到自己呢?明天好好问问。 不知道明天将迎接十万个为什么的丞相,此时也一样坐在浴桶中抿嘴偷笑。 以前他沐浴的时候,都会利用这时间,静静思考政务。多少棘手的问题,都是在这一瞬想出解决之法。 但今日,他想的都是今日下午太后窝在他怀中撒娇的可爱模样,临别前那赤、裸裸的依依不舍。 轻风觉得今日大少爷沐浴好像比往日久了许多,担心他着凉,在屏风外问:「少爷,可要再加点热水?」 听到轻风的声音,苏恒才反应过来,浴桶中的水都凉了,可想而知,他待了多久。 「不用了。」苏恒站起身,快速穿好衣服,脸上已恢复如往日的平静,对轻风道:「把晚饭送去书房吧。」 轻风应下,麻利去把还装在食盒中的饭菜拎去书房。 摆放好饭菜后,轻风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少爷,笑眯眯道:「少爷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因为明天约了裴太傅的缘故?」 他约了裴高扬?苏恒拿筷子的手一顿。 想起来了,还真是。 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太后,明日要进宫。 好在他约裴高扬也并没什么重要的事,事到如今,也只得改日再和他约了。 苏恒顺利说服自己,对轻风道:「明日一早你去裴府传个话,就说我有事进宫了,改日再和裴太傅约。」 轻风哦了一声,暗叹大少爷可真是辛苦,难得一日休沐,却还要进宫。 兴许是因为有了爱情的滋润,这一夜,苏恒睡得格外香,翌日醒来,就连两个小厮都忍不住赞叹他今日看起来格外神清气爽。 苏恒高兴,随手打赏了两人一个月的月银。 轻风和轻尘乐了,心道,也许是朝廷终于没有那些糟心事了。看看这大半年,少爷为了朝廷,日日早出晚归,人都瘦了一圈。现在终于好了,少爷轻松了,他们也有好日子过了。 出门的时候,苏恒不忘提醒轻风去裴府传话。 轻风应下,在他离开没多久后,便去了裴府。 裴高扬听到后,眉头一拧。和苏恒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他爽约。莫不是又有什么大事? 轻风见平日一脸笑容的太傅今日眉头皱的这般厉害,多嘴说了一句:「裴太傅,教导皇上是不是比我们家少爷做丞相还难?」 裴高扬轻笑了声,开玩笑道:「可不是么。」 第56章 轻风道:「难怪了。其实我们少爷也特别不容易,自当了这丞相后,日日早出晚归,脸上也没了笑容。这么久了,还是今日才在他脸上又看到了笑容。」 裴高扬脸顿时一垮,问:「你家少爷今日是笑着出门的?」 轻风点点头:「可不是么,说笑容满面也不为过。」 裴高扬哼了声,察觉这其中定有猫腻。 欢欢喜喜进宫的苏恒不知道,自己被多嘴的小厮卖了,来到勤政殿后,还装模作样真拿出奏章在看。 石公公看到丞相到了,马上跑去仁寿宫禀告太后。 林一禾还在选衣服,听到苏恒这么早就到了,开心之余也有些着急。 不行不行,她不能急。 稳住稳住,好好挑衣服,好好梳头化妆。 约会嘛,男生等一小会也正常。 心里想着不要急,但嘴上和动作却是急的不行。不断催促瑾秋她们快些,懊恼今日她就不应该睡懒觉! 收拾好自己,林一禾顾不上吃早上,直接坐上凤辇就去勤政殿。 来到的时候,苏恒看奏章看到已经有些投入。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嘴角忍不住上扬。 姑娘家可真会打扮自己。今日的她穿了身粉红色的裙子,就像一只随时要在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 林一禾看到他眼里的赞赏,更是笑得灿烂,问:「丞相怎么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苏恒被问的一愣,才想起自己只想着进宫见她,竟是忘了吃早饭。 看他反应林一禾也大概猜到了,想到他竟因急着见自己早饭都顾不得,心里既心疼又高兴,忙道:「哀家也没吃,不如丞相陪哀家吃一点吧。」 苏恒搁下手中的毛笔,应了声好。 很快,早膳被端了上来,都是太后平时爱吃的,她甚有心得,不断和苏恒说着哪样好吃,哪样特别好吃,哪样最最好吃。 苏恒听着她这般可爱的形容,顿也觉这些食物好吃多了。 以前他觉得食物不过是果腹作用,对于吃什么也不甚挑剔。可今日看到林一禾如此用心为自己介绍,他觉得以后也得留意些才行,不然以后带她出去,怕是什么好吃的都想不到。 以后……苏恒因这词楞了楞。一顿早饭竟然都让他想到了以后。 「不好吃吗?」林一禾见他忽然停下筷子,也跟着停下。 「不是,很好吃。」苏恒笑了笑,继续吃碗里的糕点。以前他肯定是不会一大早吃甜食,但这是太后喜欢的,他就尝尝吧。而且尝了尝后,发现其实真的味道很不错。 甜甜的,连带着心情都有些甜。 吃过早饭,苏恒真又坐回书案前看奏章。林一禾满怀期待坐在自己位置上等了好一会,心想一会丞相定会有所表示了吧。 然而一会又一会,苏恒还是坐在那看奏章。 林一禾傻眼,难不成今日只有她以为两人是在约会? 想到可能是这样,顿时委屈的噘起嘴。 「丞相大人,奏章还有多久能看完?」 苏恒抬起头,笑看着她,道:「一会。」 其实这些奏章他昨日已经看过,但坐在这勤政殿内,这么多人伺候着,不看奏章也不知如何是好。且昨日他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要进宫处理几份奏章的。 林一禾哦了声,心道,那她姑且再等一会吧。 终于等到苏恒合上手中拿分奏章,林一禾有些低沉下去的心再次雀跃起来,一脸期待看着苏恒。 苏恒不忍辜负她如此明显的期翼,对她道:「娘娘可去过藏书阁?」 林一禾摇摇头,藏书阁这地方都是书,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藏书阁也算是是宫中重要之地,今日难得有空,臣带娘娘去看看如何?」 「好啊。」林一禾笑着应下,别说藏书阁了,只要是苏恒带她去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去。 两人来到外面,凤辇已经准备好。林一禾看看晴朗的天空,对他们道:「今日哀家就和丞相一起走吧。」 从勤政殿道藏书阁不算很远,但中间也隔了两座宫殿一个小小的花园。 这是这世进宫以来,林一禾第一次步行这么久。 不是她不爱走路,而是她已经在这皇宫待了十年。对着陌生又熟悉的皇宫,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就好像一个住了许久的地方,明明它给你遮风挡雨,让你有一地方可落脚,离了它你得流落街头日晒雨淋,但它也同样让你感到窒息。这种矛盾的煎熬,会让人不愿意对它过多注意。 可今日和丞相走在这路上,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天很蓝,云很白,花草树木都透露着生机。 第57章 林一禾终于明白那句话,家和住处的区别,就是这里面是否有着你爱并且也爱这你的人。 她看了眼旁边的苏恒,眼眶忍不住红了。 苏恒今日的注意力都在林一禾身上,自然有留意到她的变化,前一刻还兴高采烈,下一瞬怎么就眼红红的? 他心揪了揪,想问她怎么了,却知道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太赤、裸,唯盼着快些到藏书阁,好好安抚。 藏书阁在这个皇宫里并不是很引人注目,除了因为这里只是藏书用外,也因为先太后不喜欢这个地方,不高兴别人去。 太后不喜欢嘛,皇上自然不喜欢,大家也就自然少来,甚至不来。 故而负责此处的几个官员看到今日太后和丞相竟然过来了,不敢相信到直揉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眼花后,激动的眼冒泪花,连忙上前请安。 苏恒粗粗打量了下四周,虽然破旧,但很干净,想必这些人也是用心打理的,赞了几句。 几个官员受宠若惊,感觉今日像做梦一样。 藏书阁共有三层,里面藏书数万册,包罗万象。 林一禾跟着苏恒把一层逛了一圈后,竟累到微微出汗,可见面积有多大。 她不是很高兴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偷偷扯了扯苏恒衣袖。 苏恒轻咳了声,对负责的官员道:「我和太后要上二楼三楼看看。」 官员明白,立刻递上钥匙。 二三楼保存的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书籍和机密的卷宗,一般人不得入内。在场的除了太后和丞相,也只有管事的官员算排除在一般人之外。 但当他准备跟上时,被苏恒制止了。 官员明白,料定丞相和太后定是要查看极其重要的卷宗。 两人来到二楼,再无其他人跟着,林一禾便放肆了,伸出手碰了碰他手背,苏恒反应很快,立刻牵住她柔软的小手。 林一禾很想忍住不笑,但实在太幸福了,此时的感觉就像被心爱的人牵着手逛图书馆。 苏恒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直到来到靠靠窗的地方才转过身,轻轻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柔声问:「方才走在路上,怎么哭了?」 林一禾心中正幸福满溢,不记得自己有哭啊。 见她还一脸茫然,苏恒笑了,心疼的把她搂入怀。 想必也是喜极而泣了。 苏恒忍不住在心里唤了句傻姑娘,都还没对她好呢,就这般知足。 林一禾很满意他主动抱自己,小心肝像被羽毛撩过,微微颤抖着,忍不住低喃:「丞相大人……」 苏恒嗯了一声。 她又喊了句,苏恒又嗯了声。 如是再三,两人都笑了。 特别是苏恒,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如此年纪了,才来干这般幼稚之事。 「丞相笑什么?」 苏恒不答反问:「你又笑什么?」 林一禾昂起头看着他,依旧笑得眉眼弯弯,道:「我高兴。」 苏恒笑了,捻了捻她额前的碎发,笑道:「就这般高兴?」 林一禾嗯了声,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然而苏恒却不许,他食指托住她下巴,让她再次抬头面对自己。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纱落在两人身上,把此刻衬托的似是梦境般。 林一禾直觉得应是有什么要发生了,心跳顿时快得有些不受控制。 苏恒的头慢慢低下来,挡住了落在她脸上的阳光。 在林一禾以为他就要吻自己时,却听得他哑着声音问:「小时候你母亲是如何唤你的?」 「阿禾……」林一禾说出一个恍如隔世,不,是真的隔世的称呼。 「好。」苏恒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时候了还这般执着。他低声唤了句阿禾。 「嗯?」林一禾觉得他喊自己的名字真好听。 然而下一瞬,她便什么都不能想了,脑袋一片空白。因为苏恒唤了她一声后,便低头含住她唇瓣。 很奇怪,仿佛心心念念了一辈子般。当真的亲吻住时,心中的满足感是有生以来不曾有过的。小姑娘的唇可真是柔软香甜,让他不能自己。 苏恒凭着本能轻轻吸吮,生怕吓到她。然而这样好像远远不够,他无法满足,唯有不断深探。 在这个吻落下之前,林一禾还坚定认为,两人之间的亲密行为,一定是她占据主导。毕竟她垂涎了丞相十年。 然而此刻,在这个吻中,她在开始的那一瞬就已不能思考,身体甚至不争气软到需要依赖他的依托才不至于站立不稳。 原来,哪怕已在心中幻想过千百遍和丞相亲吻,当真的发生时,是这样的。 第58章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诱惑他的那个,可原来,她才是被诱惑的那个。 意识飘离的很远,脚像踩在棉花上。她两手紧紧拽住苏恒衣襟。 苏恒这个吻极其耐心,浅浅地、慢慢地、一遍又一遍地磨砂她唇瓣。 许久许久后,他慢慢抬起头,含笑看着两眼不知何时变得湿漉漉的小姑娘。 结束了?林一禾慢慢回过神,看到他胸前敞开的衣襟,脸涨得通红。 她刚刚干了什么!! 然而下一瞬,苏恒却再次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以极轻的声音说:「我觉得自己有些不成体统。」亏他还是礼部出身。 林一禾还没明白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唇就再次被掠去。 如果说上一次是温柔缠绵,那这一次则可以用排山倒海来形容。 面对苏恒如此强势的掠夺,林一禾溃不成军。 她什么都不能干,只能被他带着走,接受他一切的给予。 这一次,她全靠苏恒搂着腰才不至于软瘫在地。 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淹死在这场海啸之中时,苏恒停下来了,揉了揉她晕乎乎的脑袋,无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两人平复过来后,苏恒牵起她的手,道:「来,我带你看看这些书。」 林一禾乖乖被他牵着穿过几排书架,来到靠角落那一排停下。 苏恒打量了一下,从上面抽下一本书。 因为许久没人翻阅的缘故,他体贴的拿出手帕擦了擦后才递给她。 林一禾接过一看,笑着眨了眨眼。 如果没理解错书名,这应该是本话本吧。 苏恒解释道:「其实历代嫔妃中,有不少人也喜欢看话本打发时间,其中庆帝的淑妃尤甚。当年为了满足淑妃这喜好,宫中费了不少心思收集。淑妃仙逝后,庆帝未免睹物伤怀,又不忍销毁淑妃心头好,便把这些搜集来的书籍都保存在藏书阁中。」 先太后正是介怀这个过往,才不喜人提到藏书阁。觉得一个正儿八经的地方被庆帝污了,偏她又不能把皇帝命人收藏的书籍给一把火烧了。 林一禾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藏书阁如此重要的地方会藏有这些闲书。 苏恒又领着她来到另一个角落,指着书架子上面的书对她道:「这些都是历朝历代野史。」 林一禾也学着苏恒刚才那般,抽出一般,随意翻看了几页。 整个二层转了一圈后,林一禾大概知道这里有哪些种类的书。只是,她本以为苏恒只是临时起意带她来藏书阁的,但转了一圈后,她又觉得苏恒介绍的态度过于认真。莫不是自己看了几本话本的举动,让他误以为自己看看书? 这就尴尬了! 在他即将要带自己转去另一个角落的时候,林一禾忙拉住他。 「丞相,你今日带我过来,真的只是想介绍我熟知吗?」 苏恒笑了,嗯了声,道:「有这一方面的意思。」 林一禾脸垮了下来,果然丞相做任何事都不是漫无目的的。可是她,真的不是很爱看书耶。苦恼。 「以后一个人在宫中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来这呆呆。」 林一禾看着他,问:「丞相不陪我吗?」 苏恒有些心疼:「傻姑娘,我也不能每时每刻在宫里陪你的,是吗?」 唔,虽然丞相的确不能时刻待在宫里,但待在宫里陪她的时间还是比较多的。白日里他们可以一起看奏章啊,晚上还能暗戳戳拖拖小手,偶尔休沐能约约会,其实还好啦,她应该不需要靠藏书阁的书来打发时间。 这时候的林一禾还没意识到,在将来的某一天,她和丞相竟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处于别离中。 她有些不依,牵着他的手晃啊晃,羞答答说道:「书不好看,我喜欢看丞相。」 苏恒记不清这短短半日,自己的心到底因她软了多少次。面对羞涩却已经直白表达着对自己爱意的小姑娘,他也快被一股莫名的热浪冲昏头了。 「我好看?」 若是平时,他绝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问出这般歪腻的问题。 林一禾看着他的双眼犹如万千星辰闪烁,很认真嗯了声。 岂止好看二字可以形容。 苏恒再也受不住了,低下头,又是缠绵一吻。 苏恒和林一禾在藏书阁度过了愉快的一天,若不是尚且有那么一点理智在,只怕他今日又是披着星光离宫。 出了皇宫,准备坐上马车回府之际,遇到恰巧也是准备回家的陈游。陈游想,相约不如偶遇,便喊住他。 「苏丞相,我们聊两句。」陈游语气不是很和善。 苏恒心情好,以为他是事和自己长谈,笑问:「想去哪聊?我急着回府。」 第59章 和林一禾道别的时候,她再三叮嘱要他早些回家。虽然出了宫,他做什么她也不会知道,但苏恒就是不想阳奉阴违。 不过他说急着回家,让陈游误会他是避之不及,面色更难看了,黑着脸道:「借一步说话行不行?」 苏恒笑了笑,借一步自然是可以的。 两人走到一无人角落,陈游依旧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和太后说我……」 陈游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面色复杂。 「说你什么?」苏恒不解,他确定自己没和太后说过陈游什么。可看他这有些气急败坏的反应,又好像他真说了什么。 「说我……」陈游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那日元英特意找他说了那番话,让他像忽然生出了羞耻心。 「说你什么?」苏恒再次问。不解为何几日不见,他突然变得如此婆妈。 陈游心一横,咬牙切齿道:「说我喜欢流连烟花之地。」 见他挣扎半天说出这句话,苏恒嗤笑出声,道:「虽然你确实如此,不过我不会在太后面前这么说。」 不是为了维护你,是为了维护我自己。 太后已经说过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可不想天天不是十全大补汤就是下火汤。 「不是你,太后为何这般说我?」 苏恒挑了挑眉:「兴许你名声大。」顿了顿,他说了个更狠的:「你们陈家名声大。」 陈游说不出话,神色难得如现在这般肃穆。 苏恒说的对,他们陈家在汴京,这方面风评确实不好。 大哥不是母亲所生,母亲担心把他养得太好,以后陈家要落在他这个庶子中,故而打小酒纵容他学坏。家里通房一堆,更是寻欢场所常客,甚至和有夫之妇不清不楚。 而他…陈游露出了个自嘲的笑容。母亲舍不得管教,姨娘整日捧着,自然也是好不到哪去。若不是遇到苏恒,只怕他也是汴京纨绔子弟中的翘楚。 是啊,名声如此,也许娘娘主仆进宫前早就听说过了。 感受到他突然的低沉,苏恒拍了拍他肩膀:「无需介怀,了解你的人,自知你本性。」 「我本性如何?」陈游苦涩反问。 苏恒笑了笑,没回答,只是道:「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绝不和无道德底线之人相交。」 这话算是间接对陈游的认可,他心好受了些,轻哼了声,道:「不阻着你回家了。」 「你也早些回去。」 陈游冷笑:「我早些回去做什么?看家里如何乌烟瘴气吗?」想了想,他又道:「走,我们找上裴太傅一起喝两杯。」 「不去。」苏恒想也没想,拒绝。 陈游一脸鄙视,道:「你不去我去。」 「随你们。」 苏恒怕他抓着自己不放,连忙离开。 看着那急匆匆上马车的身影,可不是一副迫不及待回家的怂样。陈游有些酸。他一向羡慕苏恒有一个幸福和谐的家。 酸溜溜的陈游独自打马去了裴府,和裴高扬聊了没两句就开始黑苏恒,在宫门口相遇,他如何不愿意过来。 裴高扬问:「丞相忙到这个点才离开?」 「可不是,但看样子但挺精神的,不像累了一天。」 裴高扬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忽然嗅到了猎物,眼眸忽然一亮,放下手中的酒杯,对陈游道:「走,我们去找丞相。」 只是听旁人说,直觉就告诉他,今日的苏恒不一样。 陈游听他这么说,立刻脸黑了,咬牙道:「不去,他眼里只有朝廷。」还有太后。 若不是如此,怎么会把他和裴高扬都拖下水。 裴高扬勾了勾唇,对他道:「我总觉得丞相这两天心情似乎有些太好了。」 陈游沉默。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 「走吧,自从幼帝登基,就难得见他心情好的。」 陈游拗不过裴高扬,只得随他。 两人来到苏府,苏恒刚好木沐浴出来,显得格外神清气爽。 裴高扬哟了一声,打趣道:「两日不见,丞相怎么忽然春光满面了?」 陈游也有此感觉,之前在宫门口。满心满眼都是问话,没怎么注意他人。但这会,看着刚出浴的他,裴太傅说的春光满面还真不是调侃。 「你们过来做什么?」苏恒一脸嫌弃看着在他书房悠然自得喝热茶的两个男人。 裴高扬笑道:「听说丞相心情好,找你喝酒。」 听到喝酒,苏恒更嫌弃了,他才不要明天给阿禾闻到他一脸酒气,误以为他花天酒地了。 「明日要上朝,不喝。」 裴高扬道:「离明日还早呢,丞相担心什么。」 第60章 苏恒冷着脸道:「只听过心情不好借酒消愁,既然我心情好,为何要喝?」 裴高扬笑了:「借酒消愁愁更愁,自然是要在心情好的时候喝上一杯,才对得起这人生得意须尽欢。」 苏恒:…… 不愧是太傅,说起道理来一堆一堆的。 拗不过二人,他只得吩咐轻风轻尘去热酒和下酒菜? 两杯酒下肚,太傅想起那还些没解开的题,不禁有些惆怅,甚至表示,打算寻个时间去一趟江州。 而陈游则唉叹,近日家里为了大哥的婚事,冒得鸡飞狗跳。 苏恒自动忽略了裴高扬的无病呻吟,问陈游:「你大哥的婚事怎么了?」 若非陈康即将迎娶的是阿禾的妹妹,他才有那么一点兴趣想了解。 陈游再次叹气,对他们道:「你们是不知道林夫人有多过分!」 陈康和林一苗婚事定下后,因为陈康年纪实在不小了,加上曾经闹出过这么大的笑话,陈家人都很想他快点成亲,好有个妻子能管着他。且陈夫人也想着,办完了陈康婚事,也可以好好为陈游物色一门好亲事。 林家本来也很着急的,估计是看到陈家比自己更急,便开始有些端着。其他琐碎的暂且不说,单说聘礼从64担要求加到108担,就非常过分了。 陈家想着,好歹是太后亲妹妹,忍了。 谁料这林夫人就不是个懂见好就收的,见陈家这么大的让步都了肯,扑腾的更厉害,隔三差五就把陈夫人叫过去商量。 陈夫人被气得直接撒手不理,直接丢给陈康姨娘,还埋怨陈阁老找了这样一亲家。陈阁老又责备她失了当家主母的分寸。 陈游边讲边不自觉直摇头,感慨道:「成个亲如此麻烦,我都不想成亲了。」 他本以为至少会得到苏恒的附和,毕竟他也一直对成亲无感。谁料这次没出声。 裴高扬身为拥有幸福婚姻生活的代表者,连忙开解道:「诶,话不是这么说。你哥那是没找对人…不对不对,你哥那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自然敲得当当响。你看我,我成亲就没这些麻烦。关键还是要娶个好夫人呐。」 陈游和苏恒最见不得裴高扬每次说到自己夫人就天下第一的得瑟样,齐齐给了他冷漠一瞪。 裴高扬嗤笑,「得得得,这其中的幸福,等你们以后成亲就懂了。」 苏恒沉默,这其中的幸福,他这两天好像体会到了。 陈游也沉默,不过他是在等着苏恒开口。 因为每次裴高扬这么说,苏恒都会很不屑地说一句:「我不需要懂。」 他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苏恒说,有些纳闷了。 不仅陈游纳闷,裴高扬也觉得不习惯,喝酒都暂时停下,问苏恒:「你怎么不说话?」 苏恒挣扎片刻,端起酒杯一口喝光。随后眼神凌厉扫向他们。 裴高扬和苏恒心中皆咯噔一声,苏恒这眼神太过凶狠,认识这么多年,也只在苏恒告诉他们大皇子囚禁了先皇和皇后时见过。 莫非这次,又有重大变故?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两人静静等着苏恒开口。 而对苏恒来说,本没想要这么快告诉他们这件事。但今日既然说到这,他心中也下了决定,对林一禾他势在必得。便想着干脆告诉他们,也好有人商量商量。 「我,看上了一个女人,想要她。」 这话从苏恒口中说出,带给陈游的震惊程度可比当初得知大皇子意图夺位还大。他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因为他大概猜到苏恒看上的女人是谁,但想要她……可是真敢想啊。 蹲在远处嗑瓜子聊天的轻风和轻尘笑嘻嘻指着陈游打趣是不是喝多了。 他们虽然是苏恒的贴身小厮,但是也很清楚一个道理,少爷和友人聊天的时候,很多事是不能给人知道的,他们要做的就是远远守着,等候叫唤。 陈游不知道自己被小厮取笑,爬起来后一脸见鬼了似的表情,问裴高扬:「他是不是中邪了?」 裴高扬摇摇头,不是中邪了,怕是觉悟了。 苏恒耳根微红,板起脸瞪了眼陈游。 「多大的人了,还如此一惊一乍。」 陈游才不介意自己被嫌弃,忙抓着他问:「是谁?那个女人是谁?」心理期待这,千万别是自己心中猜想的那个。 苏恒相信裴高扬已经猜到了,扬了扬眉,道:「想必太傅已经知道。」 陈游一脸受伤,看向裴高扬:「你知道了也一起瞒着我?」 知道和猜到,可是两层意思。他觉得自己在苏恒心中的地方又低了。 裴高扬忙撇清关系:「我可没有。不过我比你聪明,猜到了。」然后提示道:「你好好想想,江州一行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没?」 第61章 陈游心平衡了些许,原来裴高扬也只是猜到。他愣愣看着苏恒半响,邪魅一笑。 「你这小子,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敢。」 江州一行就察觉到他和太后之间有些异样,但他是万万没想到,苏恒竟然敢。 可真是,勇者无畏啊! 苏恒好不心虚嗯了声,随后给他二人各倒了杯酒,道:「以后少不了你们帮忙的,先干为敬。」 说完,干了自己手中那杯。 陈游和裴高扬你望我,我望你,深觉无奈。 苏恒这是独善其身都不就给他们! 裴高扬是最先缓过来的,端起跟前的酒杯也一口干了。 陈游觉得自己没得选择,也只能跟着干了。喝完后,心情也如同这杯中酒般,苦苦涩涩,生出一股委屈感。他年纪最小,每次都是被欺负的。 他有些伤感道:「连你都有喜欢的人了,我什么时候才不孤家寡人啊!」 别看他放荡不羁,其实也是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裴高扬被他逗笑了,狠狠拍了他肩膀一下,道:「你要羡慕也是羡慕我呀。羡慕苏恒?你是羡慕他前路艰辛吗?」 他这番话既是调侃陈游,也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陈游听后,心想也是,苏恒喜欢的这个人了不得,还被他自己亲手推上了太后之位,不知现在会不会后悔。 可是,即便知道如此艰难,他还是义无反顾了。陈游真的有些羡慕这样的感情,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吧。 陈游有些难过,又闷闷喝了几杯。 这一夜本来只打算陪饮几口的苏恒,最终还是和他们二人喝了个痛快。 送走裴高扬和陈游后,苏恒主动问轻风要醒酒汤。 轻风看他面色都没变,料定喝的并不多,是不需要喝醒酒汤的啊。但少爷既然吩咐了,他自然照吩咐。 喝过醒酒汤,苏恒也不打算再看书了,又沐浴了一次才躺下睡觉。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苏恒有些兴奋。一闭上眼,不是想起白日在藏书阁,他把她搂在怀里,一次一次喊她名字。便是想今晚裴高扬和陈游和他说的,这是一条无比艰辛的路。 他何尝不知这条路有多难,难到现在还想不出什么法子。即便这样他还是想要她,这想法在江州一行,或者在她第一次留宿苏府,或者更早之前就有了吧,不过是现在再也无法压抑了。 前路的艰难,他不打算让林一禾知道。她只要安安心心跟在自己身后好了。 这一夜,苏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整个人精神很好,一点都看不出昨夜喝酒了。 临出门前,他忽然问两个小厮:「我身上可有酒味?」 轻风用力闻了闻,很认真说:「没有。」 苏恒安心出门,他可不想被太后闻出自己昨夜喝酒了。 轻风一脸懵看向轻尘,傻愣愣问:「少爷今天怎么了?」 轻尘摊了摊手:「可能担心身上有酒味,上朝影响不好吧。」 轻风哦了声,觉得轻尘说的有道理。他还以为少爷怎么了呢。 确实是怎么了的苏恒嘴角含笑神采飞扬出了门,在他走远后门房都一直在揉眼睛,觉得自己今日眼花的厉害。 早朝上,林一禾目光一看向苏恒,他便能很快看过来。不过是那一瞬的对视,却也让她感觉到了他眸中的温柔。 林一禾低下头抿嘴一笑。在想是不是有过亲密行为的情侣,都有这样的默契呢。 一整个早朝,林一禾都没办法专心听大臣们说什么,心思都在苏恒上。 裴高扬这个知情人整个早朝不可避免细心留意两人,就抓到了两人之间好几次的甜蜜对视,牙齿都快酸掉了。 这是什么苦大仇深,上朝都被强行喂醋。 终于熬到下朝,裴高扬路过苏恒的时候,低声和他说了句:「今日我会晚些放皇上离开,给你争取点时间。」 他这个友人够仗义吧! 苏恒闻言脸微微发烫,面上却依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感激的话也没说不需要。 看着他冷漠远去的背影,裴高扬暗暗咬牙,也拂袖而去。对不起,是他多此一举。 政事堂。 今日几位大臣都有感觉到,丞相好像有些急,不仅不不让他们闲扯其他话题,甚至事情汇报慢点开都被他甩眼刀子。 莫不是勤政殿那边堆积了很多奏章? 众人不敢耽搁,忙收起心神,专心和丞相说事。 当一切结束后,众人发现,今日事情处理的特别顺利! 苏恒结束政事堂的事,并没有急不可耐直接去勤政殿,而是先去了趟刑部过问那几个黑衣人审问的如何。 第62章 得知黑衣人还是那么嘴硬,他眉头一皱,倒也为再说什么。 这些人忠心耿耿,怕不是单纯的护卫,有点像死士。 苏恒一路想着这个事情,不知不觉就来到勤政殿。 林一禾正坐在书案前低头认真看奏章。 苏恒颇感欣慰,用心教了这么久,娘娘总算愿意主动批阅奏章。 然而走近一看,苏恒脸上欣慰的笑容凝固了。 她竟是在睡觉。单手托腮,睡的可香了。 苏恒扶额,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叫醒她。 算了,就让她眯一会吧。没精神,强行叫醒也是枉然。不过她这时辰就扛不住困意,是昨晚没睡好? 苏恒坐下后不自觉想了很多。 然而他不叫,胆小的元英却悄悄把太后摇醒了。 林一禾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问着:「丞相来了吗?」 元英低声回答:「来了。」 林一禾听到丞相来了,努力把瞌睡虫赶跑,让自己振作。 苏恒有些想笑,但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笑出来。为了忍住笑,只得板起脸。 这让其他人以为,太后一大早在勤政殿睡觉。丞相不高兴了。 「你们都退出去。」林一禾猜到大家想什么,顺势而下。 众人,除了知道真相的元英,全都以为,娘娘此举是为了最后的尊严。 丞相满面笑容进来,看到太后睡觉就板起脸,一看就知道很生气,定是要训斥了。 待屋内再无其他人,林一禾便不管不顾了,揉着惺忪的眼来到他身边,整个人软绵绵靠过去。 苏恒忙接住,不得已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问:「昨夜没睡好?」 林一禾嗯了声,一脸委屈:「我一整晚都梦到丞相,根本舍不得睡。」 苏恒笑了,忍不住亲了亲她粉嫩的额头。 「阿禾怎么这般可爱。」 林一禾被他哄的心花怒放,笑眯眯道:「若不是被元英叫醒,我是要继续这个梦的。」 「梦到什么了?」 林一禾羞红了脸,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说完后,苏恒也脸红了。 她说,「梦到我把你摁在墙角亲……」 因这句话,苏恒喉咙一下子变得好紧,似被什么堵住般,好半响说不出话。 谁料这还不够,林一禾又说道:「我夜夜在宫里也甚是无聊,能梦梦丞相倒也挺好的。」 苏恒的心忽然像被撕了一下,想到她夜夜在这宫闱之中,该是怎样的寂寞难耐。但那些刺杀她的人又问不出什么,不敢冒然让她出宫。可难道一直寻不到证据,便一直关她在这宫里吗? 想到中秋那天,汴京城会取消宵禁,热闹无比,很多商家都会挂自制的灯笼争奇斗艳。这样的夜晚,在她进宫前定也是和其他普通姑娘一样可以看到的,可现在…… 他看着林一禾笑得眉眼弯弯的脸,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过几日中秋,我带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苏恒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候。不想去思考危险不危险于理合不合,只想带她出去,让她过一个开心。见不得那样一个团圆的日子,她一个人在宫中。 林一禾显然也是没想到苏恒会这么说,怔住了好一会,随后高兴到搂住他脖子,狠狠亲了几口。 若不是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她可真大喊,丞相最好了! 她本来都已经刻意不去想几天后的中秋节,苏恒太忙了,她也不敢保证他那天是否会有空,不想那么早给他压力。可现在他主动说出来,主动约她,她幸福到心脏快要炸了。忽然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们悄悄的偷偷的出宫吗?」林一禾因为激动,两眼浮上一层水光。 苏恒一顿,想说偷偷这种事他不做。但一想,此刻他们间的种种行为,又何尝不是偷偷的。 苦笑,他点点头。 「那我穿好看一点,扮成宫女,好不好?」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自己走宫女风。 苏恒本想说不用,他可以光明正大带她出去。但看到她某种甚至都不隐藏的狡黠,宠溺的点了点头。 既然她喜欢,就随她吧。 林一禾已经开始想着那天要哪套宫女服装,虽然,她也是只有两套。 可惜了,当时只是觉得备个两套以防万一,没想到要穿着它去约会。若不然,可以让她们多做几套的。 林一禾的心已经飞到了中秋节那天,一直没注意时辰不早了皇帝都没过来。直到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辰,皇上跟前的小太监来报,陛下今日不过勤政殿吃午,她才猛然察觉,时间竟是过得这般快。 第63章 她有些心虚,因为皇上不过来,她竟然有些偷着乐,可以和苏恒二人餐。但面上,她还是故作关心问了几句:「皇上今日怎么不过来呢?」 苏恒想起裴高扬下朝后对他说的话,脸微微泛红,心虚道:「显然是太傅留他了。」 「哦哦,那……丞相轻用膳。」 可怜的慕容庆,丝毫不知道自己为太后和丞相的爱情做出的牺牲,正苦思冥想太傅提的问题。 转眼就要到中秋,苏恒这日放衙,特意去找陈游。 陈游这几日也是忙的好几天没回家,只因丞相大人忽然要他加强汴京的守卫。 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但他没有怨言,因为知道中秋将至,丞相这顾虑也是对的。 这日,他才从外头回衙门,准备喝口水就巡视一圈皇宫,苏恒就来了。 一来到就告诉了个让人炸毛的消息。 中秋如约而至。除了除夕和元宵,今日怕是汴京最热闹的一天。 林一禾一早在仁寿宫翘首以盼,也幸而苏恒懂她迫不及待的心情,早早进宫,带她出宫。 因为是微服出宫,林一禾只带了元英一个,当然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和苏恒的关系,带着她不必忌讳。 瑾秋等人知道太后有多高兴今天能出去,自然也是上下一心,帮忙瞒着。 苏恒知道后很想说,其实不必要,太后出宫是瞒不住的,但太后出宫干了什么,亦无须向其他人交代。不过看到林一禾把仁寿宫上下治理的如此团结,心里还是颇欣慰的,便没再多言。 慕容庆得知太后要出宫体察民情,一脸羡慕,却也不敢对丞相提出他也想去。 他知道,自己还小。唉,他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啊! 能出宫玩,元英忐忑不安中带着兴奋,毕竟是小姑娘嘛,哪个不喜欢好玩热闹。 可苏恒和林一禾这样的俊男美女并排走在一起,太惹人注目了,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眼神惊艳又带着困惑。 次数多了,林一禾也看出问题了,问苏恒:「为何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们?」 苏恒笑了笑,他心中自是了然。林一禾明明是婢女装扮,却又长得这般角色,旁人定是以为她是自己通房之类的了。苏恒见不得她被人如此误会,没告诉她为什么,只是领着她来到一间成衣铺前。 林一禾自是知道这间铺子的,在汴京非常有名,不仅是因为手工好料子佳,更是因为这里的款式,每款只出三件,多少达官贵人都抢不到。 苏恒笑着对她道:「今日既是这般高兴的日子,去挑挑有什么喜欢的,我送你。」 林一禾大喜,是女人哪个不喜欢新衣服,更何况是心仪之人送的,只是,这里的衣服不是都需要预定吗? 她问出心中困惑,苏恒笑而不答,只是让她放心。 林一禾似懂非懂,看来她的丞相大人打算以权势压人了! 害,为何丞相大人做这种事,却不会惹得她反感呢,反而有一种霸总既视感! 心情美滋滋的林一禾踏进成衣铺,掌柜的一看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的材质,就知道这小姑娘虽是婢女装扮,但来头定不小,不敢怠慢。随后再看她身后跟进来的人,更是抖了抖,忙上前行礼。 「丞相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苏恒笑道:「李掌柜客气了,帮忙给这位小姐选几套新款式吧。」 说完,他指了指林一禾。 李掌柜明白了,暗道这姑娘果然身份不低。随后庆幸自己做生意向来谨慎,从不敢随意种狗眼看人低。 他忙领着人进雅间,泡好热茶端上瓜果点心款待,才对他们道:「两位贵客请稍等,小的马上让人把还没挂出来卖的新款拿来给小姐挑选。」 林一禾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购物待遇,也许这就是现代所谓vvip待遇吧,没想到来到这时代体验了一把。 没多久,李掌柜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几位姑娘,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套和身上穿着一样的衣裳。 林一禾暗暗哟了声,原来模特行业起源这么早。 李掌柜不亏是能把铺子做成汴京第一,口才十分了得,且对布料和裁剪十分了解,十分耐心详细给林一禾一一介绍。 林一禾本还边吃瓜果点心边看衣服的,但李掌柜介绍的太精彩了,以至后面她根本顾不上吃东西,眼睛都快长在那衣服上。 原来那些细节,竟是如此讲究的。 怎么办,听完后,这几套衣服她都觉得好喜欢啊。林一禾围着这几套衣服来回转,边看边想,也不知道丞相年俸多少,苏家家第如何。 她的纠结苏恒自然是看在眼里,对李掌柜道:「既然小姐喜欢,就全部要了吧。」随后想了下,又补充道:「再给小姐选一件好看的披风。」 第64章 虽然自家的衣服不愁卖,但被丞相肯定,那自然是不一样的。李掌柜开心应下,连忙出去亲自挑选披风。 林一禾笑眯眯撤了扯他衣袖,小声道:「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她知道这间铺子的衣服,一套至少好几百两呢,一下子花了他这么多钱,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丞相买走了这几套,想必掌柜的定不敢再制新的出来卖给别人。这岂不是也等于断了旁人财路? 林一禾说出自己的担心,苏恒笑道:「无妨,你当这铺子少卖两套衣服就经营不下去了不成?」 想想也是,林一禾觉得自己有些傻。 「那你,银钱够吗?」林一禾小心问出心中的担忧,怕伤了心上人的自尊。据她所知,丞相可是相当清廉。 苏恒短暂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在她眼中,竟是几件衣服也买不起的,说不出的惆怅。 「莫担心,自然是够的。」 「哦。」林一禾不想纠结了,改日她再寻个理由赏赐他就是。今天出来开开心心的就好,何必想那么多。 「丞相大人,你觉得我换哪一身衣服好?」她半是撒娇半是询问。每套衣服都好好看,确实让人有些选择困难,但更多的是想看看苏恒喜欢哪一套。她要穿他最喜欢的。 苏恒看穿不说破,含笑指了指他一眼看中的那套鹅黄色的衣服,道:「那一件不错。」 「那我就换这一件。」林一禾让元英拿上衣,跟着穿鹅黄色衣服的小姑娘去了隔间。 换衣服,重新梳发髻还是费了些时间。 一切搞定,看着镜中那娇俏的身影,林一禾有些脸红了。 这番刻意打扮,会不会太明显了? 可却是真好看呢!明显就明显吧。今日不就是想让丞相惊艳吗? 林一禾抬手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颊,深吸了几口气才敢走出隔间。 苏恒一直注意着这边,听到动静,抬起头一看,嘴角的笑意不由深了几分。 她穿这颜色,果然好看。就像是万花丛中,那最娇俏的花仙子。 苏恒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她走去,毫不吝啬称赞道:「阿禾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林一禾十分吃他这一套夸赞,明明心里美得快开出朵花了,但嘴上还是哼了声,道:「丞相什么时候也这般油腔滑调了。」 苏恒可真是委屈,他说的实话呢。 三人收获满满出了成衣铺,林一禾正愁这些东西要放哪,陈游就适时出现了。 林一禾美目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对苏恒和陈游道:「不如,今日就劳烦副统领照顾一下元英?」 这样她就可以和苏恒过二人世界了,一整天呢! 越想,林一禾觉得元英必须要做出这牺牲,忙推了她一下。 元英脸涨得通红,心砰砰砰狂跳。 她没想到今日会遇到陈游,更是做梦都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日子,竟然可以和他一同度过。 元英拿着衣服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但幸好她还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依旧记着自己照顾太后的本分。 「可是……」 元英才开口说了两个字,林一禾就一句话给堵了上去:「没有可是,今日有丞相陪我就可以,你好好跟着陈副统领。」 元英还是很纠结,她不跟着,就更加不放心太后会对丞相做出什么事来。 陈游接收到苏恒的眼神提醒,拿过元英手中的衣服,认命道:「元英姑娘随我来吧。」 元英看了看太后,在她挤眉弄眼下,红着脸跟陈游离开。 没有元英跟着,林一禾更加房得开了,开心问苏恒:「接下来我们去哪玩呢?」 「城西那边有庙会,我们去看看?」苏恒笑问,在应下中秋带她出来玩后,他也让人了解了下这日汴京有什么好玩的,怕只是领着她在街上瞎逛,闷着她。 林一禾自然是觉得好。 她不是喜欢热闹之人,可有苏恒陪着,她不排斥。 两人慢悠悠从城东走到城西,不知不觉用了近半个时辰。两人在庙会上逛了一圈,买了些小玩意。 今日街上人多,茶楼酒馆几乎都坐满了人。但苏恒办事向来妥当,一早在极有名的酒楼定好厢房。 两人累了,也饿了,正去往定好的酒楼打算吃吃东西歇歇脚,却不料在半路和苏大夫人遇上。 若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她身旁还站了两个年级相仿的夫人。 其中一个夫人看到苏恒和一姑娘一起逛庙会,比黄灵秀还激动,大声嚷道:「苏夫人,你、你儿子!他还带着个姑娘!」 黄灵秀在看到自己儿子和太后一起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人就有些恍惚,特别是儿子脸上的笑容,身为母亲的直接告诉她,大可不妙! 第65章 雪上加霜的是,她心已经乱成一团,好姐妹萧夫人还在那大声嚷嚷,生怕场面不够尴尬。 黄灵秀暗暗掐了萧夫人腰一下,示意她别叫,不料却让她叫的更大声。 「哎哟,秀儿,瞧你激动的,都掐人了。」 黄灵秀:…… 她错了,她今日不该贪玩约萧夫人出来逛庙会的。但凡约个有点心眼,或有留意朝廷大事的,都可能知道自己儿子身旁站的可不是一般人! 看太后今日这装扮,显然是私下出宫的,且儿子那警告的眼神,显然是不能告诉别人娘娘的真实身份。 她可真是太难了,难得出来玩一日,就遇上这样的事。呜呜,她决定了,今日回去后,和萧夫人断交半年。 只是,儿子今日怎么会和太后悄咪咪逛庙会呢?黄灵秀心慌至于也十分好奇啊。 如此突然偶遇未来婆母,林一禾也有些紧张。可观察了会,她发现,未来婆母似乎比她还更加不自在。 害,本来还想扭捏害羞一下的,这下也只得落落大方主动上前打招呼了。 林一禾上前两步,行了个简单的福礼,唤了声:「苏大夫人。」 黄灵秀吓得两腿直发软,她怎么敢让当朝太后给她行礼啊,忙拦住。 「啊……那个那个……好巧啊,我走的有些累了。」黄灵秀紧张的一句话都不知道自己几个意思,一旁的萧夫人看得甚是焦急,忙跳出来打圆场。 「是啊是啊,苏大夫人的意思是一起找个地方坐坐,聊聊天。」 黄灵秀可真想一巴掌拍晕自己这个自作主张的好姐妹哟,她哪有要一起坐坐的意思! 奈何同样看不出黄灵秀真实意思的除了萧夫人还有林一禾,她想着对方是自己未来婆母,早日熟络一些总是好的,便道:「好呀,刚好我们准备去预定好的酒楼吃东西。相约不如偶遇,一起吧。」 太后相邀,黄灵秀不敢拒绝,可也不敢盲目答应,看着自己儿子,一副全凭他意思的作态。 黄灵秀不吭声,萧夫人急了,忙抢着应道:「走吧走吧。」 说完扯住黄灵秀胳膊,强挽着她,低声道:「你怎么这么没用,难得你儿子和个姑娘逛庙会,肯定得跟上,推波助澜一把啊。」 黄灵秀听的想哭了,还推波助澜一把,你直接把我推晕得了。 今日果然要听夫君的,不出门最佳。虽然夫君的理由是外面人来人往,怕有冲撞。但苏母的蜗牛理论是,如果她不出门,今日就不会撞到儿子和太后同逛庙会,不知道就啥事都没有。 唉,你说今日大街上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和儿子太后碰上了呢。这可怎么办哦,她这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儿子应该不会把她这个亲生母亲怎么样吧。 黄灵秀浑浑噩噩想着,忍不住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儿子。满大街来来往往这么多男子,确实数他最出众。她忍不住骄傲的扬起嘴角。 不愧是她生的,连太后都能招惹…… 诶诶,她这是不是骄傲歪了? 四人来到苏恒一早预定的酒楼雅间内,因是临街位置,即便坐在里面,也能把外面的热闹尽收眼底。 萧夫人推了推黄灵秀,低声道:「不用说,这地方肯定是你儿子选的。还说你儿子是个木头呢,看来是你这个做娘的不了解。」 黄灵秀心提着呢,一路都没听儿子开口解释一下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是不高兴呢,还是很不高兴呢,现又莫名被好姐妹批了一顿,更加郁结了。 「你可闭嘴了。」黄灵秀第一次对好友讲这般重的话。 萧夫人错以为她这是紧张过度,笑了笑,一副我懂得。 黄灵秀想哭,真想说你懂什么懂!让你儿子招惹太后试试,只怕原地晕倒。她可真是太坚强了。 四人坐在雅间内,安静的有些尴尬。 萧夫人心疼好姐妹,自己都抱上孙子了,她却才见着儿媳妇的影子。几十年姐妹情,这时候不体现什么时候体现。 深吸了口气,萧夫人顶着苏恒的凌厉目光,笑呵呵问林一禾:「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 「叫林姑娘就可以。」 林一禾和苏恒同时开口,萧夫人一听,暗暗激动。哟,可还是头一次见苏恒这孩子这么护着一个人呐。 「林姑娘是吧,长得可真水灵啊,今年多大了?」萧夫人热络唠家常,心想自己好姐妹肯定也非常想知道小姑娘的情况。 「十七。」 「十七呀……」萧夫人颇为感慨,顺便给黄灵秀打了个眼色,无声道苏恒这小子找了个足足小八岁的呀。 黄灵秀忙转过头,装作没看到,也顺便向儿子表明态度,她一点都不好奇,好奇的是萧夫人,与她无关。 第66章 萧夫人以为她是激动,深感自己今日肩上的担子不轻,为了不冷落小姑娘,让她误会伤心,只有更加热情和她聊天。 「林姑娘和阿恒是怎么认识的呀?」 林一禾想到这世第一次见到苏恒的情景,一脸娇羞说出自己和小姐妹在莲香楼吃饭,偶遇丞大人和周尚书。 萧夫人哦了一声,忙说这是缘分。那藏在桌子下的手,激动地抓住黄灵秀手腕。看看看看,这就是缘分,吃顿饭就遇上了。 黄灵秀虽说没开口,但其实也有竖起耳朵听的。听到两人在太后进宫前竟已认识,感觉更慌了。 而当事人之一的苏恒,在听到林一禾这话后,忍不住勾了勾唇。为自己更早知道林一禾暗生了欣喜之情。 他可是在周府喜宴上就注意到她呢。 但这份欣喜没维持多久,很快变作懊恼。 早知道她又如何,这颗榆木脑袋! 苏恒恍神之间,萧夫人又和林一禾聊了许多,她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暗暗扯了扯苏恒衣襟。 他回过神,幽幽看了母亲一眼。 解铃最好还是系铃人,他出手,怕没个轻重。 知儿莫若母,黄灵秀马上明白了苏恒的意思,开口制止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萧夫人。 「环环,我想回家了,不如我们走吧。」 萧夫人聊得正起劲,黄灵秀忽然这样,可真是有些扫兴了。可顺着她打的眼色看过去,苏恒脸冷若冰霜,她便马上懂了。 定是苏恒这孩子不高兴了。他不高兴,别说黄灵秀害怕,她自己也害怕啊,于是果断闭上了嘴,利索站起身。 林一禾没想到自己只是让苏恒帮忙挡挡话,他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那可是未来婆母啊…… 「这样好吗?」林一禾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未来婆母背影,有些忐忑不安问苏恒,手也不自觉握住他的。 苏恒笑了,捏住她柔软的小手,解释道:「我母亲她……唔,我想想怎么说。」 苏恒思考了会,再次开口道:「因为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备受宠爱。嫁给我父亲后,两人感情也一直很好。所以别看她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性子有时候挺像一个孩子的。」 林一禾听完只有一个感觉,未来婆这一生好幸福!! 她不禁感慨道:「苏大夫人的人生可真是让人羡慕。」 苏恒听得心微微抽了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阿禾以后也会好的。」 「是和大人好好的吗?」 林一禾本是随口打趣,岂料苏恒郑重嗯了声。 脸上的笑容一滞,林一禾怔怔看着苏恒。 她太知道苏恒是怎样一个人了,说一言九鼎也不为过。 虽然她平时看似只顾和丞相此刻的快乐,但哪个人不想和自己心仪之人白头偕老呢!她清楚自己和苏恒之间隔着什么,放任自己去肖想他、诱惑他、占有他,已是最大的奢想,可从来不敢去想天长地久。 怕想了,她就放不下了。 于她而言,他就是罂粟般的存在。一个眼神,便可让她神魂颠倒。 可是苏恒刚刚那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却也是郑重承诺。 她的心仿如瞬间被塞满了东西,胀得有些难受。她没有办法再以打趣的态度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可也不敢太郑重其事。 苏恒看出她的挣扎,牵着她站起身,来到窗户边,让她看看外头,放松放松。 窗外人头涌涌,摊贩在努力吆喝路过的人光顾,路人的脚步也不再仓促。有孩童在追逐奔跑,有平日里甚少出门的姑娘三三两两结伴游玩。 总而概之,好一片繁荣昌盛之貌。 林一禾看着心情甚好,这都是丞相治理下的盛世呀。 她看得自豪感油然而生,对他的崇拜又深了几分。 「怎么办,我好像更加喜欢你了。」林一禾头挨着他胸膛,猝不及防就表白。 苏恒脸一红,心里瞬间被愉悦填满,嘴角噙着笑意更浓了些,柔声问:「怎么无端这么说?」 林一禾笑了笑,没有回答。 穿到这世界后,她好歹生活了两年才进宫。当时汴京是什么情况,也是知道的。哪有此等盛世太平之象。而且以后还会更好,不仅汴京,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比如江州,都是一片繁花似锦。这都是丞相励精图治十年的结果。 这一世的这十年,一定也会这样子吧。 十年后,小皇帝也长大了,他是不是可以放下这一切了呢! 林一禾憧憬着。可十年太遥远了,她甚至想不起来,前世的那十年是怎么熬过去的。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第67章 「不想说?」苏恒看出她有些走神,拉着她往桌子上走,边走边道:「既然不想说,我们就吃点东西,歇一会继续逛,如何?晚上城东那边还有灯会。」 「真的吗?」林一禾有些期待,她来这世界这么多年,除了上辈子宫里搞过几次灯会意外,可从没在民间见过。 原来在她进宫的第一年,汴京就有了。 其实想想,前世挺遗憾的。那十年间,对于外面的一切,她也只能是听说,未能亲眼目睹丞相治理下的太平盛世。 林一禾越来越坚定,这一世定是老天要成全她。 另一头,黄灵秀出了酒楼便没心情和好姐妹再待了,急匆匆回了苏府,迫不及待把今日看到的告诉自家夫君。 天可怜见的,这一路她的心脏都快要跃到嗓子眼了。 她可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哟。 在酒楼吃过午饭,苏恒看出林一禾有些困意,记起她有午歇的习惯,笑问道:「可要睡一会?」 如此珍贵的时间用来睡觉?林一禾哪舍得,忙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喝了一杯浓茶提神。 「不碍事,我昨夜睡的很足,不困。」 其实她在撒谎,昨晚她太兴奋,很晚都没睡着。 苏恒眼睁睁看着她又喝了一杯茶,担心她一会内急,摸了摸她脑壳,体贴道:「我们歇上一会再走。」 「好啊。」林一禾没什么不乐意的,在这待着,还可以拖拖小手呢。 林一禾头挨着苏恒肩膀,眼睛眺望着窗外。 天很蓝,和地面的喧闹决然不同,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会让你的心无比静谧。 安心,是此刻林一禾最深刻的感受。是她活了三辈子,都不曾有过的那种安心。所有顾虑、所有包袱,统统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眼前那蓝蓝的天,还有耳边苏恒沉着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下一下,缓慢而又有力。 似一首催眠曲,不知不觉让她阖上了眼。 苏恒察觉到身边的人渐渐安静了,低头一看,笑了。 小姑娘竟然靠着她肩膀睡着了。 还说不困,可真是嘴倔的小丫头。 怕她着凉,苏恒伸手把她整个身子搂入怀,还很不放心地摸了摸她额头。摸完自己也笑了。 又不是温病,摸额头能摸出什么来。 对着阿禾,他可真是容易失了方向。 明明不是十六七岁的冲动少年,但对着她,总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五六岁,那最肆意的时候。 扬鞭打马,对酒吟诗。满腔热血与抱负。 十七岁登科入仕,八年官场沉浮,早已将他风流快意尽数抹去。 旁人只道他少年得志,仕途更是扶摇而上,不到而立之年位居相位。可谁又直到,不过八年,他的心已历遍沧海。 林一禾这一觉睡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若不是内急,只怕仍会继续睡下去。 她红着脸,小声和苏恒说道:「丞相大人,我、我要离开一下。」 脸上窘困,眼神闪烁。 苏恒意会,含笑点点头。 再回来,林一禾已精神了许多,再不会哈欠连连。 她有些不好意思冲苏恒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 苏恒嘴角一直噙着笑意,说了句无妨。 在她小憩的功夫,他的心也难得可以抛却杂事,只静静看着她安静沉睡的容颜,何尝不是一大快活。 可这想法已有些不像话了,更是没好意思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两人在这雅间待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离开的时候,掌柜和小二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整个下午,苏恒耐心陪着林一禾逛庙会,但凡她想看的、好奇的,他都静静在一旁等着她满足好奇心,甚至有些还能讲解一二。 林一禾听得频频咋舌,瞪大了眼睛问:「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这样太神奇了,学问好也不带这么全才的啊,连街边小玩意都全知道。 林一禾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非要找一样能考倒他的才肯罢休。 然而一样接一样,她本斗志昂扬,到慢慢有些泄气。 苏恒不忍再逗她,只好老实承认:「小时候,我也是个顽皮的孩子。」 这种庙会,小时候跟着母亲逛过很多次。 林一禾听得好生羡慕啊,有个活泼可爱的母亲,可真是幸福啊! 嘤嘤嘤,她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喜欢起这个未来婆母了。 两人逗乐之际,忽听得旁边传来一声‘苏大哥’。 林一禾顺着声音看过去,笑容顿时垮了。就在苏恒身后不远处,班千柔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齐齐看着他们。 第68章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刚才好像在班千柔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阴鸷。 「苏大哥,真的是你。」班千柔露出个激动灿烂的笑容,连忙上前。走进后看到林一禾,装出一副才发现她是谁会的惊讶之态,准备行礼,被苏恒制止了。 「微服出来的,切勿声张。」 后面那妇人这时候也走过来,喊了声大少爷。 林一禾大概明白了,这人应是苏恒安排在班千柔身边照顾的。还挺细心的嘛,哼。 「苏大哥今日是特意陪……」班千柔看了看太后,不知该如何称呼。 但她这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林一禾不做声,想看看苏恒如何如何回答。 她承认,只要看到班千柔,就多少还会介意苏恒不说一声就把她接来汴京。 苏恒没任何犹豫,嗯了一声,嘴唇微微上扬。 班千柔看得心咯噔了一声,总觉得这次再看到苏恒,好像不一样了,眉梢处,好像多了一抹温柔。 难道是因为太后?班千柔忙制止自己这样去想,告诉自己,不可能的,那可是太后! 她强挤出笑容,对他道:「苏大哥可真是尽心尽责。」 苏恒笑了笑,算是受下她这句话。 对阿禾,他心甘情愿,自是要尽心尽责的。 班千柔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但她在极力忍着,那藏在衣袖中的手掐几乎快要掐破掌心。 「苏大哥,既然这么巧,不如我们一起逛吧。」 她厚着脸皮发出邀请,紧张到几乎要不能呼吸。 苏恒侧过来拿看向林一禾,见她有些不悦拧了拧眉,便明白她什么意思,很坚决拒绝了班千柔。 「不了,你好好玩。」 班千柔脸刷一下白了,指甲也掰断了几根,疼得她差点把嘴唇咬破。 她以为,苏恒愿意接她来汴京照顾,定是顾着和大哥的情分的。可没想到,他把自己接到汴京,就真的只是‘照顾’。 给她找了个大宅子,安排了几个仆人照料。 这段日子,可谓是她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过得最为舒适的。 衣食住行,哪样不必在那落魄小镇的时候强。 照顾她的嫲嫲看出了她的心思,劝她要知足。 她也想知足啊,可怎么甘心。 大哥说苏恒是个重情义之人,她坚信,看在大哥的份上,苏恒定不会对自己绝情到哪去。 她等啊等啊,却怎么也等不到苏恒的探望和关心。 冲动之下,她又厚着脸皮给他写了封书信,表达感激。可他依旧没来看她。 班千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恒远比她想想的难搞太多太多。 今日她本是觉得闷,才会出门散散心。没想到会在此偶遇他和太后。 两人举止虽然没有过分的地方,但神情不经意间的亲密,让她忽然大骇。 在她犹豫不知如何是好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在苏恒和太后走过去后,班千柔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面目狰狞到一旁额小贩也被吓到了。 一旁的夫人看着暗暗叹气摇头,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大概清楚了班姑娘是怎样的性格,没有再开口劝说什么。 班千柔的脚似乎被冻住了般,不,是全身似被冻住了,明明想快点离开这狼狈之地,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许久许久,她才伸出手,让妇人搀扶着自己,转过身,看向苏恒和林一禾离去的方向。 明明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双眼却欲喷火。 而走远了的当事人之一林一禾,因为对苏恒那干脆利落的拒绝很满意,本还想冷他两下的,嘴角却不争气往上翘。 看来苏恒还真的是一点杂念都没,说把班千柔接进京照顾,就真的只是单纯照顾。难怪在前世她对班千柔这人无半点印象,也许她在苏恒这里的存在确实就是友人之妹,再无其他。 苏恒看着,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 不知不觉,他们竟把这庙会逛了一圈。苏恒懊恼自己大意,没让她休息。 听到他因这种事而生出歉意,林一禾笑得有些欢,只觉得丞相大人怎么这么可爱。 「大人怕不是对女子逛街能力有些误解,不过半天脚程,受得住。」 女人就是如此神奇的动物,让她走路,可能两个站的距离都觉得远。可如果是逛街,那就一天都不会觉得累。 苏恒轻笑出声,倒是没想到她还挺能走的,平日里在宫中倒是难得见她走两步路,还以为娇气。 「偶尔走动走动对身子有益,你平时在宫里也得多走走。」 林一禾听到这话脸垮了下来,在宫里她哪有心情走路。 第69章 十年,什么都腻了。 「……偶尔去御花园转转,散散心。」 林一禾摇头,皱着眉道:「我只喜欢和大人一起走路。」 苏恒被她说的一时语塞,最后只得叹一句:「你呀你……」 怎么偏任性的让他无可奈何。 林一禾发现自己好喜欢丞相一副奈何不得自己只得宠着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勾了勾他小手。 速度之快,若不是那被她碰过的灼热感如此强烈,苏恒都以为是错觉。 他耳根微红,再一次无奈感叹:「顽皮。」 林一禾狡辩:「不,这是活泼可爱。」 苏恒微笑中带了点宠溺的无奈。 她说什么就什么吧,只是家里已经有一个过份活泼且想象力丰富的母亲,以后再多她一个,真不知道父亲和他谁会头疼一点。 天色渐暗,城西这边的庙会依旧热闹无比,人头涌涌。因为今夜没有宵禁。 不少有情男女特意趁着暮色降临才相约出门,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增进增进感情。 可苏恒和林一禾已经打算去城东那边看花灯了。 走在人较少的安静街道上,林一禾才想起被她丢在一旁的元英,不知她现在在干着什么,玩的是否尽兴。 苏恒让她放心,笑着打趣道:「我们三人之中,当属陈游最会玩了,元英跟着他,不会无聊的。」 「三人?」林一禾猜想定是他、裴高扬还有陈游。 可真是没想到,看似不相干三个人,原来感情这般要好。 「嗯。」苏恒简单说了下自己和裴高扬陈游三人的友情。 他和陈游年纪相差两三岁,可称得上年纪相仿,但二人性格却截然相反,在别人口中也是褒贬不一。十六七岁的苏恒还不懂遮掩锋芒,十五六岁的陈游正当叛逆不羁。 有一次在街上,陈游忽然拦住苏恒,要约他比试一二。 苏恒确认从未见过此人,但他眼中的恨意浓得让他有些吃惊。 那次两人文试武试都比了一番,陈游心服口服,从此更是像甩不开的跟屁虫,甚至和一起玩的汴京小纨绔扬言,苏恒在他心中无人能比。 被他粘的多了,苏恒慢慢也有些了解这个人。发现他其实并不是如表面看到的那般玩世不恭。相反的,其实是个很聪明机智的孩子。 苏恒少年老成,在陈游之前,唯一处得较好的也就裴高扬。因着他的关系,陈游慢慢也和裴高扬有所接触。这么多年不知不觉下来,三个性格迥异的人,竟然成了好兄弟。特别是半年前,在扳倒大皇子这件事上,两人更是堵上一切义无反顾帮他。 经此一事,三人也算过命之交了。 苏恒三言两语带过,但就这只字片语,林一禾也听得好生羡慕。 她向来羡慕这种与利益无关,相互扶持同进同退的情谊。但她也知道,这种情谊是可遇不可求的。 哪怕是对着周若兰,若不是知道前世她如何待自己,只怕林一禾仍不敢对她全然敞开心扉。有时候想想,都会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朋友。 他们都说缺爱的孩子心理防线要深一些,她一直都很认同。 前世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缺乏爱人的能力,若不是死的突然,让她知道带着遗憾离去有多不甘,只怕她都还是那个把自己裹起来的林一禾。 「丞相大人。」林一禾忽然开口喊他。 苏恒侧目看向她,嘴角一直噙着笑,等着她往下说。 「若你发现,其实我根本不懂如何关心人爱人,会很失望吗?」 苏恒听得稍微一怔,但到底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有些心疼。只是一句话,已经让他联想了许多。 孤独缺爱的童年,十五岁和兄长遭受意外的打击,十七岁被父亲和继母算计进宫,还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就经历了一场改天换日般的突变。 只是顺着她的成长线简单捋了捋,苏恒就好生难受。 他摇了摇头,道:「阿禾只要不要拒绝别人的关心和爱就可以。」 不懂没有关系,他以后会教她的,还会给她很多很多关心和爱。 林一禾心中的忐忑因他这句话散去,看着他的眼睛里,似有星光璀璨。 她也说不清为何自己总是这般相信他,他摇头,她便信。 苏恒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双眼睛里,若不是路上行人不断,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 遗憾地低叹了口气,他道:「走吧。」 今夜的花灯,礼部上下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总归要让她先看个尽兴。不然他生怕自己一个跃身,把她带到无人处,狠狠撕摩一番。 城西到城东毕竟算有段距离,中途两人准备去莲香楼吃了个晚饭。 第70章 去的路上,林一禾有那么一瞬想到,不知到会不会碰上林一苗,毕竟林府离莲香楼不算远。可随后一想,遇到又如何,她还能怕了林一苗不成。 有时候啊,就是那么奇怪,那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就像预言一样。他们才走到路口,远远就看到林一苗被几个贵女拥簇着进了莲香楼。 看着都是陌生面孔,应是新结识的。 苏恒见她停住,想了下,问:「要不要改去别的地方?」 桃花源虽然离得有些远,但还是很不错的。 林一禾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林一苗,坏笑道:「我们可以去听听墙角吗?」 苏恒向来觉得,偷听墙角什么的,非君子所为。 但…… 阿禾喜欢,他又有何不能做一次呢。 一扬手,忽然蹦出了一个人。 苏恒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身影一闪,又消失不见。 若不是现在日头还没完全下去,林一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所以他们这一路,一直有人暗中保护着? 没多久,那离去的人回来了,告诉苏恒一个房号。 林一禾以为,苏恒定会像武侠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带着她飞檐走壁,然后掀开一瓦片,趴在屋顶上窥视。 此等偷鸡摸狗行为,想想就觉得好刺激。 林一禾搓了搓小手,有些迫不及待。 谁料,苏恒确实领着她,光明正大从大门进去,直接告诉迎上前的小二,要地字一号房。 小二本想说,那房间有人了,但对上苏恒凌厉的目光,什么话都吞了下去。 丞相要的房间,他不敢不给。 因为苏恒气势太过骇人,不管是小二还是掌柜,竟然都没敢把目光停留在林一禾身上,故而开始也一直没认出,她就是以前常来的林家大小姐。 等到他们坐下,才惊觉发现,丞相带着的这个姑娘,竟然是……太后! 最后那诧异的一眼让林一禾有些担心,对苏恒道:「他们应是认出我来了。」 苏恒轻描淡写说了句:「无妨。」 他们出了这个门,自然会有人去警告他们什么是不该看的不该说的。但这些,他不想告诉林一禾。 林一禾可真是爱惨了他这样,就好像所有困难在他眼里,都能迎刃而解,她根本不需操心。 待小二上齐饭菜后,苏恒认真地张罗她吃饭。林一禾开始有些不确定,他不是要带自己听墙角吗? 苏恒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先吃饭。」 为了听墙角而让她饿肚子,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林一禾哦了声,乖乖吃饭。吃了几口后,注意力便被美食吸引了去。 等吃的差不多,苏恒才站起身,领着她来到两间房中间的那一堵墙前,告诉他,其实在汴京,有时候酒楼并不是酒楼那么简单。 说完,拿下了挂在墙上的一副字画,被字画遮挡的,竟是一个可以灵活左右推拉的小暗格。 他稍微打开一点,隔壁的谈话声便清晰传了进来。 此时正咋说话的,是林一苗。 只听她叹气声连连,却是道:「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快成亲的,毕竟才订婚几个月。可是陈阁老似乎有些着急,找了我父亲几次,希望能快点迎我进门。」 语气甚是噉瑟,仿佛自己多么被稀罕。 林一禾冷笑,没说话,继续听着。 有一姑娘巴结道:「阿苗长得这般国色天香,又是娘娘亲妹妹,陈阁老自然是稀罕的紧。恭喜阿苗,以后就是陈阁老家的大奶奶了。」 「是啊,恭喜恭喜。陈大少爷我见过,长得那是一表人才,也就阿苗这姿色能衬得上。」 「听说陈家的聘礼有一百零八担,看见是诚意十足啊。」 若说前面两句不过是敷衍奉承,那这一句,倒真是有几分真心羡慕。 一百零八担聘礼啊,她们还没听过哪个人的聘礼有这么多的。就连当年裴太傅娶亲,据说也只是一百零六担。 裴家这样显赫的人家才说给一百零六担,可见陈家为能和林家结亲,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林一苗被捧得十分开心,不由多喝了两杯,很快有些内急,便出去了。 她一出门,就有一姑娘说道:「你怎么那么傻啊,还真当裴家拿不出那一百零八担嫁妆?」 那被说的姑娘吃了一惊,问:「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讲究?」 仔细想想还真是,明明一百零八担是极其好的意头,为何却没听说过哪两户人家结亲,给一百零八担聘礼或嫁妆的。 「那是自然……」 第71章 但这几个字过后,林一禾便听不到接下来的话。想来应是附在那人耳边低声说了。 她有些困惑,看向苏恒。 苏恒示意她稍安勿躁。 没多久,林一苗也回来了。接下来的聊天内容,便又是那两个姑娘一直顺着她的话去捧。 林一禾听得有些好笑,也觉得甚是无聊,便让苏恒把暗格个关上。 坐回到座位上后,她才摇头笑叹道:「林一苗这性子,还真是只喜欢结交捧着自己的人。」 一百零八担嫁妆,徐慧和林广可真敢开口啊。 想想还真气,那两人定是仗着自己太后的身份才敢如此猖狂。不然一个没落世家,怎么敢跟当朝阁老叫嚣。 林一禾咬牙,道:「可真不甘心他们如此狗仗人势。」 苏恒给她倒了杯热茶,笑了笑,道:「不值得生气。」 既然阿禾不喜欢的,自然不会发生。 林一禾接过他倒的茶,一口气喝了半杯,堵在心口的气才顺了半口。 她道:「对了,刚才那人说的一百零八担嫁妆,是有什么来头吗?」 苏恒点点头,告诉她:「其实也没什么,并没有什么规定说不可以给一百零八担嫁妆。只不过先皇还是皇子时,娶王妃给的聘礼恰好是一百零八担。后来大家为了不越过先皇,便有意无意的把聘礼都定在这个数目之下。想想这么多年来,最为接近的,也就是裴高扬娶妻那一回。」 当年裴高扬娶妻的时候他还小,但也隐约有印象,当时爹娘还讨论过,裴家真心给这个新妇体面。说着说着,两人还闹起来,说当年父亲聘礼给的如何如何少。 这些记忆太久远,原本以为不记得了,怎料今日说起,却是这般清晰。 他日他娶阿禾,定也要给足排面。 这样想,苏恒心一荡,竟臆想出了几分快意风流。 「哦……」林一禾这一声拖的有些长。所以徐慧是猪吗?竟然开口要一百零八担,是不知道呢,还是看先皇已经不在不再顾忌? 她想应该是后者,林家再落魄,也好歹是世家,不可能连这些都不知道。 可真是……人至蠢则无敌。林一禾摇摇头,不得不佩服徐慧和林广的蠢。想必有不少人家暗暗高兴林家当了这出头鸟,破了这不成文的规矩。 林一苗性格可真是随足了徐慧,作死无人能比。不过徐慧哄得住林广这憨憨,她日后嫁进陈家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过了。陈夫人和陈康、生母,听着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不过林家的事她不打算多管,只要他们太仗着她太后的身份胡作非为。如果不知收敛,哪天栽了,她一个无实权的太后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相比之下,她反而更好奇这莲香楼是怎么回事。这汴京城内,到底多少酒楼和莲香楼一样? 苏恒听了她的问题,斟酌了下,只能点到为止告诉她:「莲香楼背后的真正东家,其实是裴家。」 林一禾惊讶得嘴巴都不自觉长开。不是别人,是裴家!大齐有名的清贵人家! 可真是……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裴家贵为大齐五大世家之一,并且是唯一一个没有衰退迹象的,果然不简单。 她诧异的模样可爱极了,苏恒忍不住轻敲了下她脑门,道:「你当为何我和官员谈事爱来莲香楼?」 自然是可靠,安全。 林一禾咋舌,忍不住叹了句老奸巨猾。 「老奸巨猾?」苏恒细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特别是老。 林一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丞相好像,似乎,有点在意她说他老。 恋爱中的女人,第六感应该是准的,她忙挽住他手臂,撒娇道:「不不不,足智多谋。」 苏恒轻哼了声,颇为心酸感慨道:「我确实老了。大你许多。」 林一禾傻眼,啊,她的丞相大人竟然真的很在意年纪啊! 大什么大啊,二十五岁的男人正是最好的时候。 林一禾一脸认真,脱口而出:「我不准比这样说自己,你不老,一点都不老。不老不老不老。」 前世他虽然两鬓早白,但即便是到了三十五岁,模样依旧冠绝京城好吗! 苏恒抬手抚摸她脸颊,有些伤感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哄骗小孩的老人。」 「不不不,我不要你的觉得。」林一禾使劲在他胸前蹭,好无力啊,好怎样丞相才相信,二十五岁真的不老啊。 苏恒他轻轻摸着她脑壳,低喊了声阿禾,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沙哑。 「嗯?」林一禾听出他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担心地抬起头,无比后悔自己开了这个头。 他苦笑,低声道:「你再这样,我又要不成体统了。」 第72章 「嗯?」 若要拿这世界的道德标准来衡量,他们不是早就不成体统了吗? 林一禾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她要体统做什么? 苏恒再也受不住,捧住她的脸,低头含住她的唇。 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在这秋天的夜晚,感觉特别强烈。 彷如烈酒,一下子把她放倒了。 苏恒感觉到她身体发软,本捧着她脸的手忙来到她腰处,紧紧搂住。 女孩子的身子怎么就这般柔软呢,好像轻轻一掐就要碎了似的。他不敢用力,却又好想用力。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无处发泄,唯有狠狠加深这个吻。 待到两人分开时,林一禾舌尖都有些麻了。不禁暗叹苏恒这样理智的一个人,动情起来也这般狠。真不知道日后若是两人…… 林一禾脸刷一下红透了,两手捂住砰砰跳的心脏,不敢再往下想。 苏恒看到她唇被自己咬得过分艳红,亲了下她额头,低声表达自己的歉意:「是我冲动了。」 但是不后悔! 林一禾作势捶了他一拳,方才确实吻得太狠了,就好像要吞了她般,把她呼吸都夺了去。 可却真是让她喜欢啊!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有些好奇男人在亲吻的时候是否也会害羞呢! 这么想,便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脸。 一样烫烫的。 目光触到他胸前有些凌乱的衣服,林一禾手来到此处,理了理。却发现不管怎么整,都好像抹不掉那些褶皱。越弄越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这好料子可真是不禁折腾! 苏恒握住她慌乱的小手,笑道:「不碍事。」 反正天黑了,这点褶皱看不清的。 看看天色,花灯定已尽数点亮了。 苏恒领着她出了莲香楼,朝城东走去。 白日里在城西逛庙会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往花灯处去,街上行人比傍晚的时候多了许多。 林一禾叹道:「此处已这么多人,等到了那,定是人挤人。」 但人挤人好啊,她和丞相大人就可以挨得近一些。 这一路她也看出来了,他可是把自己护得好好的。 苏恒点点头,深表同意,不过…… 「你若是怕人多,我们可以坐船。」 花灯恰好是沿河的两边街道而挂,坐在大船上,也是能看得清楚。 林一禾摇摇头,坐在船上方便是方便,但就少了逛花灯的乐趣了。 「热闹嘛,自然是要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 苏恒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有哲理之话,脚步一顿,便落后了她一个身位。 林一禾也跟着停下,转过身看向他:「怎么了?」 此时,正是明月当空,月光把地上的人事物都照的亮堂堂的。 苏恒看着置身于人群中的林一禾,粉面红唇,眉目飞扬,一颦一笑之间,是如此的美艳动人! 若是两人不相识,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方遇到,只怕他也会以为是嫦娥下凡间。 「阿禾长大了……」苏恒感慨,今夜的她和那年在周府偶遇的那个她比,确实长大了。 只怕当年他真如母亲说的,心瞎,不然怎么会和这样一个摄他心房的姑娘错过几年。 林一禾有些羞涩捻了捻耳朵出的碎发,心道,丞相的意思是指她长开了吧。真不枉费她常让御膳房木瓜炖牛乳,看来吃了还是有点效果的。 苏恒收回心神,露出了个自嘲的笑容,对她道:「走吧,我们去看花灯。」 可即便是这样的笑容,在林一禾看来,也是如清风朗月,无比熨帖。 此地离看花灯的地方已不是很远,苏恒怕她被人群冲散,目光几乎都落在她身上,无心再看其他。 终于到了那地,林一禾看着那条挂满了各式各样灯笼,绵绵看不到尽头的长街,兴奋到两手握拳。 好看!震撼!棒极了! 古人怎么这么有才华,凭双手就能做出这样五花八门的灯笼。 林一禾跑跑跳跳,一口气玩了半条街,累了才终于在人少的一角停下,微微喘着气。小脸因为兴奋,也因为一路跑跑跳跳,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苏恒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林一禾接过,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喘顺这口气来后,林一禾终于记起元英,莫名有些心虚。本来是想带她出宫一起玩的,却为了自己爱情,自私撇下她…… 「这里真好玩,副统领会带元英来这玩吗?」她小心翼翼问,希望能从苏恒这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第73章 苏恒看出她的小愧疚,含笑点了点头,坚定答了个会。 林一禾放心了,元英也能玩得尽兴就好。 她不知道,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苏恒召来了几个人,吩咐了几句话。 那人得到吩咐后,转身便去找陈游,转述丞相大人的话,让他带元英姑娘好好玩一天。 正带着元英吃晚饭的陈游:…… 丞相大人越来越过分了,他这一天已经非常尽心带着元英逛了,却还不满意,‘百忙’之中也让人来嘱咐。 陈游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暗暗磨牙。 元英看出他忽然变得有些不悦,战战兢兢放下筷子,小声问:「副统领可是有其他事?若不然,我……我就在这等你和娘娘。」 她也不知道能在哪等,如果在这酒楼登上一会的话,掌柜的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陈游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告诉自己不要吓到这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 「没事,不过是丞相让人来传话,他和娘娘在看花灯。吃饱后,我们也过去。」 元英听了以为是太后让人来通知他们过去,兴奋得两眼一亮,开开心心拿起筷子。 陈游看得一怔,这才发现,小兔子竟还有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当林一禾与苏恒在某盏巨型华灯下和陈游与元英相遇时,两人都显得微微一愣,不约而同去想,怎么这么凑巧? 陈游同时在两人脸上看到或多或少的嫌弃,坏坏勾了勾唇。 元英则完全不知道其中的猫腻,看到太后还很高兴跑上前,把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没事才放下心。 林一禾有些无奈笑了几声,对陈游和元英道:「好巧啊,呵呵,没想到这里人山人海的,竟然也能遇上。」 元英面露不解,道:「不是丞相让人通知我们过来的吗?」 苏恒脸一变,这锅他可不背。 低下头,对林一禾小声道:「我只是让人嘱咐陈副统领,元英姑娘难得出宫一次,不要把人闷坏了。」 林一禾懂了,定是这陈游在使坏,暗暗咬牙。现在还那么早,她本可以和丞相单独再多待很久很久很久…… 不再是两个人逛,这花灯忽然看着也无趣了许多。 林一禾漫无目的和元英聊着天,问她今日玩得是否开心。 本只是随口一问,元英忽的双眸一亮,重重点了点头,和她说今日陈游带她去了哪里,玩了什么好玩,吃了什么好吃的。 林一禾听得连啧了几声,暗道陈游不愧是纨绔本绔,可真不是一点半点会玩。若不是‘有情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干也很开心’在撑着,只怕她也柠檬酸了。 又逛了几个摊位,四人看前方不远处围聚了许多人,有些好奇,上前一看,原来是整个摊主出了几个特别有趣的灯谜,引得许多人雀雀欲试。 陈游也不例外。 别看他武艺好,其实小的时候曾经也幻想过要科举出仕。只不过后性子越来越叛逆,父亲希望他好好读书,他偏舞刀弄枪,这才走歪了。 苏恒低下头,轻声对林一禾道:「要不要撇下他们?」 语气竟是难得带着几分玩性大开。 林一禾应了声好,双眸亮晶晶看着他。极其配合的,让元英上挤到前头去喊陈游。 趁着又一波人流涌过来之际,苏恒抓起她的手,一个转身,便朝光线暗的角落快步走去。 元英把人叫了过来,却发现太后和丞相不见了,以为是被人群冲散了,急的直跺脚。不免有些埋怨陈游,若不是他贪玩非得挤上前去才灯谜,他们又怎么会失散。 其实陈游夜间视物不错,看到了苏恒牵着太后溜走的背影,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微微震撼着,苏恒竟然也有做得出这种事的时候。 元英急得眼睛都红了,欲去找他们,被陈游及时拦住。 「放心吧,有丞相跟着,不会有事的。」 眼红红的,更像只小兔子了。 陈游想笑。 「可是……」元英自然也知道有丞相在,太后不会有事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着急。 「走吧,我们再四处走走,也许很快又遇上了呢。」 元英被说动了,刚才他们不就是出其不意遇到了吗? 陈游领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很快就有些哭笑不得。 小兔子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是在看灯啊还是寻人? 脖子这样伸着不累吗?这小个子,不过到自己胸口,能眺望多远? 陈游看不下去了,伸手抓着她衣领,提着她往路边较少人的地方走。 元英被吓得嘤嘤嘤叫,不知道副统领为什么突然掐自己脖子。 第74章 看着她被吓得泪汪汪的样子,陈游忍不住说了句蠢姑娘。 「你觉得这样找能找到?伸长了脖子也不过看别人后脑勺。」 「不然呢?」元英小声反驳,觉得无比委屈,她就是长得不高啊,能怎么办。 陈游轻笑出声,小兔子也会反驳人啊! 「你说你这么蠢,是怎样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的?」陈游有些好奇,不过随后一想,娘娘也是不思进取的性格,配她这样一个蠢婢女倒也合情合理。 被他接二连三说蠢,元英自尊心受到了莫大重创,杏眼一瞪,豁出去了,凶巴巴道:「娘娘宽厚仁慈,自是不会像副统领这般苛责。」 他苛责?陈游气笑了。比起苏恒和裴高扬,他可是最不爱计较的好吗? 看来小兔子急了想咬人! 「说你蠢还不愿意承认。很显然,娘娘和太后不想人跟着,才会故意撇下我们。这都看不出来,说你笨,还冤枉了你不成?」 元英听得一愣,想到娘娘对丞相的心思,再仔细想想刚才娘娘让她去叫陈副统领的举动,很显然就是故意支开她。 这样看来,自己还真是蠢,在娘娘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竟然连这点小心思也没反应过来,刚刚还那么凶和陈副统领说话…… 元英羞红了脸,垂下头,再也不敢看向他。 陈游看得心堵的慌,小兔子胆小,他把人吓着了。 心中无比懊恼,转头看到旁边是卖小糖人的,便买了一根,微红着脸递到她跟前。 「呐,给你。」 元英傻眼了,呆呆接过。 副统领这是……和自己道歉的意思? 拿了糖人还愣着?陈游挑眉,他催还是不催呢? 呆愣之际,有个声音把二人神志唤回。 「陈大哥……元英姑娘?」 前半句是惊喜,后半句是困惑。 两人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班千柔,穿着鹅黄色对襟和墨绿色袄裙。 「班姑娘!」陈游对于在这里看到她也有些惊讶,随后暗叹幸好苏恒和太后离开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班千柔显然也是很吃惊,一个是御林军副统领,一个是太后身边的宫婢,怎么会在这个日子,一起出现在这……逛花灯?难不成太后和丞相也在这附近? 班千柔赶忙四处张望,却没瞧见任何熟悉的身影。便又猜想,难不成娘娘身边这个宫婢和陈副统领有私情? 她不禁苦笑,今日可真是……接连受到刺激。 陈游被这样一问,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和班千柔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和元英在这里。说陪太后丞相?显然不能! 他犹犹豫豫,最后只得含糊解释:「哈哈哈,在这里自然是赏花灯了。」 陈游知道,这样的回答是容易惹人误会的,特别是他这样名声的人。他自己真没所谓,就是有些对不起元英姑娘。 班千柔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糊弄,来回看了他们几眼。 元英再笨,也是个护主的,知道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今日太后也有出来,且还跟丞相跑了。所以即便被班千柔神色怪异打量,误会自己和陈游有什么,也忍了下来。 她受委屈不要紧,决不能让娘娘名誉受损。 「……那,不打扰你们了。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班千柔最后悻悻道别。 班千柔走远后,陈游马上向元英道歉:「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元英脸一红,忙摆手:「不不不,没有的事。副统领刚才也是情非得已,我懂。」 若不是情非得已,堂堂荀贵子弟,怎么会甘愿被人误会和她这样一个婢女。 想到两人身世的差距,元英不由心酸。再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分寸。 今天的经历,已经是老天对她的补偿了。 元英暗暗给自己打气,打着打着,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心好痛! 陈游注意到她垂下头努力眨掉眼中的泪珠,心中五味杂陈。但这时候为了不让她觉得更加尴尬,也只有装作没看到,并体贴帮她挡掉了旁人的目光。 而撇下了元英和陈游的两位罪魁祸首,因不想再和他们偶遇,干脆离开了此地。 眼看真要远离了,苏恒不放心又问了一次:「真的不再继续赏花灯了吗?」 「不了。」林一禾真觉得自己看够了,她想珍惜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和丞相待待。 「想休息了?」 林一禾习惯性点头,又连忙摇头。 她可不想这么早被丞相送回宫! 既点头又摇头,是想还是不想呢?苏恒有些理解困难。 第75章 两人默默向前走着,苏恒纠结着要不要带林一禾歇歇脚。林一禾寻思着,要怎么做才能让苏恒不那么早送自己回宫,甚至……今夜不回宫? 林一禾歪念一起,便再难消。 她昂头看了看夜空,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 古代的环境没有被怎么污染,十五时候的月亮好像比在异世的时候更圆更亮。 如此没的月夜,说是良辰美景也不为过。 林一禾脱口而出,念出那熟悉的诗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苏恒听得心一震,半响才问出:「这诗是娘娘随口所作?」 林一禾脸一红,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作的出这样好的诗句。不过是……是在一话本中看过。」 嗯,一本叫《牡丹亭》的话本。她可是连打油诗都不会的咸鱼! 苏恒有些大出意外,话本竟也有写的这般好的? 看来以前是他偏见了。 对月苦思冥想的林一禾,实在是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干脆直接拐骗。 「丞相大人,今天开心吗?」 苏恒嗯了声,含笑看了她一眼。今年的中秋,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也觉得很有意思。我们来让它更加有意思,好不好?」 苏恒心一跳,一股热浪不争气地涌上脑门。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他问:「你想如何更加有意思?」 林一禾被这样直白的反问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向来不是半途而废之人,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她的致命诱惑。 她说话的声音不由又温柔了几分:「比如,让这份快乐的时光久一点!」 「嗯?」苏恒意识有些飘,示意她说的再清楚些。 「我觉得丞相不会拒绝的。」 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他,信任与期待毫不遮掩。 「嗯……!?」苏恒被她看得有些迷失,耐心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谁料她却忽然道:「谢谢丞相大人,既然如此今夜就不回宫了。」 林一禾知道自己成功了,笑得比天上的明月还亮眼。 苏恒没有错过她眸中的狡黠,那被带歪了的思绪总算掰了回来。 不禁有些想笑,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官场上什么风浪没见过,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着了她的道。 不想回宫啊!仁寿宫那帮人估计得慌了。 但明日十六,休朝。 好像,倒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日后被人知道了,也是他解释了算,旁人就算有所非议又能如何。 不,没人有敢非议! 今日她如此开心,不如就让她尽兴吧。 苏恒打定主意,并在这片刻间想好了如何安排。 「好吧。」他终于开口,一槌定音。 林一禾开心得,两眼几乎笑到眯成一线。 丞相大人好像越来越好哄了耶,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中也越来越重要了? 既然答应她不回宫了,苏恒干脆带着她来到东侧那个城门走去。 汴京有东西两处城门,这时候城门自然是早已关闭。但苏恒领她来这,并不是要出城,而是要登上那四丈高的城墙。 守城的士兵自然认得苏恒,虽然他带着个女子的行为挺让他们诧异的,但还是没阻拦。当然也是不敢阻拦。 苏恒顺利带着人站在城墙上。此处再向挂满花灯的东片望去,那简直就是灯的海洋。 款式各异的花灯,齐齐亮着,从这一头到看不到尽头的另一处,把那一片变成花灯的海洋。整个汴京,仿佛因这一片变得流光溢彩! 跳出来看可置身于其中,心境竟是这样的不同。 站在花灯下的时候,她是万千享受着这太平盛世的行人种的一员。可站在这里,她忽然感受到了肩上那沉甸甸的责任,意识到自己是守护这太平盛世的一员。 在踏上这城楼前,丞相看这一切,看过往的行人,看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林一禾目光多了一丝心疼,趁着四下无人,主动牵住他的手。 苏恒乍触碰到她小手,第一个念头是,怎么这么冷? 不由反手握住,把她柔软的小手掌包裹在自己掌心之中,直到感觉出几分暖意才满意松了松手。 城墙风大,是他大意了! 林一禾误会了,以为他这是在挑逗,脸又红了。 害,这也许就是热恋中的男女吧。 夜渐深,路上行人慢慢减少。开始有衙差出来给那些快要燃尽的花灯添加火油。 林一禾看到不禁叹了口气,在这个无知匮乏的年代,搞一次花灯展也挺劳民伤财的,难怪她穿来这两年,也就看了这一次。不是财政实力上去了,还真搞不起。 第76章 想到这,她对丞相更加刮目相看,也更加崇拜爱慕。 她相信丞相不是那种不务实的人,如果不是实力允许,觉得不会搞这种与民同乐的噱头。 「大人……」 「嗯?」 苏恒低下头看她,担心她是不是累了困了。 「等天亮了,这些灯笼如何处置?」 苏恒笑了笑,道:「自然是收好,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林一禾眨了眨眼,觉得不大可能吧。再拿出来展,百姓又不是鱼,怎么会不记得看过这些灯笼。 苏恒轻敲了敲她聪明的小脑袋,如实告诉她:「其实这些灯,大部分都是城内商家无偿提供的,今夜过后,大部分都会被他们拿回去售卖。」 林一禾哦了声,原来如此,国家竟是空手套白狼! 她板起脸,佯装生气,道:「如此大事,为何不告诉我?」 苏恒挑了挑眉,道:「这可冤枉了,奏章都是你亲自批示恩准的。」 林一禾:…… 看来她把自己捶了,不带脑子批阅奏章。 她马上面不改色转移话题:「今夜不回宫,我们住哪里?」 苏恒轻而易举被她这话撩得心脏骤跳,怎么是他们? 察觉到他手掌紧了紧,林一禾笑得更坏了。 嘿嘿,丞相大人,是不是很刺激?很意外?很紧张? 爱情总是让人热血沸腾,理智尽失。 「不是不回宫吗?总要找个地方住一晚吧。」林一禾一脸无辜看着他。 明亮的月色下,清晰可见他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她眸中笑意更浓,明明是自己在故意挑逗丞相大人,怎知自己心也开始有些激荡起来。 都怪这月色太美丽! 她等着,期待着苏恒会如何回答。 谁料,他只是红着脸说了句:「走吧……」 这下轮到林一禾心脏砰砰跳! 难道,她今夜终于要结束保持了三辈子的纯洁? 下了城楼,两人在城门附近站了一会就有一辆马车向他们驶来。 林一禾上马车后,掀开窗帘,确认苏恒有骑马同行,这才彻底放心。 至于马车要去哪里,她也不管啦。 对于背后那看不见的‘势力’,林一禾已经不想去好奇了。丞相让她上马车,她便上马车。 她想,若丞相异心,只怕她也之后束手就擒的份。两人智商根本不在一条线上,能力更不用说。 她是一条咸鱼,而他是大鹏。 马车动之前,她听到苏恒吩咐那处。 那处是哪处? 林一禾想,大概率不是皇宫了。 果然,马车哒哒哒走了约莫半柱香后停下,苏恒在外头道:「到了。」 语气温柔,一听就知道是对她说的。林一禾开心地勾了勾唇。 马车停在一幽静巷子的一处院子前,大门并没有挂任何牌匾。 不用说,这定是丞相的秘密落脚点了。 呵呵,狡猾的男人! 林一禾猜的没错,但也错了。这的确是苏恒的另一落脚点,但却不是秘密的。 这府邸是他十四岁那年,父亲为了让他专心读书备考买下的,他独自在这住了两年。苏家人知道,关系好的几个好友也知道。后来他搬回苏府居住,这里一直空着。苏母觉得此宅子是她儿子仕途开始的地方,一直视为福地,不肯卖,一直有让人定期过来打理。 后来,苏恒官越做越大,便又把这宅子要回来,挪做他用。 苏母虽然性子有些大咧咧,但向来是小事糊涂大事清楚,也不去过问儿子要来干什么,反而很干脆的撒手不再过问。 这是个不大的,只有两进的院子。 进门后,苏恒直接领着她来到后院的东厢房。 想到这房间自己曾经住了两年,虽说已有近十年没再住过,但要让她睡自己住过的地方,还是有些怪怪的。 他清了清喉咙,和她道:「十年前我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因觉得还不错,清幽,所以一直留着这宅子。今夜你且放心在这住下。」 「丞相住过的地方啊?也是这个房间?」林一禾有些兴奋,四舍五入一下,这不就是现代的个人单身公寓嘛。 苏恒含糊嗯了声,忙解释道:「不过被褥都是新的。」 十年过去了,想不是新的也很难。 林一禾有些可惜,看了看屋内的陈设和家具,问:「其他都还是十年前你住时候的吧。」 苏恒又嗯了声,这才担心屋内摆设会不会太过陈旧。 不了林一禾笑眯眯连说了两个很好,还很饶有兴趣摸了摸桌椅,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张床上。 第77章 对上她熠熠生辉的双眸,苏恒莫名脸红了。 她这样看着那张床是什么意思? 心越来越慌的苏恒连忙扯了个话题:「今夜我就睡西厢房,若有什么事,喊一声即可。」 啊……睡隔壁啊!在这一瞬,林一禾闹钟闪过好姐妹周若兰的提议,但如此虎狼的想法很快被她扑灭。 有些事,她理论经验都还不算丰富,还是再积累积累吧。 快要睡觉了,林一禾想到元英。让陈游陪着元英玩,她不担心。但想到让元英在陈游这样一个人手中过一夜,她不放心了。 那可是欢场老手啊! 林一禾对苏恒说出自己的担心,苏恒听得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陈游名声在太后这坏到这地步了。 「其实,陈游本性并不坏,只是在叛逆的年纪,被陈家那为姨娘惯坏了。」 林一禾依旧不放心,就算他本性不坏,可男人食髓知味,兽性一上来就没有正人君子。她可是想着,以后要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她怕误伤了苏恒,艰难和他分析:「我不是不放心陈副统领,只是,万一,如果,他喝酒了或者忽然兽性大发,会不会把元英给拐了?」 「不会。」苏恒想也没想,坚定答道:「陈游是个有原则的人,绝不会动太后身边的人。」 林一禾听他语气这般肯定,也放心下来。心想也是,元英好歹是自己最宠信的婢女,陈游再不羁也得顾忌着皇家。而且苏恒这般信任他,想来陈游应该不是入外头传的那般不堪。 有时候谣言有多夸赞,她未穿越前就知道。 逛了一天,林一禾和苏恒也是累了,简单梳洗了下后便倒头就睡。 而苏家。苏母回家后就一直关注着苏恒院子的动向。 等到半夜还不见他回来,慌了,忙叫醒睡得正香的丈夫,把苏恒夜不归宿的事告诉他。 苏成本觉得夫人有些想太多,不过是看到儿子和太后一起逛庙会而已。也许是娘娘想逛,儿子身为丞相不得不陪呢。自己儿子是怎样的人,他还是也有信心的。聪明,做事有恒心有毅力,要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诶,怎么越说越有管不住的意思。 打住打住,自己儿子自己了解,虽然打小有主见,却是个做事有章法之人,绝不会胡来的。 但听到这个点儿子还没回来,也不淡定了。 两夫妻躲在房内,紧急商议。 万一儿子真把太后给怎么了,他们该怎么办,苏家该怎么办。 翌日,苏成夫妻顶着眼下大片青色出现在早饭饭桌上。 苏老夫人见状,满是皱纹的脸露出窘困之色,含糊训斥道:「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般不知分寸。」 黄灵秀脸一红,忙解释:「娘,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苏老夫人轻哼了声,一脸我不相信。当她老太婆好欺骗。她这两个儿子啊,性格是南辕北辙,唯一的共同点也就是太疼媳妇了。 但想想又觉得挺骄傲的,别的人家后宅,或多或少都有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他们苏家没有。家风在这荀贵遍地的汴京,也算数得上号了。不怪丹阳郡主这么想嫁给她宝贝二孙子。 想到宝贝二孙子,苏老夫人有些感怀。 自从两个宝贝孙子去了江州,她都好久没和他们一同吃早饭了。不过他们苏家向来随意,除了除夕夜必须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吃顿饭外,其他时间都是由着大家。 毕竟孩子们大了,也有自己的世界。 但人上了年纪啊,多少还是会想儿孙绕膝。苏老夫人久不见两个孙子,会想念也是正常。大孙子她能理解,当朝丞相,忙也是正常。可二孙子从江州回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是整日不见人影。 她问二儿子苏泰:「祁儿最近都在忙些?恒儿给他安排事了?」 苏泰也搞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从江州回来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比以前更加痴迷练武了。整日不是去武场合人切磋,便是在自己院子练功,还老把陈大哥挂在嘴边。次数一多,他都慌了。 为此还特意跑去问了问苏恒,这被苏祁唤作陈大哥的是什么人。一听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整个人都绝望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啊。看看他这个大侄子,就不会和这些人混,关系好的都是裴太傅这样的清贵。 但这些,他怎么敢和年迈的母亲说,只得道:「祁儿最近愈发刻苦练武了,可能是江州一行,让他知道人外有人。」 苏老夫人点点头,听到这回答倒也不会不高兴。 他们苏家本就是开镖局出身,她一向认为好男儿就应文武双全,像苏恒那样。若实在不行,二者只能取其一,她宁愿武艺好。 「她喜欢练武,你们也别拦着。都这么大了,再逼着去读书也读不出什么来。」 第78章 苏泰和妻子叶惜玉忙应下,在读书方面,他们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年前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且以后苏家有苏恒撑着,定也不会没落到哪里去。 苏老夫人又道:「只是,练武归练武,今日好歹十六,怎么不过来一起吃早饭?」 叶惜玉愧疚,也一脸不满责怪自己儿子:「昨夜我们一同出去赏花灯,临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他常挂在嘴边的陈大哥,便和他一同去喝酒了,喝得醉醺醺的,半夜才被人送回来,如今还躺在床上醒不来呢。」 苏老夫人哦了一声,倒也没和二儿媳妇一起责怪孙子。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会反对孩子们结交朋友。 聊了一会,苏老太爷爷出来了,一家人开始安静吃早饭。 好几次,黄灵秀都慌的想把昨日在庙会看到苏恒和太后,以及昨夜儿子夜不归宿的事说出来。但也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在没彻底搞清楚之前,若是嚷开了对苏家对儿子都很危险。 她愁啊,喝着骨头粥都没滋味了。 苏老夫人见大儿媳妇一直耷拉着脸,眼睛还不停偷瞄自己丈夫,而每一次她看过去,苏成都迫不及待躲过她目光。 心忽然一咯噔,她这对感情向来恩爱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忍不下去了,苏老夫人放下手中的筷子,问:「秀儿,你们夫妻怎么回事?成儿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黄灵秀被忽然一问,差点噎到了,牙一咬,飞快说道:「就是夫君和我说,昨夜恒儿没回家。」 安安分分喝着粥的苏成手一抖,调羹都差点没拿稳。 夫人诶,怎么又把事往他身上丢!在庙会看到太后和儿子的是你好吗! 还好苏老夫人对苏恒夜不归宿早习惯了,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道:「可能是朝廷事多。」 说完叹了叹气,虽然她宝贝大孙子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但到底是太操劳了。 哦,昨日是中秋,儿子没在身边,所以这两夫妻难过了? 苏老夫人回过神来,安慰道:「恒儿心中有大志,你们做父母的要多支持。心放宽些,不要想太多。」 黄灵秀好想说,是你让我放宽心不要多想的,呜呜,若是日后知道你宝贝孙子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可不要怪她这个做娘的没管教。呜呜,她也确实管不动啊! 一顿早饭,在黄灵秀的纠结和犹豫中结束。 出了苏老夫人院子,她忙把苏成扯到一边,垮着脸问:「你怎么不和爹娘说?」 苏成皱眉,一脸迷茫,道:「我觉得这事有点严重,还是等恒儿回来,和他问清楚。」 「岂止是有点……」黄灵秀叹气,再一次感慨她怎么生了如此不省心的儿子。看看老二家的多好,顶多就是和友人喝喝酒,喝醉了也知道回家闷头大睡。 「好啦,你也别担心了,等儿子回来问清楚再说。」苏成看着妻子这样,心疼不已,真恨在小时候没多打两下儿子屁股。 「也只能这样了。」 夫妻两垂头丧气回了自己院子。 远远跟在后头的苏泰夫妻看着前方的大哥大嫂,也忍不住感叹。 苏泰道:「孩子太优秀也是不省心,看看大哥大嫂,想见见恒儿都难。」 叶惜玉:「也是,大哥大嫂也挺不容易的,打恒儿六七岁起,就说不赢他。」 苏泰:「看来笨也有笨的好。」 叶惜玉:「这话可别让大哥大嫂听到,他们已经够不容易了。」 苏泰点点头,甚是认同,随后问妻子,要不要去看看宿醉的儿子。 叶惜玉轻哼了声,道:「等我先回屋拿棍子。」 敢学别人喝到酩酊大醉,看她不好好打一顿。 苏泰一听,也有些兴奋,忍不住搓了搓手。 他也是好久没打自己儿子啦,怪想念的! 两夫妻兴高采烈回自己院子拿木棍,准备一会过儿子那松筋骨。 可怜的苏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睁开眼,就看到母亲拿着木棍走向自己,吓得睡意全无,也顾不得宿醉后的头疼,只穿着身中衣四处蹿逃。 「爹,娘,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不过喝酒而已……」见劝不动父母,他又忙对小厮道:「快,去请大哥……」 如今也只有大哥能救他了,苏祁委屈得想掉泪。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被他给予厚望的大哥,此时正在别院等着太后,然后送她回宫。 元英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在陈游的陪同下过来了。林一禾洗漱完后,整个人才从半睡半醒中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一夜没见,元英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 林一禾怒了,也有些愧疚,捏了捏她冰冷的小手,关心问:「陈游没把你照顾好?」 第79章 也许是她问的太过太过理所当然,元英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张道:「不、不……就是没怎么睡好。」 「回宫后休息两天。」林一禾决定补偿,昨日她为了自己的爱情,抛弃了忠心耿耿的婢女。 元英沉默,垂下头,提醒道:「丞相在等娘娘。」 对哦,林一禾反应过来,他们还要一起去桃花源吃早饭呢。 元英默默扶太后上马车,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苏恒忽然打了个喷嚏。 林一禾掀开车帘,担心问:「丞相可是着凉了?」 苏恒摆了摆手:「不是。」 「哦。」林一禾放下帘子。 苏恒转身,看陈游还一动不动站在那,那一脸明晃晃的宿醉以至精神不济,冷冷问:「昨夜喝多了?」 陈游嗯了声,带着几分埋怨解释道:「还不是因为遇到苏祁,非拉着我去喝酒。」 苏祁直接喝到趴下,他也没剩几分意识。 「然后你们直接在洪福楼住下了?」 陈游脸一红,果然瞒不过丞相。本来昨夜他们应该比丞相和太后更早到这里的,但他在洪福楼和苏祁喝酒喝醉了。 「我总不能把元英姑娘带回家吧……」 苏恒哼了声,不打算和他追究没带元英过来此处住一事。毕竟因为没有他们在,他和阿禾昨夜在屋顶又看了半宿月亮。 四人在桃花源吃过早饭,林一禾的出宫一日一夜游算是结束了。 苏恒亲自护送这她回到仁寿宫,陈游进宫后则直接去点卯。 出了仁寿宫,苏恒想了下,转道去了文华殿。 今天虽然是十六,但皇上的教育是耽搁不得的…可怜的裴高扬,只能羡慕着好友风流快活,而他则不得不准时进宫给皇帝上课。 苏恒来到,裴高扬正在给慕容庆讲《史记》。 小皇帝看到丞相过来,灵魂都颤抖了下。 丞相这是要检查他课业吗? 一早被迫离开温柔乡的裴高扬看向苏恒春风满面碍人眼的样子,他发誓,若不是看在苏恒二十五岁才难得喜欢上一个女人的份上,绝对不会让他如意。 呵呵,一个二十五岁才知道女人好的男人,他姑且给多几分同情心吧。 苏恒的到来,把原本还算和谐的教学气氛破坏的支零破碎。 一个怕自己怕到不敢抬头,一个一脸怒容瞪着自己。 皇上也就罢了,年纪还小,向来惧怕他的威严。可裴高扬是怎么回事?他可真是,来这自讨没趣! 不过苏恒心情好,不想和裴高扬计较。 行礼后,他笑容温和,道:「皇上,可听得明太傅所说?」 苏恒始终觉得,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要理解《史记》太难了。但教导皇上学问是裴高扬的事,他向来不会干预。 慕容庆后背直冒冷汗。 丞相果然是要考自己,怎么办?本来还记得太傅讲什么的,被丞相一问,脑子一片空白。 他茫然看着太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苏恒也是露出了几分无奈,开始反省,他对小皇帝是不是太严厉了。 叹了叹气,他放柔声音道:「臣不是在考皇上课业,只是过来看看,顺便等太傅一起放衙。」 裴高扬也暂时放下和苏恒的个人恩怨过来打圆场,笑道:「皇上可知,丞相也算是臣的半个学生呢。」 如此神奇?慕容庆短暂忘记紧张,一脸吃惊看了看裴太傅和苏丞相。 「丞相大人这么厉害,也要太傅教吗?」 裴高扬本笑意盎然的脸抽了抽,强挤着笑容问:「皇上觉得丞相的学问比臣好?」 慕容庆一脸理所当然,反问:「丞相不是大齐第一好学问吗?」 裴高扬脸彻底黑了!! 他裴高扬名扬汴京的时候,苏恒还是个奶娃子呢,怎么就成他是大齐第一好学问了! 裴高扬咬牙切齿再次强调:「臣也算是丞相的半个老师。」 老师和学生,谁学问好些,不言而喻了吧。 但慕容庆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没有理解到裴高扬这句话的精髓,认真想啊了想后,道:「太傅大丞相如此多,做丞相老师确实不为过。」 裴高扬:??? 所以,他是年纪赢了? 苏恒想笑,多大的人了,还要为这种小事一争高下。 他打趣道:「太傅莫急,你有的是时间向皇上证明你的学问。」望了望天,快中午了,又道:「不过,今日差不多到放学时辰了。」 毕竟是小孩子,慕容庆听到放学还是很兴奋的。而且昨日太后出宫了,他想去仁寿宫找母后,听她讲讲外面的事。 第80章 聊的这一会,慕容庆也没那么怕苏丞相了,一脸藏不住的迫不及待看着太傅和丞相。 裴高扬心一软,想到自己可爱的儿子。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疼爱的时候,偏被逼得肩负天下苍生。 皇上和太后,也算是跨越辈分和年纪的惺惺相惜了。 「去吧。」最终,裴高扬慈爱说出这两个字。 慕容庆闻言,双眸一亮,随即兴高采烈摆驾仁寿宫。 小皇帝走了,裴高扬和苏恒自然也跟着离开。 再无其他人,裴高扬也无需对苏恒客气了。 「快把你那满脸的春风得意收一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女人一样。」 苏恒不以为意,心情好,笑容根本收不住,道:「太傅不至于因为皇上夸了我一句,就耿耿于怀了吧。」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高扬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冷冷道:「还真是给丞相大人说对了。」 苏恒被怼的一怔,很快便落后于他好几步。 扶了扶额,苏恒记起上次裴夫人怀孕的时候,裴高扬也是这样,脾气越来越大,等裴夫人生下孩子又自然好了。 如今他也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十来岁少年,大概也能理解了。 算了,这段时间就少惹他,多忍耐忍耐吧。 然而他刚想通,裴高扬却又主动停下了脚步,脸依旧冷着,转过身问他:「今日找我何事?」 被裴高扬这样一闹,苏恒差点忘了自己来找他是为何事。 他上前两步,和他简单说了下自己和太后醉日在莲香楼吃饭一事。 「所以?是想让我把饭钱给回你吗?」 苏恒:…… 要不是还有三分理智在,可真不想和他说话了。 苏恒耐着性子,继续往下道:「我告诉了太后,莲香楼背后东家是你们裴家。」 裴高杨这下冷静了不少,打量了他好一会,才道:「若不是了解你为人,就你这几日的行为,可真会让人怀疑,是不是为美色昏了头。」 苏恒嗤笑出声,带了些自嘲。 可不是昏了头! 说完这件事,他也可以安心和裴高扬道别了。 裴高扬却再一次喊住他,道:「过些日子,我要去一趟江州。」 说完,脸上浮现几分赧意。 太后给的那套题,有许多他至今仍解不出。他想去一趟江州,看看能不能寻到这个出题的奇人。 但他骄傲惯了,这种事,实在不好意思对别人说。 只是他不说,苏恒仍旧猜到了几分,问:「可是为了那些题目?」 裴高扬转过头,轻嗯了声。 苏恒拧眉,想了一会,道:「晋王那边似乎不大太平,你要不要等等?」 裴高扬摇了摇头,一是这些题目解不出来,让他整日挠心挠肺。二是有那个自信,晋王就算有异心,应该也不敢拿裴家开刀。 他想的第二点,苏恒也是这么想的。 世家的力量在大齐根深蒂固,晋王要是有了异心,必然离不开世家的支持,更别提裴,崔,王,谢,欧阳这样的大世家。 能让裴高扬撇下怀有身孕的裴夫人去江州,可见这题在解不出来梗在他心中多难受。苏恒也不劝了,想着到时候安排多几个护卫保护便是。 裴高扬因为苏恒的理解,那对他的不满少了些许,总算能平静交谈至宫门口。 互相道别后,各自坐上马车回府。 这时候的苏恒没想到,在苏家,等待着他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场面。 门房看到他,激动得跳了起来,门都顾不得关上,忙道:「大少爷,大老爷和夫人等了你一天了。」 苏成和黄灵秀交代府中人,只要看到大少爷回来,便立刻让他到他们院子。而把守在第一关的门房,更是被郑重又郑重交代了好几次。 他在苏府当了那么多年门房,可从没像今天压力这么大。 苏恒从来没被父母如此迫切期待过,很自然想到了昨日母亲撞见他和太后一起逛庙会的事。忍不住有些头疼,但还是过去了。 有些事,他本不想家人过分担心,但也没想要瞒着。 来到父母的院子,他们正准备吃午饭。 苏恒见状,很自然的坐下,等着给他添一副碗筷。 婢女也很自觉准备去拿,却被黄灵秀叫住:「不用去,今日大少爷不准吃饭。」 有丈夫在,她才不会像昨日那样,轻易被儿子唬住。 苏恒看着佯装生气的母亲,很配合演,道:「既然娘说今日不准我吃饭,我便不吃吧,虽然也确实饿了。」 第81章 听到他说饿,苏母有些心软了,怎么说都是唯一的孩子,还真从小到大没冻着饿着过。 挣扎再三,母爱还是输了,黄灵秀踢了丈夫一脚。苏成立刻明白过来,板着脸道:「孩子怎么能饿呢。」 说完,让人去添了一副碗筷。 黄灵秀努力维持面上的怒意,心里却不免有些心酸感慨,一家三口好久没遮掩坐在一起吃饭了。 等饭吃的差不多,苏恒屏退了一旁伺候的下人,打算和父母开诚布公谈一谈。 不等他开口,苏母先说了。 「你这臭小子,从小到大聪明有主见,娘一直觉得生了你这个儿子,省心,我和你爹也不曾怎样管过。所以现在,你是想把我们过去二十五年不曾操过的心,一下子补回来吗?」黄灵秀说着说着,眼红了。 她其实也不是想干涉儿子的感情,毕竟哪怕对方是太后,她也纠结得分不出,到底是儿子终于有女人了让她更高兴,还是儿子单身一辈子让她更担心。 苏恒长这么大就没看母亲眼红过几次,所以这次,自己是真的让她担心了。 心一软,他柔声道:「娘,儿子有分寸的。」 黄灵秀很想呸他一口,可不敢,更不舍得。 她有时候也真开不起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就这么怕儿子呢?难道是老天爷对她不怕丈夫的惩罚? 含泪望天! 苏成没想到自己夫人真的流泪了,心痛不已。 心痛让他失去了几分理智,也有了骂儿子的勇气。 他怒拍了拍桌子,吼道:「有个屁分寸!」 但他这一下,没把苏恒镇住,倒是把自己妻子吓了一跳。 黄灵秀捂住胸口,一脸不敢相信看着丈夫,磕磕巴巴道:「你、你竟然如此粗鲁!」 苏成脸刷一下红了,忙解释:「我、我这是气昏了头!」 说完,真带了三分怒气瞪了儿子一眼。 若不是这个儿子,他怎么会在夫人面前形象大跌。 不孝子!气了娘又连累爹。 苏恒心中的无力感啊,别提有多重。他的爹娘是不是太快忘记,叫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从小到大总是这样,每次他们要说事情,总是说不了几句就自己把自己带偏。 成长中的多少困惑,都是他自己解决的! 唉! 苏恒这一声重重的叹气,终于再次把苏父苏母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意识到自己还没和儿子讲正事。 苏成轻咳了声,掩饰自己重妻轻子的事实,道:「你说说,昨日和太后是怎么回事。」 苏恒苦笑:「爹娘觉得呢?」 顿了顿,他一脸坚定和他们说道:「你们放心,这事我自由分寸,但对太后,我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 黄灵秀听得后背发凉,好想晕过去! 二十五年,黄灵秀可从来没从自己儿子口中听过,对什么志在必得。哪怕当年科举考试,也是一副听天由命,尽力就好。 关乎一生的事,却如此云淡风轻,她和丈夫都急坏了,请了三个先生日夜轮番教导,就是怕这个聪明绝顶的儿子不把科考当回事,自毁前程。 兴许是被逼烦了,他干脆在外面找了处宅子搬出去住,扬言不考中不搬回府。这又把黄灵秀夫妻吓到了,生怕没了这儿子。还好他天资聪慧,果然一举得魁。 黄灵秀想起当年,仍颇觉骄傲。 等等,她想远了。 黄灵秀喝了口热茶稳住飘远的思绪,但却控制不住去想,儿子对太后如此志在必得,如果逼急了,会不会和苏家脱离关系? 这一想,心肝都颤抖了。眼看丈夫又要吼人,她忙把手中的杯中往桌面上重重一搁,教训道:「好好说话,大声嚷嚷能解决问题吗?」 本来也只是装模做样的苏成和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好好哄母亲的苏恒齐齐一愣,父子两都很诧异,他们妻子/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着理智了? 黄灵秀可不管丈夫儿子诧不诧异,指了指丈夫,道:「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领着他走到外头,脑袋挨着脑袋,叽里咕噜说了好一番话。 无非就是重提苏恒十四岁那年因为被家里逼得急,在外头买了宅子,搬出去住了两年的事。两人分析者,这次他对太后还志在必得的态度,要如何做,才能把握好这个度。 但越商议,两人心里越没谱。 最后苏成小心翼翼劝道:「恒儿一向比我们聪明,要不,随他?」 黄灵秀苦着脸,对丈夫这建议很是心动。主要是太清楚一点,他们全家加起来,怕都不是儿子的对手,反对又能如何。 第82章 「也许,或者,恒儿现在大权在握,真不用怕?」黄灵秀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夫君,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样想有影射儿子权势滔天的嫌疑。 夫妻两人商议着商议着,竟是如此一致觉得,既然他们不够儿子聪明能干,不如就随他去吧。不赌一把,怎么知道不行呢。从小到大,儿子就没让他们失望过! 两人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彼此说服。 再回到饭桌上,苏成板起脸,拿出一个做父亲的威严继续教训儿子。 你现在年岁也不小了,望你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能考虑一下苏家。」 苏恒端茶杯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父母,无声问,就这样? 随后笑了,笑容有些动容。 从小到大,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但凡父母和他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很快私下想通,然后由他去。 苏恒并不觉得父母这样是软弱无主见,他其实很清楚,这也是因为他们爱他,信任他。 他放下茶杯,笑道:「我就算是不给自己留后路,都不会不给苏家留。」 黄灵秀听到这回答很不高兴,板着脸道:「说什么混账话,你是苏家的孩子,和苏家是分不开的。」 苏恒心一暖,明白母亲这话的意思。她这是在告诉他,苏家永远和他一起。 他想到自己和林一禾的事怕是还有一番折腾,便嘱咐父母,暂时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 黄灵秀心虚点了点头,想到早上那会,她差点把儿子卖了。 安抚好父母,苏恒这才慢悠悠离开。想到昨日没有在家陪家人,快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转身去了祖父祖母那,陪他们聊了好一会天。 两个老人不用怎么哄,看着这个玉树兰芝的大孙子,整个人都熨帖了。 从祖父祖母那出来,苏恒在花园遇到走路一拐一拐的苏祁。 不等他开口问怎么回事,苏祁见到他,就哭丧着脸一拐一拐奔向他,道:「大哥,你一早去哪里了?」 语气说多委屈有多委屈。 苏恒看着他的腿,首先冒出来的想法是,昨晚喝醉酒摔倒了? 听到大哥这么误会自己,苏祁委屈得要掉泪了,他强撑着难过解释:「是我爹娘打的,说我昨夜不知分寸,喝到不省人事。」 苏恒轻笑出声,倒也觉得他这顿打活该,无奈摇了摇头:「多大的人了,喝酒还这般不知节制。」 苏祁脸红了,辩解道:「这不是遇到陈大哥,太高兴么。」 说完,似有想到什么,他一脸认真,告诉苏恒:「对了,大哥,我还看到了元英姑娘。」 元英姑娘是太后的贴身宫婢,怎么会和陈游一起逛花灯呢?苏祁百思不得其解,或者准确的说,不敢去想太透。 他看着苏恒,双目如炬。无声表达着他的激动:陈大哥和元英,有情况! 苏恒忽然有些头疼,感觉好像无意中把陈游给坑了。 苏祁这个人,性子冲动,有些事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好。事已至此,也只能委屈陈游了。 「这事,你不要声张。」 大哥这是间接认同了他的猜测啊,苏祁浑身打了个激灵。此刻心情激动的,仿佛和姑娘逛花灯的是自己般。 元英姑娘长得娇俏可爱,性子又好,陈大哥眼光不赖嘛……诶,等等。 苏祁一拐一拐的脚步一顿,有些记起,昨夜他干了什么! 他好像太过兴奋,还逼着元英姑娘喝了两杯! 完了完了,搞不好陈大哥是个护短的! 等陈大哥沐休,自己还是带壶好酒去赔礼道歉吧。 苏祁这么想,也真是这么干的。 几日后,等到陈游休沐,他特意买了壶好酒亲自去陈府赔罪。 陈府因为陈康的婚事将近,装扮的喜气洋洋。苏祁跟着领路的仆人一路走,一路探头探脑张望。 一看到陈游,他便兴奋上前,道:「陈大哥,你们家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说到这个喜事陈游就头疼,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若喜事都这般折腾人,还不如不要呢。」 今日难得休沐,但一大早家里就鸡飞狗跳。父亲指责母亲没有当家主母风范,母亲指责父亲区区庶子娶亲也如此大排场。吵得他恨得进宫。 陈家和林家的事,苏祁多少也有听说,暗恼自己多嘴。 举了举手里提着的那壶酒,笑道:「别想那些烦心事,喝酒喝酒,我今日是来赔罪的。」 陈游听到喝酒,面色顿变,忙甩开那搭上自己肩膀的手,拧着眉拒绝:「不要再跟我说喝酒,从此以后,我滴酒不沾。」 古人诚不欺人,喝酒误事。陈游想到中秋那日喝得那般醉,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第83章 「这可是好酒啊?」苏祁怕他不知道,忙捧到他跟前,让他闻,还道:「闻闻,是不是很香?」 陈游毫不犹豫推开,一脸嫌弃:「不喝不喝,以后再让我喝酒,翻脸了。」 苏祁一脸沮丧,小声问:「陈大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陈游冷哼了声,幽幽瞥了他一眼。 他这反应,生不生气不言而喻了,苏祁好难受,忙道歉:「陈大哥,你原谅小弟吧,我那晚真的喝大了,才会逼元英姑娘喝酒。」 说着说着,苏祁都想给自己两巴掌。逼姑娘家喝酒,太不是男人了。 「有这事?」陈游懵了,那晚他喝了太多酒,好多不记得了。 苏祁羞愧点了点头,不敢看陈游,再次道歉并恳求他原谅:「对不起啊,陈大哥,你原谅我吧。」 陈游似乎很疲惫,一脸倦容,双目无神。 十五那日的事已经过去好几日,他真的没精力和苏祁再为这事争来争去,只得道:「那日也不怪你。」 是他自己贪杯,以为自己千杯不醉,结果醉的一塌糊涂,一失足酿成大错。 「陈大哥原谅我了?」苏祁激动的两眼发亮,开心是赤、裸裸表现在脸上。 他就知道陈游不是那种小气之人! 既然陈大哥不计前嫌,他们是不是可以好好切磋一顿? 然而不等陈游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一妇人的哭泣声。 「游儿,娘好苦啊……」 陈夫人在丈夫那受了气,一路抹着泪来到儿子做,却没想到屋内不仅坐着儿子,还有一个生面孔,看衣着,定也是京中荀贵子弟。 想到自己如此失礼的举动,陈夫人立刻收住哭泣,脸刷一下红了。 陈游头又痛了,这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也一把把苏祁揪起,对他母亲道:「这是苏丞相的弟弟,特来相邀我过府一聚。」 丞相相邀啊!陈夫人激动了,也不觉得陈家大肆铺张为一个庶子办婚礼是什么大事了。 「快去快去,别让丞相久等。」陈夫人忙催促,然而等他走到门口又连忙喊住:「等等等等,怎么可以空手去呢。娘让人去库房哪些……」 「不用了。」陈游拒绝,扯着苏祁走快步离开。 陈夫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还是不如陈康那小子懂人情世故。 苏祁被陈游扯着飞快向前走,几次趔趄差点摔倒,他有些怕了,喊道:「陈大哥,我自己走,自己走。」 可陈游不管,直把他拖到陈府大门才松手。 一得到自由,苏祁反射性离陈游三步远,生怕又被他揪住。 心情烦闷的陈游甩了甩衣襟,对苏祁道:「走吧,我们去喝酒。」 苏祁有些不信,向他确认:「真的?方才你不是还说,再让你喝酒,翻脸的吗?」 陈游脸一黑,不想接受自己出尔反尔的事实,只是问:「去不去?」 「去,当然去!我请你!」苏祁可还想着要向他赔罪呢。 苏祁看陈游似乎在往洪福楼方向走,心想,陈大哥对洪福楼还真是偏爱啊。不像自己大哥,满汴京那么多酒楼,一时这里一时那里,没个定数,有时候想找他,都经常不知道他会在哪,急得自己满城跑。 陈游不知道苏祁是这么想自己的,其实他也是没带意识向前走,等到了洪福楼门前,小二热情出门相迎,才知道自己下意识来了哪里。 脸一黑,他立刻转身离开。 苏祁一只脚都踏进洪福楼大门,却看到陈游不仅没跟上,反而快步离去,又急匆匆去追。 「陈大哥,你要去哪里?」 怎么说变就变啊,若他不回头看,岂不是尴尬死。 陈游不好说去哪都行,就是不想去洪福楼。随意指了指对面的福满楼,道:「那人少,我们去那吧。」 苏祁有些不解,福满楼就在洪福楼对面,东西不如人家美味,客人自然就少了。今日洪福楼又不是没位子,陈大哥怎么还要去福满楼? 不过不解归不解,苏祁这人在小事上并不怎么讲原则,陈游想去,他陪就是。 两人瑾了福满楼,要了个小雅间,一坐下,陈游就连喝了几杯闷酒。 苏祁再迟钝也看出他心情不大好,拦住他又要倒酒的手:「陈大哥,你有心事?」 陈游幽幽看了他一眼,真有点羡慕他生于苏家这样的家庭,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天真烂漫。 沉默就是默认,苏祁懂。 他抢过酒壶,苦口婆心劝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你要是有心事,不妨和我说说。」 陈游也确实是很想找个人说说,苏祁虽然大咧咧,但应该也是个嘴巴紧的。常言道,虎父之下无犬子,有苏恒这样的大哥,苏祁嘴巴大不到哪去。不然他如此大咧咧的性格,却怎么没任何人能从他嘴里挖出一些关于苏恒、苏家的小到消息。 第84章 一番理性分析,陈游放下心,和苏祁倾诉这些日子的压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料对了一半。苏祁的嘴巴紧,是对外人而言。对着自己人,特别是对自己大哥,他称得上是毫无保留。 可现在他不知道啊,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下他只觉得,苏祁可真是个好的聆听者,每每他说到气愤之处,还会比他更义愤填膺,让他大有被理解的欣慰之感。 两人在福满楼坐了半天,陈游也倾诉了半天。如数倾尽,只觉得整个人身体通透,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郁结。 临别前,他拍了拍苏祁肩膀,颇有些相逢恨晚感慨道:「好兄弟,以后想喝酒,还找你。」 苏祁喝得三分醉意,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也顿时被激起豪情万丈,拍着胸口道:「大哥放心,我一定随叫随到。」 一顿酒一场谈心,陈游在苏祁心里已经从陈大哥一跃升为大哥了。 有了上一次宿醉被父母暴打的经历,这次苏祁学乖了,和陈游道别后,又去了别处闲逛散酒气,估摸着苏恒放衙时间才回家,一回到就直接去了苏恒院子等他。 还好这一日苏恒回来的比较早,且有了爱情的滋润,他好说话了许多,乍见到苏祁在,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板着脸赶他。 苏祁见大哥回来,立刻像小尾巴一样迎上去,巴结与讨好不言而喻。 「大哥,你回来啦。感觉好久没和大哥一起吃饭了,今日特意等着你。」 苏恒一笑,这个弟弟虽然冒冒失失,却是真性情。自从裴高扬去了江州,他既要兼顾皇上课业,又要处理国事,确实更忙了。今日会提早回来,也是阿禾看不下去他这样折腾自己,逼着他准时放衙回家好好休息。 想到林一禾,苏恒的笑容更温柔了,看着苏祁也更顺眼了。 仔细看来,他们兄弟俩长得还真是挺像的。也难怪当初他会误会,阿禾喜欢苏祁。 想起当初的误会,苏恒有些无奈。 算了算了,在感情方面,他干的蠢事又何止这一件。还好命运终究没有让他失去阿禾。 轻风轻尘把饭菜端上来后,兄弟二人难得和谐坐在一起吃饭。 还没吃第一口,苏祁揪有些迫不及待和他说自己今日和陈游一起喝酒的事。 苏恒淡淡哦了声,没太在意。江州一行后,陈游和苏祁关系不错,他是知道的。 但苏祁接下来的话,意外引起他注意。 「……陈大哥说自打陈林两家人婚事定下来后,陈家几乎日日鸡飞狗跳。」 苏恒边吃饭边听苏祁眉飞色舞讲述,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讲故事能力不错,比说正事有逻辑多了。 其实早在陈林两家定亲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了陈阁老的意图。 陈康在汴京名声太差,加上虽然是抱在陈夫人跟前养大,但始终是庶子,注定是不可能娶到什么贵女的。可陈阁老对这第一个儿子是真的偏爱,不然也不会在他做出那样丢家族颜面的事后,不仅没放弃,还如此费尽心思为他图谋。 林一苗,怕是在陈阁老能力范围内,能谋求到的最不错的妻子人选。毕竟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太后的亲妹妹。和太后不是一个娘胎出来,始终是一笔写不出一个林字,打断骨头连着筋。性子好不好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入了陈家们,还不是由着他们调、教。 每每想到陈阁老这些想法,苏恒都有些想笑。 他这算盘打的好啊,只是终究还是太轻视女人了。太过笃定就算林家种种所作所为让林一禾和林父有了隔阂,就算她已经位居太后高位,母家依旧是出嫁姑娘的依仗,再怎样都不会真的翻脸。 陈家有权有势,也不是真需要依仗林家什么,要的不过是能和皇家扯上亲的关系。有了这层关系,他的权势自然更加稳固了。 可惜啊,有很多事真的不能全凭利弊去衡量。太后她不在乎林家,也清楚林家靠不住,根本就没想过要依仗。 想到这,苏恒冷笑。他的阿禾也无需依仗林家,因为他会是她最可靠的依仗。 苏祁讲得兴致勃勃,忽闻大哥冷笑,以为自己说的太过分了,吓得顿时闭嘴。 他刚才,是不是太像长舌妇了? 一下子安静起来,苏恒回过神,看着苏祁,问:「怎么不继续往下说?」 「大哥还想听?」苏祁问的有些小心,生怕自己叽叽喳喳,像那些讲人是非的长舌妇。 「你若不想继续说,也无妨。」说完,苏恒筷子一声,继续夹菜吃饭。他听不听,都大概想得到陈家是怎么情况。陈游身为陈家嫡子,没办法独善其身,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开看淡。 苏祁摸了摸头,琢磨着,大哥这话是想继续听呢,还是不想?可话说到一半,若不继续说完,他憋得难受。 第85章 苏祁抬头仔细打量了苏恒一番,只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任何不耐烦。也许刚才那声冷笑是错觉,便又壮着胆继续往下说。 从陈林两家为了聘礼闹不愉快,到陈家内部,陈夫人和姨娘为了婚礼排场明争暗斗,到陈游被牵连如何苦闷头痛,最后狠狠把林家的极品行为贬了一番。 一口气说完,苏祁竟有一种把郁结发泄出来的错觉,也难怪陈大哥说完后痛快了许多。他看着苏恒不肯眨眼,有些期待他会怎么说。 不料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吃饭吧,菜要凉了。」 苏祁:??? 他讲了这么多,就这样?当时听陈大哥讲的时候,他可是身同感受,气愤不已。甚至还下意识在心里比较,林一苗和丹阳郡主,哪个更可怕。 大哥不亏是丞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不知不觉,苏祁对他的崇拜又深了几分。 说了那么多,也确实口干舌燥肚子饿了。苏祁拿起碗筷,大口扒拉,很快便吃了个八分饱。 一顿饭结束,苏祁觉得气氛不错,那个一直被他压抑着的想法有些蠢蠢欲动。 苏恒准备沐浴,见他还不走,问:「还有事?」 难得大哥说话如此温柔,今日不说,更待何时! 苏祁牙一咬,道:「有件事,一直想和大哥说。」 苏恒努了努下巴,示意他说。 苏祁脚一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我想去从军!」 说完,那双眼亮晶晶看着他。 习武之人,多少有报效国家的情怀。最近兵部出了募兵文书,他心动不已。但知道这样的事,父母和祖父母是肯定不会同意的。除非他能先征得家里威望最高之人,也就是大哥的同意,或许还能有三分希望。 苏恒本有些散漫的,听到苏祁这话时收回心神,一脸严肃认真看着他。 倒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以前也常听他嚷过想参军报国,但在家人,包括苏恒看来,不过都是小孩子瞎胡闹。他哪知道什么是军人什么是战场。 「别胡闹。」苏恒大量他一会,最后依旧认为他不过是一时好玩。 苏祁委屈死了,他真不是胡闹啊。 大哥从文他从武,大哥能成为文官之首,为什么他不能成为优秀的将军? 好吧,说将军好像太遥远了,但以后的事,谁又能说个准呢。学武之人,有一颗想当将军的心也很正常吧。 怕自己此时退缩,大哥会更加认定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苏祁一脸认真,强调:「大哥,我说真的。」 苏恒坐直身子,拧眉看着他。 苏恒在心里衡量着,苏祁说这话的认真程度。 一向大咧咧的苏祁此时竟也明白这一点,收吊儿郎当,难得严肃认真和苏恒对视。 苏恒有些信了,但苏祁是家里长辈的金疙瘩,让他去从军,怕是不那么容易,且现在也还没到时候。 他已经位居丞相之位,若再让苏祁在军队,只怕让有心之人想更多。 朝政有多复杂,他本不想和苏祁说太多。可今日,他有些不忍打击一个热血青年的报国之心,便也难得有耐性的说了一二。 苏祁听后有些沮丧,但也有些明白,一知半解点了点头。 垂头丧气准备离开之际,苏恒看得不忍,又开口:「世事无绝对,你不要因此荒废了自己所学。」 苏祁生性乐观,把苏恒这话自动深化理解为,练好武艺,现在只是暂时不行,以后会有机会的。 双眸又亮了,他兴高采烈应了声,道:「大哥,我定会勤加练武的。」 苏恒看到他严重那份过份的热切,有些头疼。 他这个弟弟,真怀疑婶母怀他的时候是不是吃了鸡血,可真是给一分鼓励就能自动转化为十分。 算了,苏恒不想和他再解释。怕解释太清楚,他又垂头丧气。解释不清楚,又过度兴奋。 苏丞相谨遵太后的吩咐,早早沐浴躺床上休息。 天气渐凉,轻尘已经给他屋内用上了碳。也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躺在被窝中的苏恒很快觉得浑身烫得似火挨着烤,忙从跟被窝起来,把那烧的正旺的碳火封住。 奇怪?往年也是这时候用上碳火的,也不曾试过像今夜这样。 苏恒带着疑惑,终于慢慢睡去。 翌日因政事堂没事,苏恒下了朝后直接去了勤政殿。 这些日子太傅不在,教导皇上课业的重任便落在了礼部尚书周承平身上。周尚书心惊胆战,可是从来不敢拖延皇上的放学时间。故而慕容庆每日都能准时过来勤政殿,和他们一起用午膳。 他和阿禾独处的时间,无意中短了许多。 想到这里,苏恒加快了前往勤政殿的脚步。 第86章 林一禾已经坐在书案前,有模有样看着奏章。看到他过来,甜甜一笑。 「丞相昨夜睡的可还好?」 按理说一个太后,不这样和一个臣子唠家常的,但在勤政殿伺候的人都习惯了太后皇上丞相三人一起用膳,这样聊天,就更不觉得是什么事了。 苏恒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昨夜睡的挺好的,就是老觉得热。 林一禾没看出他短暂的犹豫,笑得眉眼弯弯,吩咐瑾秋把一直温着的热汤端上来。 瑾秋依吩咐,断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汤进来,小心翼翼分别放在太后和丞相的书案上。 林一禾捧起热汤,喝之前还不忘对苏恒道:「丞相大人,天冷了,先喝完热汤暖暖身子再看奏章。」 苏恒甚觉窝心,很听话的端起热汤,一口一口美滋滋喝起来。 喝完了碗中的热汤,林一禾整个人顿觉暖洋洋的,忍不住满足叹道:「这甲鱼汤果然滋补啊。」 甲鱼汤……苏恒准备翻奏章的手一顿,面色有些怪异。 如果没记错,昨日喝的那几碗汤,好像也是这个味道…… 难怪他盖个被子都觉热血沸腾,自己冤枉炭火了。 上次流鼻血的教训记忆犹新,苏恒心一颤,心思再也没办法全部放在奏章上,担心明日后日,甚至往后很多日子,太后都会弄类似的汤给他喝。 这样个补法,他怕自己得英年早逝。 思来想去,还是得隐晦提醒一下。 苏恒斟酌了下用词,对林一禾道:「娘娘,常言道物极必反。过分进补容易适得其反,这甲鱼汤如此滋补,怕是不宜天天喝。」 这道理林一禾自然是懂的,她笑道:「丞相放心,一只甲鱼也只能喝两天。」 而且她还记得,上一次给丞相连补数日,补得他夜里流鼻血,让她担心了好几日,就怕他受不住找女人。此事之后,她都非常注意,补精血的东西,绝不会让丞相常吃。明日她就改属性温凉的汤。 听到是这样,苏恒放心了。 既然明天不用再喝这甲鱼汤,他就不多言了吧。虽然两人关系已非同一般,但男女之间有些话还是不好意思说的太通透。 苏恒的心思终于能回到奏章上来,而林一禾,还是如往常一样,抓住一切能和丞相亲密接触的机会,比如借问奏章,走过去,用身子挡住旁人的视线,暗暗摸摸他的小手。比如趁旁人不注意,给他一个爱的注视。 总之,林一禾觉得,虽然勤政殿内很多人,她也不能每天每时每刻都把人赶出去。但是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动脑办法总是有的。没有什么能难得到热恋中的男女。 太后种种举动,对苏恒来说几乎是日常了,但他还是会不争气的,被太后一撩拨就心跳加速,恨不能把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钳制住。 白白嫩嫩的小手在眼前直晃,阵阵幽香摄人心魂。 今日确实挑逗的过分了,苏恒眼眸一沉,努力压制心中的歹念。 他幽幽看着林一禾,道:「陈林两家几日后大婚,娘娘可知?」 林一禾虽不知他为何话题忽然转到这,但还是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从江州回来没多久她就收到了徐慧的帖子,除了表达想进宫拜见外,也说了下林一苗的婚事。只是她没放在心上,也并不打算对这门婚事做任何表态。 丞相忽然提这事,莫不是陈家人通过陈游求到了他跟前? 如果是这样,林一禾有些为难了。她可以不在乎林家,但不能不顾及丞相和陈游的情谊,那可是过命之交。 「林夫人可有往宫里递帖子?」苏恒明知故问,这事他早就知道了,也知道林一禾看完帖子就撕了,还严令他人不许提这事。 林一禾乖乖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端正做好,像个要博取老师好印象的乖学生。 苏恒想笑,这副乖巧模样,可不是每一次犯错被抓后的表现么。 但他忍住笑意,依旧语气淡淡问:「娘娘打算如何?」 林一禾谨慎开口,柔声反问:「丞相大人希望哀家如何?」 这温柔的语气,听得苏恒心酥酥麻麻的,很不能把她立刻抓到怀里,狠狠欺负一番。 小姑娘一定是故意的,真是每时每刻都在考验他的耐性。 苏恒咬牙,略带警告瞥了她一眼,道:「臣想如何,太后便如何?」 林一禾羞涩点了点头,双目含情,故意往歪了里说:「都听丞相的。丞相要如何,便如何。」 苏恒可真是,被她撩到心脏疼,偏又没有什么办法。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恒道,语气带了几分狠意:「既是娘娘妹妹大婚,娘娘略微表示一下,大臣们也不会有意见的。」 第87章 「丞相希望哀家如何表示?」林一禾单手托腮,看着苏恒喉结上下滚动的越来越频繁,眸中笑意更浓,仿佛和他在聊的是别的事,根本不是林一苗大婚。 苏恒双眼像被她定住了般,再难从她脸上挪开:「娘娘觉得该如何表示?」 「自然是听丞相的。」林一禾故作害羞垂下眼,还不忘给他娇嗔一瞥。 苏恒心一震,有一种心脏炸开的错觉。本就黝黑的眼眸,更加深邃,紧紧盯着她,薄唇紧抿。 看得林一禾好心痒,真恨不得伸手去撬开他的唇,不许他这样用力要自己。 要咬,咬她啊请不要怜惜她这朵小娇花!! 「听我的啊……」 苏恒故意压低声音,原本就富有磁性声音,加上几分低沉,林一禾被苏到差点要丢盔弃甲,只想扒了他。 而苏恒也早已被撩拨得完全忘了自己身为臣子的身份,满心满眼都在想着要狠狠收拾这个小妖精。 「嗯,听、听丞相大人的……」林一禾声音不自觉微微颤抖,激动的。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双唇,感觉体内女性荷尔蒙剧增,让人有些扛不住。 「既然听我的,那就……」 苏恒声音越说越低,站在远处听后吩咐的宫婢太监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认定太后和丞相定是在说不为外人所知的朝中大事。他们向来知轻重,不该知道的,绝不会去多看多听。 那就怎样?林一禾急了,这人怎么学会说一半留一半了? 「……出宫,嗯?」 「嗯?」 林一禾彷如坐在云霄飞车上,本来只是吭哧吭哧平稳上行,谁料突然一个九十度下坠。 她用手捂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双眸似水,心情激荡。 丞相这是在向自己发出邀约? 局面仿佛从一面倒向旗鼓相当发展,不,是朝林一禾溃不成军的局面发展! 她恨! 丞相为何不干脆一点?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摁墙角亲掐要亲温柔粗暴,她都可以!! 苏恒终于满意勾了勾唇,用正常的语调说道:「行,那娘娘就在林一苗大婚前,回一趟林家。」 「啥?」林一禾像忽然被人淋了一头冷水,顿时懵了。 丞相这是让她给林一苗做脸面?可看他笑得如此饶有趣味,又不像啊。 林一禾懵懵的样子,看得苏恒心心痒难耐,想把她拐出宫狠狠撕摩一番的念头更加强烈。 姑娘家和男子,怎么差别如此大。看起来温文柔弱,却又娇气任性道让你头痛,偏又只会让人觉得俏皮可爱。只是这么眨巴着眼睛看着你,都能把人看化了。 苏恒嘴角微扬,低声道:「林家嫁次女的排场,比当初娘娘进宫还大,娘娘看后伤怀也是正常的。」 林一禾双眸陡然一亮! 叮!小智库瞬间被打开! 暗叹姜果然是老的辣,丞相大人原来是这个意。 哼,男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人人夸赞的丞相,还不是一样越来越不老实了,说话都故意带她绕圈子。 不过,不愧是她喜欢的聪明绝顶好儿郎。经过她的千锤百炼,撩人的技术突飞猛进。 她不服输的小倔强被激起了,瞪着双像染了层水雾的杏眼,下巴微微昂起,一脸骄傲又带了点小娇俏看着他,娇滴滴说道:「按理是如此,可哀家害怕。在言语上,哀家从未赢过徐慧母女。怕一个不小心着了她们的道,说哀家仗势欺人。」说到这,小脸可委屈了,控诉道:「大人你说,哀家是那种人吗?」 明明说的事如此弱小,可怜,惹人疼,可苏恒却听得要强忍着才能不笑。 「嗯,娘娘说的是,所以……?」他对林一禾总是极好耐心,甚至只想撸着她的毛顺着她。这会怕是她如何要求,自己都舍不得拒绝。 谁能想到,他苏恒有一天也会这般没有原则。看来他也不是如别人说的那般沉着冷静,不过是以前没有乱他心的人罢了。 以前,他总觉得人生这样平平淡淡是最好的,无需太多大起大落。淡淡的日复一日,淡淡的喜怒哀乐。斗转星移,谁人不是世间过客。 可自从有了阿禾,他慢慢发觉不是这样的。 正是来生是如此虚无缥缈,才要紧紧握住。 阿禾,我想我会很爱你,比你所能想象到的还要爱你。哪怕某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我依旧还会爱着你。这一世,下一世,甚至,也许,生生世世。 所以阿禾,撩了我,你没得逃! 正斗志昂扬的林一禾没察觉丞相的眼眸忽然暗了下去,还为自己又成功一次套路到他而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 第88章 「所以,自然是要丞相一同陪着去啦。」林一禾语气有得逞的小兴奋。 「好。」苏恒干脆应下,他本来就是要去的。哪怕知道自己以后会给她更好的,排场更大的,更用心的,可就是见不得她现在被人如此明晃晃压下去。之所以忍到现在,不就是想等着她表态,谁知道这小姑娘一个劲息事宁人。 苏恒暗暗叹气,心疼无比。定是自小在林家憋屈惯了,才会连反击都不会。明明已是大齐地位最尊贵的女人,仗势欺人的事做一做又有何妨?只会对自己张牙舞爪。 阴谋得逞的林一禾,一整天心情都美美的,甜滋滋的,就连慕容庆这个小灯泡过来了,她也难得的觉得不碍眼。 因为她眼里,出了苏恒谁也看不进去了。 几日后便是陈康和林一苗成亲的日子,在他们成亲的前一日,太后突然回母家,同行的还有丞相及礼部周尚书。 徐慧给宫里递了几次拜帖,本来对林一禾一直不理会怨念很深。今日忙得晕头转向之际,听到太后来了,有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这段时间,她也做了好几次梦,梦到太后终于召见她和女儿,梦到太后给了阿苗许多许多赏赐,等等。 「真的是太后来了?」徐慧一脸恍惚,再次问来传话的婢女。 葡萄狂点头,因为激动双眼微微泛红:「娘娘真的过来了,已被迎进正堂。」 陪太后一同过来的,还有元英。以前那个人人都能欺负的瘦巴巴的元英,现在变得好好看啊。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站在太后身侧,整个人也跟着熠熠生辉。葡萄无比羡慕。 得到肯定答复,徐慧激动到跳起身,忙道:「快快快……」 可是要快什么呢?好像很多! 得快赶去正堂拜见,得快去告诉老爷,得快去告诉女儿和儿子,让他们也快点去正堂! 还有什么?太后的到来毫无征兆,她毫无准备。婚礼就在明天,她本来就事多,现在更是乱得如盲头苍蝇,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 不管了不管了,无论之前林一禾待他们如何,今日都务必暂时放下前嫌,先讨得她欢心,让外人更加认定,林家是被太后重视的。 陈林两家的婚事,陈家把态度放得如此低,让徐慧更加明白个道理,不管林一禾对林家态度如何,在外人看来林家就是背靠太后升了天的鸡犬……啊呸不不不,这就叫皇家有人好办事。当初送林一禾入宫是对的,尽管她现在过得这么好,让徐慧心里很不舒服,但能让他们借借势,也算如了她和夫君当初的谋划。 徐慧快步流星往正堂走去,沿途想到什么还不忘吩咐同行的婢女去做准备。 明日阿苗大婚,今日太后就来,秒啊秒啊!徐慧高兴的合不拢嘴。 刚开始和陈家议亲的时候,她也担心过,陈康不过是个庶子,在陈家会不会没有地位。 可谁知,为了陈康,陈阁老放下身段亲自邀请林广喝了几次酒,拍板表示,陈康是他长子,他和陈夫人视同己出,日后陈家家业大部分将由他继成。 陈夫人这边也是,更是不惜放低姿态拉拢她。甚至为了巴结讨好,好几次在别人府上的宴会偶遇,为她做脸。 徐慧小户人家出身,嫁的丈夫又是一个没落户,哪曾被身份如此尊贵的人这样捧过,很快便飘飘然了。 为了能让林一苗嫁给他们儿子,陈阁老陈夫人这样身份证娃的人都如此伏低做小,可见是真心想和他们结亲的。 徐慧和林广两人一翻琢磨后,都觉得把林一苗嫁给陈康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陈康这人传出过不好的事,但那都是曾经。自打陈阁老把他塞进礼部,就一直管的死死的,就差拴在裤腰教导了,不也没再传出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广和徐慧夫妻在某方面,确实想的很明白。比如,清楚知道有陈阁老这样一个爹,陈康前途不会差的。陈康混得好,自然也就能照拂他们儿子一二,以后科举考试行个方便什么的,也够了。 两人其实心里也很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说的好听是世家,但不过只剩空壳。不然当初也不会这般冒险让林一禾进宫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让女儿嫁入高门,难。嫁一户对他们态度谦卑讨好的高门,更难。 对于林一苗,林广和徐慧是真心疼爱的,可再疼爱,也不想以后女儿嫁的婆家人对自己趾高气昂。故而能找到陈阁老这样的人家,综合衡量后,他们是真的满意的。 而林一苗这边,想得就更简单了。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比陈康好看的男子,第一次见面就被迷得晕乎乎的,更别提对方父亲还是位高权重的阁老。 能嫁给他,心里已经暗暗乐开了花,根本不会想太多别的。当然,陈康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多少也听过,但徐慧和她说了,这些都是年少不懂事犯的错,陈康早已经改过自新。 第89章 她也不着痕迹问了几个好姐妹,看法也和母亲差不多,便也彻底放心了。哪里会想到,自己身边都是损友,对她只会巴结奉承,听到林家和陈家议亲,根本没人会和她说陈康不好。 而且林一苗对自己有迷之自信,认为她长得这般娇俏可爱,又哪里是外面那些妖艳贱货能比的。且陈康也私下里对她表达了几次爱慕之情,林一苗心就更飘了,已然认定这男人被自己迷倒了,且陈家上下也对她非常满意。 再有就是定亲后,徐慧提出的聘礼要求,林一苗当时都有些担心,但陈家竟然允了,这就让林一苗的心飘到几乎要不着边际了。 在整个商讨婚事的过程中,两家人虽然多少有些摩擦,可陈家人对她的喜爱不减反增,林一苗心就彻底定了,每日美滋滋盼着早点嫁过去。对于母亲往宫里递了几次拜帖,林一禾都没接见的事,没太放在心上。 有太后能依仗一下,自然好,没得依仗,凭她的样貌才智,定也能把丈夫和公婆笼络住,林一苗就没怕过。 当然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今日忽然听到太后过来了,她还是有些得意的。 毕竟能偶尔依仗太后的权威,她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她才不是那种傻清高,有得依仗都不懂依仗的白痴。 林一苗收拾了下自己,赶去正堂的时候,父亲母亲弟弟都已经在这。 乍见到林一禾,林一苗狠狠吃了一惊。 虽说进宫前她已经发现林一禾美的有些过分,可几个月不见,怎么变更好看了?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不是说每日苦哈哈在勤政殿批阅奏章吗? 大部分女人都在意美貌,更不乏妒忌比自己貌美的。即便对方什么都没做,只要长得比自己好看,她就心里不舒服。 很不巧的,林一苗就属于这一类。 她看到林一禾后,全然已经忘了母亲交代又交代的事,只忿忿不平在想,为何林一禾会变得这么美? 徐慧见女儿给太后行完礼抬起头后小脸忽然崩紧,只当她是心高气傲,接受不了以前一直被自己欺负的人,现在见了还要向她行礼。 她瞪了林一苗一眼,眼神提醒她要控制一下自己,随后很自然地和林一禾唠家常。 「娘娘特意在阿苗大婚前回家……」 「不,林夫人莫误会,只是凑巧罢了。」徐慧话才开口,林一禾就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淡淡戳破她的异想天开:「今日不用上朝,哀家想出宫体察体察民情,顺路过来看看。」 徐慧听到她说出体察民情四个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林一禾有几斤几两她不是不知道,不过参政议事小半年,还能真一下子懂了治国之道不成。说的好听,体察民情,怕不过是寻个借口出宫透透气。 不对,如果只是想出宫透透气,她为何来林家?明明就是想回家看看,但又拉不下这脸面,才寻了这么一个借口。可真是当了一段时间太后,知道撑脸面了。 徐慧深吸了口气,看透不说破,只顺着她的话,笑道:「娘娘辛苦了。」 林一禾悠然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幽幽说道:「可不是么,日理万机,可真是辛苦。」 如果说刚才徐慧还能顺着林一禾去说,那么这一句话过后,便忽如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别说顺着她了,都快吐血了,在心里骂道,如此作态,可真是小人得志,君子道消。但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骂,面上还是得强挤出微笑附和,同时眼神示意林广不要装哑巴。 林一苗最近被人捧惯了,看到母亲在林一禾面前如此伏低做小,心里就来气,认定林一禾今日突然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毕竟在当时,她虽然是入宫为后,也不过是一辆凤辇就把人拖走了。哪像自己这般,林府内外,张灯结彩。府中上下,喜气洋洋。 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心,若是有心,早该在晒嫁妆的时候给添妆了。 林一苗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委屈得不行。 明日就要成亲了,事情本来就很多,时间根本不够用,偏因着林一禾太后的身份,他们全家不得不站在这里听她嘚瑟。 好气啊!明明不过是个无实权的太后,因为命好,遇到苏恒这样敦厚仁慈的人做了丞相,给了她几分尊敬。她可是听陈康说过的,太后每日上朝,可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每日在勤政殿,说是说批阅奏章,却是一个主都不敢做。 在文武百官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在自家人面前却耀武扬威。对林一禾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行径,林一苗表示不耻。 林一苗在心里暗暗腹诽的同时,林广看到夫人的暗示,硬着头皮和太后丞相周尚书等人聊天,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聊越崩,最后几乎是被周尚书压着训斥。说他好歹光禄寺典簿,应多少懂礼数才是,为何这一场婚礼却一次又一次做出出格之事。 第90章 出格二字,可真是把林广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战战兢兢问:「敢问周尚书,我儿这场婚礼,何处不妥了?」 他真的是小心翼翼询问,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质问,让周承平脸一黑,说话更加不留情面,大骂了句糊涂。 「你们先是在聘礼事情上,不知道避讳先皇,竟然开口要一百零八担。现在又在婚礼排场上,不知避讳已为太后的长女。林典簿,你说这是不是一而再出格。」 虽然大齐并没有明文律例规定男婚女嫁聘礼数目和排场,可但凡懂点礼数的人,也知道避讳一下在位者。林家种种举动,完全置皇家颜面于何故。周承平身为礼部尚书,是最见不得为官者如此不懂礼数,背地里他也暗示过陈康几次,偏那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根本不把别人的好心提醒听进去,为此周承平没少和丞相抱怨。奈何丞相日理万机,哪腾得出时间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本已放弃,独自郁结。不料昨日丞相却突然告诉他,太后今日要去一趟林府,他身为礼部尚书得同行。 周承平心里暗喜,感觉应是太后终于看不下去了。 今日来到,看到林府这排场,周承平就更加不高兴了。他知道,太后始终是林家的女儿,有些话不方便说的太过分。他身为礼部尚书,有这份拨乱反正的责任。 大冷天的,林广听得冷汗狂流。 聘礼一事,在夫人提出来后,他也曾担心过,但想到大齐并没有哪条律例不准民间儿女嫁娶给一百零八担聘礼的,且在礼部为官的陈康也说,一百零八担不过分,他才心安理得收的。 毕竟,对于钱财,谁会嫌多? 且他想着,自己长女是太后,即将要结姻亲的又是陈阁老这种有实权的荀贵,旁人就算心里有异议,也定不敢多言。谁料这个周尚书,在婚礼前一天会说如此难听的话。 先皇也就罢了,毕竟是作古之人,再不高兴也不可能从坟墓里蹦出来。但太后,那可真是有些尴尬了。 虽然他心里始终觉得,身份再怎么变,也是他林家出去的女儿。但这种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他再愚笨也知道女子出嫁随夫,更何况她这个女儿是嫁入皇家。 林广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冤枉。当时因为想着是送去冲喜的,哪敢给讲什么排场。加上皇上催的急,操办也非常仓促。且当时礼部也有一切从简的意思,难不成以后他林家儿女的婚嫁,都不能越过长女不成? 只是这么想,林广都抖了抖。嫁女儿也就罢了,若日后儿子娶亲,也不能越过这排场,谁家贵女愿意嫁过来。 想通后,林广觉得不能退步,和周尚书据理力争。 不仅他,在场的徐慧和林一苗本人也是急得快掉泪了。 当初林一禾出嫁是什么排场?不过就是在大门口和她自己院子挂了几个红灯笼贴了几个大红囍字。若是这次以这个为参照标准,岂不是宾客都得减半? 周承平听完林广所说,虽不否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心里的不满还是难消散。 听他这语气,反怪他不成? 当时先皇病重,听信国师妖言要立新后。那么多人家避之不及,就你林广上赶着凑。怪谁呢? 而且他也没要求以后林家子女婚礼不得大搞的意思,不过是提醒一下,太后还在,多少顾及一下她颜面。为人父母,但凡能对孩子一碗水端平的,不用旁人提醒也能做到。说到底,还是听了妇人枕边风,刻薄元妻所生子女。 周承平越想越摇头,真觉得林广这人不是个东西。 偏他也只能口头点醒点醒,除此之外也无可奈何。他一个旁人在这件事上尚且这般无奈,想必太后应是心酸无比。 想到这,周尚书偷偷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太后。 只见她眉头微拧,一副强人哀痛的模样,让他不由想到自己那个和太后交好的女儿,更是生出了老父亲的痛心之情。 而同时,林广和徐慧担心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婚礼被打压,轮番和周承平讲道理,听得他额头青筋凸起。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丞相昨日要他一同过来。这种场面,他一个见惯了大场面的老人都被气到哑口无言,恨不得甩甩衣袖走人。若是太后自己回来,怕是为自己辩驳一二的机会都没。 可让他和林广夫妻争论,还真有点拉不下老脸。 周承平一脸绝望看向丞相,下意识地去想,不知道丞相大人会不会有办法。 然而丞相真的太君子了,大事上杀伐果断,这种小事,除了眉头微皱,应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唉,娘娘可真是太难了! 林一禾三人在林府待了近半个时辰,徐慧也忘记了要讨好太后的初衷,心思都花在如何说服周尚书,让他们陈林两家如期如准备举办婚礼,不要打压。 第91章 所以等到林一禾放下茶杯说要离开,徐慧整个人也只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庆幸苏丞相和周尚书没有用权势压他们。 等他们都出了大门好一会了,才反应过来,这一早上的,只顾着理论,都没和林一禾说上几句好话。 特别是回到正堂,听到孙嫲嫲训斥下人,太后的茶杯竟然喝到一口茶都没有也注意添茶,徐慧更是差点两眼一黑。 别说对方是太后,即便是来林家做客的普通客人,此举也是非常失礼。 但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唯有严令府中上下,不得把忘记给太后添茶这样失礼的事喧嚷出去。 母女二人回到林一苗院子,齐齐说了句晦气。 好好的心情,都给林一禾给毁了,还不如不来呢。 徐慧终究是做了母亲的人,担心女儿一直苦着脸待嫁,安抚道:「阿苗莫气,好歹婚礼能按准备的举行。其他都是虚的,咱门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啊,也只能嘴上说说。」 林一苗懂,林一禾就是见不得她好,这才在她成婚前一天带着丞相和礼部尚书过来。但又如何,她的婚礼并没有哪一处不合法礼的,即便再见不得她好,还不是只能灰溜溜离去。 这样想,林一苗心里顺畅了些,也有心情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这时的林家母女没有想到,明日等待她们的,竟是这样一个情况。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哀家想二婚》卷一 作者:唐纸砚 02、《哀家想二婚》卷二 作者:唐纸砚 03、《哀家想二婚》卷三 作者:唐纸砚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