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莽妻 上》 第1章 【正文开始】 小元村舒家的声名不太好,老大夫妻俩没了,剩下一儿一女给老二养着。 因为白添了两张嘴,还要养二老,老二家很是不乐意,便时常苛待姐弟二人。 这不,姐姐舒大丫就活生生被磋磨没了,魂换成了来自现代的舒燕。 舒燕来到舒家已经三天了,凭着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很快熟悉了舒家所有人。 爷爷奶奶不管事,一应听二叔的,二叔二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两人育有一儿两女,儿子好赌,女儿整天做着嫁入高门的美梦。 大丫有一个六岁长得还没四岁小孩儿好的弟弟,而大丫自己也是十三岁长得还没十岁女孩儿长得好。 总之一句话,这姐弟俩被舒家老二,也就是她二叔一家给苛待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让你洗个衣裳你发什么愣?整个吃白饭的还敢偷懒?看我不打死你!」舒二婶骂骂咧咧,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就朝着舒大丫后背呼了过去。 舒燕反应慢了半拍,就被舒二婶这一巴掌给呼了个正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到了洗衣裳的木盆子里。 洗了一半的衣裳因这一出,彻底没法看了。 外头听到动静的人家不由得摇头,同情起舒大丫来,大丫有这么个二婶也是可怜,这方芥蓝也太狠了。 但方芥蓝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抬脚还想往舒大丫身上招呼。 「别打我姐姐!」舒盛不知打哪冲了出来,用他瘦弱的身躯挡在了姐姐的面前。 方芥蓝看见舒盛也不住脚,眼见着那一脚就要踹到舒盛身上,舒燕咬牙将自己跟舒盛调了个儿。 就在这个时候,没栓上的院门突然被人从外头一脚给踹开了来。 「舒大壮人呢?」几个凶神恶煞的混子闯了进来,不善地看着院子里的方芥蓝三人。 方芥蓝心中一个咯噔,往舒大丫姐弟而去的脚一歪,差点摔了自己。 她尬笑地稳住自己,「你,你们,找,找大壮什么事儿?」 整个小元村就只有一户人家姓舒,舒大壮是她儿子,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她根本没法装傻。 混子踹门动静太大,还扬言要找舒大壮,本就注意着舒家的村民尽管不太敢靠近,但都伸长了脖子往舒家里看。 「舒大壮在我们赌庄输了二十两银子,快叫他出来把银子还来!」王大虎可不管是不是有人看热闹,嘴一张就道明了来意。 他是专门替镇上赌庄去跟那些个在赌庄里输了钱却很久没来还的人讨要所欠银两的人。 俗称,要债的。 方芥蓝眼前一黑,恨不得把外面那些人的耳朵都给堵上,二十两! 那死孩子都跟他说了多少次,别去赌别去赌,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背着她又去赌了! 方芥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外面看好戏的村民,「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散了散了!」 「那个,大壮他现在不在家,几位好汉看,能不能给宽限几日?」方芥蓝赔笑,反正那二十两银子她是不想出的,先拖着再说! 舒燕眸光闪了闪,起身拉着弟弟避到一边不吭声。 外面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舒大壮赌输了二十两,这…… 王大虎皱眉,狐疑地上下打量方芥蓝,「你不会是为了不还我们赌庄的钱才故意说舒大壮不在家的吧?」 「那哪能啊,我……」 「你们都围在我家门前干什么?让开让开!」舒大壮抱怨的声音由远及近。 方芥蓝的话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刚说这孩子不在,他怎么就回来了? 「舒大壮不在?嗯?」王大虎冲着方芥蓝冷笑,看来是他们太温和,才让这女人当着他们的面都敢撒谎了! 方芥蓝头皮发麻,连连摆手否认:「不不不,我没有撒谎,他刚才是真的不在!」 「他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么?」 「娘……」舒大壮挤开人群,见着自家院子里多出来的人,喊声骤然停下,他变了脸色,转身就想跑。 王大虎冷哼了一声,「给我抓住他!」 「是!」跟来的混子们应声追上舒大壮,三两下将舒大壮的反抗镇压,并押回了舒家。 王大虎走到舒大壮面前,冷脸给了舒大壮的肚子一拳,「你跑啊!有能耐在赌庄赊账输钱,没能耐还是不是?」 「爷今儿个就告诉你,这二十两,你们要是还不上,你这双手就别要了!」 「别别别,虎爷,我们还,还!」舒大壮顾不得疼,痛哭流涕地看向自家老娘,急声道:「我的亲娘哎,你倒是快拿出银子来啊,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你儿子被废了双手吗?」 方芥蓝眼睛一瞪,「我哪来的银子?银子都让你给输光了,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大伯不是还给咱们家留了五十两吗?」舒大壮为了自己,嘴皮子一张,就把自个儿老娘守了许久的秘密给抖露了出来。 第2章 顿时引起了村民们的哗然,这舒老大夫妻俩留下了五十两银子,结果舒老二夫妻就是这么对人舒老大留下来的两孩子的? 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快,快去叫村长来!」不能让舒老二一家贪了五十两却不好好照顾大丫跟她弟弟。 方芥蓝冲上去就想把要去通知的人给拽回来,「叫什么村长,给我回来,你们别听大壮胡说!大丫她爹娘什么都没留下!」 舒燕搂着弟弟,霍地抬眸死死地看着方芥蓝,咬牙:「二婶敢对天发誓,我爹娘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 为人父母,走之前怎么可能不替自个儿孩子着想? 舒大壮的话怕是真的,可原主一分钱没见到不说,还被磋磨没了命,她过来后的这三天也一直被指使着干活! 「我说没留下就是没留下!」方芥蓝心中一慌,没能拦住去通知村长的人,更是气急败坏,这些多管闲事的! 舒大壮以为自家老娘这是舍不得银子,要让自己被废了双手,顿时就更急了,「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什么真!你就是胡说的!」方芥蓝叉腰恶狠狠地瞪了舒大壮一眼,已经进了她口袋里的银子,想让她吐出来? 没门! 舒大壮张嘴还想说什么,王大虎却是不耐烦了,「爷不管什么真假,二十两交出来!不交,爷现在就废了这小子双手!」 说完作势就要对舒大壮的双手动手,方芥蓝当然不能让自己儿子被废了双手,可她又舍不得银子,怎么办? 方芥蓝脑筋急转,目光突然就定格在舒大丫那张看着还算不错的脸上。 「等等!你们不能废我儿子的双手,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你们看这丫头怎么样?带回去卖进窑子里也能值不少银子吧?」 「不要脸!」舒燕指着方芥蓝鼻子破口大骂,「你贪我爹娘留下来的银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把我给卖了,替他还赌债?」 舒盛小手紧攥着姐姐衣裳,生怕自己一松手姐姐就被带走了。 方芥蓝虎目一瞪,「你吃我的用我的,把你卖了怎么?都说你爹娘什么都没留下,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就是!刚才是我胡诌的你也信,蠢!」舒大壮眸底划过贪婪,转头就对王大虎道:「虎爷,您瞧这丫头长得多水灵,您把她带走卖了,我那二十两不仅还上了,还能剩下点儿。」 「剩下那点,我也不要多,分我个零头就成。」 众人被方芥蓝母子俩的不要脸给惊呆了,贪了人大丫父母留下的五十两银子不算,他们居然还要卖了大丫给舒大壮还赌债! 舒燕气哭了,对方芥蓝母子俩怒目而视,破口大骂:「你们无耻!」 「我告诉你们,谁欠下的赌债谁还!敢卖了我替他还,我扭头就撞了墙,下阴曹地府找我爹娘告状,让整个舒家不得安宁!」 「嘿,你个贱胚子竟敢威胁我?」方芥蓝一怒,转手就抄起一根木头,朝着舒燕打过去。 那棍子足有男人臂膀那般粗,这要真落在舒燕的身上,舒燕那豆芽菜似的身板可受不住。 众人倒是想拦,可离得远根本来不及。 舒燕眸底划过一丝戾气,把弟弟拉到身后,不退反进,拼着两败俱伤的下场,无视方芥蓝手中的棍子,抬脚就朝着方芥蓝狠踹了过去。 这三天她虽然依旧被磋磨着,但偷偷摸摸的也养了点精神,这一脚的力道拼尽了她的全力,方芥蓝不让她好受,她也别想好受! 「啊!死丫头你敢踹我!」方芥蓝手中棍子是落在了舒燕身上,可同时她也挨了舒燕一脚,疼得她恨不得能生吞活剥了舒燕。 舒燕阴鸷地朝方芥蓝冷笑,「我不仅敢踹你,还敢杀了你,不信你试试!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怕死的你就来啊!」 「与其逆来顺受,被你磋磨到死,倒不如我们同归于尽!」 「你!」方芥蓝愣是被舒燕眼里的阴鸷杀意给惊着了,明明身板瘦小得她一手就能捏死,可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由得信服。 这死丫头认真的! 「都让让,村长来了!」两人对峙间,村长姗姗来迟,挤过人群,出现在舒燕面前。 舒燕眼眶一红,不等所有人反应,她拉着弟弟便朝着村长扑过去,伸手一把抱住了村长的双腿,放声大哭,「村长,你要替大丫做主啊!」 「我二婶她,她不仅贪了我爹娘留下来的五十两银子,还要卖了我给舒大壮还赌债!」 「什么?」村长,也就是周富贵惊了。 传话的人不是说的舒老大夫妻俩给大丫留下的五十两银子让舒老二夫妻俩给昧了而已吗?怎么现在还演变成舒家老二媳妇要卖了大丫给大壮还赌债? 第3章 众人见村长不明白,顿时七嘴八舌的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村长,每一个说完都义愤填膺地瞪方芥蓝一眼。 周富贵脸色一黑,「方芥蓝,这事儿你办的可不厚道!」 「大丫的爹娘明明留给大丫五十两银子,你不说好好待大丫姐弟俩也就算了,事到如今,你竟还生出要卖了大丫替大壮还赌债的心思来 ,你还是不是人?」 「我怎么不是人了?」方芥蓝狠狠地把刚才多话的人都给瞪了一遍,「谁说大丫她爹娘给她留下五十两银子了?没有!」 「她吃我的用我的,如今大壮输了钱,卖了她能还上,那是她的荣幸!」 王大虎自认替赌庄做了讨债人以来,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结果没想到,舒大壮这个亲娘比他还不要脸! 周富贵也是大开了眼界,他一直都知道这方芥蓝极品,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极品! 既然卖人还债这种事情在方芥蓝眼里是荣幸的,那她怎么不把她自个儿的闺女给卖了? 他记得她闺女,跟大丫差不多一般大。 「我呸!这么荣幸的事情,你怎么不让舒芳草去!」舒燕嗤之以鼻地瞪了方芥蓝一眼,那舒芳草是方芥蓝的女儿,按理,要卖也应该卖她不是吗? 舒大壮可是舒芳草亲哥! 「就是!方芥蓝你怎么不卖你亲闺女?」王寡妇看不过去地点头附和。 方芥蓝就不知道什么叫脸面,指着王寡妇鼻子就骂:「我们家芳草是她大丫能比得了的吗?芳草以后那是要嫁大户人家的姑娘,大丫她算什么东西?」 「卖了她换了银两,还了大壮的赌债,还能让她弟弟过得更好,有什么不好的!」 「村长都听见了吧,您若是不给大丫做主,大丫就没法活了。」舒燕抱着周富贵双腿嚎哭,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周富贵顿时头疼,「大丫你先起来再说。」 「不,村长,求您救救大丫!」舒燕哭得更大声了。 舒盛紧跟着也哭:「村长,您救救姐姐。」 「哎,你们先起来啊!」周富贵心里也非常不好受,看这姐弟俩哭的,方芥蓝可真不是人! 方芥蓝冷哼了声,「村长,大丫是我舒家的人,我作为长辈,怎么对她都可以,您最好别管。」 「这是我们舒家的家里事儿!」 「放屁!是你舒家人,就要由着你随意发落了不成?那我宁愿不是你舒家的人!」舒燕先是松开抱着村长的手,后拉着弟弟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村长跪了下去。 「村长,我们姐弟二人要跟他们老舒家断绝关系!」 方芥蓝脸色一冷,「想要跟我们老舒家断绝关系?门都没有!别说你一个丫头片子了,就是你弟弟,死了也得埋进我们老舒家的坟!」 「村长,您瞧瞧,我们姐弟二人若是继续留在舒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还请村长成全!」舒燕眼神发狠,她今儿个必须要脱离老舒家。 否则今天她方芥蓝可以卖她替舒大壮还债,明天她方芥蓝就可以卖舒盛! 周富贵为难地皱了皱眉,「断绝关系可不是分家,大丫啊,你得考虑清楚了,这断绝了关系,你跟你弟弟住哪,吃什么,怎么活下去?」 「村长,我爹娘死前还给我与弟弟留下了五十两呢,只要二婶把这五十两交出来,我们就不愁吃住!」舒燕直勾勾地看着方芥蓝。 「我们断绝关系,我爹娘留下的银两自然就该归我姐弟二人。 「放屁!」方芥蓝瞪了舒燕一眼,席地一坐就开始撒泼:「爹娘啊,你们的不孝孙女要带着你们的孙子跟老舒家断绝关系不算,还想挖空我们老舒家啊!」 「你们有完没完?」王大虎烦躁地挠了挠头,「爷就是来讨债的,舒大壮你赶紧把欠的银子拿来!」 要个债还这么多事儿,惹急了他,他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舒大壮眼珠子滴溜溜转,非常硬气地答道:「虎爷,我们家确实没银子,您要就把那丫头带走!」 「那零头我也就不跟您要了,只要您以后别来找我麻烦就成。」 王大虎不由得多看了舒燕一眼,发现小姑娘那张脸长的确实不错,就是太瘦小了,补一下应该也能养回来。 「爷,这笔买卖咱们不亏。」跟班凑到王大虎耳边嘀咕。 舒燕当然不能让王大虎他们带走,却也知道凭她一人根本没法跟这些混子抗衡,顿时悲从心起,绝望地起身就怼着墙撞过去! 「比起被卖进窑子里,我还不如去死!」 「哎!大丫,快,拦住她!」周富贵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要去拦。 可大丫那丫头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围观众人也没料到大丫这般烈性,说死就死,竟是没一人反应过来的。 第4章 舒燕就那么活生生撞墙上去了,撞得脑门出血,眼冒金星,整个人软倒在地。 「姐姐!姐姐你不要死!」舒盛惊恐地跑到姐姐身边,哭着伸手抓住姐姐的手。 王大虎才意动的心就这么被舒燕给击碎了,他要个随时会寻死的小姑娘干什么? 「舒大壮,赶紧还钱!」王大虎踹了舒大壮一脚,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钱实在,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方芥蓝心疼儿子,瞪着舒燕就骂道:「有本事你撞狠一点儿,直接撞死,这磕破点皮的,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大丫别听你二婶的!」周富贵凶狠地瞪向方芥蓝,「大丫就算不是你的孩子,那也是你们舒家老大留下来的孩子,你这么做,就不怕夜里舒家老大夫妻来找你算账吗!?」 方芥蓝脸色一变,「老大家的孩子怎么了?这三年他们吃我的用我的,替我儿子还债有什么不对!」 「够了!都别吵吵了!」舒勇终于从屋子里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众人一眼,「我说你们也真是,我们舒家自己的事儿怎么办不成?」 「我爹娘都没出来说什么,村长,窑子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假,但至少能让大丫吃饱睡暖不是?」 周富贵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舒勇,这真是你这个做人二叔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有什么办法?村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舒家老的老,少的少,本就过得艰难,再说了,我们养了大丫这么久,她为这个家做出点贡献怎么了?」 「没错!而且她弟弟还在我们舒家,她走后我们还得替她照顾舒盛呢!」方芥蓝一副舒燕还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周富贵气得老脸发黑,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无情无义不要脸的人家! 「村长,事到如今了,您还想劝我考虑不断绝关系吗?」舒燕气若游丝,撞破的脑门一阵一阵的疼,要不是怕晕过去自己没死透还被带走,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周富贵哪还会劝,径直道:「断,断,断个干净,省得他们老舒家不当人!」 「你说断就断?不可能!」方芥蓝可不想入了她口袋的银子再拿出来。 舒勇也是赞同地点头:「没错,大丫跟小盛就是我们老舒家的人,想断绝关系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是你们想要好处才肯断吧!」舒燕脸上划过一抹讥诮,「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方芥蓝眸光闪了闪,「这可是你非要断绝关系,非要我们说想要什么的,可不是我们逼你。」 「少废话!」舒燕闭了闭眼,跟又当又立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方芥蓝与舒勇相视了一眼,贪婪的异口同声道:「五十两!没有五十两你休想带着你弟弟跟我们老舒家断绝关系!」 「五十两!你们怎么不去抢?」周富贵差点端不住自己身为村长的脸面,上去给这舒家老二夫妻俩一人一脚。 他们这不相当于是逼大丫去死吗?大丫哪里能拿得出五十两? 舒燕毫不意外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只睁眼淡漠地看了舒勇一眼,「五十两,真亏得二叔二婶说得出口。」 「不过倒也正好,我爹娘不是还留了五十两给我和弟弟么?就拿那个抵了,村长,劳烦您帮忙写一下断绝书。」 「想得美!抵什么抵!不可能!」方芥蓝急了,这银子要是抵了,她赚什么,大壮的赌债怎么还? 「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拿出五十两买你跟你弟弟与老舒家断绝关系,要么乖乖跟虎爷走,替大壮还债!」 舒盛瞪着哭红的双眼看方芥蓝,「二婶你不要太过分了!」 「小兔崽子你说谁过分?你姐姐想带着你跟老舒家断绝关系,自立门户了,你们这些年在舒家吃的用的不花钱啊!我要五十两算少的了!」 「你!」舒盛到底也只是六岁的孩子,能鼓起勇气骂方芥蓝一句,已经算是不易了,哪里能说赢方芥蓝?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保护不了姐姐更什么都做不了。 舒燕忍疼安抚地拍了拍舒盛的手,才开口道:「我选第二个,虎爷,我若能给您二十两,是不是就不用跟您走?」 二十两跟五十两怎么选,她还不傻,没道理要让方芥蓝占了便宜。 虽然,这两种选择其实亏得都是她,但如果能从老舒家脱离出去,吃点小亏也没啥。 「我只是来要债的,债要到了手自然就会走。」王大虎的耐性快告罄了。 舒燕明白了,挣扎着站起来,看向众人:「谁替我出这二十两,我就嫁给谁做媳妇儿!」 「嗤!大丫你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儿,谁愿意花这二十两冤枉钱买你回去做媳妇儿?」方芥蓝没忍住笑了,「别是前脚刚买下,后脚你就嗝屁了!」 第5章 众人面色犹疑,方芥蓝话虽不好听,但理儿是这么一个理儿,况且,这二十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见状,舒燕抿了抿唇,难道天真要亡她不成? 封景安匆匆而来,肩上还挎着一个包袱,他微喘着道:「二十两,我替你出。」 「哎!景安啊,那可是你准备要去考童生的盘缠!」周富贵大惊,万万没想到站出来的人会是封景安。 封老头有着祖上的木工技艺,封家过得很滋润,在封老头去世前,封景安一直都在镇上的学院念书。 可天有不测风云,在封景安即将要去考童生前,封老头替人做的东西出了问题,不仅人被打死了,还要赔一大笔银子。 封家一夜之间一贫如洗,景安他娘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这童生考,也就耽搁了下来。 之后,封景安边利用木工手艺挣钱边念书,足足攒了三年才攒了这二十两银子,准备用于前去即将要开始的童生考的。 这一拿出来,岂不是不能再去参加童生考了? 方芥蓝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我说景安啊,等你考上了童生,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要凑婶家这个热闹呢?」 「叔,劳烦您准备一下他们的断绝书,断绝书一签,我立即把银子给他们。」封景安没搭理方芥蓝,转眸看着周富贵。 周富贵不赞同却也不好说什么,这毕竟是封景安自己的决定,只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你确定了?」 「嗯,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不能重活。」封景安点头,反正早考晚考于他而言都一样,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周富贵叹了声,到底是让人去准备断绝书。 舒燕忍不住打量封景安,白白净净的俊脸,就是人看着有点弱,她有些难以想象,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这里这么多人都因为她看起来快死了,二十两又太多而不肯站出来,偏偏他却拿着自己要去考童生的盘缠站了出来。 童生考在这个地方对读书人来说很重要,他是怎么想的呢? 断绝书很快拿了来。 方芥蓝在断绝书上按下了手印,等舒燕也在断绝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封景安方才把二十两银子交给王大虎。 自此后,舒燕姐弟二人跟他们老舒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舒燕妥善地把断绝书收好,王大虎收了银子带人离开,舒家院里,只剩下他们。 「走走走,你已经不是我舒家人,还站在我舒家的地盘上干啥?」方芥蓝虽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好歹儿子欠下的赌债不用自己还,可扭头看见舒燕还杵着没走,她拿着棍子就要撵人。 舒燕还没动,封景安先挡在了她的面前,「把棍子放下!」 他是读书人,即便是呵斥他人之声,在旁人听来也显得没有丝毫威胁性。 方芥蓝嘲讽地笑了,「怎么,这还没成亲过门呢,景安你就护上了?」 「婶可跟你说,这大丫啊,性子不好,动辄喊打喊杀,小心哪天夜里她拿着刀就把你脖子给抹了。」 「她不会。」封景安抿了抿唇,看方芥蓝的目光有些微妙。 仿佛是在提醒方芥蓝,如果不是他们欺人太甚,大丫这么个瘦小的丫头,不会硬气的放话杀人,更不会撞墙寻死。 方芥蓝看懂了封景安的目光,顿时恼羞成怒:「你说不会,她就不会啊?咱们且看着,婶就等你哪日被她给取了小命,哪日去给你烧香!」 「嘿!方芥蓝你怎么诅咒人啊!封老头在世的时候对你们舒家可没不厚道过!」王寡妇不屑地瞪了瞪方芥蓝。 拿封老头给的好处时百般讨好,封老头没了,就咒人家儿子早死,做人没方芥蓝这么不要脸的! 方芥蓝那张嘴就没饶过人,哪就会被王寡妇区区一句话给说回去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寡妇骂:「什么叫对我们舒家没不厚道过?」 「那是他封老头对舒老大一家的厚道,跟我们老二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们没拿封老头任何东西!」 「你说没拿就没拿?」王寡妇冷笑,毫不示弱地回击:「你屋子里的桌椅板凳不是人封老头做的?德性!」 方芥蓝脸都绿了,「是又怎么样?我们也没不给银子,银货两讫的道理你懂不懂?」 「怪不得你男人早死,我看就是被你的不讲理给气死的!」 「你才不讲理!」男人的死是王寡妇的痛脚,方芥蓝偏偏去踩,王寡妇顾不得村长还在,冲上去就跟方芥蓝扭打在一起。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往对方身上招呼了不下十下,周富贵赶忙让人上去分开两人。 「放开我,我撕了方芥蓝那张臭嘴!」王寡妇被拉开还犹自想要挣扎冲回去继续揍方芥蓝。 第6章 方芥蓝也一样,她来舒家这么久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报回来就不是她方芥蓝! 眼瞅着两人不打不罢休,周富贵黑着脸怒斥:「够了!谁再敢动手,就给我滚出小元村!」 「是她王寡妇先动的手,村长你不能偏心啊!」方芥蓝不甘地挣开拉开她的人,嘴里依旧不饶人。 周富贵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是你嘴臭,人王寡妇能动手吗?」 「我……」 「行了!」舒勇自觉丢人,警告地看了方芥蓝一眼。 方芥蓝撇了撇嘴,尽管心中依旧难平,但到底是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今天让大家伙看笑话了,都回吧。」舒勇不管方芥蓝,笑吟吟地下逐客令,一村的人都杵在他家院里不走算怎么回事? 众人心道:合着你舒勇还知道让大家看笑话了啊?可这办的事儿怎么一件比一件不厚道呢? 可怜了大丫姐弟二人,封景安把银子都搭出去了,口袋空空,养他自个儿都费劲,如何还能负担起大丫姐弟? 说起来,大丫怎么这么安静? 众人心中有了疑惑,就忍不住看向被封景安护在身后的舒燕。 却见舒燕双眸紧闭,撑不住地往下倒。 「大丫!」众人惊呼,手忙脚乱地将舒燕扶住。 「哎哟,大丫脑门这伤,得看大夫啊!」王寡妇频频拿眼看方芥蓝一家。 方芥蓝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她跟我们家没关系了,看大夫就看大夫,你看我做什么!」 「大丫这伤可是被你逼的,看大夫不得要银子吗?这银子你不出谁出?景安的银子方才可全给那要债的了!」王寡妇作不敢置信状,「难道你想让大丫就这么没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方芥蓝脸色难看,她就算是心中这么想,这王寡妇也不该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周富贵痛心疾首地看着舒勇道:「舒勇,你要还有良心,就掏银子给大丫看大夫治伤。」 舒勇故作为难,「村长,我们家日子也不好过,即便是要给,也给不了多少,最多也只能给二两银子。」 「凭什么?要我说啊,这二两银子我们都不该给,她自个儿撞伤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方芥蓝不乐意地白了舒勇一眼,他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宜说得太清,舒勇直接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塞到封景安手中,「别搭理她,快拿着银子带大丫去看大夫吧。」 「舒勇!你哪来的银子!」方芥蓝张牙舞爪地冲上去,想要从封景安手中抢回那二两银子。 却被舒勇一把制住,捂住了嘴,剩下的话没一句能说清。 封景安心安理得地收好了二两银子,抱起舒燕就走,舒盛赶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抬脚跟上。 姐姐千万不能出事儿! 「走走走,散了散了,都散了!」周富贵招呼着众人散去,不多时,舒家院里就只剩下舒老二一家。 舒勇使了个眼色给儿子,「大壮,去把院门栓上。」 「啊?哦哦!」舒大壮不明白他爹想干啥,但他刚犯错,他不敢有任何异议,顺从地就去把院门牢牢的栓上。 确定院门关严实了,舒勇才放开了方芥蓝。 方芥蓝一得到自由就想嚷嚷,可声还没出,就被自家男人的一记冷眼给吓住了,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换成了别的,还忍不住结巴—— 「当,当家的,你这么看我作甚?难道我护银子还有错了?」 「你护银子没错,但有些银子该舍还是得舍。」舒勇见方芥蓝怕了,才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方芥蓝满脑子疑问,「这是为什么?银子怎么就该舍了?」 「大丫要真死了,咱们在村子里一定会被人戳脊梁骨,再说那封景安读过书,谁知道他日后能不能考上,当大官?」 「大丫跟着他,难保以后他发达了不会替大丫讨公道,花二两银子买个心安不好吗?」舒勇没好气地白了方芥蓝一眼。 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这会儿却是看不明白了呢? 方芥蓝哪里是看不明白?她那分明就是不认为封景安能考上个啥,甚至觉得舒勇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我说当家的,你也不看看封家现在的情况,他封景安还能考上啥?别想了,他爹娘地里刨食的,他作为儿子也不例外。」 「还有啊,他们家怎么偏生在他快要考童生试的时候出事儿了?我看啊,就是老天爷不想让他考上,让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待在小元村里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着!」 舒勇皱眉,「话不能这么说,万一呢?但凡有个万一,咱们家拿什么跟人抗衡?行了,你别说了。」 第7章 说完不给方芥蓝再开口的机会,他上前揪住儿子大壮的耳朵就往里屋走。 「哎哎哎,爹你轻点!」他爹下手一点儿没留情,舒大壮疼得飙泪,却不敢反抗。 上次进赌庄输了银子,他爹揍他的阴影还没消呢,他哪敢反抗? 方芥蓝跺了跺脚跟上去,银子已经给了,说什么都没用,她只能日后再想法子从舒大丫身上抠回来。 至于舒勇的担心,那都不是事儿,她就不觉得封景安有那本事考上! 离了舒家院,封景安立即把舒燕送到了村里唯一的一个赤脚大夫那里。 好在,舒燕脑门上的伤只是看着可怖,实际上并没有伤到骨头,赤脚大夫给开了外敷的药,封景安就抱着她回到了封家。 封家以前过得滋润,这房子就差不到哪里去,只是房子从外头看是个好房子,可里头,一张桌子一个板凳再加一张床,就没别的了,连锅碗瓢盆都没见着。 舒燕晕了一阵醒来看见空荡荡的屋子,眼皮子不禁一跳,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封景安发现舒燕醒来后神情不对,意识到什么,耳根微红,轻咳了一声解释:「我家以前的东西都变卖替我爹赔了那户人家的损失,所以……」 「所以,这什么都没有,合着你不用吃饭?不是,你爹娘没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舒燕不可思议地看着封景安,宛若在看什么神奇的东西。 封景安有些窘迫,他要怎么跟小姑娘说他不会做饭,吃喝都是邻居见他不会,帮忙做的? 「咳,你是饿了吗?我去让隔壁钟大婶给你做点吃的。」言罢,封景安不敢看小姑娘,转身就往隔壁走去。 舒燕愣是呆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封景安这话的意思,忙起身想要跟过去,无奈到底是撞伤了脑子,一起就犯晕,撑不住地跌了回去。 「姐姐你歇着,我去!」舒盛一转身,追了出去。 舒燕没法子,只能按下心思等着。 等舒盛到时,封景安已经熟练地掏出了五个铜板,交给了钟大婶。 钟大婶一抬眸看见舒盛,脸色就有些古怪,可碍于封景安在场,到底是没说什么,她也没推辞,收好铜板后转身进了厨房。 可见这事啊,封景安没少这么办。 现在的五个铜板能买到的东西并不多,撑死了也就一个白面馒头,这还得看主家给不给你面子。 钟大婶一家七口,只有她男人一个劳动力,五个铜板虽然不多,但也了胜于无。 这般家境能拿出来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最后端出来的东西,或许就是一碗稀粥配自家腌制的咸菜。 果然,钟大婶进去厨房没多久,就端出来了一碗稀粥和一小碟咸菜。 舒盛忍不住上下扫了封景安一眼,新姐夫长得如此瘦弱,怕不是常年就吃一顿稀粥配咸菜的缘故? 「景安啊,不是婶子多嘴,这三年来你都是如此,终归对你身子不好,现在你既然领回了大丫,就让大丫照顾你。」钟大婶把稀粥咸菜送到封景安手上,忍不住劝了一句。 封老头夫妻是个疼儿子的,从小就不让封景安沾地里的活儿,要不是祖传的木工技艺不想失传了,封老头还不想教封景安。 这也就把封景安养成了一个只会读书而不通农事的小子,更别说是自己开灶生火煮饭吃了。 却没料想过他们夫妻二人会去得那么早,留下一个不通晓生活日常的封景安,还欠了那么多银子,那三年要不是他们家帮衬着做吃的,封景安说不得得饿死。 封家的那些地,也就荒了三年。 「婶儿,大丫还小呢。」封景安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端着东西走。 钟大婶摆了摆手,也不多说,只道:「你心里有数就成,这碗啊就不用还了。」 这是不希望他再来麻烦的意思了。 封景安神色顿了顿,先前家里只有他一人时,钟大婶看在爹娘的份上,肯在做饭的时候添他一份已经是仁至义尽。 如今有了大丫,钟大婶不愿再为了几个铜板麻烦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大丫在他眼里还算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比他还瘦小,她能做什么? 封景安心中长叹了一声,扭头招呼着舒盛道:「走吧。」 舒盛乖乖跟在封景安后头走,什么都没说,直到回到封家,关起门来—— 「姐姐,我看见了,他用五个铜板换了一碗稀粥配咸菜!」 封景安:「……」 倒也不必用如此惊奇的语气,像告密一般说给舒燕听。 舒燕看了一眼封景安手里的东西,「你可别告诉我,这些就是你这些年吃的?」 第8章 「就是就是,钟大婶说这些年他都吃的这个,还让姐姐你日后好好照顾他,不让他还碗了!」舒盛邀功似的抢答。 封景安再度无言,舒盛这孩子…… 舒燕扶额,「罢了,拿五两银子给我。」 「你要五两银子做什么?」封景安拧眉,他已经没有银子了。 舒燕见状头更疼了,「忘了你银子都拿出来买我了。」 这没银子也就意味着她想要的什么都不能置办,她就是再能干,也不能凭空做出吃的来。 「这稀粥,你要是饿了,就先喝了垫垫肚子,我再想想法子。」 「我不饿,这是给你吃的。」封景安狐疑,她到底想要五两银子作甚? 舒燕也不能负了封景安的好意,到底是接过稀粥喝了,咸菜没吃。 完了还是实话说道:「这家里没有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它们都得用银子买啊,没银子谁给你?」 是这么个理儿不错,封景安颔首,「你安心养伤,这些我来想办法。」 舒燕没好气地瞪了封景安一眼,「没银子你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要是说出口就能有的,这天底下也就没那么多走到绝境的人了。 封景安抿唇,他去挨家挨户的借总能行吧? 「景安啊,给叔开个门,叔给你送点东西来!」门外忽然传来了村长周富贵的声音,敲门声也一下一下的响着。 封景安赶忙过去给周富贵开了门,目光顿时落在周富贵两手所提的东西上,也不知他方才如何敲的门。 「叔,你这是?」 周富贵笑了笑,「当初啊,我说借你锅碗瓢盆,你说你不会用,如今你将攒的所有银子都用出去了,想来也没银子再让钟婶给你做吃的。」 「我就想着给你把这些家伙什送来,你不会用,大丫总会的,还有这些米油跟盐,叔家里只能借你这么多,别嫌弃。」 「不嫌弃,村长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舒燕心中一喜,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要没这些东西,她还得发愁怎么弄呢! 封景安看着舒燕的高兴,到底是把拒绝咽了回去,只承诺道:「叔,这些东西,景安日后定会加倍还给您的。」 「嗐,什么加倍不加倍的,你们啊,接下来好好过日子就成!」周富贵说着一拍大腿,「对了,大丫毕竟算是你用二十两娶回来的,这没法大办,也得走一走仪式,好将名分彻底定下来。」 「如此,你爹娘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封景安下意识推辞:「这个不急,大丫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 「现在没好,总会有好的一天,咋的,你花了银子却不想娶啊?」周富贵一急,「我跟你说,村里这么多人都亲耳听见了,你要是不娶,不得让旁人戳大丫脊梁骨,说她忘恩负义啊?」 「你也别跟我说是你不愿,没人相信!」 可不是,二十两银子呢,谁能信他封景安愿意白花? 舒燕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当即便道:「成亲的那些个仪式我们也不懂,到时候还得劳烦村长帮忙张罗着点儿。」 这个事儿,周富贵不在行,但他媳妇儿会。 「不劳烦不劳烦,等你伤好了啊,我就让你婶子过来帮忙!」他媳妇儿怎么着先前都给他们的儿子张罗过婚事,这一回生二回熟的,保管能把景安家这事儿给办妥当了。 舒燕真情实意地笑了,「那敢情好。」 反正在这里,嫁谁都是嫁,封景安至少是在她陷于困境中时肯出手帮忙的人,以后再坏也不外乎就是个和离,她没什么好怕的。 天高地阔,自个儿强大了,哪去不得? 封景安抿唇看了舒燕一眼,他救她不是为了让她因为恩情嫁给他的,但目前,似乎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叔,我送你。」封景安敛了心神,不想他们再说太多。 周富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是把还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摆手拒绝:「就这么几步路的事儿,不用你送!」 「大丫啊,叔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儿让小盛家去知一声啊!」 「好的,谢谢叔。」舒燕撑着起身要送。 周富贵忙抬手往下压了压,「别起来,好好养伤。」 「哎!」舒燕听话地靠了回去。 周富贵转身离开,留下一应家伙什跟封景安对视,它们认识他,他不认识它们。 封景安一时犯了难,这些东西都应该怎么规整? 「小盛,你把米油跟盐寻个地方放好,别让老鼠嚯嚯了,还有锅,搬到灶台上去放。」舒燕扶额无奈,心说封景安不通晓生活日常是真的。 这些在寻常人家眼里必须的东西,到了封景安这儿,就成了摆设。 第9章 舒盛应了声便上手去拿,周富贵带来的米油跟盐不多,总共加起来也就三斤左右,米占多数。 真要吃起来,最多够三个人吃顿饱的。 还是得想法子赚钱啊,有了钱就能买米买油,否则已经赶不上春种的他们,得饿死。 封景安看着锅,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把锅拿了起来。 把锅放到灶台上这个他还是会的。 一大一小忙活了会儿,本来就不多的东西便放好了。 舒燕缓过来也没那么晕了,就想着去封家的菜地里瞧瞧,虽然她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但,真的看见本该种满菜的菜园子里长的都是草,她还是忍不住失落。 也是,封景安除了会读书跟他爹教给他的木工技艺,哪里会侍弄菜园子? 即便这菜园子里原本应该还有些菜,也因为无人照顾死掉了。 「唉……」 封景安:「……」 总觉得舒燕这声长叹是给他的! 「姐姐,这有好东西!」舒盛原是一双眼死瞪着菜园子里长的草,企图想从中找出被遗漏掉的菜,没曾想还真让他发现了。 他兴奋地冲进草从里,揪了一把自己发现的东西举起来给姐姐看。 细长,绿色的,瞅着像是韭菜。 舒燕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快步走过去,从弟弟手里接过像是韭菜的菜细看了看,又凑到鼻下闻了闻,生怕是长得像韭菜的草。 毕竟有种草长得挺像韭菜。 好在凑到鼻子下,她闻到了独属于韭菜的香,这就是韭菜。 韭菜生命力强,放在那,即便无人照顾,只要天还下雨,它就能活,不过长势肯定不能跟有人照顾的相比。 像她手里这把韭菜,长得就不是很好,瘦不拉几的,也就现在凑活着能吃吧。 「封景安,你家里有刀吗?」舒燕拿着韭菜直勾勾看向封景安,她想把这菜园子里长的草先给除了。 说不定在这茂盛的草从下,还藏着别的能吃的好东西。 封景安瞬间明白舒燕的意思,不赞同地拧眉:「你脑袋上的伤还没好。」 「没好就没好,伤的又不是手脚,家里到底有没有刀!?」舒燕不在意,为了不饿肚子,她什么都能做,除个草而已。 封景安眸光沉了沉,家里到底有没有刀呢? 是有的,他做木工所用的工具中就有刀,那是他爹传给他的木工家伙什,再难他也没想过要将其卖了。 「等着。」封景安转身回屋取刀。 不一会儿,他便提着一把砍刀而来。 舒燕略有些嫌弃,但还是伸手从封景安的手中接刀,这儿没镰刀这种东西,凑活着用吧。 不想,封景安没松手。 「嗯?」他这啥意思? 封景安看着舒燕,坚定地道:「你歇着,我来。」 「……你,你确定你会?」舒燕哭笑不得,他一个饭都不会做的,这会儿逞什么能呢? 封景安不点头却也不松手,无声表示自己的决定。 「行,你来就你来。」舒燕也不跟封景安争,干脆地松了手。 封景安提着刀走到足有他半腰高的草前,却发现自己好像无从下手,脸色微僵。 他们除草都是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是先伸手把草拢到一起,然后刀起刀落,砍下去? 「嘶~」封景安循着记忆中村里人除草的样子做,却在第一步就被草给割破了手。 舒燕不厚道地笑了,走过去强硬地从他的手中夺过砍刀,「这些草叶锋利得很,你不会就别逞能,平白伤了自个儿。」 「小盛,带他去边上等着。」 「好嘞!」舒盛听话地跑过来,用他那刚才揪过韭菜的手拉住封景安的衣袖,将人往菜园子边上带。 袖子上顿时出现了小孩儿的脏手印,封景安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适,「我可以自己走。」 「对不起。」舒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封景安的衣袖弄脏了,顿时有些不安。 封景安摇了摇头,「没事,洗洗就好了。」 舒燕蹲下来,拿着砍刀直接砍草的根部,并不伸手去碰那些草。 眨眼的功夫,她面前的草就倒下了一小半,还不伤手。 封景安不得不承认自己没用,至少他就没想到如此不伤手的法子。 按道理,草长得越茂盛,里头就容易藏有蛇鼠一类的东西。 故而,舒燕砍草时格外的注意,就怕不小心遇上了。 可人的视线范围到底有限,她再注意,也不能面面俱到。 于是,在她哼哧哼哧砍了大半的草,来到菜园子中央时,就没发现左边有条小青蛇直勾勾地盯着她吐信子。 第10章 封景安一抬眸,发现小青蛇的存在,脸色瞬间一变,「停住,别动!」 「姐姐,左边,你的左边有条小青蛇!」舒盛想过去,又不敢。 小青蛇? 舒燕停下动作,往自己的左边看去,一下子就对上了小青蛇的眼睛。 「……」她惊了惊,这蛇啥时候在这的? 封景安怕舒燕脑门上的伤还没好,就又被蛇给咬了,忙道:「小心退出来,别惊动了那蛇!」 「这蛇没毒。」舒燕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抹兴奋。 小青蛇分很多种,有些是有毒,有些是无毒的,而她眼前这条,就是普通的翠青蛇,无毒。 它不是很大,舒燕估计大概就有她两指并在一起这么大吧。 蛇肉可是好东西,大补啊! 这么想着,舒燕放下手中砍刀,往小青蛇慢慢地靠近。 封景安:「!」 不是,她怎么还靠近蛇了呢? 这条翠青蛇大概有点蠢,看见舒燕靠近不仅是不跑,蛇信子吐得反而更欢快了,好似觉得这样就能将舒燕给吓住。 舒燕一脸冷漠地出手,快很准地捏住了小青蛇的头,将它拎了起来。 小青蛇:就挺突然的。 女孩子看见蛇这种动物不应该惊慌失措吗? 封景安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女孩子的认知好像出现了偏差,她们似乎不怕蛇,还敢以手抓蛇。 后来,封景安才发现,也就舒燕敢而已,其他人见着蛇都是慌不择路的逃跑。 「姐姐好厉害!」 舒盛眼睛发亮地看着姐姐,但还是不敢过去。 毕竟,那条被姐姐捏住头的蛇,躯干荡悠悠在虚空中还扭成了圆,企图缠上姐姐的手。 怪可怕的。 舒燕笑了笑,三两下弄死了小青蛇,「好了,它死了,小盛别怕。」 「我没怕!」舒盛不好意思地挠头,姐姐是女孩子都没怕,他是小男子汉了怎么能怕呢? 封景安接受不能地闭了闭眼,「死了就扔了,你还拿在手上作甚?」 「自是要留着做道菜了。」舒燕一手拿蛇,一手捡起砍刀往家走,草也不除了,这蛇得赶紧处理。 封景安霍地睁眼,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做道菜啊。」舒燕奇怪地看着封景安,难道这儿的人,不吃蛇? 封景安脸色变了变,「蛇怎么能做菜?它,它不能吃!」 「怎么不能?你等着,我给你做!」 「不……」封景安拒绝的话未完就见舒燕拿刀划开了蛇肚,从中取出了蛇胆。 「呕~」封景安控制不住地干呕,眼神瞬间不敢往舒燕那边看。 舒盛小脸也有些白,但没觉得恶心,只觉得好奇。 姐姐到底是要怎么把蛇做成菜呢? 「小盛,带他出去溜达溜达,半个时辰后再回来。」舒燕停下动作,她怀疑再让封景安看下去,一会儿做好了封景安会不敢吃。 就,有点后悔。 她应该瞒着封景安处理这条小青蛇的,现在倒好,做好了还得想法子哄他吃。 果然撞了脑袋,想事情都后知后觉了。 舒盛想看姐姐怎么把小青蛇做成菜,但他是乖孩子,姐姐吩咐了就要去做,就伸手过去想拉封景安走。 封景安避开了舒盛的手,忍着心头的不适道:「用这蛇烧的菜,我不会吃的!」 「好的,知道你不敢吃,我会另外给你做别的吃的。」舒燕煞有其事地点头,就是眼底有些看不起。 看不起? 封景安抿了抿唇,于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上了舒燕的激将法,拿蛇做出来的东西吃不得。 「哼!」他故作气怒,拂袖往外走。 舒燕给了舒盛一记眼神,让舒盛赶紧跟过去,半个时辰后把人给她领回来。 舒盛赶忙追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本还不想归家的封景安愣是被舒盛拉回了家。 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从家里飘出来的肉香味。 封景安脸色一绿,舒燕还真把那条蛇给做成菜了? 「哇,好香啊!」舒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肉香味,迫不及待地拉着封景安进门。 刚好,舒燕端菜从厨房中出来,封景安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那盘菜里切成一段一段的东西,脸色又是一变。 「去洗手吃饭。」舒燕当没看到,把菜放到了桌上。 封景安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他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自己吃,我去钟大婶那。」 「舒盛,关门。」 第11章 舒盛松开封景安 ,扭头就把门给关上,还落了栓。 「……」封景安扶额,「你这是干什么?」 「饭都做好了,你告诉我你要去钟大婶那,是想让钟大婶认为我不给你吃饭吗?」舒燕沉了脸。 封景安摇头:「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吃蛇肉。」 「你是没那个意思,但你今天踏出这个门去,别人就认为你有那个意思,再说了,不想吃蛇肉,我不也给你单炒了韭菜?」 「小盛,去厨房把粥端出来。」舒燕不惯着封景安,她得让封景安习惯。 他们现在能吃的东西少,像今儿个这种用蛇肉做菜的事儿,日后只会多不会少,难道封景安以后每顿都不吃吗? 舒盛听话地进厨房将姐姐煮好的粥端了出来,白粥,里头什么添加都没有,米还有点少。 见状,封景安勉强能接受,在桌前落座,大不了他就喝白粥,其他的都不碰。 舒燕一人给舀了碗粥,「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姐姐你也吃!」舒盛看着姐姐,他等姐姐开动了再吃。 舒燕给舒盛夹了筷红烧的蛇肉,才自己开吃起来。 一开始,舒盛只吃白粥,还不敢碰自己碗里的蛇肉,封景安更是看都不敢看,只顾埋头喝粥,连白粥里喝出了点不同寻常的鲜味儿都没察觉。 后来,吃得差不多了,舒燕笑着问:「粥好喝吗?」 「好喝。」一大一小异口同声答。 舒燕朝已经光盘了的红烧蛇肉抬了抬下颚,「我用它熬制出来的汤煮的。」 换言之,封景安没吃蛇肉,但喝了蛇汤。 一时间,他有点反胃想吐。 「吃都吃了,可别吐,平白浪费粮食不好,毕竟咱们家粮食少,金贵着呢。」舒燕伸出小手越过桌子,探出大半个身子,捂住了封景安的唇。 封景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最后硬生生被迫接受了现实。 三日后,舒燕脑门上的伤口开始结痂,成亲一事儿正式提上日程。 周富贵的媳妇儿姓苏,叫苏蝉,是个比男人长得还壮的女子,但心却很细。 那天舒家发生的事情,虽然她没在场,但后来她却是听周富贵说过的。 一来到封家,苏蝉就先拉着舒燕到一边,背着封景安问:「大丫,你老实告诉婶子,你是真心要嫁给景安的不?」 「婶子可跟你说啊,这做人不能没良心,你不能脱离危险了就心大地想跟景安撇清关系。」 「婶儿,你怎么会这么问?」舒燕微眯了眯眼,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到封家这些日子,可都没踏出封家门半步,怎么她就心大想跟封景安撇清关系了? 苏蝉狐疑,「别管我为啥这样问,你就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那个想法就成。」 「当然没有,婶儿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谣言?」舒燕哭笑不得。 苏蝉眼睛一瞪,拍了大腿一掌,怒道:「肯定是方芥蓝干的!」 「这几日,村子里总有人传,你成功带着弟弟跟舒家断绝关系之后就不想跟景安成亲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合着根本就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 「婶儿别生气,这没谱的事儿呢,说不定不是我二婶。」舒燕倒是没想到这几天外头竟然传了这样的谣言。 封景安每日里出去寻摸木头,肯定听说了,可他怎么都没跟她提过呢? 是不在意,还是…… 「不是她还有谁?整个小元村里就属你二婶巴不得你不好!」苏蝉也没证据,但除了方芥蓝,她还真想不到别人。 舒燕回神笑了笑,「没事儿,婶儿也别生气,等我跟景安拜了堂,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是这个理儿,大丫你放心,婶子一定帮你们把这成亲办妥了!」苏蝉拉着舒燕,就开始商谈成亲事宜,只要大丫没那个心思,外头说得再凶都没用! 舒燕愣是被她叭叭叭,叭晕乎了。 说好的条件不足,只是简单地走个成亲的仪式呢,怎的到了苏婶这儿,听起来就那么复杂了? 「停一下,婶儿,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些东西是必须的?婶儿也知道,我们家……」 「景安没跟你说?」苏蝉眸底划过一抹错愕,那些东西可是景安自个儿说一定要有的。 舒燕茫然地摇头,「没有,婶儿,这些都是他说要的?他哪来的银子置办?」 封家除了长草的菜园子,啥也没有,锅碗瓢盆都是村长借给他们的呢,饭都快吃不上了,封景安成亲还要有三媒六聘? 「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景安是特地找我这么要求的。」苏蝉不是没劝过,但封景安坚持,她劝不动,只能照办。 第12章 舒燕扶额,「婶儿,今儿个您先回,待我问清楚他咋想的,再请您过来。」 「好好说,别吵架啊。」苏蝉不放心地叮嘱,就怕小两口亲还没成,就先吵了个不可开交。 舒燕再三保证地将苏蝉送出了封家门,扭头就去找封景安。 封家以前靠木工技艺挣钱,封父为了方便,起房子的时候特意留了一间房,用于专门放木头,做东西。 封景安此时就在那间房里,舒燕径直走了进去。 「你咋想的?为何要苏婶儿按照三媒六聘的规矩来?你有银子吗?」 「没有。」封景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舒燕,「但我很快就能卖出一批桌椅,换得的银子办婚事绰绰有余。」 舒燕没好气地瞪了封景安一眼,「绰绰有余也不行,你没见家里什么都没有吗?成亲就简单拜个堂就好了,何必费那银子?」 他有银子不先考虑着生活,反倒要用在成亲这等地方,难道是觉得太简单了,亏欠了她不成? 舒燕吓了一跳,不会真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你……」 「成亲,三媒六聘是规矩,不聘而奔者可是妾,你乐意?」封景安仗着舒燕听不懂,吓唬她。 舒燕无言,得亏她不是原舒燕,否则还真得被封景安给吓住了,毕竟也没人跟舒燕说过这样的道理。 不过,她不能让封景安觉得她懂。 「什么妾?虽然听不太懂,但我约摸明白你啥意思,当初你替我出了那二十两银子,那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聘礼。」 「那不能相提并论。」封景安拧眉,那银子给要债的拿了去,怎么能算是聘礼呢? 舒燕长吁了一口气,「反正我不管,要么别提什么三媒六聘,要么我就不嫁了!」 「你!」封景安头疼,「可这样简单的拜堂,就……」 「就什么?你若觉得亏欠,就用你的手艺给我做个小玩意儿便是。」舒燕忧心忡忡,「你不通晓生活日常,不知银子贵贱,我不怪你。」 「但你要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好好着想,你封家的地儿还荒着呢,这哪哪都要用银子,把成亲要花费的银子省下来不好吗?」 封景安抿唇,不是不好,只是这样就委屈了舒燕而已。 本来他花银子救下舒燕,就没想要真娶,可流言伤人,有些人往往是只相信自己认为的而不会听别人的真相,他不想舒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才应下了。 如果成亲就简单的办了,他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说话!」舒燕急了,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封景安怎么还是没有要打消主意的表示? 封景安眸底划过无奈,罢了。 「依你说的办吧。」再掰扯下去,没法善了了。 「好,那我这就去找苏婶儿说!」舒燕松了口气,高兴地转身往外走。 封景安忙起身伸手拉住她,「等等,成亲一切都可以从简,但你的嫁衣要有。」 「嫁衣?」舒燕冷静下来,眸底划过一抹暗光。 封景安不说,她倒是差点忘了,舒母当年是给原主备下了以后出嫁的嫁衣的。 那件嫁衣虽然普通,却也花了舒母不少的银钱,一直被舒母收在自己的箱子里,但她死后,箱子里的那件嫁衣就不见了踪影。 离开舒家的时候,她没想起来问这件嫁衣的去处,如今去要,以方芥蓝的脾气,怕是不仅不肯给,还要好生奚落她一番。 「怎么脸色不太好?」封景安皱眉。 舒燕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嫁衣哪里来,一般姑娘家出嫁前都会自己做,可我……」 她在舒家,那就是当牛做马的小丫鬟,哪里有时间给自己做嫁衣? 封景安还以为她连嫁衣都要拒绝,没想到只是担心嫁衣的来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嫁衣既然是我提的,那必是会给你准备好了的。」 「不花银子?」 「不花。」 「那行,我去找苏婶儿。」舒燕掰开封景安拉住她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不花银子的嫁衣她可以接受。 封景安握了握方才抓住过舒燕的手,哂笑一声,真好哄。 他说不花银子就信,嫁衣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不要银子呢? 舒燕本以为是封母给封景安的未来媳妇儿做了件嫁衣,可等她出了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哪有婆母给儿媳妇准备嫁衣的? 她被封景安骗了! 一件嫁衣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应该比三媒六聘要少很多吧? 舒燕有些纠结,封景安这样算是退了一步,她要不要再找封景安说不要嫁衣? 第13章 成亲一切从简,还没嫁衣,会惹来嘲笑的吧? 罢了,总比三媒六聘花的银子少,就这样吧。 苏蝉没想到大丫真能劝动封景安,一时很是惊讶,「你咋劝的?我当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景安都没答应从简,不要三媒六聘了呢!」 「我没劝啊,威胁了一下下罢了。」舒燕眉眼弯了弯,却没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说起成亲那天的事儿。 「婶儿,依您看,我跟景安在哪天成亲合适呢?」 苏蝉抓心挠肺地好奇大丫是怎么威胁的封景安,但作为长辈不好多问,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道:「五日后就有一个好日子。」 「你若是不嫌自个儿脑门上的伤没好全,不好看 ,五日后就可成亲。」 「不嫌不嫌,早日成亲也好早日堵了那些个长舌之人的嘴。」舒燕连连摆手,脑门上的伤算什么,到时候红盖头一盖,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封景安这些日子也早就见惯了她脑门上那道伤的难看,他不会介意的。 「既然这样,那婶儿就准备下去了,五日后定给你们办个从简却又不丢脸的昏礼!」苏蝉笑呵呵地已经开始盘算什么东西该有,又该请什么人来做见证了。 舒燕对苏蝉说了感激的话,才告辞回去。 五日转瞬就到,这一日,舒燕在村长家换上了新嫁衣,等着封景安来娶。 她跟老舒家断绝了关系,出嫁自是不能从舒家出,幸好苏蝉主动提,让她从他们家出嫁,不然她说不得最后是从封家那间专门放木头的房间里出嫁了。 虽是一切从简,但喜庆的大红花还是有的。 当封景安身戴大红花踏出封家门,往村长家而去,村子里那些个传流言的长舌人皆默,脸有点疼。 方芥蓝早早就守在村长家门口,等着看热闹,大丫成亲却没有嫁衣穿上身,那场面肯定是非常寒碜! 远远地看见封景安走来,方芥蓝顿时更兴奋,来了来了,她很快就能看见所期待的寒碜场面了! 哼,苏蝉那个男人似的女人还不许她进门去瞧,这不在外面依旧能瞧到想瞧的? 现在让她进去,她还不稀罕呢! 封景安来到周家门前,一眼就看到了眼含兴奋,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幸灾乐祸的方芥蓝,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暗光。 他本不想搭理,不料方芥蓝倒是忍不住凑了上来。 「哎哟,景安啊,你今儿个就成亲了啊,东西都备齐了吗?这成亲啊,新娘子没有嫁衣可不好看。」方芥蓝眼睛发亮地看着封景安,就差直说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给大丫那死丫头送上一身嫁衣。 苏蝉出来看封景安来了没有就刚好听到方芥蓝这话,眼睛一瞪,几步走过去把堵在封景安面前的方芥蓝给推开。 「哎!谁推老娘!?」方芥蓝不察,差点就被推倒,摔了个狗吃屎,她骂骂咧咧,抬眸看见苏蝉站在了她刚才的位置上,心中登时就更怒了。 「我当是谁呢!苏蝉,你凭什么推我!?」 苏蝉白了方芥蓝一眼,「我推你算轻的!今儿个是景安成亲的好日子,你挡在他的面前想干啥?方芥蓝,我可警告你,别闹事儿,否则我饶不了你!」 「谁说我闹事儿了?谁看见了?不是,苏蝉,我就不能关心关心景安吗?」方芥蓝嘴皮子上下一碰,极不要脸面的把巴不得看热闹说成关心。 苏蝉讥诮地斜睨了一眼方芥蓝,「就你,还关心?你要不是来看热闹的,母猪都会上树了!」 「这话咋能怎么说呢?苏蝉你……」 「方婶既是说来关心的,那定是给大丫备了添妆礼了?」封景安淡笑了声。 方芥蓝一噎,眸光闪烁地后退了两步,「你说什么添妆?我们家饭都要吃不起了,哪里来的东西给一个外人添妆?」 「那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滚一边去,耽搁了吉时你担待得起吗?」苏蝉啐了方芥蓝一句,拉着封景安就进了屋。 方芥蓝怨毒地瞪着两人进屋的背影,暗骂:「得意什么!一会儿大丫出来身上没穿嫁衣,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脸怎么丢!」 出嫁女出门一般由自家兄弟背着,但舒盛还太小,舒燕又不愿让周家的人背自己出门,所以就改成了由舒盛牵着出门。 舒盛小大人似的将姐姐的手交到了封景安的手中,严肃地看着他道:「封景安,你要好好对我姐姐,不然我长大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小人儿还没他的腰际高,却一本正经,严肃无比的说着嘱托与威胁。 如此场面看来是有些好笑的,但封景安没有,他牵紧了舒燕的手,郑重地对着舒盛点头,「我不会。」 纵然无情,但他娶了就定会负起责任。 第14章 舒燕心中一暖,虽不知道封景安如此是否出自于真心还是只是走个场面,但他愿意在今日顺着小盛,就已经是件很好的事儿了。 「出门吧,别耽搁了吉时。」苏蝉催了催。 封景安牵着舒燕告别苏蝉一家,照顾着被红盖头遮掩去了视线的舒燕往外走。 当外头正等着看两人丢脸的方芥蓝看到舒燕身上的红色嫁衣,脸色瞬间就是一绿。 大丫身上的嫁衣哪里来的? 「这不会是别人穿过的旧嫁衣吧?」方芥蓝故意挑高了音调,生怕别人听不见,反正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大丫身上的嫁衣是新的。 否则她守这么半天,看的岂不就是自己的笑话了? 封景安脸色一冷,「在方婶儿眼里,大丫就只配穿别人穿过的嫁衣的命?」 「我可没这么说。」方芥蓝撇着嘴不认,可她那样子分明就是这么认为的。 众人一时间交头接耳地对舒燕身上的嫁衣指指点点,这嫁衣瞧着很新,不像是别人穿过的啊,方芥蓝怕不是想着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膈应人家吧? 舒燕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这嫁衣是我家夫君亲自置办的呢,可不是什么别人穿过的旧嫁衣。」 「不可能!他银子都搭给王大虎赎你了,哪来的银子给你置办嫁衣?」方芥蓝攥紧了双手,说什么都不信封景安还有余钱,这余钱还是用在给大丫置办新嫁衣上! 王寡妇于人群中高喊:「人景安既然能存下二十两给自己换了个媳妇儿,那能有银子给媳妇儿置办嫁衣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方芥蓝你就是故意膈应人的吧!」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方芥蓝不懂事儿。 方芥蓝愣是脸色铁青地被骂走了,看着封景安与舒燕携手往封家而去的背影,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 可惜,并没有人理她。 舒芳草觉得丢脸,不管她娘,扭头就走。 大伯娘给大丫留下的嫁衣被她娘收走,日后打算给她做嫁衣这事儿她是听她娘说起过的,本来以为今儿个过来能看大丫的热闹。 结果大丫的热闹没看成,反倒是她娘面子都丢了。 到了封家,就见许斋已站在封家父母的牌位旁边等着二人。 许斋是小元村唯一的教书先生,曾给封景安开蒙,又当过封景安的老师,给封景安小两口做个成亲的见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旁人成亲,可不一定能请得动他做见证人。 「转眼间,你都要娶妻了。」许斋看着封景安有些感慨,当年他给开过蒙的小子,如今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尽管看着瘦弱,但日后也是为人夫一般的存在了。 封景安笑了笑,「人总要长大,老师您的年纪也越发见长了。」 「……」许斋有那么一瞬间想拿戒尺,这臭小子就不能说话好听些吗? 他板着脸,接下来的话不想说了,直接道:「拜堂吧,吉时差不多了。」 「一拜天地!」 封景安挑眉,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扶着舒燕转身面对着天地,一同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两人转回身,对着堂上摆着的封家父母灵牌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封景安松开舒燕,移步站在舒燕的对面,弯腰低头拜了下去,舒燕亦然。 最后,「送入洞房!」 舒燕心颤了颤,一会儿她得跟封景安说说,她还小,不能那什么才行。 封景安的手再度伸过来,牵住了她的,带着她往新房而去。 新房外人声热闹,新房内两人相顾无言。 封景安纵然此时对舒燕无情,但到底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咳,你倒是掀盖头啊!」舒燕看不见封景安,本就紧张的心顿时更紧张了。 封景安感受到舒燕与他相同的紧张,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伸手捏住舒燕的红盖头,缓缓掀了起来。 红盖头下的,是他这些日子里看惯了的脸,没有浓妆艳抹,除了身上的嫁衣是红的,舒燕的脸干干净净。 「总算是掀开了,被遮住视线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舒燕长吁一口气,故作轻松。 封景安盯着舒燕干净得不像话的脸问:「你怎的没上妆?」 「这样不好吗?」舒燕不答反问,她是真的接受不了这里的妆容,才找了理由没让人上妆。 得亏这儿的人缺银子,那些个妆面需要的东西都缺,也就没有强制她非得上妆才行。 封景安摇头,「不,这样挺好的。」 「那个,封景安,我们今儿个虽然成亲了,但我脑门上的伤还没好,这敦伦之礼是不是……」舒燕试探地瞄了封景安一眼,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全。 第15章 封景安秒懂舒燕的意思,登时哭笑不得,「你放心,我没打算今儿个就行敦伦之礼。」 「那就好那就好,那咱们把合卺酒喝了,你就出去招待外边的人吧。」舒燕松了口气,起身殷勤地为两人倒了酒,一杯给封景安,一杯给自己。 封景安伸手接过,与舒燕交叉着手,一同饮下杯中之物。 喝完了,舒燕咂巴嘴,不解:「这怎么是水呢?」 「你伤口未好,不能饮酒。」封景安放下手中的酒杯,「再说,这酒可是个稀罕物,买一点花的银子都不少,你不是让我省着用银子?」 舒燕抬手摸了摸脑门上的伤,「酒是稀罕物?」 「自然,你不知道?」封景安狐疑地打量了舒燕一眼,整个大安的酒业都很紧俏,会酿酒的人不多。 舒燕干笑了声,「那倒不是,我就说那天我想找点酒来泡着蛇胆怎么找不着呢,合着是我给忘了这茬了。」 「……」封景安的脸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往后不要再提起那条蛇。」 言罢,他瞪了舒燕一眼,才转身离开新房。 可他却不知,在他离开后,舒燕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幸亏反应快,不然非得露馅不可。 半个时辰后,送走了所有来封家道喜的,封家就安静了下来。 舒燕换下身上的嫁衣,把嫁衣收进箱子里好生存放着,一抬眼就见封景安推门走了进来。 「?」舒燕眼中慢慢爬上疑问,说好的不行敦伦之礼,封景安进来干啥? 舒燕尽管没开口问,但那眼里的疑问再明白不过,封景安少不得要解释。 「放心,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变,只是,你我已然是拜堂成亲,那就断然没有再分房睡的道理,否则小盛知道了,会担心你我之间是不是不好。」 舒燕本来还想质问的话咽了回去,看了一眼床铺,床不算很大,但睡下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好吧,我睡里头。」舒燕就不信,封景安能对她如今这干煸四季豆一样的身材感兴趣。 她就把封景安当成哥哥便是。 封景安松了口气,本还以为得废一番口舌才能说服舒燕,倒是没想到她就这般应了。 果然是很在乎舒盛的想法啊,毕竟是亲弟弟。 一夜无梦,舒燕良好的生物钟令她率先醒了过来。 睁眼的瞬间,舒燕就觉得不太对,她睡前明明抱着的是自己的被子,怎么这会儿的手感不太一样? 「醒了就起来。」封景安眸底划过无奈,他也是不知道舒燕睡着后会是那般不安分。 昨儿个夜里,他们二人本还各睡各的,可到了后半夜,舒燕就放弃了她怀里抱着的被子,钻到了他的怀里,并压着他而睡。 尽管舒燕看着瘦弱,但那分量可不轻,他整个人都被压麻了。 舒燕吓了一跳,赶紧手脚并用地从封景安的身上下来,她就说手感怎么不对,原来是被子换成了封景安! 呵…呵…呵呵,她睡着的时候是自己过去的,还是封景安动手将她给抱过去的? 「那个……」 「哎哟,麻了。」封景安拧着眉,神色间有些痛苦。 舒燕未完的话咽了回去,无措地看着封景安,「这,我,你,我压着你睡了一宿?」 「你刚才从哪爬下去的自己不知道吗?快,帮我按按!」封景安龇牙咧嘴,他从来不知道身子麻掉之后会是这般难受。 早知这样,昨儿个夜里他就不要不忍心吵醒舒燕,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身上睡了! 舒燕赶忙伸手替封景安按压,按了会儿,问:「好点了吗?」 「嘶~」封景安倒抽了一口气,好点不好点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身子麻掉之后,再行按压的那种滋味过于销魂。 待觉得勉强可以动了,封景安就让舒燕住手了。 舒燕乖巧地住手,往床里头缩,属于封景安的温度好似还在她的掌心中停留。 「你好了吗?」 封景安忍着身上的酸麻起身,摇了摇头,「没好。」 「咳,昨夜,是怎么回事?」舒燕不觉得是自己过去的,所以肯定是封景安动手将她给抱过去的! 封景安古怪地看了看舒燕,「你自个儿过来的你不知道?」 「……」舒燕瞬间怀疑人生,她睡觉时原是这般不老实的? 「不可能!」即便事实如此,她不知道就不能认,谁知道封景安是不是在骗她? 封景安不意外舒燕会否认,只道:「不信,你且看明儿个你是不是还是从我的身上醒来的。」 「看就看!」舒燕自信绝对不是自己主动过去的。 然,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第16章 第二日,她依旧是从封景安的身上睁开的双眼。 舒燕:「……」 好的,她错了,她睡觉真的不老实。 「要不,往后我睡地上?」舒燕试探地看着封景安。 封景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可。」 「???」男人,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舒燕垂眸打量了一眼自己,好的,确实哪哪都算不上女人玉。 罢了,睡地上就睡地上吧,否则一直这般对封景安,就他那瞅着风一吹就能吹跑的身子可受不了多久。 「明日就是回门,你可要去给你父母拜祭,告知他们你已与我成亲一事儿?」封景安穿戴整齐后,想起了这茬。 她跟老舒家已经断绝了关系,回门自是不必了,但她想不想去拜祭父母,将此事告知他们,他得问问。 舒燕一怔,半晌后点头应道:「是合该要去的。」 原主的父母若是知道她跟封景安成亲了,当是会高兴的吧? 「那一会儿我去准备些祭品。」封景安抬脚出了门。 舒燕今天要将封家的菜园子彻底地修整出来,再去问隔壁钟大婶要点菜种子种下。 只是,她这会儿有些心神不宁,修整菜园子的速度自然而然地就慢了下来。 舒盛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担忧,忙走过去,伸手夺下了姐姐手里的刀,看着姐姐的眼睛问:「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姐夫对你不好了?」 这才多久,封景安就已经是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没有啊,小盛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舒燕哭笑不得,这孩子想什么呢? 舒盛抿了抿唇,「若是没有,姐姐你今儿个怎么一直心神不宁?我都看见你好几回差点伤到自己了!」 「真没有。」舒燕伸手想要从舒盛手中重新拿回砍刀,却被舒盛躲了过去。 他拿着砍刀远离姐姐,小脸上满是执拗,「要真没有,姐姐你为什么心神不宁?」 「明儿不是要回门?姐姐打算跟你姐夫去给爹娘说一声,刚刚姐姐就是在想这件事情而已。」舒燕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她到底是占了人家闺女,成亲了是合该要去说一声的,但她心里总有点怵。 舒盛狐疑,「真的?」 「真的,姐姐骗你作甚?」舒燕放下手,算了,不占也占了,要怪就怪吧。 舒盛松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姐姐何须多想,爹娘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爹娘啊。」 「咱们是跟老舒家断绝关系,不是跟爹娘。」 「姐姐这不是怕老舒家的明儿个出什么幺蛾子么?」舒燕随口找了个借口,却不曾想,一语成谶。 回门这日,舒燕封景安带着舒盛还有祭品往舒家父母的坟去,到时,老舒家的人却是已经在坟前等着了。 见着他们三人,舒家奶奶眼皮子一掀,拍着大腿就哭嚎道:「强子啊,你闺女带着你儿子跟咱们老舒家断绝关系了啊!」 「娘今儿个才缓过神来,赶紧就带着东西来告诉你一声,你闺女儿子已经不是你闺女儿子了!」 听听这话说的,活像跟他们老舒家断绝关系就是他们姐弟二人的错似的。 舒盛气得眼眶发红,昨儿个姐姐才刚担心,今儿个担心的事儿就发生了,他们这是诚心不让他跟姐姐过舒坦了! 「你们,你们都给我滚!这是我跟姐姐的爹娘,与你们无关!」 「他是我儿子,怎么就跟我无关了?」舒奶奶眼睛一瞪,「无关的是你们才对!你们都已经跟舒家断绝关系了,还来舒家的地儿干什么!?」 「没得脏了我舒家的地儿!」 舒燕眸光一冷,「老太太,我们姐弟二人断的,是老舒家,可不是我爹我娘,再说了,你就只说我与弟弟跟你们断绝关系,怎么不说我们为什么跟你们断绝关系?」 「还能是为什么,无非就是翅膀硬了,不想待在老舒家受气!」舒奶奶撇了撇嘴,都快能嫁人的丫头就这么跟他们断绝了关系,养了她三年,彩礼钱都没得还搭上一个孙子! 老太太大概是忘了那替她最疼爱的孙子舒大壮还的二十两银子赌债了。 舒燕气笑了,抬手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指着他们的鼻头,开骂:「是不想受气了,但不是翅膀硬了,而是再不反抗就真的没活路了!」 「老太太,你,你,还有你们,哪一个善待过我们姐弟?如今你们竟还好意思来到我爹娘坟前恶人先告状,指责我们姐弟二人跟你们老舒家断绝关系不对?」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真当我姐弟二人的爹娘没了就可以肆意妄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小心哪日下去了,被我爹娘揪着质问为什么!」 第17章 「你你你!」舒奶奶两眼翻白,可见是被气狠了。 方芥蓝脸色一变,张嘴就想开腔,却突然间起了阵妖风,愣是糊了她一嘴的灰,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怎么忽然起风了?」舒大壮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挪动脚步,靠近自家爹。 舒勇脸色有些不好,嘴上却道:「这个时节突然有风不奇怪。」 「哈!」舒燕觉得这阵风来得正好,「看,老天爷对你们看不顺眼,给刮了阵风,来警告你们,做人不要太缺德了!」 舒芳草脸色绿了绿,「你,你少吓唬人!」 「我吓唬你们?别了,就你们那般不要脸的模样,谁能吓唬住你们?」舒燕眸底划过不屑,「话说完了就给我滚!」 舒奶奶恶狠狠地瞪了舒燕一眼,「你怎么说话呢?纵然你已与我老舒家断绝了关系,但我仍旧年长于你,这是你跟老人说话的态度吗?」 这会儿她倒是不气得翻白眼了,细看还能从她的眼底看到些许的惊惧,怕是也被这阵突然起来的风给吓着了。 「你对我什么态度我就对你什么态度,这与你的年纪无关,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丢不丢脸?」舒燕半点脸面没给老太太留。 年长于她又如何?她做出的事情可没让她看出半点长辈的样子。 谁家长辈在儿媳妇要卖孙女替另一个孙子还赌债的时候,躲在屋子里头不露面,吭都不吭一声? 谁家长辈在孙女回门日这天,带着一大家子来人爹娘坟前指责孙女不对? 舒燕是跟老舒家断绝关系,不是跟自个儿爹娘断绝关系,老太太什么时候来给死去的儿子,她爹上坟不好,为啥非挑今天? 不就是想着要给她难堪,顺便看看能不能再从她的身上薅下点羊毛来? 「你你你,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骂谁呢!」舒奶奶气狠了,几步上前,抬手就要掌掴舒燕。 舒燕眸光一冷,抬手抓住老太太的手,狠狠将其一甩! 「谁应说谁!」 「哎呦,打人了!孙女打奶奶了!」舒奶奶索性顺势一跌,耍无赖似的坐在地上假哭。 封景安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将舒燕姐弟挡在自己身后,「若不是你先要打大丫,大丫也不会还手,再者,你们已经断绝关系,算不上什么孙女打奶奶。」 「老太太,给各自都留点脸面不好吗?」 「我不管,她打了我,就得赔!」舒奶奶脸色变了变,封景安这张嘴真该封起来才对! 她老婆子跟大丫之间的事儿,他多什么嘴?好好像刚才那样跟木头一样杵着不开口不好吗? 舒燕就知道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银子,真当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随随便便就有? 「老太太,你转头看看你儿子,当着你儿子的面就这么讹他的女儿,不怕你儿子怪你?本来就没照顾好我们姐弟二人,你还这样闹,就不亏心吗?」 「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 不,真正的舒燕是真的没了,被方芥蓝饿没的! 舒奶奶下意识扭头看向大儿子的墓碑,脸色瞬间一绿。 「你这不还活得好好的么?」方芥蓝亏心事儿做多了,这会儿有些心虚,眸光闪烁着不敢看大哥的墓。 舒燕讥诮地笑看了方芥蓝一眼,「谁说活得好好的,以往的那些事儿就不作数了?」 「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可在这儿,一件一件地,把你们对我们姐弟二人做过的事情给说出来,让我爹娘好好听听,他们信任并且托孤的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儿女的!」 「你!」方芥蓝有些怕了,可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她又不甘心。 「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说,我一早就说了不要来不要来,是你们非要来的!」舒勇难道就不怕吗? 不,他也是怕的。 所以,他说完就率先抬脚离开,速度之快,活像是后头有东西在追他似的。 当家男人都走了,其他人胆子更小,自然更没那个本事接着留下来。 于是,纷纷都抬脚跟了上去,只是每一个在经过舒燕时,都给了舒燕一记充满恶意的瞪视。 老太太呢,没了二儿子撑腰,自个儿老伴更是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就跟着儿子走了,她哪里还有底气接着耍无赖?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挪着她那不是很灵便的双腿追着自个儿的二儿子去了,连个结束语都没心思留下。 尽管舒家一大家子被她骂走了,但舒燕此时的心情却也不一样了。 什么犯怵,怕舒燕爹娘怪罪她占了他们女儿的身子啊,统统都没有了。 第18章 舒燕是被方芥蓝害没的,她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儿,成为了这儿的舒燕,不是她自愿的,谁也怪不着她。 他们要是愿意,就把她当成他们的闺女,不愿意就算,至于她,她会替舒燕把剩下的人生过好的。 「姐姐,你没事吧?」舒盛担忧地伸手牵住姐姐的手,他们都走了,姐姐怎么却在发抖呢? 舒燕回神冲舒盛笑了笑,「姐姐没事,只是气不过他们老舒家在今儿个这样的日子还来找我们的不痛快罢了。」 「小盛,从今往后,咱们就只有封家这一个家了,你后不后悔跟着姐姐离开老舒家?」 「不后悔!」舒盛毫不犹豫地摇头,认真且坚定地看着姐姐,「姐姐,我会努力长大,成为姐姐的娘家,绝对不会让人再欺负了姐姐的!」 封景安失笑,抬手揉了揉舒盛的脑袋,「小家伙,你这是把我置于何地?」 「你啊,先平安长大再说吧,姐姐现在有你姐夫呢。」舒燕心中微暖,却不想让舒盛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大的压力压着。 为此,不惜借封景安来让舒盛安心。 封景安不由得看了舒燕一眼,却没说什么,径直将手上准备的东西摆在了舒燕父母的墓前。 东西不多,也就两个甜瓜,还有些许的纸钱跟香。 吹燃了火折子点了香,舒燕姐弟二人便一人一支地对着父母的墓拜了拜,后把香插上,封景安亦然。 「爹娘,我跟封景安成亲了,日后会跟他好好过日子,也会好好照顾小盛,你们九泉之下有知,还请放心。」 ☆☆☆ 上完香,三人便回了。 回去的路上,封景安斟酌再三,还是开口对舒燕问道:「大丫,我想把封家的木工技艺教给小盛,你看怎么样?」 「那木工技艺不是你封家祖上传下来的吗?怎么能随便教给外人呢?」舒燕纵然心动,却也不敢贸然应下。 如今的木工技艺可赚钱着呢,万一别人知道封景安把木工技艺传给了小盛,也找封景安学怎么办? 她知道封景安是想让舒盛拥有一技之长,但这个不行。 舒盛自己也拒绝:「我不学这个,姐夫,你能不能替我开蒙,我想读书,考状元当官,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姐姐了!」 「小盛的志向真大!」舒燕眼睛亮了亮,这个想法不错,一门两官,看谁还敢欺负她一介女儿身? 「封景安,要不让小盛跟着你一起读书吧?他那么小,学木工技艺的话太辛苦了。」 封景安:「……」 多少人想学他还不教呢! 不过,读书倒也算得上是一条出路,即便是考不中状元,读书识字了也可去找个铺子当个账房先生什么的,总比跟木头打交道来得轻松些。 当初他爹娘不也正是这么想,才一直让他读书,旁的都不要做吗? 打从那日陪舒燕回门去给舒家父母拜祭归来起,舒盛就正式跟着封景安,由着封景安给他开蒙。 封家出事儿后,封景安为了替父亲赔偿那户人家的损失,卖掉了家中值钱的物件,唯有书没卖。 这会儿倒是正好用来给舒盛开蒙了,不过笔墨纸砚这些,是没有的了。 舒盛只能用烧成碳的木头,在地上艰难地练习封景安教给他的字。 地上写字,还是初学者,那字自然写得歪歪扭扭,不太好看。 舒燕寻思着,是时候想别的法子赚钱了,否则舒盛的字一直都不能练好。 虽说封景安的木工手艺是挣钱不假,但耗时久,短期内不能一直指望这个。 「封景安,我想进山一趟。」舒燕想了想,还是在实话说跟瞒着封景安之间选了实话说。 封景安拧眉,让舒盛接着练,自己走过去伸手拽着舒燕往外走,心底没来由地起了股火气。 到了屋外,封景安便猛地甩开了舒燕的手,目光泛冷地盯住舒燕,「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进山嘛!我又不是往深山里头去,只是在外围转转罢了,村里不也有人在山的外围狩猎么?」舒燕预料到了封景安会不同意,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一时就有些后悔,她为什么要实话跟封景安说呢? 封景安登时给舒燕气笑了,「你跟村里那些进山狩猎的人能是一样吗?他们都是常年狩猎的好手,你呢,你此前从未进过山,你会什么?」 「万一你进山在里头出了什么意外,你让小盛怎么活?」 「你相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舒燕眉头皱了皱,她这还没去呢,封景安就先假设上了,难道她就那么不让人放心吗? 「怎么保护?我告诉你,让你进山绝对不可能!敢偷偷跑去,我就不教小盛了!」封景安警告地瞪了舒燕一眼,不容置疑地转身回屋。 第19章 让舒燕进山这事儿在他这绝对没得商量。 舒燕扶额,只能暂且先将这事儿放下。 可没想到,舒盛是个好学的,走哪就写哪,别人尽管看不懂舒盛写的啥,但也没对舒盛的作为说什么,但老舒家的人不同。 舒大壮看见舒盛随处写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字,手就痒。 这手一痒呢,他就想好好教训舒盛,反正舒盛还在舒家的时候,他也是时常教训,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不对。 于是,舒盛正专心回忆封景安今儿个早上教给他的字时,身后突然就涌来了一股大力,瞬间就将他推倒在地,吓得他脸色白了白。 「谁,谁推我?」 「你哥哥我!」舒大壮上前揪住舒盛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突然腾空,舒盛脸色顿时更白了,他抬起双手抓住舒大壮的手,神色有些惊惧:「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 「急什么?来,给我说说,你刚才写写画画的,都是在写的什么东西呢?」舒大壮作势松手,眼睁睁看着舒盛惨白的小脸逐渐没了人色,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舒盛吓得快哭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状,舒大壮顿时目露不屑:「那些你写写画画的东西是跟封景安学的吧,难道你觉得你能学出什么样来?别痴心妄想了!」 「今儿个我就废了你的双手,也省得你整日做梦!」 「不要!」舒盛怕极了,他还想学成了做姐姐的后盾,怎么能在一开始就被舒大壮毁了呢? 舒大壮狞笑,才不管舒盛的喊声,动手就要将舒盛的双手折断。 「咻!」一块石头伴随着破空声砸到舒大壮的后脑勺上。 舒大壮动作一顿,气怒地回头叱骂:「谁?哪个王八蛋砸小爷!?」 「砸的就是你!舒大壮!你给我放开小盛!」舒燕气红了双眼瞪着舒大壮,她怎么也没想到出来寻小盛,会看到舒大壮作势要折断小盛的双手。 小盛才六岁! 一旦双手被废,小盛还能有什么未来? 舒大壮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丫你这个白眼狼啊,你让我放开他,我偏不放,你能把我怎么着啊!」舒大壮阴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舒盛更高地举起。 他是老舒家最受偏爱的孩子,吃的不知比旁人好多少倍,身量自然就比一般的十六七岁男孩儿长得高壮,故而,当他故意举高了舒盛,舒盛就很危险。 但凡舒大壮丧心病狂的在这个高度放开舒盛,舒盛非得摔出个好歹来不可! 舒燕脸色一冷,「舒大壮,你找死!」 「嗤!说什么大话呢?小爷就在这儿,有本事你来杀啊!」舒大壮满脸不屑,根本就没将舒燕放的狠话放在心上。 有了姐姐的出现,舒盛总算有了挣扎的勇气,他手脚并用地往舒大壮身上招呼。 「让你骂我姐姐!打死你!打死你!」 舒大壮一时不防,被舒盛打中了好几下,气得心中一狠,便用力将舒盛朝着小元河给扔了出去,他不能自己动手弄残舒盛,还不能将舒盛扔进小元河里,让河水淹死舒盛吗!? 「小盛!」舒燕脸色瞬间一白,忙跑过去,却只能看见舒盛落进水里,呛水后无力挣扎地往下沉。 她毫不犹豫地跳下小元河,往舒盛落下的位置游去,完全顾不得原来的舒燕根本就不会枭水的事儿,小元河水深,多耽搁一会儿,舒盛的小命就没了! 「怎么回事?」舒大壮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双眼,大丫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枭水? 舒燕拼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游到舒盛落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一头扎了进去,艰难地在水中寻找舒盛的身影。 好在先前没有下雨,小元河的水足够清澈,否则舒燕想要找到舒盛的身影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三息后,找到了! 舒燕憋着气往发现的舒盛游去,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手揽住舒盛,一手划水,双脚用力划蹬,冒出水面后,往岸边游去。 他们离岸边有些距离,以舒燕如今的身子,带着人往岸边游根本就不可能,但她就是凭着一股子不能死的信念,硬生生地带着舒盛游回了岸边。 吃力地将舒盛拖上岸后,舒燕立刻就照着另一个世界里学的急救知识来抢救舒盛。 先是用力地按压舒盛的胸腔,迫使他把喝进去的河水都给吐出来,后以人工呼吸给舒盛渡气,直到舒盛猛咳了一口水出来,睁开双眼方才停下施救动作。 一番操作看呆了还留在岸边没走的舒大壮,他震惊地瞪眼看着大丫。 她这这这,也太有伤风化了,舒盛可是她弟弟! 第20章 「小盛,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舒燕扶着舒盛坐起来,眼中满是担忧,完全顾不得舒大壮的震惊。 舒盛心有余悸,一时间竟是没法开口说话,他被吓坏了。 见状,舒燕顿时急了,这不会是吓出什么好歹来了吧? 「小盛,别怕,姐姐在呢,告诉姐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常人毫无预兆地被扔进水里,耳朵定会难受。 万一耳膜破了,就糟了。 舒盛努力地想要开口告诉姐姐,自己的耳朵有些疼,可不管怎么努力,他就是没法发声! 「哟,这莫不是哑巴了吧?」舒大壮幸灾乐祸,没能废了舒盛双手也没能要了舒盛的命,但能让舒盛成了哑巴也好。 他还没听说过哪个读书的,是个哑巴,虽然跟他想的不一样,但结果都是舒盛没法继续跟封景安读书就行。 舒燕冷了脸色,松开舒盛后起身走向舒大壮,「你很得意将小盛害成这样?」 「是又怎么样?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把我怎么样?」舒大壮毫不在意,甚至不觉得单凭舒燕,能把他怎么样。 舒燕知道自己跟舒大壮硬拼是绝对拼不过,毕竟他们之间相差太大,且她方才为了救回舒盛已经用去了大部分的力气,真要硬拼,吃亏的是她。 但,舒大壮将舒盛扔进水里,吓得舒盛现在开口发不了声这事儿,绝对不可饶恕! 好在,他们这是在河边,最不缺的就是随手可捡的石头。 舒燕也不跟舒大壮多废话,走到合适的距离,就弯腰捡起石头,一颗一颗地往舒大壮身上砸,还专挑自己能拿起来的最大的石头捡。 「我小胳膊小腿,那又怎么样?砸也能砸死你!」 「啊!疯子!你这个连自己亲弟弟都亲嘴的疯子!」舒大壮被砸得跳脚,狰狞着脸大步朝舒燕走去,他非得让大丫好好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不可! 舒燕眸底划过狠色,双手扔石头的速度加快,她绝对不能让舒大壮靠近,否则她就糟了! 「哇!来人啊!舒大壮杀人了!」原先怎么都开口发不了声的舒盛,眼见着姐姐危险,急哭后发出了声。 舒盛发现自己可以发声后,呼救得更起劲了:「来人啊,舒大壮杀人了!谁来救救我姐姐!」 「别叫了,这个时候你就是叫破天,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舒大壮行至舒燕面前,伸手掐住舒燕的脖子,将她给提了起来。 「他奶奶的,敢砸我,你去死吧!」 「舒大壮!你在干什么!」听到响而来的王寡妇惊恐地瞪眼看着舒大壮。 舒大壮掐住舒燕脖子的手一僵,脸色瞬间变了变,该死,这怎么来人了? 「王婶儿,救命啊,舒大壮他要掐死我!」舒燕像是被吓坏了似的流泪,抓住舒大壮的手更是无力的挣扎。 怎么看怎么是舒大壮要置舒燕于死地! 王寡妇脸色变了变,当即大声喊:「快来人啊,舒大壮这个遭天杀的要掐死大丫了!」 「不是,我没有要掐死她,是她拿石头砸我,我为了自保才掐她的!」舒大壮怕王寡妇一会儿真喊来了人,松手扔下舒燕,转身就跑…… 舒燕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扑,双手牢牢地抱住舒大壮双腿,不让他离开。 小盛被他扔进水里差点死掉这件事,舒大壮必须付出代价! 否则,往后老舒家的人还以为他们姐弟二人好欺负了! 「松手!你给我松手!」舒大壮急了,弯腰用手使劲地去掰舒燕抱住他双腿的手。 掰不开就开始踹,半点没有留手。 舒燕咬紧牙关,就是紧紧扣住舒大壮双腿不放手。 「舒大壮,住手!你这是要打死大丫啊!」王寡妇看得心惊,当即也顾不得喊人了,赶忙抬脚过去帮忙,再让舒大壮这么手脚并用的往大丫身上招呼,大丫会死的。 可她毕竟是女人,而舒大壮又在非常急切地想要离开的情绪之下,她过去帮忙不仅是没能阻止舒大壮,反倒是被舒大壮反手推倒在地,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生疼。 这时,听到呼救的村民们终于赶到,冲上去把舒大壮给制住,让舒燕松手,扶起了她。 「兔崽子!谁给你的胆子对大丫小盛动手的!?」周富贵看见舒燕姐弟二人浑身湿漉漉,舒燕小脸上更是有被舒大壮打出来的红痕,气得脸色发黑。 「去,去个人,给我把舒勇和方芥蓝找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是怎么教的孩子!」 「我去找他们!」林吉转身就跑,小短腿倒腾得挺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路上,林吉碰见了封景安,声情并茂地把小元河边发生的事儿告诉他后,接着往老舒家去。 第21章 封景安脸色难看,抬脚就往小元河边去。 彼时,小元河边,舒大壮还在为自己辩解—— 「不是我要对他们动手,是大丫,大丫见着我就捡石头砸我,我是为了自保,才掐她脖子吓唬她的!」 「那我们刚才看见的又是怎么回事?」众人不信,毕竟刚才他们可看见舒大壮对大丫下手半点也未曾留情,分明是一副把大丫往死里打的架势。 舒大壮心虚的眼神乱飘,「我那不是怕你们误会,想走,大丫抱住我双腿,死活不肯让我走吗?」 「要不是她不肯松手,我也不会一急之下那个样子。」 「胡说!你胡说!」舒盛愤恨地指着舒大壮,「明明是你看见我落单,想弄断我双手,被姐姐发现了!然后,你还把我扔进了河里!」 「村长,我说的句句实话,您看,我身上还湿着呢!」 周富贵原先还道这姐弟二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是不是在他们听到呼救声来之前,舒大壮将他们按进水里去的,结果真相比这还恶劣! 「我问你,舒大壮,你为何想弄断小盛双手?又是为何要在被大丫发现你对小盛动手后,将小盛扔进河里?这小元河到底有多深,你爹娘没跟你说吗?」 「我……」舒大壮一噎,他能说他心里想要舒盛的小命?只怕是话刚出口,他小命就得没! 舒燕讥诮地看了舒大壮一眼,「他不敢说,我来说!」 「小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着封景安认字,我们家穷,买不起笔墨纸砚,小盛练字,就是用烧成碳的木头在地上写,舒大壮看见了,就想废了小盛双手,让小盛这一辈子都当个废人,出不了头!」 「被我撞见了还不肯罢休,废不成小盛双手,就狠心把小盛往河里扔!要不是我前些日子会枭水了,拼了命地去捞小盛,小盛这会儿早就没了。」 「可真下得去手啊,这舒大壮。」众人震惊地扫视打量着舒大壮,没成想他们村子里竟有此等心狠手辣之辈。 不过仔细想想,却也不稀奇,舒大壮都敢去赌坊那种地方赌,还是借银子赌,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舒大壮脸色一变,目光阴狠地瞪着舒燕,「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想废小盛双手了?什么时候把小盛扔河里了?证据呢?」 「张口一说就想污蔑我,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那你来告诉我,他们姐弟二人身上的衣物为什么是湿的?」周富贵看舒大壮的目光泛冷,比起舒大壮说的,他更相信大丫。 舒大壮呐呐答不上来,最后只能强行解释:「也许,也许是他们嫌热,自己下河泡的呢!我来这儿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衣裳就是湿的了,与我无关。」 「……」初秋的天了,你跟我说他们嫌热? 周富贵简直想撬开舒大壮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草! 「我把你也扔进水里再捞起来,若没人看见,我也可以说,是你自己嫌热跳下水的?」封景安拨开人群,来到舒大壮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明明是个瘦弱的身子,可此时落进舒大壮的眼里却无比高壮,因为他听出来了,封景安这一问,是认真的。 但凡他现在敢点头,封景安就敢把他扔进小元河里头,去感受一番大丫小盛方才面临死亡的感受。 「我,你,你不能扔我下河!」舒大壮怕死,想也不想地挣扎了起来,企图挣开拿住他的两个人,远离封景安。 那两人一个没注意,还真叫舒大壮挣脱了,他拔腿就跑。 封景安眼神一厉,「跑!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舒大壮,你以为你跑走了就真没事了吗?」 「哎!干什么干什么!?老娘一来就听到你在威胁我儿子,我儿子做错什么了?」方芥蓝冲进来,把被封景安吓住脚的儿子护在身后。 舒勇紧随其后,目光不善地斜睨着封景安,「景安,你是读书人,叔卖你面子,可不是让你拿这点微薄面子来威胁我儿子的!」 「惹急了,我可不会顾忌你是读书人就不敢下手揍你!」 「你揍一个试试看!」周富贵火大地瞪了舒勇夫妻一眼,「我说大壮怎么能对大丫小盛下这么狠的手,敢情这狠劲都是跟你们学的!」 方芥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村长,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我们家大壮,要不是别人先惹他了,他怎么可能动手,还是狠手?」 「就是!我儿子小时候可是连蚂蚁都不忍心下脚踩的!」舒勇压根不信大壮真的像林吉方才跑家去说的那般做了! 老人常说三岁看老,舒勇认为,小时候连蚂蚁都不忍心下脚踩的儿子,长大后品性就坏不到哪里去。 舒燕记得这件事情,当即嗤笑,抬手指着舒大壮,「你说错了,他是没下脚踩蚂蚁,但是你们知道,在你们欣慰地转身离开之后,他做了什么吗?」 第22章 「还能做什么?当然就去玩了啊!当时跟大壮玩的孩子都能作证!」方芥蓝还以为舒燕能说出什么,结果却是句废话。 舒燕点头:「对,他们都能作证,你们离开后,舒大壮直接一泡尿将蚂蚁窝给淹了!」 「胡说八道!」方芥蓝冷下脸,「你这才从老舒家离开多久,就已经学会胡说八道了,依我看,不久的将来,你就该满嘴的谎话了!」 「呵,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把人叫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他舒大壮,从小就坏了根子!」舒燕放眼扫了一圈人群,刚好抓到正打算溜走的周旦。 封景安心领神会地大步朝周旦走过去,在周旦彻底溜走前,将人一把抓了出来。 「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周旦急了,却又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用力挣开封景安的手。 万一,一个用力不当,伤着了封景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可是要摊上麻烦的! 封景安不仅是没松手,还抓得更紧了几分,冷笑着质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溜什么?」 「我……」周旦眼神飘忽,「我家里有事儿不行啊?」 周富贵看出了不对,冷着脸便道:「旦娃子,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否则你们家的人,往后都不许用村里的牛犁地!」 小元村大部分人都穷,整个村子,就只有两头黄牛,掌握在村长手上,村长说不让用牛,那可就是大事儿了。 那么多的地呢,他们总不能全靠人力。 周旦瞥了一眼舒大壮,为了他们周家,他只能对不住舒大壮了。 「旦娃子,你要敢胡说,我事后饶不了你!」舒大壮自觉不妙,撸着袖子就朝着周旦而去。 周旦吓了一跳,忙往封景安身后躲。 「舒大壮,你当我这个村长是死人吗!」周富贵摆手示意来两人拦住舒大壮。 这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威胁他人,他不在,看不见的地方,指不定有多少人受到了舒大壮的欺负! 舒大壮心头一跳,讪笑地替自己辩解:「瞧村长这话说的,我哪敢啊?我这不是不想让旦娃子胡说吗?」 「我看你是不想让旦娃子说实话才对!」周富贵冷哼,「旦娃子,你尽管说,村长保证舒大壮不会事后找你麻烦。」 周旦从封景安身后探出头,「大丫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当时就只有我们几个在场,大丫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哦!我知道了,这小贱蹄子那么小就已经知道偷看男人了,真是不知羞!」方芥蓝怼着舒燕的方向呸了一声,眼底尽是不屑。 众人:「……」 舒燕冷下脸,张嘴呸了回去,「别想转移话题!所谓舒大壮从小就不忍心踩蚂蚁根本就是假的,他能做出想废小盛双手不成就将小盛扔进河里,企图淹死小盛的事儿来一点也不奇怪!」 「你们也别跟我说没证据,我跟小盛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就是证据!更别说他还想掐死我,这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你们今儿个要是不给我跟小盛一个说法,我就……」 「就怎么样?你还想把大壮怎么着?」舒勇瞪了舒燕一眼,「小盛这不是没事吗?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事儿做绝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就不嫌难看!」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好看?」舒燕冷笑,「要么你们给我和小盛一个满意的说法,要么让舒大壮下小元河游一圈!」 方芥蓝脸色瞬间一绿,「这河那么深,我看你是存心想要我们大壮的命!」 「哟,原来你知道这河很深啊。」舒燕讥诮地看了看舒大壮,「那怎么不知道,你儿子把小盛扔进这河里,也是在要小盛的命呢?」 「依二叔所言,小盛那么小下去都没事,舒大壮这么高壮一人,下去铁定也没事,村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富贵点头站舒燕这一头,「是这个理儿不假。」 他就看不惯,舒勇的小盛没事论,什么叫小盛现在没事儿,就要将舒大壮企图杀人的事儿轻描淡写地给揭过? 那是真真存了杀心,不是什么开玩笑! 「反正我不管,小盛没死,你们就不能让我家大壮下河,否则我就去衙门告你们害命!」方芥蓝说不过舒燕,索性耍无赖。 她还就不信她舒燕,肯拿她弟弟的命来换大壮一条命! 舒燕早料到了方芥蓝会耍无赖,倒也不生气,只淡漠道:「不让他下河也行,你们只要拿出十两银子来,这件事情就可以揭过。」 「十两!你不如去抢啊!」方芥蓝怪叫了一声,指着舒燕的鼻子就骂:「我看,什么给说法都是假的,你就是想要银子!」 舒燕不否认她是想要银子,「是又怎么样?小盛身子不好,此番被他扔进河里,稍后定然会发热,我跟你们要些银子备用怎么了?」 第23章 既然不能让舒大壮受到同等的伤害,那她就要从方芥蓝的手上薅下银子来! 「你做梦!」方芥蓝往后退了一步,谁也别想从她的口袋里往外拿银子! 先前舒勇给封景安的那二两银子,她都还没能从他们手上要回来呢,怎么可能还倒贴?想都不要想! 「当家的,我们走!看谁敢拦着!」方芥蓝一手拉住儿子 ,一手拉住舒勇,抬脚往老舒家走。 众人看周富贵,要不要拦? 「你们几个,把舒大壮给我扔进小元河!」周富贵随手指了几个人,既然方芥蓝不肯出银子,那就扔舒大壮。 他们这么多人在岸边呢,不会让舒大壮真在小元河里没了。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松手!松手!」方芥蓝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扔?自是撒泼似的又抓又挠,想让上来拉儿子的人松手。 不想,此举却是惹怒了几人,他们原先还有些留手,结果方芥蓝这么一闹,他们一怒之下当即没了顾忌,大力将方芥蓝给狠狠推开。 方芥蓝趔趄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蹲跌到了地上,却又顽强地爬起来,企图冲过去救下儿子。 舒勇脸色难看地在方芥蓝冲到半途时,伸手将她给拽了回来。 「别去了,你拦不住他们的,除非你交出十两银子给大丫,可你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 可—— 「当家的,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壮被扔下河不管吗?」方芥蓝既是舍不得银子,也舍不得让儿子吃苦,急得快哭了。 眼见着就要下河,舒大壮顿时绷不住了,哭嚎:「爹娘,救命啊!你们可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若死了,你们百年后,可没有人给你们摔盆子啊!」 「他爹……豆,豆,网。」方芥蓝犹疑,十两银子够他们家吃好久呢,可他们也不能不管儿子的死活,这怎么办? 舒勇撇开眼,「叫我也没用,反正村长定然是不敢让大壮真的死在小元河里,最多,也就是让大壮吃吃苦头。」 「说的也是,让大壮长长记性也好,省得他老是做出一些混事儿来!」方芥蓝一听儿子不会死,顿时放下心来。 众人:方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一涉及了银钱,态度立马就变了,你们可真是视财如命,连儿子生死都不顾了。 哦,不对,他们是笃定了村长不会让舒大壮真的出事儿,所以宁愿让儿子吃苦,也不愿意拿出十两银子补偿大丫跟小盛。 这心,真不是一般的狠。 舒大壮嚎了半天,没见自家爹娘出声救他,心底顿时生出一丝怨恨,他这个儿子原是还没十两银子重要吗? 「下去吧你!」几人吆喝着把舒大壮扔进小元河。 舒大壮没有一丝丝防备,就被河水淹没,他本能地挣扎,却被河水呛了正着,「救,救命!」 「你们扔也扔了,还不快把我儿子捞上来,大壮要真出了事儿,你们担待得起吗!?」知道儿子不会死是一回事儿,真的见着儿子在水里挣扎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还没怎么呢,方芥蓝就急了。 她指着将儿子给扔进水里的几人,看他们的目光活像是在看杀子仇人似的。 周富贵也怕真的出人命,摆了摆手让会枭水的赶紧下水去把舒大壮给捞起来。 上了岸,扶着舒大壮的几人一松手,舒大壮就全身瘫软地躺在地上,像条濒死狗似的。 「咳……咳……」舒大壮贪婪地呼吸,他刚才离死亡真的就只差一步,太可怕了。 方芥蓝扑到儿子身前,抬手捧住儿子的脸,「大壮,大壮,你没事吧?」 「有,有事儿!」舒大壮抬手拿开他娘的手,「娘,你为何不救我?」 方芥蓝一噎,「我……」 「娘,你跟爹为了十两银子,不肯救我。」舒大壮仿若才第一次认识自个儿爹娘似的,眼底都是对此的悲痛。 方芥蓝面色讪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不会让你死,你吼什么?」舒勇冷着脸上前,俯视着儿子,「难道你愿意在明知道不会死的情况下,对大丫拱手相让出十两银子?」 舒大壮闭嘴,不说话了,他当然不愿意,可他也的确受了苦!但凡他爹娘硬气一些,这苦他今儿个就受不了! 「呵!」舒燕冷笑,看也不看老舒家那一家子,带着舒盛转身离开。 希望舒勇跟方芥蓝,日后不会后悔今日做出的抉择! 回到封家,舒燕立即让舒盛进屋把湿衣裳换下,自个儿进厨房生火,打算熬个姜汤,再烧点热水,让舒盛洗个热水澡。 好在前儿个清理菜园子的时候发现了几颗还活着的姜,不然就是最简单的驱寒姜汤,她都没办法做。 第24章 很快,清水姜汤的味道就传了出来,呛鼻得很。 封景安随后回来,就见舒燕还穿着湿衣裳便在灶台前熬制姜汤,顿时不悦地拧眉。 「怎么没换衣裳?」 「没来得及。」舒燕添了些柴火,转眸坦然地迎上封景安的目光,「你帮我看着火,别让锅里的姜汤烧干了,我去换衣裳,可以吗?」 封景安抿唇,有心想要再说什么,可一看舒燕身上的衣裳还湿着,话就给咽了回去,只颔首表示可以。 只是看个火,他还是会的。 舒燕不太放心封景安,但她身上的湿衣裳也不能不换,只能起身出了厨房,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干净的衣裳。 重新回到厨房,舒燕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回来得晚,舒大壮一家最后怎么着了?」 「吵吵闹闹的家去了。」说到这个,封景安顿时就来气,看舒燕的目光也随之变得不善。 「你发现舒大壮的恶行,为何不喊人,而要自己一人对抗他?他要走你就让他走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如果最后王婶并没有听见小盛的呼救,你有没有想过今儿个,你跟小盛的命,都会交代在舒大壮的手上?」 舒燕垂眸看灶台里的火,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间竟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喊人?那个时候,等喊来了人,小盛的小命也交代在小元河里头了,后来,我就想让舒大壮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代价?同归于尽吗?」封景安扶额,「你行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为了舒大壮那么个人搭上自己跟小盛,值吗?」 舒燕抿唇,是不值,可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心就只想让舒大壮为把小盛扔进小元河差点死了这事儿付出代价。 只是没曾想,事情到了最后,只是让舒大壮下小元河,都没待上多长时间就被捞了上来。 十两银子更是根本就连影子都未曾见着。 「说话!哑巴了吗!?」见舒燕似是没有一点后悔之意,封景安压着的怒火瞬间蹭地涨了起来。 舒盛换好衣裳听见封景安拔高的声音,以为封景安是在责怪姐姐不顾礼数地亲了他,忙冲进来,挡在姐姐跟封景安之间,抬眸直勾勾看着封景安。 「姐姐是为了救我才亲我的,不是什么有伤风化,姐夫你别骂姐姐!」 封景安:「……」 舒燕:「……」 「怎么回事?」封景安脸色有些凝重,什么亲小盛?这个林吉当时可没跟他说! 舒燕无言望天,她要怎么告诉封景安,那叫人工呼吸? 「就是,我被大壮扔进小元河里,溺水了,姐姐为了救我,方才以唇渡气给我,不是他们说的什么连弟弟都不放过!」舒盛看了一眼姐姐。 舒燕颔首打了个比方:「道理大概就跟他们给昏迷不能自己喝药的人以唇渡药一样。」 但,那样的法子,落在他人眼里都是特殊的,更遑论是这比之更甚的人工呼吸了。 人工呼吸,是救落水之人必备的急救技能,可这里的封景安不知道。 他尽管没有亲眼看见,但光是听,他也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子,本就凝重的脸色瞬间直接变得沉重。 「你用此法子救小盛之时,可是只有舒大壮看见了?」封景安倒不是觉得舒燕此举怎么了,毕竟那是救人,且救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他担心,事后舒大壮借机败坏舒燕的名声。 舒燕眉头一皱,「你是担心之后舒大壮会将此事大肆宣扬?」 「并不无可能。」封景安有些头疼,「关于舒大壮小时候一泡尿将蚂蚁给淹了一事儿,方芥蓝都能骂你不知羞,以唇渡气救人这事儿,他们只会说得更难听。」 舒燕松开眉头,看了一眼锅里的姜汤,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动手盛出了一碗姜汤来,递给舒盛。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我只要问心无愧就是。小盛,姜汤可能会有点辣,不许吐掉。」 「好。」舒盛乖巧地伸手接过碗。 刚熬好的姜汤有点烫,舒盛端了会儿就端不住碗,只好先放到灶台上空着的地方,等稍微凉了些再端起来喝。 封景安没想到舒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眉头先是一皱,后才是一松,正是这个理儿,是他想多了。 「罢了,你说的也对,爱说就让他们说吧,只要我不因此对你心生芥蒂,那旁人就休想看咱们家笑话。」 舒燕眸底划过一抹意外,「你……」 一般的男人,遇着这样的事儿,不都会责怪女人惹事,觉得自己头上绿了吗? 「小盛是你亲弟弟。」封景安看了舒燕一眼,但凡她救的对象换了个人,他就不是这样的态度了。 第25章 舒燕眉峰一挑,「若不是小盛,我今儿个用那法子救的是旁人呢?」 「大抵是,我会给你休书一封,让你带着小盛离开封家。」封景安没有一丝丝犹豫。 即便他娶舒燕是碍于不想让她受到众人指责忘恩负义,可舒燕进了他封家门,那就要守为人妇的规矩。 那种法子救人可以,但不能她亲自救,除了小盛之外的人。 舒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心想要开口,却又觉得眼下这个场合,他好像不好开口,纠结至最后,索性闭嘴不言。 「哈哈哈!」舒燕突然眉眼一弯,笑了起来,果然是封景安。 封景安无奈:「笑什么,觉得我说的不对或者是好笑?」 「那倒是没有,说得很好,你放心,我会将你的话记在心上,绝不让你有机会给我休书,要写休书也是我来写!」舒燕敛笑,可眼里的笑意却未曾退去。 封景安瞥了一眼锅里的姜汤,「方才你也下水了,记得也喝一碗姜汤驱寒。」 舒燕脸色骤然一僵,姜味儿这么浓的姜汤,可想而知,入口会有多难喝。 「那什么,小盛赶紧喝,喝完了再洗个热水澡,别染上风寒了。」…… 即便及时转移话题,最后舒燕也没能逃过喝姜汤的下场。 皱着小脸艰难地把姜汤给喝了的舒燕发誓,今后绝对不碰姜! 姐弟俩的身子常年被老舒家苛待,早就亏了根本,在初秋的天里下了水,又耽搁了这么久方才换下湿衣裳,即便是喝了姜汤,泡了热水澡,到了夜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发了热。 舒燕察觉自己浑身无力时就知道要糟,封家一贫如洗,他们连赤脚大夫可能都看不起。 在这个时代,只是小小的发热,有时候也能因为医治不及时而丧命。 她的身子比舒盛要强一些,她都发烧了,想必舒盛也不例外。 不行,我要去看看舒盛! 舒燕挣扎着起身,要越过封景安,却不想半途上手脚发软,一个没撑住,趴到了封景安的身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封景安惊醒,无奈地睁眼看趴在自己身上的舒燕。 屋里未曾点灯,这会儿他也看不见舒燕的脸色,但问完话,他敏锐地就察觉到舒燕的呼吸,似乎灼热得有些不对劲。 「你发热了?」封景安反应过来,当即小心地将趴在自己身上的舒燕给弄下来,让她躺在床上,后起身去点了灯。 「喝了姜汤也无用么?好好等着,我去给你请大夫。」 舒燕急了,「等等,先去看看小盛是不是也发热了,若是,将他挪进这里来!」 「好。」封景安并不多言,颔首便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不多时,就将已然是发热得明显比舒燕还要严重的舒盛给抱了进来,放到舒燕的身边。 舒燕忙抬手去试舒盛的温度,触手的灼烫,让她脸色瞬间一变,不行,这个温度,必须要进行物理降温! 「封景安,你现在立刻去请大夫,没银子就找村长求借,求村长务必给咱们借点银子看病,日后有了银子再还!若是借不到银子就跟村长借酒,明白了吗?」 「明白,我这就去,你别急,照顾好自己跟小盛。」封景安交代完,立即转身跑出门。 舒燕抿了抿唇,咬牙爬起来,去到外头打了冷水进屋,用毛巾浸水拧至半干后,将其覆在舒盛的额头上,每隔一分钟换一次。 浸水后凉丝丝的毛巾,让处于浑身滚烫,热得脑袋都发疼了的舒盛好受了些,原先拧着的眉松开来。 「姐姐……」 「小盛,姐姐不会让你出事的。」舒燕眼中一酸,手中替舒盛换毛巾的速度更快了些。 可,这点物理降温对舒盛的高热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最多可以让舒盛好受一些,却不能让舒盛的高热彻底降下来。 封景安怎么还没回来? ☆☆☆ 「村长,村长,开开门!」封景安神色焦急,也顾不得压低声音,径直敲门大声呼喊,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 周富贵于梦中惊醒,发现声音是封景安的,忙不迭从床上爬了起来,脸色凝重,「景安这么晚敲门,还这么急,肯定是大丫姐弟俩夜里发热了!」 「阿蝉,你先过去封家看看大丫姐弟俩,我跟景安去请大夫!」 「行,你快去,记得带上银子!」事情紧急,苏蝉一时也没主意,只能听从自家男人的安排。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周富贵拉着赤脚大夫进屋,看向自己婆娘问:「怎么样了?」 「姐弟俩都发热了,大丫倔,愣是不肯上床躺着,非要给小盛额头上敷着湿毛巾。」苏蝉无奈地起身给赤脚大夫让位。 第26章 一刻钟前,她过来看见大丫在给小盛不断地更换着湿毛巾,就想从大丫的手上接过来,让大丫上床躺着,可大丫说什么都不乐意。 赤脚大夫姓岑,他顶上了苏蝉方才的位置,和蔼道:「大丫,你这样只能起到缓和作用,并不能治本,来,给我让让,我给小盛看看。」 「好!」舒燕忙不迭地起身,却因维持同一个动作太久,突然起身而导致眼前一黑,整个人虚晃着就要倒下。 封景安脸色一变,赶忙上前扶住舒燕,「没事吧?」 「没事,只是突然起来有点晕,我坐一会儿就好了。」舒燕示意封景安将自己扶到一边坐下。 封景安抿唇,直接将舒燕打横抱了起来,几步送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舒燕直到被放到椅子上,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封景安当着村长等人的面给抱到了椅子上,耳根一红。 岑大夫替舒盛把脉,探得的脉象令他止不住地想摇头,这身子骨也实在是太差了啊。 「大夫,小盛怎么样?」见岑大夫摇头,舒燕心下一个咯噔,顿时顾不得纠结封景安当着别人的面抱她是不是不合规矩。 岑大夫收手摇头:「身子骨太差,即便是开了退热药方,也不一定能保证退热。」 顿了顿,还是接着道:「就算是最后侥幸退了热,也须得用上好的养身药材养着,否则小命仍旧没法保住。」 舒燕脸色一白,这大夫是在隐晦地让她不要救了吗? 「开药吧。」封景安脸色有些冷,救不救,不是他说了算的! 岑大夫噎了噎,觉得自己白好意地提醒了,心中顿时一怒,「开药简单,你先把出诊费付了,五个铜板。」 「五个铜板,给你!开药!」苏蝉从随身荷包里头取出五个铜板塞进岑大夫手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看他方才对大丫那般和蔼,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呢,结果却是个看不起人,想让大丫别救自个儿亲弟弟的! 岑大夫收好铜板,转身从自己带来的药箱里头取出一包包得严严实实的药包,「这就是退热的药,半两银子一包,小盛要退热,须得喝三包。」 那也就是一两半的银子。 不待舒燕开口,周富贵便先拿出银子递给了岑大夫,并道:「给大丫也看看。」 「不用看,也是发热,喝药就行。」岑大夫提笔刷刷写下退热药方,「我这儿配的退热药就只剩下这三包,她的药,你们得自个儿寻个药房买。」 言罢,把除了写下的药方以外的东西收好,提着药箱离开。 没人拦着岑大夫,苏蝉主动拿起两包药往厨房去,「景安,你照顾大丫姐弟,婶儿给你们熬药。」 「麻烦婶儿了。」封景安没拒绝苏蝉的好意,动手又将舒燕抱了起来,这回是将她抱回了床上。 舒燕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封景安一手按下,「好好躺着。」 「……我已经好多了,现在太晚,不能再麻烦婶儿熬药,我来就行了。」舒燕做不到跟人借钱还让人给自己熬药。 周富贵连连摆手表示:「没事没事,大丫你好生歇着,熬药交给你婶儿来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村长,您跟婶儿回去歇着吧,熬药我自己来就行了。」舒燕抬手想拿开封景安按住她的手,奈何封景安的手像个铁钳子似的,她怎么拿都拿不开。 「封景安,你松开!」 「不!」封景安毫不犹豫地拒绝,并让周富贵先回。 周富贵不放心一会儿让自个儿媳妇独自归家,索性道:「景安,你跟大丫好好说,叔去跟你婶一起给大丫跟小盛熬药。」 「大丫,你不必跟我们客气,谁都有难处的时候,今儿个我们帮你,日后说不定就是你们帮我们了,所以不用心里过意不去。」 说完转身出去,只留给舒燕一个背影。 舒燕眼眶一红,真正的亲人不闻不问,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反倒是对他们关心有加。 「封景安,你一定要考上童生,当上官!」不能让那些对他们好的人失望。 折腾到后半夜,舒燕姐弟俩才喝上退热药休息。 药效作用下,舒燕与舒盛沉沉地睡去。 封景安送周富贵夫妻俩离开后,就钻进了木工房,将所需要的东西都搬进了正屋里头,方便他一边做东西,一边照看舒燕姐弟二人。 一夜过去,封景安记不清自己替舒燕姐弟二人换了多少次湿毛巾,只记得等他确认他们的烧热都退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趁着姐弟二人没醒,封景安起身强打精神去厨房热粥。 昨儿个夜里,苏婶儿怕舒燕姐弟醒来后没东西吃,愣是替他们煮了一锅粥,让他想吃的时候,直接再烧一会儿火,热一下就可以吃。 第27章 他没生病喝凉的可以,可舒燕姐弟二人不行。 生火再难,他也必须要将火给生起来,决不能让舒燕病中不仅要担心自己饿死,还要担心他的饱腹问题。 看别人生火容易,到了自己亲自上手,才知道生火有多难。 封景安捣鼓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方才成功将火给生了起来,可同时也把他自个儿搞得灰头土脸了。 ☆☆☆ 良好的生物钟,让舒燕即便病中,也准时地睁开了双眼。 她躺在床上习惯性的发了会儿呆,刚睡醒的迷糊劲方才退散,恢复清明。 「封景安?」舒燕起身,看见屋里已然是完成了小半部分的木工桌椅,整个人呆了呆。 瞧这进度,封景安莫不是一夜没睡,光是做这些桌椅,外带着照顾她跟小盛了? 「吱呀」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舒燕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就看见脸上糊了黑灰的封景安,手里端了碗不知道里头什么东西地走了进来。 碗约摸是有些烫,他走进来将碗放到桌上,才看着她开口道:「醒了就起来洗漱喝粥,我刚刚热好的!」 「……你,自己生的火?」舒燕目光古怪地看了看封景安脸上糊的黑灰,她就说一向爱干净的封景安怎么脸上糊了黑灰,自个儿却一点也未曾察觉,合着是完全没顾得上。 封景安脸色微赧,发现舒燕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后,耳根更是不可抑制地发红,「我第一次成功生了火,便是狼狈了些,你,你也不许笑。」 「虽说,这粥是苏婶儿提前做好的,但热是我热的。」 「嗯,你很棒,我不会笑你的。」舒燕眉眼弯弯,拿起原先封景安替他们降温的湿毛巾,在水盆里洗了洗拧至半干,走到封景安面前,踮着脚尖轻轻地替封景安擦去他脸上沾染上的黑灰。 封景安一怔,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配合地微微曲身,让舒燕更方便地替自己擦脸,泛红的耳根登时更红了些。 「我,我自己来。」说着伸手欲要从舒燕手中接过湿毛巾。 舒燕避了避,「你看不见哪里脏了,我帮你。」 「你告诉我哪里脏,我来就行了。」封景安坚持,耳根处的红色逐渐有往脸上蔓延的趋势。 舒燕摇了摇头,「那太麻烦了,还是我来,很快就好。」 黑灰渐渐擦去,还原封景安本来的样子,好看得令人心头好似撞进来了一头迷路的小鹿。 舒燕看得有些出神,拿着毛巾的手许久没动。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古怪,封景安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浑身好似都长满了不自在。 舒盛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眼,看见两人那奇怪的姿态,顿时有些不解:「姐姐,姐夫,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发了一夜的热,舒盛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很好的将舒燕唤回了神。 「没什么,你姐夫为了给我们热粥,生火的时候弄脏了脸,我给他擦擦。」舒燕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封景安擦脸,好似方才看封景安那张脸出神的人不是她一般。 封景安:「……」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怎么听着,心里有些不得劲呢? 「好了。」舒燕确定封景安脸上的黑灰都被她擦干净后,转身将毛巾放回盆里,走向舒盛。 「小盛,能起来吗?」 「能。」舒盛动了动,觉得自己除了手脚无力,并无其他不适,起来还是可以的,便乖巧地自个儿起身下床。 封景安转身出去,再端进来一碗粥,给舒盛,而自己则是想等他们吃完了再吃。 家里的米所剩无几,昨儿个苏婶儿熬粥时,放的米自然就不多,他怕锅里的粥不够舒燕姐弟俩吃。 舒燕见封景安没有盛粥,瞬间就明了他的打算,小脸微微一沉,「封景安,你吃过东西了?」 「没有,你们先吃,我把这点收尾一下。」封景安下意识地避开舒燕的目光,迈步走向自己昨儿个搬进来的做了一半的桌椅。 舒燕放下碗,走过去拉住封景安,认真且固执的看着他:「没吃就先吃了再做其他的。」 她的意思很明白,封景安若是不吃,那么她就会这么跟他耗下去,她也不吃。 「好。」封景安眸底划过无奈,罢了,他少盛一些就是了。 见封景安只盛了小半碗,舒燕拧眉,「你……」 「景安啊,大丫跟小盛醒了没有?婶儿熬了点鸡汤,给你们送过来!」苏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打断了舒燕原本想要说的话。 封景安忙放下手中的碗,走出去给苏蝉开门,看着苏蝉手里提着的篮子里的鸡汤,有些不好意思,「婶儿,怎的杀鸡了还给我们送来?」 第28章 「这不是大丫跟小盛病了吗?我寻思着给他们补补,景安你可别拒绝,这鸡我都杀了。」苏蝉生怕封景安拒绝,愣是护着鸡汤,挤开封景安进屋。 封景安没辙,只好是转身追了进去,到了屋里,就见苏蝉已经将带来的鸡汤分给了舒燕姐弟二人。 「婶儿,这鸡多少银子您记着,往后我挣了银子定给您补上。」谁家的东西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人能给你拿出来是情分,自己不能心安理得的就受了,而没有任何的表示。 苏蝉了解封景安的性子,这要是不应下,往后她再往这儿送东西,他可就不要了,所以她只能先笑着应了下来。 「行,婶儿记着呢,眼下大丫跟小盛把身子养好了才是大事儿,但景安你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别回头大丫小盛好了,你却倒下了。」 「是,我听婶儿的。」封景安知道苏婶儿是好意叮嘱,自是不会拂了苏婶儿的好意。 苏蝉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珠子一转,就把自个儿在路上听来的消息道来,好让他们几个都警醒着。 「我说的,你们可都得放在心上,景安你照顾大丫小盛没出门不知道,舒大壮啊,瞧着身子那么好的人,初秋的天下水走了一遭,也病了呢!」 舒大壮也病了? 那可是好事儿! 舒燕眼睛一亮,她还以为舒大壮那样的才下水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不会有事儿,结果就是老天也看不过他那番作为,愣是叫他也病了呢! 「舒大壮病了,那老舒家这会儿,是不是乱了?」平日里舒大壮磕着碰着,方芥蓝都能嚎好几天,这回舒大壮是病了,想来方芥蓝的反应,应该会更大一些吧? 苏蝉好笑地看了舒燕一眼,「岂止是乱啊,我听说舒家爷奶揪着方芥蓝狠骂了一顿,说她没看好儿子,让他们的孙子受苦了呢!」 「活该!」舒盛现在一想起来自己被舒大壮扔进水里的事儿,就对舒大壮恨得牙痒痒。 苏蝉没说舒家爷奶揪着方芥蓝骂了一顿之后,方芥蓝背后将舒燕姐弟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只道:「他们的事儿听一耳朵解恨也就罢了,你们啥也别多想,先把自个儿身子养好啰!」 「知道了婶儿!」舒燕乖巧地点头,她当然要尽快养好身子。 唯有身子养好了,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让老舒家永永远远,都活在懊悔与痛苦之中! ☆☆☆ 三日后,在苏蝉每日的鸡汤投喂之下,舒燕姐弟二人很快恢复了过来,两人亏空得厉害的身子让鸡汤滋养回了点儿,但瞧着依旧弱不禁风。 尤其是舒盛,看着更像是一根竹竿似的,风稍微大一些就能将他给吹跑了。 这一日,封景安要将这三日里赶工出来的桌椅拿去给订了货的人家,再换银子回来。 出门前,封景安不放心舒燕姐弟二人在家,便提议道:「左右现在没什么事儿,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不了不了,你自个儿去吧,家里荒了的地儿还没处理完呢,这都耽搁三天了,我得尽快将它们给处理出来。」舒燕等的就是封景安这次的出门,怎么可能会随他一起去呢? 舒盛就更不用说了,向来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封景安拧眉,觉得哪里不太对,试探地再道:「你身子刚好,地里的事儿不急,随我去一趟,回来后明日再到地里去也不迟。」 「谁说不迟?这眼见着就要入冬了,咱们家可什么东西都没种下呢,冬日来临后可这么过?」舒燕煞有其事地瞪了封景安一眼。 「行了,要去就赶紧去,早去早回,你还能去地里帮我把除下来的草给烧了。」 封景安:「……」 瞧着舒燕的样子,不太像是瞒着他什么事儿的样子,难道是他想多了? 「你愣着干什么?再不出门,一会儿天黑前你可就回不来了!」舒燕怕被封景安瞧出什么不对来,虎着脸伸手将封景安推出门。 门外,是村里平日帮忙赶牛车拉东西的林吉,也是三天前给封景安说过舒燕姐弟二人情况的林吉。 林吉人长得矮小,若不是瞧他的眼神与孩童不同,说不得旁人得误认他是小孩子。 「景安啊,咱们可以出发了吗?再不走晚上咱得赶夜路了,这夜路不好走啊。」林吉看了舒燕姐弟二人一眼 ,话却是对封景安说的。 封景安扭头看向林吉道:「东西都在屋里头呢,搬上牛车就能出发了。」 「麻烦你了,林吉。」 几人合力将做好的桌椅都搬上牛车后,封景安坐上林吉赶的牛车出发。 舒燕牵着舒盛的手站在封家门口目送着封景安,直到封景安走远了,才牵着舒盛转身回屋。 「小盛,姐姐去地里除草,你好好待在家里,没事不要出去,知道吗?」舒燕不放心地叮嘱,实在是上次舒盛遇见舒大壮的事儿吓到她了。 第29章 况且,她非要舒大壮为此付出代价,老舒家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有多恨她呢,万一在她不在的时候,他们看见舒盛,又拿舒盛撒气怎么办? 舒盛皱了皱眉,「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地里,我已经好了!」 「好什么好,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跟着到了地里,你能干什么?听姐姐的,在家好好待着!」舒燕瞪了舒盛一眼,她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去地里,带着舒盛一起不方便。 舒盛有心想替自己辩驳,却发现姐姐说的根本就是事实,整个人顿时就有些挫败。 「好了,你若是在家实在是待得无聊,那便看着时辰,在我们回来之前把饭煮上,如何?」舒燕抬手摸了摸舒盛的脑袋。 舒盛蔫蔫地点头:「好,那姐姐你要早些回来。」 好歹是有事儿做,不是光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 「嗯嗯,姐姐会的。」舒燕收回手,提着刀便在舒盛的目送之下出了门。 离了舒盛的视线范围,确定他没有偷偷跟上来后,舒燕原本往封家地里走的脚步一转,便往后山去了。 好巧不巧,她前往后山去的身影让准备下地的方芥蓝给瞧见了。 「那不是大丫那个死丫头吗?我怎么瞧着她去的方向是往后山?」方芥蓝皱眉,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后山,那是平日里村里的男人偶尔才会去外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猎到一些兔子之类的打打牙祭的地方,据说往里走了,会碰见吃人的老虎。 大丫那瘦不拉几的样子,她去后山,那不是去给老虎送口粮? 「应该是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方芥蓝,你刚刚看到什么了?」王寡妇顺着方芥蓝的目光望,却什么都没看见,心下登时泛起了嘀咕。 方芥蓝转眸白了王寡妇一眼,「我看见什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天在小元河,要不是这个王寡妇多事,她儿子能被村长带着人给抓了个正着吗? 可怜她儿子发了一场高热,人瞧着都清减了不少,精神头也没有往日好了,这笔账她都还没跟王寡妇好好算呢,王寡妇竟还敢往她身边凑,简直找打! 王寡妇没好气地嗤笑了一声,嫌恶地上下看了方芥蓝一眼,「说得好像谁乐意靠近你似的,我要不是怀疑你心里在憋着什么坏,才懒得跟你说话呢!」 「谁心里憋着坏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寡妇你是不是找打?」方芥蓝撸着袖子,作势就要冲上去对王寡妇动手。 王寡妇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后退,避开方芥蓝,扭头就跑,「我才懒得搭理你!」 「哼!别让我再看见你!」方芥蓝弯腰随手捡了颗石子朝王寡妇扔了过去。 王寡妇得亏是跑得够快,这才没让方芥蓝扔的石子砸到自己的身上。 ☆☆☆ 进了山,舒燕才发现这山里的好东西不少。 光是能吃的野果子就有好几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元村的村民们不认得这些果子还是什么原因,山里自然生长的这些野果子熟透了也没人摘,多数是落到地上腐烂了。 「回去的时候给小盛带点野果子回去。」舒燕恋恋不舍地离开,她此番进山,是想要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去卖了,换成银子的,可不是为了这些野果子。 在山的外围,还有村里男人偶尔进山来猎兔子之类踩出来的路,但再往深处走,就没路了。 要么是高大的大树,要么就是长得足足有一人高的灌木丛,舒燕想往深处走,非常的费劲。 可,再费劲,为了能找到可卖银子的东西,舒燕咬牙,还是努力前行。 山里多蚊虫,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舒燕身上就已经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前进时碰见了好几只大蜈蚣。 蜈蚣这东西毒,也能入药,但舒燕不确定这里的人们知不知道蜈蚣也能入药,故而都没有动它们,而是发现后远远地避开,重换了条路。 如此前行了约摸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视野里突然闯进了一片黄,舒燕定睛辨认那片黄是什么东西,观其模样与花色,心下对这东西是什么有了些许的猜测。 如果真是那东西,采摘下来后拿去药铺卖,应当能卖不少银子。 舒燕按捺住心中欣喜,放眼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潜藏的危险,不怪她谨慎,实在是山里这种地方,往往会藏着一些不可预估的危险。 果然,这一看之下,还真让她看见了不对。 就在离那丛花儿不远的一棵必经的树上,挂了一个硕大的蜂窝! 野蜂有些可是很毒的,但凡是被咬上一口,那小命就得堪忧。 那蜂窝外飞着好些蜜蜂,并不是一颗死的蜂窝,里头应该会有蜂蜜。 第30章 这个时候的蜂蜜也是稀罕物,尤其是这种自然在山里筑巢产蜜的,会更甜。 舒燕心里不由得也打上了这颗蜂窝的主意,那么大一颗蜂窝,里头能有的蜂蜜应该不少,若是能取下来,卖掉一些,留下一些给小盛,岂不是完美? 不过,怎么取,这是个问题。 正当舒燕想着有什么法子能将蜂窝给取下而不伤自己时,右侧突然传来了古怪的声音—— 「嗬嗬!」 紧接着,那声音的主人就突破灌木丛出现在舒燕的视线中,那是一只通体黑亮的野猪! 「!」舒燕脸色一变,扭头就跑,她进山那么久,都没见什么大型能伤人的动物,这野猪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野猪哼哧哼哧追在舒燕的身后,四条腿倒腾得飞快,而舒燕两条腿,双手还得为自己开路,这逃跑的速度自然而然也就慢了下来。 转眼间,野猪就离舒燕非常近,再稍微加快那么点速度,把舒燕的屁股给撅了不是问题。 舒燕敏锐地感知到危险逼近,当即毫不犹豫地扭身往旁边拐弯跑去,野猪没料到舒燕会突然改道,冲势过大没法缓和,愣是惯性地冲出去了老远。 好不容易停下来,野猪立即转身,愤怒地往舒燕拐弯逃跑的方向继续追去。 舒燕体力有限,当然不能一直跟这野猪比速度跟耐力,她挑了一棵大树,就灵活的往上爬。 待她爬上野猪够不着的高度时,终于赶回来的野猪只能气哼哼地站在树下刨地,以示自己的愤怒。 稳稳坐上大树枝干的舒燕松了口气,她得谢谢自己小时候的调皮,爬树掏鸟窝那些事情没少干,不然这会儿即便是有大树在她的面前,不会爬也只能干瞪眼,然后被野猪撅死。 「来啊,你上来啊,姑奶奶在这儿等着你!」暂时解除了生命威胁,舒燕得意地冲着野猪竖起了不屑的中指。 甭管什么猪,只要它不会爬树,她在树上就是安全的! 野猪够不着猎物,气得绕树不断转悠,怎么都不肯离开。 得意过后,舒燕开始犯愁了,这野猪要是一直不肯离开,她不得一直待在树上不能离开? 那不行! 她必须要赶在封景安回来之前回去,否则让封景安知道她偷偷一个人进山,一定会生气的! 「那什么,野猪大哥,咱们打个商量,你离开,放我一马怎么样?」舒燕脑子一抽,试图跟野猪讲道理。 野猪表示不想听,并开始撞树。 大树被野猪的蛮力碰撞而开始摇晃起来,吓得舒燕反射性地抱紧了树身,忍不住破口大骂:「不答应就不答应,你撞树干啥啊!?」 「显得你皮糙肉厚,撞树也不疼是不是?」这树不会被野猪给撞断吧? 野猪听不懂舒燕说了什么,但听出了其中的惊慌,顿时撞得更欢快了几分,全然不顾撞树后的疼痛,也不怕没将树撞断,它先自己撞死了。 看野猪这架势,舒燕心头更慌了,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让这野猪撞不得这树才行,不然再结实的树,也顶不住野猪这样一直撞下去。 可她在树上,啥武器也没有,怎么让野猪停止撞击? 扔刀子行不行? 逃跑时,她倒是没把砍刀给扔了,但砍刀就一把,一旦扔不中野猪,后续她手里可就啥也没了。 野猪在舒燕犹豫到底扔不扔砍刀时,似是撞得有些累了,暂时停了下来,仰头冲着舒燕发出威胁的哼哼声。 舒燕趁机举起砍刀,瞄准野猪,咬牙扔了出去,她拼了! 砍刀直奔野猪而去,野猪感知到危险,掉头就想跑,奈何舒燕的运气有点好,准头还不错,即便是它及时掉头要跑,那砍刀还是稳稳的扎在了它的后臀肉上! 「嗬!」野猪惨叫,掉头就冲着舒燕所在的那棵树奋力一撞…… 树身被野猪最后的这奋力一撞,猛地晃动了起来,完全没料到砍刀都已经砍中了野猪,那野猪竟还能跑回来撞树的舒燕一个不稳,瞬间就从树上落了下去! 这算不算是跟野猪同归于尽? 舒燕落地前还有心思如是想,直到她落到了地上,钻心的疼从四肢百骸传来,她方才收了心思,龇牙咧嘴地吸气。 「嘶~」舒燕白了脸,生无可恋状,这下好了,还说要在封景安回来之前回去呢,现在她连起身都难,怎么回去? 「真的是天要亡我啊!」 日头渐渐西斜,舒盛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都没见姐姐出现在视线中,反倒是先看见了归来的姐夫封景安。 封景安看见门口只有舒盛一个人,心头莫名地就有些不安,脚下的速度更是不自觉加快,不多时就站在了舒盛的面前。 第31章 「你姐姐呢?」 「姐姐说去地里除草,还没回来。」舒盛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忧,这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姐姐再拼,现在也该是回来了才对。 封景安将买回来的东西往舒盛怀里一塞,扭头便往自家地的方向而去,「我去看看,你守着家,把那些东西都收好。」 ‘我跟你一起去’的话还未出口,封景安人已经走出了老远的距离,舒盛没法子,又不想给封景安添麻烦,只好是依言将怀里的东西先抱进屋。 封景安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自家地,没见舒燕身影后,他就知道舒燕根本就不是她对舒盛说的那般是来地里除草! 大病初愈的人,她能去哪里呢? 「封景安,我想进山一趟。」 突然,舒燕曾对他说过的话浮上脑海,封景安脸色瞬间一变,难怪他让舒燕随他一起去交货,她不肯,合着根本就是在打着趁他不在进山的主意! 她到底知不知道一个人进山有多危险? 胡闹! 「景安,你怎么杵在地里脸色这么难看?」王寡妇收工回家路过封家的地儿,见封景安脸色难看地站在他家的地里,不由得有些奇怪。 封景安勉强笑了笑,问:「王婶儿,您今儿个见着大丫了吗?」 「没见着,不过倒是见着了方芥蓝对着后山的方向嘀嘀咕咕,说什么应该是看错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看到了啥。」王寡妇摇头。 封景安本就难看的脸色这下直接是黑了下来,这二者之间肯定有关系,方芥蓝那人,不关心的,从来不会在意。 她会那般嘀嘀咕咕,多半是瞧见了舒燕进山,又怀疑舒燕没有那个胆子,所以才说‘应该是看错了’。 「王婶儿,劳烦您去知会村长一声,就说大丫自个儿一人进后山了,请他带着人前往后山寻一寻。」说完,封景安抬脚就往后山去。 王寡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封景安说的啥,脸色顿时变了变,拍了大腿一掌便赶紧往村长家去,「哎哟,这个大丫,真是要命!」 「自个儿一人,她怎么就敢进山呢?这不是胡闹呢吗?」 封景安一头钻进后山,脸色冷凝地仔细辨认着后山里新添的痕迹,顺着那些痕迹去寻舒燕。 她最好是没事,否则…… 后山甚少有人敢往深处走,所以往深处去发现的新痕迹,必定就是今儿个舒燕走过的。 这对于封景安来说不难,只是找到了痕迹之后,发现其中有些新痕迹很乱,像是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弄出来的,他本就不安的心顿时更不安了。 什么情况下才能让一个人在深山里慌不择路地乱跑? 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 「大丫!听见了应我一声!」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他还没找着舒燕的身影,封景安更急了。 躺在树下,死去野猪旁的舒燕眨了眨眼,「刚刚,我是不是听到封景安的声音了?」 「大丫!你在哪?!」封景安得不到回应,又喊了句,凭直觉选了个方向找。 好死不死,刚好跟舒燕所在位置相反。 舒燕眼睛一亮,「我没听错!」 「封景安!我在这儿!」她兴奋的用最大的声音回应。 太好了,只要封景安找到她,今儿个她就不用在山里过夜,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夜间出现的猛兽给吞了。 封景安往相反方向而去的脚步一顿,这声音…… 「大丫,是你吗?你在什么位置?」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但是,我躺在一颗大树下,你过来的时候要小心些,这里有颗很大的蜂窝!」舒燕简直要哭了,封景安他听到了! 封景安辨认出舒燕的声音好像是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当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寻了过去。 绕过了一人高的灌木丛,封景安发现了被自己遗漏掉的新痕迹,忍不住加快了步伐,须臾间,舒燕如今的状况就撞入了他的眼中。 被砍刀砍中后臀躺在地上不动弹了的野猪,舒燕直挺挺地躺在那野猪边上,目露兴奋地看着他。 舒燕动了动想向封景安招手,没想到牵扯到了自己的伤,瞬间疼得龇牙咧嘴,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封景安抿唇,走近舒燕,俯视着她,「你可真是能耐啊,野猪都被你给砍死了呢。」 舒燕:「……」 大可不必说这种透着反意的夸奖。 他在拐着弯骂她不自量力,她懂的。 偷偷一个人进山是她不对,舒燕乖乖认错,认怂:「对不起,但我不是想逞能,我只是想在山里找些能拿去卖的东西换银子,没曾想遇见了野猪。」 「你该庆幸遇见的是野猪而不是老虎,否则我找到的就不是活生生的你,而是你衣裳的碎片。」被老虎给撕碎的。 第32章 封景安脸色过分冷凝,舒燕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呐呐不敢再开口。 僵持片刻,封景安到底是担心一直没动弹的舒燕,被这野猪给整出了好歹来,开口问:「伤着哪了?」 「双腿,尾,尾椎骨。」舒燕偷偷看了一眼封景安的脸色,这是担心呢还是担心? 封景安脸色又冷下了几度,「该!」 「看你日后还敢不敢一人进山!」 「不敢,你会陪我来吗?」舒燕下意识反问,完了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封景安这模样瞧着还不如她呢,他便是应下了陪她一起进山,又能做什么? 「都已经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你竟还没断了进山的念头?」封景安脸色瞬间由冷变成难看。 舒燕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忍不住解释:「山里东西多,能拿去换银子,有了银子,你跟小盛就都能安心读书,来年开春,你也能去参加童生试了。」 「我只是,想让你跟小盛都能出息,以后像舒大壮之流的都不能欺负我们。」 「便是如此,也不需你进山冒险,我封景安有一门手艺,还不至于让你靠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换银子支持我前去参加童生考试。」封景安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 「你但凡想的法子安全些,我也不是不答应你,可你瞧瞧你现在办的是什么事儿?」 「病刚好,你就又将自己给弄伤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就惦记着我刚刚得来的银子来的!」 「我没有……」舒燕弱弱地否认,她也没想到会遇上野猪这种意外的。 本来要是没遇见野猪,她在封景安回到家之前,定是可以拿着蜂蜜还有连翘回去的! 封景安冷哼了声:「没有才怪了,你伤了,难道我还能不管你,让你自行好起来?」 「我……」 「景安!大丫,你们在哪呢?」周富贵的大嗓门由远及近。 舒燕想说的话未能说完,就先急了:「你怎么还通知村长了?」 「自是得通知,你当我是你,一人就敢进山来吗?这天就快黑了,不多叫些人怎么行?」封景安答完,当即放声应周富贵道:「村长,这边,你见着一处足有一人高的灌木丛没有?绕过它就能看见我跟大丫了。」 「看见了看见了,大丫有没有事儿?」周富贵照着封景安的话找了找,找到他说的灌木丛后,忙不迭地带着人绕过去。 舒燕更急了,「这么多人一起来,我杀的野猪怎么办?要是他们说见者有份,我这伤就白受了!」 「命重要还是野猪重要?」封景安淡淡地瞥了舒燕一眼。 舒燕一噎,当然是命重要,可是她以受伤为代价换来的野猪也一样重要! 「哎呦,好大一只野猪,大丫啊,这你杀的?」周富贵带着人绕过灌木丛,一眼就看见了地上躺着不动了的野猪,眼底的惊讶怎么都没法掩饰。 舒燕还未来得及开口,封景安便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无奈地开口道:「可不就是她杀的,村长你瞧瞧,大丫为了杀这野猪,都伤得不能动弹了。」 周富贵:「……」 其他人:「……」 「哎哟,这野猪真的是太猛了,我差点就跟它同归于尽了。」舒燕瞬间领悟封景安此话之意,配合地做出疼得非常痛苦状。 小样,嘴里质问着她命重要还是野猪重要,最后还不是出言将这野猪的死归在她头上,让来的人都有眼力见些,别惦记这野猪? 周富贵反应过来,倒没觉得两人这般有哪里不对,只道:「人没事儿就好,来啊,大小伙子,都搭把手,替大丫景安将这野猪带回家去!」 周富贵在前头开路,身后是抬着野猪的大小伙子,再往后是抱着舒燕走的封景安,两人后头还有几个人在殿后,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大丫独自进山,天快黑了还没回来,封景安急得也一人进山去寻大丫了这事儿托王寡妇的福,小元村所有人都知晓了。 当时王寡妇去通知村长时,急得嗓门没压低,附近的人都听到了。 再一传十,十传百,周富贵带人进山寻大丫封景安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 方芥蓝听说时,确认了自己看见的那个往后山去的身影就是大丫,心里高兴得不行,巴不得大丫就死在后山里头才好。 为了看周富贵带人进山寻人,最后寻出个尸体来的好戏,方芥蓝早早就拉着儿子等在后山口。 「大壮,老天爷都看不过大丫害你,很快你就能看见大丫的尸体,小盛那小兔崽子没了大丫护着,往后你想对他怎么样都行!」 舒大壮在大丫的手里吃了亏,这会儿自然是和他娘一样的期待。 可惜,最后的结果却是狠狠地打了他们母子俩的脸! 第33章 别说是什么寻出来的是大丫的尸体了,大丫不仅是好好地在封景安的怀里,两人的前头还有人抬了一头野猪! 这是怎么回事? 方芥蓝期待的事儿没发生,脸色瞬间就不好了,舒大壮的目光更是死死黏在野猪身上不肯收回。 大丫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一人进后山啥事儿也没有,还带回了一头野猪! 「不,这野猪肯定是村长他们遇上的,跟大丫没关系!」方芥蓝摇头不肯相信。 她的话语声并没有刻意压低,周富贵听见了,当即止住脚步,严肃地看着方芥蓝,「这你可就说错了,野猪是大丫杀的,可不是我。」 「就是,这野猪身上的砍刀是景安家的,方芥蓝你是天黑了眼睛就不好使了吗?」 「她那哪里是眼睛不好使啊,她啊,就巴不得大丫在后山里出事儿,怎么会希望大丫没死还猎到了一头野猪回来呢?」王寡妇毫不客气地戳破方芥蓝的心思,半点脸面都没给方芥蓝留。 方芥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眸狠狠地瞪了王寡妇一眼,「哼,就你话多,我不过就是怀疑一句罢了,到了你嘴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们也不想想,那野猪什么样,大丫什么样,她能是野猪的对手,还将野猪给砍死了?」 「这说的好像也对?」这是心里怀了别样心思的人开的口,毕竟这野猪要是村长带着人猎到的,那他们这些村民,还有望能分一杯羹。 可要是大丫一人猎到的野猪,他们是一口肉汤都不可能喝得到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他们知道方芥蓝跟舒燕不对付,这会儿也会有人站在方芥蓝这头替方芥蓝说话。 而,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方芥蓝的腰杆子瞬间就挺直了,目露轻蔑地看了王寡妇一眼。 尽管她没开口,可她那一眼里,明晃晃的就是在说:看吧,这么多人都觉得我说的对,你有什么资格怀疑? 王寡妇气得脸色一黑,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撕了方芥蓝那张嘴。 众人议论纷纷,仿若都将周富贵一开始就说的那句话给无视了似的,舒燕甚至还耳尖地听到村里有名的二赖子嘀咕这野猪要是村长猎到的,他能分到多少! 「呵!」舒燕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一句话,把所有心怀别意的人都给骂了。 众人顿时心生不满,「大丫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这个样子,野猪那么大,还不允许我们怀疑这野猪到底是谁砍死的吗?」 「当然不允许,这野猪就是我拼了小命猎到的,除了我自个儿愿意,你们谁想分一杯羹,我能跟你们拼命!」舒燕冷着小脸一一扫视过方才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人。 几人莫名心虚,不由得纷纷避开了舒燕扫视过来的目光。 舒大壮伸手扯了扯他娘的袖子,示意她娘开口。 方芥蓝眸光一闪,质疑道:「你说这野猪是你拼了小命猎到的,可我怎么瞧着,你压根就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呢?」 「没受伤,我大庭广众之下让封景安抱着?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舒燕没好气地白了方芥蓝一眼。 方芥蓝目光瞬间变得非常古怪,「一个自小就浪荡的小贱蹄子,长大后居然还知道要脸呢?」 她指的是舒燕小时候偷看舒大壮撒尿,把蚂蚁窝给淹了的事儿。 众人一时间也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小元河边发生的事儿,看着舒燕的目光里流露出了几分兴味。 舒燕冷漠地反问:「小贱蹄子骂谁呢?」 「小贱蹄子骂你呢!」方芥蓝嘴快地应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她这不是在骂自己? 「好你个大丫,你竟敢骂我!我可是你二婶!」 「开玩笑呢?咱们之间可没有关系了,况且,我骂你了吗?明明是你自己骂的自己,关我什么事儿?」舒燕咧开嘴笑了笑。 套路虽然老了点,但只要它管用,那就是好用的。 「你!」方芥蓝气得对舒燕怒目而视。 舒大壮撸着袖子上前,想要揍舒燕,「你敢诓我娘自己骂自己,我打死你!」 「住手!住手!舒大壮,你要造反吗!我还在这儿呢!」周富贵赶忙招呼人,将舒大壮给拦下来。 舒大壮是个混的,但手脚功夫也不咋的,很快就被人给拦了下来,不甘心地瞪着舒燕。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给挖了!」舒燕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舒大壮咬牙:「死丫头,我跟你没完!」 「啧,就你?省省吧,劝你给我缩起尾巴做人,别太嚣张了,省得哪天把自己嚣张没了都不知道!」舒燕要不是这会儿动不了,她能蹦下地,从野猪身上抽回砍刀,转手就往舒大壮身上招呼。 第34章 方芥蓝脸色变了变,「村长,这大丫咒我儿子去死,你管不管!?」 「不是大壮要动手,人大丫能咒他吗?行了啊,方芥蓝,你差不多点得了,我都说了这野猪是大丫自己猎到的,你再敢说些有的没的煽动人心,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周富贵不耐地摆了摆手。 「散了散了,都散了!」 言罢,招呼着人抬着野猪往封家走,众人碍于村长威势,到底是没敢再说什么,三三两两不舍的散去,只有二赖子不甘心,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封景安从头到尾都没开口,只是在经过方芥蓝母子俩身边时,淡漠地给了两人一记冷眼。 待封景安抱着舒燕走远了,方芥蓝母子俩方才从他那记冷眼给他们带来的不安中回神,面面相觑。 「大壮,你说他封景安是什么意思?」 「一个破落学子,童生都算不上,他能有什么意思?没见他刚才都不敢吭声吗?」舒大壮明明也被吓到了,却还是要面子的嘴硬。 偏偏方芥蓝不知道,想了想后竟是觉得儿子说的没错,眸底划过一丝不屑,「你说的不错,封景安估计也就是那么一看,没别的意思。」 「嗯。」舒大壮垂眸看地,那么大一只野猪,他们可以吃肉吃个够了,而他们什么都没有。 方芥蓝眼珠子转了转,还是觉得那野猪没他们的份很不甘心,「不行,我得家去告诉你奶奶这事儿才行。」 她没立场去要肉,老太太总有吧? 断绝关系归断绝关系,老太太还是大丫她爹的老娘,她爹没了,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得替她爹孝敬孝敬老娘? 舒大壮没拦着他娘,甚至抬脚跟了上去,打算在他娘开口的时候,给添个油加点醋。 如果他奶奶真能从大丫手里薅下块野猪肉来,那就更好了,就算不能,去给大丫添添堵也是好的。 ☆☆☆ 「姐姐,你怎么了?!」舒盛远远地见着姐夫抱着姐姐而来,顿时拔腿就跑向姐姐,看都没看别人抬的野猪一眼。 舒燕心虚地眼神乱飘,「姐姐没事,受了点小伤而已。」 「既是小伤,那姐姐为何让姐夫抱着不下地自己走?姐姐,你根本就是在骗我!」舒盛眼眶一红,忍不住哭了起来。 「都怪我,如果我跟着姐姐,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舒燕扶额头疼,「可别,这不怪你,是姐姐任性,你要跟着姐姐,说不得咱俩都得没命,看见那头野猪没,姐姐就是因为它伤的,不过它最后被我砍死了。」 舒盛:「……」 这略带了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小盛,你能去赤脚大夫那里,把他给请来吗?」封景安突然插嘴道。 舒盛忙不迭地点头:「能,我这就去!」 说着转身就往外跑,速度之快,舒燕都没来得及阻止,她不禁有些担心:「这天黑了,小盛一人能行吗?」 「别小看了他,请个大夫而已,如何就不行了?」封景安说着将舒燕抱进屋。 舒燕细想觉得也是,这会儿舒大壮该是没什么心思来找小盛麻烦,便也就不再说什么。 进了屋,封景安将舒燕放上床,问:「我想分些野猪给村长还有村长带着去寻咱们的人,可以吗?」 「可以,你看着分,但是一些不相干的人,你可一点儿也不能给。」舒燕没多大意见,毕竟人家是跟着村长劳力去寻了她,给他们分点野猪肉也是应该。 她还不至于吝啬那点野猪肉。 封景安眸底划过一丝揶揄,「也不知道谁一开始知道村长带了人,着急担心人家见者有份,这会儿倒是大方了。」 「哦,那我收回,野猪肉就不分了吧。」舒燕面色平静地看了封景安一眼。 封景安:「……」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等着岑大夫来,我出去看看怎么处理那头野猪。」言罢转身就走,一副没听见舒燕说了什么的样子。 舒燕登时哭笑不得,行啊,封景安竟还学会了跟她装傻了。 哎,不对,她忘记告诉封景安处理野猪的时候别把猪下水给她扔了! 「等等,封景安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封景安以为舒燕叫他回去是想真的不让他给那些进山寻他们的人分野猪肉,便没有搭理,脚步不停地来到了院子。 「我怎么听见大丫在叫你回去?」周富贵见到封景安出来,不由得诧异地往他的身后看去,难道是他听错了? 封景安神色坦然地摇头,「没有,大丫伤得不能动,留她一人在屋子里,她嫌无聊,在跟我开玩笑而已。」 「是吗?」周富贵有些狐疑,但仔细听,确实是没再听到大丫的声音,便也就姑且信了封景安的说辞,目光转向了被放在院子里的野猪身上。 第35章 「景安啊,这大丫有说怎么处理这头野猪吗?」 封景安点头,「有,这野猪留下头跟身子的一半,剩下的一半,村长您做主给他们每人分一分吧,今儿个麻烦大家进山帮忙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嘿嘿!」众人笑着迭声表示,这样的好事,再有下次,还可以叫上他们。 本来他们以为是办了件吃力还没好处的事情,毕竟大丫刚才那么说,他们哪敢跟大丫开口索要野猪肉作为答谢他们进山去寻她的谢礼? 没想到大丫也就是嘴上说说,该给他们辛苦的酬劳倒是一点不会少,这可比别人好上太多了。 周富贵白了众人一眼,笑骂:「瞧你们这点出息,后山有多危险都忘了?还指望着有下一次呢?」 「嗐,大丫感激我们进山帮忙,给我们分野猪肉,我们不得也有点表示啊?」众人相视一眼,笑开来。 封景安跟着笑了笑,心中微暖,道:「大家看看这头野猪应该怎么处理才好,我可不会杀猪。」 「黎秋,你来。」周富贵点了众人中一个叫黎秋的来处理野猪,他祖上是屠户,虽然到了他这一辈,他已经不干这个行当了,但祖传的手艺是没丢的。 黎秋摩拳擦掌地应了,当即就上前握住野猪身上的砍刀,将之拔下后便开始处理野猪。 如今这个世道,有门手艺其实就是吃饭的家伙,只是黎秋娶了婆娘后,婆娘不喜欢闻那些血腥气,他为了婆娘高兴便也就封刀,转而去做了别的东西。 得亏别的也能糊口,否则这屠夫的手艺,婆娘再不喜也还是要捡起来的,毕竟一大家子不能饿死不是? 很快,野猪就被利落地分成了两半,且两半都是一样的大小,并没有因为有一半是要分给他们,就故意分多。 封景安满意地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一抬眼,竟是在主屋门口看见了不知道怎么出来的舒燕艰难地靠在门沿上! 「哎哟,大丫啊,你不是不能动弹了吗,怎的站那了?」周富贵顺着封景安的目光看去,发现舒燕艰难地靠在门沿上,便忍不住有些责怪。 「受伤的人就该好好在屋里头躺着,你出来作甚?」 不会是后悔要给他们分野猪肉了吧? 众人几乎是同时这般怀疑,脸色蓦地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若不是如此,啥事儿需要舒燕撑着受伤的身子也要出来? 舒燕没好气地瞪了封景安一眼,「还不是景安,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出来了,叫他也不回来,我只能强撑着出来了,不然一会儿你们把猪下水给我扔了咋办?」 「猪下水?那东西脏,向来是没人要的,大丫你要留着那东西干啥?」黎秋松了口气,看样子不像是后悔要给他们分一些猪肉的。 众人垂眸,为自己刚才竟然怀疑舒燕后悔的心感到羞愧。 舒燕当没发现,只道:「那东西虽然脏,但留着好好处理一番也还是能下口的。」 「景安你说你,咋的不把大丫的话给听完就出来了呢?害得大丫拖着受伤的身子也要出来说,你还不快过去把大丫给送回去!」周富贵瞪了一眼还杵着没动的封景安一眼。 封景安忙抬脚走向舒燕,在舒燕玩味的目光之下将她给抱起,低声替自己辩解:「你若是多叫那么几声,我不就回去了么?」 「多叫那么几声,万一你还是不回去,那不是浪费口水?」舒燕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那会儿她可是瞧得清楚着呢。 他啊,心里觉得她是那种极有可能会后悔给他们分野猪肉的人。 封景安理亏,到底是没再说什么,抬脚就要将舒燕抱回去。 「大丫啊,你这猎到的野猪不错,给奶奶割一块呗!」舒奶奶恰好在这个时候气势汹汹地登门。 即便是腿脚不太方便,但为了那一口肉,老太太还是脚底生风,甚至一进门,目光就黏在了已经分成两半了的野猪身上,从头到尾看都没看舒燕封景安一眼。 可见她就是为了野猪肉来的,压根就不关心大丫到底伤得怎么样。 舒燕脸色一沉,抬手拍了拍封景安,示意他抱着自己去野猪前头。 封景安抿了抿唇,有些不愿:「你的伤本就不该擅动,她交给我来应付。」 「少废话,过去。」舒燕瞪了封景安一眼,这老太太是什么人?哪是封景安能应付得了的? 封景安拗不过舒燕,只能是抱着她大步走向了野猪,挡在了趁他俩在争执时逐步靠近野猪的舒老太太前路上。 「你们挡着我干啥,让开让开。」舒奶奶不满地瞪了舒燕封景安一眼,恨不得能自己伸手将这挡她路的两人给推开的架势。 舒燕愣是被这老太太理所当然他们就该给她让路的态度给气笑了,「怎么,她方芥蓝没脸来跟我要野猪肉,就撺掇着你来了啊?」 第36章 「什么撺掇,你把话说得恁难听干啥?我是你爹的老娘,你奶奶,你那么多野猪肉,孝敬我点儿怎么了?」舒老太太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板,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 众人看不过去,七嘴八舌地提醒:「舒老太太,你这是失智了吗?人大丫跟你们老舒家断绝关系了,咋的还用孝敬你了?」 「就是,当初方芥蓝要卖了大丫替大壮还赌债的时候都没见你出面,这会儿有好处可拿了,你就来了,还要不要脸了?」 「有你们什么事儿啊?都给我闭嘴,闭嘴!」舒老太太脸色一绿,瞪着众人的目光仿若是想要撕了他们似的,「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想分野猪肉,才可劲地挤兑我这个老太太!」 「断绝关系怎么了?她爹还是我儿子!她爹都还没对我尽孝就没了,她这个做女儿的,难道不该替她爹对我尽孝吗!?」 「这强盗似的理论也就你这个脸皮堪比墙壁厚的人,才能说得出口来了。」舒燕冷笑,这老太太是笃定了她会因为一个孝子压头就松口给她割一块野猪肉? 想得倒是挺美的! 孝字讲究的是老人对小一辈慈爱,小一辈发自内心地尊敬,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的好东西去孝敬老人。 一个为长不慈的,有何脸面要求她拿好东西去孝敬她? 「老太太,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儿了,野猪,是我拼了小命猎回来的,除了这些帮了我的人可以分得些野猪肉外,旁人,连肉渣子也别想得!」 「什么!?你竟是只给这些外人分野猪肉,不给你亲奶奶分?」舒老太太不知道什么叫帮了舒燕的人就可以得野猪肉,她只知道舒燕说不分给她野猪肉。 老太太当即席地一坐,开始哭嚎:「夭寿啦!老大啊,你生的好女儿,宁肯把野猪肉给外人也不肯给你老娘一块啊!」 「我是我娘生的。」舒燕一脸冷漠,是不是有些人越老就越是不要脸面?比如现在的舒老太太,为了那一口野猪肉,连已经入土的儿子都要拿出来各种嚎。 舒老太太一噎,半晌憋出句:「你娘要没有你爹,我儿子,能有你?一个巴掌可拍不响!」 「那又如何?十月怀胎,历经生死生下我的还是我娘,我爹顶多就是给了颗种子。」舒燕语出惊人,偏她还一脸坦然的样子。 封景安差点被舒燕的大胆言论惊得抱不稳她,众人更是禁不住每人轻咳了声以缓解尴尬。 「你你你……」舒老太太抖着手指着舒燕,愣是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丫这话虽大胆,但理儿却是没错的。 舒家老大可不就是给了颗种而已? 说不过舒燕,舒老太太索性耍无赖:「反正我不管,这野猪肉你必须给我割一块,否则我就不走了!」 「走不走,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舒燕勾唇冷笑,她是该说老太太天真呢还是蠢? 她以为赖在这儿不走,给她难看,她就会妥协给她一块野猪肉? 想什么呢? 她舒燕要是这么容易就妥协的人,那小元村所有想分这头野猪的人还不都得学老太太的无赖劲啊? 这野猪肉,她就是扔了,也不会给老舒家任何一个人! 「你不肯走,我就让人抬着你走!」 「谁帮我把她抬回老舒家去,可以再额外得到一小块野猪肉!」 「你们敢!」舒老太太变了脸色,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大丫这死丫头真能这么心狠。 那么大一头野猪,这死丫头说给别人加就给别人加,也不肯分给她一星半点! 黎秋眼睛亮了亮,「大丫啊,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我说到做到。」舒燕可不会惯着舒老太太,像舒老太太这样的人,但凡是你惯了她一次,未来就将会有无数次,她才不给自己找麻烦。 黎秋当即搓着刚才处理野猪根本没洗过的手,迈步走向舒老太太,道了声:「得罪了!」 便在舒老太太的怒视之下,将她给强行抱了起来,「我一人送她回老舒家足矣,大丫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啊!」 「放心,这野猪肉铁定给叔你留着。」他干脆,舒燕也大方。 唯有舒老太太,一颗心差点就给气炸了! 「干什么!干什么!耍流氓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谁跟你耍流氓!要不是你非要杵在大丫家门口不走,影响大丫心情,我才懒得搭理你呢!」黎秋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嫌弃,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舒老太太挣扎着想要挣开黎秋,可她毕竟老了,又是女人,力气哪有黎秋大? 不一会儿,她就被抱着远离了封家,不管她怎么破口大骂都没得用,黎秋压根不听。 能多得一块野猪肉,谁不想呢? 第37章 剩下的其他人目送着黎秋将人抱着走远了,心里可都后悔自己反应没有黎秋快哩! 「大丫,就这么将人给送回去,能行吗?」周富贵有些担心老舒家的人见着老太太被这种方式送回去,发起疯来。 舒燕不以为然地点头,「当然能行!他们老舒家若是真豁出脸,一大家子往我这凑,就来一个扔一个!」 「这野猪是我拼了命猎到,诸位大哥叔伯帮着抬回来的,凭什么要给半点力都没出的人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不错。」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开玩笑,要真给什么力都没出的老舒家分野猪肉,那他们这些出了力的人,最后能分到的野猪肉岂不就少了? 封景安眸底划过一丝笑意,大丫这是故意将野猪肉的归属跟所有人都挂上勾,只要他们不想自己既得的利益被分走,那么老舒家的人再来时,不用大丫开口,他们就会自己拦着了。 「大夫,您快点啊!」舒盛小手拽着岑大夫往家赶,人影未现,声先行。 周富贵懊恼地抬手拍了自己脑门一掌,「快,景安,赶紧把大丫送回屋去!」 「这丫头身上明明有伤,方才还那般中气十足的,搞得我差点忘了她负伤!」 「那可不,别说是村长你了,我们也都忘了呢!景安啊,快把大丫送屋里去,这儿交给我们,老舒家的敢出现,我们就敢把他们给打回去!」 「多谢诸位了。」舒燕笑了笑,「那猪下水你们记得给我留着啊!」 众人:「放心,一定给你留着。」 那东西脏,平日也没人要,大丫说不扔,他们不扔就是了。 目的达成,舒燕拍了拍封景安的手,示意他可以抱自己进屋了。 封景安失笑,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抱着舒燕抬脚往屋里去。 几乎是在他刚把舒燕抱进屋里的同时,舒盛拽着岑大夫的手也到了家门口。 一进门,岑大夫就先被院子里的大野猪给惊了—— 「哎哟,这么大一只野猪呢!谁猎到的?」 「我说老岑啊,这消息都传遍整个村了,你还不知道呢?」众人揶揄地看着岑大夫。 「我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岑大夫知道他们这是揶揄他天黑后甚少出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舒盛急了,拉着岑大夫往主屋走,「岑大夫你别站这儿不动,快去给我姐姐看伤!」 「嘿,你个小娃娃急啥,他们都不急,就证明你姐姐的伤没大碍,懂不?」岑大夫嘴上逗着舒盛,脚下却重新抬起,顺着舒盛拉他走的方向而走。 舒盛紧抿着唇,不管岑大夫说什么,就是要将人往屋里拉。 他们不急,是因为姐姐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而他不一样,他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 很快,岑大夫就看到了舒盛口中受伤了的姐姐舒燕。 观其脸色,除了有点白,也没什么,估摸着就是摔狠了。 「岑大夫你给大丫瞧瞧,她说是从树上落下地的,伤着腿跟尾椎骨了。」封景安说着忙给岑大夫让位。 岑大夫顶上封景安方才的位置,不咸不淡地道:「不慌,瞧她这模样,当是伤得不算重。」 「这严重了啊,腿骨应该是断了之后,从肉里扎出来的。」 舒燕:「……」 封景安&舒盛: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总之,您给细瞧一下吧。」 「嗯,可以,这诊金吧,就拿一块野猪肉抵了吧。」岑大夫疑似想到了野猪肉做成菜之后的味道,咽了咽口水。 舒燕哭笑不得,「您倒是会选,一块野猪肉可比诊金贵多了。」 「再贵也没你的伤贵,同不同意?不同意我走了。」岑大夫作势起身要走。 舒燕没辙,只好是迭声同意了下来,「您说的对,再贵也没有我的伤贵,岑大夫你看我这伤,多久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着都得有百日吧。」岑大夫得偿所愿,重新给舒燕搭上了脉。 百日? 那岂不是一整个冬日过去,她都不能动弹了?那片连翘怎么办? 「不行,我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好起来!」舒燕反手一把抓住岑大夫的手,殷切地看着他:「岑大夫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舒燕!你给我出来!」岑大夫还未来得及回答,舒勇气愤的声音先砸进了屋里。 不用想,肯定是黎叔将老太太送回老舒家后,舒勇听了自家老娘的哭诉,不干了。 舒燕眸光一冷,「是我高看他们了,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能豁出脸。」 「无碍,外头的叔伯们会打发走他的,不用管。」封景安对老舒家的人也有些不耐,但眼下是舒燕的伤比较重要。 第38章 「岑大夫,大丫的伤真的得百日才能好?」 岑大夫微笑着从舒燕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按理儿,是得百日。」 「那若是不按理儿呢?」舒燕敛去眸中冷色,直勾勾看着岑大夫。 岑大夫愣了愣,随即笑开来,「你这丫头还挺能抓重点,这不按常理来嘛,罪可就遭得有点大。」 「遭罪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尽快好起来就成,否则我怕我在这段不能动弹的时间里,一家子都饿死了。」舒燕不怕遭罪,就怕真得百日才能好。 外头舒勇还在骂骂咧咧地指名道姓让舒燕出去,其中还夹杂了些来自方芥蓝的辱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岑大夫都听不下去了,摇头晃脑:「老舒家这人做的,还不如……」 「舒勇,识相地就自己带着你家的人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们一个个送你们回去了!」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找的是大丫又不是你们,你们瞎掺和什么!?」舒勇说着作势就要往主屋里冲。 众人答应过舒燕,老舒家的人来一个就扔一个出去,哪能让舒勇真的闯进主屋里头去? 当即就一拥而上,毫不客气地这个抬腿,那个抬手的,将舒勇给抬出了封家,跟在舒勇后头不肯自己走的方芥蓝,舒大壮等也是如此对待。 黎秋甚至浑水摸鱼地在舒勇身上招呼了好几下,谁让刚才他送舒老太太回去的时候,舒勇提起扁担就往他的身上招呼呢? 要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得这会儿他都被舒勇打得鼻青脸肿了。 老舒家的趾高气昂地来,狼狈地被扔出封家大门,舒勇的脸色阴沉得仿若能杀人。 「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方芥蓝小心地觑了舒勇一眼。 舒勇自地上爬起来,往封家大门,抬脚就狠狠地踹了过去,发了狠地道:「舒燕!你有胆子让他们对我动手,怎么没胆子出来见我?」 「我告诉你!今儿个这事儿,你要是不拿一半的野猪肉来道歉,我明儿就把你爹娘的坟给刨了!」 「……丧心病狂!」舒燕气红了脸,恨不得现在立刻下地,冲出去赏给舒勇几个大耳刮子。 舒大壮不是什么好东西,舒勇这个当爹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封景安脸色也有些不好,转身便往外而去,「小盛,看着你姐姐别让她妄动,我出去看看。」 「小盛,跟出去,别让你姐夫受欺负了!」 「舒勇!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大丫的爹,那可是你亲大哥!」周富贵就不明白了,舒勇到底是怎么能昧着良心为了一半的野猪肉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来的! 在舒勇的眼里,难道一半的野猪肉比自家亲大哥的安宁还要重要吗? 舒勇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一个已经入土的人如何能比得上可以入口的香喷喷野猪肉?再说了,是舒燕先不仁,不能怪他不义! 「我这么做就不是人,那她舒燕让黎秋把我老娘硬生生抱回家去就是人了吗?」 「村长,你不能因为跟封景安走得近,就爱屋及乌地什么都帮着舒燕那丫头!」 「我帮着舒燕那丫头是因为她有理,什么爱屋及乌,舒勇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周富贵气得差点忍不住一耳刮子甩舒勇脸上去。 「野猪是人舒燕拼了小命猎回来的,你老娘是怎么做?关心都不曾关心一下舒燕伤得怎么样,上来就要舒燕给她割一块野猪肉,哪有这个样子的?」 「哦,舒燕有事儿的时候,你们一大家子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还火上浇油,现在舒燕有好事了,你们就想凑上来分一杯羹,你们还要不要脸?」 「就是!舒燕跟你们老舒家已经断绝关系了,这野猪肉舒燕愿意给你们,那是情分,不愿意给,你们也怪不着舒燕!」 「你们都给我闭嘴!脸是什么东西?脸又不能填饱肚子,反正我不管,这野猪肉要是不给我们家一半儿,明儿我就真去刨坟!」舒勇梗着脖子,说什么都要得到一半的野猪肉。 事儿闹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什么都得不到,往后在村子里,他还怎么抬起头? 至于去刨自家大哥的坟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舒勇压根就没想过,因为他觉得舒燕一定不会让他去刨了他大哥的坟。 既然是没去,只是嘴上说说怎么了,谁还能因为他说说而已就给他定罪不成? 「去,你尽管去,不去你是孙子!」封景安冷着脸,伸手拨开挡在自家门口的诸位叔伯,直面舒勇,眸里翻涌的冷色越来越浓郁。 「我封景安岳父的坟,你前脚敢去刨,后脚我就能让你蹲大牢去,不信你尽管试试!」 「你!」舒勇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脚下不由得一退。 方芥蓝眉头一皱,「大牢又不是你家,你说让我们当家的去蹲,我们当家的就得去蹲啊?你算什么玩意儿!?」 第39章 「你闭嘴!」舒勇忙回头瞪了方芥蓝一眼。 方芥蓝委屈地撇了撇嘴,「当家的,我是在替你说话,你瞪我干啥?」 「反正,反正,你不许再开口说话!」舒勇没法解释,在封景安说出那句话时,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对封景安的忌惮。 封景安的书是读得真好,人人都说他以后定能考上状元,当大官! 有一次,他去镇上的时候看见了,封景安陪在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身边,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官拜几品,但能穿上官服的人,都不是他这种平民百姓能招惹的。 方芥蓝非常的不理解,可碍于舒勇说一不二的性子,再不甘也还是闭上了嘴。 「让我们不去也成,不要一半的野猪肉也成,可那么大一只野猪呢,你跟大丫说说,就分我们一块行不行?哪怕只有一小块也成啊!」舒勇势弱了下来。 他不想冒任何可能蹲大牢的风险跟封景安硬来。 众人登时大跌眼镜,景安就这么一句话的威力有这么大?瞧瞧舒勇,原本的嚣张都不见了一半啊! 难道,景安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曾经做过什么让舒勇知道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听听景安方才放的话,底气多足啊,这要是没点倚仗,景安能那么有底气?舒勇能自认孙子,不敢再提去刨坟的事儿? 可惜了,这会儿也不好问景安干了啥。 封景安对舒勇的示弱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我们家燕儿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没得商量!」 「封景安!信不信我揍你!?」舒大壮摩拳擦掌地瞪着封景安,却始终没敢向封景安迈一步。 封景安脸上划过一抹讥诮,「别只光说不练,有本事动手啊!」 「没本事还瞎叫,活该你长这么大还这么没出息,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众人:「……」 舒大壮最恨别人说他没出息,当即就气昏了头,抬脚就要朝着封景安冲过去,吓得周富贵忙不迭地挡在封景安的身前。 「舒大壮,你敢动手试试!」 「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揍!」舒大壮动作不停。 眼见着他的拳头就要落到周富贵身上,被周富贵挡在身后的封景安抿唇立即拉开周富贵,抬起脚迎上了舒大壮,狠狠地朝舒大壮踹了过去。 舒大壮眸底闪过不屑,就封景安那副柔弱的样子,这一脚肯定是他赢! 须臾—— 「啊!」 舒大壮面色痛苦地抱腿蹲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拿了一把染血砍刀的舒盛,万万没想到动了他的人会是一直不起眼的舒盛。 他甚至都没看清楚,舒盛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还有,封景安那一脚分明狠得厉害,怎么就那么及时刹住,还稳住了自己没往前扑摔? 「看什么看!我姐姐让我保护姐夫,你再敢对我姐夫动手动脚,下一次往你腿上招呼的就不是刀背,而直接是刀口了!」舒盛故作凶狠地瞪了回去。 但,实际上,他握着砍刀的双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即便如此,也很让人吃惊了。 封景安垂眸伸手,从舒盛的手中抽出砍刀,「小孩子家家,别玩刀,这是大人干的。」 「姐姐说了,不能让他们欺负你。」舒盛双手追着被封景安抽走的砍刀,不太想放手。 封景安眉峰一挑,便将手中砍刀朝着舒大壮的位置掷了过去,直奔舒大壮脑门。 「!」舒大壮瞳孔一缩,腿疼什么的瞬间不存在,屁滚尿流地往后躲。 砍刀落地,堪堪插在了舒大壮方才所抱腿蹲下之地,仿若是算准了舒大壮会不顾一切的躲闪一样。 方芥蓝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放下,忙不迭地跑到儿子身边,伸手抱住儿子后,抬眸怒瞪着封景安,「你这是要杀人啊你!」 「他死了吗?没有。」 「我伤到他了吗?也没有,何来的杀人之说?」封景安说着上前将砍刀给收了回来。 方芥蓝脸色青青白白来回变换,磨着后槽牙再质问:「怎么就不是?你那砍刀,就差一点儿,就砍我儿子脑门上了!」 「就,就是!封景安,你这是杀人,我可以去衙门告你的!」舒大壮心有余悸,却不甘示弱地瞪了封景安一眼。 封景安半点不惧,冷笑道:「正好,咱们去衙门好好论论!到底是谁的错!」 「你!」舒大壮一噎,明明是这人不对,怎么他一开口就显得没理的是自己了? 舒勇长吁一口气,他知道,今儿个他们想要分野猪肉的算盘是彻底落空了。 「景安啊,咱们邻里之间讲究和睦,你真要为了一点儿野猪肉就跟我们老舒家成仇吗?」 第40章 封景安冷笑不变,反问:「您不也为了这一点儿野猪肉扬言要刨了我岳父的坟?」 「我……」舒勇愣是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替自己辩解。 方芥蓝眼珠子一转,就抬手捂住双眼,嘤嘤嘤假哭:「我们这还不是被大丫给逼的吗?」 「你说说,她奶奶就好那一口肉,她猎到了那么大一只野猪,分给她奶奶点儿怎么了?她倒好,不仅是不给,还让一个大男人把她给抱回去了,这不是在打老太太脸吗?」 「老太太这要是一个想不开,寻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话里话外,全都是老话重提,错全在大丫头上,他们老舒家就是受了委屈。 周富贵没耳朵再听下去了,「够了!你们还要继续纠缠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非得逼得大丫彻彻底底地恨死你们,你们才开心?」 「咱们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我本来不想把事情做绝了,可你们再继续这般没脸没皮地继续纠缠着,就别怪我不念往日交情,将你们老舒家一家迁出小元村了!」 「什么!」方芥蓝顿时顾不得继续装哭了,将他们一家都迁出老舒家? 那不行! 「我们老舒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小元村,村长你不能这么做!」舒勇也没想到周富贵能说出这么重的话来。 明明一开始不管他们怎么闹,周富贵都只是想要让其他人送走他们而已,并未说要赶他们出村。 周富贵没好气地白了舒勇一眼,抬手一一扫过众人,「我怎么不能那么做?你问问他们,他们哪一个不会同意?」 「舒勇,你们老舒家的名声本就在小元村不太好,结果你们不想着怎么改,反倒是变本加厉地更错,再这样下去,谁都容不下你们!」 「我们,我们哪错了?大丫她爹娘走后,我们是少她姐弟二人吃了,还是短她姐弟二人穿了?」方芥蓝觉得自己很委屈。 大丫跟小盛要不是他们家,早就饿死了!村长怎么能说他们错了呢?还老舒家的名声不太好,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名声不太好? 不就是大壮喜欢偶尔去赌坊转转么?她又不是没有约束过大壮,这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周富贵见方芥蓝这幅死不悔改的模样,都懒得跟她提及从前她如何待大丫跟小盛的事儿,索性只撂话:「总之,你们再继续纠缠,继续闹,那我就让人把你们老舒家迁出小元村!」 「不止是今天,往后也是!大丫要是又得了什么好处,你们舔着脸又来纠缠,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 老舒家到底是被周富贵的话给震慑住了,灰溜溜扶起舒大壮后离开。 没了老舒家的纠缠,封景安招呼着众人,将野猪肉该分的分了,便让他们回了,自己则是回了主屋。 主屋里,舒燕还在跟岑大夫磨—— 「我不怕遭罪,岑大夫,您就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好起来?」 岑大夫瞥了一眼进屋的封景安,「告诉你也无妨,但是这诊金嘛,得提一提,一块野猪肉,一两银子。」 「……狮子大开口啊您这是!我们这么惨,您怎么张得了口!?」舒燕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这还是人吗? 岑大夫施施然起身,「嫌老夫狮子大开口,那就好生卧床养着,这离了你,不是还有景安?你们不会饿死的。」 「屁…,不是,我没有说你没用的意思。」舒燕张嘴就觉得不对,讪讪地对封景安笑了笑。 封景安面色平静,「你不用解释,不通晓生活日常确实是我没用。」 「岑大夫,您的诊金,我们应了,劳烦您替大丫医治吧。」 「先给银子。」岑大夫微眯了眯眼,向封景安伸出了手。 舒燕眼珠子转了转,「可不可以赊账,等我们把野猪肉卖了再给你银子?」 「不可以。」岑大夫拒绝得毫不犹豫,半点都不带考虑的。 舒燕愣是给气笑了,她现在怀疑刚才说老舒家不是的人不是眼前这个岑大夫,哪有人前头还同情她呢,后头张嘴就这么的不容商量? 「给,一两银子,治吧。」封景安从身上摸出一两银子放到岑大夫的手上。 岑大夫笑眯眯地收了,从药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药瓶子,从中倒出一颗青色药丸递给舒燕,「把它吃了。」 舒燕:「……」 所谓的遭罪疗法,就是吃颗青色药丸?我怀疑你在逗我! 「您确定这药有用?」 「不信就算 。」岑大夫翻手收起了药,作势要将银子退给封景安。 这药用一颗少一颗呢,要不是为了银子,他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舒燕一咬牙,伸手:「不,拿来!」 第41章 大不了吃了没用,这岑大夫应该还不至于有胆子拿出一颗能要人命的药丸来。 「服下后,不管多难受,都不可乱动。」岑大夫飞快将药递给舒燕,把银子重新收回。 速度之快,令人严重怀疑,他是怕舒燕后悔,到手的银子又要吐出来。 舒燕哭笑不得,可还是接过了药丸,服了下去。 那药的滋味并不咋的,下肚后,她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样,说好的遭罪呢? 「有没有觉得骨头里发痒?」岑大夫有那么点看好戏的意思。 舒燕一言难尽地摇头,反问:「你这药不会是过期了吧?」 「啥叫过期?」岑大夫有些茫然。 「意思就是这药的药效已经散了,没用了。」舒燕心中小人疯狂抹汗,啊啊啊,失言了啊! 岑大夫明白过来顿时横眉竖眼,「不可能!我前儿个腿疼,吃了就不疼了!」 「呃……」舒燕扶额,「没听说你摔了,你为什么腿疼?」 合着这药根本就不是治疗摔伤,而是可能是治疗风湿痛之类的伤痛? 岑大夫一噎,半晌狡辩:「反正我的药没毛病,你吃都吃了,银子不能收回!」 封景安:「……」 赤脚大夫就是赤脚大夫,他怎么能跟着相信有法子能让舒燕在短时间内好起来呢? 「罢了,那一两银子就当是给您的诊金吧,不过野猪肉,是没有了的。」 「哪能这样算的,我也不知道这药对她没用啊。」岑大夫嘀嘀咕咕,有些不甘却也没理强要。 最后,被封景安客客气气地送走。 舒大壮憋了一肚子气,跟家待不住,趁他爹娘不注意,偷了他娘五两银子便往镇上而去。 输了想逆风翻盘,赢了想要更多,这是赌徒的心理。 舒大壮拿着从他娘那里偷来的五两银子,到镇上就一头扎进了赌坊中,不知不觉在赌坊里头待了一天,最后被王大虎提溜着给扔出了赌坊。 「虎爷!虎爷!您这是干什么?快让我进去,我还要赢钱呢!」舒大壮爬起来就要越过王大虎往赌坊里去。 王大虎冷着脸,将舒大壮一把给揪了回来,「你要赢钱?别开玩笑了,舒大壮,你知道你今天在赌坊里到底输了多少银子,又欠了我们赌坊多少银子吗?」 「多,多少?」舒大壮挣扎的动作忽的一滞,发热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敏锐地感到不安。 他隐约记得带来的五两银子输完了以后,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便跟赌坊赊欠了些筹码,可到底赊欠了多少,他却是记不清了。 王大虎冷笑,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两!你足足欠了我们赌坊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舒大壮心头一凉,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相信:「怎么可能!虎爷,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也没跟赌坊借几次银子啊!」 王大虎用力将舒大壮推出去,「爷一直盯着你,绝不会记错!舒大壮,鉴于你上次没按约定的来,这次我们赌坊只给你一天的时间。」 「明天的这个时辰你要还不能把这一百两还上,那对不起,你的手脚我们赌坊就收下了,滚!」 「不不不,虎爷,您不能这样!」舒大壮吓傻了,一天的时间,他上哪筹出一百两银子来? 他朝王大虎扑了过去,想抱住王大虎大腿,替自己求情。 可,半道上,他就被赌坊的打手们给截住,还挨了几下揍。 「赶紧滚!否则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打手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舒大壮哪敢再留?只能沮丧地扭头离开,一百两银子几个大字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 那是一百两,不是一两也不是十两,他上哪筹去? 他娘手里攥着的银子撑死了也就只有四五十两,这还差五十两呢! 本来他是想赢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将银子砸到封景安身上,替自己出口让封景安看不起自己的恶气,可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明明一开始他都是赢钱的啊,怎么就欠了这么多呢?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舒大壮百思不得其解,走路没注意,迎面就撞上了一人,心中顿时一怒:「走路不长眼睛啊!我你也敢撞!」 「大壮,听说你欠了赌坊一百两银子,我这儿有笔买卖你做不做?」那人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将舒大壮拉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舒大壮本是想挣开,却在听到买卖二字后,不自觉跟着走了。 「你说的买卖,是什么?能让我把这一百两银子还上?」 「当然!这买卖不仅能让你还上欠赌坊的一百两银子,还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杨金宝说着神神秘秘地凑到舒大壮耳边,「你听说马家没有?就那个很富,却成亲十几载也没能要个一儿半女的马家!」 第42章 「马家最近放出话来,说是想要买个儿子,认作义子,以后继承整个马家,他们开出的价码,足足有二百两银子呢!」 「这还只是一开始找人的,找到了人并完成整个认父仪式后还会再给五十两!你家不是正好有一个吗?」 舒大壮恍恍惚惚回到小元村,脑子里回响着的一直是杨金宝凑到他耳边来神神秘秘说过的话,不知不觉间,他竟是没回家,而是摸到了封家的后屋。 那是两百五十两银子啊! 他要是将事情办好了,欠赌坊的一百两银子不仅是能还上,手里还能剩下一百五十两,够他过上好长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了。 反正,舒盛跟着大丫,根本就是拖累了大丫,他送舒盛去马家,也算是帮大丫解决了一个麻烦,大丫应该感激自己替她解决了麻烦才对。 毕竟,谁家姑娘出嫁了,小舅子跟着一起去姑娘夫家的? 他这是在帮大丫,免得大丫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不懂事儿! 对,没错,就是这样! 舒大壮攥紧双拳,暗自给自己打气,待封家亮着的烛火灭了,等上半个时辰,便轻手轻脚地翻墙而入,直奔舒盛睡的偏屋。 他来得匆忙,手上自然是没有能准备迷药这种东西,而舒盛一旦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他,定然是要大喊大叫的,所以他打算一进去就把睡梦中的舒盛给敲晕! 谁也没想到会有人翻墙进来,小元村大部分人也都淳朴,人们在家通常就是大门落栓,自己睡觉的屋有时候是不会落栓,只是掩上。 舒大壮小心地推开偏屋的门,尽量不发出动静,门开了之后确定屋里的人没反应,才继续往里走。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舒大壮看见舒盛睡得正香,小脸上隐隐透出些许的笑意,也不知道他在梦里是梦见了什么好事儿。 「哼,你也就现在能笑得出来了,等到了马家,认了马家的人作父,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舒大壮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悦,靠近床边当即便一手捂住舒盛的嘴,以防他喊叫,一手快狠准地赶在舒盛挣扎之前劈在他的脖颈上。 舒盛睁眼就只看见了,月光之下脸色狰狞的舒大壮,就半点没得反抗地被舒大壮打晕了。 舒大壮徒手把被子撕了,把晕过去的舒盛给绑了起来,并往舒盛嘴里塞了块剩下的布,就将舒盛扛起,往外走。 他屏着呼吸,小心再小心,力求不发出任何的动静,不想,在打开封家大门的时候,还是没注意放置在门边的铁锹,将铁锹碰倒,发出了声响。 主屋里瞬间有了动静—— 「外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倒下了?」舒燕拧着眉,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总觉得心有不安,好像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封景安起身点灯,「东西我确定都放得好好的,就是起风了也不易吹倒,许是有野猫闯进来了,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舒燕实在是没法待着不动,想跟着一起去,可动了之后扯到腿上没好的伤,登时就软了。 封景安好笑地抬手按住舒燕,「行了,你腿还没好呢,我去就行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 「好吧。」舒燕没辙,谁让她的腿伤了呢? 舒大壮在封家主屋的烛火亮起来的那刻就知道不好,但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他咬了咬牙,还是扛着舒盛,大步跑了出去。 做都做了,半途而废等着他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不如拼上一拼,还可能有好结果。 封景安一出主屋就看到了本该关得好好的大门敞开,像是被人给打开了的样子,而放置在门边的铁锹倒在地上。 他脸色蓦地一变,大门不可能会是舒盛起来开的! 封景安扭头,拔腿就往偏屋跑,冲进偏屋见屋里床上没有舒盛身影,被子也被人撕坏了,脸色顿时一白。 「小盛!」 谁把小盛带走了? 「小盛怎么了?」屋里舒燕一急,恨不得自己的腿能立即好起来,亲自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景安强作镇定,回主屋把发现的情况简单的跟舒燕说了。 「肯定是舒大壮干的!」舒燕磨了磨牙,昨儿个他们刚落了整个老舒家的面子,今儿个舒大壮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偷摸着对小盛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肯定是没跑远,你快去追!」 封景安颔首也不废话,交代了舒燕不可妄动,在家里等消息后,转身追了出去。 按理,动静发出并不久,封景安出门后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带走小盛的人,可他追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却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封景安怕时间耽搁下去,舒盛会出事,当机立断地便去敲响了村长家的门,请村长找人帮忙,自己则是去老舒家确认舒大壮这会儿到底在不在家。 第43章 「砰砰砰,开门!」封景安到了老舒家,抬手就将老舒家的门拍得震天响。 舒勇跟方芥蓝正要步入正题,结果愣是被封景安的敲门声给惊得没了兴致。 「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敲!」舒勇黑着脸起身出去开门,这种情况下被打扰,是个男人,他的情绪都不能好! 打开门,看见站在自家门口的人是封景安,舒勇本就黑着的脸顿时更加难看,「你来干什么?」 「舒大壮在不在家?」封景安当没看到舒勇那难看的脸色,抬手推开舒勇就往老舒家里走。 舒勇回过神来忙掉头去拦封景安,语气不善地质问:「未经允许,你闯进我家里干什么?我们家大壮在不在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封景安你不要欺人太甚啊!」方芥蓝穿戴整齐出来,紧跟着不善地瞪了封景安一眼。 封景安冷睨了两人一眼,「到底是谁欺人太甚,你们让舒大壮出来就知道了!」 「你让出来就出来啊,想得美!滚滚滚,你给老娘滚出去!」方芥蓝隐隐有些不安,大壮那臭小子从回来又离开后,就没回来,他不会是惹什么事儿了吧? 封景安冷笑,「是不让还是不敢?我看舒大壮根本就不在家!」 「不在又怎么样?大半夜的你像只疯狗似的闯进来就问我们大壮在不在家,你疯了是不是!」舒勇拧眉,那臭小子最好是没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否则他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都保不住他! 周富贵喘着粗气赶来,脸色不太好看地看了舒勇方芥蓝一眼,「疯的是你们家大壮才是!赶紧的,叫大壮出来,把小盛给人放了!」 「不是,什么叫把小盛放了?小盛丢了?」舒勇诧异地瞪圆了双眼,他听着村长的意思,是小盛丢了,还是他们家大壮给带走的? 方芥蓝脸色变了变,「小盛丢了跟我们家大壮有什么关系?我们大壮没在家!」 「不在家就对了!」封景安冷哼了声,「就是因为他不在家,所以才能是他带走了小盛,外人哪能一摸一个准,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闯进别人家里?」 「没有证据,你别血口喷人啊!」方芥蓝不相信她儿子会偷摸着把小盛带走。 大壮偷摸着带走小盛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动的,累赘不说,还给自己惹麻烦,他才没有那么傻! 封景安没工夫跟方芥蓝耍嘴皮子,扭头看向村长问道:「村长,村里有没有找到舒大壮的踪迹?」 「还没有。」周富贵拧眉,「你说这也奇怪了,从发现不对到寻找,中间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啊,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封景安心一沉,「村里找不到,怕是舒大壮抄了我们不知道的近道出村了。」 「那可怎么办?」周富贵急了,这出村近道可不止一条,谁知道舒大壮带着小盛走的是哪条近道? 封景安一时也没了主意,这舒大壮带着舒盛,他出村后会去哪里呢? ☆☆☆ 「我呸!还想追上我,想得美!」舒大壮停住脚步回头遥望着身后只能看见一点儿的小元村,得意地笑得好大声。 幸好弄出动静差点被发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扛着舒盛跑了,不然这会儿他肯定被抓起来,各种责问了! 现在,他只需要把小盛送到马家去,手里就能有二百两银子了! 至于小盛在马家能不能成功认父,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当然能认成功最好,毕竟认成功了还有五十两银子可拿呢! 能拿到手,谁乐意放弃? 「你可不要怪我,我这是送你去过好日子呢!」 舒大壮收回目光,扛着舒盛继续往镇上马家而去。 夜里过了亥时,镇上大门就关闭不许通行了,舒大壮忘了这茬,他扛着舒盛到了镇上大门,进不去就只能干瞪眼,懊恼自己为什么速度不再快一点。 杨金宝这个时候窜了出来,赔笑地塞给守镇门的人每人一点儿银子,「各位兄弟,我朋友这会儿进去有点事儿要办,这点小钱你们拿去喝酒,给我们行个方便成不?」 「进去吧!」几人掂了掂手上的银子,笑着给两人开了门。 舒大壮傻站着不动,他不明白杨金宝怎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就好像他是一直就在镇门口等着他把小盛扛来似的。 「镇上赌坊!舒大壮曾经在那里输过银子,动过要卖了我还赌债的念头,会不会他又去赌,还赌输了没银子还,就将主意打到小盛的头上?」 除了这个可能,舒燕想不出为什么他们在整个村子里找遍了也没找到舒大壮的踪迹。 封景安禁不住皱眉,「你的意思,是舒大壮带走小盛,想将小盛卖个好价钱,帮他把赌输的银子还上?」 「没错!」舒燕斩钉截铁地点头,这是舒大壮能干出来的事儿! 第44章 周富贵脸色瞬间一变,「现在这时辰,镇上那边已经不给通行了,如果大壮真的是想把小盛带去镇上卖了,这会儿应该是进不去的。」 「咱们赶紧赶过去,说不定能在镇门口把大壮截下来。」 「舒大壮没那么傻,他知道镇门进不去,不会待在原地等我们去找,肯定会找个地方藏起来。」舒燕尽管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舒大壮敢把舒盛带走,就不会因为镇门进不去就傻守在那等着他们去找。 周富贵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那怎么办?要是不能尽早把他们找回来,小盛被卖出去成了定局,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毕竟 ,买家可不会管卖家人是从哪里得来的,只会觉得他们花了银子买了人,那这人就归他们了,咱们想把人赎回来,可是要承受那买家可能的狮子大开口的!」 「小盛要真回不来,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舒大壮付出代价!」舒燕攥紧了双拳,眸里的凶光半点不掩饰。 封景安抿唇伸手将舒燕攥起来的双手给掰开,「不用你拼,相信我,我定能将小盛给你平安地带回来。」 「都不知道舒大壮把小盛带去哪里藏起来了,你让我怎么相信?」舒燕冷淡地将自己的手从封景安的手中抽回来,她不是不想相信,实在是已知太少,根本没法相信。 封景安也不介意舒燕的冷淡,只道:「我会找到的。」 末了,不等舒燕再开口,转眸看向村长,「村长,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她,别让她带着伤都去寻找小盛?」 「可以是可以,但是,景安,你要去哪找大壮跟小盛?」周富贵拧眉不太放心。 封景安没有对此多作解释,「我先去找人,回来再跟村长详说。」 言罢,转身抬脚就钻入了黑暗中,不见了身影。 舒燕挣扎着想下床,她得做点什么。 「哎,大丫,你别乱动,否则叔可没法跟景安交代啊。」周富贵急了,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虽说他年长,但到底跟大丫没血缘关系,不好过多的接触。 舒燕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敢在周富贵的面前动弹,不过,她要做的事情,还需要苏婶儿帮忙才行,不好让村长过于为难。 「村长,您能不能帮我把婶儿叫来?我有事儿想拜托婶儿帮忙。」 「什么忙?你说,村长也能帮你,就不用劳烦我媳妇儿了吧?」周富贵有些犹豫,这么晚了,叫媳妇儿起来,他舍不得呀! 舒燕扶额,「这个忙村长您帮不了,我是想麻烦婶儿把我背到老舒家去。」 这,他还真帮不了。 周富贵到底是忍着不忍喊醒了媳妇儿,把舒燕的请求说了。 苏蝉一掌落到男人背上,没好气道:「就合该这样!方才景安来敲门的时候,你就不该拦着我,我冲到老舒家去,保管方芥蓝乖乖招了!」 「是是是,我这不是以为事儿刚发生没多久,咱们这么多人,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舒大壮跟小盛,就不要让你起来了么?」 「你白日里操劳,晚上不得好好歇着啊!」周富贵没当媳妇儿落在自己背上的那巴掌是回事,抬手憨憨地挠头。 苏蝉心中一暖,「知道你心疼我,走吧,别让大丫等久了。」 「嗯嗯!」周富贵当即放下手,扶着苏蝉,两人携手而出,不多时就到了舒燕的面前。 苏蝉也不废话,上来就背过身,微微弯腰,「大丫,上来,婶儿背你去老舒家!」 「劳烦婶儿了。」舒燕道了谢,便干脆地上了苏蝉的背。 苏蝉背着舒燕往外走,「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一个村里的,再说了,舒大壮这事儿办的也忒不厚道了,我啊,得去跟方芥蓝好好唠唠!」 「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 ☆☆☆ 老舒家。 「混小子!」方芥蓝看着自己藏银子的地方少了五两,禁不住骂了一句,还不敢大声嚷嚷出来让别人知道。 那少了的五两,肯定是大壮偷走了! 再加上方才封景安跟村长所言,怕是大壮拿着那五两银子去赌坊赌输了,才将主意打到了小盛的头上,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赌输了多少!? 「舒勇,方芥蓝,你们出来!」苏蝉小心地将背上的舒燕放下,就一脚将老舒家关起来的门给踹开来。 方芥蓝脸色一变,放好银子,出去一看,自家的门歪了,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苏蝉,你发什么疯?把我们家门给踹坏了,你赔吗?」 「赔什么赔,我没拆了你们老舒家,都是看在我们家老周的面子上了!」苏蝉不屑地冷嗤了声,但凡老周不是村长,就舒大壮做出来的缺德事儿,看她会不会拆了老舒家。 第45章 「你!」方芥蓝一噎,愣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苏蝉如此嚣张,为什么村长也不管管! 舒燕感动于苏蝉的维护,不想让苏蝉难做,便伸手轻轻扯了扯苏蝉的衣裳,「婶儿,接下来的事儿交给我就行了,您回去吧。」 「那不行,万一我不在,他们一家子欺负你个伤者不能动弹怎么办?」苏蝉回头从舒燕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裳,说什么都不离开。 方芥蓝这才注意到舒燕的存在,眉头顿时不悦地一皱,「舒燕!你这又是要闹什么?伤着腿呢你都不消停,还好意思怪我们不关心你!」 「闹?」舒燕冷笑,「对,我就是在闹,你们最好是想法子找到舒大壮,让他把小盛给我送回来,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们老舒家!」 「你敢!」舒勇脸色难看,这大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瘸了还有胆子跑来威胁他们! 舒燕毫不示弱地迎上舒勇的目光,眸底划过骇人的阴狠,「但凡舒大壮真把小盛卖了,你看我敢不敢!」 「他爹,我看大丫好像是认真的,咱们怎么办啊?」方芥蓝被舒燕眼里的阴狠闹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伸手把舒勇拉到一边。 舒勇心里也不怎么好,毕竟小盛对于大丫来说,算是唯一的亲人了,小盛要真的出事,大丫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谁能知道大丫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让芳草去镇上打听打听,她最近不是已经跟镇上的薛家独子来往呢吗?这个时候进镇上打听,薛家应该能办到吧?」 「能是能,可这黑灯瞎火的,芳草一未出嫁的姑娘家上路,万一……」方芥蓝有些担心,芳草可是眼见着就要能嫁个好人家了,不能毁了啊。 舒勇明白方芥蓝的意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决定道:「没有万一,我跟芳草一起去就是!」 舒芳草很不情愿在这黑灯瞎火的大半夜出门去找她那不成器的哥哥,可碍于她爹娘一副她必须去,不然就打死她的架势,到底是与她爹一起出门了。 见两人离开,舒燕也不出声阻止,既是她要求老舒家想法子联系上舒大壮的,那她就不会拦着,只要老舒家还留有人,谁去联系舒大壮于她而言都一样。 在舒勇父女俩开始往镇上去时,封景安已经先他们一步,抵达了镇门口。 这想要从守镇门的口中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必要的一些银子花销是不可避免的。 别看封景安是个读书人,但某些迂腐的东西却是从来都未曾在他的身上体现过的。 封景安笑着靠近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守镇人,往守镇人手里塞了一块小碎银,问道:「敢问,方才可有一个与我差不多高,但比我壮的男人扛着一个昏睡的孩子进镇?」 「你说的要是杨金宝使了银子带进去的人,那就是有。」守镇人答完,便将手里的银子贴身给放好,明显是一块碎银只能问一个问题。 封景安眸底划过一抹晦涩,这些守镇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心。 不过,守镇人贪心,于他而言就更容易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不知,你可否知道他们将那个昏睡中的孩子送进镇上哪里?」封景安这回给守镇人塞了两块碎银,这是他前些日子卖桌椅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大半数家当了。 受镇人很开心封景安的上道,当即丝毫不隐瞒的答:「还能送去哪里?当然是镇上马家了!你是不知道,马家的成亲十几载都没能要个自己的孩子呢,这不,眼瞅着年纪越来越大了,马家就想着认一个孩子。」 「我估摸着,那孩子就是被马家选上的幸运儿吧!」 放他娘狗屁的幸运儿! 封景安第一次失了属于读书人的儒雅,谁家男娃子舍得送人?认他人做父,改名换姓,在守镇人的眼里居然能称幸运!? 「我想进去瞧个热闹,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封景安面上不见丝毫异样,手上却是相当识趣地又给守镇人塞了一块碎银。 守镇人仔细算算,他从眼前这人手里前前后后都得了四块碎银了,放他进去瞧个热闹也没啥,就招呼着兄弟们把门给打开了。 封景安假笑地道完谢,当即毫不犹豫地踏进镇门。 一个镇子,管理的人是有的。 封景安不会傻到自不量力地一人前去马家要人,而是先找到了镇长的家,敲开镇长家的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好巧不巧,镇长跟马家有旧怨,一听封景安之言,立即就带上自己的看家护院,领着封景安往马家而去。 镇长姓薛,家中仅有一个妹妹与之相依为命。 薛镇长的妹妹,曾经是马家如今当家人的正室妻子,而马家,于四年前以薛芸成亲多年都没所出为由,将薛芸休弃回家。 虽然薛芸再嫁很幸福,还生了两个孩子,反而是马家的再娶之后还是没能生出一儿半女,丢尽了马家的脸面,但能给马家添堵的事情,薛荣是半点都不会拒绝的。 第46章 毕竟当初为了妹妹,马家仗着家底殷实就爬到他头上叫嚣了他都没跟马家怎么计较,这次说什么都要替自己跟妹妹讨回一口气。 一行人气势汹汹到了马家,薛荣也不说什么敲门,直接摆手就让手底下护院撞门,美名其曰:事情紧急,等不及敲门,再等马家的人开门。 马家大门须臾间被撞开,马靖等人顿时抬眸看去,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他曾经的大舅哥后,脸色变了变。 「大舅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是你大舅哥?」薛荣半点没给马靖面子,「芸儿已经改嫁,我可当不起你这个前夫郎这一声大舅哥,我怕折寿。」 马靖脸色骤然间变得更加难看,「行,我不叫,不知薛镇长带着人撞门而入我马家,所为何事?」 「封景安!?你怎么会在这里?」舒大壮正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时候,突然在薛镇长的队伍里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他能在这个时候进镇子都是因为有杨金宝带着,封景安是怎么进来的?还,还站在薛镇长的队伍里,难道薛镇长是封景安请来的不成? 封景安没在舒大壮的手上看见小盛,脸色瞬间就是一冷,「你都能在这里,我就不能吗?舒大壮,小盛呢!?」 「什么小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舒大壮矢口否认。 薛荣挑眉,不屑地迎视上马靖,「不是我说你啊马靖,不能生就是不能生,你何必要强求拥有一个孩子,在百年之后可以替你摔盘子呢?」 「哼!什么叫强求?是,四年前是我对不起芸儿,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不能上来就咒我,希望我百年死后连个摔盘子的都没有吧?」马靖难看的脸色瞬间忍不住绿了。 即便是娶了这么多的妾,仍是没有一个人给他诞下麟儿,他也不认为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肯定是他还没找到可以与他完美契合的那一个,所以才会要不上孩子。 薛荣哪里会不知道马靖心里的固执,他也不跟马靖继续废话,抬手指着封景安便道:「他说他的妻弟被一个叫舒大壮的带来了这里,你识趣地,还是将人家妻弟给交出来的好。」 「凭什么?」马靖其实知道自己不占理,可还是不想在薛荣面前掉了面子,「我花了银子要来的孩子,凭什么让我把孩子还回去?」 封景安平静内敛地看着马靖,「就凭,我的妻弟是被舒大壮打晕了,偷带出来的。」 「马老爷,你给了舒大壮多少银子,现在舒大壮还在这里,你大可命人从他的身上要回去,没必要紧抓着我的妻弟不放,给自己徒增麻烦,您说呢?」 「不行,给了我的银子,马老爷你不能收回去!什么打晕了偷带出来,我没有,是小盛自愿跟我说他想来,但是害怕,让我把他给弄晕的!」舒大壮护着自己怀里揣着的银子,往后退了两步。 作为中间人的杨金宝低垂着头,谁也不看,把自己当成是这院子里一根没有生命的木桩子,心里不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都看不见我。 马靖见过小盛,心里极为满意这个孩子,若是能留,他自然是想留下,可这个薛荣带来的人,直觉上总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说那孩子是自愿来的,而你却说那孩子是他打晕了偷着带出来的,薛镇长,你说我该相信谁?」思来想去,马靖还是想争取把那个孩子留在马家。 薛荣宛若是看傻子似的翻给马靖一个白眼,「这还不简单,你把孩子弄醒了,叫出来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马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薛荣看不起了。 「不行!」舒大壮脱口而出反对,他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要是把小盛给弄醒了问话,那就什么都完了。 封景安冷睨了舒大壮一眼,「口口声声说是小盛自愿被带到这里来的你,为什么反对把小盛叫醒?」 「我……」舒大壮一噎,额上不禁冒出冷汗,不管他怎么回答,好像都站不住理儿,他该怎么办? 见状,马靖哪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让他就这么把看好了的孩子给放走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甘心的。 「老爷,依我看,不若咱们就将那孩子弄醒了问话吧,想来那么大的孩子了,他心中对此应该会有所计较。」马府管家暗示地给自家老爷使了个眼色。 没人能抗拒马家的滔天富贵,更何况那还只是个孩子。 锦衣玉食就摆在眼前,聪明的孩子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马靖了然管家话语里潜藏着的意思,当即便点头道:「管家说的对,那就将那孩子弄醒,叫出来问话吧。」 舒大壮急了,可惜没人搭理他如何,马府管家领命便抬脚进内院中去把舒盛给弄醒。 第47章 「小兄弟,依我看,这马管家怕是要使坏,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你的妻弟被马家眼前的富贵给迷了眼,不跟你回去?」薛荣有些担心自己帮忙,结果却帮了个寂寞。 封景安斩钉截铁地否认:「他不会。」 一般的孩子或许会被马家这滔天的富贵迷了眼,但小盛绝对不会,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一个姐姐在等着他回家。 他这么肯定,薛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略有些焦躁地等着。 一刻钟后,马府管家领着一个孩子从内院中走出。 舒盛看见封景安的瞬间,大力挣开马府管家的手,拔腿跑了过去,在所有人反应之前,一把抱住了封景安的大腿,高呼:「姐夫姐夫,是舒大壮把我打晕了带来这个地方的!」 「我不要继续待在这里,姐夫,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姐姐她知道我不见了,现在肯定很担心!所以,我们回去吧!」 马府管家:「???」 刚才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舒大壮眼前一黑,他才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要失去了! 「孩子,你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定!」马靖急了,不由得瞪了管家一眼,说好的这孩子心中自有计较呢? 这就是那孩子心中的计较?他严重怀疑管家在刚才的那点时间里,没跟这孩子展示完他们马家的财富! 管家缩了缩脖子,这不能怪他,是这孩子在里头一套说辞,出来就是另一套说辞了,他怎么知道这么点大的孩子,心眼子会那么多? 舒盛抱着封景安双腿不放,但还是礼貌地回头看向马老爷,非常坚定地回答道:「多谢马老爷抬爱,可我想得很清楚,我要回去。」 「我的姐姐还在等我,我跟姐姐保证过会努力长大出息,给姐姐做靠山的,不可以食言。」 「你就算是留在我马家,也一样能给你姐姐做靠山啊,而且借助马家,你这个姐姐的靠山会更强。」马靖不甘心地循循善诱。 舒盛还是摇头,「那不一样,我听这位管家说了,您要认的是儿子,我若是留在这里,就得改名换姓,如此一来,我除了身上流的血跟姐姐是一样的,就什么都跟姐姐无关了。」 「而且你说我留在这儿,同样也能成为我姐姐的靠山,那根本就不可能,你在骗小孩子!」 「怎么会呢?我从不骗人的。」马靖笑得有些勉强,这孩子好像不用他明说,都差不多能猜中他心中的打算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就是个四岁没开蒙的小孩儿啊! 舒盛继续摇头,「说从来不骗人的人,其实骗人的时候可多了,马老爷,也许您一开始会纵容我对我姐姐好,但是时间久了,您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从而想法子叫我姐姐从这个世上消失。」 「我就只有一个姐姐了,还望马老爷不要为难我。」 「……」 马靖被噎得无话可说,他知道,这个令他无比满意的孩子,他留不住。 「不是我说,马靖,你还没一个孩子懂事。」薛荣非常乐见马靖吃瘪,还不留余力地在马靖脸上狠踩一脚。 他幸灾乐祸地笑道:「你啊,就放过这孩子吧。」 「用不着你来教我如何做!」马靖没好气地白了薛荣一眼,他又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还能让自己认儿子,最后认出仇来了? 「来人,给我从他身上拿回我给出去的二百两银子!」 「你们要走就赶紧,省得我后悔了改变主意!」 封景安当即弯腰把小盛抱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当做没听到舒大壮想逃,却被马家的人抓回去,搜身夺回银子的哀嚎。 热闹看完了,薛荣自是带着人满意的离开了,在马家门外应了封景安的道谢后,便匆匆回府,打算天亮后,去找妹妹,把马靖今儿个夜里闹的笑话一一都跟妹妹说道说道。 舒大壮从马家得的银子被夺回去了还不算,他还被盛怒之下的马老爷命人狠揍了一顿,扔出马府之外。 他紧闭着双眼,像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叨着自己被马家下人搜回去的二百两银子。 作为中间人的杨金宝,尽管没被揍,但也被扔了出来,并且被警告以后都不许登马家的门,将将要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 「真是倒霉他妈开门,倒霉到家了,没用的东西!」杨金宝气得不行,临走前狠狠地啐了趴在地上不动弹的舒大壮一口。 舒大壮心心念念着被要回去的二百两银子,带着交不出银子给赌坊,自己的手脚就要不保的恐慌,压根没注意杨金宝。 而,今夜属于老舒家的灾难还没完。 舒勇领着舒芳草到达镇门口时,守镇人已经用今夜得来的银子换了酒,都喝了个微醺。 第48章 在这个时候,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了被养得格外水灵的舒芳草。 舒勇笑着才刚要凑上去,对守镇人报出薛家独子的名号,让守镇人去找薛家独子,然后放他们进镇,就迎面被两个守镇人拿住了。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舒勇脸色一变,万分不解为什么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一个照面,这些守镇人就将他给拿住了。 守镇人嘿嘿笑了笑,「干什么?你这么晚带个姑娘到我们面前来,不就是给我们献上的人?」 「什么给你们献上姑娘?你们误会了,那是我闺女,我带她来,是要进镇子里去找薛家独子帮忙的!」舒勇急了,不能让这些人误会了,不能啊! 「就是!我们是来找薛公子的,我跟薛公子已经在议亲了!」舒芳草慌乱地胡诌,不管有没有,现在都必须有,否则她就完了! 守镇人们相视了一眼,尔后不约而同地轰然大笑,「这是什么新奇的进献美人方式吗?我们喜欢!」 「不,不是,我们真的是要找薛家独子的!」舒勇更急了,他们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相信? 守镇人因着守镇这个身份,每日被巴结的时候都不少,再加上现今喝了个微醺,哪里还能辨得清舒勇父女俩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们现在只认自己认为的,并且嫌弃舒勇太吵了碍事。 「把他绑起来,再把嘴堵上,太吵了。」 「不……」舒勇抗拒的话还未完,嘴里就被塞进来了一块臭布,差点将他给熏晕了过去。 舒芳草心知不好,扭头就要跑,不管她爹的死活。 「来都来了,还想逃?想得美!」守镇人怎么可能会让送到自己眼前来的美人跑了?当即就摇摇晃晃地冲上去,将舒芳草给围了起来。 舒芳草恐惧地看着他们,「我,我是薛公子正在议亲的姑娘,你们不能动我!」 「哎哟,这个戏还没过去呐?小美人,来,我来告诉你,镇子里啊,压根就没有什么薛公子,只有我们薛镇长!」 「你知道薛镇长今年贵庚了吗?他跟谁议亲,也不会是跟你的,所以,小美人,你就从了我们吧!」 说话的两个守镇人嬉笑着靠近舒芳草,舒芳草被刚刚得知的消息给惊得傻眼,没来得及反应,双手就被守镇人一人一边的抓住了。 感受到自己手上传来的陌生触感,舒芳草恍然回神,尖叫:「不可能!一定是你们骗我的!你们放开我!」 「啪!叫什么叫,安静点!」守镇人不耐地给了舒芳草一巴掌。 舒芳草直接被打懵了,顿时说不出话来,安静了。 「你们两个,把那老头找个地方藏好,然后看着镇门,等我们完事儿了,再来换你们。」言罢,抓着舒芳草的守镇人迫不及待地拉拽着舒芳草,往不远处的草丛走。 押着舒勇的两个守镇人尽管有些不满,但还是听话地找了个地儿把舒勇给藏起来了,并未免舒勇不老实,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很快,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闹得还得看镇门的血气翻涌。 封景安抱着舒盛,跟薛镇长道谢后还跟他要了出镇门的文书。 守镇人远远地看见抱着舒盛的封景安,正往镇门而来,当即提高了音调质问的同时也提醒草丛里的人先不要动。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往镇门而来?」 草丛里的动静瞬间安静,封景安抱着舒盛加快了脚步,到了守镇人面前,就将薛镇长给的出镇文书递给守镇人。 守镇人看了一眼,就立马给封景安放行,「既是镇长让你出镇,那就赶紧走!」 「好的。」封景安二话不说,抱着舒盛就走,完全不察守镇人的异样,还以为是夜深了,他们还得守镇不能睡之故,才略显暴躁了些。 待封景安抱着舒盛走远了,草丛里的狂欢就又开始了。 封景安抱着舒盛紧赶慢赶,可还是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赶回了小元村。 守着村口的林吉见到封景安怀里的舒盛,眼睛登时一亮,「回来了好!大丫可以放心了!」 「对了,大丫现在可不在家,而是在老舒家呢!她放狠话逼着舒勇带着舒芳草去寻大壮了,你们没碰上?」 「没有。」封景安拧眉,舒燕不在家好好待着,却跑到老舒家去盯着,简直是胡闹! 林吉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没有就没有吧,许是人家只是做了个样子安抚大丫,根本就没去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吧。」 「等他们得到小盛已经回来的消息,自己就回来了。」 这很符合舒勇父女俩的性子,封景安也就没过多在意,抱着舒盛去老舒家,接大丫。 第49章 不一会儿,就到了老舒家。 「姐姐!」舒盛看见姐姐的那一刹那,立即挣扎着想要从封景安的怀抱中下来。 得亏封景安反应快,在舒盛挣扎的瞬间就顺着他,把他放了下来,不然说不定得哪里伤了不可。 舒燕欣喜回头,看见舒盛完好无损地朝自己跑来,眼眶顿时忍不住一红,在小盛跑到跟前来时,一把抱住了小盛,「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小盛找回来了,我家大壮呢?我家当家的跟芳草呢?」方芥蓝没在封景安身后看见想见到的人,心中原本隐隐的不安瞬间浓郁。 为什么他们家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呢? 天,彻底的大亮了。 初升的暖阳照耀在人身上,本该是要给人温暖感,可方芥蓝却觉得浑身冰凉。 「小盛回来了,那我儿子大壮呢?」 「当然是还在镇子里了。」舒盛冷哼了声,「他打晕我把我带去镇上马家,想把我卖给马家做儿子,事情败露了,马老爷心善放了我,却不会饶了欺骗他的舒大壮!」 方芥蓝脸色一白,目光盯紧了舒盛,「你说清楚点,马老爷不会饶了大壮,那会将大壮如何?」 「拿回被骗走的银子,再揍一顿扔出来。」封景安瞥了舒盛一眼。 舒盛吐了吐舌头,把接下来的危言耸听给收了起来。 「你让舒勇跟舒芳草不要再藏着了,出来跟你一起去镇上把舒大壮接回来吧,否则晚了,后果便不知是如何了。」封景安言尽于此,上前打横把舒燕给抱了起来欲走。 舒燕异常乖巧,完全不见先前舒盛没了踪迹的张牙舞爪,于她而言,只要舒盛平安地回来,封景安要怎么说她胡闹,跟她生气都可以。 不料,三人还没能跨出老舒家的门,前路就被突然跑过来的方芥蓝张开双手给拦住了。 她咬牙瞪着封景安,问:「什么叫藏起来?舒勇跟芳草是真的往镇上去给大丫找大壮了,你难道在镇上就没碰见他们父女俩吗?」 「没有。」封景安拧眉,难道是他们都想错了,舒勇跟舒芳草还真没有找个地方藏起来? 方芥蓝不信,逼近了封景安一步,目光死死盯着他,「不,你在说谎!」 「你肯定碰见我们家舒勇跟芳草了,只是为了报复大壮将主意打到小盛的头上,所以才故意说没碰见,是不是!?」 「我封景安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封景安没碰见就是没碰见,还不屑于借此来撒谎报复舒大壮。 方芥蓝整个人一怔,茫然了。 封景安连毒誓都敢发了,他真没碰见舒勇跟芳草? 那,舒勇跟芳草去哪儿了? 镇门。 被绑缚了一晚上的舒勇从昏睡中刚醒来,就来了两个守镇人给他松绑。 紧接着,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又有两个守镇人架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朝他而来,那人身上的衣衫很是眼熟。 下一刻,那两个守镇人就将手上架着的人朝他推了过来,他反射性地抬手接人,动作间,那人散落的长发晃开,露出了一张脸色煞白的小脸。 这不是他的女儿芳草是谁? 舒勇瞪圆了双眼,关于昨儿个夜里的记忆顿时清晰了起来,芳草如今这幅样子,分明就是被糟蹋了啊! 「你!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我们兄弟几个还没跟你算,你给我们兄弟送来的女人是个早就没了清白之身的呢,你倒是先跟我们喘上了,哪来这么大脸呢?」 舒勇瞬间如遭雷劈,「你们说什么?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芳草,芳草,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失了清白,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知道?!」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糟蹋了我女儿不想负责,所以故意污蔑我的女儿早就失了清白是不是!」 「谁吃饱了撑的污蔑她?你们不是说在跟什么薛家独子议亲?这指不定啊,是你女儿觉得尽早生米煮成熟饭,好入薛家的门,所以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把自个儿交出去了!」 众人登时哄然大笑,眼里的讥诮浓郁得仿若能将舒勇给压进地缝中。 「不可能!你们在胡说!」舒勇死死瞪着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会那么蠢呢? 众人完全就不搭理舒勇的不相信,他们想起一事儿,顿时就笑得更欢了—— 「哎,那什么所谓的薛家独子,咱们镇上压根就没这个人,她也不知道是被谁给骗了清白,真惨呢!」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呢?」舒勇眼里的精气神全然暗淡,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50章 明明他们父女俩是出来找大壮的,结果大壮没找着不说,还搭上了女儿,这便也就罢了,最后竟牵出女儿早已不是清白之身的事儿! 老天爷对他们为什么这么的不公平? 「别以为你们这么说,就可以不用对我女儿负责了!即便我女儿清白早没了,那也轮不到你们来羞辱!」 众人笑容一沉,「滚!」 「要不是你自己带着她大半夜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喝多了会错认?这可是你们自己的错!」 「就是!识相的就赶紧带着你女儿滚,不然可就别怪我们下手处理你们了,反正这乱葬岗里头啊,哪天多了两具尸体,也是正常的!」 「你,你们……」舒勇还要据理力争,下一刻却是看见守镇人腰间佩刀出鞘,作势就要对他们动手! 「啊!」舒勇怕了,哪还敢接着纠缠要一个说法? 他扶着女儿,立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镇门。 守镇人直到彻底看不见舒勇父女俩的身影,才收好了腰间佩刀,回到他们应该站的位置上,开始新一天的守镇。 进出镇门的百姓逐渐增多,守镇人面色如常,好似此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离了守镇人对小命宛若实质的威胁,舒勇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还好走的快,否则他的小命这会儿指定是没了。 「芳草,你醒醒!」舒勇缓过那口气,越想越觉得憋闷,便狠了心要把还在昏迷中的女儿给弄醒。 舒芳草拧着眉,紧闭着双眼,未醒先挣扎着叫开:「不!不要!你们走开啊!」 「舒芳草!醒醒,这没别人,你告诉爹,你的清白之身是不是早就没了!?」舒勇牢牢按着女儿,不让她挣开,眼底似有若无爬上了些许的癫狂。 舒芳草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似的突然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了她爹眼底的癫狂,她想起自己迷迷糊糊听到的问题,本就煞白的脸色顿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灰败了下来。 「你说话啊!」舒勇心下一个咯噔,芳草这个反应,难不成她清白早没了的事儿是真的? 舒芳草吓得未语先哭,她要怎么说,为了能进薛家门,她早就被薛贾哄着把清白给了他? 薛贾,根本就不是什么薛家独子! 「愚蠢!」舒勇见女儿张不开口,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实气得他抬手就想要给女儿一耳刮子。 舒芳草躲了躲,「不是我的错,是娘跟我说的,要尽快抓住薛贾的心,然后风光嫁进薛家,让小元村的人都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嫁得有多好的!」 语速之快,似是怕慢了,她爹那抬起的耳刮子就落到她脸上了。 舒勇愣是给气笑了,「薛贾就是个来历不明的!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 「我早就说了我不来,我不来,是爹你跟娘硬是逼着我来,否则我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舒芳草恨啊! 若是没有这一出,她还是好好的,薛贾即便不是薛家的人,可他能拿出那些好东西,家境应是不差,她还是能嫁得风风光光的! 舒勇的笑没了,脸色难看得可怕。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舒勇跟芳草?」林吉指着不远处一个站着,一个跌坐在地上的人,示意众人看。 舒勇闻声下意识想将女儿彻底挡在身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芳草现在的样子。 没人看见,他们尚且还能瞒着,有人看见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芳草怎么了,以后谁还会娶芳草? 方芥蓝确认林吉所指的人就是舒勇跟舒芳草,当即就红着眼眶朝两人跑了过去,完全没发现舒勇的异样,「当家的,你怎么在这儿不回家?」 「还有芳草,芳草?天啊,芳草你这是怎么了?哪个天杀的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老天爷啊,她这是看到了什么啊! 方芥蓝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心中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了,她让舒勇陪着芳草一起,就是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为什么现在还是发生了呢? 「闭嘴!」舒勇脸色黑了黑,他还想着能有什么办法把人都给弄走呢,结果方芥蓝上来一嚷,什么都毁了! 果然,林吉,还有他身后的那一群人闻言都纷纷加快了脚步走来,芳草根本就避无可避。 走得近了,众人看清舒芳草现在的样子,皆是一愣,傻眼了。 舒芳草这个样子…… 「转过去,都转过去不许看,不许看!」方芥蓝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一变,就冲上去,一个挨着一个地把他们都给转过去。 可,该看见的,他们都看见了,即便是现在转过身去,也已经无事于补了。 舒芳草没脸再待着不动,顿时强撑着起身,迈开腿跌跌撞撞地绕过众人跑开,「我不活了!」 第51章 「芳草!」方芥蓝想也不想地拔腿追了过去,芳草就算是要死,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 众人:「……」 「舒勇啊,你们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林吉目光复杂,他为自己曾经觉得舒勇会带着舒芳草躲藏起来的想法感到羞愧。 舒勇一个大老爷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愣是红了眼眶,悲愤地捶胸顿足:「我跟芳草本是要进镇去寻我们家大壮的,结果那群天杀的守镇人,他们,他们竟是二话不说把芳草……」 「要是我们没有为了尽快让大壮把小盛送回来,半夜去镇上,芳草就不会……」 「我可怜的芳草啊!大壮没找回来不算,还搭上了芳草,这让我这个当爹的可怎么活啊!」 「可若不是你们家大壮大半夜的把小盛打晕了带走,人大丫也没理由逼着你们大半夜非要出来找大壮啊。」林吉好半晌品过味来,瞬间觉得自己的羞愧早了点。 虽然舒勇父女俩是没躲起来,但是舒勇觉得他们一切的灾难都是拜大丫所赐,这就不对。 舒大壮不动手打晕小盛带走,哪有后头这些事儿? 「林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老舒家都这样了,你竟还替大丫说话!」舒勇忍不住怒瞪了林吉一眼,林吉是眼瞎了看不见他们家的惨状吗? 林吉无语,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他人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这边沉默无语,那边方芥蓝却是追上了女儿,一把抱住了女儿,不让她继续往前跑。 舒芳草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娘,你放开我,我没脸活着了!」 「啪!你给我冷静点!」方芥蓝忍无可忍地抬手给了女儿一巴掌,事已至此,寻死有什么用? 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能利用这换点好处! 好处到手,爱咋的咋的,一个丫头片子罢了,没了一个,她还有一个小的呢! 舒芳草捂着被打的脸颊不敢吭声,无声流泪,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大壮这会儿还在镇上哩,村长叫我们帮忙进镇寻,舒勇你看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先带着婆娘跟女儿回村?」 「让她们自己回村!」舒勇抬手抹了一把泪,相比较一个已经差不多废了的女儿,儿子的安危当然才是最重要的。 林吉颔首选了两个人先送方芥蓝跟舒芳草回村,剩下的就一起和舒勇去镇上。 尽管人多,但过镇门时,看见那些守镇人,舒勇连个屁都没敢放。 也是巧了,他们刚进镇,迎面就遇上了曾经到过老舒家要债的王大虎。 王大虎认得舒勇,抬手便让手下人把舒大壮给舒勇送过去,「来得正好,省得爷再走一趟了。」 「舒大壮在赌坊赌输了,欠我们赌坊一百两还不上,爷只好按照规矩废了他的手脚,你们识相的可别闹事,否则我们赌坊也不是好惹的。」 放完话,王大虎带着人,潇洒转身离开。 「早就让你不要赌,不要赌,你怎么死活就是不听呢?」舒勇扶着昏迷不醒的儿子欲哭无泪,他老舒家的后啊,莫不是要断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难免唏嘘,早说了,不要做事那般无情,赶尽杀绝,老舒家上下全都不听啊。 这下好了,舒大壮被废手脚,舒芳草也被糟蹋了,算不算是老天爷给老舒家上下的报应? 老舒家的把主意打到舒盛头上,结果却落得了个一残一毁的下场,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整个小元村茶余饭后的笑谈。 也让平日里苛待亲人的人家稍稍收敛了些,毕竟有现成的受报应例子在眼前,他们都不想成为第二个老舒家。 舒燕对老舒家的遭遇一点儿都不同情,有句话说自作自受,但她担心封景安心中会有愧。 「封景安,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耐心等了几日都没见封景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舒燕忍不住在第五天,封景安路过房门口时,开了口。 封景安寻思着,晾了舒燕这么几日,舒燕应该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便抬脚进了屋,张嘴便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舒燕愣是给封景安噎住了,尔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难道说,她想岔了? 封景安心中只惦记着她有没有知错,压根没把老舒家的事儿放在心上? 「你,没觉得对舒芳草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毕竟那天你出镇门的时候要是发现了守镇人的不对,或许就能救下她了。」 「事实是,我没发现。」封景安面色如常,「别岔开问题,回答我,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舒燕哭笑不得,绕不过去了是吧? 「知道了,我不该拖着伤让苏婶儿背去老舒家,下次不会了。」 第52章 封景安挑眉,「你还想有下次?」 「不,你听错了,没有下次。」舒燕从善如流地改口,眸光闪了闪,「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 「没有。」封景安半点犹疑都没有。 舒燕觉得奇怪,「你真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所以故意说没有的?」 「当然不是。」封景安本来不想拿老舒家那点破事儿来让舒燕烦心的,但是现在看舒燕的架势,分明是他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不相信他。 也罢,反正她早晚会知道。 「这几日你在家里未出门不知道,老舒家那边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舒芳草早在镇门之难前就已经把清白交给了一个假冒镇上薛家独子的落魄商人,商人不知老舒家的事儿,三日前登门找舒芳草时,被老舒家扣下了,说是要让他当老舒家的倒插门女婿。」 「!」舒燕目瞪口呆,竟还有这种事儿? 「那落魄商人假冒他人欺骗舒芳草图什么?」 封景安想到自己听来的,不禁摇了摇头,「听说那商人是看上了方芥蓝手里握着的那五十两银子。」 「也不对啊,方芥蓝可不像是会为了舒芳草的出嫁,把自个儿手里握着的银子都交出来的人。」舒燕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还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封景安失笑,「如果商人的身份一直没被守镇人拆穿,商人家世显赫,方芥蓝为了面子,也为了舒芳草在婆家过得好,以后给她捞更多的好处,是不是要拿出银子来替自己跟女儿都挣足了面子?」 「!?」失敬了,她不知道还能这样。 舒燕总算明白封景安为什么半点愧疚都没了。 舒芳草在秋天过去时,跟那个商人成亲了。 老舒家为了面子,并未大办,舒芳草出嫁时,身上穿着本该是舒燕的嫁衣,大气没有,憋屈倒是把心装满了。 曾经希望自己出嫁时风风光光,把舒燕碾压进地底下的念头,彻底成为了曾经。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薛贾落魄,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她连出嫁可能都成了一种奢望。 毕竟,以她的情况,想嫁给更好的人,根本就没有可能,低嫁她不乐意。 苏蝉过来封家,把老舒家的热闹跟舒燕说了一嘴,末了感叹:「这人啊,真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儿,不然总会有报应的。」 「婶儿,您喝点水。」舒燕好笑地把舒盛刚才给倒来的水端起,递给苏蝉。 苏蝉接过水喝了一口,后目光落在舒燕的双腿上,「看我,跟你说老舒家那些糟心事儿干啥,不说这个了,你的腿怎么样了?」 「已经能稍微下地走走了。」但是距离她想要正常行走还差得远,说起这个,舒燕心里就有些急,也不知道山里那片连翘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还不能进山去把那片连翘给采下来,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可就要浪费了那么大的一片连翘了。 苏蝉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都能稍微下地走走了,看来景安把你照顾得不错。」 在此之前,谁要跟她说,封景安会照顾人,她铁定是要跟谁说他是在做梦的,但是现在看来,凡是被逼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是照顾得不错,不过是饭菜都是小盛掌勺做的罢了,他还拘着我,这不许那不能的。」舒燕忍不住扶额,简直不忍回想自己被拘束的那些日子。 苏蝉失笑地摇了摇头,「你啊,要没有景安拘着你,你的腿伤能好这般快?不过做饭这事儿,景安确实,咳,毕竟从小到大未曾碰过,你多担待着些。」 舒盛跟封景安的从小受宠不同,他是从懂事开始就必须要帮着舒燕做饭给老舒家一大家子吃的,所以即便他还没灶台高,在灶台前垫个小桌子还是能做饭的。 「瞧婶儿说的,我可没嫌弃他不会做饭,只是不满他总拘着我罢了。」舒燕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甘心放弃那片连翘。 「婶儿,我跟你商量件事儿成不?」 苏蝉忍不住好奇,「啥事儿啊,你直说就是。」 「婶儿,您能不能帮我找几个人,进后山去,到先前找到我的那个地方去,把那里长着的黄色果实给采回来?」舒燕万分期冀地看着苏蝉。 这事儿找封景安,他肯定会把她臭骂一顿,苏婶儿就不一样了,就算苏婶儿不乐意,也不会骂她的。 果然,苏蝉眉头一皱,「那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伤还没好都惦记着要将它给采回来?」 「不是婶儿不肯帮你,这事儿要是让景安知道了,景安一定会生气的。」 「就是因为他会生气,我才会找婶儿啊!」舒燕凑到苏蝉耳边,低声跟苏蝉耳语了几句。 苏蝉半信半疑,「那东西晒干了能卖不少银子?」 第53章 「当然,我骗您干啥?」舒燕眸底划过无奈,「婶儿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眼见着就要入冬了,要是我们手里不能攥着点银子,这凛冬我们可怎么度过?」 「而且,那东西再不采,就要过了最佳的采摘期了,到时候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不是,你咋知道那东西可以入药,能卖钱的?」苏蝉觉得奇怪,大丫分明大字不识一个,不可能会知道那些的才对。 舒燕脸色一僵,「这个嘛,我是听别人说的。」 「哪个别人?」苏蝉追问。 舒燕哪里给苏蝉找出个别人来?只好瞎掰:「就是之前,我遇上了个问路的药商,他告诉我的,而且他还给我看了那东西的模样,说它叫连翘。」 巧的是,在舒燕穿过来之前,小元村里还真来过那么几个药商,苏蝉心里的疑问登时散去不少,但还是觉得不靠谱。 「你只是瞧了那个什么,连翘长的什么模样,万一你认错了,那根本就不是连翘呢?」 「不可能认错!我记性很好的!」舒燕假急,心里松了口气,苏蝉好像是信了她的说辞,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要将那些连翘给收了,万一我真的没认错,那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啊!」 苏蝉也有些心动,可这事儿非同小可,她不能随口就应了,「这事儿,婶儿得跟你周叔商量一下,这连翘值钱,若那些真是连翘,不宜让太多人知晓。」 「依婶儿看,你还是把这事儿跟景安说说,多一个人也好办事,咱们就别找外人了。连翘是你发现的,别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的,都跑来跟你抢,你就收不到多少连翘了。」 「还是婶儿你想得周到,行,一会儿我跟封景安说说。」舒燕有些后怕,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还好苏婶儿没有听她说的去找人,不然别人肯定会知道那些东西值钱,从而引起哄抢。 到时候,她这个先发现的,找谁说理去? 苏蝉惦记着这事儿,便也就没多留,嘱咐了舒燕几句,就家去了。 一刻钟后,封景安端着舒燕要喝的药进屋。 舒燕乖巧地从封景安手中接过药,不同往日总想着要把药给倒了,她这回很是干脆地干了封景安送来的药。 「今日这般干脆,说吧,何事。」封景安挑眉,这事出反常即为妖,舒燕向来不会这般乖乖喝药。 舒燕讪笑了一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搞得我有点不太敢开口了都。」 「那就别说了。」封景安伸手从舒燕手中接过空碗,作势就要离开。 舒燕赶忙伸手拉住封景安,「等等,我说,我说,你先别走。」 「你可还记得那日你进后山找到我时,边上那丛开着黄色花儿的植物?」 「记得又如何,你莫不是还想去后山不成?」封景安脸色一沉,腿伤都没好呢,就惦记着后山,怕不是她腿伤这会儿好了,早就再次背着他进后山了! 舒燕弱弱地替自己辩解:「不是我去后山,是你去。」 「?」封景安更气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问出那样问题来的你想去后山!」 「我倒是想去啊,这不是我腿伤还没好么?」舒燕偷瞄了封景安一眼,「我刚刚说的那东西是连翘,它的果子可以入药。」 「所以,我想让你,跟苏婶儿还有周叔去后山把它们给采摘回来,晒干后能卖不少的银子。」 封景安:「……」 「你怎知那东西是连翘?」 舒燕早料到了封景安会问,当即把先前跟苏蝉解释的说法再说了一遍,末了怂恿:「那东西若能全采回来,卖了银子,咱们这一整个冬天就不用愁了。」 「而且来年开春,你还能去参加县试跟府试,成为童生,然后接着考秀才。」 「先前你急着让岑大夫治好你的腿,为的就是再度进后山,将你说的连翘给采回来是不是?」封景安脸色并未变得有多好。 怪不得一开始,她就那般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的双腿在短时间内好起来! 舒燕没想到封景安会旧话重提,脸色顿时僵了僵,她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眼下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点下头,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咳,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就别提了吧?往前看它不香吗?」 「哼!」封景安冷睨了舒燕一眼,抬脚离开。 舒燕懵了,不是,他‘哼’是什么意思?去还是不去? 不管什么,但凡能入药的药材,在药商那里都很值钱。 封景安明白舒燕惦记着后山里的那片连翘,其实是想让他们的生活能够过得更好一些,也补偿他用了去考童生的盘缠把她从王大虎的手中赎了回来。 他相信,如果舒燕没有伤了腿,她肯定是要自己去,而不会告诉他分毫。 「罢了。」封景安到底是出门,去找村长商量怎么去采连翘。 第54章 商量的最后,三人决定每个人背着一个背篓进山,这样,采下来的连翘放在背篓里,再拿块布往上一盖,别人就不知道他们背篓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封景安还记得路,故而三人进山后没花费太多力气就找到了那片连翘的所在,他们分散开来,小心地把连翘果摘下来,放进背篓中。 足足两个时辰,三人才将这片连翘结的果采完,往回走。 出了后山,路遇村里的其他人,果然没人好奇他们背篓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还以为他们是背着背篓一起去采了野菜之类的东西。 虽然三个人一起有点奇怪,但其他人仅仅在心里疑惑了那么一瞬,并未多想。 他们采回来的连翘晒干后,足足有五斤,且品相极好。 封景安亲自将晒好的连翘背去镇上卖给药材铺子,换得了足足二十五两银子。 本来这事儿悄悄的,没人知晓,奈何周富贵那贪杯的性子却一不小心坏了事儿…… 宿醉醒来,周富贵想起自己醉后说出去的话,当即顾不得头疼,拔腿就往封家跑。 敲开封家的门,进去后像做贼似的反身抢着把大门关了起来。 「叔,您这是怎么了?」封景安愣是被周富贵此时的神态给逗笑了。 周富贵脸色不太好,急声道:「哎呀你别笑,我有重要的事儿跟你说!」 「这事儿呢,是我对不起你们,昨儿个我丈母娘家有喜,我吃多了酒,不小心把咱们采连翘去卖得了银子的事儿给说漏嘴了!」 「你说我这贪杯的毛病多坏事儿?万一要是因此给你们惹来了麻烦,我于心难安啊!」 谁不知道他丈母娘家有个二货,只会好吃懒做,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儿,整日里除了偷鸡摸狗的事儿,就没干过正事儿? 封景安一怔,这确实是有点麻烦,不过麻烦不大。 「那片连翘就长在那里,时间久了,总也会有人知道,现在说出去了也不妨事儿,叔你不必太自责。」反正连翘已经卖了,换成银子,谁想来搞破坏都迟了。 至于惦记上他们家的银子这事儿,也好办,养条狗看家护院就是。 周富贵迷糊了,「我怎么能不自责呢?不是,景安啊,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万一哪个贪财地寻摸到你家来偷银子可咋整?」 「这就要劳烦叔给我找条狗子养着了。」封景安笑了笑,「咱们这普通百姓人家里,看家护院最合适的就是狗了。」 「上次能让舒大壮悄无声息地摸进来带走小盛,也都是因为院里没养点凶猛的动物,但凡是院里有条狗,舒大壮连我家院墙都接近不了。」 「嘿!我怎么没想到?」周富贵眼睛一亮,这主意好!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条狗来!」言罢,转身打开门就走,风风火火,脚步完全就不带停的。 这养了狗,不请自入之人,被狗咬了也活该! 「姐夫,我们要养狗的话,是不是该给狗搭个屋子?」舒盛从厨房中探出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封景安,他们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封景安笑容一僵,强作镇定地转身背对着舒盛,「你想搭就搭,不必问我。」 「???」舒盛眼睁睁看着自家姐夫抬脚进了屋,满脑子疑问,他的话难道不是在跟姐夫说一起给狗搭个屋子? 怎么最后却变成是他想搭就可以搭?姐夫甩手就进屋,啥也不干? 哦,懂了,肯定是姐夫不会! 屋内,封景安瞥了眼自己的双手,狗屋这东西怎么做?他只会做桌椅板凳。 ☆☆☆ 两刻钟后,周富贵给封景安送来了一只三个月大的小奶狗。 「再大的狗就不好认主了,三个月大的可以吗?」 「可以了,叔您要是不放心,自个儿家里也养一只。」封景安伸手从周富贵手里接过栓着狗子的绳。 周富贵摆了摆手拒绝,「不了不了,你婶儿她不喜欢狗。」 「那您夜里警醒着些,万一有坏心的从我这儿捞不着好处,跑您家去就不好了。」封景安也不强求,毕竟周叔是小元村的村长,一般人还没那个胆子惦记上。 狗子到封家,舒盛喜欢得不行,亲自为其取名来福。 要不是姐姐姐夫都反对,夜里睡觉的时候,舒盛甚至想把来福抱进他屋里一起睡。 来福是一条适应能力非常强的狗狗,白日里刚来封家时的不安跟不适应,到了夜里已经是差不多没了,非常安逸地趴在舒盛给它搭的狗屋里。 丑时刚过,封家院墙外就有道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正是出自苏家村周富贵丈母娘家那个远近闻名的二货苏长冬。 苏长冬想到自己翻过面前的这面墙,就能拿到十五两银子,便忍不住摩拳擦掌。 第55章 他表姐夫自己说漏嘴的事儿,肯定不会主动来跟封景安说,这会儿里头的人肯定都不知道有人惦记上了他们的银子。 所以,他这个时候来是最合适的! 苏长冬抱着美好幻想来到封家院墙外,起跳扒拉住墙就使力往上爬,好不容易跨上去,还没来得及往下跳呢,耳边突然就传来了狗叫声。 「汪汪汪!」 苏长冬动作一滞,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怎么觉得这狗叫声是从封家院里传出来的? 可这不应该啊,封家没养狗,退一步说,就算是养了,那也该是在他一开始靠近的时候就叫了才对啊。 「汪!」在苏长冬百思不得其解时,来福已经从狗屋里冲出来,到了苏长冬脚下,奋力地往上跳,企图咬住苏长冬悬挂在虚空中的脚。 苏长冬吓得把跨进封家院墙里的脚缩了起来,「不是我听错了?!这封家什么时候养的狗?」 「谁在外面?豆,豆,网。」封景安惊醒,随手披了件衣裳,灯都没点就推门而出。 苏长冬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就想逃,却忘了自己这会儿是跨坐在墙上,一动当即就坐不稳,直直地朝地上落去。 「哎哟,摔死我了!」苏长冬抱着扭到的右脚,满脸痛苦。 他这一声哀嚎,音调不小,直接将封家临近的几户人家给惊醒了,不多时,这几家人的男主人们就举着火把往封家而来。 封景安也将封家大门打开,在其他人到来之前站到了苏长冬的面前,不善地看着他,「不该说的一句话都别说,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景安啊,我们刚刚听到了一声哀嚎,怎么回事?」问话的是钟婶儿的男人。 封景安警告地瞪了苏长冬一眼,才回头答:「家里狗子把一个过路的人吓着了。」 「过路人?」众人狐疑,这深更半夜的,这人是要去哪儿,才会路过景安家? 封景安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是要去哪的,你们回去歇着吧,没啥大事儿。」 「那行,有事儿叫一声。」众人想不出个所以然,封景安又说没啥大事儿,他们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苏长冬这个人二归二,但在关键时刻,脑筋转得还挺快,眼见着他们就要离开,他当即不再犹豫,大声嚷嚷开来。 「哎哎哎,你们都别走啊,我才不是什么过路人呢!我就是听我表姐夫说,他们家偷偷采了一个什么叫连翘的药材去卖了,足足得了二十五两银子,才大半夜过来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的。」 蠢货! 封景安眸底划过一抹讥诮,他坑都没挖,这人就自个儿往下跳了,怎么着?是想凭这三言两语的,就挑拨了他的邻里关系不成? 苏长冬没发现封景安眼里的讥诮,犹自还在高谈阔论。 「这事儿你们肯定不知道吧?亏得你们小元村对外标榜全村人都互帮互助呢,人家封景安自个儿闷不吭声地就发了财,没见把你们也给带上啊!」 众人:「……」 虽然这人爬墙想要偷东西不对,但是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景安,这,他说的可是真的?」钟叔有些为难,但他又实在是想知道真假,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毕竟,那个叫什么连翘的药材能卖那么多银子,他要是能采点儿去卖,家里日子就不会一直过得紧巴巴的了。 苏长冬幸灾乐祸地瞥了未开口的封景安一眼,「当然是真的,你们知道我表姐夫是谁吗?就是你们村村长!这事儿可是他吃多了酒,不小心说漏嘴的,不可能有假。」 「咱们都讲究酒后吐真言,这酒后说的话肯定是真的,而且我表姐夫还说了,封景安给他分了十两银子!」 为什么给分银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连翘,是村长跟封景安去采的! 众人瞬间不约而同地想起,前段时间他们撞见封景安跟村长夫妇背着背篓的事儿,难道连翘就是那个时候采的? 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长冬沾沾自喜,他没能把好处捞到手,也不能让封景安好过了,更何况他还摔伤了脚呢,他封景安说什么都得给他赔点银子! 「他说的是真的,但是我没有闷声发财不跟你们说。」封景安看一眼苏长冬都觉得伤眼,索性不看,只说自己的。 「那连翘是大丫上次进后山时找到的,可她也不确定那就是连翘,我跟村长先去采了,拿去卖,也是想证实大丫没看错。」 「前儿个,我跟村长还商量着,看怎么样能把那片连翘迁出来,让咱们村每家每户都能种上呢。」 「你胡说!」苏长冬越听越觉得不对,脸色顿时禁不住变了变,照封景安的说法,合着他是先给大家探路,根本不是瞒着大家,自己闷声发大财? 第56章 这怎么可能? 封景安面色不改,「我有没有胡说,问你表姐夫就知道了,我想,村长也是过于高兴,才会在吃多了酒后说漏了嘴。」 「毕竟,我跟村长还未能找到能把那片连翘迁出来的法子,不跟大家说,是不想大家空欢喜一场。」 「不对!不是这样啊!你肯定是在撒谎!」苏长冬直觉不对,可愣是没能找出来,只能苍白的指控,没有一点点说服力。 相较于苏长冬这个半夜来爬墙偷东西的,众人自是更相信封景安的说辞。 何况还有村长作证呢,村长这么多年来,可没骗过他们。 「景安,我们相信你,你说吧,这人怎么处置?」钟叔嫌恶地看了苏长冬一眼,一旦相信了封景安,再去想这人方才的言语,那可不就是在赤.裸.裸地企图挑拨他们邻里之间的关系么? 封景安笑了笑,「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将他丢出村口就好。」 「不!我脚伤了,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我表姐夫!」苏长冬慌了,这么晚了被扔出村口,万一遇见什么,他不得完蛋? 不行!绝对不行! 「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见着了,有什么想说的都给我憋回去!」周富贵黑着脸而来,恰好听到了苏长冬最后一句话,气得上去照着他脑袋就糊了一巴掌过去。 「这不成器的,我先带回家去,明日一早就给他送回苏家村,你们都回去睡吧,少不了你们的。」 翌日天刚亮,钟叔等人就等在了村长周富贵家的门口。 「等我把他送走,回来就跟你们商议,你们别急。」周富贵压了压一大早看到这么多人守在自家门口受到的惊吓,扶着苏长冬往外走。 苏长冬不知在这段被带回周家后的时间里遇着了什么,众人再见他时,他整个人都蔫了,连话都不敢再说。 众人心中虽急,却也不好催村长快点,只能眼巴巴地目送着村长把苏长冬往村外送。 他是他们小元村的村长,不至于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就逃了吧? 「要不,我们派个人帮帮村长?看那苏长冬走的,挺费劲。」 「你说的你去!」 「还是不了。」村长家还在这儿呢,他总不会抛家弃子的逃走。 苏蝉听不下去了,端了盆水出来,作势要倒,「都让让,不然泼到谁了,我可不负责。」 「一大早的,守在别人家门口,也不嫌难看!」 众人:「……」 他们是知道不该急,可那是挣钱的事儿,他们怎么能不急? 「你们家跟景安偷偷摸摸上山采连翘卖了银子,还好意思嫌我们难看呢!」老许家仗着自己这一方人多,出头呛了苏蝉一句。 苏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后山存在这么多年,你们自己发现不了连翘,怪谁?」 「按我说啊,就该是景安家的走运,你们这么多年都没发现的东西,他们发现了,凭什么就要给你们分享?换我是景安,我根本不会告诉你们那片连翘在哪儿!」 「也就是景安心善,愿意把那片连翘的所在告诉你们,否则你们就算是知道有这么个事儿,你们谁有胆子自己去后山找?」 「别说是找了,你们认识连翘什么样吗?」 「我们……」老许噎了噎,愣是没法反驳。 其余人:苏蝉这张嘴一如既往的厉害,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哼!」苏蝉将手里端着的水泼出去,活像泼的不是水,而是令她厌恶的脏东西似的。 众人脸色几经变化,心里莫名就觉得,苏蝉手里被泼出去的水是他们。 简直,尴尬得不行。 他们确实没资格分景安家找到的东西不假,人苏蝉说的也没错。 「好了,我回来了,现在说说那片连翘的事儿。」正当众人为要不要离开犹豫不决时,去送苏长冬的周富贵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周富贵觉得奇怪,「你们不都嚷着要我跟景安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在怎么一个个突然都哑巴了?」 「心虚,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占理了呗。」苏蝉毫不客气地嘲讽。 众人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这个苏蝉,怎么就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留呢? 「村长,我们不说,是相信你定会给我们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钟叔硬着头皮站出来,「我们也不是非要分好处。」 「景安不是说了在想法子把连翘从后山里迁出来,让每家每户都能种上么?我们拿到连翘种,种下后全都看自己的,绝不会将手伸到景安那边的。」 「对,没错,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众人忙不迭应和。 周富贵哭笑不得,「这连翘哪是这么容易种成的?你们啊,太天真!」 第57章 「我昨儿个连夜去问了岑大夫,人岑大夫说了,那连翘啊,还就得长在那个地方才能活,移栽出来是万万不可的。」 「那怎么办?」众人急了,不能移栽,那他们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周富贵抬手向下按了按,让众人冷静下来,「那片连翘的所在我会带你们去认认,以后就轮着去采,今年我跟景安已经采了,你们等明年连翘再结果了,商议出谁先采。」 「我的意思,是谁家最难谁先,也可三五人一起,每人分一点,你们意下如何?」 「明年?这也太久了,而且到了明年还得轮流,这……」钟叔愁得拧眉,这得啥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周富贵眼睛一瞪,「嫌久?那你们就谁也别要,都给景安!反正今年是已经没有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别别别,我们同意!」众人没别的法子,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只能应下来。 之后,周富贵领着他们去认了连翘的位置,便不再管。 漫长的冬日,在他们对连翘的期盼中渐渐过去,苏长冬被苏家人看着,也未再有机会来找茬。 待春暖花开,封景安也将踏上前去考取童生的路途。 并不是所有习举业的读书人都会被称为童生,只有通过了县试、府试两场考核的学子才能被称为童生,而成为童生,才能参加院试。 在院试中,成绩佼佼者才能成为秀才。 封景安本以为自己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从王大虎手中赎了舒燕,是赶不上这两年一次的童生考了,结果没想到,舒燕的任性给了他别样的惊喜。 虽然银子比二十两少了十两,但省着点用,倒也能让他将童生试考完。 「东西都收拾完了吗?你确定没漏了什么?」舒燕也不知道这考童生需要什么东西,只能一遍一遍地向封景安确认。 封景安看了一眼明显好像是又添了点东西进去的包袱,忍不住哭笑不得,「我确定什么都没漏,但你再往包袱里塞东西,这包袱怕是要装不下了。」 舒燕:「……」 「我这不是怕少了什么东西,你路上麻烦么?」舒燕小声嘀咕。 封景安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确定没漏什么,那就一路顺风,我跟小盛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舒燕忙不迭地矢口否认,故作期待。 封景安挑眉好奇问:「你怎知是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这天下读书人不知凡几,很多都卡在了这童生试上不得往前进一步,可想而知童生有多难考。」 「你会卡在这童生试上吗?」舒燕不答反问。 封景安:「……不会」 他绝不允许自己止步于童生试。 「那不就是了?」舒燕笑了笑,「你有信心,结果便不是好的也不会坏。」 考试嘛,一次过当然是好事,但二次考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儿,毕竟第二次的时候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心中会更有把握啊。 封景安神色一顿,他许是怕舒燕对他的期望太高,最后自己却没能达到她的期望令她失望,故而才会因她如今这样轻松的态度而心安。 「我走后,不许偷偷一人去后山。」 舒燕笑容一僵,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我会让周叔和苏婶儿看着你。」封景安扶额,一看舒燕的脸色,他就知道他走后,舒燕绝对不会安分地待在家里头。 舒燕面色讪讪,「倒也不必如此,我听你的就是。」 「我不信」封景安打定主意,还是要拜托一下周叔和苏婶,不然他不能放心。 舒燕一恼,转身往外走,「不信算了,随你!」 她还就不信了,封景安离家后还能管得着! 封景安失笑地摇了摇头,抬脚也往外走,却并不是要去追舒燕,而是往周富贵家去,他说到做到。 见状,偷偷摸摸注意着封景安的舒燕更恼了,哼,说就说,到时候他不在家,她也能说服他们跟她一起进山! 翌日一早,封景安挎着备好的包袱踏上去童生考的路,舒燕因着心里还恼封景安,只给他做了吃的,并未露面送他出村。 想看封景安热闹的人不少,送行人群中有真心送封景安出村的也有阴阳怪气,想要影响封景安心情的,比如恨毒了封景安的方芥蓝。 「此去一路,你可得小心,别一不小心折在路上,童生没考上,还搭上自己一条命。」 众人:「……」 方芥蓝这明摆着是咒人封景安考不上童生,还死在外头! 周富贵脸色一冷,张嘴欲言,不想话还没出口,就被封景安笑着截断。 「村长,昨儿个拜托您和婶儿的事,您多费心,待我考完归来,定会好好谢您。」封景安仿若完全没听见方芥蓝说了什么的样子。 第58章 方芥蓝的恶语,说了跟没说似的,气得她脸色发青,「封景安你……」 「你放心,我们会看好大丫的,时候不早,你赶紧出发吧。」周富贵狠狠地瞪了方芥蓝一眼,老舒家都一团乱了,她还有心思来咒人,真是半点都拎不清! 方芥蓝一噎,再反应过来时,就见封景安作揖,完了转身往村外走,脚步之干脆,简直是全然当没有她这个人在旁阴阳怪气。 「我呸!拽什么,都不一定能考上呢!」 「你可为你们老舒家积点口德吧,一天天的自己家里的事儿不解决,总盯着别人,是嫌你们家还不够乱吗?」周富贵失望地摇头。 方芥蓝梗着脖子怼道:「我们老舒家乱成这样还不都是他封景安害的!?镇上马家那是多富的人家啊,大壮让小盛去马家是去享福的,他封景安非要去马家搅和了,如果不是他,大壮的手脚何至于会被废了?」 「还有我家芳草,但凡封景安细心一些,她何至于落得个只能招赘的地步?」 儿子儿子废了,整日里总阴阳怪气,女儿也没能给她捞回半点好处,家里还得多一张口吃饭,这些人知道这个冬日她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她不怪封景安难道怪自己的儿女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周富贵气得甩手离开,他跟方芥蓝这种一心认为错的都是别人,她生的全没错的人,没什么话好继续说的。 众人也都纷纷离开,不管方芥蓝又说了什么,都没人搭理她。 谁错谁对,他们心里明镜似的呢,哪会听方芥蓝的歪曲? 方芥蓝犹自骂着,即便没人搭理,她也要骂个痛快,再憋下去,她要疯了。 于是,众人都离开了,就方芥蓝在村口,对着封景安离开的方向叭叭叭地骂,画面特别的喜感,好像生怕没有笑话给别人看似的。 舒勇本是要出村办事儿,见此愣是觉得丢脸,直接绕道,从小道出村。 半个时辰后,方芥蓝方才觉得自己骂舒坦了,转身回家。 「让你给我倒杯水,你给我倒的是什么水?想烫死我吗?」舒大壮阴着脸瞪着舒芳草,身上是被他用脑袋撞洒的水。 舒芳草冷着脸把杯子往地上一摔,「这就是普通温水,你非要找茬是吧?行啊,有本事自己起来找水喝!」 「你!」舒大壮想撕了舒芳草这个妹妹的心都有了,他说烫就是烫了,舒芳草是眼瞎了看不见他手脚都被废了,动弹不得吗? 「我什么?要不是因为去找你,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你还好意思跟我阴阳怪气!」舒芳草越想越气,转身大步往外冲了出去。 结果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薛贾,她更气了。 「你不长眼吗!?」 薛贾脸色一黑,「什么叫我不长眼,不是你自己往我身上撞的?」 「放屁!你要不挡在我面前,我能撞上你?」舒芳草抬手就要给薛贾一巴掌。 薛贾哪能让女人给打了,他眸光一冷,一手挡开舒芳草抬起的手,一手反手给了舒芳草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舒芳草整个人都懵了,她万万没想到薛贾敢对她动手。 「你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拼了!」方芥蓝到家,看见女儿被打,当即随手抄起扫帚往薛贾身上打。 薛贾一惊,忙不迭地上蹿下跳躲着扫帚,还不忘破口大骂:「你这个老虔婆凭什么打我?明明是你女儿先想要打我,我才还击的!」 「你个骗子还有理了!别说是我女儿还没打到你,就算是打了,那也是你活该,你就该好好受着!」方芥蓝手上的扫帚舞得更加用力。 薛贾千躲万躲,还是没能全都躲过方芥蓝手中挥舞的扫帚,身上生生挨了好几下,疼得他不禁眼露凶光,这一个冬日,他早就受够这家人了! 正好,现在舒勇不在,他…… 「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一直拿捏着吗?做梦!」薛贾一手抢过方芥蓝手中的扫帚,往回神正想要过来帮忙的舒芳草身上一扔,就掐住了方芥蓝的脖子,狠狠用力。 瞬间,方芥蓝就翻起了白眼,明显是没法呼吸了。 舒芳草脸色一白,扭身就往外跑,「杀人了!快来人啊!薛贾要杀人了!」 「哼!」薛贾不屑地松手,抬脚离开老舒家,杀方芥蓝,他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不过是临走前,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方芥蓝捂着心口,贪婪地呼吸,压根就顾不上薛贾的离开,她刚才,离死只差了一步! 「该……该死的,东西!」 舒芳草带着人回来,在院中就只见她娘,没了薛贾的身影,她登时就傻了,「娘,薛贾呢?」 「逃了!你们快去把他给我追回来!」方芥蓝眸底划过阴狠,等把薛贾找回来,她非得让他知道知道,对她下杀手是什么后果不可! 第59章 林吉等人心里不太舒服,方芥蓝这发号施令的样子,活像将他们当成她的下人似的!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舒芳草急了,他们杵着不动干什么? 林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既然你娘没事,那我们就先回了,至于人,那是你们家的,你们自己找。」 「就是,谁家还没事儿了?」其他人忙不迭附和,纷纷转身离开。 这方芥蓝母女也是,求人办事,态度也不好点,谁乐意被她当成下人一样使唤了? 「回来!你们别走!」 「我不活了!」舒芳草叫嚷着,冲着墙撞了过去。 上门的夫君就这么逃了,她还活着干什么?给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吗? 没人来得及阻止,舒芳草一头撞于墙上,昏厥了过去,老舒家又乱了起来。 ☆☆☆ 舒燕听着村里人说的关于老舒家的八卦,含笑不语,脚下往后山去的步子半点没慢下来。 趁着这会儿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老舒家上,她赶紧进山看看,上次她发现的那个蜂窝还在不在,顺便再找找后山里有没有什么未被人发现的好东西。 八卦着老舒家那些事儿的人们果真是没一个注意到舒燕往后山去了。 舒燕到了后山,刚要进去,下一刻,手就被人给拉住了—— 「大丫,景安交代过你的话,你都忘了?」苏蝉极为不赞同地看着舒燕摇头,得亏她一直注意着,不然还真叫舒燕再次进到后山中了。 舒燕:「……」 不是都在八卦老舒家那点事儿吗?为什么苏婶儿会出现在后山?简直像是一早就守在这里似的。 「瞧婶儿说的,景安是我夫君,他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舒燕脸色讪讪,她现在还没踏上后山的地盘,不算进了后山,忘了封景安临走前说过的话吧? 苏蝉没好气地抬手点了点舒燕的额头,「你敢说,要不是我拉住了你,你这会儿没进后山?」 「我……是!我是想进后山,婶儿,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去怎么样?」舒燕眸光闪了闪,既然不管她说什么,都站不住脚,不如抛出诱饵。 「这后山里说不定还有好多好东西呢!咱们结伴进去找找怎么样?」 苏蝉坚守住了稍微有点动摇的心,拉着舒燕往回走,「想都别想,你也不用多费口舌,我不会答应你的。」 「在景安回来之前,你就给我安生地待在封家!」 「婶儿,一直待在封家啥也不干,在景安回来之前,我跟小盛都会饿死的。」舒燕不甘心地试图还要再游说。 苏蝉不管舒燕说什么,都只有一句话,「有我跟你周叔在,你跟小盛怎么着,都不会饿死。」 看来进后山是彻底没戏了,舒燕失望地耷拉着脑袋,由着苏蝉把自己往封家拉,不想拐了个弯,却是迎来了改变。 「大丫想进后山就让她进就是,苏蝉你要是担心,我们这些人陪大丫去!」钟叔和其他几个叔伯目光灼热地看着舒燕。 他们都等不及每年轮着去采连翘了,只要跟着大丫进入后山中,能寻到好东西,卖了换成银子,什么危险他们都乐意去! 苏蝉拒绝的话还未出口,手里拉着的舒燕就被钟岩给抢了过去,而其他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似的,有意无意地挡着她,不让她有机会把舒燕给抢回来。 眨眼的功夫,舒燕就被钟岩等人簇拥着往后山而去了。 苏蝉脸色一沉,气恼地原地跺了跺脚,这会儿跑回去通知当家的,再回来,钟岩等人跟大丫肯定是要走远了,届时找都不好找! 「这些人真是穷疯了!」苏蝉咬牙抬脚追了上去。 后山。 「你们不要再往里走了!」苏蝉张开双手拦在几人面前,不让几人继续往后山深处走。 不然真出了事儿,景安童生考回来,他们没法跟景安交代。 钟岩几人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转眸看向舒燕,「大丫,你来决定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往里走,我们听你的。」 他们都想发财,改善家里的生活,但他们同时也是淳朴之人,绝不会大丫不愿,他们还要硬逼。 「大丫,景安说过不让你再进后山的,你忘了吗?」苏蝉期冀地看向舒燕。 舒燕抱歉地摇头,「婶儿,景安说的是不许我独自一人进后山,现在那么多人一起呢,不会出事的,您放宽心。」 这意思,是要接着往里走了。 钟岩几人心中一喜,纷纷对苏蝉承诺:「大丫说的没错,我们这么多人呢,你放心,就是我们出事,我们也不会让大丫出事的。」 「可是……」 「没啥可是的,婶儿,这大白天的呢,哪有那么多危险?」舒燕笑着上前挽住苏蝉的手,带着她往后山深处走,「不是有句话说,富贵险中求么?想要富起来,为此冒点险算什么?」 第60章 「只要命不丢,就什么都好说。」 几人忙不迭地点头赞同:「没错没错,只要小命不丢,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你们!我,罢了,我说不过你们。」苏蝉无奈地放弃劝说,也不知道大丫是从哪儿听来的这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莫不是,她从景安那里听来的? 舒燕笑意更深了几分,「婶儿的好心我们都懂,这样,我们就进去一刻钟,一刻钟之内找不到什么好东西,我们就离开后山。」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一会儿一刻钟到了,你不肯离开。」苏蝉狐疑地打量了舒燕一眼,万一这话只是她为了宽慰自己才说的,根本没打算要践行呢? 舒燕看见苏蝉眼底的狐疑,哭笑不得,这年头,她说实话都没人信了还。 「婶儿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会反悔的。」 「如此最好,不然一刻钟一到,我就是用拖的,也要将你拖出后山。」苏蝉严肃认真地警告。 ☆☆☆ 一行人说话间终于进了后山深处的范围,后山里的东西在钟岩几人眼中都是普通常见,他们压根不知道其中什么值钱。 「散开找找,不要走远,看见什么东西比较奇怪的,叫我过去看看。」舒燕扶额,这一个个满脸茫然的模样,她压根不能指望他们能真的找到什么。 钟岩几人顿时像是找到了主意似的,点头依言散开来,开始找自己觉得奇怪的东西。 苏蝉死守在舒燕的身边不动,她得把舒燕看好了。 舒燕随苏蝉跟着,抬脚就直奔记忆中那颗蜂窝的所在而去。 不多时,先前发现的那颗蜂窝就出现在了舒燕的眼前。 「嗯?」舒燕眼睛一亮,上次她发现这颗蜂窝的时候,蜂窝外头还有很多蜜蜂环绕着飞,今儿个怎么一只都没了? 「大丫,你快来看看,这棵树长得好奇怪啊!」这时,不远处也传来了钟叔的惊诧。 舒燕暂且放下疑问,转身往钟叔的方向走。 后山中生长的树能有什么奇怪的呢? 「大丫你看,这棵树长了那么大一颗瘤子,居然还能活得好好的,真是好生奇怪,你说,在这棵树下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见舒燕过来,钟岩当即指着自己身边的大树,眼睛发亮地盯着舒燕。 舒燕看清钟岩身边大树上长出的瘤子,禁不住吃惊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 「叔,这棵树,是花梨木,我没认错吧?」花梨瘿啊!而且是足足有两人合抱的大小,很是珍贵的! 钟岩不明白舒燕为什么要确认,但还是点了点头,「没认错,这确实是花梨木,咱们小元村这个后山里头长着不少的花梨木,景安做的家具,绝大部分的木材都是在后山取用的。」 「只不过,那都是在外围砍,并未进到这深处来,怎么了?我怎么看着你更吃惊这是花梨木,而不是它长了那么大一颗瘤子呢?」 「叔,我也不瞒您,这花梨木树上长的瘤子,做成家具,价格可是要再往上翻一番的!」舒燕上前,激动地伸手去抚摸花梨木上的大瘤子。 钟岩傻眼,「这大瘤子,不仅能做成家具,还,还能让价格往上翻一番?」 是他听错了,还是大丫在说胡话? 「没错!当然,不是将这一整颗瘤子这么卖出去,而是要经过处理才行。」舒燕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它是叔你发现的,处置权在叔您的手里。」 「您可以将这瘤子砍回家,叫人来处理了,然后卖出去。」 钟岩想也不想的摇头,「不不不,我从来就没见过用树瘤子做成的家具,想必也是没人会处理,这瘤子长得好好的,还是让它继续留在这里吧。」 舒燕:「……」 难道,这里的人压根就不知道瘿木的价值,一直将树瘤子当成普通树瘤看待? 「我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钟岩失落地转身要走,他本以为这棵树长了那么大一颗瘤子还能活得好好的,树根下会藏着什么宝贝的。 可大丫除了那颗瘤子,什么都没说,他得再抓紧时间找找别的。 舒燕拦下钟岩,咬了咬牙,「叔,我刚刚在那边发现了一颗已经没有蜜蜂的蜂窝,我拿它跟您换这颗树瘤子怎么样?」 「这树瘤你想要就要,不必拿你找到的东西跟我换,它本来就是长在这里,就是我不发现,你也会发现的。」钟岩虽对蜂窝很是心动,但让他以这颗树瘤来跟大丫交换,却是万万不可的。 树瘤嘛,只是他先发现了而已,并不能就此便将它归于他了,他没资格跟大丫做这样的交换,如此交换根本就是他占便宜。 舒燕哪肯白要,「叔你不答应的话,我也只能放弃这颗树瘤。」 第61章 「你就应了吧,大丫也是不想之后因着这瘤子,起了什么不必要的争端。」一直未曾插话的苏蝉忍不住插嘴,大丫意思都摆得这么明显了,这个钟岩怎么像个木头似的不懂变通呢!? 钟岩慢慢品味过来意思,眉头一皱,「大丫,你是想拿你发现的蜂窝跟我换了这颗树瘤,之后树瘤不管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就是这个意思,叔你意下如何?」舒燕颔首,那么大一颗瘿木,如果可以,她不想放弃。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要先看看你发现的蜂窝是什么样。」要是蜂窝里空空,什么都没有了,那就不值得换了。 既是大丫自己提的,钟岩觉得自己的态度必须摆出来,不然以后这树瘤真卖出了一个好价,他心里纵然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也会觉得不舒服的。 舒燕颔首,抬脚把钟岩往蜂窝所在的方向带,「这蜂窝很大,我估摸着里头能有的蜂蜜应该不少,喏,就在那颗树上,叔您看。」 「哦呦,还真是挺大的呢。」钟岩顺着舒燕所指的方向看去,眼睛顿时一亮。 再往旁边周围看了看,他才发现这颗蜂窝,其实离那片连翘不远,可先前他们竟然是无一人发现蜂窝的存在。 他哪里知道,周富贵给他们带路的时候,是特意绕过了这颗蜂窝,而且还忘记了给他们提醒,这附近有一颗蜂窝的? 舒燕松了口气,钟叔这个反应,交换的问题应该不大。 果然—— 「大丫啊,你真要为了那颗树瘤,把你发现的这颗蜂窝给我了?」钟叔不是很确定地看着舒燕,这蜂窝可是取下来就有蜂蜜可以拿去卖或者吃的,大丫为了那么一颗不知道能处理成啥样的树瘤子就放弃了? 舒燕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叔你要是没意见,咱们就换了?」 「行!」钟岩咬了咬牙,蜂窝比那颗于他而言没用的树瘤子好多了,他一定不会后悔今日的交换的! 苏蝉挑眉,抬脚就要去叫人,「既然如此,那我去把大家都叫过来,给你们做个见证。」 免得事后,树瘤卖出高价,钟岩又反口说他没有同意交换。 「婶儿,这就不用了吧?」舒燕赶忙伸手拦下苏蝉,万一钟叔觉得她们这样是不信任他,生气了不跟她交换怎么办? 苏蝉瞪了舒燕一眼,「什么不用?用的!」 「对对对,大丫,你别拦着,有他们的见证,叔以后,才不会走偏。」钟岩连连点头,自己什么性子自己清楚,还是有人做见证的好。 钟岩自己都同意了,舒燕也不好再多说,很快,苏蝉便将其他几位叔伯叫了回来,简单的说了来龙去脉,让他们对此事做了见证。 「一刻钟早已经过去了,大丫,那颗树瘤你是要现在砍回去,还是等景安回来再砍?」苏蝉问。 舒燕当然是想现在就砍回去,正好,进山的这几位叔伯手上都带了砍刀一类的工具,几人合力,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现在砍,几位叔伯,帮我砍下那颗树瘤,并抬回去,我给你们每人十个铜板作为酬谢,你们意下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十个铜板虽然少了点,但他们这会儿也没能寻到什么好东西,有十个铜板总好过空手而归。 「行,大丫你说,怎么砍。」 方才听苏蝉说的,这颗树瘤经过处理后能卖上好价钱,他们可不敢随便砍,万一砍坏了,大丫让他们赔怎么办? 倒也不是他们不觊觎,而是他们都和钟岩一样,都无法想象出树瘤能处理成什么样子,想抢的欲望也就很淡薄。 即便他们不问,舒燕也是要交代的,毕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好东西,不能毁了。 于是,舒燕带着几位手中有砍刀的叔伯过去花梨瘿那里,指导他们怎么砍,钟岩则是想法子上树,去把那颗蜂窝给采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蜂窝被钟岩甚是完整地摘了下来。 紧接着,花梨瘿也被完整地砍了下来,一行人抬着花梨瘿往山外走,钟岩把蜂窝藏进带去的背篓里,才抬脚跟上前头的人。 除了一同进山的知道他钟岩得了一颗蜂窝之外,外边的人绝对不会有人知晓,到了村里,他们的注意力一定会在大瘤子上,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背了什么东西。 ☆☆☆ 「哎哟,你们抬的这是什么东西?」村里游手好闲的赖子发现他们抬着东西,目光顿时黏在那东西上,这玩意儿他怎么瞅着像是木头? 众人不搭理他,绕过他后,目不斜视地往封家走。 赖子脸色难看,「什么东西!回答我一下是会少块肉还是会死?」 「不行,我还就非得弄清楚,他们抬着这么大一块像是木头的东西回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赖子不甘被无视,抬脚追了上去。 第62章 苏蝉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着的赖子,眉头禁不住一皱,「大丫,那赖子还跟着,若叫他知道这瘤子有价值,保不齐他会动什么歪心思,你得想个法子才行。」 「婶儿放心,我心中有数呢。」舒燕笑了笑,这个简单。 花梨瘿在未经过加工之前,从外观上就是一颗丑陋的树瘤,她只需要赋予它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用处,不懂行的人就不会对它生出什么心思来。 既然大丫心中有数,苏蝉便也就不再多说。 不多时,封家到了,抬着花梨瘿的几人在舒燕的指示下,把花梨瘿放进了封景安做家具的工具房。 「小盛,姐姐给你找了颗树瘤玩!」舒燕边给帮忙的叔伯发先前应允下的铜板,边扬声把屋里的小盛给喊了出来。 赖子不可思议地瞪圆了双眼,一颗破树瘤而已,大丫居然花铜板让人给她弄回来,给舒盛玩? 她怕不是银子多的,没处使? 「那我们就先走了。」领了铜板的几人笑眯眯的离开,也不知道是在笑大丫傻呢还是开心自己赚了铜板。 苏蝉跟舒燕挤眉弄眼,「我也走了,有啥要帮忙的,来家喊声。」 「好的。」舒燕乖乖巧巧地点头,便是不明所以被喊出来的舒盛,都没在脸上表现出丝毫的异样来。 等人都走完了,赖子自觉没啥好看的,也就晃晃悠悠,失望地离开了。 「姐姐,这树瘤?」舒盛压低了音调,生怕隔墙有耳。 舒燕一脸神秘,「等你姐夫回来,你就知道它的妙用了。」 「……」舒盛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姐姐,所以给他玩只是一个借口,这颗树瘤真正要送的人是他姐夫? 半个月后—— 童生的两场考试考完,封景安踏出考场的那一刻,才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再给他使绊子。 许是那人觉得他家逢巨变,短时间内不可能振作来考童生,故而没把他当回事。 当然,比起这个可能,封景安其实更相信那人是觉得时隔这么久,自己即便是考了童生,也追赶不上他,再遇之时,自己仍是他可以肆意踩在脚底下侮辱的人。 但,未来还未可知,谁会被谁踩在脚底下,还不一定呢。 「封景安!」齐球球颠着一身的肥肉,圆润地来到封景安面前,直勾勾看着封景安,「他们说,终于考完了,想请你吃顿饭!」 他们,说的是他曾经的那些同窗。 封景安目光越过齐球球,看向齐球球身后那五六个踌躇不前的人,勾唇一笑,拒绝:「不了,家中娘子在等。」 「娘子?」齐球球先是茫然,后反应过来封景安说的啥,登时惊愕地瞪圆了双眼,「你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娘子?成亲?」踌躇不前的五六人面面相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封景安在书院里,学识上是佼佼者一般的存在,容貌上更是碾压他们所有人,要不然宋子辰也不能处处针对他,甚至一手主导了封景安家的巨变,逼得封景安窝在小元村三年不出。 而,这样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成亲了? 那,他娶的是谁? 「你回答我啊!我们明明说好,你成亲的话要叫我的!」齐球球急了,景安一直沉默着不答他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封景安从那几人身上收回目光,「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 言罢,不给齐球球反对的机会,抬脚就走。 见状,齐球球哪还顾得上其他人,当即拔腿追了上去,「等等,你等等我!不用以后有机会,你现在就可以跟我细说!」 至于那几个想请封景安吃饭,意图向封景安表示愧疚的人,他管都不想管。 先前会替他们问,纯粹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封景安开口。 几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愣是没有一个人真的追上去,转眼间,封景安和齐球球的身影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别看齐球球胖,但他这个人非常执着,即便是追在封景安身后,已经让他一百六十斤的身体超出了负荷,他也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 「封…封景安!你,你要,累死我吗?还,还不快给我停下来!」 封景安听出齐球球语气中的勉强,怕齐球球出事,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无奈地看着齐球球,「你这又是何必呢?」 「景安,你是不是在怪我当年没有帮你,所以现在不想见,也不想搭理我?」齐球球呼哧呼哧地喘,像是拉风箱似的。 他停在封景安面前,肉嘟嘟的脸白得不像话,也不知道是因为肥胖的身体超出负荷,还是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儿。 第63章 「不是,我没有怪你。」封景安叹了声,到底是不忍看到这样的齐球球,上前抬手在齐球球肩上安抚地拍了拍。 当年,封父经人介绍,接下了一个大户人家定的家具单子。 只要将这户人家要的家具都如约打造出来,送到他们府上,封父藏在心底多年的愿望就能实现,他当然没法拒绝。 他太想以后陪着儿子一步一步考出小元村,夺下状元之名,当上父母官了。 可,那根本就是专门针对他们家设下的坑! 等封景安从宋子辰的种种得意中察觉不对,封父去交的家具已经被指出了问题,人也被打伤,一切都已经没法挽回了。 什么接到了这样大的家具单子为何不跟他说一声,在奄奄一息的父亲面前,都成了一句空话。 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他除了眼睁睁看着重伤的父亲熬不过去,咽气时眼睛都没闭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要去找宋子辰算账,母亲哭着拉住了他,不让他去,说鸡蛋碰石头是没有好下场的。 「你爹已经去了,要是你再出什么事儿,你让为娘怎么活?」 但,他听话的没去,母亲却也还是经受不住父亲离世的打击,没多久就染病跟着去了。 那段日子,是他过得最黑暗的时候。 齐球球作为他最好的朋友,那时,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你说的肯定不是你的实话!」齐球球不信地摇头,「你心中肯定在怪我,怪我在你最艰难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露面,更怪我这么多年为何都没去小元村找过你!」 封景安失笑地摇头,「不是这样,以宋子辰的家世,你爹拘着你,不让你掺和进来是为了你好,我真没有怪过你。」 趋利避害,是每个当家做主之人的本能,齐球球作为人子,根本就不能按着自己心里怎么想便怎么来,所以他不怪齐球球。 齐球球面色忽而古怪,「谁告诉你,是我爹不许我掺和的?」 「你爹亲口说的,难道不是?」封景安拧眉,从齐球球面上的古怪看出了不对。 「当然不是!」齐球球不明白他爹为什么要这么跟景安说,「我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因为宋子辰的家世就不许我帮你?」 「明明是那个时候我被人绑走,还被打折了腿不能动弹!」 封景安:「……」 「知道是谁干的吗?」齐球球出事的时机也太巧了,巧得他不得不怀疑,是宋子辰不想让齐家帮他,故意找人做的,意在威慑整个齐家。 齐球球摆了摆手,憋屈道:「别提了,那些人都蒙着面,我爹带着护院找到我时,他们就一窝蜂逃了,我们一个都没能抓住。」 「我那伤,相当于白受!」 「不说这个了,过去的事儿拎出来说也没意思,说你成亲的事儿!」 「你成亲为什么不通知我?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不怪我?」 绕不过了是吧?怎么没通知就是怪他了呢? 封景安哭笑不得,「说了不怪你就是不怪,你不信就算,至于成亲,当时情况特殊,我忘了。」 「能把忘了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人,这世上估计也就你一个了。」齐球球无语,却不好过多苛责。 不管怎么样,这些年他都没能去找封景安,就是他这个做朋友的不对。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一会儿跟着你回小元村,见见你媳妇儿我大嫂,你不许拒绝!」齐球球突然凶巴巴地瞪着封景安。 但凡封景安敢摇头,他就敢当街抱大腿! 封景安扶额,罢了,跟着便跟着吧。 又十天过去,封景安终于回到了小元村,只是身后多了个跟屁虫。 两人刚入村,不巧,就遇上了方芥蓝。 「景安你回来了啊,童生考得怎么样?」方芥蓝眸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封景安肯定是没考上,否则他回来怎么这么低调? 齐球球撇了撇嘴,对这人的嘴脸有些不喜,「你谁啊你?景安考没考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怀好意都快要从她眼睛里掉出来了,装什么关心呢? 「我还想问你谁呢!」方芥蓝看见齐球球的体型,当即万分嫌弃,「长成你这样,是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的?我们小元村道小,可容不下你走。」 「信不信我揍你啊!」齐球球圆嘟嘟的脸瞬间一黑,这嘴臭的女人难道是觉得他不会打女人吗?他最恨别人说他胖! 就算那是事实,也不行! 方芥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打啊!哎哟,我好怕哦!」 「你!」齐球球撸着袖子就要动手。 封景安伸手拽住齐球球的手,看都不看方芥蓝一眼,「走了,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咬一口回去吗?」 第64章 齐球球:「……」 有道理! 「我当然不会跟狗计较。」 「你们,你们敢骂我是狗?」方芥蓝气得张牙舞爪地就要往两人身上招呼。 封景安脸色一冷,拉着齐球球往旁边一避,「我们可没指名道姓,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放屁,没有指名道姓,可这里就只有我在跟你们说话,你们不是在骂我是在骂谁?」方芥蓝扑了空,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不是你该骂,人封景安刚回来,至于骂你?」听到动静以为有热闹可看的赖子兴冲冲而来。 方芥蓝:「……」 「景安啊,你可快回家看看吧,再不回去,大丫就将你留下的银子给败光了!」赖子才懒得看方芥蓝什么脸色,想起自己听见的那些,当即眼睛发亮地凑到封景安的面前。 「我跟你说啊,大丫居然花了好几十个铜板让人抬回来了一颗巨大的树瘤子,说是给小盛玩!」 封景安眸光微沉,树瘤子? 「我们走!」舒燕果然还是又进后山了! 齐球球忙抬脚追了上去,「哎,景安,你慢点,等等我!」 「哼!」方芥蓝瞪了赖子一眼,转头就也跟着一起去了。 大丫的热闹,她怎么能不看呢?最好一会儿,封景安在盛怒之下,把大丫给赶出家门! 那就好玩了! 「我呸!瞪我?自己不也跟上去了!」赖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脚下也不慢地追了上去。 两人压根就半斤八两,谁也别嘲笑谁。 很快,封景安就到了自家门前,身后落几步的是齐球球,再往后就是方芥蓝跟赖子。 舒盛在封家门口数门边爬过的蚂蚁,太过专心以至于完全没发现封景安等人 「小盛,你姐姐呢?」封景安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舒盛数蚂蚁的手一颤,瞬间忘了自己数到多少,整个人都不好了,蔫蔫的开口:「在里面。」 说完才抬眸看向出声打断他数数的人,结果看到自家姐夫,眼睛顿时一亮,「姐夫,你回来了啊!」 「是啊,你姐夫回来了,你姐姐要遭殃了。」赖子不怀好意地捂嘴笑。 舒盛看到赖子,想到姐姐当着这赖子说过的话,眼皮子一跳。 这好事的赖子,肯定已经把姐姐花了几十个铜板让人抬了颗树瘤子回来的事儿跟他姐夫说了! 「我姐姐遭不遭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舒盛看见赖子身边的方芥蓝,脸色一变,「还有你!你来干什么?」 赖子和方芥蓝两人脸色不约而同地一变,这个臭小子! 「你姓舒,这里是封家,什么变成你家了?」赖子不屑地上下扫了舒盛一眼,「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 方芥蓝更是阴毒地瞪着舒盛,「这里也算小元村的地界,我来这里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你们!」舒盛气红了双眼,怎么就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封景安不想搭理赖子跟方芥蓝二人,也不想舒盛跟他们过多的纠缠,索性直接俯身把舒盛抱了起来,往院里走。 「球球,关门!」他封家的热闹,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好嘞!」齐球球半点不介意自己被使唤,眼疾手快地在赖子跟方芥蓝要跟着进院门之前,把院门关了起来。 赖子,方芥蓝没想到他真敢把他们关在门外,反应不及之下,鼻子撞上了封家院门的门板,疼得两人不禁抬手捂住受伤的鼻子,还不忘对关门的齐球球破口大骂。 「混蛋,你没长眼睛是不是?你给我等着……」 「呸!谁理你!」齐球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舒盛在封景安怀里有些不安,「姐夫,你别听赖子胡说,姐姐那颗树瘤子,送给你的,不是给我玩的。」 「姐姐说,那颗树瘤子的用处,等你回来,我就知道了,我们先去看树瘤子,再去找姐姐好不好?姐夫你别生姐姐的气。」 「我没生气。」封景安面色平静地把舒盛放下,并向齐球球招了招手,「你带这个哥哥参观一下咱们家,姐夫去跟你姐姐谈谈。」 齐球球极为有眼力见地上前,伸手牵住了舒盛的小手,「我第一次来,你带我看看。」 「我……」舒盛想拒绝,可拒绝的话还未能说完,他就被齐球球给拉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夫抬脚进屋。 屋里,舒燕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但她没动。 直到封景安进屋来,她才先发制人地开口:「我先说好,我不是一个人进的后山,一起进后山的有钟叔他们,还有苏婶儿也去了!」 「所以,我不算没听你的话,你可以生气,但你不能骂我!」 第65章 封景安愣是被舒燕的逻辑给气笑了,可以生气但不能骂她,那不就相当于是不能生她气的意思? 否则,生气了的有哪个是不骂人的? 「不管你怎么狡辩,你又进后山了都是事实,跟随同你一起入后山的人有多少个没关系。」她必须得明白,像后山那样的地方,不是每次都能让她有好运气,避开所有危险的。 舒燕:「……」 合着她先发制人说的话都白说了,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我知错了。」瞧封景安的架势,她还是识相地先认错吧。 封景安忍不住扶额,「知错了,然后下次还敢?」 「咳,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舒燕心虚地不敢对上封景安的目光。 毕竟,她有前车之鉴。 封景安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舒燕好了,他说的那些话,舒燕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再重复还有意义? 沉默…… 舒燕拧眉,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那什么,后山这茬咱们先放一边,你,你跟我说说你的童生考得怎么样吧?」 「童生考的结果还要半个月才会公布,届时会有人来通知,并给考上童生的人一张证明身份的通行证。」封景安倒是没拿这个跟舒燕置气,故意不答,瞒着她。 舒燕面色忽而变得有些古怪,「我问的是,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 外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封景安的童生考,要是封景安没有考上童生,她怕封景安会受不住那些人的阴阳怪气跟冷嘲热讽。 「很好。」封景安何其聪明?一眼就看穿了舒燕藏在眸底的担忧,到了嘴边的话鬼使神差地愣是换成了能让舒燕安心的。 舒燕面上古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兴奋,封景安说很好,那就一定能成为童生!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着,舒燕上手抓住封景安的手往外走。 童生考放心了,还有别的需要封景安解决呢! 两人出了门,不远处正相互较劲的舒盛跟齐球球,当即就将目光落到了两人身上。 齐球球第一次见到舒燕,眼睛登时一亮,「景安,这就是你媳妇儿我大嫂?」 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太瘦了,感觉他一手就能把她给捏死。 「他是?」舒燕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色来对这个应该是封景安好友的男人。 封景安简略为两人介绍:「他叫齐球球,是我的同窗好友,球球,这是舒燕,我娘子。」 「嫂子好!」齐球球松开抓着舒盛的手,下意识地规矩问好。 舒燕尴尬地点了点头,被一个瞧着年纪应该比她大的男人叫嫂子,实在是有点羞耻。 「姐姐,他不许我去找你!」舒盛哒哒哒跑到舒燕身边,伸出小手攥住姐姐的衣袖,委屈控诉。 齐球球惊了惊,然后被舒盛这小孩儿气笑了,「我不让你去找,是为你好,你姐姐姐夫谈事情,你进去干什么?」 「哼!」舒盛傲娇地瞪了齐球球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需要这个胖子来教? 齐球球:「……」 这小屁孩儿,他早晚得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尊重比自己大的哥哥! 「好了,小盛,来者是客,你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舒燕嗔怪地瞪了舒盛一眼,「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舒盛不情不愿地撇嘴,「对不起。」 「没事,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齐球球摆了摆手,一副自己非常大度的样子。 舒盛没眼看地从齐球球身上移开目光,他要是真大度,刚才就不会那个样子了。 「小盛,你带这位哥哥去村里玩会儿。」舒燕不确定这个齐球球能不能信任,封景安也没开口,她索性先将人支开再说。 齐球球敏锐地察觉出了舒燕对他的提防,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景安?」 封景安看了齐球球一眼,「小元村的风景还不错,你可以去看看。」 外边没动静了,想来那两个想看热闹的应该已经走了,齐球球跟小盛出去,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这个小屁孩出去看看吧。」齐球球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舒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勉为其难,我还不想带你呢!」 「小盛!」舒燕警告地瞪了舒盛一眼,人好不容易应下了,他说话这般不客气,万一这人改变主意怎么办? 舒盛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带他去村里好好玩的。」 「你跟我来吧。」言罢,主动走向齐球球,伸出小手,牵住齐球球肥厚的大掌,将人往外带。 第66章 齐球球没挣扎,抬脚跟着去了。 待两人出了门,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舒燕方才拉着封景安继续往他的工具房走。 到了工具房,封景安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其中的巨大树瘤子。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瘿木?」舒燕松开封景安的手,抬脚走到花梨瘿边上,伸手稀罕地摸了摸花梨瘿,「你有祖传的手艺,应该是听说过的吧?」 封景安点头,「瘿木并不是任何一种树木,而是泛指所有长有结疤的树木,小者在树身,大者通常在树根,它可以做成各种观赏品,以及装饰品。」 「如此大的瘿木实属罕见,听小盛说,你要将它送给我?」 「是。」舒燕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只知道它的价值,却不懂如何去处理它,自然是把它交给懂的人了。」 封景安深深看了舒燕一眼,「这东西我在后山外围从来就没见过,所以,你不仅是又进后山,还又往后山深处走了。」 「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颗树瘤做好了,能卖一个好价钱。」舒燕讪笑着摆了摆手,求别再提她又进后山了的事情。 封景安扶额不悦,「对我而言,没什么能比你的小命重要!」 「舒燕,你给我听好了,事不过三,此次之后,你再敢不经我同意就去后山,我们就和离,你带着小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对不会再管!」 和离? 舒燕一怔,这怎么就扯上和离了呢? 虽然一开始跟他成亲是在种种考虑之下,但现在…… 「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封景安不许舒燕躲避。 舒燕下意识地点头,「听明白了。」 再敢不经过他的同意进后山就和离。 每个字都很清楚,组合在一起也很清楚,绝无听不明白的可能。 「明白了就给我放在心上,再有下次,你可别怪我跟你翻脸。」封景安姑且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齐球球的身份。 「齐球球家跟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有相交,瘿木制成的东西,一般人不会掏钱买,只有那些见过大世面的商人会收。」 「你的意思是,我刚才支开他的做法错了?」舒燕脸色变了变,不是吧? 可能提供销路的人,被她提防地支走了,现在心底指不定有多生气她的作为呢,这怎么搞? 小元村依山傍水,风景确实是不错。 齐球球一开始心中对舒燕特意支开自己的行为有些膈应,看什么都不顺眼,后来被好风景所吸引,才渐渐地把心中的膈应给消了,陷入小元村的美景中不可自拔。 到了最后,他就不明白了,拥有这么美丽风景的村子,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普遍都穷。 「喂!小孩儿,你姐姐是怎么嫁给封景安的?」齐球球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转而想从舒盛的嘴里套话,谁让每次他问景安这个问题时,景安总是左顾而言他呢? 不想,舒盛却完全不想搭理他,给他翻了个白眼后,拔腿就往封家跑。 「关你什么事儿!」舒盛往封家跑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给齐球球做鬼脸。 齐球球登时就给气乐了,「你给爷等着!爷早晚会知道,你便是再瞒也没用!」 「哼!」舒盛才不信呢,齐球球若是能知道,刚才就不会开口,试图想要套他话了,当他是傻子吗? 「姐姐,我回来了!」 话落,舒盛推门而进,就见自家姐姐满脸愁容地坐在院子里,好似是被什么烦心事儿给缠上了。 他小脸一变,「是不是姐夫?」 「不是。」舒燕摇头,继续满脸愁容,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舒盛身后。 「怎么就只有你回来了?齐公子呢?」 舒盛撇了撇嘴,「在后头呢,他体格大,腿还短,就走得慢了些。」 恰好追上来的齐球球:「……」 他体格大?腿短? 「小子,你知道不知道就你这样的,爷一只手就能把你给捏死了?」齐球球气得冷笑,大步流星朝舒盛走去,大有要动手的架势,敢隐晦嘲笑他胖还腿短的人还没出世呢! 舒盛赶忙往姐姐身后躲,躲了不算,还不示弱地探出头,怼道:「我又没有说错。」 「呵,有本事你别躲在你姐后头,站到我面前来说!」齐球球嚣张地向舒盛勾勾手,但凡舒盛敢过来,看他不让这小孩儿好好长长记性! 舒盛立怂,「我又不傻,才不出去呢!」 「怂货!」齐球球不屑地挑眉。 舒燕眼皮子一跳,两人出去这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么针尖对麦芒的? 「小盛,你先进屋,姐姐有些话要跟齐公子单独说说。」 第67章 「哦。」舒盛听话地往屋里走,却在舒燕不注意地时候,回头瞪了齐球球一眼。 齐球球可不会替舒盛隐瞒,当即就冷笑着威胁:「你再瞪,再瞪,信不信我戳你眼?」 「你若不看我,怎知我在瞪你?」舒盛最后对齐球球做了个鬼脸,才彻底进屋,把屋门给关起来。 齐球球本想怼回去的话,就这么被一扇关起来的屋门给堵了回去,圆润的脸上禁不住划过一抹气恼,「怼完就跑,算什么本事!」 「咳,齐公子,我弟弟年纪小,玩心重,言语间有何不妥的地方,我这个当姐姐的,替他向你道歉。」舒燕真诚实意地向齐球球鞠了个躬。 齐球球惊了惊,他咋觉得这个舒燕对他的态度,好像跟方才不一样了呢? 「无碍,嫂子你不用替他跟我道歉,我还不至于跟小盛一个孩子计较。」齐球球谨慎地上下打量舒燕,违和,真的是太违和了! 明明他出去之前,舒燕还一副不信任,提防他的状态,怎么他出去一趟回来,舒燕对他的态度就这么古怪了呢? 莫非,是景安跟她说什么了? 「我……」 「景安呢?」 两人同时开口,舒燕想说的话没能说完,齐球球直勾勾看着她,等她给答案。 舒燕嘴张了又闭,本想说的话愣是没法出口,最后实在是憋不下去了,只能抬手指了指工具房的方向,「他在里面。」 算了,说不出口就别勉强了,之后再找机会吧。 毕竟道歉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一点诚意才能成的。 「我去找他!」齐球球忙不迭地抬脚朝舒燕所指的方向而去,他再继续跟舒燕面对面,就要绷不住了。 不行,他必须得问问景安,他媳妇儿是怎么回事! 「唉~」舒燕眼睁睁看着齐球球进了工具房,整个人顿时忍不住惆怅了起来,不知道封景安会不会把她的后悔告诉齐球球。 她给齐球球做好吃的,能不能挽救一下她先前的有眼不识泰山? ☆☆☆ 「景安,你媳妇儿怎么回事?为何我出去一趟回来,她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古怪了?」齐球球找到封景安的瞬间,就凑到了他的面前,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都不带喘的。 封景安好笑地停了手上的动作,「她对你的态度变好了,难道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你媳妇儿的态度突然间就变了,有点让我心里发毛,总觉得她是不是在背地里想算计我。」齐球球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他从小到大的直觉,就没让他失望过。 封景安沉默,果然齐球球那令人发指的直觉,依旧是没让他失望。 「嗯?景安你沉默是几个意思?」齐球球发现封景安不说话了,脸色登时就是一变,不,不会吧? 「你媳妇儿真的在背地里想算计我?」 封景安斟酌着语句:「唔,不是什么坏事,真的。」 「都想在背地里算计我了,到你嘴里就成了不是坏事儿了?」齐球球瞬间有种自己交友不慎之感,「封景安,我还是不是你朋友?」 封景安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是的,否则我怎会搭理你?」 「那你怎么纵容你媳妇儿算计我,还对我说不是坏事儿?」齐球球满脑子不解,这二者之间不就相互矛盾了吗? 封景安卖了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为什么还要一会儿才能知道?你不能现在就告诉我?」齐球球不满地瞪了封景安一眼,卖关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封景安抬手指了指巨大的花梨瘿,却没说话。 正当齐球球看着封景安所指的东西摸不着头脑时,舒燕手上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屋子里,好似从舒燕进来后,飘出了一股子甜香味儿。 齐球球爱吃,鼻子也灵,当即就被勾起了兴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舒燕手上的东西,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自是好吃的。」舒燕眼睛一亮,齐球球这个反应,她的美食收买计划或许可行? 「这是糙豌豆黄儿,我昨儿个就做好了,用东西包好了沉入井水中冰过,你要不要尝尝?」说着,舒燕殷勤地将手上端着的糙豌豆黄儿往齐球球面前递。 齐球球顿时心生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怎么突然有种直觉里的算计就在眼前了的感觉? 「不用了,我不是很饿。」齐球球摆手拒绝,虽说这昨儿个就做好了的东西应是不能再添什么东西进去,但舒燕对他的这个殷勤的态度实在是太令人怀疑了。 谨慎起见,他再对舒燕手上的东西感兴趣,也不能轻易入口。 第68章 舒燕脸上的殷勤一僵,求救地看向封景安,「是我做的东西不好吃么?为何你朋友像是避洪水猛兽一样避着?」 「……」封景安无言失笑。 舒燕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你居然笑了?这很好笑吗?」 明明是很悲伤! 「你方才还一副不信任他的模样把他支开,这会儿突然就端着糙豌豆黄儿殷勤地请他吃,他能接才怪了。」封景安努力把笑意憋了回去,意有所指地提醒舒燕应该先解释。 舒燕登时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咳,我不是故意的,是景安他没说清楚,我以为……」 「以为,我若是听到你们说的是好东西,会起了贪念,对景安不利?」齐球球突然灵光乍现,莫名地听懂了舒燕这话的意思,脸色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 舒燕尴尬地点头,却仍是挣扎地替自己辩解:「实在是这样的事儿太多了,我不得不防着点,不信你问景安!」 什么叫这样的事儿太多了? 齐球球拧眉,「景安你这些年……」 他突然就有些问不下去,就算这些年总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的他又能如何? 「别听你嫂子瞎说。」封景安面色如常。 舒燕讪讪地眼神乱飘,「什么叫我瞎说?明明就有过。」 比如老舒家,比如赖子,那一个个的谁不惦记着他们手里的好东西呢? 「既是如此,那你为何突然间改变主意,不提防着我了?」齐球球看出封景安不想对此详说,识趣地转移话题。 舒燕眼神飘得更厉害了,「这个,咳,听景安说,你结识很多商人,卖东西不愁销路。」 「哦,合着是因为我有用,嫂子做人可真是纯粹得很呢。」齐球球实在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色,索性板着脸,浑身上下透着不爽。 舒燕尬笑了几声,「那可不,我很纯粹的。」 虽然我听出来了你可能是在骂我,但只要我没表现出来听懂了,那我就是没听懂。 「呵呵。」齐球球送了舒燕两字,这要不是看在景安的面子上,他早就扭头离开,跟舒燕这样的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封景安抬手在齐球球肩上轻拍了拍,「你嫂子的纯粹可比某些人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多了。」 「而且我是要跟你合作,又不是要坑你,我比其他人可好太多了!」舒燕接话,非常真诚地看着齐球球。 齐球球不可能因为舒燕这么一句话就相信舒燕不会坑他,他好歹从小到大都被他爹带在身边长见识,若这么轻易就被骗了,那也太糗了。 「你说要跟我合作,怎么合作?卖什么东西?我先声明,我可不会因为景安就对你的胡说八道信服,所以你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必须保证有用。」 「你放心,保证你满意。」舒燕一点儿也不生气自己被看轻了,就当是还了先前她对齐球球提防的气了,她兴奋地迈步走到花梨瘿前。 「景安说,用瘿木做出来的东西比较贵,寻常人家不会买,只有那些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会愿意收,而你们齐家正好跟那些商人交好,我就想着让你介绍一两个靠谱的商人来收这由瘿木做出来的东西。」 「至于分成,就你二我八怎么样?毕竟料子是我找到的,东西是景安做的,你就负责牵个线,拿两成已经很好了。」言罢,舒燕直勾勾地盯住齐球球。 齐球球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算的过分了,我怎么只能拿两成呢?要知道,没有我牵线,你可找不到靠谱的商人来收景安做出来的东西。」 舒燕:「……」 「那你说你要几成?」舒燕一脸肉痛,活像是即将要交出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齐球球心中一软,「本来应该是要六、四分才合理,但看在景安的面子上,我就退一步,七三分吧。」 「好!成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反悔!」舒燕一扫先前的肉痛,高高兴兴地走向齐球球,把手上端着的糙豌豆黄儿塞到了齐球球的手上。 「这东西好吃,你尝尝,没毒的。」说完,她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往外走,一看就是心情很好。 齐球球端着香甜的糙黄豆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掉坑了,他犹豫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还是没忍住问:「景安啊,我怎么突然有种自己亏了的感觉呢?」 「本来能六、四分,你自个儿要了七三分,你说你亏了吗?」封景安笑出了声,半点不担心齐球球得知了真相之后,会反悔不跟他们合作。 果然,齐球球想做个西子捧心来表示自己的心痛,却发现自己手上端着糙豌豆黄儿不好做后,嘴上只嚷着亏了亏了,却半句未曾提及他们之间的合作作罢。 封景安知道,齐球球这么好说话,都是因为他。 第69章 「球球,谢了。」 「哎,你别跟我道谢,谢得我心里怪虚的。」齐球球一手端着糙豌豆黄儿,一手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脖颈。 「不过是给你们找个靠谱的商人罢了,算不得什么,比起你这几年的独自支撑,我如今帮的,不过就是小忙,即便是没有我,以景安你的能力也能找到合适的商人。」 「我啊,就是起到了个锦上添花的作用。」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已经错过了给景安雪中送炭的机会,不能给景安锦上添花,都还要景安的道谢。 封景安知道齐球球脾气,当即将感谢放进心里,不再宣之于口。 「小元村还有很多好玩的事物,你可多留一段时间再走,找商人的事儿不急,毕竟我要将这瘿木做出成品的东西来,得半个月一个月的呢。」 齐球球足足在小元村呆了七天,在小盛边嫌弃边带他玩的情况下,把小元村好玩的都玩了个遍,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景安你放心,我回去后立刻就让我爹找靠谱的商人,保证在童生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将人带来见你!」 封景安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齐球球风风火火地就登上齐家来接的马车离开了。 晚间吃饭时,封景安想起这茬,便盯住舒盛问:「这七天都是你在带齐哥哥玩,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们面前说了什么风凉话?」 「姐夫你怎么这么问?没人说风凉话啊。」舒盛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封景安微眯了眯眼,「真的?」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别以为小盛刚才动作快,他就没看到! 如果不是有事儿瞒着,小盛如何会是那副似是心虚的样子? 舒盛眼神躲闪,生怕被姐夫看出任何端倪来,连忙猛地扒了一大口饭,然后起身含糊不清道:「我吃包了,去练会子!」 言罢,拔腿就往外跑,速度之快,封景安都没来得及拦。 舒燕好笑地给封景安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青菜,「左右会说风凉话的也就那几家,我都能想得出来他们在齐公子面前说了什么,你又何必问呢?」 「齐公子跟小盛不想跟你说,就是在铆足了劲想要替你打脸那些人,你啊,得给他们这个机会。」 封景安看了眼舒燕夹给他的青菜:「……」 理智让他别吃,但,最后他还是吃了。 舒燕全然没察觉不对,见封景安不再言语,还以为封景安是赞同她的话了。 果然,之后封景安没再提及那个话题,只是把自己关在工具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些。 转眼,半月之期到,童生试的结果该出来了。 这日一大早,封家门口就聚集了三三两两好事者,方芥蓝赫然也在其中,贼眉鼠眼的。 众人都是从齐球球的嘴里得知,童生试的结果是在今日公布,方芥蓝当时听说时,一张老脸差点挂不住,掉进地缝里。 毕竟封景安回来那会儿,她可是逮着封景安的低调好生讥讽了一番的。 随着日头越来越大,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等着的人就有些不耐烦了。 偏偏,舒燕还忒过分的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阴凉的屋檐下,吃着她自己炒的米,喝着她自己泡的不知名野茶,优哉游哉,仿若半点没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甚至,封景安都避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 众人时不时地总是闻到大米炒过之后的香味,再加上那淡淡的清香,定力不太足的,在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往舒燕身上看了多少回了。 方芥蓝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瞪了舒燕一眼,「我说大丫,大家都是来等着景安考上童生的消息的,你这个做主人家的,不打算招呼招呼我们吗?」 「我又没请你们来,要我招呼什么?」舒燕没好气地白了方芥蓝一眼,「不请自来的人,倒也真是好意思要求主人家招待你们哦?!」 「整得好像我是傻子,不知道你们是来看我们家热闹似的!」 「哎,大丫,你怎么这么对我们说话?谁说我们就是来看你们家热闹的?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我们这不是怕景安若是没考上童生伤心,想着有我们在,也好安慰安慰他么?」 「啧,话说得还挺好听。」舒燕瞥了那说话的人一眼,眸底划过不屑,「但你们也不看看,最关心我们的村长一家来了吗?」 众人一噎:「……」 这时候真正关心的都在家里等着呢,他们这些聚集在这里的人,想看的根本就只是景安他们家的笑话。 众人觉得脸有些挂不住,想走吧,却又不甘心没看到封景安到底有没有考上童生。 方芥蓝就是看不惯舒燕那副嚣张的样子,她对着舒燕啐了口口水,「我呸,我看啊,你就是想用话激我们离开,好避免景安万一没考上童生,在我们面前丢脸!」 第70章 「不过,仔细想想,景安考不上童生,对你们而言才是好事,不然啊,他考上童生了,却因为没银子没法去州学,到时候啊,你就得担心担心他会不会把你卖了换银子了。」 「你当谁都是你方芥蓝吗?」舒燕冷嗤了声,封景安的人品不知道比她方芥蓝好多少倍,不,不对,方芥蓝那样的人根本就没资格跟封景安相提并论! 众人顿时想到方芥蓝曾经想卖了舒燕替舒大壮还赌债的事儿,忍不住哄笑。 方芥蓝脸色一青,「笑什么笑!都别笑了!我又没说错!这人心隔肚皮的事儿,你们谁就能保证封景安没银子去州学的时候,不会打大丫的主意!?」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一时间还是没法停止不笑。 方芥蓝青的脸色转黑,「我让你们都别笑了!你们……」 「这里是封景安家吗?我们是来送通行证的。」两身穿衙役服饰的人不知何时靠近,打断了方芥蓝。 方芥蓝皱眉,她还未看是谁在问,张嘴就一通质问:「什么通行证?我话还没说完,你们突然插话,合适吗?」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这人谁? 「这是封景安家,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叫他。」舒燕拍了拍手,转身去喊封景安。 方芥蓝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没看清来人前嚣张不可一世,看清来人后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不敢再吭声。 其他人没管方芥蓝,有胆子比较大的就问了,「二位口中的通行证是怎么回事啊?是我们景安考上童生了吗?」 「你们说的景安是叫封景安的话,那就是考上了。」衙役一板着脸答。 众人登时忍不住惊呼:「景安真考上童生啦!?」 方芥蓝脸色难看,封景安考上了?这怎么可能呢!? 「辛苦二位走一趟了。」封景安从屋中走出,圆滑地塞给两个衙役一人十个铜板,看都没看脸色难看的方芥蓝。 两人笑着把铜板收好了,转手把属于封景安的通行证交给他,「通行证已给你送到,记得准时去州学报到。」 「是,学生送二位。」封景安抬手让两人先走,同时心中松了口气,还好他们不嫌弃十个铜板少,否则就不好收场了。 许是他们见他家的情况不太好,能拿出二十个铜板分给他们已经很好了,方才没有嫌弃,没有计较。 两人颔首抬脚而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不好意思张口要水喝。 「等等!」舒燕手中拿着两个竹筒追出来,热情地把两个竹筒分别塞给两人,「这是我泡好的茶,二位带着路上解渴喝!」 两人呆了呆,下意识地打开竹筒看了眼,竹筒打开的瞬间,茶香飘了出来。 「这,多谢。」 「不用不用,慢走啊二位!」舒燕笑眯眯地摆手。 众人不解地看着舒燕,他们一大早就来了,也没见舒燕准备啊,那竹筒装茶是什么时候弄的? 很快,送通行证的衙役走了,封景安送完人回来,就被众人围住了。 「恭喜啊景安!」 「是啊是啊,恭喜!」 「呵,还恭喜呢,他连打赏来送通行证的人都只能拿出寒酸的二十个铜板,你们难道还指望他真的能去州学不成?」方芥蓝酸溜溜地看了看众人。 「还是说,你们打算每家凑一点,送他去州学考取秀才老爷吗?」 众人脸色瞬间僵硬,他们就是攀关系的恭喜一下,可没想着要自个儿出银子送封景安去什么州学。 那又不是他们亲儿子,就是亲儿子还得掂量呢! 「嘚嘚嘚……」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闻声当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抬眸循声看去。 这时候的马蹄声,是谁来了? 只见,不远处,有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其中一个的身形瞧着有点眼熟。 待两人骑着马儿来到近前,下了马,众人才想起来那身形看起来眼熟的人,是曾经在他们村玩了七天的齐球球。 齐球球一见封家门前的阵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眸底瞬间划过一丝冷意,他故意大声道:「景安,你要的商人我给你带来了!」 「他说了,只要你做的东西好,价钱好商量!」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闫老板闫宣霆。」齐球球一把把闫宣霆推到封景安面前。 闫宣霆没料到齐球球会突然动手,左脚绊右脚,差点丢人地摔了,好在最后关头,封景安伸手扶住了他。 他甚至怀疑齐球球故意报复,因为自己让他骑马来这个村子,而不是坐舒服的马车。 「你没事吧?」封景安瞥了齐球球一眼。 齐球球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抬眸望天,咳,他是有那么一点故意的成分在里头。 第71章 「没事。」闫宣霆摇了摇头,松开反射性之下抓住封景安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得体地站着后,直勾勾看着封景安。 「齐公子说,你能用瘿木做出精美的观赏品,是不是真的?我能不能先看看成品?」 封景安愣了愣,这么直接? 「瘿木,是什么东西?」方芥蓝心中莫名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这些日子里,入了封家的东西,就只有大丫用几十个铜板让钟岩他们抬回来的那颗巨大树瘤子。 难道,这个商人嘴里说的瘿木,就是那颗树瘤子? 「封公子?」闫宣霆眸底划过疑惑,他怎么不言语也不动?还是说,他不想让自己先看成品? 封景安回神,笑了笑,「当然可以,闫公子请随在下来。」 言罢,抬手先走,给闫宣霆带路,完美无视方芥蓝方才发出的疑问。 闫宣霆就更不用说了,他走南闯北的卖货,见过的人多了,哪能会看不出来方芥蓝的态度不对?主人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他这个做客人的,更不会搭理,抬脚就跟上了封景安。 「哎,我们也跟上去看看,那什么瘿木,做的观赏品长什么样子吧?」众人说着抬脚就要跟上去。 齐球球皮笑肉不笑地往众人前路一站,挡住他们的去路,「不好意思,这是景安的家事,诸位看完了热闹,该回了。」 「你!」众人一怒,「景安都没说什么呢,你不过是景安的一个朋友罢了,有什么资格拦着,不让我们跟上去瞧?」 「就是!景安都没说不让,你凭什么拦着?要脸吗你!?」 齐球球脸色一冷,他的本意是告诉这些人,景安的本事足以让商人自行上门寻求合作,可不是让这些人看清楚了过程,进而眼红景安的东西,给景安添麻烦的。 「随你们怎么说,爷就是要拦着你们,怎么着?你们要敢对我动手,我磕着碰着了,不让你们都脱下一层皮,我就不姓齐!」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还真不敢动。 可,刚刚从被封景安两人无视的愤怒中回过神来的方芥蓝就没有他们的顾虑了。 方芥蓝瞅准了机会,在众人跟齐球球对峙,互不相让之际,拔腿就往封景安方才离开的方向跑去! 「???嫂子你拦人啊!」齐球球眼睁睁看着方芥蓝顺利地从舒燕的眼前跑过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舒燕眸光微沉,「不用拦着,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他们看了之后,眼红的是他们,难受的还是他们,与我们无关。」 她无所谓,左右封景安考上了童生,未来是要去州学,不会待在小元村,谁想找麻烦都没得法子。 齐球球傻眼,还未回过神来,被他挡着的众人就已经在舒燕的那句话之下,绕过他往景安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 不多时,他面前就空无一人,仿若刚才他拦的就是一场寂寞。 「嫂子你……」齐球球想骂人,却又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便尴尬地卡住了。 舒燕不搭理齐球球,迈步跟在那些人之后,走了进去,她得看着点那个商人,不能让他把封景安给忽悠了。 虽说人是齐球球带来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没事就最好,有事当场解决,不给隐患留下来的机会。 转瞬间,院子里就剩下齐球球一个人自顾自地生闷气,也不知道他是在气谁。 不过,气归气,没多久,他也转身跟进去了。 彼时,不大的屋子里除了本就在里头的东西之外,每个角落里都挤满了人。 每个人都惊叹地看着封景安给闫宣霆看的东西——案几。 这不是寻常见的案几,寻常案几上,他们都没见过台面上花纹自成规则,细看似乎其中暗含了花鸟树木一般的。 闫宣霆爱不释手地抚过案几,「球球与我说你做的是观赏品,没想到不是观赏品,反而还是具有实用价值的案几。」 「瞧瞧这包边,做得多好,你是怎么办到的?」 「球球也没说错,确实还有一些观赏品,这案几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封景安岔开话题,转身在案几边上的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个大小不一的木雕。 闫宣霆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向封景安伸手索要:「快,给我瞧瞧!」 封景安没拒绝,先将他觉得闫宣霆更感兴趣的龟壳雕递给闫宣霆,另一个葫芦状的木雕则还是自己拿着。 「妙啊妙啊!」闫宣霆边看边赞叹,非常喜爱的模样。 方芥蓝看看案几,又看看龟壳木雕,忍不住出言问:「这些东西都是那什么瘿木做成的?它们值多少银子?」 不会封景安卖了这些东西,前往州学所需的银两就够了吧? 第72章 「值多少银子也跟你无关,你们这些人的脸,小爷可都记着呢,但凡之后,景安家出什么事儿,小爷统统都算在你们的头上!」齐球球冷笑。 「有你什么事儿,你给我闭嘴!」方芥蓝不耐地瞪了齐球球一眼,她问的又不是他,死胖子! 齐球球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才是给我闭嘴,这也没你什么事儿!」 「你!」方芥蓝气得脸都绿了,当即转眸瞪向未曾开口的舒燕,「大丫,你家的事儿,你就纵容一个外人在此指手画脚的?」 「他又不是对我指手画脚。」舒燕无辜地眨了眨眼。 方芥蓝一噎,愣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齐球球笑得畅快,他决定不跟舒燕计较,她刚才为何放人进来围观了,反正有他在,谁也别想打封家银子的主意。 方芥蓝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笑什么笑!当心笑岔气了遭报应!」 「听闻你的上门女婿也是商人,但是他在前不久跑了?你要是给小爷道个歉,小爷可以大发慈悲,允许你问问宣霆,知不知道你上门女婿是哪里人。」齐球球收了笑声,笑意却未减,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诛心。 方芥蓝眼前一黑,上门的女婿跑了,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全村茶余饭后的笑谈,这个死胖子竟敢现在拿此来嘲讽她! 还跟他道歉? 做梦! 「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看你还能不能张口就羞辱我!」方芥蓝张牙舞爪地冲着齐球球抓了过去。 但,神奇的是,她前进的目标是齐球球,前进的过程却像是有意无意地往闫宣霆身边凑。 闫宣霆皱着眉,后退了几步,拉开自己跟方芥蓝之间的距离。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这女人是故意往他身边凑,想撞落他手中所拿着的龟雕? 「闹够了没有?」封景安冷下脸色,目光冰冷的盯住方芥蓝,问询不成就想装作无意中弄坏他做出来的东西,当他是瞎子吗? 方芥蓝脸色一僵,整个人的张牙舞爪都不禁停了下来,心中一紧。 「我,我,不是我闹,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银子罢了。」 「知道了,然后呢?」封景安语气平平,好似他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当然是……」方芥蓝差一点被封景安那平淡的语气所蒙蔽,最后反应过来刹住了话头,却也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尖,疼得她眼中飚出了些许的泪水。 封景安讥讽道:「当然是,见者有份?」 「不,不是,我没有这么说。」方芥蓝忙不迭地摇头,就算刚才那一瞬间,这的确就是她的想法,这会儿她也不能认! 舒燕眨了眨眼,「你没这么说,但你行为上,明晃晃的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你们,不然你们好奇心这么重做什么?」 「就算你们知道了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银子,那也不是你们的,何必要杵在这里非要知道了具体的银子,给自己添堵呢?」 「刚才让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众人面上有些挂不住。 舒燕笑了,「你们刚才那个架势,我不让你们进来,你们能罢休?我寻思着,看完了东西,满足了你们的好奇心,你们自己就会提出离开了。」 「没想到,根本就没那回事,你们咋就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呢?」 众人:「……」 「是不是非得让我去请村长出面,你们才肯离开?」舒燕作势往外走,「那也好办,我刚好也还没去给村长报喜,说景安考上童生了呢。」 众人想起村长对舒燕的偏袒,哪敢让舒燕真的去找村长? 「哎哎哎,我们走就是了,当我们稀罕知道呢啊!就这么几样东西,卖出天际去也没多少银子!」众人脚往外走,嘴上却不饶人的酸着。 舒燕只当没听见,目光落在未动的方芥蓝身上,「是不是要我请你走啊?」 「哼!」方芥蓝脸色难看地瞪了舒燕一眼,才抬脚离开。 她要不是想到了舒勇说的,封景安考上了童生,日后秀才什么的,当官也不会在话下,她怕被封景安记恨,她才不会轻易离开! 不多时,除了自己人,其他人都走光了。 舒燕笑眯眯地看向闫宣霆,「现在你可以估价了。」 「你们,还真是奇怪。」闫宣霆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一开始就将他们拦住,不让他们进来的。 舒燕没有解释的意思,「请说出你能给的价格。」 「这张案几跟这两个木雕我都要了,一口价八十两,如何?」闫宣霆自认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舒燕眉头一皱,上前就从闫宣霆手中抢回了龟雕…… 第73章 「哎,轻点,你小心,别把它给摔了!」闫宣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舒燕一个不小心,把她手里的龟雕给摔坏了。 同时暗恼自己方才为什么没防着舒燕,轻易松手让龟雕落到了舒燕的手上。 舒燕白了闫宣霆一眼,「不用你提醒,这是景安辛苦做出来的东西,我便是摔你,也不会将它给摔了。」 闫宣霆唇角一抽,我可真是谢谢你啊,让我知道了我还不如一个龟雕重要。 「八十两,难道你还觉得不够?」闫宣霆决定不跟舒燕继续关于小心别摔了的话题,寻思着如果舒燕真的不满意八十两,他可以再往上加点。 舒燕不否认地点头,「自然是不够,光是那张案几,就不止值八十两,你别想只用八十两就把我们的三样东西都给买下了。」 「但是,你得需要明白一点,如果没有我,你们的东西可没法卖出去。」闫宣霆危险地眯了眯眼,听舒燕的口气,他总有种舒燕会喊出天价来的预感。 不管预感是不是真的,天价都必须得扼杀在摇篮中! 舒燕一点也不意外闫宣霆会这样说,她没耐性跟闫宣霆就价格的问题扯皮个不停,索性直接给闫宣霆下一剂猛药。 「球球啊,他不行,你另外再找个商人来吧!」 齐球球眸光一闪,点头配合道:「成,既然你们谈不拢,那我再让人去找别的商人就是。」 「齐公子!」闫宣霆傻眼了,做生意的哪有不讨价还价?结果他才刚开始,讨价还价就要死在腹中了? 天下商人千千万,他可没那么大的自信,认为齐球球没法找到一个可以替换他的商人。 「封公子,这东西是你做的,你就不说点什么吗?」闫宣霆期冀地看向封景安,希望封景安能拿出主人的姿态,制止舒燕跟齐球球想找别人替换他的危险想法。 封景安不为所动,只答:「东西是我做的不假,但原材料却是燕儿找到并带回来的。」 言外之意,他听舒燕的。 闫宣霆脸色瞬间绿了,就这!还让他怎么愉快的讨价还价!? 再讨价还价,东西很可能就不是属于他的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优秀的瘿木制品,若是错过,他一定会后悔的! 齐球球心下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作势要离开,「闫兄既然不肯拿出更高的价格,那就随我先离开吧,离开后我还得重新再找能给得起价的商人前来收这几样东西呢。」 「等等。」闫宣霆无力地瞪了齐球球一眼,尔后一副被宰了的肉疼样看向舒燕问:「你先说你想要多少。」 若是舒燕想要的价格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他可以考虑接受,毕竟他是真的不舍得那三样出色的瘿木制品。 当然了,若是价格超出预期太多,他再喜欢,也只能忍痛放弃。 舒燕眸底划过一抹狡黠,「一百二十两,案几八十两,龟雕与葫芦雕各二十两,如何?」 「……」闫宣霆震惊得无言以对,不是,为什么舒燕能把价格卡得那般刚刚好? 莫非,她还是个懂行的不成? 也不对啊,这个村子看起来就很穷,自小在这儿长大的舒燕,哪会真的懂行?说不定只是她想要的价格刚好就是这个而已? 「能不能行,你给个准话,别浪费彼此时间。」见闫宣霆不开口,舒燕眉头一皱,满眼都是对浪费时间的不悦。 闫宣霆看向齐球球,齐球球立马抬头看横梁,明摆着是不会帮他的意思,他看封景安更是没用,毕竟封景安又不傻,怎么看,封景安也不会站在他一个外人这边,去下自个儿媳妇儿的面子。 他只能试图尝试挣扎,「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个价吧,能不能少点?龟雕跟葫芦雕大小不一样,不能以同等价格论。」 「那还是让球球重新再给我们找个愿意接受这个价格的商人吧。」舒燕摆了摆手,径直走过去,将龟雕收好,一副‘就是这个价,没得商量’的样子。 闫宣霆:「……」 「闫兄,这一百二十两于你而言也不算贵,但错过了我们景安亲手做的东西,你可是要抱憾终生的哦,所以,你考虑清楚了再决定啊。」齐球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得很开心。 闫宣霆瞬间就很有一种想暴打齐球球的冲动,他幽怨地盯着齐球球,「齐公子,在下没得罪过您吧?」 「呃?没,没有吧?」齐球球还真开始认真回想起曾经,闫宣霆有没有得罪过自己。 见状,闫宣霆脸色一变,「绝对没有,齐公子你不要继续往下想了,那什么,一百二十两,我要了!」 言罢,他干脆利落地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再数出二十两的碎银递给舒燕,速度之快,就怕齐球球想起什么,为了报复他,给舒燕起哄再抬价。 第74章 齐球球一脸遗憾,「这就银货两讫了?我还想着一百二十两有点少了。」 「不少不少,齐公子你可不能公报私仇!」闫宣霆怕了齐球球,当年相识时,嘲笑过齐球球是胖子的事儿是他的错,但他也受到来自齐球球的报复了,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旧错重提。 齐球球脸上的遗憾之色更浓郁了几分,「真是可惜了,我倒也不是想公报私仇,就是想起了点不太愉快的事情,心里有点不舒服呢。」 「……我的人就在后头,一会儿等他们来了,东西我就今天带走了。」闫宣霆聪明地无视齐球球的话,他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不愉快,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什么都不知道! 「哼!」齐球球瞪了闫宣霆一眼,姑且就看在他不叽叽歪歪,干脆给银子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当年仇当年报,可一点儿也不妨碍他日后拿来威胁闫宣霆,他这个人呢,忘性大,但真要想起某些事情也很快,不然今儿个闫宣霆也不能跟他一起出现在封家。 一炷香后,闫宣霆口中的人驾着简易马车而来。 许是觉得东西不太多,马车就只有一辆,然后是一个车夫,两个小厮。 即便他们的马车是属于用来拉货的,但村里难得见着马车这种稀罕物,他们一路来封家,也就一路被围观。 不过,这里的人只是看看,并未做旁的,他们也就没说什么。 到了封家门前,小厮之一立冬跳下马车,上前敲门。 「是我的人来了。」闫宣霆起身忙不迭地往外走,虽然封家那个奇怪的茶还挺好喝的,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还是赶紧把东西运走的好。 舒燕忍不住笑了,跟着起身往外走,「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封景安没意见,齐球球更是无所谓,于是,三人很快就追上了先出来的闫宣霆。 「给公子请安!」立冬双膝下跪行礼,还在车上的立秋当即也下车,紧跟着跪下行礼。 马夫还要看顾着拉车的马儿,便没有行此大礼,但也弯了腰。 闫宣霆见惯了自是没觉得哪儿不对,径直摆手让三人免礼,「免了,你们二人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小心些。」 「是!」立冬立秋麻溜地起身,往封家里头走。 众围观村民为此大受震动,看闫宣霆的目光都不对了。 舒燕尽管觉得有点不适,但他们的规矩就是如此,她没有置喙的立场。 齐球球怕他们不知道要拿的东西是哪些,非常热情地跟了进去,给两人指明他们能拿的东西。 不多时,两人便率先将约摸有他们手臂长的案几抬了出来。 台面上带有瘿木独特花纹的案几,在阳光下,漂亮得不行,众人禁不住都看呆了。 尤其是当初为了十个铜板,帮舒燕把那颗树瘤子从后山搬回来的那些人,心中更是生出了些许的微妙感。 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卖了多少银子,但光是这么看着,他们也知道这东西的价格不低。 怪不得当初舒燕坚持要用蜂窝跟他换,言明了不管日后如何,他都不得反悔,钟岩心中怅然,有羡慕嫉妒,却没有一丝要闹着把东西要回来的意思。 毕竟,树瘤子在他手里就只是一颗树瘤,他可没本事把丑陋的树瘤变成这般漂亮的案几。 如果说案几的漂亮让众人惊叹,那后头他们一人捧着一个木雕出来时,木雕的模样就让他们没了嫉妒的微妙感。 而,先前凑热闹的那些人,这时候就忍不住炫耀起他们比他们早看到这些东西来了。 说着说着,封景安在他们的嘴里完全就变成了无所不能的能工巧匠。 封景安不好制止他们,但耳根却悄悄泛红了。 「你们带着东西先回,路上小心着些,别把东西给本公子磕着碰着了。」闫宣霆说完还是不放心,索性决定不管齐球球,「算了,本公子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吧。」 「球球,封公子,有缘再会!」 闫宣霆迫不及待地上马车,打算回去这一路上他都盯着他花了一百二十两买来的宝贝,绝不叫它们磕着碰着。 不想,他刚一只脚跨上马车,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跟上,斜侧里竟是突然伸出一只瘦弱的手,猛地将他给拽了下来! 「哎哟!」闫宣霆措不及防之下,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偏生,就是这样了,那只拽住他的手都没松开! 「你谁啊你?」闫宣霆缓过神,当即气急败坏地抬眸瞪向还不肯松手的人。 只见,这人小腹隆起,脸色苍白,看着他的双眼却是亮得可怕,那样子仿若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浮木一般。 闫宣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用力甩开这人吧,却又怕用力过度,伤着了这人肚子里的孩子,一时间陷入了甩不甩开的纠结当中。 第75章 「舒芳草?」众人认出突然冒出来的人,顿时忍不住面面相觑,这芳草怎么跑出来了? 闫宣霆因着一手被舒芳草拽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撑着从地上站起,这时立冬立秋二人也终于从变故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上前,一左一右把舒芳草架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舒芳草脸色狰狞,紧拽着闫宣霆的手,死活都不肯松开。 立冬立秋没法子,只能腾出手来,强硬地将舒芳草拽着自家公子的手给掰开,这才成功地将舒芳草跟自家公子拉开距离。 即便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但闫宣霆还是心有余悸地自己再往后退了两步,站到封景安的身边。 「她姓舒,是跟你媳妇儿有什么关系吗?」 「曾经是一家罢了。」封景安神色淡然,好似就是说自己今天吃过什么东西一般。 闫宣霆不解,曾经?难道现在就不是一家了吗? 「那她为何突然冲出来,将我从马车上拽下来 ?」得亏他手上没拿着木雕,否则就刚才他摔趴下的姿态,多少木雕都不够坏的,他得心疼死! 舒燕摊手,「她大概是有问题想要问你吧。」 「?」闫宣霆甚是茫然,完全不知道他能回答舒芳草什么问题。 然,舒芳草此时却是不管舒燕,直勾勾盯着闫宣霆,充满期冀地开口问:「你认识薛贾吗?」 「薛贾?那是谁?」闫宣霆更茫然了,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舒芳草急了,「你们都是商人,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呢!?」 「你这人说话真是好笑,谁说都是商人,就一定彼此间都认识了?况且,你说的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我不认得这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闫宣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舒芳草傻眼:「假的?」 镇上薛家独子的身份是假的,连名字也是假的? 「我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舒芳草眼神忽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对了。 闫宣霆不自觉地躲到封景安身后,就怕自己再次遭受拖拽,即便如今舒芳草受控于他的小厮,他心里依旧是不安。 果然,下一刻,受控于立冬立秋二人的舒芳草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竟是突然就挣开了两人的手,疯疯癫癫地推开挡在她前路上的人,往远处而去。 「她这样离开,没问题吗?」闫宣霆犹疑地看向舒燕。 舒燕摇头示意闫宣霆看,「有人会跟着她的。」 在舒芳草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发现躲在暗中偷窥的方芥蓝了。 这些日子,舒芳草一直被拘在舒家不得出,没有方芥蓝的允许,舒芳草是绝对不可能离开舒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来的。 闫宣霆这才发现,疯癫走远了的舒芳草身后跟上了一人,且那人的背影瞧着还挺眼熟,脑子里瞬间闪过什么,只是他不太敢确定。 「芳草以前是傲气了点,不过现在她的遭遇也挺可怜的,大丫啊,你,能帮还是帮帮她吧,这家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所有人看见舒芳草的可怜,似乎在这一刻都忘记了老舒家曾经是怎么对待舒燕的。 舒燕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眉头不自觉皱了皱,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决定。 「不必管他们说什么,你随心而走就是。」封景安也不怕这话说出来得罪人,走过去就牵住了舒燕的手,算是摆明自己的立场。 众人纷纷不悦地讨伐:「景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又没有说错!」 「怎么没错?你们莫不是忘了,舒芳草为何才落到的如此境地?」封景安眸光一冷,「不能因为舒燕如今毫发无伤,以前那些相当于是谋财害命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 众人一噎:「……」 还真别说,他们刚才是忘了这茬了,一时间全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钟岩终于寻到开口的机会,他没好气地瞪了众人一眼,「你们啊,就都别多管闲事了,舒大壮做下那样的事情,你们见老舒家的有一个人跟大丫道歉过了吗?」 「道歉都没有,何来的原谅,不跟他们计较?」 「咳,我们就是见芳草的样子太可怜了,才……」 「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你们又不是大丫,没资格替大丫原谅。」钟岩都替他们觉得丢脸。 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无言以对。 混在众人身后的舒勇,在这一刻,仿若是突然之间老去了十几岁,他自己心中其实很明白他们做错了,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向自己的侄女低头认错。 并且固执的认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只是做了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的事情。 可,事实却是,他们害人不成反害己。 第76章 舒勇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脸色不断变化,却迟迟迈不出第一步。 「这回应该没人会突然把你从马车上拽下来了。」舒燕久等不来自己等的人,眉峰一挑,「时辰不早,闫公子还是快走吧。」 闫宣霆很肯定自己从舒燕的语气里品到了一丝的不对,但他聪明地没说旁的,只道:「说的是呢,本公子得将这些东西运往北边,那里的人最是喜欢这些东西了,晚了一会儿可就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露宿野外危险着呢!」 言罢,闫宣霆抬脚从封景安身后走出,作势要上马车。 一旦闫宣霆上马车离开,那么关于薛贾的消息,以后他就没有任何可得知的渠道了。 舒勇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中,怎么都没法做出决定来。 眼见着闫宣霆跨上马车将要启程,舒勇不得不做出决定,硬着头皮迈出第一步,「等一下!」 闫宣霆心尖一颤,差点一屁股坐歪,这是没人拽了,但他快被大嗓门给吓得原地起跳了。 「您有事儿?」闫宣霆勉强镇定下来,疑惑地看向挤出人群,站到他眼前来的舒勇。 舒勇知道自己应该先开口跟舒燕道歉,再请舒燕帮忙开口请求眼前人帮他找找薛贾的下落,但想得容易,开口却很难。 尤其,这儿还这么多人,他张不开嘴。 「舒勇,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犹豫,我们不会笑话你的。」众人自以为贴心地开口。 殊不知,他们如此说,舒勇更要面子地张不开嘴。 闫宣霆故作不耐,「没什么要说的,你就别挡着路,本公子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儿耗。」 「有,有要说的!」舒勇憋出了这么一句,接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扪心自问,真的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大丫道歉吗? 舒燕怀疑她要是不开口,舒勇能这样一直到天黑。 「不过是向我跟小盛道歉罢了,于你而言就这么难?」 错就是错,错了就要道歉,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舒勇一个比她多活几十年的人都不懂不成? 舒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道歉就是这么难,他怎么能跟侄女侄子道歉呢? 「也罢,你不想道歉,我也不能逼你。」舒燕放弃,这一声来自舒勇这个亲叔叔的道歉,她是没法替原主听到了。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继续僵持下去,浪费时间了。 「闫公子你走吧。」 「等等!大丫,你明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舒燕否认得毫不犹豫,并无情摆手示意闫宣霆赶紧走。 闫宣霆颔首,作势要让马夫将马车赶起来。 「大丫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芳草那个样子你难道没看见吗?」舒勇急了,他痛心疾首:「小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如今怎的变成这般六亲不认!?」 舒燕气笑了,「怎么变的,那可不得问你自己?」 「我……」舒勇一噎,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行了,你不就想知道他有没有法子帮你找到薛贾还不想跟我道歉么,不必用这幅样子提及我的小时候。」舒燕彻底失去耐性。 「薛贾是从老舒家逃走的,就算是你能将他给找回来,你能指望他会心甘情愿对如今已有些疯癫的舒芳草?」 「如果你真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舒勇脸色难看,「你故意在你二婶面前提及他们都是商人,可不就是打着让我们来问的主意?这会儿却又来劝,你不觉得自己假惺惺的吗?」 「我的本意,是想让你们认清现实,不要再试图寻找薛贾。」舒燕眸底划过一丝怜悯,「老舒家不是养不起一个舒芳草。」 「上门女婿,不是心甘情愿,早晚有一天,你们得全都死在薛贾手上,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去是你的事儿。」 舒勇宛若遭雷劈了一般,傻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 他不得不承认,大丫所言有理,因为当初薛贾逃走的时候,如果不是村里人刚好赶到,方芥蓝一定会死在薛贾的手上。 找回薛贾,不是为了芳草好,是在害他们老舒家上下! 「对不起。」舒勇鼓足勇气说完,却没脸继续待下去,转身扒开人群,拔腿就跑。 众人呆了呆,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这从头到尾是怎么回事,先前那些说过舒燕的,不约而同地都尴尬了。 人舒燕那哪是没管啊,她分明是用不一样的方式戳破老舒家的幻想,叫他们面对现实好好过日子,别再想着不相干的人! 「咳,那什么,大丫啊,景安什么时候去州学记得跟大家伙说一声,我们给他践行,我就先回了,家里还有事儿没忙完。」 第77章 一个带头说离开,紧接着就有人跟上,不多时,所有围在封家门口的人就散了个干净。 闫宣霆挑眉,开玩笑问:「现在,我能走了吗?」 「走走走,赶紧走!」舒燕忙不迭地摆手,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的样子,颇有那么几分过河拆桥的意味。 闫宣霆愣是给气笑了,莫名就有种想要跟舒燕好好理论理论的冲动,「论过河拆桥你是第一人。」 「什么过河?什么拆桥?这没有河也没有桥啊!」舒燕茫然的看向封景安。 那副模样,就仿若是在无声控诉,闫宣霆为什么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词一般。 封景安面不改色地诋毁:「别理他,他不知道这个词怎么用。」 闫宣霆:「???」 欺负他行商,就觉得他不配拥有相应的学识是不是? 「哈哈哈,宣霆你还是快走吧,我怕你一会儿被气死。」齐球球非常不厚道地大笑,神色间浮现出了几分怀念,这样的封景安,他真的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闫宣霆没好气地瞪了齐球球一眼,「看在这一趟本公子得了好东西的份上,本公子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我们走!」 「是!」马夫听话地把马车赶起来,完全忘了看自家主子有没有坐好。 于是,闫宣霆在惯性之下,整个人不稳地往后仰,若不是立冬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他得从车上掉下去,摔个鼻青脸肿。 闫宣霆借着立冬的力道稳住了自己,才刚松一口气,耳边就传来了齐球球非常不客气的嘲笑声,并且其中还夹杂了几声略有些隐忍的笑声,他脸色瞬间一绿! 「公子,冷静!」立冬想笑不敢笑,生怕主子羞恼之下,让马夫停车,掉头回去跟齐公子好生理论,那样他们就不知道何时才能走了。 闫宣霆气得咬牙,「本公子很冷静!」 齐球球笑得这么大声,也不怕把自己给笑岔气了! 「哈哈咳,咳咳!」齐球球一不小心,真笑岔气,变了脸色后咳了个惊天动地。 封景安忙抬手帮齐球球顺气,「没事吧?」 「咳咳,没,没大事,肯,肯定是闫宣霆听不得小爷的笑声,在背地里诅咒小爷笑岔气!」齐球球缓过来,面色不善。 闫宣霆给他等着! 「哎,景安,你想去哪个州学啊?」没一息的时间,齐球球就满血复活,兴奋地盯着封景安。 如果不是他刚才的不善非常明显,舒燕差点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变脸之快也是没谁了。 不过,州学,她也挺想知道封景安是怎么打算的。 封景安像看傻子一样白了齐球球一眼,答:「自是合泰州。」 「!」齐球球脸色一僵,登时有些欲言又止,「那不是……」宋子辰上州学的地方么? 听说宋子辰在合泰州混得挺好,虽然至今还未取得秀才老爷的功名,但也差不离了,景安不说避着他的风头,怎的还想兜头迎上去呢? 「景安啊,这离咱们比较近的州学不止合泰,咱要不换一个?」齐球球小心翼翼地试探,他是最不想见到景安受宋子辰羞辱的人,自然希望景安能三思。 毕竟他们去合泰州的州学,那无异于是送上门去给宋子辰羞辱。 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合泰州州学早已积攒下人脉的宋子辰看见他以为已经踩进泥地里的景安,会怎么联合其他人欺辱景安。 封景安哪里会不知道齐球球在担心什么?但他仍是移开目光,迈步往屋里走,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近一点的州学不止合泰,但只有合泰有闻子珩。」 闻子珩? 齐球球扶额,是了,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合泰州不是只有宋子辰,还有告老还乡后闲不住想教书育人的内阁大学士闻子珩。 「合泰州,是有什么问题?」舒燕确认封景安走远了听不见后,盯着齐球球就开门见山的问,她总觉得两人方才的对话有点古怪。 齐球球眼珠子一转,她这么问,显然景安没跟她说过,他索性装傻:「没什么问题啊,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去比合泰州更好的地方上州学,仅此而已。」 说完就赶紧溜,绝不给舒燕追问的机会。 舒燕眼睁睁看着齐球球跑了,气得忍不住原地跺脚,「我信你才有鬼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跑什么?方才两人的交谈为何那么古怪?这里头一定有事! 「没关系,你不说,我还有封景安,他总不会瞒我。」舒燕信誓旦旦地抬脚去找封景安,结果刚到了封景安面前,对上封景安的眼神,她整个人莫名地就怂了。 封景安挑眉率先发问:「怎么了?球球回去了?」 第78章 「呃,应该,回去了吧?反正他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舒燕脚下不自觉想往后退,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过来。」封景安抬手向舒燕招了招,当做没发现她想离开。 舒燕有些不安,干笑了几声没动,「有什么话就这么说也挺好的,你尽管说,我听着。」 「过来。」封景安固执地看着舒燕。 舒燕:「……」 「到底啥话非得我过来,你才能说啊?」两息后,到底是她败下阵来,一步三挪地走向封景安。 封景安耐心地等舒燕走到自己身前,方才从怀中掏出一根木簪,递给她,「送给你。」 木簪约有一掌展开后,拇指到中指直线那么长,簪尾镂空做了别致的图案,一下子就戳中了舒燕的那个点,她难掩喜爱地伸手接过木簪。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簪子?」 「想送就送了,没有为什么。」封景安看了舒燕一眼,转身去倒腾自己的东西,不搭理舒燕了。 舒燕茫然不解,她有说错什么?这咋的突然就不搭理她,甚至举手投足间好似对她还有点怨念? 「你怎么了?」 「无事。」封景安头也不抬,明显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那般真的无事。 舒燕挪动脚步靠近封景安,「真的没事?」 「嗯。」封景安还是没抬头。 舒燕没辙,只好问起别的,「那个,你去州学,我跟小盛是跟着你一起还是?」 「一起吧,小盛在合泰州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封景安决定下得毫不犹豫。 瞧着,就不太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舒燕不明白,索性直白地问:「可我看球球似乎不太希望你去合泰州的样子,我们跟着一起去,不会给你添更多的麻烦吗?」 「不会。」封景安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宋子辰的事情告诉舒燕。 反正只要舒燕不往州学去,就碰不上宋子辰,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可是……」舒燕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周富贵跟苏蝉的声音。 「大丫,景安,我们给你们送来一只鸡,恭贺景安考上童生。」 舒燕只能把想说的话先咽了回去,抬脚迎了出去。 在小元村,鸡这种东西还挺珍贵的,舒燕自是不能收,然而不管她好说歹说,周富贵跟苏蝉就没想着把送给她的鸡给收回去。 反而,因为她一直劝,两人生怕最后她会把鸡直接塞给他们带回去,只简单的对封景安表达了他考上童生的恭喜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给他们把鸡送回去!」舒燕作势要追出去。 封景安却突然伸手拉住她,冲着她摇头道:「不必,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你上赶着还回去反倒是不好。」 「可是……」 「我们离开前,给他们做点什么事儿报答便是。」封景安打断舒燕的可是,直勾勾看着舒燕。 舒燕仔细一想,封景安所言也没错,便也就打消了把鸡重新给周富贵夫妻俩送回去的心思。 「今晚就将它宰了,一半留着我们吃,一半送还给他们,就说让他们沾沾喜气?」 「可。」封景安颔首表示没意见,想来村长家也会很高兴。 周富贵跟其他人是不同的,即便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沾沾喜气,他也会觉得,沾了喜气,他们周家努努力,或许也能培养出一个读书人来。 这样,周家的下一代,兴许就不用沿袭上一辈,终生都在地里刨食。 半月之后,封景安将适合启蒙的书送给周富贵一家后,在所有人的目送中带着舒燕舒盛坐上了齐球球非要来接他们一起去合泰州的马车。 「不是,景安,你去合泰州,怎的还把狗给带上了?」齐球球警惕地看着来福,就怕来福一言不合往他身上扑。 封景安还未来得及开口,舒盛率先不满地瞪了齐球球一眼,「带狗怎么了?来福是我们养的,不带着一起,难道你想让我们把他扔了吗?」 「我哪儿说让你们扔了?我的意思是,这狗你们就不能让村里的谁帮忙照顾吗?」齐球球哭笑不得,合泰州可不是小元村。 他们带上来福,万一来福在合泰州伤了人,麻烦可就大了,他也是为他们好。 舒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齐少爷以为谁都像你,吃得饱饭还能养狗吗?」 齐球球:「……」 对不起,他忘了小元村的人都不富裕,谁也不会乐意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一只狗的。 「来福很乖,不会轻易袭人,我到了州学是要住在里头的,有来福守着他们,我也能安心些。」封景安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来福的狗头。 第79章 齐球球抿唇,话是这么说,但他为什么莫名有种景安带上来福,是在防着宋子辰找舒燕姐弟麻烦的感觉呢? 「景安你,哎呀,带都带了,也不能半道上将他给扔下,就这么着吧。」景安都不觉得有问题,他瞎担心什么? 如果宋子辰真的找舒燕姐弟麻烦,被狗追,被狗咬,那也是他活该! 「哼!你要是不想看见来福,我们不介意你出去跟车夫坐一起的。」舒盛完全没有一点这马车其实是齐球球带来的自觉。 齐球球登时被气笑了,「小子,你真以为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相处过,就当你是我兄弟,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我不敬是不是?」 「谁跟你是兄弟,我明明是在很认真地在给你建议。」舒盛板着脸,齐球球一看就不太喜欢来福,所以他让他出去跟车夫一起坐,有什么问题? 「我不跟你一个小孩儿计较。」齐球球挪了挪,躲着来福,却怎么都不肯出去。 ☆☆☆ 从小元村到合泰州需得搭乘马车两个时辰,齐球球经常搭马车出行,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舒燕姐弟二人就不行了。 一个时辰过去后,原本还精神抖擞跟他拌嘴的舒盛就蔫了,整个人趴在来福的背上,动都不想动,舒燕看着似乎也有点反胃不舒服的样子。 齐球球毫不客气地嘲笑舒盛:「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了?起来咱们继续论胜负啊!」 「白痴。」舒盛看都懒得抬眼看齐球球,明明不舒服还搭理齐球球,那他就是傻子。 封景安皱了皱眉,「球球,让车夫就近找个地方停车,歇一会儿再启程。」 「小里,找地方停车。」嘲笑归嘲笑,封景安的话,齐球球还是听的。 小里闻言,目光四下逡巡了一番,发现前头不远处有个湖,便加快速度往湖边赶去。 半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舒燕第一个下马车,她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感觉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封景安等人紧跟着也下了马车,舒盛牵着狗绳,带来福到湖边喝水,他也顺便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小盛,别太靠近水边,小心滑进去。」舒燕有些担心地叮嘱。 舒盛当即听话地退回来一点,毕竟当初被舒大壮扔进河里的阴影还在,他其实也不太敢在太靠近水边的地方待久。 见状,舒燕才放心地从舒盛的身上收回目光。 下一刻,她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竹筒—— 「喝点水。」封景安递了递手中竹筒,示意舒燕接。 舒燕下意识地抬手接过竹筒,「你,你喝过了吗?」 「臭老头你往哪儿跑!那边就是个深湖,再跑,你老命不保!」封景安还未来得及回答舒燕,众人耳边突然就听到了带着凶狠的威胁。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在湖的对岸有个人毫不犹豫地往湖中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湖中溅起了巨大的浪花,水面上的涟漪一层一层的荡开来。 「老大,他往湖中跳了!」五六个衣着似是劫匪的男人脸色难看地看着湖中挣扎的老人。 为首的男人抬手呼了离自己最近的小弟一巴掌,「他跳了,你们不会下去捞啊!老头力气小,又不会枭水,在水中更容易被抓住。」 「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往下跳啊!」 「是,老大!」几人应声纷纷往湖中跳。 舒燕随手把竹筒往封景安手中一塞,就拔腿跑向舒盛,用最快的速度解开来福,并在来福的臀上拍了一下,下令:「来福,去,咬他们!」 「汪!」来福见水本来就很兴奋,这一得到指令,当即兜头便往湖中跳,飞快地狗刨往对岸跳下的人而去。 与此同时,舒燕下水,尽最快的速度跟上来福。 齐球球抬腿踹了小里一脚,「你不是会枭水?别傻站着,去帮忙!」 「是是是!」小里捂着被踹的屁股,忙不迭地下水跟上。 对岸劫匪方才注意力都在老头儿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对岸还有人,这会儿注意到对岸有人,对岸的人还下水想要救老头儿,他们脸色瞬间就是一绿。 「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能算是多管闲事?」封景安回怼了一句,便不再搭理对岸劫匪,一双眼黏在舒燕身上,时刻注意着舒燕的状况。 对岸劫匪还想张嘴恐吓,不想左侧突然又冒出了一波人来,人数足足有他们一倍之多! 看来今日他是别想得手了,劫匪毫不犹豫地转身逃离,「撤!」 水里的劫匪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大扭头就跑了,不由得心里骂娘,但也不敢多耽搁,忙不迭地上岸,紧跟着也逃。 第80章 有动作比较慢的,还被来福咬住了裤腿,一时不能脱身。 舒燕没管逃走的那些人,她游到老人身边,使出全身气力,拽着他的一条胳膊往岸上拖…… 老人再如何,那也是个成年男人,光是凭舒燕一人,想将他拽上岸,根本就很难,幸好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小里赶到,搭了把手。 两人合力,总算是将老人成功的拽上了岸。 他双眼紧闭,似是没了意识,舒燕气息都未喘匀,转手就开始对老人进行急救。 「死狗!松开!」劫匪不想老头儿被救回来后,自己落得个被捕的下场,当即咬牙,蹲下随手捞了一块石头,狠狠地朝咬着他不放的狗脑袋砸了过去! 「汪汪!」来福发出痛苦的惨叫,吃痛地松开了劫匪,劫匪趁机拔腿就跑。 宋子辰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以为非常周全的计划竟然会出现纰漏!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抢功的玩意儿? 「咳咳!」闻子珩猛地咳了几声,把先前灌进去的水吐了出来,尔后睁开了双眼。 入目就是一个冷着小脸的小姑娘,思及方才发生的事情,即便小姑娘现在冷着脸,可闻子珩却是觉得心中一暖。 「多谢你救了老夫。」如果没有这个小姑娘,他现在肯定是落在那些人的手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舒燕松了口气,脱力地瘫坐在地,摆了摆手,「不用谢,救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不管是不是,你都当得老夫的一声谢。」闻子珩心中清楚,他们其实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但他们没有,这就值得他感谢。 更何况,他是真的因为她捡回了一条命。 「闻先生,您没事吧?」宋子辰看着闻子珩,眼中是真情意切的担忧,他伸手想要将闻子珩从地上扶起来。 闻子珩眉头一皱,避开了宋子辰伸过来的手,「老夫若是有事,你还能有机会问老夫这个问题吗?」 「学生只是担心先生。」宋子辰脸色一僵,落空的手不得不尴尬地收回。 闻子珩冷哼了声,对宋子辰口中所言的担忧不予置评,反而和善对小姑娘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舒燕。」舒燕眨了眨眼,那人方才叫这老人闻先生?他难道跟景安曾经说过的闻子珩有什么关系不成? 闻子珩昧着良心夸奖:「燕者,益鸟也,好名字!」 舒燕:「……」 大可不必闭眼夸,她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真的谈不上好听,更谈不上是好名字。 宋子辰笑着看向舒燕,「要没有舒姑娘搭救,闻先生就危险了,真是多谢姑娘了。」 「我救的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跟我道谢?」舒燕疑惑地歪了歪头,目光古怪地看着宋子辰,她怎么瞅着这人脸上的笑这么的不舒服呢? 宋子辰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摆手对随侍小厮下令道:「全阳,去取块毯子来,别让舒姑娘着凉了。」 「哎!」全阳领命转身欲走。 「不用了,宋大少爷的东西,我们可消受不起。」封景安说着,将手上捧着的毯子往舒燕的身上一包,便将舒燕打横抱了起来。 舒燕反射性地抬手搂住封景安的脖子:「???」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全都落到了封景安的身上,他们方才注意力都在闻先生的身上,倒是未曾注意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旁人。 宋子辰看封景安的目光更是凉凉,他刚才都说服自己把封景安的出现当成空气了,没想到他还没找他麻烦,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景安,我们好歹同过窗,你不至于如此埋汰我吧?我似乎,没得罪过你?」 「宋大少爷的记性可真是不好。」封景安脸色一冷,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宋子辰就急着给他在闻子珩的面前上眼药了。 齐球球可没封景安这么沉得住气,他瞪了宋子辰一眼,阴阳怪气道:「我们哪敢得罪宋少爷,这没得罪都家破人亡了,真要得罪了,我们不得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红口白牙!」宋子辰气急败坏地瞪了齐球球一眼,「污蔑他人是要负责任的,齐球球你……」 「我怎么?我敢赌咒发誓所言非虚,你宋子辰敢赌咒发誓你没做害人的亏心事吗?」齐球球挺直了脊背,不屑地上下扫视了宋子辰一眼。 「你不敢,就不要装模作样,我看着犯恶心!」 「你!」宋子辰气坏了,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阴狠,看来当年给齐球球的教训还不够,以至于他现在还有胆子上蹿下跳地替封景安说话! 「我们走。」封景安抱着舒燕转身就走,从头到尾都没多看闻子珩一眼,仿佛这里没有闻子珩的存在似的。 齐球球傻傻地跟上,走出几步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不对,那可是闻子珩!景安不说趁机跟他套近乎,怎么还说走就走呢? 第81章 「景安!」 「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老夫!」闻子珩拖着自己的老骨头,一步三挪艰难地要跟上封景安。 齐球球本来想劝封景安别走的话瞬间咽了回去,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儿理解封景安如此作为的用意了? 这当世的大学士,即便他如今不在朝堂中,但脾性等等方面却也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的改变,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以常理来看他。 如果景安以舒燕对闻子珩的救命之恩来跟闻子珩套近乎,定会直接惹了闻子珩对景安的恶感,闻子珩对舒燕的救命之恩也就不会再全心全意的感激。 偷鸡不成蚀把米,正是这个道理了。 「闻先生,他都不搭理您,还是让学生送您回去吧?」宋子辰心中暗恨,面上却一副担心地追上了闻子珩,伸手作势要扶住闻子珩。 闻子珩不耐地一掌拍开宋子辰伸过来的手,「让开!」 「啪!」宋子辰脸色一变,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心中不由得一怒,偏偏,这是闻子珩,他心中再如何愤怒,也不敢在闻子珩的面前展露出分毫来。 他是想要拜闻子珩为老师,不是想跟闻子珩成为仇人。 「闻先生,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万望您三思。」宋子辰一副没在意自己被闻子珩下了面子的样子,执着地继续伸手。 闻子珩眸底飞快地划过一丝厌恶,宋子辰对他这样的态度所图为何,他清楚得很,而恰好他最讨厌的就是宋子辰这样虚伪的人。 「哎哟!」眼见着自己追不上前头的人,他索性故作撑不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宋子辰伸出的手,再次落空,脸上的不在意瞬间绷不住,爬上了几分羞恼。 该死! 舒燕伸手戳了戳封景安,「那什么,我好不容易救上来的人。」 「他还是个岁数大了的老人,咱们要懂得尊老爱幼。」 「好。」封景安垂眸看了怀里的舒燕一眼,二话不说立即听话地转身往回走。 见状,齐球球怀疑景安就在等着舒燕这句话,好让自己有台阶往回走,并且有证据。 闻子珩看见封景安抱着舒燕走了回来,眸中登时闪过几分欣慰,嗯,他果然没看错人,那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子! 「我一把年纪落水,腿脚发软,怕是不能自己走了。」言罢,闻子珩期冀地看着封景安。 他什么意思已经摆得很明显了,其他人看封景安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而站在一旁的宋子辰则是直接绿了脸。 这算什么?自己刚才所献的殷勤,闻子珩都眼瞎了没看见吗? 「景安,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你背老人家吧。」舒燕闻弦知雅意,微微挣扎示意封景安把她放下。 封景安抿唇,收紧了抱着舒燕的双手,警告:「别乱动。」 舒燕:「……」 不是,她不下来,谁管闻子珩? 「球球,你去扶着。」封景安使了个眼色给齐球球。 齐球球傻眼,不由自主地反手指了指自己,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我?」 「嗯,就是你,小胖子,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把老夫扶起来。」闻子珩笑眯眯地向齐球球伸手,态度不知比对宋子辰好多少。 宋子辰脸色更加不好了,闻子珩是不是疯了? 「是是是!」齐球球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抬脚过去,小心翼翼地动手将闻子珩扶了起来。 「姐姐,来福,来福它没了。」舒盛哭丧着脸,终于忍不住出声,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此时此刻不该开口,可是他眼睁睁看着来福没了动静,实在是接受不了。 舒燕一怔,这才想起来福方才为了拖住劫匪,被劫匪一石头砸了狗头,脸色瞬间一变,早在她解开来福绳子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来福对上那些心狠手辣的劫匪,可能会有危险。 如今果然出事,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舒盛好。 「来福是只好狗,他不是没了,只是去了另外一个更好的地方生活。」闻子珩慈爱地看着舒盛,「我们给他挖坑埋了,让他入土为安可好?」 舒盛想了想,虽然还是很伤心,但他觉得这个老爷爷说的没错,便也就点下了头,「好。」 「闻先生,挖坑一事儿交给我们,您还是赶紧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吧,别着凉染上风寒了。」其他人聪明地说完就开始动手,丝毫不给闻子珩拒绝的机会。 闻子珩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并不悦地看了宋子辰一眼,「你不去帮忙吗?」 让他堂堂宋家大少爷,去给一只畜生挖坑,是闻子珩疯了,还是他疯了? 宋子辰极为勉强地笑了笑,委婉拒绝:「闻先生,只是挖一个坑罢了,用不着那么多人。」 第82章 「你无非就是觉得一只狗而已,当不得你宋大少爷屈尊去给它挖坑安葬罢了,何必推说挖个坑用不着那么多人呢?」闻子珩抬手指了指其他挖坑挖得正起劲的学生,「你看他们,可曾轻贱过它只是一只狗?」 「有时候有些人,还不如一只狗。」 这话说的,明里暗里可不都是在隐隐骂他连狗都不如? 宋子辰脸上那点本就勉强的笑意彻底挂不住了,却还得忍着火气解释:「闻先生,我从未轻贱它是一只狗,您误会了。」 要不是碍着他曾经内阁大学士的身份,他宋子辰会明明心中恼怒得不行,还要忍着,压着自己的脾气吗?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比闻子珩更高的位置,将他死死踩在脚底下! 「随你怎么说,老夫只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闻子珩收回手,不再搭理宋子辰,转而殷切地看向封景安问:「老夫此番遭难实属意外,没有准备合适的换洗衣物,不知你可否借老夫一身衣裳,姑且穿着?」 封景安眉梢一动,还未开口,齐球球就看出他不愿,当即抢先开口,替封景安应下来。 「可以可以,他非常乐意,闻先生,我扶您去换!」 惨遭被答应的封景安:「……」 「老人家身上的湿衣裳确实是得换,呵呵,没事,咱们以后再做新的。」舒燕拼命给封景安使眼色,就怕封景安脑子一轴,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 封景安抿唇不言,抱着舒燕继续走,算是无声答应了这件事情。 舒燕与齐球球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还好没说出反对,或者是别的不该说的话。 四人越走越远,很快就到了对岸停着的马车旁。 宋子辰攥紧双拳,冷哼了声,拂袖转身加入挖坑队伍中去。 能屈能伸,忍一时屈辱,总有一天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再把今日屈辱悉数奉还! 「呃,宋兄,你大可不必……」素日与宋子辰关系较好的林陌珏想劝,不想话还未说完,他就被宋子辰的一记冰冷瞪视给惊得断了话语。 这个宋子辰,怎么跟他素日里认识的不太一样了? 宋子辰看出林陌珏似乎有点被自己给吓着了,想到这个林陌珏对自己还有用,赶忙将眼中冰冷收敛了些,故作头疼地扶额,「抱歉,陌珏,我就是有点被气着了。」 「闻先生他……算了,闻先生说的对,我不该跟他顶嘴。」 林陌珏拧眉,总觉得这话哪儿不太对? 「你们还挖吗?不挖可不可以让开,给其他哥哥挖?」舒盛不喜欢宋子辰,连带着跟宋子辰说话的林陌珏也有些不待见。 他的来福都没了,他们还叽叽歪歪的,坑什么时候才能挖好? 宋子辰抬眸,危险地看了舒盛一眼,「小孩儿,我们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你的狗挖坑,别得寸进尺。」 「宋兄,慎言。」林陌珏怕舒盛一个不高兴,跑去跟闻子珩告状,连忙伸手拉住了宋子辰。 宋子辰明白过来,脸色一僵,这个小孩儿,简直跟封景安一样的令人讨厌! 「继续挖吧。」林陌珏知道宋子辰绝对不会跟舒盛一个孩子道歉,索性让众人加速继续挖,以求让舒盛不要跟宋子辰计较,跑去跟闻子珩告状。 然而,他们本身就没有趁手的工具,即便是努力加速了,实际速度其实也没快到哪里去。 舒盛抿了抿唇,虽然心里还是对宋子辰有意见,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要他们帮他把埋葬来福的坑挖好就可以。 两刻钟过去,众人总算是使用自己手中的简陋工具,类似折断的树枝等,挖出了一个差不多能装下来福的坑。 与此同时,舒燕闻子珩也换好了衣裳,不放心地返回来查看。 宋子辰后背愣是给惊出了冷汗,要是舒盛将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告诉闻子珩,那他在闻子珩眼里的印象岂不是更糟了? 「坑挖好了,可以把来福抱过来了。」舒盛忙不迭地拔腿跑到来福身边,将来福吃力地抱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宋子辰的心思。 其他人见舒盛实在是抱得吃力,就走过去想要帮忙,可他们却全都被舒盛礼貌的拒绝了,他的身上半点不见方才对宋子辰的那种不客气。 仿佛,他就只是针对宋子辰一人不客气一般。 宋子辰心中气恼不已,却碍于怕被闻子珩发现,不敢将心中气恼表现出分毫来。 来福体型不小,舒盛抱着吃力,行走间的速度自然就慢,他足足花了半刻钟的时间才将来福成功地从本就离坑不远的地方抱到坑中安放好。 完了也不让其他人插手,自己亲自给来福放上土。 闻子珩一直耐心看着没开口,众人即便是看得着急,也不敢造次。 第83章 又一刻钟过去,舒盛终于靠自己的双手把来福入土,原先的平地鼓起了一个小包。 舒燕这才走过去,蹲在舒盛身边,抬手抚了抚舒盛的脑袋,「好啦,有小盛的真心,来福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真的吗?」舒盛虽然知道这是姐姐在安慰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 舒燕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姐姐,上次后山。」舒盛为难地对手指,刚刚营造出来的温馨氛围瞬间消失无踪。 舒燕唇角一抽,面上登时有些挂不住,只能强行挽尊:「咳,那不重要,老爷爷都说来福会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很好,那就是真的。」 「差不多了,你也去换身衣裳,来福可不喜欢你脏兮兮的样子。」 「好的。」舒盛乖巧地点头,最后叨叨着跟来福道别后,转身往马车所在跑过去。 舒燕起身对着方才帮忙挖坑的众人福了福身,「多谢诸位的善心之举,劳烦了。」 「不用谢,应该的。」众人连连摆手,避开舒燕福身的方向。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舒燕的身上,也就没注意到舒燕其实福身的方向有所讲究,唯有当事人宋子辰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端倪。 这女人福身的方向看似囊括了所有人,可实际上,根本就没将他算在内! 宋子辰垂眸,掩盖起他眼中不由自主爬上的阴鸷。 「时辰不早了,大家也都准备准备回程吧。」闻子珩瞥了宋子辰一眼,「别多耽搁也别落单,省得被盯上了,那可不像老夫这么好运,还能遇上好心人搭救。」 众人面面相觑,思及方才凶险,皆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哪还会拒绝,自是乖乖地点头应了。 见他们听话,闻子珩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不再管他们,慈爱地看向舒燕,发出离开邀请:「燕儿啊,咱们也走吧?」 舒燕:「……」 「您不跟他们一起吗?」 「不跟,他们哪有你们好!难道,你不愿捎上我这个老头子?」闻子珩脸色一变,一副失落难过的样子,变脸之快堪称飞速。 被嫌弃的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宋子辰更是明智的没有插话,以免让闻子珩对他更有恶感。 舒燕扶额头疼,「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是……」 「没有那个意思就对了,但是就不需要了,走走走!」闻子珩径直伸手拉住舒燕的手,带着她往马车方向走。 舒燕未说完的话只能夭折,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封景安看见闻子珩又回去了的脸色。 果然,等他们走到马车边上,封景安看见闻子珩的瞬间,脸色就是一沉。 齐球球讪笑着拉住封景安,低声提醒:「闻子珩,闻子珩,那是闻子珩!」 封景安白了齐球球一眼,默然率先上了马车。 「呵呵,那什么,闻先生,您请。」齐球球上前扶住闻子珩。 闻子珩赞赏地对齐球球笑了笑,借着他的力,麻溜地上了马车。 随后,舒燕把舒盛抱上马车后,跟了进去。 齐球球自觉在外头跟车夫一人占据一边,并在心中暗暗下决定,下次他准备马车,定要准备一个比这个大的! 这样,他就不用因为马车过小,挤不下那么多人,只能羡慕封景安一家子的跟车夫待在一块儿了。 车夫将马车赶了起来,不多时便行驶出了一段距离。 众人收回遥望马车的目光,结伴往回走。 宋子辰没动,他们竟也装作没发现。 「子辰,我们也走吧。」林陌珏没法解释他们不管宋子辰的行为,只能自己顾及宋子辰。 宋子辰勉强笑了笑,拒绝:「林兄你先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放心,我带了小厮,不会有事儿的。」 「这,好吧,那你也别待太久了。」林陌珏本还想劝,只是思及方才的事儿,到底还是压住了相劝的心思。 也许此时此刻,让宋子辰一人单独想想,好一些。 很快,湖边就只剩下宋子辰跟他的小厮。 宋子辰没动静,全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半个时辰过去,确定不会有人返回查看了,差点站成一根木桩子的宋子辰动了。 他说:「挖了,一只畜生罢了,不配入土为安这个词。」 合泰州。 封景安等人的马车驶入,众人耳边瞬间响起了各种热闹的声音,舒盛年纪小好奇心重,就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 青石街两旁很多摆摊的小摊贩,他们努力向所有人介绍着自己摊位上卖的东西,一派热闹繁华的样子。 第84章 舒盛哪里见过此等景象,很快就看直了眼,若不是这会儿身在马车上,他都想凑过去看看了。 「呵呵,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呢,你们来得巧,再过几日,就是花灯节,届时整条街都会摆上各家各户做出来的,他们认为最好看的花灯。」 「在这些花灯上,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然后在上头写下自己的愿望,传言写下的愿望会被实现,至于是不是真的,老夫就不知道了。」 闻子珩笑呵呵,半点不在意舒盛如此撩帘往外看不合规矩,甚至言语间,竟还有点向舒盛推荐几日后花灯节的意思。 整个人和善得仿佛不是传闻中,最刻板重规矩的内阁大学士,而是一个想向自家小孙子展示好东西以求夸奖的老人家。 小孩子心性的舒盛果然立即被吸引了注意,扭头眼睛发亮地盯住闻子珩,「老爷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闻子珩自觉铺垫得差不多,正想要接着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不想马车突然间就是一个颠簸,他想说的话便没能说出口。 一时间,恼意上来,他极为不悦地质问:「怎么回事?」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顺着提出自己的目的了,哪个不长眼地坏他好事儿? 齐球球看着突然就出现,挡在马车前进方向上的乞丐傻了眼,他也想问怎么回事,这人莫名其妙地就冒出来挡路,图什么呢? 众人:「这人惨了惨了,要被那小乞丐讹上了!」 小乞丐抿了抿唇,往地上一躺,随便捂了处地方,哼哼唧唧地开始嚎:「哎哟,疼死我了,你要赔!」 齐球球气笑了,「我们的马车可没碰到你,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竟然想讹我们?」 「我不管,我说你们撞到我,那就是撞到了,你要是不赔我银子,我就去找闻老先生告状,闻老先生最是公正了,相信他一定会替我做主的!」 「闻老先生?」齐球球面色古怪,哦哟,大水冲了龙王庙,这要告状的人听不出方才最先出现的声音就是闻子珩的呢! 小乞丐以为他是怕了,顿时得意地挑眉,「怕了吧?怕了就赶紧掏银子!」 「如此熟练的威胁,看来平日里没少借着闻老先生的名头,你这样做,闻老先生知道吗?」齐球球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好奇。 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瞬间一变,咬牙切齿:「要你管!赶紧的,把银子赔给我!」 「不给,我就不给,我告诉你,闻老先生此时……」可就坐在我的马车上! 「球球,银子给他。」 「……」 齐球球一脸茫然,不是,这是为什么? 「听到了吗?你家主子都说给了,快点,掏银子!」小乞丐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地把胖子那未完的半句话抛到脑后,朝胖子伸出了手,满心就只有银子。 齐球球见他那财迷的样子,唇角一抽,「主子?那是我朋友!」 「这跟我又没有关系,快点,银子,给我!」小乞丐要不是怕被打,早就耐不住性子冲上去,直接从齐球球的身上搜刮他想要的银子了。 齐球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不明白封景安为什么突然打断他,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相信封景安,即便心中不愿,也抠抠搜搜地从身上摸出了几个铜板,扔给了小乞丐。 铜板叮叮当当落到地上,小乞丐一数,五个! 「看你膘肥体壮的,没想到就给这么点,我连一碗阳春面的钱都不够,打发叫花子呢你!」 「你可不就是叫花子?」齐球球脸色一冷,膘肥体壮?这小乞丐是在骂他是猪!? 小乞丐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噎了噎,从某种程度上,乞丐确实是等同于叫花子。 「你要的已经给你了,现在麻溜地给爷让开!」齐球球抬手指了指旁边。 小乞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将五个铜板收好之后,继续躺在马车前,摆明了就是不给够他满意的银子数目,他说什么都不会乖乖让开的意思。 叫花子也有叫花子的尊严,好不容易来个能宰的大头,他就得了五个铜板,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哟,你这是跟爷耍起赖皮了是吧?」齐球球被小乞丐气笑了,这小子有恃无恐的样子,是笃定了他齐球球大庭广众之下,不会对他一个小乞丐动手是吧? 行,他这就让他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 「小里,去把他给爷绑了!」 「是,少爷。」小里应声松开马儿缰绳,跳下马车,朝小乞丐走去。 小乞丐呆了呆,等小里走到自己身前,伸手向自己而来,他才反应过来,那个胖子竟然直接让车夫对他动手,脸色蓦地大变。 第85章 「你你,你不要过来!哎呀!欺负小孩儿了!」他边做作的嚷嚷,边不断地躲避小里想要拿住他的手。 小里没听到自家主子喊停,他自然不会停下,很快,他就抓住了小乞丐,虽然抓住的过程中,他挨了小乞丐好几次打。 「放开!你放开我!」小乞丐挣扎着想要从小里的手中挣脱,不料下一刻,他就被小里给提起来了,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双腿在虚空中乱蹬。 气得他脸色狰狞,眸底划过一丝狠厉,想也不想地张口就往小里提着自己的手咬了过去。 「嘶!」小里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提着小乞丐的手不自觉松了松。 小乞丐趁机加大挣扎力道,终于成功地从小里的手中挣脱开,一溜烟跑到了离小里十步之外的地方。 齐球球:「……」 这小子动作还挺麻利? 马车里,闻子珩一手扶额,一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五块碎银递给舒盛,「小家伙,你拿着这些碎银,下车去给那个小乞丐,让他不要再挡路了。」 「好,我这就去!」舒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对方不对,老爷爷还要给他银子,但他还是乖巧地接过了老爷爷递过来的银子,抬脚下车。 齐球球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扭头一看发现是舒盛从马车里出来了,登时觉得奇怪,「小盛,你出来干什么?」 「爷爷让我出来送银子。」舒盛答了一句,也不等齐球球反应,便径直跳下马车,朝小乞丐走去。 小乞丐警惕地看着朝自己而来的舒盛,眼见着舒盛越走越近,他忍不住大喝:「站住!你不要过来!」 「我不过去,怎么把银子给你?」舒盛无辜地停住脚步,向小乞丐伸出手,展开的掌心上,静静躺了五块碎银子。 众人登时惊讶的「哇」了一声,看马车的目光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随手一出就是五块碎银,这马车主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怪不得小乞丐会盯上他们。 小乞丐看见舒盛掌心中的五块碎银,眼睛尽管亮了亮,但警惕心却未曾淡化半分,他想了想,抬手指了指舒盛脚下。 「把银子放那,你退回去。」 「可以,但你拿了银子,就要给我们让路,不许再纠缠。」舒盛颔首同意,只等小乞丐应了他的要求,他就将手中的银子放下。 小乞丐本就是为了银子而来,对此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就点下头,「行!」 于是,两小孩儿达成共识,舒盛将银子放在脚下,就转身退了回去,而小乞丐则是在确定舒盛走回去的距离对自己足够安全之后,拔腿跑过去,把地上的五块碎银收入手中之后,转身就往小巷子里跑。 只见他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转眼间就跑出了众人的视线之外,再也不见踪影。 「闻先生还挺大方,碎银子一给就给了五块呢!」齐球球嘀嘀咕咕,声音不大不小,就刚好是自己能听见的大小。 舒盛听见齐球球嘀咕,但没听清他具体嘀咕了啥,上了马车,进去之前,忍不住内心对此的好奇,盯住齐球球开口问:「你刚刚在嘀咕什么?」 「什么都没有,小孩子快进马车,咱们要继续出发了。」齐球球皮笑肉不笑地伸手,一把将舒盛给按进了马车里。 舒盛措不及防被这般对待,一时懵了懵,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跟齐球球算账,可惜,马车这时候动了,惯性使然下,他整个人忍不住往前扑。 「小心些,快先坐好。」闻子珩眼疾手快地将舒盛拉了过来,将他牢牢摁在自己身边,以免他不小心摔出个好歹来。 舒盛瘪了瘪嘴,向姐姐控诉:「球球肯定是故意的!他刚刚嘀嘀咕咕,一定是在骂爷爷不该给那小乞丐那么多银子!」 「我没有,小盛,你不能胡乱污蔑人!」齐球球急了,撩开车帘子,脑袋探进马车里,目光不善地盯着舒盛。 舒盛毫不示弱地瞪回去,「那你说你在嘀咕什么?你声音放那么低,除了是在怕被人知道你是在骂人之外,还能是说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那小乞丐明显就是惯犯了,闻老先生为何还会给他那么多银子罢了,绝对没有骂人!」齐球球挠了挠头,就差赌咒发誓以证清白了。 这个问题,不止齐球球好奇,封景安和舒家姐弟也很好奇。 当即四人四双眼睛都落在了闻子珩身上,方才他们就想问了,只是没有机会。 闻子珩长叹了声,道:「那是个苦命的孩子,我能帮就尽量帮吧,他不是每天都会这般出来拦人要银子,只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出来。」 「三五不时的就撑不住的那种撑不住吗?」齐球球不是杠,是刚才周遭人对那小乞丐出现拦人要银子的行为显然已经司空见惯,这要银子的行为若不是太过频繁,是不会造成这样的反应的。 第86章 闻子珩一噎,他仔细想了想,惊诧地发现还真就是这样,登时无言以对。 「他还是借着你的名头威胁他人必须给他足够的银子,恕我直言,长此以往下去,但凡他犯事儿,闻老先生您也别想独善其身。」齐球球一点儿也不希望,好好的一代内阁大学士,晚年名声不保。 最主要的是,他们来合泰州,就是为了闻子珩这个人来的,闻子珩要是染上了污名,那他们冒着被宋子辰针对的风险来合泰州还有什么意义? 闻子珩否认不了齐球球言之有理,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对那孩子的纵容是不是太过了。 「好了好了,那小孩儿这不是还没犯什么事儿呢么?从今儿起,不再纵容他就好。」气氛过于僵持,舒燕忙不迭打圆场,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上去。 「闻老先生,你家在何处?我们先送你回去。」 闻子珩回神,想起自己刚才被打断的意图,又一次蠢蠢欲动想开口,但又怕自己过于热情,被他们怀疑用心,便久久没有回答。 「闻老先生?」舒燕不解地看着闻子珩,他不回答,是几个意思? 难道蹭他们的马车回到合泰州不算,还要跟着他们回去? 问题是,他们在合泰州的落脚处,是齐球球早前先一步过来租下的便宜小院,简陋着呢,哪好意思让闻子珩跟过去? 「闻老先生若是不方便告知,那就让球球寻个地方停车,您自个儿回去便是。」封景安使了个眼色给齐球球。 齐球球了然地配合,「景安说的对,闻老先生您尽管说,何处是离您家不太远的地方,我这就让小里把马车赶到那个地方停下。」 闻子珩:「……」 「不必,老夫家在何处,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你让车夫往南边走,尽头那幢最不起眼的院子就是了。」 「丫头,我这条老命,是被你所救,无论如何,请你务必赏脸,给我一个跟你正式道谢的机会。」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搬出救命之恩来最合适。 有这个救命之恩在,他想邀请他们过府,理由就很正当,也不会惹来任何的怀疑。 舒燕眸光闪了闪,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闻老先生打算怎么跟我道谢?瞧先前那群学子对您的恭敬,想来您一定是学识过人,不如您收小盛为学生怎么样?」 「不成不成。」闻子珩想都不想地摆手拒绝,「老夫收学生,那可是有讲究的,哪能随便?换一个换一个,老夫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子美味佳肴感谢你好不好?」 舒燕满眼遗憾,「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小盛很聪明的。」 「聪明靠嘴说是没有可信度的。」闻子珩虽然还挺喜欢舒盛这个小孩儿的,但原则上的问题,他还是很坚持,当然,他也没有把话说死。 「这样,小盛若能通过老夫给出的考验,老夫就收下他这个学生。」 舒燕没想到闻子珩还真会给机会,登时就厚着脸皮,忍不住得寸进尺,「一个也是考,两个也是考,您看,不如三个一起考了怎么样?」 马车内瞬间迎来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皆是被舒燕大胆的言论给吓出来的。 封景安错愕不已地瞪眼瞧舒燕,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舒燕还捎带上了自己跟球球,闻子珩堂堂大学士,却因为一个救命之恩,被迫给三个人出题考验…… 「不可胡闹!」挟恩以求,将闻子珩惹恼了,他们全得被赶出合泰州! 舒燕无辜眨了眨眼,「我哪儿胡闹了?不是闻老先生自己说的,可以给小盛出一个考验,小盛过了就收他为学生?」 「是,但你不能捎带上我跟景安啊!」齐球球从震惊中回神,忙不迭疯狂给舒燕使眼色。 虽然他们是都想拜在闻子珩的门下不假,但也不能以这种方式,万一闻子珩对此产生怀疑,那他们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舒燕没搭理齐球球给她使的眼色,她看着没说话的闻子珩,再度发问:「闻老先生觉得如何?」 「哼!小丫头的胃口倒是不小,就不怕吃不下吗?」闻子珩愣是被舒燕的厚脸皮给气笑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没人敢这么对他说呢! 诸如宋子辰之流,到了他的面前,也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小丫头以为凭借对他的救命之恩,就可以对他狮子大开口吗? 「老夫不是那等知恩不报的白眼狼,但也不是可以任你宰割的冤大头,成为老夫学生的只能有一个名额,你们自己选一个来接受老夫的考验。」 闻子珩说完,马车刚好停下,他立即抬脚下马车,不给几人出言挽留的机会。 眼见着闻子珩迈着矫健的步子往闻家走,头也不回,齐球球想哭,虽然闻子珩没把他们怎么样,甚至是没收回给出的那一个名额,但他总觉得他们还是将闻子珩给得罪了。 第87章 「嫂子,你,你,如此作为,根本就是在消耗闻老先生对你救了他一命的好感!」齐球球悔啊,刚才怎么就没直接钻进马车里,把舒燕的嘴给堵住呢? 本来,他们可以借着救命一事儿,跟闻子珩搭上关系,然后再慢慢图谋拜在他门下,成为他的学生,现在倒好,学生不学生的还是另说,别给闻子珩心中留下一根刺就算好的了。 舒燕没好气地白了齐球球一眼,「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知道?想什么呢球球,人闻老先生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饭多!」 「什么意思?」齐球球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两眼茫然地看向封景安,问:「景安,你听懂了吗?」 「笨!我姐夫这么聪明,当然是听懂了!」舒盛看傻子似的瞟了齐球球一眼。 齐球球气乐了,当即挑衅地上下扫了舒盛一眼,「说得好像你也听懂了似的,根本就没听懂的人有什么资格拐着弯说我蠢?」 「就算我没听懂又怎么样?我相信姐姐,又不会像你这样质疑我姐姐的做法!」舒盛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反正齐球球质疑姐姐的做法,那就是他蠢! 齐球球气得撸袖子作势要教舒盛什么叫做尊重事实,这时,封景安开口了—— 「球球。」 齐球球动作一顿,目光不善地瞪向封景安,「景安,你要拦我不成?」 「即便我不拦你,你也动不了小盛,而且以后你更是别想再登我家的门。」封景安失笑地摇头,示意齐球球看舒燕。 齐球球下意识地顺着封景安的目光看去,就见舒燕正一副护犊子似的盯着他,显然是他刚才要真对舒盛动手,这会儿已经被舒燕一脚踹下马车了。 他脸色一绿,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马车是我的,你们在合泰州暂住的小院也是我忙前忙后租下的,你们怎么能合起伙来欺负我呢?」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明说,非得拐着弯的来?我不懂怎么了?不懂吃你们家大米了吗?」 舒燕:「……」 封景安没眼看,索性扶额挡住双眼,提醒道:「球球,你想想,燕儿手里握着对闻子珩的救命之恩,却始终不向闻子珩索要任何实际的好处,他心里会怎么想?」 会觉得她一直不提,是想要以后图谋更大的东西! 如此一来,舒燕对闻子珩的救命之恩,就宛如一把悬在闻子珩头上的刀,随时可以落下来要了闻子珩的小命。 闻子珩要还能心无芥蒂地收他们几个为学生才怪了,只怕是今后都恨不得远着他们走! 相反的,舒燕一开始就把图谋明明白白地向闻子珩展现出来,闻子珩反倒不会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闻子珩方才虽然看着生气,但最后也没有收回给出的可以收他们一个为学生的承诺,就是最好的证明。 齐球球尴尬地挠头,眼神闪烁,他误会舒燕不懂事儿,结果却是舒燕比谁都懂,真是……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脸疼得厉害了。 「咳,那什么,嫂子对不起!」齐球球硬着头皮喊完,就将头转回去,把车帘子放了下来,彻底隔绝身后的目光。 舒燕懵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封景安:「刚刚,球球是大声跟我道歉了?」 好家伙,那音量直接就将她给震住了! 「嗯是,球球有时候虽然迟钝了些,但知错便道歉改正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封景安忍笑着点头。 舒燕哭笑不得,封景安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夸奖?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真要说起来,却又没哪儿不对。 算了。 「小盛,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去跟齐哥哥道个歉。」 「哦~」舒盛心中非常不情愿,但他是乖孩子,要听姐姐的话。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幢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院前。 「我们到了,都下车吧!」齐球球率先跳下马车,掏出钥匙上前,打开院门上的锁,将门给推开。 下一刻,猝不及防地,就跟院里头正拿着一只烧鸡在啃的小乞丐对上了眼。 小乞丐两眼发懵地瞪着齐球球那熟悉的庞大身躯,连烧鸡都忘了啃,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进来的!?」齐球球回神的第一时间,便是大步流星地冲进去,动手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乞丐提了起来。 动作间,小乞丐手上刚啃了一半的烧鸡不慎脱手,落到了地上,不能再吃了。 「我的烧鸡!」小乞丐心疼得红了眼,这烧鸡他可才刚啃了一半啊! 「你赔我的烧鸡!」 齐球球冷笑,「赔?你还没回答小爷,你是怎么进来这个地方的呢,哪来的脸叫嚷着让小爷赔?爷告诉你,这儿是我的地盘,未经允许闯入,我是可以将你送官的!」 第88章 「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的地盘?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人!」小乞丐面上理直气壮地瞪着齐球球,实则心里慌得恨不得自己今天没来过这里。 他一向是讨要到了银子,就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好好享受,毕竟他还是小孩儿,争不过别的大乞丐。 他们要是想抢他手里的银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以前他都没出过意外,哪曾想到这次就碰上铁板,阴沟里翻船了? 「你快点放我下来!」 齐球球冷哼了声,不仅是没将小乞丐放下来,还故意将他举高,「做梦!你今儿个要是不交代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爷就让你知道从高处摔下,是什么滋味!」 「你!」小乞丐气坏了,奈何自己在这个死胖子的手上,根本不能对这死胖子做任何事情,万一死胖子真松手,他不得摔个屁股开花?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是来软的了。 「哇!这地方原先就没人,我进来怎么了?我又不知道这儿是你的,不知者不罪,你不能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齐球球脸色一绿,听听这话怎么说的?活像是他这个有理儿的变成强词夺理了似的! 「爷看你是没见过什么叫无理取闹!」 小乞丐蓦地从齐球球这句话中嗅到了不安,脸色变了变,「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啊,我还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犯错依旧得承担后果!」齐球球说罢,登时就将小乞丐抡了起来。 速度之快,以至于小乞丐眼前闪过的东西都有些模糊,吓得他不禁害怕地惨叫了起来。 「啊!死胖子,快停下来!」 死胖子? 齐球球心中一怒,顿时加快了手上的力道,将小乞丐抡得飞快,无视响彻了整个小院的惨叫声。 不多时,小乞丐就被抡得眼前发晕,不得不求饶:「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早这样不就好了?」齐球球停手,将小乞丐放到地上。 小乞丐脚一沾地,就忍不住弯腰大吐特吐了起来,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再想起来的噩梦! 「咦惹~」齐球球极为嫌弃地往后退,好好的地方就这么被这小乞丐给弄脏了,真是让人手痒,想再揍他一顿呢! 小乞丐才不管齐球球的嫌弃,他呕吐之余,还不忘观察齐球球所站的位置,等发现以齐球球的位置,他转身就跑的情况下,齐球球大概率是抓不住自己的,当即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往外跑。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一溜横排着站了三个人,将不大的门口堵得完全让人没有间隙能钻出去。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小子,你不会那么天真地认为,闯了我们的地盘,还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吧?」齐球球忍不住冷笑,抬脚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绕过地上那摊呕吐物,朝小乞丐走去。 前有三虎,后有一野猪,小乞丐简直想哭,他今天到底是什么运气? 舒燕笑了笑,反身动手将院门关起来,既然是再次遇到了这个小乞丐,那就好好的借着这个机会问清楚,他是谁,为什么要借着闻老先生的名头行乞。 「来,我们谈谈。」 小乞丐抿了抿唇,警惕地看着舒燕,「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放我离开!」 「你急什么?等你回答完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会让你离开。」舒燕使了个眼色给靠近小乞丐的齐球球。 齐球球了然地配合,故作凶狠威胁道:「若是你不乖乖回答,我就把你送官!」 「你们,你们这是欺负人!」小乞丐面上欲哭,心里却在想着,还有没有别的可以让他平安脱身的法子。 舒燕与封景安相视了一眼,「到底是谁欺负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忘了你可是从我们这里拿走了五块碎银子呢!」 「你们想要回银子?」小乞丐眸底飞快地划过一丝沉痛,如果今日非得用银子换,才能换得他的自由的话,他也只能认栽了。 封景安摇头,「不是,那银子本来也不是我们给你的,最有资格跟你要回银子的人不在这里。」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才肯放我离开?」小乞丐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他交出已经到手的银子,就万事好说。 至于银子到底是谁给他的,又为什么不在这些人当中,他没那个闲工夫想。 舒燕笑眯眯不答反问:「你就不想知道,银子到底是谁给你的?」 「不想,我只要银子到手就行,管它是谁给的干什么?又不能吃!」小乞丐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了些许地不安。 这世上应该没人会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难道当时给他银子的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第89章 齐球球想起这小乞丐是借着谁的名义在讹诈别人,登时坏笑了起来,「你不想知道啊,我就偏要让你知道!这给你银子的人啊,就是你挂在嘴边的闻老先生。」 「不可能!」小乞丐想也不想地大声反驳,心中一慌,银子怎么可能会是闻子珩给的? 以闻子珩的为人,他借着他的名头在外讹诈他人,还讹到他的头上,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什么都不做? 所以,一定是这个死胖子胡说的!一定是! 「你都有胆子借着闻老先生的名头四处讹诈他人,怎么没胆子承认自己不小心讹诈到正主儿头上了呢?」舒燕目光奇怪地上下扫了小乞丐一眼。 「莫非你以为,闻老先生过于忙碌,根本不可能听闻你借着他名头的所作所为?」 小乞丐脸色一僵,还别说,他还真就是这样认为的,不然为什么他都借着闻子珩的名头讹了别人这么久了,闻子珩都没有出面制止?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别想糊弄恐吓我,我不会上你们的当的!」 「啧,也罢,你非要装傻,我们也没法子,毕竟一个装睡的人,别人是怎么都叫不醒的。」舒燕打住这个话题,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的。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为何会沦为乞丐,你的家人们都不管你的吗?」这些是她所好奇的所有问题,闻子珩没告诉他们,她只能直接问这个孩子了。 小乞丐似是被勾起了什么不美好的记忆,他色厉内荏地瞪了舒燕一眼,「关你什么事儿!」 「说这么多,你们不就是想要回银子吗,我还给你们就是!」说罢,他从怀里掏出藏得好好的银子,往舒燕的脚下扔了过去,随后转身朝离自己最近的墙跑了过去。 一看就是大门走不通,索性直接翻墙的架势。 小院的围墙不算很高,但对小乞丐的身量而言,绝对算是高的,所以当着舒燕等人的面就往墙上爬,是很冒险的一件事情。 但凡他们有人过来阻止,他就没可能翻出去。 可他更不想就此受制于人,与其被他们困在这里问东问西,还不如冒险,成了他就脱身了! 他使出浑身解数,跳起来企图扒拉住墙,然后翻出去。 「球球,把他弄下来,绑了。」舒燕一手扶额,一手摆了摆。 齐球球立即大步走过去,伸手轻而易举地将一心往墙上扒拉的小乞丐给拉了下来,不顾小乞丐地叫嚷,转身想要找根绳子,把小乞丐给绑起来。 这时,舒盛哒哒哒迎着齐球球跑了过去,将他趁着他们说话时,找出来的绳子递给齐球球,「喏,给你,刚才在马车上的事情,你不能再生气了。」 「……你这道歉还挺别致?」齐球球接过绳子,麻利地将小乞丐给绑了之后,才挑着眉看向舒盛,他这歉道的,就跟威胁似的。 舒盛撇了撇嘴,扭头就走,「谁跟你道歉了?我嘲笑你也帮了你,这叫两两相抵。」 「这哪是可以相抵的了?」齐球球哭笑不得,舒盛给他拿根绳子,就算是抵了他刚才心灵所受的伤了? 舒盛头也不回,「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够了!那谁,赶紧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小乞丐忍无可忍,狰狞着小脸咆哮。 他差一点就可以翻上去了!都是这个死胖子的错,他都这么胖了,为什么速度还是这么快? 齐球球没好气地白了小乞丐一眼,「刚给你绑上,你就要求我给你解开,傻子才给你解开呢!」 「你!」小乞丐用力挣扎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绑得非常紧,他的挣扎只会让自己受罪,而不能让绳子松开,登时心中更气了。 齐球球极为欠揍地抬手在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轻拍了拍,「你啊,不把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们,这绳子是永远都不会给你解开的。」 小乞丐气得脸色忍不住绿了,目光不善地瞪着几人,「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讹了你们点银子罢了,你们何必要执着知道我是谁?」 「你们知道了又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却要我说那些我不愿意去回想起来的事情,你们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 「还未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封景安看小乞丐的目光深了几分,瞧他的模样,该是跟小盛差不多大。 小盛才刚启蒙,而这个孩子,就已经能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萍水相逢一词都会用了,可见他在成为乞丐之前,所处的环境应该不俗。 小乞丐一噎,话是这么说不错,但谁能保证他说了,这几人就一定能帮他做什么? 「反正我的事儿与你们无关,不管你们怎么问,我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成,那你就先这样待着吧,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这总可以告诉我们吧?不然我们可就一直小乞丐小乞丐的喊你了。」舒燕也不逼他。 第90章 只要名字说了,她还怕这小子不把其他的说出来吗? 虽然他现在是个乞丐样,但让人张口闭口就喊自己小乞丐,他还是不乐意的,可要说吧,他又觉得先前的拒绝都白费了,索性直接闭嘴不言。 舒燕久等不来小乞丐开口,无可奈何地嘀咕:「名字也不肯说,要不干脆让景安替你取个字姑且叫着算了,一直叫小乞丐也不好听。」 「我不要!」小乞丐看几人的目光更加不善了,这些人强行将他给绑了也就算了,竟还妄想替他取字? 舒燕挑眉逗他,「为什么不要?取个字姑且叫着,可比一直叫你小乞丐好听多了,我家景安还从没……」 「嘭!」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舒燕,引得众人不由得抬眸循声望去。 只见,原先好好关起来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给踹开来,门板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巨响正是由此发出。 宋子辰带着家仆,趾高气扬地走进来,目光极为不屑地扫了一圈眼前这个不大的小院,「我说封景安,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胆敢来到我也在的地方?」 「还有,胖子,你断腿的滋味难道是还没尝够吗?时隔多年,你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地跟在封景安身边,就不怕哪天把你整个齐家给搭进去?」 「宋子辰,你这些年吃的都是屎吧?不然为何出口就是一股臭不可闻的味道呢?」齐球球眸光一冷,他那个时候受伤,果然有宋子辰的手笔! 宋子辰! 小乞丐忙不迭地垂眸,掩去自己眼中没法藏住的怨恨。 「滚!」封景安不需要告诉宋子辰他为什么有勇气,更不需要给宋子辰留任何的面子,这里是合泰州,不是他们那个无人可帮他伸冤的小镇。 宋子辰接连被两人下面子,顿时黑了脸,眸底划过一丝阴鸷,「好,很好,既然你们不要我大发慈悲给你们留的生路,那就怪不得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言罢,他抬手挥了挥,示意家仆上前拿人,不论如何,在合泰州,他绝对不允许封景安有任何能爬到他头上的机会! 「谁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一扫帚送谁!」舒燕冷着脸,将手上拿着的扫帚狠狠地挥向最先冲上来的人。 宋家家仆未曾想到这里会有人胆敢跟他们对着干,一时不防,被舒燕手中扫帚打了个正着! 「啊!」被打中的人只觉脸上一疼,忍不住吃痛地惨叫了一声。 其他人见状,登时一怒,纷纷目光不善地锁定舒燕,「你!找!死!」 「呵!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舒燕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紧接着越过他们,盯住在他们身后的宋子辰,「我可是闻老先生的救命恩人,你不会忘了自己的亲眼所见吧!」 宋子辰脸色一绿,原本只要他成了闻子珩的救命恩人,闻子珩即便是再不喜他,为了报恩,他也只能收自己为学生,可这一切,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如今,她竟还敢拿这个身份来压他!? 「哼!那又如何?他现在可不在这里,救不了你们!还不快给本公子上!」宋子辰眸底划过一丝疯狂,等闻子珩知道的时候,人死都死了,没人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众家仆听令,顿时凶神恶煞地逼近几人。 封景安下意识地上前,想要将舒燕挡在自己的身后,跟宋子辰有仇怨的是他,他不能让舒燕因为自己而受伤。 「闻老先生可是说,要在今日于闻家府上开宴,答谢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你猜你现在对我们动手,之后会发生什么?」舒燕一步不退,笑看着宋子辰,等他变脸。 封景安迈出去的步子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收了回来,他发现,舒燕在对待这些无理之人,总会有她的一套法子。 对老舒家时是,现在对宋子辰亦是。 宋子辰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了,「你少骗本公子,闻老先生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不过是运气好救了闻老先生一次罢了,何至于让闻老先生这般急切地特意为你开宴席道谢?」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他就彻底成为一个笑话了! 「你不信也成啊,尽管动手,看看之后,你会被闻老先生怎么样就知道了,敢赌吗!?」舒燕撒谎眼睛都不眨,说得跟真的似的。 齐球球若不是定力好,怕是早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这宋子辰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何时有人敢像舒燕这般戏耍过他? 恰好,这时门外来了一人。 当宋子辰看到来人的装束,认出他是闻府的管家时,那张脸啊,简直是让人没眼看。 闻管家目不斜视地走过宋子辰,仿若什么也没看出来似的笑呵呵,在舒燕面前站定。 「您是?」舒燕茫然地眨了眨眼,这人怎么一来就往她面前凑? 第91章 闻管家笑意不变,「舒姑娘,我家老爷在府上设宴,意在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还望姑娘赏光,随我走一趟。」 「这样啊,我倒是想去,不过眼下我有点麻烦没处理好,不如劳烦您回去禀告闻老先生一声,改日?」舒燕反应过来,登时幸灾乐祸地瞥了宋子辰一眼。 没想到闻子珩回去之后,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儿,并且,他派人前来邀请的时机真的是太好了! 宋子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偏偏没等他捋好,闻管家的目光就顺着舒燕的目光看过来了。 「咦,这不是宋公子吗?您这带着家仆前来,莫不是也要请舒姑娘过府一叙?」闻管家跟在闻子珩身边多年,自然不可能会看不出来宋子辰为什么在这儿,他只是没拆穿,还给了宋子辰一个台阶下。 至于宋子辰会不会领他这个情,那就随缘了。 宋子辰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地狰狞,他恨不得弄死舒燕封景安几个,哪会那么好心来请他们过府一叙? 可,说这话的人是闻府的管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要是不顺着闻管家给出的台阶下,传到闻子珩的耳朵里,他在闻子珩那里就彻底地失去机会了。 「闻管家说的是,不过既然闻老先生想请他们,那在下就改日再请,告辞!」宋子辰满心憋屈不甘,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遗憾的模样来,差点没把他自己给呕死。 以至于刚一离开几人的视线之外,宋子辰就压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狠狠地朝离自己最近的家仆踹了一脚。 「该死!全都该死 !」 宋子辰脸上的疯狂令其他家仆们心中一惊,当即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许多,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踹的。 ☆☆☆ 「舒姑娘,您现在应该是无事了。」闻管家笑眯眯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舒燕眉头皱了皱,「就我一人?」 「正是。」闻管家颔首,他家老爷确实是只让他请舒燕一人,可半句没提及过其他人。 舒燕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封景安,闻子珩不应该把他们全请了吗?救他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闻老先生请你,你就去,不用担心我,球球会安排妥当的。」封景安对舒燕笑了笑,他明白舒燕想让他多在闻子珩面前露脸,但在已经明确只让舒燕一人前去的情况下,他还跟上的话,就不免让人觉得厌恶了。 齐球球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景安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舒燕扶额,她的意思,明明是大家一起去,景安怎么也不会开口说不放心她一人前去,他必须得跟着呢? 闻管家当做没看出来舒燕什么意思,只温声出言催促:「舒姑娘,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不然我们老爷该等急了。」 「那就让他急着吧。」舒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她杠,实在是闻子珩这事儿办的不太地道。 退一步而言,他们都平安将他送回家了,他要感谢的话,难道不应该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感谢了吗? 他可倒好,单单让管家请她一人过去,这是几个意思? 闻管家脸色僵了僵,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舒姑娘你……」 「行了行了,走吧。」舒燕摆手打断闻管家,径直抬脚往外走,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这个管家没松口说闻子珩也请了其他人,她把嘴皮子说破都没用。 既然如此,那她还费那个口舌干啥,自己去看看闻子珩的道谢是咋样的,它不比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香吗? 见状,闻管家也只能把未说完的话憋回去,抬脚跟上前头的舒燕。 门外,闻府还挺贴心地给舒燕准备了马车代步,舒燕自是不客气地上去坐着了,毕竟从这儿到闻府可远着,两刻钟呢,走路多累啊! 闻管家看着马车帘子被放下,车厢里头就再也没传出任何动静,唇角忍不住抽抽,他们家老爷不会是跳进谁的局里头不自知了吧? 瞧这姑娘的身板,怎么着都不像是能将老爷从水里捞上岸的感觉。 算了,老爷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他只需要负责将人送到就行。 「出发吧。」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两刻钟后,舒燕感觉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车帘子就被人撩开,闻管家那张脸顿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舒姑娘,我们到了,请下车。」 舒燕:「……」 「闻叔,那个救了爷爷的姑娘接到了吗?」闻杭不疾不徐自闻府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似是很期待看到自家爷爷的救命恩人。 闻管家笑答:「回小少爷,接到了,人就在车上呢!」 第92章 舒燕突然间就不是那么想下车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这位小少爷亲自出门相迎的作为里透着古怪。 「是吗?那还不快请她下车?爷爷已经在正院里等着她了。」闻杭走到离马车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没有再上前。 闻管家颔首,扭头回去继续邀请:「舒姑娘,请下车。」 「…好的。」舒燕无奈地打消不下车的念头,动身下车,到都到了,她不下去也不合适。 不多时,舒燕便下马车站到了实地上,看见了闻管家口中的那位小少爷。 闻小少爷估摸着该是跟封景安差不多一般的年纪,他身姿挺拔,长得还不错。 这就是爷爷口中所说的救了他一命的小姑娘? 闻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舒燕一眼,并认为自己先前的猜想并没有错,爷爷一定是在外的时候,被人算计了。 瞧她的身板,那哪能是将爷爷从水里拖上岸的身板? 「闻叔,你先下去吧,本少爷带舒姑娘去见爷爷就好。」闻杭示意舒燕跟自己走,完全不给闻管家反对的机会。 闻管家没意见,还对舒燕再次做了个请的姿态,「舒姑娘请。」 舒燕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中的情绪,只好板着小脸,抬脚跟上了前头的闻杭。 虽是不知道这位闻小少爷特意要求给她带路是何居心,但她也不能就此虚了不敢跟上去,她救了闻子珩,那是实打实的事实,谁来都不能推翻。 行至半路,闻杭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舒燕,问:「我爷爷被歹人追着,不得不跳下湖泊自救这件事情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舒燕抬手掏了掏耳朵,她是不是听错这个人开口说的话了? 自导自演? 在此之前,她连闻子珩是谁都不知道,她是得多有毛病,才会去算计一个跟她毫不相干的老人家? 闻杭却以为舒燕这样的反应,就是心虚了,想要找理由准备把他给唬住,眸光顿时一冷,「我知道你听清了,麻烦你不要装傻。」 「我不是我爷爷,没有那么好骗。」 「呵呵,看来今日这答谢宴,本姑娘在小少爷的眼里是没资格吃上了,也罢,本姑娘原也不想来,告辞!」舒燕说罢,立即转身往外走。 闻杭相信这只是舒燕的一个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故而继续冷眼看着,并没有出言挽留,更没有让人拦着舒燕,不用多久,她就会自己回来。 三,二,一! 舒燕果然在大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你……」 「差点忘了说,回去告诉你爷爷,本姑娘救他的那一命,就当是本姑娘行侠仗义了,让他就不要再惦记着什么报恩,省得旁人误会,我是个别有居心的人。」舒燕一口气说完,回头踏出了闻府大门,往自家走。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刚才还不如一直坚定的拒绝闻管家呢,现在倒好,坐着来,走着回,这不是折腾她呢么? 啧!也是,那会儿她也不知道闻子珩还有这么个孙子不是? 算了算了,就当是提前逛逛这合泰州吧,方才来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不少的好东西。 ☆☆☆ 闻杭眼见着舒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到了嘴边却未能说完的嘲讽哽在喉间,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人,就是那么干脆的离开了,半点不含糊。 难道,他真的把人想错了? 「咦,小少爷你怎么站在这儿?舒姑娘呢?」方才见两人相处没什么问题,就走了的闻管家,再回来就看到自家小少爷像根木桩子似的站在那儿,舒姑娘不见了踪影,心头登时涌上了一股不安。 闻杭茫然地看向闻管家,无意识地抬手指了指大门,「她走了。」 「走了!?」闻管家眼前一黑,「我的祖宗唉,你这是跟人说什么了,将人给说走了?」 闻杭扶额:「没说什么,只是合理怀疑了一下爷爷的事情,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罢了。」 闻管家:「……」 「小少爷,老爷还在等着舒姑娘。」 「我知道。」闻杭放下手,满脸严肃,「所以,我现在正在想,该怎么跟爷爷交代。」 闻管家同情地看着自家小少爷,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小的也帮不了小少爷,小少爷您还是跟老爷如实说的好。」 说完行礼就赶紧溜了,半点都不敢耽搁。 闻杭在闻管家溜了之后又站了会儿,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脚往正院而去。 正院里,闻子珩伸长了脖子,盼啊盼啊,就在他的耐性快要耗完时,盼来了人,只是来人是自己的小孙子。 第93章 「你来这里做什么?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闻子珩不悦地瞪眼瞧小孙子,属于一代大学士的气势毫不客气地往小孙子的身上碾压。 闻杭呼吸登时忍不住一滞,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却还不得不开口回答:「功课都做完了,但是……」 「但是什么?」闻子珩瞧小孙子的目光爬上了几分危险,这小子一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心虚了就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莫非…… 「爷爷对不起,你让闻叔去请的人被我给说走了!」闻杭咬牙不敢停顿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就垂眸等着爷爷发火。 闻子珩反应过来的当时就被小孙子的作为给气笑了,他怒而叱骂:「愚蠢!看事只看表面不看实质,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爷爷息怒,孙儿只是觉得事情太巧了,才想诈她一诈,谁知道她二话不说就走了。」闻杭心中这会儿虽是怵得慌,但他还是壮着胆替自己辩解。 那不能怪他,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爷爷上当受骗而已 闻子珩气得都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个傻孙子什么好了,人本就是问心无愧,面对你的质疑,难道还要浪费时间留下来跟你瞎掰扯不成? 「你给老夫回你院里闭门思过!」足足半刻钟后,闻子珩嫌弃地摆了摆手,「想不出来你哪儿错了,就别出来!」 闻杭心里的不服瞬间战胜怵意,他委屈地看着爷爷,「孙儿也是怕爷爷你被骗了,才做此举动,孙儿哪儿错了?」 「不是爷爷您说的,这世上没谁会不计付出的对谁好么?那个姑娘的身板一看就不是能将您给拖上岸的人!」 「谁跟你说救你爷爷我的就是舒燕一人了?」闻子珩皱眉,总算是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合着他刚才被舒燕的狮子大开口气得团团转,怎么都压不下想要给舒燕一个小小教训冲动时的嘀咕,叫小孙子给听了去! 闻杭傻眼,「不是爷爷你自己说的吗?难道其中还有别人?」 「当然!不止有别人,还有一条狗呢!」闻子珩没好气地白了孙子一眼,「是我的错,让你对舒燕起了那样的误会。」 「但你的那般作为,还是你的错 ,明日你给我去向她道歉!」 这会儿,舒燕应当不想看到这小子,先让舒燕缓一晚上的,明日过去,她的气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 闻杭抿了抿唇,「道歉可以,但爷爷你要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人被你给气走了,可惜这一桌子我亲自做的佳肴了,子寒你把这些都吃了吧,别浪费了,我会看着你吃的。」闻子珩言罢径直动手将小孙子在桌边摁坐下。 闻杭脸色一绿,众所周知,他爷爷什么都好,就是一手的厨艺能吃死人! 别看眼前这些佳肴个个看起来都美味非常,实则真的吃进嘴里,那就是真正的灾难! 他现在怀疑,爷爷让闻叔去把那位舒姑娘请来,却自己亲自下厨,是想给那位舒姑娘一个终身难忘的答谢宴,并且有证据。 哪有人感谢别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在明知道自己厨艺不好的情况下还亲自动手的?爷爷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爷爷,请您正视您自己的厨艺好吗?别逼你孙儿享用它们,孙儿没这个福气,真的。」闻杭起身想跑,吃他爷爷亲手做的东西,比直面爷爷的怒火更可怕。 闻子珩脸色一冷,「敢跑出这个门,你就抄三百遍四书。」 三百遍四书? 「爷爷,您这不是要孙儿小命吗!?」闻杭哭丧着脸,不得不停下往外跑的脚步。 一个吃坏肚子,一个抄断手,爷爷可真狠! 闻子珩不为所动,「只是难吃了些罢了,又吃不死人,你怕什么?」 「吃不死就难吃也得吃,爷爷你这是强人所难!何况,何况,」闻杭大脑极速转动,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灵光一闪,想到了最合适的借口,「何况您不是让我明日去跟舒姑娘道歉吗?」 「我要是吃了这些菜,明儿个可就起不得身,整个人都虚得连路都没法走了!」 闻子珩:「……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不是好像,是就是这个道理!」所以,爷爷你就放弃让我吃这些宛若毒药一般的菜肴了吧? 闻杭期冀地看着自家爷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爷爷总该会改变主意了吧? 「行吧,那就每一样吃一口。」闻子珩再三考虑之下,觉得每道菜只吃一口,对小孙子的身子应该起不到太大的影响。 毕竟年轻啊,恢复得也快不是? 闻杭脸上的期冀一垮,「爷爷,你就不能死了让我吃这些菜的心吗?」 「不能,老夫要让你牢牢地记住今日,往后不许再听风就是雨!」闻子珩亲自动手将筷子塞到孙子手里,「快点吃!」 第94章 闻杭完全拿自家爷爷没法子,只能含泪执筷开吃,一刻钟后,尽管他已经尽量每一口都只夹了一点点,但爷爷亲手做的菜,果然是没辜负他的期望—— 最后一口吃完,立马发作,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必须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往茅厕而去。 闻子珩慈爱地目送小孙子离开,然后叫来管家,让管家去请大夫备着,一个时辰后给小孙子看诊。 当闻杭快拉虚脱了的时候,看见闻叔带来的大夫,顿时忍不住红着眼抓住了闻叔的手,「我爷爷他不是人!」 「小少爷,你若不惹老爷子,也不会落得个这般下场,这大夫啊,可是老爷子让请的。」闻叔笑呵呵地掰开小少爷的手,示意大夫上前给小少爷看诊。 闻杭:「……」 得,都是他自作自受,若不是他将人气走,受到这番待遇的,就将是那个谁了! 可惜,悔之晚矣。 翌日一早,闻子珩便带着即便是吃过大夫开的药了,脸色也依旧不太好的闻杭,前去找舒燕道歉。 舒燕打开院门,看见站在门外的爷孙二人,下意识地就想关门,并且还真这么做了。 「嘭」地一声响,门在闻子珩爷孙俩面前毫不犹豫地关上,闻子珩老脸上刚刚露出来的笑容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他,他这是被拒之门外了? 「爷爷,人家都不想见你,我们还是回去吧。」闻杭松了口气,拉着他家爷爷的手就要离开。 门已关,爷爷进不去,他不用道歉,挺好。 闻子珩没好气地甩开孙子的手,怒眼瞪他,「还回去?我看你就是不想道歉!」 「爷爷,不是我不想道歉,是人家关门了,这明显就是不欢迎我们的到来,你让我怎么道歉?」闻杭无奈地扶额,爷爷总不能让他翻墙进去,跟里面的人道歉吧? 闻子珩打量了一眼门边院墙的高度,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笑了,转眼盯住小孙子,抬手指向院墙,「你,翻进去。」 「!」闻杭震惊且错愕地顺着他爷爷手指的方向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爷爷,你让我翻墙?」 闻子珩很肯定地点头,「对,你翻进去给我开门,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爷爷,你这叫擅闯民宅!」闻杭疾步走向爷爷,打算强行将爷爷给带走,不然他可能就得不顾形象的翻墙了。 院里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将闻家爷孙二人所言悉数听进耳朵里的舒燕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自家院墙,不知道这个小院的主人介不介意让她改造一下这院墙? 院墙上光秃秃地啥也没有,实在是太让人能轻易翻进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反了你了,松开!你松开老夫,听见没有!?」闻子珩猝不及防被孙子拉着走,老脸登时就是一黑。 闻杭头也不回,却苦口婆心地劝:「爷爷,咱们改日再来,这个未经主人家同意,就擅自翻墙进去不好,非常不好。」 「屁!你就是不想翻墙!」闻子珩大力甩手,试图甩开孙子拉着自己的手。 没想到,这死小子攥得极紧,愣是让他怎么都甩不开! 闻杭强行拉着自家爷爷走出了一段距离,结果竟不其然地迎面撞上了熟人—— 「呃?宋兄,你带着家仆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是要去往何处?」闻杭不解地皱眉。 宋子辰笑了笑,「我是要去找故人聊聊,你跟闻老这是?」 昨儿个回去,气性过后,他突然意识到不对,闻管家那会儿话里话外都只是请舒燕一人过府,从头到尾就没有提及过封景安。 很可能封景安根本就没入闻老的眼,故而今日他才重新带了人前来,找封景安的麻烦,不想却又在封景安家门前,遇上了闻老跟闻杭! 难道就这么点时间之内,舒燕就已经成功让封景安入了闻老跟闻家人的眼不成? 宋子辰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极力地自我否定,不可能的,他来合泰州这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没让自己入了闻老的眼,舒燕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办到他办不到的事情? 「宋兄?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闻杭见自己说了半天,宋子辰半点反应都没给,忍不住抬手在宋子辰眼前晃了晃。 宋子辰回神,习惯性地在脸上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不想下一刻,他就对上了闻杭身后闻老淡漠的目光,未出口的话突然就哽住。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平静地问:「抱歉,我刚刚在想准备的礼物,故人会不会喜欢,没有听到闻兄你说了什么,可否请闻兄再说一遍?」 「这样啊,那你准备的礼物呢?」闻杭目光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疑似礼物的东西,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没有礼物却要担心礼物会不会被故人喜欢? 第95章 「哼!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你自然看不见它。」闻子珩讥诮地从宋子辰身上收回目光,随后趁孙子不注意,动手掰开孙子拉着自己的手,麻溜转身抬脚,用最快地速度走回封家院门,抬手大力敲门。 「砰砰砰!舒丫头快开门!」 「吱!啪!嘭!」本就没有修缮的院门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舒燕站在不远处,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倒下的院门,好家伙,得亏她意识不对,躲得够快,不然这会儿她肯定是被这倒塌的院门压在下边了! 「这,这,你这门怎的如此脆弱?老夫感觉方才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啊?」闻子珩一脸懵,他到了这把年纪,力气还是能将一扇好好的门给敲倒下的? 舒燕没好气地冷哼了声,不答反问:「闻管家回去后没告诉你,昨儿个你身后那一群人,来找我们麻烦,将我们家的院门给撞坏了的事情吗?」 闻管家回去就被自家小少爷打岔,紧接着就是处理各种意外,早就把这一茬给忘了个一干二净,闻子珩自然也就无从知晓这件事情。 如今乍然听到,闻子珩只觉得一股怒气上头,顿时回头去瞪宋子辰,「你昨儿个带人来找他们麻烦了?」 「爷爷,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闻杭下意识地站在宋子辰那头,毕竟宋子辰的样子,并不像是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人。 闻子珩恨铁不成钢地转而白了自家孙子一眼,「我不是问你!」 「我……」 「闻兄!」宋子辰制止闻杭继续说下去,抬脚上前了一步,抬眸直视着闻子珩,不卑不亢接着道:「我昨儿个确实是来过不假,但我来,是来看故人的。」 「或许是我的方式让她对我产生了误会,方才会认为我是来找他们麻烦,事实上,我绝无找他们麻烦之意,不信闻老您问问他们。」 「呵,那都是你自己人,闻老就是开口问了,得到的结果能是跟你所说的不一样?」舒燕讥诮地白了宋子辰一眼。 闻子珩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举贤不避亲,可能出来一个好官,但举证不避嫌,那得到的只能是伪证,半点用处都没有! 别扯什么大义灭亲,这世上没几人能做到真正的大义灭亲,更何况是这些个小命都攥在宋子辰手上的家仆? 出卖主子?还想不想活了? 「那你要如何?」宋子辰面色如常,可暗地里,后槽牙却快要磨断了。 若不是闻子珩在此,他何至于被逼到如此这般境地?早就让人将她拿了,扔进窑子里头去,任千人枕,万人骑了! 舒燕眸底飞快地划过一丝诡谲,「简单,不管你是来看故人,还是来找麻烦,你昨儿个都吓着了我家相公,只要你低头跟我相公道个歉,我们就既往不咎。」 「怎么样?我足够通情达理了吧?」 「嫂子这通情达理四个字用得妙啊!」齐球球坏笑着用手肘戳了戳身边跟他一起看门缝的封景安,景安从未跟舒燕说过封家的事儿是由宋子辰造成的,但她仅凭他们对宋子辰的态度,就能拐着弯地让宋子辰跟景安道歉。 啧啧啧,他觉得很爽快哎,短期内他们没法让宋子辰真的付出什么代价,但提前先收点利息,也是一件好事。 封景安没搭理齐球球,目光定格在为他要一个道歉的舒燕身上,一时间竟是没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宋子辰如常的脸色终于绷不住地变了,让他低头跟封景安道歉?开什么玩笑!? 他给封老头设局,让封老头伤重而亡的时候都没低头跟谁道过歉,现在这个舒燕却异想天开的让他向封景安低头道歉? 「在下未曾做错事儿,为什么要道歉?」 「我看在我们是来自一个地方的,才想着带家仆前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倒好,红口白牙就污蔑我带人找你们麻烦。」 「这是人能干的事儿?」说罢,宋子辰一副受到了莫大冤枉似的愤然转身,「我们走!」 「哎,宋兄……」 「子寒。」闻子珩平静地看着小孙子,这傻小子看了这么久,竟还看不出来谁对谁错? 闻杭一噎,茫然地看向爷爷,「宋兄他说的并没有错啊,爷爷你为什么要打断我?」 「你!」闻子珩气得抬手就往孙子脑袋上敲,边敲边嫌弃:「当初致仕归乡,我怎么就想不开带了你这么个脑子不开窍的?」 闻杭挨了两下后受不了地抱头鼠窜,「别敲了,那还不是我爹不让你带妹妹,你不得已才选的我!」 「再说了,你一直说不要偏听偏信,怎么你现在却一昧地相信她,不相信宋兄?」 「说你不开窍,你还真就是傻!我问你,若事实真的是宋子辰所言的那个样子,这扇门你爷爷我那么敲几下,能直接倒了?」 第96章 「这必然是先前就受到极大地撞击,方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你觉得一个带人来想帮忙的人,至于这么大力地动人家的门?」闻子珩住手,看都不想看自家孙子了。 闻杭细品了一番爷爷的话,最后惊悚地发现,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整个人登时就不好了,怪不得爷爷骂他不开窍,骂他蠢,他可不就是蠢么? 看似愤然离开的宋子辰,实则脚下的步子迈得很慢,直到意识闻杭开口也帮不了他之后,才加快步子离开。 两次找封景安麻烦,都中途夭折,且一次被闻管家撞见,一次被闻子珩亲眼撞见,他宋子辰还有希望拜在闻子珩门下为徒? 闻子珩不傻,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的人。 「我不能成为闻子珩的学生,封景安他也别想!」宋子辰心底有了主意,接下来便没有再出现在封景安面前,只让人盯着他们,有任何异动都要来禀告他。 话回当时,闻杭意识到是自己错了之后,懊恼之余,忍不住偷偷看了舒燕一眼。 舒燕捕捉到闻杭偷看她的目光,登时似笑非笑地问道:「闻小少爷,是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要说吗?」 「……没,没有!」闻杭讪讪地垂眸,实在是太丢脸了,他想找条地缝,将自己给埋起来。 舒燕‘哦’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而去,「左右门坏了,挡不住你们,是去是留,你们随意。」 「还不快跟上去,给她道歉!?」闻子珩毫不留手地一掌拍在了自家孙子的背上,借力将孙子往舒燕方才所走的方向推了过去。 闻杭被爷爷推得脚下一个踉跄,他姿态诡异地稳住后,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爷爷,控诉:「哪有爷爷你这样的?爷爷你还要自己大学士的形象了不?」 「堂堂大学士,硬逼孙子给人道歉,天下仅此一家,绝无旁人了。」 「呵!错了就要道歉,这跟老夫是不是大学士,没有关系。」闻子珩没好气地瞪了孙子一眼,他真是不明白平日里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孙子觉得他是大学士,他做了错事便可没有道歉也能就此揭过。 闻杭眼神飘忽,极力给自己找借口,「爷爷,人家是姑娘家,我便是要道歉,也得等她出来,哪儿有眼巴巴凑上去的道理?」 「那不是在毁人名声么?」 「就你歪理多!」闻子珩面上抬手点了点孙子,心中却是被孙子口中的歪理说服,也就没再盯着孙子进去道歉,转而自行在院中寻了个地方坐下。 他得庆幸,他们的小院里,有一方石桌,石桌边上围着放了好几个石凳,否则在未经主人家允许的情况下,他不能进屋,就得一直站着,或是席地而坐了。 「爷爷,这舒姑娘的相公应该是在家的吧?怎的不见他出来招呼您?」闻杭暂时躲过道歉,松了口气没多久,就踱步走到自家爷爷身边,开始作妖。 能让宋子辰特意带家仆来找麻烦的人,定然也是个读书人,按理,那人见着他爷爷的到来,应该是迫不及待地出面,跟他爷爷献殷勤才对。 闻子珩思及当时自己被舒燕救了之后,封景安对自己的态度,就忍不住伸手揪住弯腰往他耳边凑的孙子的耳朵,用了两成力拧了拧。 「哎哎哎,断了断了!」闻杭极为夸张地嚎叫,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疼。 「哼!再话多,我就把你的嘴给缝上!」闻子珩警告地瞪了孙子一眼。 闻杭嘴欠还快,「缝上好!缝上了我就不用道歉了!」 气得闻子珩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时间小院里就只闻闻杭的惨叫。 舒燕心无旁骛,完全无视小院里的动静,一心只在自己面前的食材上。 这些食材,都是齐球球昨儿个命人前去张罗的,早膳可以吃得清淡一些,就熬点粥再摊点饼吧。 「景安,我们真的不用出去吗?」齐球球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小院里的闻子珩爷孙俩,心中忍不住有些惴惴。 封景安瞥了齐球球一眼,「你可以出去。」 齐球球:「……」 这意思,他到底是能不能出去? 「吱呀~」就在这时,几人耳边不约而同地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开门声,紧接着一颗小脑袋谨慎又小心地从杂物房中探出。 正是被齐球球绑了丢进杂物房中的小乞丐。 他快速扫了一圈小院里,确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立即便彻底拉开门,拔腿往外跑。 闻杭反射性地想去抓,闻子珩配合地松开手。 于是,小乞丐前脚刚跑起来,后脚前路就被脚长,几步跨过来的闻杭拦住了! 「让开!」小乞丐目露凶狠,企图吓退闻杭。 闻杭半点没被吓着不说,反倒还被激起了点兴趣,他笑着逼近小乞丐,「来,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从那里出来?」 第97章 「关你屁事!」小乞丐根本不敢耽搁,当即就想要绕开这个莫名其妙开始管闲事的人。 见状,齐球球再也待不住了,拉开门冲了出去,堵住小乞丐的后路,还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小手。 「嘶!你抓疼我了,快给我放手!」小乞丐气得不行,明明刚才他都侦察好了,闻子珩忙着教训孙子,定然是没心思逮他,齐球球等人躲在屋里不出,大门彻底坏了,正是他出逃的好时机! 为什么转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了!? 齐球球垂眸看了一眼小乞丐被他抓住的手腕,只见上面红了一圈,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破皮了,可想而知,这是他不知怎么把绳子弄开时磨伤的。 「你倒是挺能忍,也不怕不小心把自个儿手腕给废了!就绑着你的那条绳子,你要弄开它,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吧?」 小乞丐没忍住,抬脚就往齐球球的要害踹过去,可不是费了不少功夫么?他足足一夜未眠,忍着疼痛一直拿着找到的石子,一点一点把绳子磨断的! 结果呢,跑出了没几步,他就又被抓住了! 「啧~」齐球球灵活地闪避开小乞丐致命一脚,随后动作麻利地将小乞丐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你还挺能,说踹就踹,把我踹坏了,你赔得起吗?」 「踹坏了活该!我赔个屁!」小乞丐脸色难看地挣扎,奈何人小力气小,压根就没法挣开齐球球对他的钳制。 闻子珩觉得这孩子瞧着有点眼熟,眯着眼确定了半晌,方才认出这就是那日拦马车讹钱的小乞丐,脸色顿时一冷。 「他讹了银子不算,难道还潜进这里偷东西,结果被你们给抓住了不成?」 「我没有偷东西!」小乞丐抢先开口否认。 齐球球紧跟着补充:「这小院是我早前租下,准备在这儿入学时暂住,他是见这小院无人,便躲到了这个小院里来,啃着讹赖来的银子买的烧鸡,好不快活时,正好被我们打开院门撞见了,无处可逃才被我拿下。」 「不是入室盗窃?」闻子珩皱眉,他想错了? 齐球球笑答:「当然不是,他若是入室盗窃,那我早就将他扭送官府了。」 「别以为你帮我说话,我就会告诉你我是谁了!」小乞丐不服输地瞪了齐球球一眼。 是,昨天看见他们跟宋子辰起冲突时,他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坦白,争取跟他们合作,但等宋子辰带着他的人被闻管家吓走后,他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虽然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但谁知道是不是做戏?所以之后不管他们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没有开口。 齐球球无奈,「是是是,早就知道你不会说了,你不必再次强调。」 「既不是入室盗窃,只是将这小院当成无主的了,瞧他这幅不情愿的样子,你们何不将他给放了?」闻子珩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强留下这孩子。 齐球球空出一只手憨憨地挠头,「我嫂子硬要留他的,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将他给放了。」 闻子珩爷孙俩:「……」 「球球,给他的手上完药,就让他离开吧。」舒燕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的门口,直勾勾看着小乞丐。 有时候,逼得太紧了,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 「呃?为……」齐球球不解的疑问还未问出口完,就见舒燕收回目光,转身重新往厨房里走了。 这是不打算解释的意思了。 「喂,胖子你都听到了吧,她让你放了我!」小乞丐仰头有些得意,虽然他也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齐球球没好气地白了小乞丐一眼,「你急什么,她还说让我给你的手上完药再放你走呢!」 他这些破皮的地方,若不让他在被上药的时候狠狠地疼上一疼,可对不起这小子又叫了他胖子! 「不用你给我上药,你现在就放了我!」小乞丐敏锐地从齐球球身上读出了一丝危险,想也不想地挣扎。 齐球球无视小乞丐那点挣扎的力道,径直推搡着小乞丐进屋,要给他磨破了的双手上药。 这伤药,还是小院的主人备下还未用完的,倒是不必齐球球再让人跑一趟药铺。 不多时,伤药上手—— 「啊!」小乞丐脸色大变,为什么会这么痛?「你到底会不会给人上药?有你这么给人上药的吗?」照他的手法,药还没上完,他就得被疼死了! 齐球球坏笑着施力,「我当然会,你看,这不是把药抹得挺好的吗?」 「你!」小乞丐噎了噎,他手上那一圈看着是抹得挺好,但过程中造成的疼痛感,他完全没法恭维。 齐球球换了小乞丐的另外一只手,念念叨叨:「你这小孩儿,怎么就想不开呢?告诉我们身份,留下来与我们一起,有屋可睡,有饭可吃,它难道不香吗?」 第98章 香是香,但对小乞丐的警惕而言,除非他们真正地让他相信,否则他就是饿死,也不会留下来。 夏毅死皱着眉头忍耐,只要让这个死胖子上完药,他就解脱了。 「废话那么多,敢不敢把你上药的速度加快点!」 「啧,这不是好了么?」齐球球松开夏毅,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嫌弃,好赖话说尽也不听的人,活该受罪! 夏毅朝齐球球做了个鬼脸便忙不迭地拔腿就跑,「你给我等着!」 此仇不报,他名字倒过来写! 门外—— 端着摊好的饼从厨房出来的舒燕,跟从屋里跑出来的夏毅撞了个正着,舒燕手里端着的饼在惯性作用下往外抛,眼瞅着就要往地上落。 闻杭眼睛一亮,好机会! 只要他接住这些饼,一会儿道歉的时候,舒燕怎么着都会给点面子吧? 如是想着,他动作也不慢,三下五除二地就将被抛出的饼子接住,重新放回了舒燕手上端着的碗里。 舒燕忍不住看了闻杭一眼,这人身手还不错的样子? 「小孩儿,下次往外跑的时候,麻烦看一下前路有没有人再跑,否则再撞到了谁,可没人给你收拾。」闻杭察觉到舒燕看了自己,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快跟他说谢谢!这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地将他们二人之间因为误会而起恩怨一笔勾销了! 舒燕不知是不是看穿了闻杭的心思,对闻杭所言不可置否,同时伸手从碗里拿出两个饼,递给撞了她之后就站在原地抿唇没动的小乞丐。 「这两个饼送你吃,好歹相识一场,尝尝我的手艺。」 「哼!你别想能靠手艺收买我,我不会上你的当的!」话说是这么说,但夏毅还是伸手接过了舒燕给他递过来的饼。 好香啊~ 正好他饿了,姑且可以充饥。 舒燕笑了笑,并未在意小乞丐的嘴硬,而是给他让开了路,径直将饼端进屋,半点眼神都没分给眼巴巴看着她的闻子珩。 等她再出来,小乞丐拿着饼走了,闻家爷孙俩还杵在原地没动。 瞧着,大有一直杵在这儿不动的架势。 舒燕眉头一皱,「我说老爷子,昨儿个我都已经跟您孙子说的很清楚了,难道他没跟您说吗?」 「说什么?」闻子珩装傻,当即目光冰冷地瞪向自家孙子,「臭小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老夫没说!?」 闻杭:「……」 为达目的,直接装傻把一切都推到孙子头上的爷爷,他还能要吗? 「说话!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老夫跟你说……」 「行了,您老别演了。」舒燕没好气地白了闻子珩一眼。 闻子珩正要发挥攒了一辈子戏瘾的打算泡汤,只好讪讪地笑了声,「没,没演,老夫是真的不知道。」 「行,姑且就算是你不知道吧,我再说一遍,也不是什么大事。」舒燕直视着闻子珩,一字一句把话说清楚,「我救你纯属行侠仗义,见不惯一个老人被匪徒欺负,并非对你有所图。」 「所以,这报恩一事儿就此作罢,您请回吧。」 「那不行!」闻子珩沉了脸,「救命之恩怎能不报?老夫说了许你一个学生的名额,就绝不会反悔!你们选好谁来接受老夫的考验了吗?」 「爷爷,你要收徒!?」闻杭震惊地看着爷爷,他想他知道宋子辰为什么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子辰想要拜在他爷爷门下好久了,结果现在突然冒出几个人来,因为对他爷爷的救命之恩,就得了他爷爷亲口允诺,可以许他们一个学生的位置,换了他是宋子辰,也会忍不住来找对方麻烦。 闻子珩没搭理他孙子的震惊,见舒燕不答,登时就急了,「封景安呢?老夫问他去!」 言罢,起身作势就要去找封景安。 下一刻,他就看见封景安从里屋走了出来,面色平静。 见状,闻子珩心中突然有些没底,「你……」 「闻老,燕儿的意思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封景安看了闻杭一眼,在闻杭变脸开口之前,再度将他们的态度亮出来。 「燕儿当初救您上岸前,压根就不知您的身份,是事后那些学生对您的态度,才让她知道您的身份。」 「所以,恕我直言,您孙子担心您受骗固然情有可原,但,他不能曲解燕儿救您一命的初心。」 「老夫知道。」闻子珩转眸瞪了一眼孙子,「子寒,还不跟舒姑娘道歉!」 舒燕摆手拒绝:「别,我可受不起。」 「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闻杭深呼吸,道歉其实并不是很难,不过,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第99章 「爷爷他身份特殊,我会担心接近他的所有人的用心,并不单单只是针对你们。」 「所以,这事儿是我一人所为,还望你们不要怪我爷爷。」 闻子珩满意地点头,「就是,怀疑是他怀疑的,跟老夫可没关系。」 「爷爷……」闻杭无奈,这么干脆地跟他这个孙子撇清关系,爷爷他真的是…… 闻子珩没好气地白了孙子一眼,「叫什么叫,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闻杭示意自己闭嘴,省得被爷爷当着外人的面持续下面子,以后在他们的面前,脸挂不住。 「哼!」闻子珩最后瞪了孙子一眼,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封景安跟舒燕,「他已经为自己不当的言论道歉,那事儿可以翻篇了不?」 封景安看舒燕,受到闻杭言语攻击的,是舒燕,这个事儿能不能翻篇,自然是由舒燕自己决定。 舒燕没有为难闻杭的意思,但同时她的主意也没有改,「此事虽是由误会而起,但从中也可窥见,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故而,未免以后发生同样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来往,学生一事儿,也就此作罢吧。」 「不行!」闻子珩想也不想地反对,以后少来往的话,他的救命之恩找谁报去?这恩不报了,他于心难安。 「这学生一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不挑人,老夫可就自己挑了!」 舒燕摊手表示:「您就是挑了也无用,他们不会听您的。」 「别人都是巴不得拜在我门下,你们倒好,我主动送上门的,结果你们竟是要将我拒之门外!」闻子珩就不明白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封景安不躲不避地对上闻子珩的目光,直言道:「若我们与旁人一样,之后您想起自己的徒弟是因为报恩换来的,只怕您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疙瘩吧?」 「这……」闻子珩一噎,仔细想想,他还真是没法保证之后心中有没有留下疙瘩。 封景安笑道:「您看,您自己都没法保证,我们又怎么敢冒险呢?」 「如果您真的对燕儿的这个救命之恩耿耿于怀,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心安的话,那不如把收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为学生换成别的?」 「别的?」闻子珩有些茫然,这还有什么是比他的学生名额更好的东西? 封景安颔首肯定:「就是别的,您也知道,我们初来乍到,对合泰州一切都不太熟悉,而燕儿又是个闲不住的,她多半是会琢磨着做点什么生意之类的。」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给她找个能做生意的地儿?」闻子珩皱眉不满,「行商有什么好的?商贾那可是,可是降低自个儿的身份!哪有给我当学生的好?」 舒燕这就不赞同了,「行商怎的就是降低身份的事儿了?没有商人,你们吃的米,用的油都是哪儿来的?」 「没有他们,银钱不流通,这国就废了,况且我靠自己手艺赚钱,不偷不抢,有何不可?」 「这这这,你这是强词夺理!」闻子珩硬是被舒燕气得瞪圆了双眼瞅她。 虽然他不能否认舒燕言之有理,但是行商一事儿,在他这里还是不妥。 商贾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入仕! 「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来合泰,就是要入这里的州学,考秀才,图金榜题名,一旦你行商,绝对会影响到他的仕途!」 「严重的,还可能直接导致他没法参与科举考试,这你也不在意吗?」闻子珩苦口婆心地劝,就是想打消舒燕经商的心思。 闻杭跟着点头,「对啊,我爷爷说的有道理,这事儿你们还是三思再决定吧。」 「不用。」舒燕面色平静,直视着闻子珩,发出灵魂一问:「闻老,他们那些当官的夫人们,她们名下是否有各种各样的铺子?」 闻子珩脸色一肃,「这当然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既然她们是有铺子的,那这些铺子的经营,是否也是属于经商的范畴?」舒燕展颜一笑,不等闻子珩接茬,又接着问:「若是属于,照闻老您的说法,她们当官的夫君,是不是也不能继续当官了?」 闻子珩脸色一僵,这还能这么算的? 「不是,你跟她们又不同,不能这么算,哎,老夫到底是在说什么!?」 「怎么不能这么算,景安念书考科举入仕,我身为他娘子,唯一的亲人,经商赚点钱养他怎么了?」舒燕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任何的问题。 学子学子,又不是喝西北风就能考科举,入仕为官,背地里没点银钱支撑,早饿死了。 「男子汉大丈夫的,他用你一个女人养?传出去也不嫌丢人!」闻子珩不能说舒燕说的没道理,只能去抨击封景安,试图让封景安捡起属于男人的自尊心,自己拒绝舒燕。 第100章 封景安心中因着舒燕所言而起的微妙感,瞬间消失殆尽,丢人? 「哪儿丢人了?说得好像你不是你娘养大似的。」舒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这话虽说不太好听,但理儿是这个理儿。」 「男儿志在四方,他负责往上冲,我在背后撑着他的底儿,哪丢人了?」 闻子珩一噎,他说不过舒燕,索性直接拒绝:「反正,反正这个事儿,老夫是绝对不会帮的!」 「也没让你一定要帮,这不是你非要报恩求个心安,景安才提起这个话头的?」舒燕无奈,她都说不要他报恩了,是他非要坚持的。 现在倒好,说了别的,到了闻子珩这里就成了是他们的错了。 「您二位没事儿就请回吧。」 言罢,不再搭理闻子珩爷孙俩,舒燕抬脚进厨房准备将熬好的粥端出来,耗了这么会儿时间,她熬的粥都快过火了。 封景安抬手做了请姿,「闻老,请回吧,入您门下,为您学生一事儿,我们不需要用对您的救命之恩来获得,未来我们会自己让您心甘情愿收我们为学生。」 「大言不惭!」闻杭沉不住气,自家爷爷还未开口,他先忍不住不屑地斜睨封景安,整个合泰州,优秀之人不知凡几,他哪来的底气,敢当着他爷爷的面这般断言? 闻子珩尽管也觉得封景安此言过于嚣张,但他不得不说,比起以报恩之名收他们其中一个人为学生,封景安这样的作为,更令他欣赏。 所以—— 「也罢,虽然你们救了老夫一命是事实,但你们几次三番拒绝老夫报恩,老夫也不是那等不识趣的,此事姑且先放一放,老夫等着你们如何让老夫心甘情愿地收你们为学生。」 「子寒,走,回家!」闻子珩拂袖抓转身大步离去。 闻杭赶忙抬脚跟上,生怕慢了一步,回去后又遭到爷爷的各种折腾,毕竟他这个孙子,在他爷爷那里是一点儿都不值钱的。 很快,闻家爷孙俩的身影就彻底消失,憋了仿若一年的齐球球总算是可以畅所欲言,当即便是几步快走,凑到封景安的身边。 「咱们来这里,为的不就是拜入闻子珩的门下,成为他的学生之一?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把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直接顺水推舟地应了闻子珩,不好吗?」 「一会儿多吃点。」封景安肃着脸,抬手拍了拍齐球球的肩,不等齐球球反应,他先抬脚进屋,徒留齐球球一人站在原地。 舒燕端着香气四溢的粥出来,看见齐球球一脸深思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顿时觉得奇怪,「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嫂子,景安让我一会儿多吃点,他是什么意思?」齐球球殷切地看向舒燕,不是他笨,他是真的琢磨不透,景安这话跟他所说的那句话有什么关系。 舒燕脸色忽而变得有些古怪,就齐球球这个体格,封景安让他多吃,大概,是在隐喻他是猪? 为了和谐的朋友关系,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能有什么意思?大概是怕你太饿了,所以才会特意让你多吃吧,走走走,进屋用早膳去,你不饿我都饿了。」舒燕煞有其事地说完,端着手里的粥继续往屋里走。 齐球球狐疑地看着舒燕进屋的背影,总觉得景安的意思没有舒燕说的那么简单,景安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明显不是想表达这个。 半刻钟后,屋里端着自己的碗吃得正香的齐球球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领悟到了封景安那句话的意思。 「好啊,景安,你竟然隐喻我是猪!」 ☆☆☆ 三天后,是合泰州唯一的州学合泰州学入学日。 封景安跟齐球球带齐了入学所需的一切东西,早早地来了合泰州学院门口,没有让舒燕姐弟二人送到州学。 作为合泰州唯一的州学,即便是两人觉得来得够早了,但等他们到的时候,门口还是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 这要进入州学,你得是童生才有资格,但有些州学不是你是童生了就有资格进的。 当然,齐球球是绝对相信他跟封景安一定可以进合泰州学,就算他不行,封景安也一定行。 可,现实很快就狠狠地给了自信的他一巴掌。 「你们两个不符合标准,请到一边去,不要影响后面的人。」卢解表现得极为厌恶地摆手驱赶齐球球二人,好似他们是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一般。 封景安脸色一沉,伸手拉住气得要跳脚骂人的齐球球,礼貌且犀利地问:「不符合标准?请问,是哪儿不符合标准?」 「我说不符合就是不符合,怎么,区区一介童生,竟还敢质疑先生的话不成?」卢解当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他的身份可以直接让他强硬地让封景安和齐球球离开。 第101章 只要他们不想被扣上一顶不尊师的帽子,那么在他这么说之后,他们就该识趣地转身离开。 其他等着入学的学子不明真相,下意识地认为卢解无错,对封景安和齐球球赖在前方不走的行为甚是不满,纷纷开始出言指责二人。 「是啊,先生都说你们不符合标准了,你们还是让开吧。」 「虽然知道你们是入学心切,但不符合标准就是不符合,你们不能为了你们自己,就自私地挡在前头不让我们办入学啊。」 齐球球气得脸色一绿,大力甩开封景安抓着他的手,指着那些个出言指责的童生学子,「他连我们哪儿不符合标准都说不出来,就让我们离开,这就合理了?」 「鼎鼎有名的州学,就如此对待前来求学的学子,这合适?换做是你们,被判不符合标准还不知道哪儿不符合标准,你们心里能服?」 「只要先生将我二人到底哪儿不符合标准说出来,若合理,我们二话不说立刻走!」 「他说的似乎是有点道理?」众学子被齐球球说的动摇了,看卢解的目光忽而变得有些古怪。 卢解登时气得浑身发抖,他在合泰州学这么久,何时被人这般质疑过?果然,宋子辰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两个就是刺头子! 一旦让他们踏入州学,他们合泰州学的风气非得变得面目全非不可! 「来人,将他们给我轰出去!」他说不符合标准就是不符合,谁都不能质疑! 每个州学都会有养一些护卫,以防有人在州学里闹事,卢解一声令下,当即就有四个长得极为彪悍的护卫上前,朝封景安和齐球球而去。 封景安脸色彻底地冷了,这个架势,明显是要对他们来硬的,不给出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就要强行将他们给轰走! 「先生怕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才会这般无理,强硬地让人将我们给轰走吧?」 这个人是谁呢? 齐球球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闲言碎语,是谁说给合泰州学负责审核各个童生是否真的适合他们州学的先生听的! 「宋子辰这个卑鄙小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怎么没胆子出现!?」他要是在这里,他齐球球非得给他一记泰山压顶,压死他不可! 宋子辰当然不会傻到自己给人使绊子还出现,在齐球球恨不得撕了他的时候,他在合泰的宋家分支待得好好的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点香泡茶,小日子简直不要太闲适。 没人理会齐球球的叱骂,护卫很快就动手钳制住了封景安和齐球球,像押犯人一样的姿态,简直是故意羞辱人! 众学子面面相觑,心中虽是觉得他们如此对待两人有点过分了,但碍于对州学一切的敬畏,一时间竟是无人站出来,替两人说一句公道话。 封景安冷脸难看得可怕,就在这两个护卫钳制住他的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被抓住的手臂发出了抗议,这些人明着动手只是轰走他们,实则背地里还悄悄对他下手! 如若不是现在有这么多人在,他相信他们绝对不止故意加重手中力道那么简单,怕是直接废了他双手的可能都有了。 「放开!」齐球球长这么大,除了那次被绑,还从没人敢这么对待他,气得他不管不顾地就想用自己那一身肉,去跟押着他的护卫硬碰硬。 结果,硬碰硬的下场,就是他还没怎么硬气呢,肚子上就狠狠地挨了护卫一拳,疼得他差点将今早吃下去的早膳给吐出来。 「嘶!」 「老实点!再乱动,可就不是只给你一拳这么简单了!」护卫不怀好意地瞄了齐球球双手一眼,大有齐球球再敢乱动,他们就卸了齐球球双手的意思。 齐球球又疼又气,「你敢!」 「堂堂州学,竟然出这种出口就威胁学子的护卫,可真是出息呢!」 「你若不乱动,我们也不会威胁,行了,赶紧走,别耽搁他人的时间。」那护卫并不觉得自己错了,理直气壮地推搡着齐球球离开。 挡着前路的学子们纷纷给他们让路,就算是有些本想要替两人说话的,见到护卫这般凶狠,这会儿都不敢说了。 毕竟,看不过归看不过,真要他们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赔上他们自己进入州学的机会,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眼见着两人被护卫押走,卢解眸底飞快划过得意,随后又恢复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招呼剩下的学子上前来。 「其他人,按顺序一个一个上来。」 封景安紧抿着唇,前不久他刚放话会让闻子珩心甘情愿地收他为学生,现在才哪儿到哪儿?难道他就要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不,他不允许! 「放开,我会自己走!」首要的,是让这两个押着他的护卫松开他,如此他才能有进行下一步的可能。 第102章 护卫讥诮地瞥了封景安一眼,没搭理,继续押着人往外走,什么能自己走,纯粹就是在找机会翻盘,他们才没那么蠢的听信他的鬼话呢! 见他们不搭理自己,封景安眸底冷光一闪,好言好语不成,那他只能是采取极端手段了。 上头,抬脚,头迅速地分别撞在押着他的两个护卫脑袋上,随后在他们疼得未能回神之际,抬脚狠狠地踩向两人的脚,然后用力碾压! 「啊!」护卫疼得惨叫,抓着封景安的手下意识地就松了些。 封景安趁机大力挣扎,下一刻顺利从两人手中脱身,他反身就往回跑,跑得飞快。 众人只觉眼前似乎飞快地跑过什么,等定睛一看,发现本该被押出去的人,竟是不知何时跑到了卢解面前,离卢解仅有一步之遥。 卢解大惊失色,忙不迭往后退,不想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眨眼间,他的咽喉,便被封景安伸出的手给扣住了! 「你你你,你放肆!」 「我也不想,这不是你逼我的么?」封景安微微收紧扣住卢解咽喉的手,让卢解能感受到窒息的压迫感,却不会立即失去呼吸。 「宋子辰既然在你面前编排过我的是非,那想来他定然告诉过先生,我这双手不止用来写字,还会拿刀吧?」 卢解脸色一白,呼吸不稳,「你什么意思?什么你的手还会拿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放开我!」 「封景安,你知不知道你如此作为,是欺师!」 「欺师?不,你根本就不配为人师!」封景安目光泛冷,扫了一眼卢解全身,在卢解的浑身不自在中,突然笑道:「我猜,宋子辰除了说我跟齐球球怎么怎么样之外,平日里也没少给你送好东西吧?」 「否则你怎么会他说什么就信,甚至查都不查,就认定了我们是他口中说的那般人,一开口就是我们不符合标准,要赶我们走呢?」 卢解当然不会承认,甚至眼底爬上了几分羞恼:「红口白牙!老夫奉劝你,最好立刻松开老夫,不然你不仅是合泰州学入不了,其他的州学你也别想进去!」 「在此之前,您先担心担心,自己在合泰州学的老师身份还能不能继续留下来吧!」封景安冷哼了声,不等卢解再开口,便径直将扣在卢解咽喉上的手收得更紧,直接剥夺他开口的机会。 然后,抬眸看向似是被吓傻了的众人,尤其是还押着齐球球的护卫。 齐球球了悟地用力挣扎,很快就轻而易举地从刚才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的护卫手中挣脱,屁颠屁颠地跑到封景安身边。 两人都没管其他老师见此变故后,慌忙命人去请能主事的人来的举动,他们如今确实也是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来给他们评评理。 他们能自己命人去把人给请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卢解呼吸不畅,开始翻起了白眼,心中那是狠狠地将封景安给恨上了,并发誓今日不死,一定让封景安吃不了兜着走! 「封景安,你先松开卢老师,他看着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其他老师吩咐完人去寻能主事的主儿来后,发现卢解的不对劲,都忍不住心惊肉跳了起来,生怕封景安真把人给掐死了。 封景安笑了笑,「放心,他肯定能撑到你们把主事的给叫来的。」 他手下的力道有分寸着呢,毕竟为了这么个儿与宋子辰是一丘之貉的人,赔上自己的前程,那可一点儿都不值得。 见他如此固执,他们也没辙,只能暗自祈祷护卫尽快把能主事的给请来。 往年,他们州学院的院长都会在学院里头坐镇,就今年想试着不坐镇,放手让他们来,结果就出事了。 院长若是知晓此事,怕是要气得不轻,而他们这些个办事不利的,只怕是好几月的银钱都要没了。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埋怨起卢解来,这封景安跟齐球球,他们都没看出哪儿不符合标准来,可卢解硬要说不符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也不好打卢解的脸,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想到会闹到如此境地?如果知道这俩不是那般好惹的,他们方才就不会……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只能希望来人后,能将此事妥善处理,不会罚他们太重。 一刻钟后,闻子珩风风火火地带着先前去请主事儿人来的护卫而来。 他从护卫口中听到封景安的作为时还不敢相信,直到他赶来后,亲眼看见封景安控制着卢解,这才不得不相信护卫口中所说,都是真的。 「放开放开,学生挟制老师像什么样子?封景安,不过几日未见,你怎的就变了副样子了?」闻子珩黑着脸上前,伸手想要将封景安扣住卢解咽喉的手给掰开。 封景安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闻子珩,一个愣神,扣着卢解的手就被闻子珩掰开了。 第103章 「咳咳咳!闻老,你要替我做主啊,他他他差点掐死我!这已经不是欺师,而是弑师了!」卢解一恢复自由,立马贪婪地呼吸,即便自己气息还没能喘匀,也迫不及待地指着封景安向闻子珩告状。 「来,解释,对此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闻子珩直勾勾看着封景安。 封景安动了动方才扣住卢解的手,不咸不淡地反问:「与其问我有什么要说的,您不如问问他,方才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只看了一眼,就判定我跟景安不符合合泰州学的入学标准,问他哪儿不符合标准,他却又说不出来,如此师德,闻老觉得可?」齐球球没给卢解开口颠倒黑白的机会,直接抢了话。 闻子珩脸色变了变,登时目光冰冷地锁定卢解,语气不善地质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不……」 「不是真的?这儿这么多人呢,你确定你否认之后,先前你对我们做的事情就真的能兜住?」齐球球冷笑再度抢话。 封景安根本就不需要再开口,单是齐球球一人,就能在闻子珩的面前把卢解给怼得无话可说。 「你们来说,他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闻子珩意识到问卢解没用,索性从卢解身上移开目光,看向同行的其他老师。 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他们也不敢过于偏向卢解,更何况要没有卢解闹的这一出,他们方才就不会这么丢脸,故而再三考虑后,他们决定实事求是,不带任何偏颇地还原刚才的所有原话。 「他说的是真的,一开始卢解就说他们不符合标准,要他们让开,他们追问缘由,卢解也没给解释,径直就让护卫将他们二人给轰走。」 「你们!」卢解万万没想到,他们不帮他说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将事实还原! 他们避开卢解的目光,闻老在前,还有这么多学子在,他们不把事实还原,偏向卢解,那就是死路一条。 谁知道,谁又能保证,这群学子里会不会有想要在闻老面前表现的,在他们说的不对时,站出来戳穿他们?他们可不敢自寻死路。 闻子珩没好气地白了卢解一眼,「怎么?你还不许旁人说实话,非得都站在你这边才行?」 「不,不是,闻老,我不是那个意思。」卢解面带苦色,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让自己落到此尴尬境地? 「是子辰跟我说,他们二人的品性有问题,我才……」 「他说你就信,是不是他哪天让你吃粪,你也觉得那是美味?」闻子珩丝毫没给卢解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留面,直说得卢解那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还不够,闻子珩紧接着就问:「宋子辰跟你说他二人品性有问题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老夫前几日落水,是封景安他媳妇儿救的?」 「什么!?」卢解彻底傻眼,这,这宋子辰根本就半个字都没提啊!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子辰不是说他俩品性有问题吗?为什么他口中品性有问题的两人,其中封景安的媳妇儿会是闻老的救命恩人? 「哼!还能怎么回事?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让一个学生,一个小辈当枪使了,你可真是出息极了呢!」闻子珩的讥讽不要钱似的叭叭叭冲着卢解发射。 别说是卢解羞愧难当了,便是方才由着卢解赶人,没有出言帮忙的其他人也都羞愧了。 「对不起,怪我眼拙看错了人,希望你们能原谅。」卢解生平第一次低头向一个小辈道歉,心中更多的不是对封景安和齐球球的愧疚,而是对宋子辰胆敢将他当枪使的愤怒。 平时在他面前乖巧得很,还会揣摩他的心思,时不时地送他喜好的东西,他还以为宋子辰是真心拿他当老师尊重才会那般,哪曾想人家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他!? 要不是宋家给学院出的银子有点多,他非得上书院长,让院长将这宋子辰踢出合泰州学不可! 封景安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况且卢解不对,他也对卢解动了手,这会儿要是揪着不放,没理儿的反倒是要变成他了。 故而,他很是大度地表示:「道歉我们接受,方才我情急之下也对先生动了手,还望先生也能既往不咎。」 「你会动手也是因我不讲理,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老头子是非不分。」卢解摆了摆手,心头的憋屈满得都快溢出来了,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闻子珩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道:「还愣着作甚?既然他们二人没有问题,那还不快帮他们二人办入学手续!?」 「是是是,你们跟我来。」卢解殷勤地引着封景安和齐球球到桌前开始登记,那副样子,仿若方才被封景安扣住咽喉的人不是他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卢解的咽喉上没有留下任何印记的话,他们或许也这样认为了。 第104章 很快,两人的信息就登记好了。 卢解勉强露出一点慈爱的笑容叮嘱道:「州学里有安排各个学生的住宿,若你们在合泰没有落脚地,可以住进州学里,如此也更方便你们读书。」 「这倒是不用,我们有住的地方。」封景安本就没打算要住进州学里,这会儿自然是拒绝得非常爽快。 卢解笑容一僵,以为封景安心中仍在膈应刚才他对他们的作为,一时倒不好再开口劝。 「走吧,老夫正好闲着无事,就带你二人好好熟悉一下我们的州学吧。」闻子珩说罢,径直转身就走,完全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 封景安与齐球球相视了一眼,几番衡量下,到底是抬脚跟了上去。 私底下,他们怎么拒绝闻子珩都可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却是不行,不然人口相传的,指不定就要传成他们两个不识好歹了。 待三人身影消失,其他人方才大着胆子跟身边的人谈论起来—— 「方才那两个,是得了闻老的赏识了吧?」 「那肯定是,不然闻老就是闲,也不会特意给谁带路熟悉州学啊!」 「哎,好羡慕,我也想刚入学就受到闻老的赏识。」 「你?做白日梦比较实在,哈哈哈!」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福运莽妻》上 作者:山有木兮 02、《福运莽妻》下 作者:山有木兮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