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少爷的相思瘾》 第一章 【第一章】 这世道里,凡是眼光看得深远些的,都知道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都明白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是个一沾身就洗不清的烂泥。 于是有人躲进崇山峻岭,或者到化外之地去当闲云野鹤。 于是有人装疯卖傻,嬉笑怒骂,把不正经当成最正经,专干令人发指的勾当。 于是有人大隐隐于市,修身养性,力行暧暧内含光的最高境界,摆明了就是装聋作哑。 更有人干脆恣意妄为,明目张胆的上门摸遍了人家待嫁闺女的寸寸肌肤,床榻上一声又一声酥软无力的娇软呻吟,包管听得你脸红心跳,全身血液沸腾…… 对于许多已经谈妥婚事的待嫁闺女来说,无不希望能在新婚之前找来这位「销魂红酥手」帮自己好好养颜美肌一番,让未来夫君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刹那,看见的是自己最美的一面。 但是对于许多努力跨越门第障碍,追求高官贵胄之女,好迈向康庄大道的男子来说,最怕遇到行踪不定的神秘佳人──「秦无幻」。 无论大江南北,只要亲眼见过「秦无幻」的,都说那鹅蛋脸上的一颦一笑勾魂摄魄,容貌温柔婉约,眼神含羞带怯,相当惹人怜惜,但是只要你对她说出此情不渝,非卿不娶的承诺之际,大约就是你当前婚事告吹的前奏…… 世间女子不论出身高低,不管长相美丑,不问高矮胖瘦,谁都不愿放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远景。 条件越好的,越不想与人共事一夫,越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良人的一世专宠,也就越不能容忍自己遭人背叛。 因此「秦无幻」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专门破坏良缘,私底下倒是赚了不少这些名门闺秀的银两,原因当然就是因为这些人付钱要她从中作梗,考验这一桩桩就要水到渠成的良缘。 人称「秦无幻」的姑娘愿意拿她最拿手的易容术来发誓,她从来没有对着那些男人宽衣解带,主动求欢,所以别人可以骂她装模作样,却不能骂她人尽可夫! 再说,那些男人要是对那些闺女们真心诚意,又怎么会因为她一个眼神或一句语焉不详的暧昧言词,就起心动意? 当初,她其实也是误打误撞揭发了一桩意图谋财害命的骗婚大戏,事后,那个侥幸逃过一劫的高官庶女跟自己的手帕交提起此事,也不知怎么的,忽然人人自危,这些天天被困在深宅大院里的黄花大闺女们居然异想天开,砸了重金雇用她去勾引那些她们心仪或者已经论及婚嫁的男子,想知道对方的心意是否能坚若磐石。 这白花花的银两不赚白不赚,本名炎雪影的姑娘从此成了花心薄情郎避之唯恐不及的「秦无幻」,自诩情无换。 雪影此刻默默的坐在床沿,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摆设布置,简单说就是一整个喜气洋洋……别怀疑,这绝对是一间新房。 即使身上的药性早就退了,摆明是被人设计逼婚的雪影依旧不哭不闹不逃不跑,乖巧得像个被稳稳操纵的傀儡。 不是她不想跑,而是不想在明知外头八成早就有一大群人在站冈盯梢的情况之下自投罗网。 娘亲总是说她太容易感情用事,她以前总是不当一回事,现在却彻底体会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个中滋味。 她怎么就栽在一个两天前还在她面前哭天抢地,大骂自家相公是薄情郎的妇人手上?居然趁她上前安慰她的时候,伺机暗算她! 半个时辰前,那个自称风大嫂的三旬妇人还特地来跟雪影晓以大义,言下之意让某个被下药,导致暂时不能说话也不能自主行动的姑娘啼笑皆非。 「无幻姑娘,我们也是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要是我家小叔真的撑不过三个月,我们一定会还你自由身,要是我那小叔托你的福,身体有了起色,我们风家更是不会亏待你的!」风大嫂一反初见时的落魄潦倒,打扮得贵气体面,头上那一堆教人眼花撩乱的朱翠金钗倒是颇适合风家暴发户的形象。 「我们也是听说你对男人很有一套,说不定会讨我那古怪小叔的欢心,再怎么样也好过糟蹋别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来冲喜……」风大嫂说到后来,自己忍都不住欷吁了起来,八成忘记了眼前看似木头人般的秦无幻其实听力不受药性影响。 「总之,今晚过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对了,你的包袱,我也顺便帮你带过来了,你放心,里头的东西没人翻动过的。」 离开新房之前,风大嫂还颇具象徵性的拍拍秦无幻的雪白柔荑,把头上覆盖着红巾的新娘独自留在房里……暗自腹诽。 娘的咧,别人的女儿不能被糟蹋,她就可以? 她或许名声不佳,但是她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好吗?这些人明显看不起她喔。 雪影有些心灰意冷的盯着自己身上喜气洋洋的嫁衣,忽然对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方式感到厌倦。 为了赚钱,她化名为秦无幻,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子之间,亲眼见识到的薄情郎多过于专情痴心,什么海誓山盟、地老天荒、永志不渝,在她心里差不多等于一坨牛大便,情爱这档事,还真的就是风花雪月,变化莫测才是永恒的真理。 就在她四处游走累积财富的同时,「秦无幻」也渐渐臭名远播,否则怎么会她才刚刚踏进这个西南一带最有名的云川城,居然就被人暗算了?! 可见她炎雪影要是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就必须让「秦无幻」永远消失! 坐在床畔的雪影陷入沉思,连头上那块红巾早已轻飘飘的坠落都没发现。 在喜烛光影的映衬下,只见她五官妍丽犹如清晨白莲,一身大红嫁衣更是显得她肤白胜雪,上扬的眼尾稍带妩媚风情,优美直挺的鼻梁减去几分柔弱,菱角分明的丰润唇瓣透露出她埋藏在声名狼藉之下的重情本性。 一个身穿大红喜袍的瘦弱男子缓缓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美人倚床托腮的这一幕,那双醉意蒙胧的凤眼当下迸出可疑的光芒,却又随即消失在病气深重的呼息之间。 雪影几乎是立即发现他的存在,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愣怔。 男人有一张好看的薄唇,略显苍白的唇色削减几分诱人的风采,鼻梁饱满直挺,却不显严厉霸气,浓眉斜飞入鬓,正好跟稍嫌魅惑的凤眼刚柔并济,搭配出一副赏心悦目的五官来。 自小就对各种疑难杂症颇有钻研的雪影不无遗憾的暗自摇头,因为眼前这个男子……活不久了! 「你清醒了?」男子出乎意料之外的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得让人讶异,「想不想吃点东西?」 还友善得令人侧目。 雪影眨了眨眼,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走了进来,气息不稳、头重脚轻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那一身浓浊的死气。 「失望吗?嫁给这样的我。」他说着说着,居然露出笑容来,眼神空洞得让人心里发毛,「你放心,不会把你困在这里太久的!」 他看也不看床上的艳红身影,迳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似乎无意和新嫁娘共饮交杯酒。 雪影仅仅停顿了半晌,便已飞掠过无数念头,最后她不卑不亢的问出最基本的问题,「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千万别纠正我要喊你一声夫君。 男子诧异的转头看她。 「他们竟然连名字都没告诉你?」男子像是无奈又充满自我厌恶般的阖上那双凤眼之后,才又开口说话,「我叫风骞理,你呢?」 风骞理对眼前这个名义上已经成为他娘子的姑娘几乎可以说完全不认识,因为他也是直到昨夜才知道自己的兄嫂们瞒着他做了什么,命悬一线的他纵使有意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雪影眨眨自己的翦水秋眸,状似羞怯的低头,浓密睫毛巧妙遮掩住自己的无奈,「我是……秦无幻。」 风骞理这次的笑容里掺杂着明显的嘲讽,「我知道,想不到你还敢承认自己就是秦无幻。」 他盯着眼前看似娇弱无害的女子,想起过去曾经听说过的那些桃色绯闻,凤眼里染上了幸灾乐祸。 「秦无幻,你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很快的,人们提起她的名字时,除了狐狸精或骚货这些难听的字眼,还会多了一个克夫可以加油添醋。 「没有,我没想过。」雪影十分老实的承认,还自认友善的朝风骞理微微一笑。 第二章 其实她无需多看那男子一眼,就能清楚感受到他所有的情绪,一种冰冷的压抑,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是针对她吗? 而她那抹美丽的笑容反而让风骞理冷哼一声,「所以他们说你无情无义也不算诬赖你,跟这么多男人搅和在一起,居然从来没有过共结连理的打算,我这将死之人又何德何能?」 这言下之意……是他觉得自己娶了她太委屈? 雪影闻言双眸骤亮,瞬间笑得灿烂无比,「你也知道你快死了?」 那就别浪费生命,让我好好利用利用你! 「娘子,你这样诅咒为夫我……是不是不太吉利?」风骞理只觉得那抹笑容太过刺眼,藉着喝茶的动作别过头去。 娘子和为夫这几个字,让雪影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兴致勃勃的继续追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风骞理……你很想死吗?」 那双凤眼阴鸷的眯着,砰一声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想陪我一起死吗?」 这是恶狠狠的威胁,可不是深情款款的邀请。 但是那个新嫁娘却一副夫唱妇随的贤淑样,俏生生的说着,「好啊。」 雪影笑容可掬,默默加了一句「就让秦无幻跟你一起死了吧」。 「你……」那双凤眼微瞠,瘦弱的胸口忽然翻涌着腥甜,风骞理不由自主的干呕几声之后,就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说真的,雪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要出手救自己的新婚夫婿,毕竟为了日后的逍遥日子着想,现在还不是让他去见阎罗王的时候。 幸好,风大嫂还记得帮她带来有求必应小包袱啊。 云川县境内巍峨高山林立,大小河流遍布,以丰富的矿产闻名全国,采矿同时也是县内大部分居民赖以为生的行业。 自靖龙国开国以来,一窝蜂涌入云川县大作发财梦的淘金客多如过江之鲫,真正发财的幸运儿倒是屈指可数,其中最教人跌破眼镜的,该是当今县内的矿业龙头,风家。 风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立足云川县,算是第一批来到这里淘金的矿工,所以到了三十年后的这一代,其实从事的还是同一个行业,只是身分地位从最卑微的小人物跃升为最顶端的大人物。 风家所拥有的第一座私人矿场,据说是当年刚考上秀才的风三爷风骞理跟人打赌赢来了。 因为那矿场早就荒废了快要三十年了,所以当初不少人暗地里笑他大费周章,却只赢得一个不会生蛋的病母鸡,明嘲暗讽要他别在商场上瞎搅和了。 甚至有人当面建议风骞理还是赶紧发愤图强考取功名来光耀门楣,才能对得起早年同时丧生在矿场意外中的双亲。 谁知道那座废弃矿场却在易主风家的半年之后,传出里头开挖出银矿的大好消息,朝廷还慎重其事的派了特使前来印证真伪,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风家开挖出来的这座银矿,就成为历任皇家御用,品质优劣由此可见一斑。 就是因为这风三爷的慧眼独具,还有让人啧啧称奇的好运气,所以即使今日的风家早已飞黄腾达,两个哥哥们也都把这份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却仍然相当敬重他这个病弱书生,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那种包容宠溺的程度,甚至到了可以让已经拥有举人功名的他迎娶红牌清倌为正妻的地步。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红牌清倌余小荷最后居然琵琶别抱,远嫁到京城给某个王爷当小妾去了。 差不多就是从那时起,这风三爷原本就不太爽朗的身体就一日差过一日,尽管风家家财万贯,找来无数名医为他诊治,却仍是不见起色,再加上日前这风三爷动不动就陷入昏迷,脸色发青,把他两个哥哥吓得不轻,才会一时狗急跳墙,到了需要找个新娘冲喜去邪的地步。 这一天风和日丽,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偌大的风宅也一扫几日来的沉重气氛,来来去去的下人奴仆脸上也不再战战兢兢。 「三弟妹啊,这几日多亏有你啊,我看熬过这一关之后,三弟从此就否极泰来了。」风大嫂感慨中又带着明显的得意,谁教眼前这个三弟妹是让她给骗回来的呢。 「相公吉人自有天相,我只是做我本分内应该做的事情。」 雪影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坐在床沿,细心的服侍床上那个清癯病态的男子喝下汤药,如此温柔体贴的行径,让站在床侧的两对夫妻再次不约而同的露出赞赏之意,随口夸赞了几句之后,就相偕离去,留下这对刚刚新婚三日的小夫妻。 依旧喜气洋洋的房间里,气氛顿时骤降了好几度,风骞理大剌剌的睨着那抹婀娜的身影,想起方才哥哥嫂嫂们眼中的欣慰,心里便浮现一股烦躁,因为刚刚从病中苏醒不久,所以声音里夹带着某种程度的瘖瘂。 「你作戏做到这样,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神情难掩虚弱,双眼却异常明亮,像是随意一瞥就能洞悉人心。 他可没忘记自己昏厥前,这个戴着温柔面具的女子曾经说出如何惊世骇俗的话来。 他这一句不算太友善的开场白,让雪影姗姗来到床畔坐在他面前,垂眸掩眉的轻声细语,「那就要看你愿意付出多少了。」 这个风三爷果然像传闻中所说的一样……不笨! 风骞理薄唇轻轻一抿,明显笑得嘲讽,「让你当上风家三少奶奶还不够吗?」 雪影把玩着自己系在腰侧的香囊,柔美的五官冰冷了几分。 「我是不是自愿的,我想你比我还清楚。」呸!还真当她希罕啊?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密切观察,她绝对相信眼前这个病恹恹的男子对风家的人来说,真的很重要,要不然那风老大跟风老二也不会每日照三餐过来探视了。 风骞理不无诧异的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料到她会露出这样叛逆又不屑的神情。 但下一刻,风骞理又露出新婚之夜曾出现过的空洞眼神,「秦姑娘,我不会耽误你太久。」 平心而论,这桩婚事的确是他们风家的错! 风骞理注意到雪影正张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细细打量着他,以为她在怀疑自己的可信度,顿时露出一抹自信耀眼的浅浅笑容,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她看得一愣一愣的,差点没听见他又说了些什么。 「我的两位哥哥和嫂子们只是病急乱投医,一时胡涂才冲动行事,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等我……就给你一笔酬劳,好过下半辈子。」他说完就往后靠着床板闭目养神,似乎已经接受自己快要不久于人世的事实。 他认命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让雪影觉得十分刺眼,包庇自己家人的护短行径偏偏又引起她的共鸣,不过酬劳这两个字才是让她双眼发亮的主因。 「酬劳?有多少?可以先拿给我吗?」她不自觉的往前倾,心里已经幻想着金山银山任她搬的美好远景,这儿可是风家呢! 「有这么急吗?还是你已经等不及想当寡妇了?」风骞理这半年来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在这之前曾经从旁协助两个哥哥们打理家业,也算见过不少世面,倒是没见过像眼前这样公然贪财的姑娘家。 「当然没有……不是……只是……一定要当寡妇才能把酬劳给我吗?你就这么想死啊?」雪影也觉得这个风三爷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动不动就提醒别人自己快死了……有这么想死的人吗? 风骞理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眼前态度大方,言行直率毫无遮掩的女子,心中不知怎么的起了疑窦。 「生死有命,难道我说我还不想死,就真的可以不用死?」他心不在焉的随口回答几句,却在心中仔细回想关于秦无幻的种种传言,发现除了长相符合描述之外,还真是找不到任何相似点。 「你为什么觉得你快死了?」雪影又把玩起那个绣满红色图腾的香囊,一脸不解。 「你还看不出来吗?一般人会需要找个新娘来冲喜吗?普通人会在新婚之夜昏倒吗?听说你这几天衣不解带的照顾我,难道没有从大夫口中听出什么蹊跷吗?」风骞理收回飘游的心神,越说越忍不住要怀疑这个秦无幻是不是故意在耍笨? 雪影自讨没趣的瘪瘪嘴,听到大夫这两个字,还挺没形象的翻白眼,就在风骞理以为她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时,她却又忽然劈头冒出另一个让他错愕的问题。 第三章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救了,所以才会觉得干脆死一死还来得省事?」 那张鹅蛋脸上的表情认真到不能再认真,让人想要不理她都觉得于心不忍。 「不是!」风骞理咬牙切齿的回答她,当下只觉得自己头昏脑胀,快要被某人问的问题给气晕了。 这是什么捞什子扣人心弦、讨人欢心的狐狸精?! 这个秦无幻根本就是一个口无遮拦、胆大妄为、气死人不偿命又牙尖嘴利的市井货色。 雪影无视眼前男子气到快要七窍生烟的瞪视,很是苦口婆心的劝解,「那你就别再动不动把死这个字挂在嘴上好吗?就不怕你的亲人听了会伤心?」 要是她的娘亲在这里,早就把人打趴在地,免得浪费大好生命,相较之下,她可是斯文多了。 风骞理被她说得有些愣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观点,不自觉的为自己辩解,「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反正这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结果雪影听了猛点头,却一脸纳闷。 「对啊,我也觉得好奇怪喔,为什么大家都以为你快死了?明明就还有救啊。」而且这个风骞理根本不是病入膏肓,是毒入骨血好吗? 没想到风骞理居然抬起头来瞪着她,好半晌,才勉强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嗓音微微发颤的开口,「你刚刚说……我还有救?难道你知道怎么救我?」 但他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质疑,毕竟这么多的名医都看不出来的症状,凭她一个不过是以色诱人的弱女子,又怎么看得出来? 「没错!」刚刚当上风家三少奶奶没几天的美人儿无视他明显的轻视,巧笑倩兮的轻轻颔首,眼角眉梢尽是难以捕捉的灵动生气。 「你真的能救我?」尽管风骞理对眼前女子的身分有所存疑,却直觉知道她不会无端提起这个话题。 「可以。」 果然,这个在他眼里臭名远播的秦无幻胸有成竹的点头。 风骞理却沉默了,眼神冷静了许多。 或许一开始被设计的是眼前的她,但是现在风骞理却明显感受到自己正逐步踏进某种圈套里…… 「你到底想要什么?」无功不受禄,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女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他这个大忙。 「首先,让我们先把酬劳这部分谈好……」雪影眉开眼笑的把自己的条件一一列了出来,几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满意的抿嘴微笑。 唉,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这么省时省力啊。 「还有别的吗?」风骞理看出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抹奇特的光芒,在他把话问出口之后,瞬间绽放成灿烂的笑意,的确勾人心魂。 只见雪影笑嘻嘻的做出声明,「我不想当寡妇。」 说完,她突然严肃了起来,「但是我要你当鳏夫!」 本来眼神有些惊艳迷离的凤眼先是睁大又骤然眯起,最后终于又波澜不兴,像一口尘封多年的老井。 「你还真看不起这风家三少夫人的位置啊。」他冷冷的笑着,在眼前女子试图开口说话前抢了话头,「既然你不希罕,就别占着位置吧。」 也就是说……成交了。 【第二章】 新婚夫妻过着如胶似漆的甜蜜生活似乎天经地义,至少在风家老大和老二这两个哥哥的眼里,风骞理和自己的媳妇儿窝在院落里不想被人打扰是一件相当可喜可贺,而且他们非常愿意主动配合的事情。 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连负责洒扫院落的下等仆妇都知道风三少和自己的小妻子除了用膳和沐浴之外,严禁被人打扰。 偶尔还可以听见几声男子低沉的闷哼,还有娇滴滴的女子撒娇声……啧啧啧,怎能不教人浮想连篇呢? 当下人们纷纷把这件事回报到主屋里去时,风家老大、老二感动得只差没去祠堂里烧香拜佛,谢谢列祖列宗的保佑了。 而风骞理居住的院落由他自己取名为「伯乐居」,雪影知道以后,当着他的面贼笑了好久,让他本就冷漠疏离的面容更加寒气森森,若不是身上插了银针,八成早就拂袖而去了。 雪影见状,硬是忍住身上窜起的恶寒,故意场声喙气的拉着那双光滑修长的手来安抚他,「相公,还好你不是姓马。」 其实她私底下总是用风三爷来称呼风骞理,只有在外人面前,还有蓄意捉弄他时,才会喊他一声相公。 「来,吸气吐气放轻松……免得不小心怒急攻心,就算我手上有仙丹妙药,也救不了你喔。」雪影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额际那几条隐隐突起的血管,意有所指的提醒他千万要平心静气,同时不禁纳闷当初是何人要对他这样的文弱书生下毒手? 风骞理身上的毒叫做「相思瘾」,必须经由特殊酿制的烈酒作为毒引,然后静静潜伏,直到犯相思。 其实中毒者平日里毫无异状,就是忌讳情绪上下激动起伏,最危急的时候,就是看见意中人,忍不住情动的时候,每发作一次就又毒入三分,而新婚当日的风骞理可以说已经一脚踏进棺材里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大夫都诊察不出异状,无法对症下药的原因。 当雪影把这些事情说给风骞理听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身上辐射而出的阵阵寒意,让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就像此时此刻。 「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做过始乱终弃这种缺德事,才遭人报复下毒吧?」 雪影研究着眼前男子凛冽的神情,故意扭曲自己的猜测来激怒他。 「闭嘴!」风骞理干脆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却怎么也忽视不了身旁那悦耳的笑声。 「我听很多人说过风三爷年轻有为,沉稳持重,尤其做人处世相当恭谦有礼,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温文尔雅,啧啧啧,可是我也不过多说了几句,就把你惹恼到脸红脖子粗……莫非你不是真的风骞理?还是不小心返老还童了,所以越活越像小孩子?」雪影不遗余力的挖苦眼前故作镇定的男子,双手同时灵活的收针,然后起身去调配要添加在香炉里的熏香药引。 风骞理闻言,冷哼一声,「你才是冒牌货吧?」 那张不再发青的脸庞上除了浓密眼睫飞快颤动几下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银针已经尽数拔起。 「我也听说秦无幻最是温柔多情,言行举止乖巧体贴,总是懂得讨男人欢心,怎么我的娘子却粗鲁市僧,稚气未脱,品味低俗,还喜欢趁人之危狮子大开口,甚至落井下石。」他面色平静,却字字夹枪带棒,显然火气不小。 「嘿嘿,这样听起来,我们两个倒是五十步笑百步喔?两个统统都是戴着假面具做人呢。」雪影态度大方的承认风骞理那一连串的批评,还不忘把他拉低到跟自己同样的水平。 「少拿我跟你相提并论!我可没有横刀夺爱的习惯。」那双染上回忆黯影的凤眼火速睁开,朝她的方向一瞟,像要将她万箭穿心。 那道娉婷的身影有一瞬间定格在原处,又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口吻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你的言下之意,但是我实在不认为我有做过这些事,如果那些男人真的爱着那些姑娘,又何必来招惹我呢?见异思迁,也称得上是爱吗?」 她不恒不火的提出自己的见解,没想到反而把风骞理心中刚刚浮上的歉意和理性给压了下去。 「你总是有自己的一套歪理!」他仿佛又看见那张绝美的脸庞梨花带一隅,泣诉自己的身不由己,胸中的怒火更加炽烈。 「难道你从来不曾对那些姑娘们心怀愧疚吗?」要不是有像她这样的人从中作惯,那些论及婚嫁的姑娘们早就和自己的如意郎君过着和谐美满的生活。 雪影搁下了手中的香炉,转过身去正面迎视那个脸色阴惊的男人,「我要愧疚什么?」 她们才是始作俑者好吗?她也只是拿钱办事。 风骞理太阳穴两旁的青筋明显抖动了几下,气到必须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你……你这个女人三番两次从中作梗,破坏一桩又一桩的良缘,难道这样不是在造孽,而是积阴德吗?」 他没办法谅解,他不甘愿! 「良缘?造孽?我又没有拿着刀子威胁那些男人要移情别恋,我也没有不知羞耻的脱光衣服勾引他们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来,我更没有上门恐吓那些闺女们退掉亲事,我不过是笑得甜一些,声音放软一点,什么事都说全凭公子安排……这样就是造孽?」雪影也让他给撩起了怒火,从被下药那一刻起积压到现在的愤恨不平和委屈,统统蜂拥而上。 第四章 「你……」风骞理怒视眼前伶牙俐齿的女子,一时之间竟然反驳不了,「就是强词夺理!」 「你……」雪影也不甘示弱的用自己沾染了熏香的食指比着他高挺的鼻尖,「就是读书读到茅坑里!」 冥顽不灵,凭什么这样朝她兴师问罪?! 「出去,暂时别出现在我眼前,碍眼!」凤眼里怒火冲天,沉声低喝,还作势别过头去,一脸不屑。 「哼!」雪影同样神情冰冷的轻哼,却慢条斯理的凑近他眼前,「想看我,也要看本姑娘愿不愿意给你机会,你就好好睡一觉吧,臭书生。」 她话一说完,就迅雷不及掩耳的点了他的睡穴,亲眼看着他不甘愿的闭上眼之后,才颓然坐在床畔,露出受伤的表情。 原来在他心目中,「秦无幻」是个这么一无可取的俗滥角色。 被人打从心底瞧不起的感觉实在糟糕到教人反胃,她是不是要加快让这个风三少当鳏夫的脚步,免得自己哪天受不了他了,先当了寡妇啊! 自从那一天,风骞理和雪影起了口角之后,原本各有所求,私底下还算相敬如宾的两人顿时都变得「冰冰」有礼,风骞理甚至怀疑自己这几天的汤药里头八成加了超量的黄连,才会苦到令人作呕,难以吞嘴。 偏偏她又坚持要亲眼看着他把每一碗汤药喝光才离开,他自然不愿意在她面前出丑示弱,只好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下去。 书房里,三双眼睛牢牢盯着风骞理仰首喝光药汁的壮举,除了那双头水秋眸闪过一丝可疑的幸灾乐祸之外,其他两名青壮男子脸上倒是纷纷浮现了欣慰和钦佩。 「好了,我和哥哥们还有事要谈。」风骞理压下喉间翻滚的苦味,淡定的下了逐客令。 「那妾身就不打扰夫君和两位兄长了。」雪影今天穿着一袭俏丽鹅黄懦裙,巧笑倩兮的端着空碗福身离去,一走出书房,就立刻笑得比百花灿烂。 「风骞理,这可是我用苦中圣品特地帮你调配出来的药方呢,保证让你这辈子回味无穷啊,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自然就是要多吃点苦的。」雪影心情愉快的离开伯乐居,根本就不晓得书房里的三兄弟正拿她当话题。 「三弟妹真是温柔贤淑,而且福缘深厚,才娶进门不过个把月,就让三弟的身体好了许多,看来这冲喜一说还真有几分可信。」风家长子风毅理年近四旬,长相端正,长年出入矿场,所以身材保养得宜,说起话来情真意切,颇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架式。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精明男子也出声附和,「是啊,当初大嫂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别说担心三弟会坚决反对了,连我都有几分不乐意,不过如今看到三弟气色好了不少,又得到一个这么善体人意的美娇娘,我和大哥总算是放心了。」 这人就是风家排行第三的风翫理,年过三旬,执掌家中财务。 风骞理嘴里还在发苦,心里倒是五味杂陈,不得不承认自己自从成亲之后,很多事情都拨云见日,朝好的那一面发展。 「大哥、二哥,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他看着两位兄长同时双眼发亮,不禁心生愧疚,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受到这两位兄长难以计数的照顾,更是巴不得自己已经生龙活虎,足以帮他们分担肩上重任,他更是庆幸没有第三人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 「三弟,你别心急,身体照顾好了,才是最重要的!」风毅理膝下无子,老早就把这个小他是足一轮的风骞理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风翫理倒是沉吟了半晌,仔细检视过风骞理红润许多的气色之后,才缓缓的开口,「三弟可知道皇上派来的特使,日前已经抵达云川城?」 眼看这十年一约的日子又快到了,看来云川城又有一番明事暗夺的戏等着上演了。 「我知道,听说这个特使不同以往其有朝廷命官的身分,而是来自京城首富龚家……」在座三人针对这个京城特使的话题有了一番热烈的讨论,直到晚膳时间才有了共识。 风骞理虽然看起来安于举人的身分,从不过问家中的生意,但是实际上在他健康恶化之前,一直都担任智囊军师的角色,为自己的两个兄长排解疑难杂症,况且十年前,那名特使跟他有一段患难之情,虽然这十年来,彼此不曾联络过,可是那段意外的缘分倒是让他记忆深刻。 「明日就由我先去那个京城特使下榻的别馆递上拜帖,邀请他三天后拨空前来参加百花宴。」风翫理不等其他人开口,自行揽下了看似轻松,却困难重重的工作。 「我和你大嫂赶紧拟定宾客名单,采办食材……」风毅理拉拉杂杂念了一长串,好像怕自己揽下的差事不够多似的。 风骞理张口欲言,还没出声,就遭到两位兄长的严重关爱。 「骞理,你这几天就好好把身体照顾好,那天才有精神元气陪我们一起赏花饮酒。」风翫理双眼精光游锐,相信自家小弟能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今年要是再拿到皇家的合同,风家起码可以再风光十年。 风毅理也上前拍拍风骞理那副还相当单薄的肩膀,言词之间倒是比方才还要多了许多心眼,「是啊,三弟,到时候顺便把三弟妹一起带出来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绝对会有不少人嫉妒你的好福气的。」 尤其要让那些背地里取笑他家老三被青楼名妓搞得一蹶不振的王八蛋们瞧瞧,风骞理不但逐渐恢复往日的玉树临风,还娶了一个别人想娶还娶不到的美娇娘! 「好……」风骞理让自家大哥厚实的掌力给拍得有些跟舱,为了安全起见,只好继续坐在原位,朝两个心思各异的兄长们微笑以对,「我明白的。」 他那双凤眼闪过谜样的光芒,想起稍早之前,那抹鹅黄色身影暗藏得意,轻快离开的模样……明明应该因为被偷偷捉弄而生气,却又觉得她淘气的眼神格外生动顺眼,让人看了,心情也不禁飞扬了起来。 不知道百花宴上,会不会有人认出他风三少的娘子就是「秦无幻」? 话说回来,这个脾气不好,本性刁钻,擅长解毒,又会点穴的「秦无幻」,何必急着要诈死?还坚持要保住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不肯和离? 风骞理不知不觉被那个浑身上下充满谜题的小女人给占据了心神,直到好久好久以后,才发现这一点。 因为风家三兄弟临时决定三日后举办百花宴宴请当地富商权贵之流,所以这几天几乎可以说人人都忙得足不点地,巴不得自己多生了一双手或一双脚出来才够用。 就连最帮不上忙的风三夫人也在风大嫂提醒她那天也要盛装出席之后,必须为了治装而出门采买一趟。 看得出来雪影其实相当雀跃,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她必须跟风骞理同行。 「相公身子还没完全恢复,何不留在家中好好养精蓄锐,才有足够的体力参加后天的宴席。」即将踏出院落之际,雪影忽然停步,仰首凝视身旁一袭青衫的男子,粉嫩迷人的鹅蛋脸上充满关切之意。 风骞理闻言,修长的身形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有娘子的贴心照顾,为夫我何惧之有?更何况两位嫂子为了筹备百花宴,早已忙得分身乏术,自然不好麻烦她们特地拨冗陪你上街,挑选首饰这种小事我来就绰绰有余了。」说着说着,他又迈开了步伐,除了身形太过清瘦之外,那高挺稳健的模样看起来毫无病态。 雪影暗啐一声,便小跑步的跟上他,用他才听得见的音量碎碎念着。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可以暂时不用看到我。」看不到她,就表示不用喝苦到反胃的汤药,不用躺在床上当木头人被插满了银针,不用勉强自己打起那一套据说可以强身健骨、解毒去病的拳法。 风骞理眸中闪过异色,俊脸上满是无辜。 「嗯,娘子误会我了,为夫我巴不得可以时时刻刻见到你……直到不再相思,娘子,你说是吗?」 他深情款款的扶着她的纤腰,协助她坐上马车,神情暧昧的让一旁的丫鬟们脸红窃笑,相思两个字听在她耳里,只觉得好笑至极。 于是她不甘示弱的甜甜一笑,「是啊、是啊,不过心平气和就是最好的良药,相公可要谨记在心,别让妾身担心。」 她回过头去,情真意切的温婉叮咛,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足了贤妻的戏。 第五章 「有妻若此,夫复何求?」风骞理颇为自嘲的安慰自己,像她这样表里不一,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假娘子,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呢。 「相公过奖了,这一切,都是天意。」雪影皮笑肉不笑的谦虚了一下,等到马车布帘遮住了外人的眼光,就立刻收起笑脸。 「喂,我好不容易有了正当理由可以出门溜达溜达,你干嘛一定要跟出来?」啧,不是她觉得烦,而是想要乘机做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啊。 风骞理也收起了方才的深情眼神,眸光冷淡的瞥了那张气呼呼的小脸一眼,「你不是想要人人都知道你秦无幻已经嫁做人妇?还有比公然在大街上闲晃更直接的方法吗?」 雪影楞了一下,便笑逐颜开。 「嘿嘿,你这个臭书生,脑筋还不错嘛,难怪你那两个哥哥这么看中你,那等等就拜托你啰。」她说完,就无视某人故作鄙视的眼神,偷偷掀起布帘一角,欣赏着路上的风光。 坐在对面的风骞理也不搭理她,径自闭目养神。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他们来到云川城最热闹的商街上,风骞理和雪影早就打发了车夫,相偕漫步在街道上。两人一开始就是抱着走马看花的心态,在人群中并没有特别引起别人的注意,直到他们走进第三家店铺,才有人真正热情的招呼他们。 奉记商行的掌柜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风……风三爷?!稀客稀客,里面请、里面请。」看来五十出头的掌柜惊喜莫名的把两名贵客给请进了店里,眼角余光扫过了风骞理身旁做已婚妇人打扮的俏美人,同时不着痕迹的朝那红通通的香囊多看了一眼。 「两位请坐,今天想看些什么?我们这几日正好从京城里进了一批新货,这位夫人可有兴趣瞧瞧?」眼尖认出风骞理身分的掌柜不但殷勤热切的招待茶水,还开门见山的要让雪影瞧瞧店里最新款的顶级货色。 「那就劳烦掌柜的带路了。」雪影习惯性的抚了抚自己的鲜红香囊,确定风骞理气定神闲的喝着铁观音,状似无意阻挠之后,便兴高采烈的跟着掌柜进到内室去挑选。 「敢问三夫人可是为了挑选后天百花宴上要穿戴的首饰配件?」掌柜一边说,一边摆出琳琅满目的珠翠金钗,仔细一看,竟摆成了「炎」字。 「掌柜真是聪明,可有适合新妇配戴,却又不至于太过抢眼的替花?」雪影笑意盈盈的出声夸奖,从香囊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字条藏进眼前一副银钗的空心钗身里。 「等等。」掌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忽然又收起台面上所有的首饰,改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更新颖华丽的饰品,「这些都是京城里最受王公贵族喜爱的款式,还请夫人慢憬挑选……」 专门招待贵宾使用的内室里传来雪影和掌柜的谈话聋,风骞理好整以暇的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着店里摆设的字画,不得不赞叹这掌柜不但比别家眼尖机灵,就连店家的品味也比起其他同行还要来得高雅。 就在他被一幅景色优美、画风诡谲的长幅画帖给吸引住目光时,店门口忽然走进了两名衣着华贵的妙龄女子,还有两名身形彪悍的护卫守在店门外头。 「荷夫人,这家的掌柜以前老是借故不肯把你看上眼的首饰卖给你,今天我们就来看看他敢不敢跟琛王府作对!」一个看来十分精明的丫鬟神情不屑的站在店门口大发谊语,显然来者不善。 风骞理微微皱着眉,却没有回头一探究竟的打算,仍是专注在这幅画上,企图寻找落款人的字号。 「银屏,不可胡说,我们难得可以回到这里小住几天,千万要以和为贵。」一个粉雕玉珠的美人儿缓缓踏入了店里,宛如黄莺出谷般的嗓音让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风骞理却浑身一僵,原本沉迷字画的凤眼笼罩上一层谜样的雾气,脸色逐渐泛青。 「荷夫人,你现在的身分跟以前是天壤之别,谁敢不卖琛王府面子啊?谁不知道你可是琛王爷的心头肉呢。」那个叫做银屏的丫鬟心不甘情不颠的嘟喽,最后干脆把气统统出在无辜的店伙计身上,「你们家掌柜呢?叫他赶紧给姑奶奶我滚出来,是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这名丫鬟嚣张的行径总算引起内室里的两人注意,纷纷走出来一探究竟。 掌柜自然是挂上笑脸,却明显少了几分方才招呼雪影时的亲切,「请问两位今天想买些什么?」 从内室里走出来的雪影却直接走向背对店门口的那道挺拔身影,眼神凝重,语气却娇羞不已。 「相公,是不是幻儿耽搁了太久,惹你生气了?」雪影公然的从后方环住他的腰身,姿态亲昵的惹人侧目。 「不是。」沉默半晌之后,风骞理有些喑哑的摇头,同时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第一次主动握住那双带着薄茧的小手。 「娘子可挑到喜欢的首饰?」他缓缓回过身来,露出斯文清俊的五官,别具风情的凤眼中满是柔情。 方才那对衣着华贵的主仆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气,楞楞的盯着眼前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庞,说不出话来。 「还没呢,掌柜好忙喔……」雪影可怜兮兮的摇头,意有所指的瞥了掌柜一眼,「不过我饿了还是我们明天再来?」 她表情生动的挤眉弄眼,大方展示自己环住风骞理腰身的纤纤手臂,露出左手腕上的一枚雪花形胎记。 「何必这么劳累?请掌柜明日送到府里去,让你慢慢挑选吧,想吃些什么?」 风骞理眼神宠溺的看着她,目不斜视的反搂住身旁娇小纤细的腰身,步伐稳健的走出店门口,倒是那个小鸟依人的小娘子双颊浮上红云,一脸害羞。 「还是相公作主吧,你忘记人家刚到云川城就嫁给你啰?哪有机会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啊?」 雪影清脆甜美的嗓音,教人听了打从心里觉得舒服,只有那对姿色不俗的主仆听了,面面相颅,神情阴晴不定。 「掌柜请问刚刚离开的那个姑娘是……」银屏一回过神来,就急着打听对方的身分。 「什么姑娘?人家可是风三爷用八人大轿迎娶进门的媳妇儿,要叫风三夫人才对。」掌柜一脸不以为然的收起台面上的珠宝首饰,慢吞吞的说起最近热门的八卦,「而且大家都说这个风三夫人八成是福星降世,才能让只剩一口气的风三爷躲过牛头马面的捉缉,现在的他可不是比以前还要更俊一些了?难怪人家会这么受宠了,两位说是吧?」 掌柜头一抬,哪里还有方才那两个主仆的身影? 他不以为然的咂嘴,唤来计看着店面,自己则钻进内室里去整理要退回京城的瑕疵货了。 稍早之前风三夫人摸过的那支银簪,自然也要送回京城里。 【第三章】 云川城颇负盛名的客栈首推「云川轩」,可是风骞理却把雪影带进巷弄里一间不起眼的民宅,一踏进门才知道里头别有洞天,居然是一间间独立隔间的晶茗雅居。 等到雅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处时,风骞理终于打破了沉默,诚意十足的向雪影道谢。 「谢谢。」方才要不是她主动环住他,乘机点住他身上几个大穴,还让他服下一颗解毒丹及时阻止毒性发作,恐怕他会在那家店里当众出丑,还会在「她」面前当场昏厥! 如果在今天之前,风骞理对于自己身中「相思瘾」一事还半信半疑,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相信了。 很多盘桓心头晦暗不明的线索,也顿时清晰可辨…… 「不客气,我也不是全都为你着想。」雪影虽然不居功,态度却一反先前的柔顺可人,当场数落起自己的挂名丈夫。 「教你不要出门,你偏不听,结果一出门,就差点前功尽弃。在你身上的毒完全解开之前,拜托你离那个女的远一点!」雪影咬牙切齿的下了最后通蝶,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就想学她的娘亲找个人来捶打出气。 风骞理身上残留的毒性原本只要再十天,就可以彻底解清,经过刚刚那一番搅和,恐怕要再多调养十天,才补得回来了。 想不到对方都已经琵琶别抱了,这个书呆子居然还对她用情这么深,让雪影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而她敏锐的洞察力让风骞理相当惊讶。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从头到尾,应该都相当镇定吧? 「当然是凭直觉的啊。」拜托,那两个女的看着风骞理的眼神像看到鬼一样,想也知道有问题。 第六章 雪影压下心中另一个恶毒的念头,不想把自己跟风骞理牵扯得太紧密。 风骞理或许看出了她有所保留的态度,又变成平日有些冷淡疏离的模样。 「总之,谢谢你。」不只为了解毒一事,还为了保全他的面子。 雪影闷闷的点头,忽然又出乎意料之外的俯身向前,同时眯起眼来嘶声警告眼前宛如明月般清冷的男子。 「反正只要秦无幻活着的一天,你风骞理就不能死,知道吗?」这世间痴情种堪比奇花异草,珍贵异常,雪影发现自己居然舍不得他死。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风骞理楞了楞,接着沉声笑了起来,觉得她挥舞拳头的样子活力十足,像是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样可爱。 「笑个屁啊?我快饿死了!饭菜什么时候才会端过来?」雪影收回自己不成气候的爪子,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桌上。 风骞理尴尬的看着竹桌上成套的茶具,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释,「这里是茶馆。」 直到雪影有气无力的从桌上抬起眼来瞪着他,他才又呐呐的补充一句,「就是只能喝茶的地方。」 连糕饼渣都没有。 雪影缓缓的直起不太丰满的身子,双眼不可思议的圆膛。 「风骞理!」她一鼓作气的吼了出来,「你耍我啊?起码给我吃个包子馒头垫垫肚啊。」 娘的咧,这个男人耳朵有问题啊?她是说肚子饿,又不是说口渴,带她来茶馆做什么啊?嚼茶叶渣练习咀嚼吗?喝茶会饱,她炎雪影这辈子就跟他姓! 「咳……」风骞理半是无辜半是呛笑的闪躲那双火眼金睛,「我以为你是随便说来当借口的」 他脑海里同时浮现她主动依偎身旁时的甜美笑容,凤眼不自觉的微微眯起。 「那才不是借口!」雪影口气不善的强调自己是认真的,突然像孩子一样的撒泼,「风骞理,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吃饭皇帝大,这个家财万贯的风三少到底懂不懂啊? 风骞理何时见过这样无理取闹,完全不顾自己形象的女子了?当场傻眼在原地,直到雪影决定自力救济,要离开这里去找吃的,他才蓦地回神,连忙快步跟上。 「你这个笨书生、臭书生,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少爷,再有下次,我炎雪影绝对不帮你这个书呆子了!」 好不容易终于吃到热包子,暂时止饥的雪影,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气愤难平的碎碎念,只见她不时拿坐在对面的清俊男子练眼刀子,让拉不下脸来道歉的风骞理只好继续闭目养神,假装这偌大的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人。 原来这个看起来八面玲珑的假娘子,饿肚子的时候就会现出原形啊。 原来……她叫做炎雪影! 雪影从笄之后离家闯荡江湖至今,一直都是一个很敬业的人,自认不管扮演什么角色,都尽量做到最逼真,但是此时此刻她很苦恼,百般犹豫着究竟该不该适时扮演一下妒妇的角色? 「弟妹啊,这男人嘛,总是会逢场作戏,何况事情还是发生在你们成亲之前,那个余小荷也已经名花有主,你就别再和三弟呕气了。」 风大嫂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找她,就只是苦口婆心的想当和事佬,让她心中很无言。 也不过就是因为那一天,书呆子风骞理完全无视她肚子饿的事实,径自把她带去茶馆灌茶水,还不懂得随机应变,让她在回风府的路上赌气绣着脸,不巧还被几个下人们看见了。 再加上那个什么余小荷的前任青楼名妓,和他们在同一家店面巧遇的事情,也传进了风家老大、老二的耳里,这群关心则乱的风家人东拼西凑的结论是--风三少面临首次婚姻危机。 可耻的是谣言居然不到一天就如雪球般趣滚越大。 「是啊,三弟妹,你就放宽心吧,成亲之前的事情,我们就别再提了,我们风家上下都把你这阵子亲力亲为照顾三弟的行径看在眼里,在我们心里只有你才是风三夫人的唯一人选。」 很少出现的风二嫂说出来的话就更令人玩味了,那请问在风三爷心里,谁才是真正的妻子人选? 雪影当然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继续温柔贤淑的笑着,觉得男女之间的确存在着天壤之别。 为什么那个引起这一切谣言的男主角可以无事一身轻的窝在书房里看他的四书五经?而她这个听起来没啥实质地位的女配角却必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扮演宽容大量的可怜元配? 虽然根本就没有争风吃醋这回事,但是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 「两位嫂嫂,你们说的,我都明白,我……」雪影我见犹怜的低头颐泣几声,把嫉妒引发的伤痛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不是故意要和相公呕气的,我也知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只是……只是……看见他和她站得那么近,还有那些……眼神,我的心里就好苦」 她作势掩面低泣,刻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胆战心惊的从指缝中偷觑另外两位梨花带雨的风夫人,显然也是悲从中来。 或许,风大嫂第一次去见「秦无幻」时所表现出来的伤心欲绝,并不全都是演戏。 雪影当下只觉得娘亲说的对,大多数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怎么了?」忽然匆匆走进内室里的风骞理疑惑不解的声音打破了眼前低迷的气氛,三个风家媳妇顿时面面相觑,手忙脚乱的整理起仪容。 「大嫂、二嫂,怎么了?找我家娘子有事吗?」风骞理凤眼轻挑,把那一张张哭花了的妆容看在眼里,却不挑明。 「呵呵呵……没事、没事,就是抽空来瞧瞧弟妹明天的行头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可关系着三弟的面子呢,不能马虎的。」 风大嫂拉着风二嫂的手,朝雪影递了一个加油打气的眼神之后,就匆匆告退离去,留下神情颇为玩味的风骞理,还有泪痕末干,但神情镇定的雪影,相对无言。 风骞理盯着雪影那双雾气蒙胧的美眸,一言不发,好半晌之后,才确定她不是真的伤心,脸色也跟着舒展开来。 「是你把她们惹哭的?」好本事!他们风家的两位嫂子平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雪影飞快擦去泪痕,悻悻然的回嘴,「应该说是她们的相公太爱拈花惹草,才把她们惹哭了。」 如果她先前曾因为被设计下药,而对风大嫂心存芥蒂,那几滴悬在眼眶真情流露的泪水,也让她尽释前嫌了。 风骞理闻言皱眉,本能的为自己的哥哥辩驳,「男人在外头经商奔走,难免会逢场作戏,我们风家可是留有祖训,只能娶元配,不能纳小妾的。」 何况两位兄长成亲多年都膝下无子,要是有意纳妾,也不用等到这时。 雪影不屑的从鼻孔低哼,「凭你们的财力,难道不能金屋藏娇?」 就说他是书呆子,不能娶进来,难道不会留在另一栋宅子里娇养着?他们风家还怕买不起宅子吗? 风骞理不悦的沉下脸来,「若是口说无凭,就别妄自猜测!」 他绝不承认自己真的没有想过可以这样做。 「我这是合理的怀疑。」雪影毫不退让,方才偷偷看见的那两张大花脸,让她心情沉重的想找人发泄,「任凭你读了再多圣贤书又有何用?家财万贯又如何?连对自己娘子专情都做不到,说什么都是借口!」 何况他方才把逢场作戏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难道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红杏出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风骞理自知和她唇枪舌剑,自己也占不了上风,所以也不恋战。 没想到雪影凉凉的睨了他一眼,「原来你也知道这句话啊?当初不知道是谁轻易断言我水性杨花,横刀夺爱,见异思迁……」 想起来就气啊! 风骞理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幸好还记得自己特意要亲自过来告诉她的事情,「昨天那店家掌柜拿了几款不错的珠宝首饰,在前厅等你……」 他忍住自愿陪她前往挑选的那一句,明明兴匆匆的来,却悻悻然的拂袖而去。 于是,关于风三爷婚姻不美满的传言更加甚嚣尘上,成为隔日的百花宴上最受嘱目的话题之一。 雪影考虑到日后自己这个风三夫人「香消玉殒」的命运,决定让大众继续发挥想象力,想得越狗血越悲情越好。 虽然为了一个不忠的男人自杀,是一件很蠢又很不值得的事情,不过倒是颇适合像「秦无幻」这样作风颇其争议的女子当作人生的结局。 第七章 说不定还会有不少男人额手称庆呢。 心中拟好了应变措施之后,雪影在百花宴上穿着一袭湖水蓝的丝衣罗裙,轻飘飘的衣料让她妸娜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淡雅的色泽衬托出她全身上下强颜欢笑的忧伤,别说有几位前来赴宴的女眷暗地里纷纷为她搁一把同情泪,就连兄弟情深的风家老大和老二,都对她露出怜惜愧疚的眼神。 可见众人皆认为这个风骞理对那个叫做余小荷的青楼女子用情很深,深到连名声响亮的「秦无幻」都动摇不了的地步。 风骞理冷冷的看着那个演技炉火纯青的小女人把宴会上的男男女女哄骗得团团转,一时之间竟然也厘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生什么气? 而她摆出深闺怨妇的姿态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从新婚之夜彼此摊牌,到同意合作之后,她其实一直都对他坦承不讳-- 除了坦承自己的真正姓名。 她也一再的对他伸出援手,不管是帮他瞒着两位兄长自己中毒的事,还是费尽心思帮他解毒的事,甚至是前几日在那家店里主动帮他化解危机。 照理说,她事事为他着想,他应该要对她心怀感激,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她笼上轻愁的模样,心里却翻腾着熊熊怒火? 难道是因为她昨天说的那些有关男人拈花惹草的话?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被冤枉了?! 话说回来,她觉得男人应该要对自己的娘子专情,那她,也只会对一个男人倾心是吗? 这样倒是公平…… 「唉,三弟,弟妹对你可以说是真心相待,在你病重的时候,还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你,我看你还是去跟她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哄她开心……」 风翫理在百花宴开始不久,就借故凑过来咬耳朵,不等风骞理反应过来,就被上前问事的管家给岔开了话题,留下看似认真思索,其实内心纠结不已的风骞理。 「咳……骞理,你的媳妇儿虽然说婚前的名声不太好,不过婚后的种种行径,大家可都看在眼里,也真心为你高兴。过去的事,你也别太挂念了,珍惜眼前的幸福比较要紧……」 没想到在前厅忙着招呼来宾的风毅理居然也借故走到花园来当和事佬,同样来匆匆,去匆匆,像是串通好的一样。 这又是风骞理始料未及的事情。大嫂、二嫂轻信流言,拿他当负心汉来看还算合理,没想到连大哥、二哥都为这个「秦无幻」说情,都以为他难忘旧情,还因此伤了美娇娘的心。 这让风骞理惊觉到一件过去他从未发现的事实--原来他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这么容易被余小荷左右心情的呆子?! 当别人说他痴情不悔的同时,心里其实在笑他愚昧又看不清眼前的事实。 他不是,他只是不甘心…… 「来了、来了,看到那个俊美无铸的男人没有?那个就是今年皇上钦点的特使龚玄阳,这个人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风翫理突然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风骞理的身旁,精明的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凭栏而立的风骞理从花园凉亭朝那个被簇拥而来的美男子看过去,双眼闪过一丝欣赏。这京城人的眼光倒是不差,不说容貌,光是那谪仙似的过人风采,就足以令人摄服。 这个一出场就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龚玄阳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只见他笑颜灿灿的走在风毅理的身边,和风毅理相谈甚欢,后面鱼贯走来的几个人,显然是这次跟他一起从京城过来的贵客。 一个穿着紫色锦袍,头戴玉冠,浑身散发出尊贵气息的傲慢男子也悠哉游哉的漫步而来,身后跟着数不清的奴仆簇拥着……美若天仙的余小荷! 风翫理也发现那个意外的女宾客,直觉地脸色一僵,转头看了自己的三弟一眼。 风骞理早就屏住气息,等待熟悉的气血翻涌,没想到却只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在血液里迅速流动。 那双凤眼锁住了那个天仙般的美人,神情专注得引人侧目,专注到没发现另一边的雪影频频对他投以关爱的眼神,而这一幕看在不明就里的旁人眼中,自然又是嚼舌根的好题材。 直到风翫理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朝一脸不赞同的风翫理露出放心的笑容。 余小荷那张曾经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绝美容颜,如今看来就如同园中绽放的花朵般美丽,却不再教他悸动! 日前在店家的巧遇,他刻意避开视线去看她,以为自己只听见声音就如此激动,若是亲眼看见她的身影,必定会更加难以自制。 没想到,真的见到她了,才知道有些事情既然错过,就再也无须试图挽回。 风骞理潇洒一笑,不自觉的转头寻找雪影动人的曼妙身影,心中一片清明。 时值傍晚,湖面微风徐徐,花香扑鼻,今晚的百花宴以凉亭作为男女宾客的分界点,余小荷让风府负责领路的丫鬟带到另一边和其他的女眷会合,在穿过凉亭时,忽然神情哀怨的偏过头去,朝风骞理凄楚一笑,接着就让人数众多的嬷嬷和丫鬟给簇拥离开。 「三弟--」尽管风翫理脸上毫无异状,但是一开口,就掩饰不了其中的担心。 「二哥,大哥似乎有些忙不过来,我们两个还是赶紧过去帮忙招呼招呼吧。」 风骞理神情轻松自若的打断风翫理没说完的话,带头朝自家大哥和龚玄阳的方向信步而去,那自信儒雅的风姿是夕阳映照下的流动美景,让人人夸赞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也看得目不转睛。 「那位气质出众、卓尔不凡的公子,想必就是慧眼独具的风骞理风三爷了?」龚玄阳轻易的猜出那名男子的身分,眼里是无意遮掩的好奇。 「是的,正是舍弟。」听到这个身分特殊的龚玄阳公开称赞自己的小弟,风毅理脸上的笑容简直快拉到耳朵了。 「听说他原本已经病入膏育,直到上个月借着成亲冲喜,身体才略有起色?」这可是他踏入云川城之后,就一直不断听人提起的八卦流言啊。 那个看似漫不经心的紫袍男子不动声色的留意起这段谈话。 「舍弟的确是在上个月娶了一名贤淑的媳妇,也多亏三弟妹的悉心照顾,我那体弱多病的小弟才能逐渐恢复健康。」风数理笑容不变,心里却有了防备,遣词用字格外的小心翼翼。 「嗯……那风三爷虽然身形略显单薄瘦弱,不过气色倒是不错……这么好的媳妇儿,怎么不早点娶回来?也不用让风三爷受了这么多年的病痛之苦。」 龚玄阳看着已经来到风毅理身后的风骞理,不怎么认真的打哈哈,心里想着,总算有件事可以让皇上听了心情好一点了。 这些云川城靠着采矿致富的家伙八成到现在还不知道,十年前的那个京城特便,就是当今的皇上本人! 而这个风骞理当年必定有很出色的表现,才会让皇上挂心到现在,居然还耳提面命要他务必查清风骞理近来健康恶化的主因,必要时,甚至可以动用皇家资源为他医治。 由此可见,这个风骞理在登基不过几年,亟欲积极培养人才的新皇眼里有多么重要。 风毅理自然不知道龚玄阳偷偷在心里嘀咕什么,只是状似爽朗的拍拍自家小弟真的还很单薄的肩膀,声若洪锺的回答,「这姻缘天注定,说的就是我家老三这样的情形,能娶到像三弟妹这样的好媳妇,是我们风家的福气。」 风翫理想到方才凉亭里那暧昧交会的一刻,颇为语重心长的开口,「没错、没错,三弟妹简直就是我们风家的福星……三弟,你说是吧?」 风翫理还刻意朝自家小弟睨了一眼。 风骞理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轻轻颉首,心里倒是觉得这个「秦无幻」收服人心的魅力实在有点太超过了。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让龚玄阳听得双眼发亮。 「呵呵风大爷、风二爷,你们这样公然把这个风三夫人给捧到天上去,让我更是好奇啊。风三爷,可否引见一下尊夫人,好作为在下日后娶妻的参考典范--」龚玄阳彬彬有礼的要求引见,没想到会有人忽然带着明显的恶意插嘴。 「就是啊,我也想看看那个玩弄过不少男子底情,破坏了不少桩良缘的秦无幻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这言词嘲讽的,不就是那个紫袍男子。 风家三兄弟当下纷纷沉下脸来,一时之间都不明白这个陌生贵客的敌意究竟是针对秦无幻?还是针对他们? 第八章 倒是龚玄阳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的热切,似乎巴不得可以立刻瞧瞧那个秦无幻的庐山真面目。 「秦无幻?那个秦无幻?她人在这见?本公子总算有缘见上她一面了!」 龚玄阳眉眼之间的迫不及待还真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龚玄阳表现得这么热情,反而让风家三兄弟很犹豫。 「怎么?玄阳,莫非你也曾经想当她的入幕之宾?」 紫袍男子轻浮挑衅的态度,再一次引人侧目,风骞理下颚抽紧,眼神凛冽的扫了这个身分尊贵的男子一眼。 只有龚玄阳依旧笑容和煦,语气不见一丝退却,似乎无惧此人皇亲国戚的身分。 「欸,琛王爷,你可是宿醉未醒?这秦无幻又不是青楼妓子,哪来入幕之宾可言?何况人家早已嫁做人妇,似乎还颇得夫家欢心,你就少说两句,省得扫兴。」还让大家不开心。 这番话,听在风骞理兄弟等人耳里,实在大快人心。 【第四章】 这百花宴以赏花游图为名,实际上还是要吃饭饮酒,算是巧立名目。 风家今日主办的钟席设在临湖的石砌平台,宽敞平坦,放眼望去,尽揽美景。 龚玄阳坐在主位上和众人谈笑风生,席间不着痕迹的看着琛王爷身旁粉雕玉啄,但是神情相当不自在的余小荷,再看看风骞理身边温柔大方,跟风家人有说有笑的秦无幻,想起跟风骞理婚前有关的流言辈语,顿时觉得风家长子稍早之前所说的姻缘天注定,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时,宴席开始之前,曾让龚玄阳提醒要少说两句的琛王爷约莫是吃饱喝足了,又闲闲没事做,想找碴,居然直接出言挑衅正在专心品尝芙蓉羹的风三夫人。 「云川城里近日都谣传风三夫人是福星转世,方能扭转风三公子油尽灯枯的寿命,不知你这福星是否也能保佑他们今年再度拿下皇室的合同,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琛王爷神情傲慢,不可一世的睥睨着斜对面的俏丽佳人,眼角余光捕捉到身旁爱妾投向风骞理的哀怨视线,当下神色更是讥嘲狂妄。 雪影态度从容的搁下碗筷,用一个浅浅的笑容阻止其他人发言,却在身旁男子毫无预警的将大手覆盖在她小手上时,有些错愕的抬眼瞥到他……正在跟对面的余小荷眉来眼去,忍不住暗笑自己莫要自作多情! 「王爷谬赞了,民妇不过是一般平民百姓,要说福气,也是几个哥哥嫂嫂们平日行善积德累积来的,何况民妇听说当今皇上不喜欢神鬼玄虚之说,反而极力重用具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若是能再度拿下合同,想必也是凭着风,家经营矿场的实力,而不是运气。」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在座众人暗自激赏,就连余小荷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琛王爷皮笑肉不笑的拍手鼓掌,眼神恶毒。 「人人都说秦无幻最擅长讨人欢心,果然不假,可是你讨好了这么多的人,却偏偏独漏了本王我,可是看不起我?」只见琛王爷脸一沉,眸光冷冷的对上风骞理沉着以对的眼神,傲然眼嘴一笑。 「琛王爷,你--」这气氛沉重得让龚玄踢不得不出声打圆场,却又让一个娇俏悦耳的女声给打断了。 「王爷多虑了,民妇身为风家媳妇,自然要事事为夫家着想,而您贵为皇亲国戚,身边不但有如花美眷朝夕相伴,还有众多下人奴仆供您使唤,日日锦衣玉食,夜夜笙歌乐舞,事事顺心如意,又何需民妇在口舌上锦上添花呢?」 这一句又一句看似褒奖,实则暗讽的话语,像一阵微风般吹散了多数人眼中的乌云,纷纷露出赞赏的笑容。 只有风骞理依然神色平静的慢慢啜饮热烫的茶水,大手紧紧扣住那双暗中使劲想要挣脱开来的薄茧小手,凤眼里盈满诡谲难辨的复杂情绪。 「风三夫人妙语如珠,果然是风三公子的良配啊。」率先抢得话头的,自然是龚玄阳。 「民妇谢过龚大人称赞。」雪影给了龚玄阳一抹灿烂的微笑,暗自庆幸这个担任什么特使的龚玄阳似乎无意与风家作对。 谁知道龚玄阳竟然还有下文! 「难怪风三夫人会让阅人无数的琛王爷如此念念不忘,厚着脸皮都想要当面讨你一句好话呢。」 这话一说出口,却人人脸色大变,连尽量置身事外的余小荷都惊恐的瞥了这个不知死活的龚玄阳几眼,同时悄悄拉开和琛王爷的距离,怕自己到时候会是第一个被迁怒的。 没想到给人阴险易怒,老是仗势欺人印象的琛王爷却只是淡淡一笑,还朝风骞理举杯。 「风三公子能娶得如此才貌双全的美娇娘,果然好福气,你是不是应该敬本王一杯?」琛王爷还意有所指的一把揽住身旁的爱妾。 余小荷俏脸发白的低下头去,只听见风骞理语气平稳的说了一声「那是当然」,众人就又让龚玄阳提起的京城软事给转移了注意力。 余小荷柔若无骨的依偎着霸气凌人的琛王爷,低垂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案几下交握在湖水蓝裙面上的双手,楚楚动人的精致脸庞闪过一丝不甘。 这时,龚玄阳正提到京城宴会中时兴的玉牌玩法,兴致勃勃的提议不如乘机来玩上一场? 作为主人家的风毅理等人自然不好婉拒,更何况连三番两次蓄意挑衅的琛王爷都露出明显的兴趣,更是让其他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是怎么玩法。 等到一切就绪之后,那散落一桌的方正玉牌教雪影瞠圆了眼,内心激动不己的频频看着正在详述玩法的龚玄肠,看在某人眼里,十分不是滋味。 一只瘦骨麟胸的大掌不由分说的遮住雪影亮晶晶的双眼,还顺势借着披上斗蓬的动作将她揽在怀里,语气不善的在她耳边低语,「娘子,别忘记,你现在是有夫之妇。」 风骞理细细品尝着心中那股酸涩苦楚,看着雪影的眼神有一种不言而明的占有欲。 让他挡住大半脸庞的雪影嘴角抽了抽,想起建席上他和余小荷公然的眉目传情,不经大脑,就酸溜溜的出言反击,「你才不要忘记自己是有妇之夫咧!就跟你说尽量离她远一点,你的身子……没事吧?」 要不是想起自己需要达到「弃妇」的悲情效果,雪影刹那间还真有上前挖出余小荷那双勾魂眼的冲动。 她对那个忧郁美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风骞理的凤眼缓缓燃起一束神秘的光芒,旁若无人的替雪影整理细柔滑腻的发丝,「娘子,你吃醋了?」 不曾见过他眼神如此亲昵促狭的雪影,脑袋有瞬间的呆滞,本能地仰起小巧的下巴,凝视着他,不假思索的点头。 「你可是我相公--」这相公两个字刚说出口,她就惊愕的双眼圆瞠,像是刚刚发现什么天大地大的秘密。 没想到一整个晚上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不停借机吃她豆腐的风骞理居然没有乘胜追击,缠着这个话题不放,只是弯下腰来,状似深情款款的替她系上斗蓬的系带,语重心长的提醒眼前明显慌乱无措的小女人--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千万别忘记。」 百花宴上发生的诸多小插曲,最后都在众人的遗憾声中画下句点。 风家几位主子和夫人们几乎都为那玉牌的玩法而着迷,百花宴的隔日收到龚玄阳署名「赏玉宴」的请帖时,个个眉开眼笑,双掌磨拳霍霍,巴不得已经可以坐在牌桌前大展身手。 大概只有风三夫人对这个消遣游戏意兴阑珊,据说一向慧黯聪敏的她怎么也搞不懂游戏规则,要不是不想让两位嫂子觉得扫兴,她八成宁愿窝在伯乐居里享受独处的乐趣。 要是这些人知道令他们着迷的玉牌,她可是从小玩到大,还有八成把握可以猜出是谁在京城里带动这一股热潮,不知道会做何反应? 不过雪影无意惹人注目,所以干脆就装笨,免得露出马脚。 前往龚家别馆赴宴的这一天,出发前的半个时辰,雪影收回为风骞理把脉的手,鹅蛋脸上既开心又有几分疑惑,全都让风骞理看在眼里。 「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他因为太瘦,所以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假思索的抚上她光滑的脸颊,却让眼前心不在焉的小女人给灵巧的闪躲开来。 「不要乱碰!」雪影这几日总是这样迂回避开他不必要的肢体碰触,总觉得从百花宴之后,彼此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变质了,害她从那天之后,都不敢再把相公两个字挂在嘴上。 第九章 雪影飞快睨了床上的男子一眼,不理会他凤眼微眯,明显不悦的神情,一面收拾药箱,一面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恭喜你!相思瘾的毒性都解了。」雪影转头朝他一笑,「你再也不用受那相思之苦了!」 这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之一。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风骞理的反应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反而整了整衣衫,咄咄逼人的站到她面前,长袍下摆都已经拂过她的裙面了。 他熟练的帮她收拾药箱里那些零散的器具用品,不给她转移话题或是借故离开的机会。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老早就看出她有多宝贝这个总是藏在包袱里的斑驳药箱。 雪影沉默了一下,纠结了好一阵子,才故作冷淡的开口解释,「百花宴那天在花园里看见她时,我原本以为你会再次毒发,没想到……」 都怪逛街采买那天,他僵硬发直的背影让她印象深刻,间接表达出来的情感也让她颇为动容,所以才会这样为他担心。 不过,若是说他在短短几天之后,就不爱原本还牵挂的人,也要有合理的解释吧? 风骞理眸中闪过了然,替她把话说完,「你没想到我会无动于衷?」 「嗯。」雪影本来想要抬头看他,却又匆忙低下头,双颊似乎让他趋近的体温给党得粉红。 清俊的脸庞噙着自嘲的笑意,牢牢的看紧眼前手足无措的娇美人儿。 「连你也觉得我对她余情末了?」他借机细细打量着她的容貌,每一道轮廓在他眼里都像珍珠般温润美丽。 「嗯。」雪影暗骂自己一声窝囊,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迎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没想到风骞理居然朝她咧嘴一笑,「我自己其实也是这么以为。」 风骞理啊风骞理,可见你的蠢是有目共睹的! 雪影一听,只觉得心头怒火冲天,却浑身发冷,还莫名有种把眼前男子打成猪头的冲动,要不然撒把银针上去,把他伪装成箭猪似乎也不错。 「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我错了……」不等雪影发火,风骞理毫无预警的伸手戳戳自己的心口处。 「娘子,你也错了!」他再戳戳雪影柔软有弹性的心口处。 有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被同一种神秘强大的力量给掳获了。 最后,伯乐居传出了男主人爽朗又暗藏得意的笑声,还有女主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姑且,就当他们正历经「打是情,骂是爱」的阶段吧。 要出门赴宴前从管家那里听到消息的风家兄嫂们,最后如此拍板定案,每对夫妻各乘一辆马车,兴致高昂的朝龚家别馆出发。 老大和老二这两对夫妻会在马车上做什么当消遣,无从得知,但是负责帮风三爷这对夫妻驾驶马车的车夫,倒是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嗯嗯啊啊、住手、不要之类暧昧的呻吟,才出发没多久,那张历经风霜的老脸都红了。 「啊……娘子……轻点、轻点……身形依旧削瘦单薄的风三爷像只受惊的小兔般,可怜兮兮的瞅着凶神恶煞的母老虎--正双手握拳,用力捶打着马车椅垫的风三夫人。 「安静!」雪影自露凶光的甩了两记眼刀子过去,咬牙切齿的要他闭嘴。 风骞理张口欲言,却瞬间遭到强烈的气场打压。 「你没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雪影说完,继续虐待自己坐的那张椅垫,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要不是怕等一下把他打成猪头,不好跟风家兄嫂们交代,她炎雪影犯得着这样憋屈吗?早就一掌把这个登徒子打飞出去了。 「娘子,好了、好了,再用力下去,我怕你会吃不消的。」 风骞理的背后就是马车的驾驶座,他说的话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穿透车厢,让车夫听了之后摇头晃脑,直呼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病三爷的体力这样好…… 雪影被风骞理装模作样的皮条口吻气得胸口都有些发痛,伸出颤巍巍的指尖戳着他高挺的鼻子。 「风骞理,你现在不让我发泄,你今天晚上最好把皮编紧一点。」趁着今晚月黑风高,两人又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要赶紧想想可以怎么整治他,又不会留下痕迹。 凝神偷听的中年车夫闻言一阵激灵的抖了抖,暗自为弱不禁风的风三爷鞠一把同情泪。 悍妻,如狼似虎的悍妻啊。 「是的,娘子,你快别气了,我会心疼的。」 风骞理好像逗她逗上了瘾,连娘子两个字都喊得顺口极了,心疼这两个字却把坐在他对面的雪影给肉麻到大脑空白的地步,神情古怪的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风骞理总算收起玩笑的口吻,察觉她的异状,「娘子?」 「不要叫我娘子!」雪影直觉的抗拒这两个字在此时此刻所代表的亲密。 风骞理却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一脸无辜的反问她,「那要叫你什么?幻儿?」 还是雪影?雪儿? 「不要我不是……不是……」雪影眼里的抗拒之意更浓,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马车的速度缓慢了下来,风骞理眼中的温度却渐渐炙热。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凑近兀自懊恼的雪影,嚼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轻轻吐出两个字,「你是。」 然后他又伸手捂住那触感柔软细嫩的樱唇,温柔的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不管你是谁,叫做什么名字,你都是我风骞理的娘子。」 风骞理那双独具风情的凤眼里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只让她的倩影驻足。雪影睁大了水眸,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男子似乎早就不是当初命在旦夕的风骞理…… 龚玄阳主办的「赏玉宴」不只找来了风家三兄弟,还有其他当地的富绅名流,当然,也有不少地方官不请自来…… 总之,这一夜热闹喧哗,更甚日前在风郎举办的百花宴,这男男女女来来去去,还真是教人眼花撩乱。 偏偏雪影正值心烦意乱,跟主人打过招呼之后,就无心应酬,连风骞理几番刻意逗弄她,都相应不理,明显的心不在焉。 幸好精致的晚膳结束之后,重头戏就上场了,当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宾客被引导至偏厅去玩牌,留在花廊里参观的,几乎都是女眷,还有少数几个男子正在月光下对葬。 雪影赫然发现那个似乎看「秦无幻」不顺眼的琛王爷,居然还是其中一个。 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雪影没有主动找麻烦的意愿,此时此刻也没有为自己树敌的特殊兴趣,所以她秉着明哲保身的原则,尽量拉开跟琛王爷的距离,不想节外生枝。 好不容易可以摆脱风骞理,独自静一静,她可不想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拿来跟另一个臭男人勾心斗角,练练嘴皮子。 因此,雪影借口要去解手,离开了人满为患的花廊,途中悄悄拐进了一处铺满鹅卵石的岔路口,沿着石径走到了一个可以欣赏湖景夜色的木造露台,紧绷的神经终于在眼前宁静的美景中缓缓的放松下来。 雪影倚着栏杆,望着湖水一波又一波细微的涟漪,就像自己不够平静清澈的心湖,让风骞理似真似假的亲密给搅得混浊不清。 他不是一个因缘际会得来的假相公吗? 一个可以让她乘机摆脱「秦无幻」身分的跳板,一个十分看她不顺眼,最后达成协议,各取所需的书呆子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书呆子居然不呆了" 不但不呆了,居然还懂得开玩笑,还比她更有胆子戏弄人,说起肉麻话来也比她更流利呢。 就连吃豆腐这件事,也渐渐得心应手到了脸不红气不喘的地步。 某些暧昧的画面浮上心头,让雪影又羞又恼的把自己发热的脸颊埋进手心里,试着厘清风骞理态度丕变的动机。 雪影的烦恼太深,想得太入神,没能及时发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秦无幻。」 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声打破了这一方小天地的宁静,让雪影倏然回神,转过头去一探究竟。 「我是……」 她的剪水秋眸先是迷惑不己,却很快的恢复清明,鹅蛋脸上扬起温婉的笑容,朝着来人微微福身致意。 「方公子。」还真是冤家路窄!竟然会在云川城遇到以前修理过的对象,还是最没品的一个! 这个看起来相貌端正,穿着五品官服的男子却没有回礼,反而冷笑一声,「想不到你还真厚脸皮,毁了我的婚事之后,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第十章 他贪婪又迷恋的眼神却透露出太多跟怒气无关的情绪。 雪影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她明明是应邀来赴宴,说得好像她故意要出现在他面前,她还没嫌他长得有碍观瞻咧。 「方公子……」雪影维持着禅貌,心里却已经明白这个男子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叫我方知县!」 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差点让雪影仰天长叹,果然人还是有分三六九等,眼前这个芝麻绿豆官,就是最下流的那一等! 「方知县。」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的改口,慢慢的绕着平台的外围移动莲步,早就看出这个男子故意挡在石径前方,「这一片美景颇能洗涤人心,就不打扰你慢慢欣赏了。」 她从头到尾都盯着那双异常闪烁的眼睛,从容镇定的走过他身旁。 果然被一把攫住手腕,要不是雪影早有忌惮,反应灵敏,八成已经被人搂住腰身,肆意轻薄。 「方知县,干万别做蠢事。」雪影非常冷静的出言提醒,仍是不敌对方的蛮力,渐渐被拉近他怀里。 「蠢事?哈哈哈……你说你那个短命相公要是看见你跟我纠缠不清,会不会休了你?要是我跟他说,你曾经跟我两情相悦,互许终身,他会不会直接就气死了?」他言词刻薄,蓄意羞辱,还扭曲事实,原本端正的五官顿时显得跟琐。 雪影暗中使劲和他相抗衡,没被搂住的那只手悄悄靠近腰侧的香囊,神情依旧淡定,「不会。」 而她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反应,让方知县更加恼火,双眼阴险的微微眯着。 「你对自己还真有信心,那如果是这样呢?」他说着,忽然使力把她扯进怀里,动机不言而明,不料瞬间从侧腹部传来一阵尖锐刺痛,当场痛骂哀号。 「你这个贱人!」方知县捣着侧腹部的伤口,以为会看见血流如柱,没想到只有几滴鲜血沾在衣料上。 雪影早就乘机躲得远远的,同时朝后方花丛扔掉那支沾了血溃的银针,用厌恶的表情扫了那个狼狈不堪的男子一眼。 「起码我还是个人,比一只又丑又蠢,又不知悔改的猪公还来得强。」这人……不,是这只猪真是不长记性!早八百年前就用过的烂招术居然还想故技重施,真以为她会乖乖就范?难怪只能当只猪。 当初他就是意图仗着蛮力侵犯她,让早就隐藏在暗处的未婚妻看得一清二楚,才会搞砸了已经交换庚帖,拍板定案的婚事。 没想到方知县居然换了张痛心疾首的嘴脸,正气凛然的指着雪影破口大骂,「可恶,秦无幻,你这个人尽可夫、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臭女人,竟敢勾引本官,还意图行刺,该当何罪?!」 他说得口沫横飞,雪影听得一头雾水。 「你在演给谁看?」她只好不耻下问啰。 方知县脸上闪过得意的一笑,瞬间恭敬无比的朝雪影的后方深深一揖,宏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掀起阵阵涟漪,「琛王爷,您来得正好,请为下官主持公道。」 雪影缓缓转过身去,居然也没有行礼,只是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兀自呢喃,「是琛王爷啊。」 原来如此。 就知道这人看她不顺眼。 【第五章】 龚家顶着京城首富的显赫身分,就算只是偶尔来小住一阵子的别馆也不能太马虎寒酸,这间临时空出来打牌的偏厅自然也是气派豪华,让很多云川城里自词为土流权贵的官员乡绅们大开眼界之余,不免也自惭形秽。 进入偏厅之后,不同于多数人左右张望,对着里头的桌椅摆设评头论足,风骞理安静的坐在圈背椅上,气定神闲的浏览墙上出自名家的字画,好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 他挂念着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雪影,还有马车上气急败坏,如河东狮吼的雪影,以及在伯乐居时俏脸发晕,羞赧娇憨的雪影……. 雪影,这个小女人本性热情如火,十分冰雪聪明,脑筋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鬼主意,总是让人捉摸不清,名副其实,令人着迷。 风骞理早在出门采买的那天,误打误撞得知她本名叫做炎雪影之后,就不再当她是「秦无幻」了。 就算她是「秦无幻」,也无损他对她日渐加深的喜爱。 他甚至已经想好等他的身子骨再好一起了也许可以设法激怒她,来个霸王硬上弓…… 「风三少爷。」一个龚府下人打扮的牌女,忽然神情凝重的打断风骞理的思绪,在没有惊动其他人的情形之下,很快的说出来意,「风三夫人方才在花园里出了意外,落水了……」 风骞理当下心急如焚,二话不说就让婢女带路,一踏进那间过分安静的厢房里,风骞理立刻直奔床榻上背对他的女子,大掌抚上那个纤细的肩膀,忧心仲仲的低声呢喃,「娘子,你还好吗?」 「公子……」一阵如梦似幻的礼语,让人听了骨头酥软,原本一脸忧虑的风骞理却像是见到了毒蛇般的收手,同时迅速后退几步,凤眼里的温柔关切被重重怒火给瞬间蒸发。 不过一个心跳的刹那,风骞理已经明白自己让人设计了,谁有那个能耐,在龚家别馆只手遮天?还找来余小荷! 「公子……」余小荷早已转过身来斜倚在床上,只穿着轻薄透明的里衣,似有若无的微泄春光,「是我啊,你的荷儿。」 「风某无意打扰夫人休憩,失礼了。」风骞理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的转身离去。 余小荷顿时嘤嘤啜泣了起来,一脸哀怨。 「原来公子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早就不爱奴家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余小荷才是惨遭背叛的那一个呢。 不过这句话倒是成功让风骞理止住脚步,还缓缓回过身来,浓密的眼听遮住凤眼里逐渐酝酿的情绪,「夫人这句话,可就说得有失公允。」 余小荷美眸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以为他回心转意,正要下床投怀送抱,却让风骞理下一句话给硬生生的定在床榻上。 「我风骞理跟死神搏斗了半年多之后才发现,我根本没爱过你!」那几近病态的迷恋,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了他的命哪! 「你果然还是在怨我。」余小荷苦笑了一下,却再也不敢迎视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睛,一径的维持垂首哀怨的姿态。 从前,他总是会对这样的她心生不忍。 「我当然怨你。」没想到风骞理居然毫不客气的审视她故作柔弱无助的模样,语气冰冷的指出他一直不肯面对的事实。 「怨你明知我对你如痴如狂,却仍狠心下毒害我!」最后几个字,他还刻意加重了语气,把她那张脸上的惊慌心虚尽收眼底。 「我没有……我不是……」余小荷心中骇然,眼神闪烁游移,脑中疯狂的回想自己是如何露出破绽。 「以前的风骞理喜爱你洁身自爱,出淤泥而不染,喜爱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因出身卑微而不求上进自甘堕落,喜爱你性情单纯,不懂勾心斗角。」 面对这样的否认,风骞理并不意外,只是为自己过去的执着感到不值。 「现在的风骞理却已经看出你美丽的外表下只有一颗懦弱腐朽的心,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你不但不曾虚心检讨,也没有勇气承认错误。既然已经选择当琛王爷的小妾,居然还公然勾搭我,和别人串通好设计我前来……当真以为我会和你旧情复燃?」风骞理说到这里,甚至微笑了起来,口气中尽是自嘲,「余小荷,原来我风骞理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 他果然是高估自己了。 「够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以为我当莫如此无情?」余小荷被他指责得颜面尽失,怎么也无法接受曾经如此爱宠怜惜她的男子,竟然用这样冷漠无情的口气跟她说话。 风骞理冷哼一声,目光凛冽的直视那张羞愤异常的脸庞。 「从你骗我喝下毒酒之后,你我之间哪还容得下情字!」他不愿再糟蹋自己。 「你怎么知道?」余小荷慌了,就连哭着的时候都别具美戏。 「双飞燕。」 风骞理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终于让她崩溃。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们没跟我说那是毒酒!我以为那个千金难求的『双飞燕』,会让你这辈子都爱着我!」她只是想要确定他会永远爱着她,无论她做过什么。 第十一章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以为自己坐稳了风三夫人的位置时,等到的,却是琛王爷的喜轿,直到离开云川城的那一天,从小伺候她的嬷嬷才告诉她,那天让风骞理喝下的是「双飞燕」没错,却早已混了致命的药物,变成毒酒,而他,已经命悬一线。 当时被人利用犹不自知的她又能做什么?! 没想到听完她的解释之后,风骞理的眼神吏冰冷了。 「原来你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我。」这才是抹杀他们之间种种可能的关键因素啊。 「我……」余小荷美眸圆膛,楞楞的说不出话来。 「琛王爷还派你来试探什么?我的娘子没事吧?」风骞理却已经懒得跟她搅和,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浓浓的不安逐渐扩散,迫切渴望可以立刻看到雪影那张表情丰富,老是让人捉摸不清的鹅蛋脸。 琛王爷三个字让一脸惆怅的余小荷顿时回过神来,错愕的看了风骞理一眼,像是惊讶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猜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同时也发现他眼中盛满对于另一个女子的忧虑关切,终于让她心灰意冷。 「来不及了……」用尽心机,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风骞理忽然背脊发冷,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什么事来不及了?」 余小荷对着床头的鸳鸯戏水枕,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那个秦无幻……是斗不过琛王爷的!」 风骞理闻言一惊,正要问个仔细,忽然身后的门大开,鱼贯走进了数人。 「没想到爱妾对本王这么有信心啊--」 走在最前头,笑容阴森森的,不就是琛王爷! 「娘子!」风骞理一眼就看见被几个大男人包围在中间的雪影,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搂在怀里,同时打断了琛王爷还没说完的话。 「你没事吧?刚刚有个婢女到偏厅里跟我说,你在花园落水了……」风赛理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的检查雪影有无受伤,确定她浑身干爽,而且毫发无伤之后,才用力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赫然听见她发出一声痛呼。 「啊……」这个风骞理是忘记自己是名副其实的皮包骨喔?她的脸颊八成瘀青了啦! 雪影苦着一张俏脸,硬是忍住已经在眼眶徘徊的泪水,免得伤了风骞理这个男人的心。 看在他为她心急如焚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怎么了?伤到哪里?」 风骞理旁若无人似的在雪影曼妙的娇躯上下其手,把她气得双颊泛红。 「没什么教你要多吃点饭,你偏不听……快住手!」雪影碍于有太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不敢放开音量吼个几句,只能状似娇羞的怒斥他几句,差点自己弯下腰去捡那掉满地的鸡皮疙瘩。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吃豆腐! 幸亏风骞理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手安分的环住雪影的肩头,一手轻轻抚过她红润许多的脸蛋,「这样好看多了。」 她方才进门时的脸色,可是青森得吓人。 雪影楞了一下,神情迷惘的抬头看风骞理。 「你……」他是故意的? 「你们两个好了没?恶心死了!」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琛王爷终于出声低喝,一脸不屑的睨着他们。 「风骞理,你可知道你的娘子独自到花园去私会旧情人?」琛王爷转头看着风骞理,捕捉到风骞理那双凤眼里一闪而逝的不悦之后,便暧昧的诡笑,之后又盯紧了雪影绷紧的俏脸,「秦无幻,你猜你的相公瞎编一个借口跑到我妾室的厢房里,又是想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琛王爷不等他们做出回应,又好整以暇的做出总结,「而你们现在居然又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该说你们是绝配?还是貌合神离的假夫妻?」 琛王爷目光炯炯的盯紧眼前依旧亲密依偎的男女,好像已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假夫妻三个字让风赛里跟雪影心中纷纷一僵,同时对望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彼此都察觉到对方的僵硬。 最后,是雪影不恒不火的率先开口,「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琛王爷日理万机,大可不必花费心神如此关切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这要传出去了,真要让人以为你吃饱没事做。」 才有空多管闲事。 风骞理默默收紧揽住雪影的手,眉头也皱得更紧。 「琛王爷,你何不直说你此行前来云川城的真正目的?」三番两次挑拨离间,连栽赃嫁祸,睁眼说瞎话这种下流手段都使出来了。 就算他的娘子真的在花园里遇见了谁,也一定是琛王爷暗中安排好的,就像他和余小荷身处同室的情况一样。 「也行。」琛王爷也很干脆,朗声公布答案,「我要你休了秦无幻!」 藏在琛王爷身影后方的余小荷猛然抬头,错愕的盯着眼前神情各异的两名男女,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琛王爷曾经答应过她,只要风骞理愿意不计前嫌接纳她,她就能随时离开琛王府。 「不可能!」风骞理斩钉截铁的当面拒绝,扣紧雪影的指掌更加出力。 余小荷眼中的光亮骤灭,神情犹如枯萎的花朵。 琛王爷却笑得志得意满。 「那你们风家就准备赔上未来十年的合约吧!」他就不相信他拆不散这对夫妻! 离开龚家别馆的路上,琛王爷的威胁像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让风骞理和雪影都无法置之不理,尤其是雪影,更是忧心仲仲。 她其实不怕拿到休书,反正「秦无幻」本来的形象就很有争议性了,当了下堂妇也没啥差别。 况且她还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诈死,说不定更有说服力呢。 她怕的是风骞理这个书呆子会卯起来跟琛王爷作对! 余小荷跟风骞理在那间厢房里的谈话,早就站在门外的她其实都听得一清二楚,琛王爷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还皮笑肉不笑的恭喜她赢了余小荷。 雪影却笑不出来,也没空敷衍他,当时只觉得这个蓄意设计他们的琛王爷心里很变态,思想很扭曲,行为很卑鄙无耻下流。 按照她娘亲的说法,就是贱到骨子里,可是她认为自己是个斯文人,所以要用温和一点的字眼来取代这个「贱」字。 总之,这个精心为他们夫妻俩设计的「赏玉宴」让雪影顿悟出一件事-- 琛王爷真正想拿捏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风骞理! 不知基于什么原因,他大费周章的逐一撵走风骞理身边的女子,不管是余小荷,还是「秦无幻」,都是因为风骞理的缘故,才会入了他的眼。 想起风骞理那双眸光流转,别具风情的凤眼,还有他斯文俊逸,玉树临风的相貌,雪影突然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 她忍不住搓搓自己狂冒鸡皮疙瘩的手臂,引起了同坐在马车车厢里的风赛理的注意。 「怎么了?会冷是吗?」他扶住她的手臂,掌下的触感出乎意料之外的饱满诱人,让他不经思索就多揉捏了几下,在彼此心中激起异样的火花。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不冷!」雪影倒抽一口气,莫名的浑身发软,直觉的知道不该和风骞理太过亲密。 「你看起来没几两肉,摸起来的感觉倒是不错。」 这男人还有脸皮当面评头论足,雪影听了又羞又气,哪有以往跟那些男子周旋时的手段和机巧! 「关你屁事!快放手啦!」这家伙越来越过分啰,待会儿回到伯乐居之后,看她怎么整治他! 「啧,你是我娘子,我摸你当然是天经地义的,而且,你怎么可以对为夫的我口出秽言呢?该罚。」 风骞理似乎早把琛王爷的休妻威胁抛在脑后,继续缠闹不休,让雪影哭笑不得。 都快大祸临头了,还这么不正经! 「罚你的头啦……」刚刚摆出泼妇架式的雪影愕然膛眸,黑白分明的水眸瞪着风骞理那双好看的凤眼,脑中呈现不停闪电的状态。 这是……吻?! 风骞理居然吻她?!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雪影久久无法回神,等于是给了眼前男子充分的时间好整以暇的轻薄她,逗弄她,舔吭着: 「呜嗯……」雪影浑身战栗了起来,瞬间在四肢百骸流窜的强烈快民让她情不自禁的呜咽,却只助长了身前男子掠夺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当马车闻风不动之后,风骞理才慢条斯理的离开她香软的红唇,神情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十二章 「原来传闻还真的不可尽信呢,据说周旋在无数男子之间的秦无幻居然连接吻都不会……娘子,为夫有机会会好好调教调教你的。」风骞理目光炯炯的盯紧那嫣红的唇瓣,费尽意志力才没有再次品尝。 她的生涩,让他更是饥渴若狂。 「你……」雪影一整个脸红心跳,全身发软,偏偏又让他逗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拿已经回府下车当借口,逃得不见踪影,只留下那个笑得跟狐狸似的翩翩公子。 「娘子……」风骞理盯着那抹仓皇离去的曼妙背影,深情的低唤,「我会保护你的!」 当夜,他将大哥跟二哥约到书房去密谈,开诚布公的说出琛王爷的威胁和条件。三兄弟皆一夜无眠,清晨却连袂走进风家祠堂拾香祭拜。 多少听到一些风声的下人们看在眼里,无不为风三夫人的未来感到忧虑。 【第六章】 奉记商行里,雪影一脸歉意的退回上次挑选的一支让有蓝宝石的金镯子。 掌柜立刻变了脸色,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掌柜,上次你带到府里让我亲自挑选的时候,我只顾着欢喜,却忘了试戴看看,没想到居然太大了,麻烦你请师傅帮我改小一些行吗?」雪影一面说,一面当场试戴,果然一垂下手来,就没啥阻碍的掉了下来,「你瞧……」 原本面有难色的掌柜一看,也不多做刁难,「好吧,不过得多等几日,师傅最近很忙,夫人不急着要吧?」 他一副就算你急也没用的样子,纯粹问好玩的。 幸好雪影也颇能体谅他的难处,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当然没有急用,只是自己虚荣心作祟,想戴上它出门去显摆一下,让人知道风三爷还是很疼我这个娘子的。」 风骞理要休妻的传言近日里传遍了云川城的大街小巷,大概连三岁小孩都能倒背如流了 掌柜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又拿出图样推荐了几款正在赶工制作的款式,「夫人,你要不要再多挑几样?以备不时之需啊。」 雪影让掌柜的建议给逗笑了,却只是瞄了几眼,并没有下订。 「不用了,尽快把刚刚那个镯子修改好,送去给我就够了。」她离去前露出万事拜托的诚恳表情,在掌柜的自送下离开商行。 直到那抹美丽却有些沉重的情影消失在风家的马车上,奉记商行的掌柜才神情凝重的收起那个蓝宝石镯子,着手安排刚刚风三夫人交代的事情。 这风家……莫非把好运都用光了?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敏感的时刻惹上琛王爷这个大麻烦?据说连那皇上亲命的特使龚玄阳都劝不动他,坚持要看到风三爷亲手写的休书才肯罢休。 难道身为王爷,就能这样肆意妄为,只手遮天吗? 雪影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尤其在她辗转得知风家三兄弟加上两个嫂子,居然都同意不屈服于琛王爷的淫威,不愿意拿休书换合约之后,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从没想过这些人宁可牺牲他们未来的荣华富贵,也要留住「秦无幻」! 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风骞理会连拐带骗的想把她哄上床,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居然还差点得逞! 这个以各取所需作为基础的婚事,似乎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真实。 当风骞理理直气壮的说她还欠他一个洞房花烛夜时,衣衫不整的她差点被这个出尔反尔的男人给气死。 当初是谁摆出一副担心自己贞节不保,唯恐被亵渎的清高模样,要求她睡在临窗的软榻上?又是谁三番两次耳提面命,要她千万别妄想能假戏真做,占着风三夫人的位置不放? 好不容易他的毒全都解开了,以往的情伤似乎也已经释怀,她这个假娘子也有了不错的机会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从此跟风家毫无瓜葛。 谁知道就在一切都将要画下句点的时候,这个风骞理的态度居然跟当初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差点让她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还有风家那两对兄嫂,加起来都破百岁的人了,竟然一起让风骞理牵着鼻子走,一个个慎重其事的亲自跟她保证,风三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她的……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真心以待,而她无以回报。 这几个风家人,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踩中她的死穴呢? 这么可爱的他们,是绝对不能被她拖累的! 那个琛王爷可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独自坐在马车上的雪影面色凝重,再次肯定自己的选择,趁着独处的这段时间,仔细拟定详细计画。 「秦无幻」或许斗不过琛王爷,却能设法保住风家! 当雪影搭乘的马车抵达了风家府邸,她心事重重的走下马车时,正好看见龚玄阳迎面而来,后面那个紫袍男子不就是琛王爷! 「龚大人、琛王爷。」雪影不卑不亢的福身致意,杏眸半掩的同时,也把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龚玄阳充满了歉意和关切,琛王爷还是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听说你又去了趟城中商行,是想在拿到休书之前尽可能的多买些珠宝首饰傍身吧?」 这个人要不是有王爷的身分加持,应该很多人想扁他吧? 雪影神情镇定,笑而不答,只是偷偷在心里把他全身都毒过一遍,便乘机问起龚玄阳关于那套玉牌的玩法。 「龚大人,不知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是从哪儿学来的?」不知她那些分散各地的家人们是否一切安好?又是谁把这套玉牌的玩法给外传? 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的龚玄阳一听,便露出迷人的笑容,「据说是太后身边一个专门伺候的小宫女为了逗太后开心,特地花心思想出来的,三夫人若是有兴趣,不如在下改天--」 「这小宫女可真聪明伶俐,想来太后应该很喜欢她吧?」没想到雪影突然出声打断他,心中已经猜出那个小宫女的身分。 「那是当然!」龚玄踢虽然话说得肯定,不知为何,却朝琛王爷瞄了一眼,「听说就连皇上也开口跟太后讨人呢。」 「皇上?是要讨回去……」尽管很好奇那个一向只喜欢在厨房摸东摸西的小妹是怎么混进皇宫里的,但是她更关心那个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对自家小妹有何企图? 她们炎家女子的家训之一可是什么人都能当,就是不能当皇帝的女人! 琛王爷这时突然不耐烦的打岔,「你们两个要不要干脆找个地方坐下来,再沏壶茶慢慢聊?可别冷落了风三爷啊。」 顺着他意有所指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修长削瘦的身影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风骞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门前,颇为忌惮的盯着琛王爷,举止从容的走向雪影,还理所当然的握住她的小手,同时露出赏心悦目的笑容。 「娘子方才和龚大人在聊些什么?似乎很谈得来。」 一阵清晰可闻的醋味飘散出来,雪影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假装没看见龚玄阳恍然大悟后,暗自窃笑的表情。 当然也刻意无视琛王爷冷眼旁观看好戏的差劲态度。 「没什么,一些皇宫里的八卦消息……」几乎要贴靠在风骞理怀中的雪影突然脸色一变,反握住风骞理的手,有些僵硬的微笑,「相公方才可是喝了南蛮一带进贡的银霜茶?」 顾名思义就是经过大雪覆盖后长出来的茶叶,须用温水冲泡,才不会破坏原来的茶香风味。 三名男子同时面面相觑,最后视线统统落在雪影难掩紧张的脸上。 「是啊,那茶叶还是龚大人特地带来的呢。怎么了?」风骞理也立刻严阵以待,非常清楚雪影不是会无故惊慌的那种弱女子。 雪影闻言,转头看了其他两人,先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天色,再看看他们让高墙阴影挡住的身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确认心中的怀疑,只是当机立断拉着风骞理走在阴凉的地方,往大厅的方向冲。 「两位快上马车吧,三日内千万别直接照射到太阳光,切记!否则会肠穿肚烂,后果自行负责。」 这喝进肚子里的虫卵吸收了足够的阳气之后,就会直接在人体内孵化,开始蚕食鲸吞…… 雪影没空跟他们解释这么多,直到踏进了伯乐居都没开口说话,直接拿出药箱,死命的翻找。 而风骞理听完雪影刚刚说的那些话后,心里当然也是七上八下的,却还是力持镇定。 「那我还有救吗?龚大人他们呢?也有救吗?」他三番两次的遭人下毒手,除了很想知道是谁这么不想让他活着之外,也担心会殃及无辜之人。 第十三章 雪影似乎很清楚他的想法,横眉竖目的瞪了他几眼。 「你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管别人啊?幕后主使者究竟想害谁,还不晓得呢,想要一箭三雕的机率倒是很高啊……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了。」这话锋一转,若不是口气太冲,还真是令人想入非非。 没想到风骞理居然扭扭捏捏了起来,像个小姑娘一样满脸羞红。 「娘子,虽然我不介意你霸王硬上弓……可是一定要挑现在……啊!我又没有说不要,怎么突然打我?」 他的害羞变成了闪躲,在雪影迅速敏捷的追打之下,抱头鼠窜。 「不打你,难道打我自己吗?亏你还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霸王硬上弓?!我?你想得美啦!.」雪影口齿流利的教训了这个苍白瘦弱的男子一顿,适时的运用暴力把人赶到床榻上脱衣躺好,同时行云流水般的在那副不甚美观的胸膛上插满了银针。 室内寂静了片刻,空气中盈满了清新醒脑的香气,让人心神安定。 风骞理闭目凝神,不经意的展露出对于雪影的信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雪影收起银针,试着厘清来龙去脉。 「你说银霜茶是龚大人带来的?不是琛王爷?」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同时专注在风骞理的身体状况上头,没发现那张清俊脸上一闪而逝的阴沉。 「不是,王爷似乎不爱喝茶,偏好饮酒,反而是龚大人说起茶来头头是道,显然下了一番工夫去研究,娘子,可是那茶叶里有毒?」尽管风骞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让雪影的回答给吓了一跳。 「有蛊。」雪影面不改色的回答,趁风骞理错愕的同时,丢了一颗乌漆黑的小丸子到他嘴里。 「什么?!」等到风骞理本能的吞咽下去时,才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你给我吃了什么?怎么这么苦?」 恶! 「苦才好。」雪影十分镇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半裸着身子冲到窗户边干呕,神情总算放松了下来。 「要是你连吐都不想吐的话,就等着变成一滩血水吧。」 当天夜里,龚家别馆的管家必恭必敬的送刚刚上门不久的客人离开。 偏厅里安静了半晌,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后,才传出琛王爷的声音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银霜茶是谁给你的?」琛王爷虽然没有提高音量说话,但是那山雨欲来的神情实在教人打从心里发颤。 幸亏他不爱喝茶,所以去风家作客时,那杯银霜茶他只是做做样子在唇瓣上轻轻抿过,侥幸逃过一劫。 嗜茶如命的龚玄阳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苍白虚弱,额上还覆着一层薄汗,仔细确认过杯中液体是普通清水之后,方才一饮而尽。 他刚刚还真是吐到心肝肺都快一并吐出来的地步了。 那个小丸子还真是他妈的苦啊,他终于知道方才风骞理把解药递给他时,为何会出现那抹同病相怜的眼神了。 「那银霜茶是上次谢家大长老前来赴赏玉宴时所送的礼,因为十分珍贵,所以我还特地当面向他致谢……」龚玄阳越说,脸色越不对劲,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成为别人眼中钉的事实。 谢家,正是这次有资格争取皇室合约的另一个矿场大户,据说当年风骞理就是从谢家长老手上赢得第一个矿坑。 「玄阳。」琛王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绽放寒光,「这谢家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了点……」 根据余小荷的供述,当初买通青楼撩拨在酒里下毒的幕后主使者也是谢家人。 「如果是为了拿到合约,何必害我?」龚玄阳一直以为自己肩负特使的身分,只会有人逢迎巴结,不会有刀光剑影之类的生命危险,没想到没有最危险只有更危险。 琛王爷神情诡谲难测,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因为他们八成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能毒死几个就是几个,毕竟能喝到银霜茶的,必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例如他,例如龚玄阳,例如风骞理兄弟几人…… 龚玄阳诧异的抬起眼来,迎视同样身负皇上重任的琛王爷,「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我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就是为了跟风家签下未来十年的合同。 「没错!」琛王爷于同漫不经心的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严酷的弧线,「而我等的那条大虫终于出洞了。」 这一年来,有人蓄意在风家矿场制造一些零星的小意外,看似无伤大雅,却拖缓了开采及运送的时间,负责管理矿场的风家长子风毅理多次报官,却一直没有得到积极的处理,明显有人从中作梗,最后干脆私聘武卫加强巡逻,采取自救措施之后,才让这类层出不穷的小状况消停了半年。 大约就在三个月前,皇上接到一封密函,里头洋洋洒洒提及矿场进度延宕与国家武力强大有何息息相关之处,见解精辟,对天下时势了若指掌,当夜琛王爷就让皇上亲召入殿,彻夜长谈。 那封密函,正是当时命悬一线,心知自己来日不多的风骞理亲笔所写。 只是他应该不知道那封信会直接落到皇上手中,而皇上会慎重其事的派了两个人来云川城为他分劳解忧。 琛王爷凝视着空旷的大厅,想着方才亲自送来解药的那对夫妻,头一次对自己的任务有了质疑。 那个跟传闻中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秦无幻,是留还是不留的好呢? 风骞理跟雪影从龚家别馆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到了风郎,没想到会看见如此慌乱骇人的景象-- 风大哥风毅理浑身沾满了血污泥垢,昏迷不醒的躺在担架上,平日精明能干的风大嫂则昏厥在地,一名中年大夫正在紧急抢救。 风二哥风翫理则是左臂中箭,血流如注,箭头还深陷在血肉里,风二嫂一脸苍白又强作镇定的指挥下人们端水煎药,再去多请一名大夫。 远远就看到这一幕的风骞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大厅,「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了?」 身形娇小的雪影稍微落后了一些,才踏进大厅,正好听见风翫理有气无力又难掩愤恨的回答,「我和大哥分别被暗算了……三弟,你没事吧?」 他看着安然无恙的风骞理,终于放下心来,在雪影主动去协助大夫照料大哥、大嫂之后,便示意自家小弟附耳过来,神情凝重的交代事情的经过…… 风毅理每晚会在固定的时辰巡逻闲采中的矿坑甫道,今晚有人刻意把点燃的炮竹丢进甬道里,引起了小面积的崩塌,风毅理正好巡逻到那一段,被不少落石击中,虽然惊险万分的及时逃出甫道,却因失血过多而昏迷。 而正在铺子里核对帐目的风翫理听到消息后,立即骑马赶了过去,没想到早就有人埋伏在半路上,妄想能一箭让他毙命,幸亏他福大命大,硬是让他闪躲过去,只有左臂中箭。 风骞理听了心中骇然,本能的看了忙碌不己的雪影一眼之后,便缓缓说出自己下午差点中蛊的惊魂记,也终于泄漏出雪影本身擅长医术这件事。 兄弟俩相对无语了几分钟,心中各自千回百转,直到听见下人们大喊「大少爷醒来了」,才纷纷回神。 雪影退居到人群后方,看着早就清醒过来的风大嫂扑上前去抱着风大哥默默流泪,风二哥、风二嫂也围在身侧关切照料,风骞理修长的身影落在最后头,一脸肃穆……忽然转头张望,在看见雪影之后,双眼骤亮,二话不说就朝她伸出了手心。 「娘子,快来……大哥醒了。」 那笑容暖洋洋的照亮了一室的惨淡,让正自觉无处容身的雪影有了安身立命的位置,就在这个男人身旁。 雪影的美眸犹豫不安的凝视着风骞理那双坚定明亮的凤眼,不自觉的缓缓朝他走去,然后被他一把握住手心,用力搂进怀里。 「娘子,你让我等得好心慌……」风骞理语气温柔的喃喃抱怨,双手却把怀里软嫩的娇躯鉴得牢紧,像是担心她会平空消失似的。 雪影咬了咬唇瓣,咽下让他那身骨架略痛的痛呼,同时忍住回抱他的冲动,静静依偎在他削瘦却温暖宽大的怀抱里,一种陌生的甜蜜从心里头慢慢的溢了出来。 「三弟和三弟妹还好吧?家里的人都没事吧?」 第十四章 这时,忽然传出风毅理虚弱的声音,让雪影暗自惊讶的垂下眼眸,借着风骞理的怀抱遮掩自己脸上的动容。 没想到声名狼藉的秦无幻,在云川城富可敌国的风家人眼里……是一家人了! 没了两个哥哥顶着一片天,风骞理自然要一肩扛起所有的事情。 当晚他忙到午夜,才拖着疲累的身心回房休息,原本担心吵醒雪影,所以打算和衣而眠的他没料到一进房里,会有温度正好的洗澡水等着他,还散发着宜人的淡淡清香,桌上还有几样口味清爽的点心,等着填饱他饥肠辘辘的五脏庙,而他的挂名娘子正一脸温柔的亲自上前服侍他。 「娘子……」风骞理呆若木鸡的任由雪影褪去他风尘仆仆的长袍,牵着只着中衣的他来到散发药草香气的浴桶旁,一脸又惊又喜。 「你要亲自帮我……」他眼中的希冀和露骨的渴望,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脸红。 「你想得美!」雪影则摆出泼辣的嘴脸掩饰自己的羞辙,手指头不客气的戳戳他胸前明显的肋骨。 「快洗澡吧,不准睡在浴桶里!」她眯起杏眼,挥了挥手上神出鬼没的银针,暗示自己会用惨绝人寰的方法把他叫醒。 雪影在风骞理神情一凛,开始把自己脱光之前,退出屏风后头,直到听见水花四胧的声响,才放心了些。 那个呆子刚刚笑得这样星月无光做什么啊? 雪影若有所思的帮他泡了一杯安神茶,小小打了一个呵欠后,就坐下来等他,打算待会儿再帮他针灸一回,才能放心歇息。 风骞理本来就体弱多病,又刚刚解了「相思瘾」的毒不久,今天又差点中蛊,虽然即时施针催吐解了蛊毒,但是仍耗损了不少精气,偏偏又遇上两个哥哥同时受伤,一整个晚上忙得分身乏术,依照他的体力,就算撑得过今晚,也撑不过明天,为了防范未然,她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而他那一声又一声柔情似水的「娘子」,仿佛滴水穿石般渐渐攻破了她筑以铜墙铁壁的心防。 世间男子多薄幸,这个只在她面前展露孩子心性的清俊男子,会是那懂得专情的少数人之一吗?他曾经为余小荷倾心,还能给予她相同质量的情意吗? 不过就算他可以又如何?她可没忘记那天琛王爷的威胁,没忘记自己不能常伴他左右。 「娘子,在想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风骞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雪影的身后,还不由分说的从后方环住了她,亲密得让人心里发慌。 「你洗好了?快坐下来吃点东西,顺便把这杯茶喝了。」雪影欲盖弥彰的起身招呼他坐下,企图闪躲方才他所问的问题,直到他二话不说吃喝了起来之后,她才稍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没想到风骞理喝光那杯安神茶后,闷闷不乐的瞪着眼前那张明显心虚的鹅蛋脸,半附后,便绷着脸,径自起身去洗漱,准备就寝。 雪影让他盯得坐立不安,又不习惯他摆着一张臭脸,还来不及细想,便主动凑上前去追问他干嘛不开心? 「因为娘子有事瞒着我。」已经脱了鞋袜坐在床杨上的风骞理用一种几近指控的口气回答,在看见雪影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之后,更是神情冷峻的轻哼一声。 「我就知道其实你很看不起我!八成觉得我就像其他容易被美色诱惑的男人一样愚蠢,觉得我这种破败的身体很没有男子气概,觉得我徒占举人的功名,却对国家社稷毫无建树,根本就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子……」他越说越顺口,似乎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风骞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雪影终于听不下去,出声娇斥,却换来一个更响亮的「哼」字。 「哼!我哪里是胡说八道?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因为余小荷的事情看轻我?觉得我自欺欺人,一心认为自己被横刀夺爱的心态很蠢?」风骞理气势张狂的逼间,晶亮的凤眸闪烁着谜样的光芒。 「我才没有因为这样看轻你!」雪影脱口而出后,又重重叹一口气,「你不是蠢,你是为情所困。」 这种症状是不分男人女人的。 雪影为了说服他,又说了很多身为「秦无幻」时的所见所闻,无意中泄漏了太多自己的过往而不自知。 风骞理收敛了方才的气焰,一脸萎靡的需心求助,「你既然这么见多识广,看得这么清楚明白,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现在怎么了?」 只着中衣靠坐在床架上的他看起来既脆弱又无助,恰好挑动了眼前小女人的侧隐之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当下就一脸紧张,连自己已经上了床榻握住他的手准备把脉都不知道。 风骞理用另一只手包覆住她的小手,凤眼里火花四浓。 「我时常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还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很饿,饿到我都快理智全无了。」他低头悄声嘱曙着,让雪影为了听清楚他所说的话,不得不凑上前去。 「可是你刚刚才吃饱……」她小脸疑惑的皱了起来,专注到没发现眼前男子眼神的变化。 「因为我想吃的是这个!」风骞理大手用力一扯,就轻易让毫无防备的雪影投怀送抱。 「你……嗯……」雪影错愕不己的想要说什么,却在嘴唇刚刚张开的瞬间,被人狠狠的吻住。 这个吻,灼烫了彼此的灵魂。 【第七章】 风骞理发狠似的吻住了朝思暮想的软嫩唇瓣,他狂放不羁的撞开她的贝齿,气势强悍的掠夺她的甜蜜滋味,舌尖熟练的挑弄撩拨,慢慢融化她生涩僵硬的娇躯,不厌其烦的在她软嫩的唇瓣上厮磨辗转,直到她忍不住呜咽发颤。 「骞理……别这样……」雪影趁着男人稍稍退开的刹那,勉强拉回一丝神智,企图推开这副不甚强壮的胸膛,没想到男人不但没有动摇半分,反而把她抱得更紧,紧到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融合在一起。 「不要怎样?」那只大掌扣住雪影的后脑匀,让她无从闪躲自己的每一道目光。 「不要这样……抱着我……」雪影不知何时已经横卧在他身上,说话的语气少了私底下的凶悍,也卸去了平日刻意表现的端庄,有一些些的娇媚,还有许多的羞怯,鹊蛋脸上双眸紧闭,似乎没有勇气迎视他露骨的视线。 这一刻的他,霸道得让她手脚发软。 这一刻的她,美好得让他如痴如狂。 「不行。」风骞理武断的拒绝她的提议,再次低头吻住她,直到她呼吸急促,全身上下抖个不停,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我就是想抱着你,想跟你做很多会让你脸红的事情。」他狎昵的在她耳边低语,不着痕迹的将手探进她的衣衫里。 「娘子……」指掌下的滑腻肌肤让他眸色益发深浓,仿佛带着魔力般,在她身上引发一波又一波酥麻战栗。 「你……」陌生的愉悦让雪影情不自禁的喘息,情不自禁的捉紧他胸前的衣襟。 「明明知道我们不是真的……」她仰首叹息,沉沦在他仿佛带着电流的触碰之下,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被剥得精光。 「谁说不是?」没想到风骞理突然神情严峻的抬起眼来和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我说过我风骞理这辈子就只有你这个娘子!」 他这次的吻带着怒气和惶恐,害怕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忘了控制力道和渴望,毫无节制的掠夺。 这是他的娘子!他的! 不管他怀里这个小女人叫做什么名字,都无损他对她的衷心喜爱,都抹灭不了她的一切美好。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抚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娇艳花蕾,在她愕然瞠眸倒抽一口气时,低头放肆的含在温热的嘴里,舌尖浪荡的来回撩拨。 「骞理!」雪影弓起了优美的背脊,带着明显的哭音轻喊了出来,却只换来男人更剧烈饥渴的晚吻。 「鸣……」半裸的女子姿态妖挠的左右摆动,双手紧紧的扣住床榻上的锦被,觉得烈焰焚身。 男子轻柔的让她仰躺在床上,大手几乎抚摸过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炙热的双唇更是从挺立的花蕾一路腕蜓亲吻,直到敏感私密的双腿之间。 沉浸在太多愉悦感受之中的雪影赫然清醒,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骞理,不行……」她沙哑无力的声音戛然而止,全让男人怒气冲冲的吞噬在双唇之间。 「你是和我拜过天地的娘子,为什么不行?」风骞理那双凤眼充满挑衅的光芒,直视她让情欲熏心的双眼,「除非你看不起我……」 第十五章 他忽然落寞的垂眸,黯然的神情再加上明显压抑过的嗓音,在雪影眼中形成一幅相当灰败的影像,当下就急着否认。 「我没有。」雪影不由分说的朝他伸出双手,不容他闪躲的捧住他削瘦的双颊,坚持直视那双异常闪烁的凤眼。 「风骞理,你以为我是轻易让男人亲近我的那种女子?」若不是对他的喜爱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又怎么会因为几个吻就几乎跟他裸裎相对?! 没想到风骞理也如法炮制的反问她,「你以为我是随意亲近女子的那种男子?你以为谁都能当我的娘子?」 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雪影想起他方才霸道强势的那些吻,神情绯红。 「不是……当然不是……」才消退一些的热潮瞬间回流,雪影嗫嚅着闪躲风骞理那双太过勾魂摄魄的凤眼,有种无所遁逃的错觉。 风骞理以一种令人难以逼视的专注盯着雪影那张双颊生晕的鹅蛋脸,「如果我把真情交付给你,你可会回以一世专情?」 雪影楞楞的凝视着眼前那张严肃又充满渴望的清俊脸庞,想起他曾经在情路上遭受过的背叛和怀疑,不禁心头发软,只想抹去他眼中尚未褪去的伤痛。 「会,我们家的人从不当负心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娘亲跟他们所描绘过最理想的爱情。 风骞理绽放一个真挚动人的微笑,凤眼里情意荡漾,在雪影心中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麻烦娘子你多多指教。」男子俯身吻上女子微张的红唇,为情誓封缄。 这一夜,他缠着雪影和他同杨而眠,用一个又一个亲吻打消她的抗议,用一次又一次眷恋的抚摸来让怀里的女子明白,因为拥她在怀,使得他空荡清寂的心涨满了款款柔情。 风家两兄弟同一天分别遇险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云川城的大街小巷。 风骞理却早就和琛王爷还有龚玄阳取得共识,瞒下他们差点中了茶蛊的事情,严禁对外传开来。 因为正值敏感时期,云川城里日前又来了两个京城贵客,所以这次负责侦办的地方官不敢马虎行事,隔天就派人去风家查访案情,离去前,正好遇上了闻讯前来探视的龚玄阳等人,这些官差们自然是如实跟他们交代案情后才离开。 这时,风骞理正好刚从外面回来,尽管看起来风尘仆仆,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卓绝坚定的气势。 「等一下谢家负责管事的大长老会过来,两位何不在此稍候片刻?」风骞理那双凤眼闪烁着谜样的光芒,坦然的迎亲龚玄阳和琛王爷别有深意的眼神。 「我已经让人去泡银霜茶招待贵客,两位想不想也喝一杯呢?」风骞理薄唇微扬,眼里却全无暖意。 有过惨痛经验的龚玄阳脸色微微一僵,用沉默来表示拒绝。 琛王爷却淡淡的辙了风骞理这个瘦弱男子一眼,刻薄的嘴角抿起期待的弧度,看着风骞理的眼神多了以往不曾有过的欣赏。 「三公子,带路吧,与其喝那银霜茶,还不如来壶好酒。」琛王爷率先跟上风骞理的步伐,傲慢的五官展现出明显的善意。 「对对对,茶就留给谢家那个大长老慢慢品尝,我们喝酒、喝酒。」龚玄畅尽管不明白眼前扑朔迷离的情势,却也已经安下心来附和琛王爷的提议,同时快步追上其他两人。 琛王爷是有名的九命怪猫,除了性格喜怒无常之外,天生还有化险为夷的福气命格,所以皇上才会喜欢将他留在京城,当成保命符。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想要安然无恙,跟着琛王爷就对了。 就在这三人前往偏厅的同时,雪影也在花厅里接见客人,只见茶几上摆放着好几副巧夺天工的珠宝饰品,那些新颖美丽的样式让一旁伺候的丫鬟们个个看直了眼。 「掌柜,这些都不是我当初拿给你修改的手镯啊。」雪影面有难色,似乎不知该从何选起。 「三夫人,小的真的尽力了,只是那个师傅真的很忙,这些还是小的叫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给您赔罪的呢。」 掌柜诚惶诚恐的样子,教人心生不忍,雪影瞄了一下桌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镯子,怎么看就是没看到当初那个蓝宝石手镯。 「唉,我现在也没心思挑选这些东西,你干脆直接给我建议还要来得快一些。」 雪影很无奈,没想到掌柜比她更无奈。 「不不不,这我可不敢帮您出主意。」 掌柜精明的眼珠子睁得老大,简直像见鬼了一样,雪影还真怕那双眼珠子会滚出来。 「这些都是同一个师傅亲手做的?」雪影叹了口气,无精打彩的东摸摸西摸摸,似乎没一个看上眼的。 「没错、没错,那师傅说保证这一个个都是天下无双的。」掌柜拍胸辅保证,以为会让雪影开心一些,没想到却看见一张迷惑不安的俏脸。 「天下无双啊……就是永远找不到伴的意思啰?」雪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悲伤,最后随便挑了一款镶有莲花玛瑙的手镯,然后请丫鬟把自己的破旧药箱拿到掌柜的面前。 「这只药箱实在太老旧了,让你们那个师傅帮我想想办法吧。」雪影素手一推,就把斑驳陈旧的药箱推到坐立难安的掌柜面前,一副不接受拒绝的模样。 「这……三夫人,你真的……真的要这么做?」掌柜看看几个态度恭敬,却不明所以的丫鬟们,再看看风家精雕细球的花厅摆设,再看看雪影身上质料上好的衣衫襦裙,眼中的不解更加深浓。 「真的,我不急着要,说不定哪天我会亲自上门拜访一下那个师傅,顺便拿回我的药箱。」雪影心不在焉的说着,盯着刚刚戴在手上的莲花镯子,爱不释手似的抚了又抚。 「三夫人,这朵莲花雕工精细,你千万要小心会割手啊。」 掌柜戒慎恐惧的表情让几个丫鬟们暗自偷笑,一个个都当他个性太过老实婆妈。 「我知道,其他的,你就退回京城去吧,我用不到了。」雪影示意丫鬟们送客,刻意无视掌柜频频回头的忧虑眼神。 雪影轻轻抚着莲花细致逼真的花瓣,鹅蛋脸上扬起一抹又苦又甜的笑容,下一瞬间,忽然有个丫鬟匆忙踏进花厅,忙不送的走到雪影身旁说出来意。 雪影听完之后,有些错愕的扬眉,却又瞬间恢复了一贯温柔婉约的表情,起身朝偏厅的方向走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几个谢家人还真是会挑时间上门呢。 结果大厅上不只有谢家大长老和两个同行的家人,居然还有那个心怀不轨的方知县。 只见他不怀好意的朝刚刚踏入大厅的雪影挥笑,一转向琛王爷等人时,又变回那张逢迎巴结的嘴脸。 「小的冀州知县方智渊参见琛王爷、龚大人。」他说到自己官职头衔的时候,还刻意看了雪影一眼,炫耀的意味实在太明显。 雪影面无表情的回避那道惹人厌的视线,正好迎上风骞理的目光,不自禁的想起昨夜的温存,鹅蛋脸上红晕满布,她慌忙移开视线,仍是捕捉到风骞理那张清俊脸庞上难掩欢喜和宠溺的眼神。 就在他们眼波流转之间,其他几个人已经说完了客套话,道出了来意。 「今日前来府上打扰,就是特地跟各位澄清我们谢家绝对没有谋害风家任何人的意图,更不会使出暗箭伤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小人手段。」说话的人是谢家大长老,虽然鸡皮鹤发,但是双眼炯炯有神,气势不容人小觑,看来,从风二哥手臂拔出的断箭上刻有「谢」字的消息已经传开来了。 雪影对于这几个男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倒是专注看了一下其他两人的长相,其中那个看起来比风骞理年长几岁的年轻人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精神涣散,让雪影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心中同时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双脚不自觉的往那个中年人的方向前进了几步…… 「娘子,过来。」风骞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雪影的身旁,不由分说的握住她柔软带茧的小手,适时将她跟那几个谢家人的距离拉得老远,同时不着痕迹的朝方智渊露出看似礼貌,其实是冰冷的蔑笑。 「方知县,你真是来对了,我今天特地准备了南蛮一带的银霜茶,还有千金难求的好酒,要招待这几位贵客,你待会儿一定要两样都尝尝。」风骞理一面说,一面示意等在一旁的奴仆们把宴席摆上,态度热情的让人有些狐疑。 第十六章 至少那几个人,都露出不同程度的忌惮,有的看着茶,有的看着酒,完全忽略了那一桌色香味美的菜馆。 就连雪影也不无错愕的抬头看了风骞理一眼,又飞快垂下视线,迅速回复原先温柔婉约的模样,嘴角微微跟着的笑容藏着一丝丝的淘气。 原来书呆子偶尔也知道要使坏嘛。 「既然有好茶,还有好酒,那本王就不客气了。」就在那几人蜘蹦不前的时候,琛王爷居然二话不说就上前坐了下来。 龚玄阳当然也是依样画葫芦。 两人怡然自得的模样让一旁观看的几人不得不撇下疑心,硬着头皮一一落坐。 风骞理拉着雪影坐在自己的身旁,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为她殷勤布菜斟茶,鹣鲽情深的模样看在各人眼里,各有不同的感受。 「谢大长老,这银霜茶要在天寒地冻时采撷尚未冻伤的嫩叶,并且在一个时辰内封罐保存,实在得来不易,我们风家也是年初才透过二哥的朋友辗转从南蛮边界一带买进,要不是有您等贵客来访,还真舍不得喝呢。」风骞理一一为在座的众人斟茶倒酒,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听说日前您去赴宴当天,也送了银霜茶给龚大人是吗?我们果然有很多共通点哪。」风骞理缓缓坐下,率先拿起茶杯来慢慢啜饮银霜茶特殊的滋味,还刻意当着方智渊妒恨交加的臭脸,递给身旁的娇美娘子一个深情笑容。 谢家大长老此时却重重的哼了一声,还瞪了身旁神情僵硬的中年人一眼。 「要是我知道我那谢家小儿会送你们风家也看上眼的东西,我绝对会亲自挑选谢礼。」谢家大长老那张皱纹多到可以夹死苍蝇的老脸简直比毛坑还要多。 这时,琛王爷居然一脸不怀好意的出言挑衅,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这一位……该不会就是大长老您口中那个负责采办礼品的谢家小儿吧?」 只见那名年轻男子眼神飘移,左闪右躲,却怎么也绕不过琛王爷令人发毛的注视。 中年男子急急忙忙的出声澄清,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温和,「王爷,不是、不是,这是小犬谢家瑞,家父说的是舍弟,他日前因为身体不适,现在还卧病在床静养。」 谢家瑞的父亲脸上浮现真切的忧虑,倒是博得了雪影几分好感。 「病了?还真会挑时间啊。」琛王爷又摆出那副挺欠扁的招牌嘴脸,果然有人被撩起了火气。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风家人可以随时出意外,我们谢家人生病就要看黄历吗?」坐在谢家大长老右边的谢家瑞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完全没发现其他两个谢家人被他冲动的行为给吓得面有菜色。 风骞理好整以暇的继续慢慢喝茶,还有闲情逸致朝龚玄阳举杯致敬,似乎置身事外。 这时,一直默默坐在一旁扮演柔弱娇妻的雪影忽然神情凝重的开口,「请问您家中的这名病患是否持续高烧不退,上吐下泻不止,却腹大如鼓,面黄肌瘦,还全身长满了黄斑?」 雪影虽然是对着中年人说话,那双碧水秋眸却盯着那个谢家瑞不放,下意识的握紧了风骞理搁在她大腿上的修长手掌。 在座众人听了,个个一脸骇然,那个中年人更是激动异常的站了起来,「夫人怎么会如此了解舍弟的病情?莫非……」 除了他,另外一老一少也纷纷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你知道怎么救--」尤其是谢家瑞更是双眼放光,说这话时的神情活像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降临。 风骞理却出声打断谢家瑞没说完的话,甚至还朝着雪影板起脸来。 「娘子,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不忍心见死不救,但是谢家可是云川城的百年世家,城里赫赫有名的医馆慈心堂更是由谢家出资开设,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连自家人都医不好的。」 没想到风骞理这番话说完之后,反而更凸显了雪影的存在价值。 「你真的会医术?」谢家瑞冷静下来之后,半信半疑的提出质疑。 「你真的有办法救我弟弟?」谢家瑞的父亲却是喜出望外的喊了出来。 这对父子激动的反应,让一旁默默盯着雪影瞧的谢家大长老显得格外冷静无情。 「我是懂一些医术,还曾经游历过南蛮一带,见过当地的巫医治疗过类似的病人……不过没见到本人,我不敢打包票。」雪影垂下眼眸,胡乱搪塞过去,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嘴快,闹成现在这样众人嘱目的局面。 没想到更糟的在后面。 一直插不上话的方智渊十分不屑的脱着她,「你少骗人了!除了勾引男人之外,你还会做什么?」 方智渊说着说着,还刻意朝琛王爷露出讨好的笑容,果然,琛王爷也因他一个莫测高深的浅笑,让他更是志得意满,只顾着陶醉在自己即将飞黄腾达的想象里,忘了看看其他人的表情。 如果说,他这次跟着谢家人前来,是为了帮腔,那么,他可真是帮倒忙了。 因为,三个谢家男儿的脸都青了。 不过风骞理没有理会方智渊公然的嘲讽,而是直接把这笔帐算在今日主动上门的谢家人身上。 「谢长老,今天就算我娘子有办法救人,也要等你们给我们风家一个交代才行,难道你们谢家的兵器库随时都欢迎闲杂人等进去挑选武器吗?我二哥手臂上的那支断箭可是造假不了的。」风鸯理淡淡扫了方智渊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轻蔑。 「这……」 谢家老中青三代同时欲言又止,因为端起酒杯的琛王爷忽然撂下话来。 「是该给个交代。」 琛王爷这轻轻一句话,远胜过几百张诉状公文。 从入座之后,就不曾开口过的龚玄阳,这时也不疾不缓的补上一句,「今早我已将风家遇袭的消息派人火速呈报给皇上知道,我看这一两天应该就会有御旨下来查明到底是私人恩怨,还是有人蓄意跟皇室作对。」 也就是说,连皇上都知道谢家涉嫌暗杀风家兄弟,看你们是要大义灭亲,赶紧平息这件祸事,还是要把事情闹大到皇上面前,赌赌看是全身而退,还是满门抄斩? 半晌后,谢家大长老脸色发青的站了起来,先是看看风骞理平静无波的脸庞,又看看琛王爷不带感情的双眼,接着看向那对满脸鹭恐的父子,顿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明白大势已去。 「要是我谢家子孙当莫如此卑鄙无耻,我绝对不会包庇护短!」谢家大长老盘锵有力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又突然话锋一转,并盯着风骞理不放,「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希望尊夫人不吝伸出援手。」 那双老眼目光凌厉的扫了自己的孙子一眼,似乎看出了原本不知情的蹊跷。 「娘子一向心软,从来不会见死不救。」风骞理抢在雪影开口之前给了允诺,反而让很多人同时放下心来。 「大长老……」雪影忽然出声把人唤住,在大家纷纷看向她时,给了一个很重要的建议,「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别拖过三天。」 那个老人楞了一下,才沉重的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原本就是来凑热闹的方智渊看看苗头不对,也不敢再使出什么不入流的小手段,脚底抹油跟着溜了。 剩下的三个男子,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心有旁的雪影,同时浮出一个疑问这个深藏不露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八章】 谢家大长老说话算话,不知使出了什么厉害的手段,果然在三天内就把唆使下人伏击风毅理和风翫理的幕后主使者给揪了出来,还亲自把人带到风家去当面请罪,似乎打算私下和解。 那是一个谢家远房的侄孙,年纪已经超过三十岁,平日却依然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只会结交一些狐群狗党,因为资质平平,不成气候,谢家几个主事者没人把他放在眼里,胡乱指派给他一个茶馆掌柜的职务,没料到他会暗地里捅出这么大的楼子来。 「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为了避免事迹败露,居然对我的儿子和孙子下毒,想要藉此转移焦点。风三爷,他们两个都是无辜的,请务必救他们一命!」 这个十年前曾经在云川城呼风唤雨的谢家大长老如今不但垂垂老矣,为了血亲,更是不惜放下身段来恳求风骞理履行当日的承诺,态度谦卑得让雪影有些心酸。 第十七章 风骞理似乎也感受到她的侧隐之心,并未多作刁难,只是加派了几个牢靠的家丁奴缚,一路护送雪影到谢家去救人,他自己则要将这个罪魁祸首送到官府去严办。 可惜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琛王爷会临门插上一脚,居然无视他的百般阻挠,把人带回龚家别馆去逼供。 也不知琛王爷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扯出了一长串的共犯名单。 这些名单上的高官富商不但涉及前阵子破坏风家矿场的事件,还抖出他们意图藉由茶蛊谋害龚玄阳这个特使,就连风骞理中了相思瘾这件事居然也是同一伙人策画的。 那个三番两次不请自来的方智渊,赫然也在那份名单上面,听说让琛王爷给整治得奄奄一息。 谢家大长老得知这份名单之后,据说当场气晕了过去,因为他口中无辜的叔侄两人,不但就是当初买通青楼嬷嬷暗中对风骞理下蛊毒的主使者,还是银霜茶事件的帮凶。 托这份名单之福,云川城一夕之间风云变色,很多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因此银错入狱,从此不得翻身。 这连环爆出的内幕让风骞理忙得人仰马翻,偏偏雪影又忙着替风家两位兄长疗伤,导致两人将近十来天就算偶尔见了面,也都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这一天,难得雪影睡醒后还能看见风骞理,连忙赶在他离开房间前拦住他。 「骞理,等等。」 雪影揉着惺松睡眼及时在风骞理踏出房门前拉住他的衣袖,散发出平日难以捕捉的娇憨依赖,让原本有意避开她的风骞理眼一沉,心湖波动,不自觉的绷紧了全身上下的肌肉。 「天色还早,再回去睡一会儿。」他兜拢了雪影微泄春光的中衣,牵着她柔软的小手走向余温残留的床杨,清俊的脸庞完全看不出他早已心猿意马。 「你这几天好忙……」雪影半眯着眼,任由风骞理牵着她走,鹅蛋脸上睡意犹浓,不是很开心的喃喃抱怨,「大哥、二哥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忙?」 她嘟起了嘴,似乎有几分深闺怨妇的哀嗔。 风骞理微笑着抚过她娇嫩的唇瓣,趁着还有几分理智,赶紧跟她解释,「因为我要陪着龚大人和琛王爷视察矿场,总不能事事都让哥哥他们扛着啊。」 而且他还有一个娘子要守护,身边有这么多人虎视脱脱,他岂能当一个草包,无所事事坐以待毙? 光是那个出身京城首富又一表人才的龚玄阳,就让他很有危机意识了。 风骞理轻轻将她安置在床沿,修长的手指眷恋摩拳着她小巧可爱的耳垂,那双凤眼因为闪耀着欲望的火花,显得格外迷人。 「娘子,等过几天他们回去京城之后,我就有时间可以陪你了。」到时候,他再也无须紧紧压抑内心的渴望,可以毫无顾忌的爱她。 听到这边,雪影突然清醒过来,清澈的眼眸难掩忧虑。 「那合约……琛王爷……」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差点忘了还有琛王爷这个难搞又似敌似友的人物曾经口出狂言要拆散他们。 「别担心。」风骞理忽然从雪影的背后环抱住她,「再过几天,他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他扣紧自己的手掌,将她牢牢贴靠在自己怀里,泄漏出没有明说的不安。 而他刻意安抚的态度不知怎么的让雪影眼皮直跳,硬是从他怀中挣扎着抬起头来,「骞理,别为我做傻事。」 只见她揪紧了他胸口的衣襟,水灵双眸盛满了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暖情意,像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蔓延在彼此的心里。 「娘子,为你做的事,都不是傻事。」他终究是难耐情动,低下头去略显贪婪的索吻,霸道又直接,直吻到怀中的女子头晕目眩,双颊生晕,自己也气血翻涌,浑身火热,才勉强拉回理智,匆匆起身离开。 气息不稳的雪影独自斜倚在床榻上,细细品味着四肢百骸所感受到的美妙感觉,灿烂日光选在这时绽放耀眼光芒,穿过了窗橘缝隙,放肆张扬,最后停留在雪影手腕上的莲花独镯子,瞬间美得令人窒息。 雪影楞楞盯着自己让阳光照耀得格外晶莹剔透的肌肤,还有那朵暗藏玄机的莲花玛瑙,忽然心头一凛,直觉的认为这是个坏预兆。 接下来几天,因为风大哥和风二哥的伤势几乎已经完全痊愈,不需要她去检视换药,生活步调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平稳安定。 无事于身轻的雪影也乐得日夜守在伯乐居里帮风骞理缝制她独家配制的香囊,私心以为如此一来,应该可以多一些机会跟风骞理相处,说不定这段时间琛王爷会改变心意,甚至忘记这件小事。 没想到事与愿违,这么多天下来,她居然连风骞理的影子都没等到! 这一天午后,天边远远的滚来一团厚重的乌云,空气中仿佛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她终于等到有人走进这座院落,定睛一看,那个带着两个大丫鬟,每个人手上都捧着大盒小盒的妇人竟然是风大嫂。 「嫂子,怎么有空过来?大哥还好吧?」雪影搁下了手中缝到一半的香囊,快步朝来人走了过去,在空气中掀起一股宜人清香。 风大嫂心不在焉的随意挥了挥手,还本能的多吸了几口清香的空气。 「很好,我们都很好,风家这几个兄弟一个个都很好。」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沉默不语的盯着雪影娇柔俏丽的模样好一会儿,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 「弟妹啊,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初怎么就让猪油蒙了心,把你给骗了回来?怎么就相信了那些不靠谱的流言,以为你真的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自私的以为就算守寡了,也是你的命!」风大嫂一改平日稳重的作风,忽然一脸悔不当初的抱住雪影,「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你既善良又知书达礼,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我们风家怎么能这样对你?!」 风大嫂语重心长的感慨了一声,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嫂子,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雪影出声安慰着眼前的妇人,拉着她坐了下来,尽管隐约明白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却依旧平静得连自己都佩服自己。 风家人当初曾经枪口一致,不肯屈服于皇亲国戚的淫威,休妻一事也就无疾而终,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的风波之后,那个性格古怪的琛王爷显然又暗中出招,似乎还是看「秦无幻」很不顺眼哪。 风大嫂擦擦眼角的泪水,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带来的一大堆精致箱盒推到雪影面前,「秦姑娘,这些东西你收好,是我们风家对不起你,凭你的聪明伶俐,一定会让自己好好过日子的,对吧?」 风大嫂不但毫无预警的改了对雪影的称呼,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副玉牌,直接塞进雪影的手上。 「把这个也收好,风家经手的钱庄遍布全国,有了这个,你永远不用担心没钱花用。」 压在玉牌下的,是一张仔细折迭成四方的密函,雪影在风大嫂充满希冀的目光中摊开来逐字阅读,然后又仔细的折回原状交还给她。 「嫂……大夫人。」雪影从善如流的改口,没错过风大嫂松一口气的眼神,不禁暗自苦笑。 她「秦无幻」是何德何能?竟然恶名远播到连皇上都看不顺眼! 「我娘总是说我太心软,总有一天会吃苦头,不过她要是看到这么多的珠宝首饰,应该会很开心吧。」雪影走上前去把那些箱盒一个个打开来检视,刻意露出贪婪喜悦的嘴脸,却下意识的在那朵莲花玛瑙尖锐处来回摩挲。 指尖传来的尖锐刺痛,还远远不及她心中感受到的千万分之一哪! 虽然风骞理和她之间没有按照原先预定的脚本来走,甚至还发展出意料之外的情意,却仍是摆脱不了既定的结局是吗? 风大嫂达成目的之后,没再哭哭啼啼妄想博取同情,只是一脸沉重的说明自己的立场。 「秦姑娘,当初你是我出主意娶进门的,如今要把你送走,我自然也要给你一个交代……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你到底得罪了那些人什么……」 风大嫂想起传闻中琛王爷拷问囚犯的狠辣手段,想起得罪新皇可能家破人亡的下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可是留下你的代价--」 风家承担不起! 「大夫人。」雪影忽然出声打断她,从善如流的改了称谓,露出笑容的同时,将自己的拇指狠狠按压在那朵莲花玛睹的的花瓣上,「多说无益,而且我没有怪你……只能说,秦无幻和风家的缘分尽了。」 第十八章 只是眼看缘已尽,却情根深重,这怎么办才好? 「弟妹……」风大嫂看着眼前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的温柔丽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无从说起。 若不是收到那封言辞耸动的密函,若不是考量到风家的前途,若不是担心风骞理得知后会做傻事,她也不会断然出此下策。 「秦姑娘,那你整理整理,前些天小叔陪同琛王爷还有龚大人去邻县处理重要的事情,这一来一回,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你整理好了,就派人通知我。」 风大嫂压下心中不忍,眼带希冀的看着雪影,愧疚的眼神里还有身为风家主母的责任,沉重得让雪影无从苛责。 这也不过是一个必须顾全大局,帮着自家丈夫顶住一片天的传统妇女。 雪影亲自送风大嫂离开伯乐居,不无惆怅的站在空旷安静的庭院中环顾四周,喉间滚动着说不出口的苦涩。 若不是有情,又怎么会如此心如刀割? 若不是有意,又怎么会如此心痛难舍? 早就做好的决定,怎么箭在弦上了,才犹豫不决? 因为想长伴他左右。 此时,天边的乌云化为豆大的雨滴,气势磅礴的从天空跃下,直冲她眼里,再沿着那美丽的轮廓腕蜓而下。 浑身湿透的雪影双手在前方交握,手心柔嫩的肌肤让那枚莲花玛瑙给戳出了一道伤口,点点血迹很快让雨水给冲淡,完全看不出存在过的痕迹。 雪影扯动嘴角,像是看见自己在风家这段插曲的结局。 这家人,似乎少了「秦无幻」,就能在皇威之下全身而退……那,就这样吧 当她全身虚弱无力的躺在庭院里,意识逐渐溃散之际,忽然想起风骞理曾经说过,无论她是谁,都是他的娘子…… 让雨水打湿的鹅蛋脸上,终于缓缓绽放一抹不无遗憾的微笑。 无论她是谁,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相公是风骞理。 磅礴大雨中,大队马车从龚家别馆出发,缓缓离开云川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幕中,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进。 舒适宽敞的马车里坐着两个身穿华服,气质不俗的男子,一个是俊美无祷的美公子,一个是傲慢尊贵的酷王爷,两个人似乎都心有旁惊。 「你刚刚是跟风骞理说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跑得不见踪影?」龚玄阳放下帘子,一面轻轻拂去袖面上的水珠,对于方才那个仓皇消失在雨幕中的修长身影充满了好奇。 琛王爷从思绪中回神,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看起来却更加阴险。 「我只是提醒他晚一点回去,恐怕会看不见他心中牵挂的那个人。」风骞理或许意志坚定,可是他身边的亲人可不见得个个都心若盘石。 要是「秦无幻」有她近日所表现出来的贤淑大度,那么风骞理的休书就可有可无了。 「你又做了什么?」龚玄阳整个人跳了起来,差点忘了自己是在马车上,对面坐着的是圣眷正浓的琛王爷,「你怎么就是看那个秦无幻不顺眼?」 要不是早就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本性里没啥七情六欲,他还真要怀疑他这样是不是变相的暗恋,妄想拆散人家夫妻,再横刀夺爱! 毕竟类似的事情,大约一年前已经做过一次了啊。 琛王爷似乎看透他的臆测,刻薄的嘴角抿着一神秘的笑意,「我可是什么也没做。」 只不过写了几句模拟两可的重话,派人送去风家,直接交给那个当家主母,很好心的给了他们几个建议。 「什么也没做?」龚玄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学他装无辜的样子,「所以你刚刚是故意吓他的?」 鬼才会信咧。 琛王爷闭目养神,「不是,我是好意提醒他。」 他向来不多管闲事,这次倒是破例了。 「琛王爷,那个秦无幻明明就是个好姑娘,风骞理也的确是个可造之材,两个人彼此更是情投意合,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棒打鸳鸯?」龚玄阳替那对有情人打抱不平,看起来十分义愤填膺。 傲慢的男子闻言嗤笑。 「错错错,看他们不顺眼的,可不是我……玄阳,我也只是一颗棋啊,你以为我真的看上那个余小荷吗?」琛王爷突然压低了嗓音,露出一个绝对自嘲的笑容。 「什么?你是说……」琛王爷的言下之意让龚玄肠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出心中的疑惑,「可是为什么?那个皇……干嘛三番两次从中作梗,让风骞理情路这么坎坷啊?」 话说回来,那个刚刚坐上龙椅没几年的新皇,还真是没事找事做啊。 「像我们这种正常人,是没办法理解那些人的想法的。」琛王爷给了一个玄妙无比的答案之后,径自闭目养神,完全没有给人抗议的机会。 坐在他对面的龚玄阳双手抱着头,很悲伤的自我检讨,他什么时候跟这个阴阳怪气的王爷归类成同一种人了? 他是迷倒天下苍生的多金美公子,可不是吓坏天下苍生百姓的古怪酷王爷。 风骞理得到琛王爷的暗示之后,就快马加鞭赶回风郎,眼尖注意到经过身旁的仆妇们认出他后,惊惶闪避又略带怜悯的表情,让他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情更加沉重无比,脚步踩得更快更急。 「娘子!」他一踏进湿浓浓的院落,就扬声呼唤,急着想看见那抹温柔俏丽的身影,想听见她生气蓬勃的娇斥声,要他别不小心踩坏了整理好的药草。 他却只得到一室沉寂,还有好几个人露出惊恐慌乱的眼神,在床沿或坐或站,有意无意的遮掩着什么…… 「大哥、二哥,你们在我房里做什么?」他先是看着自己的亲人们,最后才发现那个中年大夫的身影,再也压抑不了心中那股不祥的念头。 「我娘子呢?找大夫来做什么?」他说着说着,就直冲床铺,半路却让风翫理给搂住路转拦了下来。 「三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要陪王爷到冀州去吗?」手臂上的伤势早就没有大碍的风二哥使劲把人拉走,硬是不让风骞理接近床铺的位置。 「因为琛王爷在半路上收到御旨,要他即刻动身回京处理要事。」风骞理言简意骸的回答,仍是一心挂念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儿。 琛王爷临行前语重心长的提醒,让他怎么都无法释怀。 「娘子她怎么了?找大夫来做什么?」风骞理心急如焚的挣脱二哥的掌 握,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冲到床沿,大手往两旁一拨,立刻推开了两位嫂子,焦急的脸庞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娘子……」风骞理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小脸,恐惧的眼神在发现她柔软胸哺还微微起伏时,也不曾消退了些。 「骞理啊……三弟妹她昏倒在院子里,淋了大半天的雨,现在还昏迷不醒……」 因为风骞理过去于向理智沉稳,所以风大哥便一五一时的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他听,稍早擅作主张,希望能让「秦无幻」自动打退堂鼓的风大嫂刻意站在风骞理看不见的角落,愧疚的不停抹泪。 风骞理木然着一张惨白的脸,大手紧紧的握着雪影那柔软带茧的小手,仿佛听而未闻,身旁的男男女女似乎都让他隔绝在外,只有他和她,透过手心彼此连结。 什么琛王爷……什么密函什么皇上青眼有加,有意将公主下嫁……风骞理都当作耳边风,置之不理。 他只是不停的搓揉雪影那双越见冰冷的小手,目不转睛的观察床上的人见有没有清醒的迹象。他听不见身旁亲人们苦口婆心的劝慰,听不见大夫无能为力的告辞,他拒绝让自己以外的人碰触床上死气沉沉的女子,无论是擦洗或是喂药,全都亲手包办。 「娘子,你醒醒!你快醒醒!你不是要我别做傻事?怎么自己却想不开呢?」已经两天没合眼的风骞理或许已经心力交瘁,竟然不顾丫鬟们诧异的惊呼,径自上床去,将持续昏迷的女子一把搂在怀里,并将自己青蓝满布又憔悴不堪的脸庞埋在她瘦弱的肩窝。 丫鬟们很识相的退出房间,个个红了眼眶,一脸不忍卒睹。 躺在外侧的风骞理将双臂箍得更紧,妄想能让怀中女子更温暖一些。 「娘子,你记不记得你说过,只要秦无幻活着一天,我风骞理就不能死?我现在告诉你,只要你哪天不活了,我风骞理就陪你一起不活了!」明明言犹在耳,为什么会人事全非? 那天早上,她娇羞欲滴的诱人模样让他魂牵梦萦,眼看着就要雨过天青了,怎么又风云变色? 第十九章 「娘子、娘子,你现在这样,是骗我的对吧?你又会解蛊清毒,又会治病疗伤,怎么可能淋了一场雨就变成这样?」他语带希冀,似乎期盼怀中女子会开口回答,却还是只有一室沉寂。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停歇,这一日清晨,灿烂的阳光重新造访这间房间,明亮又温暖的光线悄悄移位在那张苍白冰冷的鹅蛋脸上,让风骞理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风骞理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的流失,这副柔软却毫无生气的躯体已经没有苏醒过来的可能。 那个可以端庄大方,也可以泼辣野蛮,明明心地善良,却臭名远播,偏偏一举一动都牵动他心扉的娇俏女子,再也不会睁开眼睛,让他看见深藏在眸底的丝丝情意。 青蓝满布的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强忍着心中剧痛,轻吻那曾经温暖甜蜜的苍白唇瓣,用低沉嘎哑的嗓音许下承诺-- 「炎雪影,无论如何,我风骞理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妻子,只会是你。」 【第九章】 云川城这一年来乍看之下没有多大的改变,矿场龙头风家依旧独领风骚,三兄弟仍然互相扶持,事业版图甚至扩展了许多,快速累积财富的速度实在教人望尘莫及。 至于谢家,经过琛王爷当年那一番整治之后,虽然没落了不少,却安分踏实了许多,如今看来反而是福不是祸。 大街上,奉记商行的掌柜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他最喜欢吃的梅花饼,悠哉游哉的走进自己不甚起眼的小店面,习惯性的扫了店里的摆设一眼,结果差点被嘴巴里的那块饼给噎死。 「咳……咳咳……风……风三爷?!」掌柜睁大了老眼,让那位正在欣赏墙上字画的挺拔男子给吓了一跳。 「掌柜,你眼力果然还是这么好。」风骞理转过身来,冷情的凤眼里只有一丝笑意,坚毅淡漠的清俊脸庞闪过回忆的痕迹,一抹许久不见的温情在他眼中稍纵即逝。 「呵呵……风三爷过奖了,听说您大江南北龙潭虎穴都闯过了一遍,果然气质彪悍了许多啊,不知您今日大驾光临是想买些什么?」掌柜笑意盈盈的和眼前气势非凡的男子闲扯淡,还不忘吆喝店里的伙计去泡上一壶好茶,免得怠慢贵客。 这一年来,往常予人病弱斯文印象的风骞理可说是彻头彻尾的改变,不但性格变得冷漠寡情,就连行事作风都果断强硬到几乎无情的地步,以往很少涉及商场的他突然在一年前开始全心投入,甚至亲自跋山涉水到处去寻找新的矿脉,还单枪匹马踏上异域设置钱庄,买卖交涉的眼光和手腕,让跟他交手过的人都明白什么叫做深藏不露。 至于他的妻子,据说不慎染上恶疾,缠绵病榻,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曾接见外客,让风家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如此一来,反而在不知内情的世人心里平添一层神秘的面纱。 至于知道内情的,也只能暗自摇头罢了。 「掌柜,我来……是想跟你讨一样东西。」风骞理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凤眼里闪烁着许久不见的光芒。 「风三爷,您真爱说笑,老头子我什么时候跟您拿过东西了?」掌柜一脸茫然,相当无辜的眨眨那双精明的老眼,「就算有,我哪来的胆子敢摆在这儿不还您哪?」 眼前这个精壮坚毅的男子,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我想拿的,是我家娘子一年前亲自交给您的药箱。」 药箱!雪影视若珍宝的药箱!若不是当初他太过悲愤,又怎会忘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那一夜,他亲眼看着她香消玉琪,再睁开眼来,他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天底下也已经没有了「秦无幻」。 兄嫂们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如何处理她的后事,一径的要他节哀顺变,而他在万念俱灰之下选择了逃避。 他不承认自己是鳏夫,也忍受不了独自居住在伯乐居却没有她的身影气息,所以他放逐了自己,玩命似的勇闯天涯,没想到阎罗王三番两次都不肯收了他的命,还让他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处又一处矿产丰富的矿脉,让风家坐稳了矿业龙头的宝座。 他的几个兄嫂或许心疼,或许愧疚,竟然也就顺着他隐瞒了实情,口径一致对外宣称风三夫人恶疾缠身…… 直到昨夜,拖着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身心,他终于再次踏入伯乐居,想要睹物思人,填补心底巨大的空虚,才发现那个斑驳的小药箱居然不翼而飞! 「掌柜,听下人说,你那天拿了不少首饰给我娘子挑选,最后她挑了一个莲花玛瑙镯子,还亲手把药箱托付给你可有印象?」风骞理仔细描述了当天的情景,双眼灼灼的盯繁掌柜的一举一动,结实强健的身躯悄悄的绷紧。 掌柜的脸皮僵了僵,借着冲茶的动作掩饰眼里的警醒,「呵呵……呵呵……都过了这么久了,风三爷您还真是有心啊,居然还记得这件小事情。」 「那个药箱是我娘子非常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拿回来!」风骞理态度强硬,不打算让掌柜装傻蒙混过去。 没想到掌柜忽然亲自去关起了大门,又慢吞吞的走到方才风骞理驻足欣赏的那幅画轴前,态度恭谨的朝他一揖。 「风三爷,我看您似乎相当喜欢这幅画里的风光是吗?」掌柜的态度亲切无比,让人有些摸不着头绪。 风骞理迟疑了一下,方才缓缓的点头,「是又如何?」 「你可曾想过亲自去走上一遭?」掌柜伸出手来,在纸上的高山峻岭之间蜿蜒。 风骞理眯起了凤眼,几乎按撩不住心底翻涌的浪潮。 「那个药箱在这里?」他的娘子莫非也在这里? 掌柜徐徐一笑,取下了画轴,亲手交给了眼前真情流露的男子,「你想找的……都在这里。」 风骞理看着卷好的画轴上清秀难掩苍劲的几个字,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鬼雾山……紫竹馆……炎!」 他惊喜莫名的喊出最后一个字,微微发颤的双手泄漏出太多深埋心底的情意。 掌柜听得清楚,神情更加尊敬,「风三爷,冒昧请问尊夫人的问名是……」 「雪影,炎雪影。」风骞理握紧了手中的画轴,激动万分的喃喃自语着,「我风骞理这辈子只有一个娘子,就是炎雪影!」 鬼雾山,紫竹馆,一个驼背男子驾车匆匆下山离开。 「红丫头会幸福的对吧?」说话的年轻男子忽然撕掉脸上几可乱真的面具,露出一张温婉娇艳的鹅蛋脸来,眼中盈满了说不出口的憧憬和失落。 另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同样遥望着远去的马车,没啥特色的五官倒是露出浓浓的失望,「嗯真是太便宜那个尉迟观了。」 「唉,那个尉迟王爷也算吃尽了苦头,还对红丫头一往情深,你就别再摆臭脸了。」雪影莞尔一笑,觉得大哥湛天实在有点保护欲过剩,「娘跟大姊呢?去哪了?怎么没有出来送红丫头?」 仔细回想,大姊好像帮她易容完以后,就不见人影了呢。 「我也不知道。」湛天想到家人里面最难搞的这两个人,忍不住露出苦笑,「她们八成又想去捉毒蛇回来泡药酒。」 听说是要送进皇宫当寿礼的。 他们的娘亲炎娘子可是把「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这句话奉为圭枭。 那个皇上实在太死缠烂打了。 「喔。」听到这样的回答,雪影相当平静的点点头,显然觉得两个弱女子去深山徒手捉毒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大哥,那我先回屋里去了。」她状似轻快的转身离开,鹅蛋脸上的笑意却在转身的下一瞬间消失无踪,只在嘴角留下寂寞相思的残痕。 若是她在这时回头,就会看见自家大哥脸上那抹浓浓的怜惜,还有随之浮现的坚定。 一年前,当雪影下定决心要用死亡来了结跟风家的牵扯之后,再睁开眼来,已经在前往鬼雾山的马车上,身上还穿着寿衣呢。 马车上除了大哥湛天和大姊晓夜之外,居然连远在京城开酒馆的娘亲炎娘子也稳稳的坐在她面前,还趁她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狠狠赏了她一个爆栗。 第二十章 「我还以为只有红丫头是个傻的,没想到你比她更傻!你要当坏女人赚良心钱,也要懂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没事顶着自己的真面目四处显摆做什么?就不会跟你大姊拿一张狐狸精的人皮面具来欺骗世人?还有啊,那个琛王爷三番两次找你麻烦,你也不跟奉老头说一声,只会挑一些毒项链、毒手镯准备毒死自己有个屁用啊?这次要不是奉老头自作主张跟你大哥通风报信,你现在说定真的跟棺材一起被埋在土里了。还有还有,你给我说清楚,怎么会当上那个风家的三夫人?谁让你们未经我同意就自行嫁娶的?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炎娘子接着又噼哩啪啦的数落了一长串,要是反应差一点的,恐怕会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没想到炎娘子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喷火模样,让雪影热泪盈眶,豆大的泪滴居然啪搭啪搭的流出来,把其他三个亲人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你说的对,是我太心软……」在亲人的环绕之下,雪影终于把自己跟风家的牵扯交代清楚,却刻意避开跟风骞理情投意合的这一段不谈。 「所以你会当上风三夫人其实是将错就错,还跟那个差点一命呜呼的风三爷谈好了会让他当鳏夫?」炎娘子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美艳脸庞一派平静,和几分钟前的鲜活怒气大相径庭。 「嗯。」雪影回想起一开始她和风骞理针锋相对的往事,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寿衣,只能暗叹造化弄人。 「既然如此,就让他继续当鳏夫,直到他自己不想当为止。」炎娘子淡淡扫了湛天一眼,母子两个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后,很有默契的岔开了话题。 后来,雪影留在鬼雾山上和大姊晓夜作伴,湛天跟炎娘子则纷纷回到京城去,属于秦无幻的那段过往仿佛也已经化成飘渺雾气,在岁月里徘徊。 雪影直到几个月前,妹妹红书也来到紫竹馆休养,才在闲聊之中得知风家的现状,得知「风三夫人」长期卧病在床…… 「那个臭书呆,怎么这么死脑筋!」雪影说不出自己心中是苦还是甜,也无法决定自己究竟该不该去找他,又该用什么身分去找他? 死而复生的「秦无幻」? 还是长得跟「秦无幻」如出一辙的炎雪影? 就算见到风骞理又如何?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安然无惹又如何?有那个虎视耽耽想要让他当树马爷的皇上便在中间,他身边的女子就是皇上的眼中钉! 天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让皇上对他这么念念不忘,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跟他当姻亲…… 心烦意乱的雪影搁下手中让她捏到碎烂的药草,这才发现天色昏暗,连忙拾起药篮子,匆匆朝自己竹屋的方向走去。 「炎雪影。」 就在雪影踏进那座充满药草香气的小院子,忽然有个精壮高大的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中气十足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怒气。 男子似曾相识的嗓音让雪影微微一楞,脑中同时浮现一张清俊文弱的脸庞,却随即让理智给扑灭。 「我是。」雪影淡定的回答,自顾自的就着微弱光线张罗起药篮子里稀稀疏疏的药草,看也没看对方一眼,「是大哥请你过来找我的吗?需要什么特殊的药草吗?」 雪影知道大哥湛天交游广阔,三不五时就会来找她讨几样稀奇古怪的药方,几次下来也就习以为常。 「不是,我要找的不是药方,也不是药草。」没想到男子立刻就否认,几个大步就已经来到雪影的跟前,由上而下的睥睨着她。 背对他蹲在地上整理东西的雪影尽管让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有恃无恐,因为能够上得了鬼雾山,出现在紫竹馆里的人物,必定是经过大哥或大姊的许可,不是为非作歹之徒。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她拍拍身上的尘土缓缓站起身来,不是很有兴趣的随口问间,却差点因为男子的回答而跌坐在地。 「我来找我的娘子!」男子二子一句说得钟锵有力,忽然毫无预警的箍住雪影的腰身,让她紧紧贴靠在自己结实强壮的胸膛上。 「你……」雪影睁大了水眸,在昏暗天色中稍嫌贪婪的盯着人家古铜色的脸庞猛看,连自己眼角渗出泪水来了都不知道。 倒是这名男子颇为怜香惜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措去那温热的液体。 「我是风骞理。」他的大手摩掌着她细嫩白宫的脸庞,不着痕迹的扣住她的下巴。 「而我的娘子……」风骞理缓缓的低下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双心虚闪躲的碧水秋眸,把人拍得更紧,「是你,炎雪影!」 话声犹在,风骞理却已经吻住了雪影张口欲言的唇瓣,吻得浓烈炽热,仿佛要将自己这一年来的孤独绝望燃烧殆尽,仿佛要让她知道自己心底压抑了多少滚烫炙人的热情,仿佛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样和她耳鬓厮磨,两相继绪。 他贪求无展的汲取属于她的甜蜜,品尝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你该死的狠心,该死的绝情,居然一声不吭的诈死离开……」风骞理粗喘着在她耳边喃喃细语,报复意味浓厚的咬住她的耳垂,引起一阵痛呓。 「啊……」雪影本能的闪躲,直觉地想要推开这副热气蒸腾的胸膛,却教人抱得更紧。 「放开……痛……」她可怜兮兮的睁开眼迎上男人露骨的视线,却在下一瞬间发出惊呼,主动投怀送抱。 因为风骞理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朝漆黑的屋里走去,她出于本能的环住他的颈项,免得自己倒栽葱。 「骞理……风骞理,你快放开我!」雪影意识到男人沉默的意图,慌乱无措的试着挣脱这副坚硬的胸膛,却遭到无情的压制。 「不放!再也不放!」男人恶狠狠的低头吻住她喳呼不休的菱唇,舌尖蛮横的撞开她的贝齿,霸道强势的吮住那羞怯闪躲的丁香小舌,放肆的挑拨。 雪影让男人吻得头昏脑胀,浑身发颤的瘫软在他怀里,差点忘了呼吸,直到他点起了烛火,她才乍然清醒,手忙脚乱的想要离开床榻。 男子高大的身影迅速挡在她面前,将她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 「你想去哪里?」 雪影别开晕红的小脸,不愿让他瞧见自己当下的脆弱,甚至缩起小腿,免得碰触他伸手可及的躯体。 「我……我们到主屋去谈一谈。」 他的碰触能够轻易瓦解她的理智,偏偏这种羞人的症状还无药可解,唯一之计,就是和他保持距离。 「谈什么?」没想到她明显的闪躲让那双凤眼不悦的眯起,迅雷不及掩耳的搂住她赤裸的脚踝,用一种坚定又折磨人的缓慢速度将她拉近他。 「别……放手!」雪影惊惶失措的瞪腿,却只是让男人更用力的握住她雪白滑腻的小脚,嘴角嚼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你总算说了一句还算中听的话,总算开口要我别放手。」他刻意曲解眼前小女人的话语,一脸无赖的摩掌着手中触感诱人的肌肤。 「我……我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雪影错愕不己的抬头看着他,有一瞬间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气质冷硬,态度张狂的男子是谁。 风骞理和她四目相对,一眼就看出她的震惊迷惑,突然欺身靠近她,将她困在自己昂藏的身躯和床榻之间。 「怎么?连自己的相公都认不出来?」他看似戏谑的嘲讽,凤眼却贪婪的饱览身下的美景,安抚一下早已躁动不休的灵魂。 「你……」雪影不经思索就抬手抚上他古铜色的脸庞,试图从中寻找熟悉的轮廓和温和,却只碰触到一团火。 风骞理在她主动碰触他的当下,双眼紧闭,浑身一僵,薄唇同时逸出了一声挫败的唱叹,情不自禁的贴着她的小手来回摩掌,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消弥这一年来刻意压抑的孤独。 雪影楞楞的看着这一幕,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她泪眼蒙胧的道歉,就算看不清楚眼前男子的表情,她还是不停的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以为这样,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对不起……我只是以为只要没有我,就不会拖累你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不是故意要让你伤心……呜……」 雪影把自己哭肿的双眼藏在手心里,没想到却被另一双大手温柔的拿开,还在她哽咽抽泣的时候,吻住了她的唇,尝着又咸又苦的泪水,而那双大手缓缓的将她圈进一副温暖结实的胸膛,轻轻抚摸着她颤动的娇躯,给予她平静的力量。 第二十一章 「别哭了。」男子喑盾的嗓音在黑夜中听起来格外其有魅力,「嘘,别哭了。」 他在那朝思暮想的红唇上吻了又吻,单纯的心疼安抚在彼此气息交错之间很快的变质。 泪痕未干的雪影柔顺可人的依偎着他,尽管娇羞,仍是模仿他的方式和他唇舌交钟,惹来了面更火辣噬人的吻,还有更多暗藏激情的抚摸…… …… 【第十章】 云川城里自从去年来了两个重量级的贵客,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倒是没再发生类似惊天动地的大消息,除了风家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累积之外,其他人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颇为平稳安顺。 所以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又出现了一长列金碧辉煌的车队,大刺刺的朝风家的方向前进,怎能不引起一阵哗然呢? 「现在是什么情形?」路边卖烧饼的汉子理所当然的看热闹,身边还站着一个卖字画的老头。 「该不会那个风三爷终于要纳妾了吧?.」老头小道消息灵通,老早就听说风骞理其实夫妻不睦许久,才会时常南来北往的四处奔走。 没想到那个汉子当场啐了一声,眼神十分不屑。 「娶你的大头啦!你有看见喜娘?有看见嫁妆?有看见风家张灯结彩吗?」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就算了,脑子放久了,也该拿出来动一动啊。 老头恍然大悟,十分受教的摇头,「呃……是没有。」 「那你有没有看见每个马车外头都有同一个字?」汉子一副神秘兮兮的和老头交头接耳,反而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个个都拉长了脖子想看看那个马车上到底有什么字。 「字?有耶,是……琛?!琛王爷!」去年才把云川城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个琛王爷! 别说老头吓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原本旁观的几个家了更是没命似的拔腿就跑,赶紧回去跟自己的主子报告这个天杀的坏消息。 那个卖烧饼的汉子倒是呵呵直笑,摆明了就是幸灾乐祸,「没错,看来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这列引起嘱目的车队里其中一辆马车坐着一个愁眉苦脸的美公子,美公子的对面坐着一个气质阴寒的酷王爷,两人一路上几乎都相对无言,直到快要抵达目的地的这一刻,那名美公子才一脸无奈的打破沉默。 「琛王爷,你说皇上怎么就是不肯放过风骞理呢?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让冯公公不远千且而来,就为了证实风三夫人真的卧病在床?」龚玄阳虽然没胆子当着琛王爷的面前说皇上这样偏执的行为有点变态,不过神色之间倒也没太遮掩。 至于坐在后面马车上的那位冯公公,可是三朝元老,活生生的人精哪。 「你前阵子募粮有功,还是平南王的拜把兄弟,三不五时就会被召进宫里商谈要事,相较之下,你才是皇上眼中的红人,所以这问题应该是我要问你的吧?」琛王爷斜卧在榻,慵懒闲散得让人想推他一把。 「琛王爷,你就别说笑了,皇上可是指定要你来执行这个任务,我是硬被你拉来凑热闹的。」龚玄阳很有自知之明,就算这个圣眷多年忽然不受宠的深王爷再怎么落寞,都不会是皇上的弃子。 琛王爷忽然睁开了邪魅的双眼,露出令人毛骨栋然的笑容,「如果我说这么劳师动众,只是咱们皇上和某个妃子的打赌,你相信吗?」 「你是说……」龚玄阳神情僵硬的盯着眼前寒气凛冽的琛王爷,脑海中直觉的跳出答案,「隐妃?!」 那个从御膳房小宫女晋升为太后贴身侍女,再一跃成为皇上宠妃的平民之女?! 「除了她,还有谁?」琛王爷眸光闪烁,千混百昧瞬间飞谅交织,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那赌约是什么?」龚玄阳被挑起了兴趣,觉得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隐妃实在太有趣。 没想到琛王爷居然笑得更惊心动魄,自诩见多识广的龚玄阳差点要不顾形象的遮住自己的双眼。 「赌约是……自由!」最后那两个字,简直是从琛王爷鼻孔里哼出来的。 要是风骞理的屋里真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妻子,那么皇上从此就不能再插手风骞理的姻缘,相反的,风骞理必须乖乖接受皇上的安排,随便娶一个公主当上开驸爷。 至于隐妃自己要付出的代价,琛王爷倒是绝口不提。 龚玄阳听完之后,立刻就垂头丧气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已经预见这次的胜负。 「隐妃这次输定了!」虽然这一年来,风家上下口径一致,宣称风三夫人身染恶疾,足不出户,但是连他都知道那个秦无幻早在一年前就香消玉头,掌握天下动静的皇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偏偏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琛王爷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之后,就闭目养神,不再言语,任由龚玄阳一脸诧异的打量。 这个喜怒无常的琛王爷,是不是太激动了一点…… 风家忽然间来了三名大有来头的贵客,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坐镇家中的风大嫂绷紧了神经,战战兢兢的要人去砌壶好茶来,却让琛王爷给婉拒了。 「大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我们这次前来,不过是基于关心的立场,想探视据说重病在床的风三夫人,皇上还恩赐了许多滋补养身的珍贵药材,若是风三夫人不便起床,我想冯公公也不介意多走几步路,亲自去探望她。」 一旁面白无须的冯公公十分满意的朝琛王爷点点头,显然认为他这番话说得相当入耳。 「这可是……三弟妹她人……」 风大嫂面有难色的扫了众人一眼,龚玄曙虽然心有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她人在哪里?支支吾吾的成何体统?老奴可是亲自领了御旨要来探望这个风三夫人,难道你要拂了皇上的一番好意?!」冯公公一开口就皇恩浩荡,颐指气使的嘴脸还真让人见识到皇宫里养出来的奴才长什么模样。 风大嫂和匆匆赶到的风二嫂相看一眼之后,认命的叹了口气,「三弟妹她人不在府里,所以才无法出来迎接几位大人,还请见谅。」 琛王爷眸光冷冽,「传言中卧病在床将近一年的秦无幻竟然不在府里,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了吧?」 风家抽烟对看一眼,出乎意料的同时点头,「我们风家的确没有秦无幻这个人。」 「什么?胡闹!」别说龚玄阳和琛王爷震惊莫名,那个冯公公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晴。 一直默默站在冯公公身旁的小太监却突然插嘴,「那么请问你们口中的三弟妹,风三爷娶进门的娘子究竟是谁?」 每个人都用不同的眼神看着这名清秀的小太监,其中以琛王爷的眼神最为古怪。 没想到这个问题倒是让风大嫂露出了微笑,还派人去祠堂取来族谱,显然早有准备。 「口说无凭,还请各位大人自己看吧。」只见她大方摊开族谱,上头赫然写着风骞理之妻乃是…… 「炎雪影!」琛王爷神情阴惊的默念这个名字,还冷冷的骗了那个小太监一眼。 「怎么这么巧?那平南王的新婚妻子正好也姓炎,就叫做炎红书。」龚玄阳倒是让这个姓氏挑起了兴趣,还觉得眼前的情况颇为玩味。 原来这风家三兄弟,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傻瓜! 「我管她叫什么名字,总之,我没见着人就不算数,回头就请皇上下旨赐婚!」偌大的厅堂里只听见冯公公扯着尖嗓嚷嚷着,倒比琛王爷这个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还要懂得摆弄权势。 这时,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风二嫂忽然面露喜色的扯扯自家大嫂的袖子,喜出望外的看着大门的方向。 「回来了!小叔他回来了!」风家妯娌再一次交换佩服的眼神,很庆幸自己有照着昨夜风骞理派人送来的密函行事。 远远的只见一个高大精实的男子公然搂住一名艳若桃李的娇美娘子,旁若无人的调笑,还不时的低头附耳说着悄悄话,让女子本就白里透红的肌肤更是染上一层惹人遐想的绯红。 「可不就是风三爷嘛!」龚玄阳口气太过欣喜,硬生生接了一记冯公公赏赐的眼刀子。 「重点不是风三爷,是他身旁的女子是不是他的夫人?」冯公公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这个俊美无祷的男子一眼,觉得龚家富可敌国的家产早晚会败在这个绣花枕头手上。 「喔。」龚玄阳相当无辜的咽嘴,眼睛倒是没离开过那对浓情密意的璧人,「我看看……眼睛乌溜溜的没错!鼻子挺挺的……没错!嘴巴红红的长得像菱角一样……也没错!还有走路妸娜多姿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他一面说,还一面小心翼翼的瞥着冯公公,滑稽的场面,让风家抽烟纷纷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连那个极力当隐形人的小太监也露出了微笑,双眼熠熠发亮。 「是风三夫人没错!」最后是琛王爷及时出声打断龚玄肠,要不然那个冯公公八成会气急攻心。 「真的没错?」没想到冯公公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精矍的老眼死命盯着琛王爷。 大厅里人人都屏住了气息,等着琛王爷的答复,没人注意到刚刚悄声踏进厅里的璧人。 琛王爷垂眸盯着自己的云头靴,眼角捕捉到后侧方另一双尺寸娇小的黑头靴不安的蹭动,终于抬头露出招牌的傲慢蔑笑。 「真的没错,眼前这位就是曾经在龚家别馆用银针刺伤意欲轻薄她的男子,后来还给了龚玄阳解药医治茶蛊的风三夫人。」他迎上风骞理清亮有神的视线,嘴角几不可察的撇了撇,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善意的回应,「不过显然传闻有误,这风三夫人的气色看起来……好得不能再好!」 「拙荆不久之前才到鬼雾山寻得名医诊治,今日方才归返家门,不知道有贵客前来,怠慢之处尚请见谅。」风骞理不卑不亢的解开众人眼中的疑惑,从头到尾都没放开搁在自家娘子腰上的手。 冯公公不愧是历经三朝的人精,转眼之间已经换上慈祥和蔼的笑容,脸不红气不喘的和风骞理客套几句,又命人将皇上赐予的珍贵药材统统搬进来之后,很干脆的起身告辞。 「老奴一定会将今日所见所闻如实呈告给皇上,告辞。」冯公公那双老眼没多看惹出这番风波的雪影一眼,反而在琛王爷身上骨碌碌转了几转之后,才没好气的转身上车。 琛王爷和龚玄阳倒没有他那么急,慢吞吞的和风骞理夫妻俩走在后头,直到要上车之际才开口。 「那本族谱上写的可是真的?」琛王爷若有所思的映着这对鹣鲽情深的夫妻,觉得无论是皇上还是他,都小献了他们。 「如假包换。」风骞理不假思索的回答,只差没说出这就是他当初面对琛王爷休妻的威胁时,所想到的解套方法。 不过,琛王爷似乎已经有所领悟了。 「所以你的本名叫做炎雪影?」琛王爷看着眼前娇美大方的女子,忽然移开视线追逐着已经远去的那辆马车,「那么……炎默语又是你的谁?」 雪影清澈的眼眸里染上温柔的笑意,还有浓浓的想念,「是家妹。」 「原来是姊妹。」琛王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径自转身上车,「难怪……难怪会这么难搞……这么欠修理……这么让人……不放心……」 龚玄阳默默坐在他对面,心想这个琛王爷果然十分不对劲哪。 顺利摆平了冯公公这号人物之后,风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团圆饭,没多久,就开开心心的对外宣布风三夫人托皇上的福,身子渐有起色,偶尔云川城的居民还可以看见风三爷和她优闲漫步在高街上的幸福身影。 而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奉记商行也因为这对夫妻时常光顾,顿时成了城里富商名流采办珠宝首饰字画书帖时的首选店家,门庭若市,盛况空前。 「奉掌柜,既然你店里的生意这么好,怎么还有空亲自过来我这儿喝茶呢?」风骞理有些无奈的让下人们重新添一壶茶水,很犹豫是否该把自己暗藏的加料银霜茶拿出来款待一下这名身分特殊的客人。 这个奉老头,根本就是大舅子的眼线啊。 「风三爷,这还不是托您的福吗?我那奉记商行在云川城十几年来,还没这么热络过呢。」掌柜笑呵呵的直摆手,眼里闪过的心思多如牛毛啊,「老头我为了报答你心,特地让人从京城送了一个大礼给您呢。」 「哦?」风骞理被挑起了好奇心,原本挂念着院里娇妻的心思暂时压了下去。 只见奉掌柜示意下人拉进来一缸酒,封醰的红绳上还系着一封短签。 「这礼送到了,老头我也该走了。风三爷,多谢您的厚爱,我会尽快将您为夫人选购的首饰送过来。」奉老头嘿嘿奸笑,平空杜撰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更让他开心的是,这个日渐掌握大权的风三爷还不会跟他撕破脸,谁让他宠到天上去的娘子是他主子的亲妹妹呢。 唉,这做奴才的只要跟对了主子,狐假虎威有何难? 风骞理哭笑不得的目送掌柜离开,办退了下人之后,就拆了短签,逐字阅读,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到最后简直是瞠目结舌。 当今皇上竟是十几年前那个御使?而皇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让他当驸马爷,除了真心赏识他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当年和皇上困在废弃矿坑里求救无援时,曾经随口发出豪语-- 「若是让我这次死里逃生,那么我定要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还要娶个公主当上驸马爷,变成皇亲国戚!」 没想到连他自己都忘记的事情,皇上居然当真了! 这个皇上会不会太认真了点?会不会太一意孤行?是不是太一相情愿? 而他算是祸从口出,却因祸得福吗? 毕竟,若不是有皇上从中作梗,让余小荷琵琶别抱,也许,他会错过和雪影的缘分…… 苦等不到相公进房里的雪影一踏进偏厅里,正好看见风骞理抚额惊乍的这一幕,脸上的笑意顿时染上薄薄一层愁,「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已经没事了。」风骞理一把揽住女子的纤腰,如释重负的在她肩窝上摩掌,像个撒娇的大孩子。 雪影早就习惯他随时随地的亲昵举止,眼尖的发现茶几上那张短签有个印记十分眼熟。 「是大哥写的信?说了什么?」她本能的想要拿来一探究竟,却让风骞理快一步拿起来,在她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在烛火的燃烧下化成了灰。 雪影和风骞理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好奇,没有怀疑。 「这么重要?」她若是真的想知道,还有自家大哥可以打听。 没想到风骞理居然摇头,十分严肃的澄清。 「不,是这么不重要,所以没有存在的价值。」不过他会写封感谢函,让神通广大的大舅子转交到皇上手上。 雪影扑哧一笑,觉得这番话说的是歪理,却又有道理。 「那你不给我看会不会说给我听?」她娇笑着偎入男子双臂大张的怀里,习惯性的圈住他宽厚的胸膛,手指头有意无意的沿着他身上结实的肌理画着圈,明目张胆的投怀送抱。 风骞理圈紧了怀中柔若无骨的娇躯,明明心中早就说了一百声的好,嘴里却说出另一番话来。 「娘子,你知道为夫自从涉入商场之后,从不做亏本生意,想听也不是不行,要看你愿意拿什么来交换?」他意有所指的捏捏指掌下柔软的腰腹,凤眼里弥漫着氤氲情意。 雪影双颊绯红,仰起头来,在早已心猿意马的男人耳边细语呢喃。 「相公,自从和你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后,娘子我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白听的秘密,不如你和我回屋里去慢慢谈……」 她话还没说完,就让男人迫不及待的拦腰抱起,大步赶回自己的院落去分享秘密……还有热情。 见怪不怪的下人们很识相的退避一旁,再不长眼的也知道绝对不能去打扰风三爷屋里搞胧缠绵的风光。 …… 「骞理……求你,骞理……求你……给我……给……」她放下了尊严和理性,在他身下喽喽乞求,难以形容的压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男人柔情似水的弯腰亲吻她凌乱的发丝,心满意足的图眼,仿佛要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雪影欲哭无泪的蠕动着,仿佛必须这么做才能缓解在全身上下流窜躁动的渴求。 男人终于伸手圈住她不断推挤胸膛的小手,拉高放在如云发瀑上,并缓缓俯身吻着她娇艳的花蕾,吻着她精致的锁骨,吻着她吐气如兰的丰润唇瓣,在她发出轻柔的叹息时,突然冲撞进早已蓄满情欲能量的蜜穴里,撞出了一声销魂至极的呜咽,撞破了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撞上了一波又一波高潮的巨浪,汹涌澎济的将她和他席卷而去。 「啊……」在那瞬间,雪影有种被撕碎之后迎风纷飞的错觉,她愕然瞠眸,正好看见男人赫然崩溃的表情,直觉的将他搂紧。 男人顺势吻上她,用尽全力让自己最后一次深深埋进她那一处温暖,同时吻住了她更加破碎的哭喊,吻住了自己横在喉间的嘶吼,吻住了她浑身上下难以抑制的颤抖,吻住了自己凶猛强劲的释放。 他一辈子都愿意爱她成瘾,不需要解药,不需要治疗,只要有她依偎相伴,只要有她真心相待,只要有她的……一世专情。 后记 【后记 喜乐】 今夜,乘着月光回家。 那是一条幽静的产业道路,沿途有年代久远的墓仔埔,有阴郁森森的不知名树林,过了涵洞,会看见一排迎风飘扬的工作护套,红橙黄绿蓝青紫黑白灰……任君挑选,两旁则种满了闻名全台的凤梨,当然不是任君采撷。 我们一家五口开着上个月刚刚买下的中古车,从我阿母家回到还没完全整理好的新住处,刚刚到新学校报到的孩子们坐在后座吱吱喳喳的试图合力完成一个奇幻故事,似乎完全没有适应上的问题,好像他们并没有在几天前从台北搬到高雄,也没有从可以搭乘电梯的社区楼中楼换成必须用两条腿爬楼梯的透天厝,或许,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早已学会接受生活中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对他们而言,今年暑假绝对是目前最丰富又充满戏剧性的一个回忆! 刚刚升上园中的双胞胎先是在台北某间国中的校门口熬夜排队了一整晚,好登记上自己想就读的那所国中,顶着熊猫眼和快缺氧的脑袋完成登记程序的五个小时后,又坐上了开往高雄的大巴士,给即将住院接受癌末治疗的外婆加油打气后,又各自背上自己的大包包搭上前往台东的火车,回到部落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小米收获祭。 小米收获祭后,还有文化成长班,成长班后还有夏令营,夏令营后,就快要暑假结束了。 我想,老天爷冥冥中自有安排,让我可以不用担心孩子们,能以全心全意的照顾我的阿母,让我有机会小小报答她在这三十几年的人生里给予我的点点滴滴,让我有机会为她付出,陪伴她走过最虚弱灰暗的这些日子。 因为不知道她人生这条路还有多长多远?因为不知道她一夕之间少了脾、胃膜脏、十二指肠、直肠……等等多种消化排泄器官的全部或部分之后,会不会也少了大部分的求生意志,所以我们决定把原本相距五个小时车程的住处缩短为五分钟车程就能到的地方。这样的决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可是,我们选择扛起这个代价,换取心灵的坦然。 如今我坐在终于整理干净的客厅里,坐在我阿嬷当初送给我阿母的藤椅上写着这篇后记,下午让一场大雨洗游过的天空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老社区里万籁俱寂,有些年纪的老旧风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再也听不见超商叮咚叮咚的门铃从一楼传到十二楼,再也听不见街道上刺耳又让人绷紧神经的飙车声,再也不用三不五时就探头到窗外想要知道为什么又有救护车来到这条街…… 这本书结束时,我阿母也从那场历经十二个小时的手术中恢复了八成的元气,我自己建立的小家庭也告别了台北的繁华,落脚在这个有农田、窑场和旧铁桥的小地方,每天睁开双眼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是另一段人生的旅途,要写下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情节,要留下更丰富亮眼的生命记忆。 尤其要珍惜眼前人。 因为穿越是虚拟,后悔是古今中外都无解的超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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