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陆之远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屋子里白素素见他进屋也不像平时那样迎出来,而是坐在榻上别着头装没看到,而在她边上叠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陆之远咦了一声,「这衣服怎么在这里?」 白素素哼了一声,心道,还能怎么,你老相好送来的呗。 「有人送来的。」 陆之远眼中更是奇怪,他明明记得路上遇到了个老汉穿的单薄,便将衣服送给了他,莫不是那老汉送回来的? 「二爷把衣服送人了?」白素素抿了抿唇,声调往上挑了挑。 陆之远正在感慨的时候,乍一听这话也没多想,点头道,「嗯,路上遇到了个人,送他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斗篷,心里有些难受,他做安阳这个地界的太守已经三年了,可自己管辖的地方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实在是他这个官没做好。 「这斗篷给我拿书房,我要时常看着。」 白素素一听这话,原本只是有几分不满的情绪顿时冒了火,现在还要放在书房,难道是睹物思人吗? 春兰瞪着一双眼睛又圆又大,鼻孔直冒粗气,陆之远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春兰你眼睛怎么了?」 「她最近有点伤眼睛。」白素素沉了声音说道。 「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陆之远挑了挑眉,还是耐着性子道,「家里有什么吃的,给我拿点垫垫肚子。」 他这一句风尘仆仆,累的连口水都没喝,这会有些腹中难受。 白素素本想说没饭饿着吧,一转头看到陆之远眼底的疲惫,想也知道他这几日在外吃不好住不好的,心里到底不忍心。 茗香拉着春兰出去准备饭菜,屋内只剩下白素素和陆之远两个人。 小蝶就是这个时候进来了,含羞带怯的看了眼陆之远,将头垂下去了。 「小蝶见过大人。」 陆之远看了看白素素,「你什么时候又弄了个丫鬟回来?」 白素素道,「人家不是找我的,是来找大人你的。」 陆之远一听找他的,便自然联想到衙门的事情,看眼前这女子的穿着想来应该是家境贫寒,心想着莫不是有什么冤屈。 「你有何事,可告之本官,若有冤屈本官自会替你做主。」 这话说的一脸正气,气势把小蝶吓了一跳,把白素素直接逗乐了。 「人家找大人你却是有事不假,可不是公事,乃是私事。」她这会笑了笑,倒是发现心里不那么生气了。 陆之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小蝶,「你找我何事?」 小蝶这会柔柔的一笑,「大人不记得民女了吗?」 「你是何人?」陆之远有些不耐烦,这个女子真是奇怪,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记得这个。 闻言白素素乐了,小蝶快哭了,瘪了半天嘴巴,想是要掉几颗泪珠子。 陆之远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整天哭哭啼啼的样子,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赶紧说。」 赶了一天路,都快饿死了,饭都没吃,谁有空看你掉眼泪。 白素素便看到那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这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她心中啧啧称奇,这个本事好,她改天一定要练习练习。 「民女名叫小蝶,乃是祈水县人……」 白素素一听就头大,这一模一样的开头,难道要再来一遍昨天的泪如雨下吗? 陆之远沉声道,「你挑着重点说。」 小蝶刚酝酿好的情绪,被噎了回去,一时间都忘记该作何反应了。 陆之远忍了半天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主要是他现在确实饿了,一看这女子就是没有正经事。 「小蝶姑娘说您曾经帮助过她,这次是来报恩的。」白素素接了句话,「喏,那个斗篷就是小蝶姑娘还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陆之远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这模样倒是不经意的让白素素乐了。 她看着小蝶道,「小蝶姑娘你自己说吧。」 小蝶这会也看出来陆之远的不耐烦,便将她平时楚楚可怜的样子收起来,倒是正常了不少,「民女当时卖身葬父,不想被恶人欺侮,幸亏得大人出手相助,还赠与银子安葬了父亲。」 陆之远这会倒是记起了这么件事,发生在两个月之前,不过当时也是路见不平,给了银子就忘了,这会听这女子提起,仔细看了看小蝶的脸,最后还是没想起来。 当时给了银子就走了,他根本就没注意那个女子什么模样。 「斗篷怎么在你手里?」 「这是民女在一个老丈那边买来的,民女想着大人的衣裳总不能流落在外,便买下来了。」 「你是来还银子的?」他问了这么一句话,他记得当时那个女子好像是还拉着他的袖子说了句什么一定会报答他的。 第2章 小蝶又被噎了下,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民女没有银子。」 陆之远强忍着没有翻白眼,没银子你来干什么,莫不是还要来白吃白喝? 「民女虽然没有银子,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大人对小女子有恩,小女子愿意留下来做事报恩。」小蝶姑娘这半天了终于说了句利索话。 「上次听庄嬷嬷说她院子里好像缺了个扫地的。」陆之远也不管家里的事情,这会也是突然想起来就说了句。 小蝶一件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睛睁的比平时大了不少,「我,我……」 陆之远见他这样顿时黑了脸,「你不愿意?」 刚才还说着报恩,这会一听干活又不情不愿,想来是个懒惰的。 「民女愿意,愿意。谢大人肯收留。」小蝶脑子转了一圈,她现在不能挑剔,一定要先留下来,之后才能一点点找到机会往上爬。 小女子成大事,能屈能伸。 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顿时又充满了斗志。 「你还有什么事!」陆之远深深吸了口气,他就没看见过这么没眼力劲的丫鬟了,杵着跟个木头一样,不知道要干什么。 「奴婢没事,奴婢先告退。」小蝶说完匆匆跑走了。 屋内白素素憋着笑,她家陆大人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二爷,那个斗篷,还送不送你书房了。」 她话说完便被陆之远看了一眼,干笑了两声,「知道了,扔了就是。」 她心里满意了,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转头便看到男人一双带着不满的眼神。 一个激灵,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二爷……」 「白姨娘,我是不是最近太由着你的性子了!」这话已经是怒气腾腾了。 她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好端端的让人说了,心里委屈的要命。 「以后家里不要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这个什么小蝶一看就是想来白吃白喝占便宜的。」陆之远教训道。 白素素心里那点委屈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她抬起头,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二爷您教训的是,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行了。等庄嬷嬷回来,让她好好看看,要是个不干活的,找个借口赶走就是了。」陆之远说完又看了眼门口,「饭菜怎么还没来?」 ☆☆☆ 庄嬷嬷最近也很忙,她亲自去了一趟外院的庄子,整顿了一番,带着蔬菜瓜果回来了。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受地震影响,周围气氛都显得很压抑,庄嬷嬷和陆之远商议了一番,决定好好筹备年节,让大家都热闹热闹。 陆府现在没剩下几个人,所以白素素的荷风院便成为了主要的场地。 过年要准备很多事,蒸年糕,蒸馒头,贴对联,清扫屋子等等。 等忙碌开了之后,年味好像一点点也浓了。 白素素看着院子里支开的两口冒着热气的锅,咽了咽口水,锅里正在炖肉,过年要吃的猪头肉。青娘现在这样子跟个厨娘一样,兴致勃勃的撸着袖子指挥着茗香和春兰。 「春兰你去把锅里的肉翻一下,哦,对了加点水进去,别烧糊了。」 「那个茗香,调料别全放进去。对,再放点,可以了,剩下的留着下次用。」 白素素听着院子里的声音,觉得心里踏实又安稳,她本想帮忙,但无奈春兰她们几个都不同意,说什么她是主子,不能动手。 这会也无事可做,便出了院子到花园里转转。 刚出门,就看到远远走过来个人,青衫黑发,一张脸十分的俊美。 白素素眼睛弯了弯,小跑着过去了,「二爷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衙门里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陆之远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伸手将她的手握着,「回去加件衣裳,我带你出门转转。」 「现在吗?」 白素素看了看天色,这会太阳已经西斜了,冬季天又黑的比往常早,不消半个时辰准是天黑了。 「嗯,现在。」陆之远点点头,也没说去哪里。 白素素这会正无聊,想着能和陆之远一起出门方便增进彼此感情,便乐颠颠的跑回了屋子。换了件厚实的衣裳,想着天色晚会冷,就又披了件斗篷。 出了门也没乘坐马车,而是步行,沿着长长的路往前走,这会天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悄悄冒了头。 「二爷,这是要去哪里啊?」他们现在走的方向应该是往城外走。 「放花灯。」陆之远说道。 「啊!」白素素愣了下,现在年都没过,怎么突然想起放花灯了。 一般都是过年了,正月十五才会有灯会,放花灯这些节目的。 第3章 天寒,白素素正觉得手上有些凉,便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的手包裹住。她顿时心头一暖,眼睛弯弯成小月牙,「二爷,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放花灯?」 「你等会就知道了。」陆之远神色有几分不自在,说完突然从兜里掏出条缎带,「闭眼睛。」 白素素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被人蒙住了,夜晚本就黑,这会蒙了眼睛,更是一点光亮也看不到了。 「我这样要怎么走路?」白素素无奈的说道。 「没事,有我在你身边,给你当眼睛。」陆之远说完便重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十步,有块小石子。 白素素,「……」 就这样走了大约两刻钟,白素素终于听到一句,「到了。」 她对放花灯这个节目是没什么期待的,想也知道黑黢黢的河面上漂浮着一盏孤零零的小灯,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不过既然陆之远有兴致,她也愿意来。 「我能看东西了吗?」白素素问道。 话音落下,遮挡在眼睛上面的缎带一下子被抽掉了,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直接愣住了。 怎么形容呢,整整一条玉带河上面漂浮着上百盏灯,直接将河面照亮了。 「好漂亮。」白素素眼睛越来越亮,她看着旁边的男人满眼都是忍不住的雀跃。 「生辰快乐。」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让她再一次愣住,眼睛里一点点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她的生辰就是这一天,以前这个时候家里都忙着过年,哪有功夫给她过什么生辰,想起来煮碗面,想不起来就算了。 所以白素素一直也不大重视这一天,对他而言跟一年里其他日子没什么不同。 「你不高兴?」陆之远见她不说话了,询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很高兴。」白素素连忙点头,伸手抱住了他,将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鼻腔里带了几分哭音,「二爷你是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你的八字写着,我又不瞎。」陆之远哼了一声,显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 白素素这才想起来,罗氏当时买下她的时候,顺带也拿走了她的生辰八字,想来陆之远会知道也不奇怪。 「走吧,不想自己放一个吗?」陆之远说话间人已经往河边走了,白素素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河岸边上的一小块空地上还摆着一堆花灯,朱平正撅着屁股在那里点灯。 花灯有各种各样形状的,白素素最后选了个荷花样式的,粉色的花瓣,花心放了根小小的蜡烛,陆之远递了火给她,点燃放到了河里,河水粼粼带着小小的花灯一点点飘走。 她侧头就看到站在河边负手而立的男人,长袍黑发,侧脸俊美,一不小心就看的痴了。陆之远一转头就看到一脸痴笑看着他的女人,那眼神真是赤裸裸又毫不掩饰的欢喜崇拜。 他有点害羞,这个白姨娘就是脸皮厚了一些,一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 又放了会灯,天上便飘了雪花,外面冷了,便准备回去。 一路上白素素心情都十分的好,等回到陆府门口的时候,雪花已经很大了,洋洋洒洒的飘着。 刚抬步准备进门,手腕被握住了,她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心上便多了个手串,是一对小金鱼,用一根红绳穿着。 「礼物。」陆之远笑了笑温声说道。 白素素一张脸瞬间明亮了起来,眼睛亮的好像是天上的星星。 晚上回到院子又吃了茗香和春兰准备的长寿面,她这一天觉得过的特别圆满。 她觉得陆之远对自己那么好,她应该做点什么报答他一下。 所以在陆之远洗完澡回到床上的时候她主动的往他身上挪了挪,手指似有若无的在他胸口画着圈。 男人目光暗了下来,刚沐浴没多久的女人,身体还带着淡淡的馨香,这会往他身边一靠,只觉得浑身都燥热的难受。 手掌自然而然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往下一拉,衣服便滑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肌肤。女人脸色娇红,映着烛火的光亮,好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 他低头将唇落了下去,呼吸也随着那缠绵入骨的深吻一点点沉了。 一个翻身将早已经软成水一样的女人压下,衣衫褪尽,罗帐垂下,外面是簌簌飘落的雪花,屋内确实一片…… 狼藉! 要是有人让白素素形容这一夜,她只有四个字,不堪回首。 就在他们浓情蜜意,正准备要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她觉得小腹一股热流滑过。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陆之远惊悚的大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保证,她认识陆大人前后两辈子加一起,他都没有这一刻惊悚,就算上辈子上断头台,陆大人都面不改色,没露出此等神色。 第4章 白素素低头看了眼,顿时也惊叫了一声。 这太丢人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她家亲戚来了,如泛滥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陆之远脸色青白交错了很久,白素素跟他说话他也没回答,一张脸看着就觉得怪吓人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些旖旎的心思也进行不下去了,喊了茗香进来,匆匆收拾干净,打了水又将被褥重新换成新的。 陆之远趁这个时间去了外面,朱平在边上给提着灯笼。 他背着手,神色很严肃,白姨娘刚才太吓人了,流了那么多血,真的没问题吗?赶明个让人多弄点吃食补补吧。 他这样一边走一边想,又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怎么的就逛到了后花园。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现在荷花池边上了,正要往回走,就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 「二爷……」 陆之远被吓了一跳,这深更半夜的跟鬼叫魂一样的吓人。 「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吓人?」这话说完,明显那声音停顿了下。 小蝶这几天在庄嬷嬷手下干活,累的她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今天也是好不容易趁着庄嬷嬷身体不舒服睡的早,她才得了空闲溜出来。 原本是想在后花园透透气,没成想就看到了远远朝她这边走来的陆之远。 等了这么久,真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蝶眼珠子一转,将外面的袄子脱了下来,这大冷天的只穿了里面一件单薄的衣裳,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雪地里,嗓音低低的呼唤开了。 朱平早就将这一幕收在眼底了,他忍不住暗暗嗤笑,你就自己折腾吧。 「回二爷,是小蝶。」朱平提着灯笼往前面一照,微弱的光亮前面,跌倒了个女子。 陆之远皱着眉想了想才记起来,小蝶是谁,就是那个想着白吃白喝的。 他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目光沉沉的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蝶低着头已经酝酿了半天情绪,这会正好眼泪含在眼眶,一抬头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奴婢不甚跌倒,摔伤了腿脚。」 朱平心里暗道了一声,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瞧瞧这个小眼神,都能把二爷活活给吃了。 「去找两个人来,给抬下去。」陆之远开口了。 小蝶闻言一愣,她要的可不是随便两个人来抬她。 「二爷……」又是无限娇羞的一声。 「朱平,你愣着干什么呢!」陆之远呵斥了一声。 朱平打了个哆嗦,应了声是,匆匆转身小跑着去了。 小蝶心道,原来是把人支走,她手指一点点爬到了男人的长衫上,轻轻拽了拽,「二爷,地上凉,奴婢好冷。」 陆之远看了她一样,淡淡道,「你那个袄子不是在那里吗,你穿上去就不冷了。」 小蝶,「……」 她不气馁,再接再厉,这回大着胆子挪了挪身子,一点点站了起来,身子软绵绵的朝着他倒了下去。 「二……」刚说了一个字,身子便落了一个空,直接跌到了雪地里,脸朝下,沾了一脸的雪。 而且她的姿势问题,摔下去的时候又扭到了脚。 「呜呜……」 陆之远不知道她这是干什么,明明是自己摔了,这会弄的像是他害得一样。 朱平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坐在雪地里,一脸雪花的小蝶,他悄悄看了眼旁边一脸淡定的男人心道,二爷,您不知道怜香惜玉就算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小蝶被人抬走了,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很深邃,过了会才道,「我果真没看错,真是想来白吃白喝的,这不就故意伤了脚,好方便不干活。」 朱平,「……」您行了吧,别再欺负人了。 等回到屋子里,白素素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裳,这会正坐在屋子里,见他进门有些不好意思。 陆之远有些纠结,这白姨娘留了那么多血,真的没问题吗。 「二爷,咱们歇息吧。」白素素小声小气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没反应。 「二爷,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白素素也委屈,她那里知道小日子突然就来了,明明记得还有几天的。 依旧没反应。 白素素为难了,谁告诉她男人那种事的关键时候被吓到了,该怎么补救。 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哦。 白素素的出生。 腊月二十七,天降大雪。 陈氏挺着个大肚子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心里一直打鼓,这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她嫁过来的第三年,好容易怀上了头一个孩子,第一次做母亲,心里十分的紧张忐忑,看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真是有趣极了。 第5章 「希望是个儿子。」陈氏搓了搓手,将最后一根柴扔进灶台里面,噼里啪啦的火苗又旺了不少。 陈氏站起来正准备回屋里躺会,突然肚子里面一阵痛楚传来,她扶着门缓了好一会才站住,额头上已经开始冒了汗。 「你爹还没回来,你现在落地可没人管你。」陈氏摸着肚子一边缓着气一边说道。 这话她也就自己安慰安慰自己,却不成想肚子里的小东西好像听明白了一样,刚才还折磨着她的痛楚渐渐停了。 「你这个小东西,一点也不傻。」这会肚子也不疼了,她忍不住又气又笑。 村里有经验的婆婆说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儿子,头胎能生下儿子,那可是走路腰板都直了很多的。 陈氏缓了会,见肚子不疼了,这才回了屋子。 睡了不多长时间,白大庄便回来了,手上拎着两只野鸡,一张脸都是带着笑,「这季节能出来只野鸡真是不容易,这还一来就是两只。」 他一边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念叨着,「等我晚点生火给你炖了补补身子。」 寒冬腊月的,动物们都躲了起来,白大庄这也是去山上碰碰运气罢了,想着要是能弄到点肉类回来,也好给自家娘子补补身子。 成婚三载,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就是寻常拌个嘴,也是床头打架床位和。 陈氏这是头胎,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这会回来见她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才安了心。 「今天孩子闹没闹你?」白大庄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问道。 「闹了一下,我说爹没回来,他就听话了。」陈氏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觉得心里满足的不行。 她是从远地方嫁过来的,娘家母亲早逝,她又是老大,丧母长女一般不好找亲事。 陈氏拉扯着弟妹长大成人,最后自己却成了老大难,为此没少掉眼泪,后来媒婆来说,小青山村有个猎户现在还没娶妻,年纪也合适。 一开始听说是个猎户,家中也没几个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小一起玩大的小姐妹嫁的男人都有肥田几十亩,这厢一对比,她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最后还是蒙了红盖头嫁了,来到这边第一次见到白大庄,倒是没像想象中那样反感,很憨厚的男人,见到她还红了脸。 穷人家成亲也没太多讲究,拜了堂,简单请邻居吃了酒席,这亲就结了。 成婚之后意外地发现这日子比想象中更加的有滋有味,简直不能更好了。 白大庄实诚能干活,家里的活一个人都包办了,劈柴挑水更是不在话下。 她成婚这几年,家里那几亩地根本都没上过手,每天就做三顿饭,洗洗衣裳。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更是连饭都不让做了,整天让她躺在床上,脸蛋都圆了一大圈。 「灶里热了饭菜,拿出来就能吃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一脸温柔的男人顿时沉下了脸,眼睛瞪着她,陈氏心里叹了口气,完了,这下唠叨不能停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多休息,你这个肚子哪里能干活,家里饭菜我回来做就是了。」 陈氏早知道他就这些说辞,都念叨了十个月了,只要一干活就立刻说她一顿,都是庄家姑娘出身,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白大庄更是不高兴,「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的,你别生气了。」陈氏哪里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好,只是看着他整天忙东忙西,一个大男人撅在厨房里面做饭,心中不舍得罢了。 这夫妻两人总要你疼我,我疼你,日子过得才甜美。 「以后不准了,再让我发现,小心我打你。」白大庄气哼哼的威胁道。 陈氏被他这话逗笑了,就她家男人还打她,不被她打就不错了。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陈氏这会躺在床上随口问了一句。 「女儿,女儿乖巧像你。」白大庄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我倒是喜欢儿子,儿子能顶立门户,将来还能照顾着妹妹。」陈氏自己就是长女,从小都是照顾人的命,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做个小闺女,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 「那就儿子,管是什么都好。」白大庄乐呵呵的笑着。 吃过了晌午饭,白大庄就没再出门了,坐在院子里开始收拾上午拿回来的野鸡。 他在家陈氏那是什么活也干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这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再醒来是被肚子里一阵阵的刺痛给惊醒的。 「啊!」 她叫了一声,额头上迅速爬满了汗珠,「大庄—」 白大庄就蹲在门口,这会听到了声音吓得赶紧扔了手上的鸡,急匆匆进了屋子,「咋了,咋了。」 第6章 「肚子,肚子。」陈氏这会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脸色白的吓人,额头上大滴的汗水往下淌着,「我可能要生了。」 白大庄一听这话顿时急的冒了汗,将她放平在床上躺好,「你等会再生,我去叫刘大嫂来。」 陈氏被他这话逗笑了,生孩子她说的算好了,还能等会。 刘大嫂是小青山村最会接生的人,村里大半的孩子都是从她手上生下来的。 这会刘大嫂刚歇了午起来,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说是敲门那力气简直要把她那个小木门给拆了。 「来了来了,着什么急。」刘大嫂整理了下头发,这才慢悠悠的出了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白大庄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那样子简直急的要哭。 「刘大嫂,快救命,我家娘子不行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大家都熟悉,刘大嫂自然也知道陈氏怀孕的事情,这会听她这样一说,还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了。当下也不敢耽搁了,匆匆跟着他去了白家。 等进了屋子,刘大嫂一看,顿时十分无奈,「你别整天吓人,这不就是快生了吗,吓成这样,我当是怎么了。」 「是要生了,要生了。」白大庄站在门口一脸的紧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大嫂,凶神恶煞的样子怪吓人的。 「上次让你准备的东西,在哪里了?」刘大嫂心想陈氏还真是好命,这白大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瞧这样子就知道。 「准备了。」白大庄闻言急匆匆从柜子里取了个小包袱出来,打开里面是准备好的白布和剪刀等东西。 刘大嫂点点头,「出去烧热水,多烧一些,再把棉布和剪刀都用滚开的水烫烫。」 白大庄慌忙点头,抱着包袱就出门去了,刘大嫂这会也没耽搁,撸起袖子跳到了床上,将陈氏身上的被子掀开,低头检查了会道,「白家娘子,你这羊水已经破了,眼瞅着就要生,你听我的话,吸气,呼气,不要着急,慢慢来。」 屋内陈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让蹲在厨房烧水的白大庄抹了好几把眼泪。 家里生孩子,几个兄弟家的嫂子弟妹也跑来了,屋里屋外帮着忙了起来,烧水的活也用不上他了。 这会白大庄就傻站在院子里,陈氏每叫一声,他就哆嗦一下。 头一胎生的艰难了一些,刚过晌午就开始生,一直折腾到了月上中空。 随着陈氏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之后,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白大庄心里咯噔了一声,趴在窗户上就使劲拍,「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生了生了。」刘大嫂的声音在屋子里面传出来。 白大庄这会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屋子里哇的一声哭音响起,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陈氏这会已经累得虚脱,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睁着眼睛,白大庄跑进来见她被折磨成这副样子,难受的眼眶又红了,「辛苦了。」 陈氏笑了笑,没力气开口说话。 「孩子爹,快来看看,你家小闺女呢。」刘大嫂喜气洋洋的抱着孩子过来了,她接生多了自然也会说话,「头一胎是闺女好,将来还能照顾着弟弟。」 刘大嫂将孩子递到了白大庄手上,他几乎是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小小的一个孩子,长的皱皱巴巴的,浑身紫红色,一点也不好看。 「怎么这样丑?」他记得村里的孩子以前见过,那都是白白嫩嫩的样子,怎么他家孩子这么瘦小。 「噗嗤!」屋里几个女人都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刘大嫂道,「你着什么急,这孩子刚落地都这样,等过一个月你再看,保证是白白胖胖的。」 白大庄被说的一愣愣的,这会在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竟然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刘大嫂又说了几句吉祥话,白大庄取了谢银给她,沉甸甸的一块银裸子。 一般接生孩子都会拿到谢银,有多有少,看这家对孩子的重视程度,越是看重给的就越多,刘大嫂本来以为生了个女儿拿不到多少,所以也没抱着多大期望,这会一掂量,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嘴里的吉祥话就更多了。 等屋里人都散去了,陈氏才开口,「快给我看看孩子。」她这会累的只想睡觉,但还是硬撑着想看看孩子再睡。 白大庄闻言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她边上,陈氏一低头就看到了睡得安稳的小人,一颗心瞬间柔软成了水一样。 「咱们女儿也不知道取个什么名字好。」白大庄之前也想了几个,白杏花,白桃花,白菊花,这会看到了孩子又觉得一点也配不上他的女儿,顿时又纠结了起来。 「我就希望她将来平平常常,一生无忧,就叫素素吧。」陈氏眼睛弯了弯,温声说道。 「啊,那就叫素素,白素素。真是个好名字。」 第7章 爆竹声中除旧岁。 随着一阵鞭炮声,新年就这样到了。 初一那天,天空放晴,太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因着前一晚守夜到很晚,所以第二天白素素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不得不从被窝里爬出来。 初一要祭祖,陆之远一大早便去了祠堂,白素素一个小妾是没资格进去磕头的,倒是茗香和春兰在她起来之后便跑来给她磕头了,说了一大通吉祥话,乐的白素素一人赏了一个大红包。 「姨娘您今天真好看。」给她梳头的茗香夸赞道。 「姨娘每天都好看。」给她挑首饰的春兰接话道。 白素素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满意,镜子里面的女子头发盘起,面上擦了层薄薄的粉,唇脂嫣红,衬的一张脸犹如桃花般艳丽。 梳妆之后,白素素换了身桃粉色的新装,领口和袖口都镶嵌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桃粉色艳丽,偏巧她皮肤白皙,所以穿着便显得格外的娇俏。 等陆之远从祠堂回来,便看到站在门口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正冲着他笑。 等他靠近了,那小娘子屈膝朝他福了福身子,嗓音柔柔的开口,「妾身祝二爷新的一年,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陆之远伸手将她扶起来,见她如此声音也不由得温和下来,「白姨娘也是。」 白素素点点头,明亮的眼睛闪过笑意,突然两只手摊开在他面前,「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陆之远失笑,伸手在她明显圆润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你啊,感情在这里等着我了。」 「那到底有没有红包?」白素素咧着嘴巴笑的高兴。 「真是个财迷。」陆之远道了一声,伸手从怀里讨了个金光闪闪的物件,定睛一看是个金元宝。 「爷赏你的!」他话音落下,轻飘飘的一扔,那金元宝便直接扔到了白素素手心上。 「啊?」 白素素愣了下,人家过年有送金首饰,银首饰的,都没见过直接给了她一锭金元宝。 「就这样?」白素素眨了眨眼睛,心有不甘的问道。 「倒是还有一样。」陆之远说着从怀里掏了个小玉葫芦挂坠出来,拿着在她眼前晃了晃,「二选一,你是要金元宝还是玉葫芦。」 白素素为难了,她两个都想要,「二爷,不带这样玩的,我都想要行不行。」 「不行。」陆之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的很认真,「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能挑一个。」 白素素纠结了一下,她握在手上的是沉沉的金元宝,面前晃悠的是小小的一个玉葫芦,看着是个好东西,可那种只能摆着不能用的,她不想要。 「我还是要金元宝。」到手的银子,休想她拿出去,那小葫芦除了好看也没甚么用处。 陆之远没说话,默默将玉葫芦收了起来,「进屋吧。」他的样子好像有些受伤。 白素素心里直打鼓,想着该不是她选了金元宝让他以为自己是个见钱眼开的吧。 一想到这里她便有些不安,赶紧提着裙子追了上去,「二爷,咱们今天吃饺子,你想吃什么馅的?」 「随你吧,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陆之远情绪并不高涨。 白素素赶紧想着补救一下,可好话说了一大堆,都不太奏效,最后她无奈将还没捂热乎的金元宝拿了出来,「要不,我还是选择小葫芦吧。」 她这样一说,陆之远顿时高兴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光亮,「真的?」 「真的。」白素素抿了抿唇,不真的您老人家这一天都要闹别扭了。 等陆之远重新将小葫芦拿出来放到她手上,又愉快的将金元宝揣进自己兜里之后,白素素后知后觉的想,该不是不舍得给她金元宝所以又想办法弄回去了吧。 最后那个小玉葫芦被陆之远美滋滋的挂在白素素脖子上,白素素也不懂他这个谜一般的做法为了什么,总之他喜欢的,自己也喜欢就好了。 晚上两人在一块水乳交融了一番,互相都比较满意。 白素素累的直打呵欠,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陆之远还不困,他低头看了眼那挂白素素胸口的玉葫芦,心里觉得满足极了。 说起这个玉葫芦,要从十年前说起。 陆之远十四岁的时候,正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偶尔读些缠绵绯色的诗句,也会幻想下自己心仪的女子是何样子。碰巧得了一块玉料,想着便做了个小玉葫芦,等着将来遇到心仪之人赠送给她。 这玉葫芦他一共想送出去过三次,第一次在他十五岁,思慕着邻家一个姐姐,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达心思,那邻家姐姐远嫁了。第二次是和罗氏成婚后,他想着罗氏是他结发妻子,是要跟他白头偕老的人,便想送给她,结果罗氏却拿着他的东西打赏给了一个丫鬟,气的他好几天没吃饭,最后还是朱平看不下去,借机会从那个丫鬟身上给弄了回来。 第8章 他为了这件事着实生了气,后来过了那年纪,那点少年时代的旖旎心思便一点点被忘记了,小葫芦被束之高阁一晃就是好多年了。 这也是赶上年前时候清扫屋子,朱平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架子上的盒子,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他拿着玉葫芦也是犹豫了很久,想着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一定要送出去,成全了他那点少年心愿。 却不成想这个白姨娘眼睛都不眨的选择了金元宝,对他的小葫芦是一点都没有动心,这让他很受伤。 不过幸亏白姨娘知错能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重新做了正确的选择,他姑且就原谅她一次吧。 白素素这会睡得正香,她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小葫芦能牵扯出那么复杂的少年心事。她翻了个身,寻着身旁的温暖靠了过去,柔软的发丝碰到男人的胸膛,勾起丝丝绵绵缠绕般的触感。 夜已经很深,窗外静悄悄的,屋内蜡烛已经烧到了底端,蜡油偶尔滴落发出滋啦的声响。 一觉醒来,第二天依旧是好天气。 过年就这样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每天吃吃喝喝就行。当然,平时她也没什么事做,作为一个小妾,还是一个得宠的小妾,她只需要每天美美的,然后美美的就行。 陆之远这时候也不需要去衙门办公,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她的荷风院。相处的时间多了,自然也有些麻烦,那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经常性的面面相觑。 陆之远喜欢琴棋书画,白素素喜欢吃喝玩乐。 虽然两人的喜好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但感情却日渐浓烈了起来。 究其原因,白素素觉得有些没脸,她大概是在床上特别得陆之远的欢心吧。 日子平静的从初一过度到了十五,开了春一天天暖和了下来。 此刻住在泰州的罗氏却很糟心。 她在陆之远生死未卜之际,带着人走了,这会地震消息过去有一阵子了,可陆之远好像把她忘了一样,每次她去信说要回去,那边就说不着急,泰州山清水秀,让她留下多住一阵子。 罗氏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在这边住着,家里陆之远身边一个小妾一个通房的,她哪里放得下心,和涂嬷嬷一商量,当即决定不等了,打道回府。 对于罗氏,白素素如今倒是心态平和了不少,罗氏是妻,她是妾。她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顺心顺意的事情,罗氏买下了她,也促成了她和陆之远这段姻缘,他们上辈子除了名分,跟真正的夫妻已经没有区别,这个时候让她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出去,她自问做不到。 三月底的一天,罗氏回来了。 白素素在门口,罗氏打量着她,隔了几个月没见,又圆润了一圈,最大的变化还是她身上的气度,好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过去的白姨娘见到罗氏眼中更多的是敬畏,如今倒是变得平和起来,这样的平静温和,让罗氏顿时生出警觉。 「这段时间,二爷多亏了你照顾。」罗氏回到屋子里坐下,下人断了茶水上来,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开口道,「青花,将我那对白玉镯子赏给白姨娘。」 她用了赏字,便是在提醒白素素,她不管多得宠,永远都只是一个妾室。 白素素笑着谢了赏,她本来就是妾室,这个从她第一天被抬进来就知道了,而她从来也没有多高的心思,想要逾越自己的身份。 罗氏见她不在意的样子,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白姨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罗氏院子里面出来,白素素心情还算不错,毕竟转了一圈就能得到两个质地不错的镯子,她还是颇为满意的。 相比于她的愉快,罗氏屋子里便有些低沉,主子不高兴,丫鬟们自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涂嬷嬷一边给她顺背一边轻声安慰,「依照奴婢看来,这白姨娘瞧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倒是那个青娘,您该多多注意才是。」 她这样一提醒,罗氏顿时心生警觉,她真是在外面待得久了,竟然把青娘这个人给忘了。 罗氏回来转眼已经半个月了,陆之远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说冷落吧,他又隔一天会过去一起吃顿饭,说热情吧,偏偏态度带着淡淡的应付,这让罗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爷今日怎么就用了一碗饭,是饭菜不和胃口吗?」罗氏见他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便询问道。 陆之远寻常的饭量基本上是三碗左右,若是遇到高兴地时候也会多个半碗到一碗。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每样菜都用了两次。」 罗氏堵心了,她自己定的规矩,一样菜不能夹超过三次,可念着上次因为这事把陆之远气到了,事后挣扎了一番,已经决定不再管了,这会被提起来,顿时觉得脸上有些难堪。 第9章 「二爷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吗?」罗氏虽然被噎了把,不过她到底沉得住气,见此将态度放低,「也是我考虑不周,本想着二爷过了年就要接到调令回京了,到时候大府里人多规矩大,生恐做错了给您丢脸,所以才想提早在家里立立规矩,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您一天在外面已经够累的,哪能让您回来再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劳心。」 她这样温声软语的开口,又是字字句句为他着想,让人生不起气来,陆之远顿了半晌开口道,「你有心了。」 陆之远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听罗氏这样说,又想了想京城陆氏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家里人多规矩大,他这几年在外面散漫惯了,这要是回去,规矩上做的不好,糟心事也不能少了。 这样一想,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白素素,这个白姨娘,整天跟没有骨头一样,不是躺着就是躺着,到时候回去了可怎么得了。 他正烦恼着那边罗氏又开口了,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本还打算着给白姨娘立立规矩,又怕您以为我这个主母存心刁难她。」 陆之远想了想道,「白姨娘性子太过懒散,的确应该给立立规矩。」 「至于青娘,现在虽然只是个通房,不过我也想着等找个日子正式把身份抬起来,这规矩便也应该早点立了。」罗氏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陆之远的脸色,不过他自来喜怒不明显,也看不大出来。 青娘这个人,陆之远是早有打算的,家里只有一妻一妾的话,很容易造成不平衡,他若是经常去白姨娘的院子,少不得有人背后要使绊子。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罗氏,依照罗氏的心气,按理说不至于跟个妾室计较,但女人的心思谁也不敢断定,从小到大,他看过的这些勾心斗角太多,即使她应该不会这么做,但架不住下人们背后要是一唆使,事情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暗叹了口气,其实说到底他还是私心里偏袒白姨娘的。不过想想白姨娘简单,实在是颇为让他喜欢,他就喜欢那种整天喜欢吃吃喝喝,什么烦心事都没有的人,因为喜欢,便也忍不住多为她考虑。 「青娘不必立规矩了,只把白姨娘的规矩好好立立。」陆之远开口说道。 青娘毕竟是花钱雇来的,名义上担着他的妾室名头,将来也是要放走的,陆之远也不好意思真把他当自己人那样立规矩。 这话他心里这么想的明白,但落到罗氏耳朵里就十分刺耳了,她目光暗了暗,这是对那个女人真的上了心,连规矩都不舍得立了,真想藏一辈子吗。 「好,听二爷的。」罗氏笑了笑。 罗氏都这么说了一通,陆之远自然不好意思再拉着脸,便道,「你大病初愈不久,也不要过于劳累了,有些是交给下人做就行。」 罗氏听他这样说再看他的脸色,心下暖了暖,脸上带了笑意出来,「能帮您稍微分忧一点,我也是高兴地。」 陆之远没再说什么,心中不自觉的对比起了罗氏和白素素来,罗氏是要强的性子,遇事不肯服输,这些年给他管着后院,不管是庄子还是铺子都井井有条,这样的女人,他心中敬重更多,可要真说宠爱,又着实生不出来。 以前没有对比,他也觉得这样相敬如宾的关系没什么不好,但后来又遇到了白素素,那个一看到他就满眼冒光,张口闭口就知道撒娇,恨不得整天粘着他的女人。 怎么说呢,可能别人觉得白姨娘不通诗词,又贪吃懒散,相貌上也是堪堪清秀,真没什么特别的,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好,为何偏偏就那么对心思,他就觉得白姨娘那人天生是让人娇宠着的。 最开始也想着,不过一个妾室,就宠爱一些又能如何,时间长了,就越来越放不下了。 这边说着话,青竹已经将新盛好的饭端了回来,米粒颗颗晶莹,带着香气。 他看了看,却没动筷子,罗氏都说了那么多了,都是为了他好,那他还怎么去接这饭碗,罢了,大不了晚上在让朱平到厨房点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虽说规矩不可废,不过我这段日子也想了想,有些规矩在外面守着就好,咱们自己家里,还是自在些好。」罗氏说着话亲手接过饭碗放到他面前,「二爷,这笋是庄子上新送来的,又嫩又脆,您尝尝看。」 陆之远心中也是对拿到炒笋十分中意,味道清淡,对他的胃口,这会听罗氏这样劝道,心中倒是熨帖不少,点了点头,「那就再用一碗好了。」 见他重新拿起了筷子,罗氏低头笑了笑。 果真,陆之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要自己稍微态度放软一些,他还是好说话的。 这段时间出门在外,罗氏也总结了一下自己的问题,遇事太过强硬,没有考虑到陆之远的性子,所以才跟他关系生疏不少。 陆之远用了两碗饭,心情也不错,饭后难得没有立刻走,留下来跟罗氏说了会话。 第10章 时间一点点晚了,罗氏眼中笑意便越深,这是不准备走了。 开春后,有不少事情要做,灾民那边房屋重建,土地规划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最近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前院书房,处理完公事顺便都歇下了。 「时候不早了,二爷,该歇息了。」罗氏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心中对这事是有些紧张的,可也有些期待,成婚到今年已经第六年,寻常夫妻孩子都好几岁了,可他们…… 外人只当她不能生育,其实没人知道,他们两个到现在都没圆房,她还是个姑娘身子。 说起这事,罗氏就忍不住叹气,这些年蹉跎的时光太多了。 她是自娘胎里便带来的先天不足,身子自小就比别人弱,从小到大都是用各种药物养着。当时成婚之初,她新婚之夜喝了杯酒,不成想就发了病,一度闹得人仰马翻。 后来身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好,陆之远自然也不会那个时候逼迫她,这事就拖了下来。 后来身体好转起来,偏又赶上陆之远跟着师傅去外地历练,这一走又是两年时间。 等他再回来,便接到了到安阳出任太守的派令,他们夫妻两个便来了安阳,可不曾想又遇上了她的哥哥强奸民女的事情,因为那件事她和陆之远也隔了心,加之娘家的责备,心中抑郁,本就不算好的身体,生生拖得更重了。 如今她病一天天好转起来,也终于得到了母亲的谅解,所以自然也打算着喝陆之远重修旧好,正式做夫妻。 但她打算的好,可又分明察觉出来陆之远和以前不一样了,心中便格外的没有底气。 陆之远今日难得有空闲,便坐在书桌前练字,听到罗氏的话,抬头便看到罗氏带着明显期待的脸,「你先去歇息,我还不困。」 罗氏脸上的神色暗了暗,咬了咬唇道了声好。 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也叹了声气,罗氏的意思他都明白,他告诉自己多少次了,罗氏是妻,他不应该这样,可每次一想到他若是和罗氏同床共枕,心中就很别扭,他竟然会有对不起白姨娘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白姨娘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所以才格外看重一些。 隔着屏风,罗氏是一整夜都没合眼,屋内的蜡烛一点点烧尽,外面的天也亮了。 脚步声绕过屏风走了过来,罗氏赶紧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陆之远站在床前,看着罗氏的脸,他想着,自己到底对不起她,以后只能多敬重一些了。 白素素听到春兰带回来的小道消息,说是陆之远昨晚睡在罗氏那边。 她虽然早有准备,加上陆之远曾经说过不会做让她难受的事情,她其实知道应该相信陆大人的人品,他不会骗自己,可追根究底到底是意难平。 不过那点心思到底没存在很久,因为吃过早饭之后,罗氏院子里的青花就来了,说是罗氏请她过去一趟。 白素素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一大早就找她过去,不知道为了什么。 「青花姐姐,不知道夫人找我们姨娘有何事吩咐吗?」路上茗香笑眯眯的询问。 青花摇摇头,回了个笑容,「这个夫人没说,我也不知道呢。」 罗氏脸色阴沉沉的,她对陆之远不让青娘立规矩这事十分不满,现在还是个通房就这么护着了,要是将来抬个妾室,岂不是要上天。 「涂嬷嬷这事你说怎么办?」罗氏心中还是颇为依赖这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自己人。 「要奴婢说那个青娘决不能姑息了,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涂嬷嬷这话说到了罗氏心坎里,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深说,丫鬟便回报说,白姨娘来了。 白素素一进门就看到罗氏一张白中泛黑的脸,她有些惶恐不安,脑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想通自己哪里做错了。 「婢妾见过夫人。」她盈盈一拜,嗓音柔柔的说道。 「白姨娘进门也有一年了吧。」罗氏看着眼前这张白胖的脸,再一对比自己消瘦的样子,便觉得扎心了。 「到今年三月已经整一年了。」白素素是去年三月初六进的门,如今已经四月中了,说起来已经有一年多了。 罗氏点点头,「家里人少,我一向也不讲究规矩,但咱们陆家的根基终归在京城,以后回去未免落人把柄,这规矩还是要早些立起来。」 立规矩吗? 白素素愣了下,家里的小妾侍奉主母,确实有这个说法,一般都是刚进门的小妾头一个月的时候立规矩,哪有进门一年后突然想起来立规矩。 虽然是奇怪,但白素素也没有异议,她对罗氏的话深以为然,京城陆家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点点头,「夫人说的极是,婢妾愿意听从夫人教诲。」 第11章 偏巧青花断了茶水过来,白素素见此连忙接过茶杯,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罗氏,「夫人,请喝茶。」 罗氏眼中便有些复杂了,她这么说主要也是试探一下,若是白姨娘真的是个宠妾,这会听说要被立规矩,多多少少都会不乐意,可不成想,她倒是一点没有不高兴。 罗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明明茶是好茶,就是觉得不对味了。 说是立规矩,罗氏也没什么事让白素素做的,一整个上午她们便大眼瞪小眼的过去了。 当然罗氏坐着,白素素站着。 到了午膳时间,白素素有些饿了,正巧罗氏这边也到了开饭的时间,罗氏近来心情不好,吃东西也不香,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 见白素素还站着,随口道,「白姨娘坐下来一起吃吧。」 白素素忙点头,听话的坐了下来,她早就瞄到了罗氏这一桌子的菜。 罗氏没胃口,但是白素素有啊,罗氏管家,对自己自然不会舍不得花钱,吃穿用度都是极为精致的。 就拿桌子上这几道菜来讲,好几个她都没见过,心想着厨房的张厨子真是抠门,这么久也没看给她张罗一顿像样的饭菜。整天不是拿红烧排骨就是酱香肘子打发她。 对此张厨子表示很无辜,问您想吃什么,您老张嘴就一个肉字,那当然是可着肉菜上了。 她是看着这个好吃,吃几口,看着那个也好吃,又夹了几下,桌上的菜没多久便给她都尝了一遍,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罗氏本来是没胃口的,这会看着她吃的这么满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有些饿了,瞧着白姨娘正在吃的那个清炖蟹粉狮子头看样子就还不错。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拿起了筷子,朝着那还剩下最后一个的狮子头伸了过去,一旁的涂嬷嬷眼珠子都瞪大了,罗氏自小养成的习惯,放下筷子便没有再拿起来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罗氏咬了口狮子头,觉得味道不错,刚吃完眼角便看到那边白素素又伸手去夹盘子里的奶汁角。 紧跟着罗氏便也夹了一个,咬了一口顿时口中便满是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芝麻面团子包裹着牛乳,鸡蛋馅的芯子,过了油一炸便外酥里嫩,香甜松软。 白素素有些奇怪,好像罗氏在跟着她的口味走,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立刻就给否决了,罗氏那里跟她一样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些菜肯定早都吃惯了,哪里会学她。巧合,肯定是巧合。 罗氏这边难得有些好胃口,在涂嬷嬷一脸震惊的目光下,硬是比平时多用了一整碗的饭。 吃的满足了,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主要也是罗氏想着陆之远不重视白素素,她心里也就没什么大的意见。 「白姨娘胃口倒是不错。」饭后罗氏喝了杯茶,开口说道。 白素素想着莫不是嫌弃她吃的多了,正犹豫着该怎么接话,那边罗氏便自顾的开口了,「吃得多是福气,你以后若是想吃什么,就让人跟厨房说吧。」 白素素简直要喜极而泣,幸福来得好突然,有点不敢相信,自从罗氏定下了府中开销的数目,她的饭食便缩减了不少,尤其是不能再肆意点菜了,每天都是按照小妾的份例吃饭,嘴馋了就要自己掏银子。 可这会罗氏这样说,她简直想抱着罗氏亲上一口,夫人您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午膳后,罗氏要歇午觉,白素素也在正院待了一上午了,这会便告辞回去了。 涂嬷嬷等人都退下后朝着罗氏道,「您对白姨娘太过纵容,不过一个妾室罢了。」 「白姨娘平时还算听话,吃点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相比于青娘给她带来的威胁感,罗氏这会觉得白素素真是好的不得了,不过就是贪吃了一些,他们家还能被吃穷了不成。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想笑,前几天她还有种白姨娘和以前不同了的感觉,如今想来可能是她太过诚惶诚恐导致的错觉吧。 涂嬷嬷听她这么说,心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青娘您准备怎么处置?」 一提起这个罗氏就觉得头疼,依照她的意思那是发卖了出去最好,可真这样做了无疑是要惹怒陆之远,她要的可不是夫妻离心。 「先放着,容我想想。」 涂嬷嬷点点头,见她闭上眼睛靠在了榻上,伸手拿过条薄被盖在她身上,而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白素素回到荷风院,心情十分不错,看的旁边的茗香是一头雾水,姨娘心真大,没见过立规矩回来这么精神抖擞的。 陆之远自然是知道白素素白日里去立规矩了,心中有些放心不下,晚上从衙门里回来便直接赶到了荷风院。 白素素这准备用晚膳,见他回来了,眼睛都亮了,伸手挽着他的胳膊,软娇娇的嗓音透着欣喜,「二爷,今晚点了糖醋鲤鱼,还有蟹肉双笋丝。」 第12章 陆之远往桌子上扫了一眼,便看到桌上的菜比平时丰盛了不少,「今天怎么这样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白素素歪着头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我每天都挺高兴。」 这话倒是不假,陆之远好笑的摇摇头,两人便一道用了饭。 晚膳后,在院子里散步消了会食,时辰尚早,陆之远便准备在屋里看会书打发时间。 白素素就坐在一旁修身养性,恩,就是绣花。 她上次绣的那个小猪荷包陆之远在去灾区的时候弄丢了,她便想着再给做一个,鉴于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她决定一定要好好的,慢工出细活的做一个像样的。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这会正低着头看书,偶尔抬头往旁边看一眼,女子在烛火下的脸带着柔柔的暖意,笨手笨脚的在给他做小荷包。 他等了一晚上,本以为依照白姨娘的性子肯定憋不出跟他诉苦,他都想好了,要是白素素说自己不想学规矩,那他就好好训斥她一番,让他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可这会眼瞅着都快睡觉了,她好像压根都没想过要提这件事,陆之远坐不住了,这完全不符合白姨娘的性格。 「白姨娘。」陆之远开口了。 「恩?」白素素抬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二爷有事吗?」 「听说你今天去夫人那边立规矩了?」陆之远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想看看她是不是装着这么平静。 闻言白素素眼中顿时有了笑意,连忙点头,「去了,夫人还请我吃了午膳。」 「然后呢?」陆之远挑了挑眉。 「然后夫人还邀请我明个再去吃饭,对了—」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陆之远心道,绕了这么一大圈,这不就说到了主题吗。 「夫人跟我说让我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对这个事情,白素素心里是一万个感谢罗氏。 她贪嘴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段时间不能肆意的吃喝,都觉得日子灰暗了不少。 这会听到罗氏这么说,顿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再然后呢?」陆之远有气无力的开口,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吃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受欺负! 「没有然后了啊。」白素素仔细想了想,她一上午基本上都是在那里站着,话都没说上几句,哪有什么然后。 陆之远,「……」 「我应该做什么吗?」白素素见他不说话了,有些担忧的问道。 对规矩这种事,她确实不太明白,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想的也简单,只要乖乖听话,那就是守规矩。 陆之远见她这样,最后叹了口气,「不用做什么,你这样很好。」 白素素去正院立了几天规矩就被罗氏找了个不太走心的理由打发了。最主要的原因是罗氏心里认定白姨娘没什么威胁,便也懒得去搭理她了。 四月底的时候,陆之远的任期正式满了,新的调令还没下来,陆家倒是有一件喜事。 朝廷来了嘉奖令,主要是嘉奖陆之远在地震时候处理事情及时,才没有造成大的乱子出来。 有了这道嘉奖令,陆之远近来心情也是颇为好,这嘉奖令来的十分及时加上早前已经写了信回京,让家中活动一番,不出所料,他这次回京述职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白素素也很高兴,这辈子果然什么都不一样了,因为赈灾有功,着实让陆之远在政绩考核一栏里面脱颖而出。 上辈子地震后面又发生了大规模的暴乱,朝廷震怒,将这个责任归结在陆大人处置不当,直接把他抓起来了,后来也是陆氏那边出钱出力才给人捞了出来,但这件事在他政绩中算是一个很大的污点,后来就又被外放了几年,才一点点活动关系,回到了京城。 因为耽搁了几年时间,京城陆氏他早已没了说话的权利,而后面加上太子被废一事,让他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罗氏最近也很忙碌,陆大人的调令算着时间不到一个月就能下来,而安阳县这边新来的太守已经携着家眷到了,所以她这段时间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 想到能回京城,府里人有高兴也有发愁的,陆府的下人们,除了几个得用的,其他人都是要放出去的。这些人也开始为以后的生计发愁,有些心思活跃的,便想方设法的想要跟着一道去京城谋个前程。 留在罗氏身边记个名字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能记上名字的毕竟还是少数,后院就那么两个主子,白素素这边自然也被瞄上了。 「今个的菜怎么多了?」自从罗氏给她放宽了政策之后,白素素近来伙食明显上升了。但是再提升也不会出现一桌子十几个菜,况且她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是张厨子,这桌饭菜是张厨子孝敬您的。」茗香笑着回答,这一桌子不从府里的公银出,那只能张厨子自己掏腰包,看来他这次为了能跟着上京真是下了血本了。 第13章 白素素深受感动,「张厨子真是个好人。」 既然有人请客,她就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摸了摸肚子道,「张厨子是有事求我吧?」 茗香一愣,她们姨娘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她身为白素素身边一等大丫鬟,张厨子就算走动关系自然也是找她,她不答应这桌菜也送不到白素素面前,既然送到了,便是答应了帮着说几句话。 茗香挑着主要的给白素素说了,张厨子今年五十岁,无儿无女,三年前陆之远到安阳做太守的时候进的府,陆家后厨油水比较足,加上人口简单,张厨子这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牵挂,自然不想离开,想跟着一道去京城。 张厨子也是个脑子活的,罗氏那边走动的人太多了,且他和罗氏院子里那几个大丫鬟关系都一般,他去了也未必就能达成心愿,相比起来白姨娘这边就容易不少。 白姨娘贪嘴,经常在厨房点菜,一来二去的他跟荷风院的人都比较熟悉,想着熟人见面好办事,便卯足了劲掏了银子好生置办了一桌酒席,他是厨子,这一年多下来也算摸准了白素素的口味,所以酒席上面的菜都是捡着她喜欢的做。 白素素听完茗香的话,琢磨了会才道,「他想跟着去京城,找我也说不上什么话呀。」 若是别的主子说这个话,茗香自然会好好琢磨一番,是不是主子不高兴或者不想帮这个忙。但是相处这么久,茗香也算摸了几成白姨娘的性子,她说这话大约是真的不懂。 「您虽然不管这个,但是您可以见到二爷。」茗香解释了一句,「想必张厨子是想让您跟二爷提提。」 茗香帮这个忙,自然也收了银子,这事于她也不是大事,左右就是说几句好话,成了以后张厨子记她一个人情,不成的话她自己也不损失什么。 白素素想了想,自己吃了人家的嘴短,便准备跟陆之远提上一句,「那等我看到二爷提一句吧,先不要告诉张厨子了,免得不成让他白高兴一场。」 茗香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这是答应了,心想着依照二爷对白姨娘的宠爱程度,别说带走个张厨子,就是带走整个后厨的人,也不过一句话而已。 晚上陆之远来吃饭,白素素便将此事跟他说了。 她跟陆之远说话,一向是口说心想,不拐弯抹角的耍心思,再说这么点小事也犯不着耍心思。 「二爷,厨房的张厨子托我问问,咱们回京能不能把他带上。」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知道这是张厨子想走她的门路,笑问,「你喜欢他做的菜?」 白素素想了想,张厨子做饭口味她其实还挺喜欢,便老实点头,「还成。」 陆之远琢磨了一番,此次回京后不出意外他以后都要留在京中了,京城陆氏大府之内,人多复杂,白姨娘又傻乎乎的,手上也该自己握几个自己人才行,如此想着便道,「府里的下人你可以自己选择带上五个,到时候选好了告诉庄嬷嬷就好。」 白素素听他这样说便点头,「我听二爷的。」 陆之远失笑,估计白姨娘都不知道她用心良苦,摇了摇头道,「你带人可以,但是也要琢磨下这人将来是否能得用,乱七八糟的就不要带了,家里也不是银子多的没地方花。」 白素素只愣愣的点头,「那该怎么带?」 陆之远叹了口气,想告诉她怎么用人,又见她还是一脸懵懂,最后摇摇头,「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这样吧,你爱带谁就带谁。」其他的还是他抽空找庄嬷嬷一趟,再商量下弄几个人挂在她名下好了。 张厨子得到茗香的回复,千恩万谢的感谢了一通,碍着男子身份不便去后院,只让茗香一定帮她转达谢意。 这边张厨子欢欢喜喜的收拾上京的东西,那边便有人将此事告知了罗氏,她是主母,府里有点什么事自然都一清二楚。 「带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不用管她。」罗氏听说白姨娘要带个厨子上京,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谁都知道白姨娘贪吃,想必是念着厨子手艺,所以才想着带走。 涂嬷嬷有些担忧,「但是白姨娘这事没跟您说,直接找的二爷,记得是前院庄嬷嬷的名下。」 罗氏主管后院,庄嬷嬷管着前院,一向分工明确,庄嬷嬷也不是招人烦的人,虽然和陆之远主仆情深,但从来也不会仗着资格老去后院指手画脚,这也是为什么罗氏一方面忌惮她一方面又无计可施的原因。 「哼,想必是那个青娘吹得枕头风。」罗氏脸色沉了下来,她这段时间也找了机会见了几次青娘,本想给她个下马威,没成想都被几个不疼不痒的软钉子打了回去,碍于陆之远在,她也不敢做的太过,因此心中就憋了气。 「咱们回京前要不要想办法处置了?」涂嬷嬷小声问道。 第14章 罗氏摇摇头,目光深了不少,「留着她,到了京城大府那边肯定会拿我无子嗣这事做文章,后院多几个人,也好堵住她们的嘴,省的以为我是个不能容人的。」 「那倒也是。」涂嬷嬷提起这件事就倍觉忧心,她这次被派到安阳来是带着任务的,罗氏和陆之远成婚五年,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提起子嗣罗氏神色也暗了下来,外面都传她不能生育,哪里有人知道她的苦楚,她到现在还是个姑娘身子。 有些事根本不能想,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疼欲裂,所幸如今事多,她也没工夫瞎想。在安阳待了几年,置办的庄铺都有不少,这会既然要走,以后隔得远,很多庄铺她是不准备打理了,这段时间也在琢磨着换成银子带着方便。 陆之远任满要归京,府里的人该活动的都在活动,想走想留的都在琢磨着以后的去路,这自然也包括了前院扫地的一个丫头,小蝶。 她转眼留在府里也有几个月了,这段时间累的颇为消瘦,没办法整天在庄嬷嬷眼皮底下,被安排的活一个接一个。 小蝶进府是冲着小宠妾的位置来的,如今却干了好几个月的粗活,自然心不甘情不愿。这会听说了陆大人要回京的消息,自觉自己机会来了,咬了咬牙,将这几个月攒下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悄悄寻了罗氏身边的涂嬷嬷,塞给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涂嬷嬷虽然料到了她打得主意,但这丫头一看就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她私心里不太想帮忙。 她白日里累了一天,晚上的时候便觉得甚至乏的很,刚动了动脖子,那边小蝶便瞧见了,笑眯眯的道,「嬷嬷劳累了一天,不如奴婢给您按按肩膀松快松快。」 涂嬷嬷犹豫了一下,小蝶已经绕道了她的身后,伸手开始在她肩膀上按揉起来。 她刚想说不用,便察觉到肩膀上传来极为舒服的感觉。 「你还会这个?」涂嬷嬷有些惊讶,这手法明显是练过的,不轻不重,让人舒舒服服。 小蝶露出些憨态可掬的笑容来,「奴婢爹爹曾经是村里的跌打大夫,奴婢自小跟着也学了些。」 涂嬷嬷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安心享受了一会被人服侍的感觉,小蝶站在背后按得手都快麻了,心里暗骂了句老妖婆。 ☆☆☆ 临行前陆之远善解人意的接了白素素的父母弟妹过来,让他们一家人见一见面,毕竟此去京城,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了。 白素素心情难言的复杂,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永远不要回京城,陆之远就做一辈子的安阳太守,她就做一辈子的小宠妾,这样也未尝不是幸福。 可她同时也明白,陆之远的抱负,他是天生应该在朝堂厮杀的人,封侯拜相,才是他追求的生活。在得知即将回京述职之后,那双眼睛透露出来明显的亮光和跃跃欲试的神采,让她憋了一肚子的话都无法说出来。 此次回京,于别人来讲是好事,可对她却带着明显的恐惧,未知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提前知道了结果,可又无法子避免。 白家人被接近了府里,这回是直接去的荷风院,罗氏那边这几天忙着离开的事宜,根本挑不出时间去见白素素爹娘这些事。 白素素看着已经年纪不清的爹娘和尚且懵懂无知的弟妹,心中便疼了起来,她这个女儿两辈子都没尽孝,如今一去相隔千里,若是改变不了命运,那她这次就是和家人永别了。思及此,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 陈氏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可她也知道出嫁从夫,这没得选择,这会见白素素哭的眼眶都红了,忙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傻姑娘,哭个什么,陆大人高升,这是喜事。」 谁不知道呢,现在是喜事,可以后就是大悲了。 白老爹急的直挠头,她家姑娘哭成这样做爹的心疼,可毕竟是嫁了人的女儿,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抱在怀里了。 两个小的一看自家姐姐和娘哭了,两个互相看了一眼,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白老爹自己也抹了把眼泪。 白素素哭了会,擦了擦眼泪嗓子有些哑音,「娘,你和爹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家里缺了什么就买,不要心疼银子。」 她说着话将桌子上的小瞎子递给了陈氏,「这些娘你收着。」 她到陆家这一年,虽然银子没有多少,但是收拾珠宝这类的却攒了不少,陆之远宠她,经常隔三差五的送她点什么,她都放在匣子里面,这会搬出来,已经攒了足足一盒子,估计下也值个几千两银子。 陈氏打开瞎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满满的一匣子珠宝首饰简直要晃花了眼,她赶紧合上盖子,伸手推了回去,「你个傻丫头,都给了我们,你出门穿戴什么?」 「我还有。」白素素说道。 陈氏看了她一眼,「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想什么娘能不知道吗,别担心我们了,东西娘不能拿,你自己收好。我和你爹的日子不用你担心。」 第15章 「对,就是不能拿。」白老爹也插了句话。 白素素重重叹了口气,「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和你爹吃得好,睡得好,你在京城好好伺候陆大人,将来你弟妹年纪大了,我让他们投奔你去。」陈氏刚才掉了半天眼泪,这会只觉得口干舌燥,吃了口茶,方才觉得舒服了。 白素素笑了笑,道了一声好。 她将来是生死未卜,怎么忍心将父母弟妹牵连了,只愿他们这辈子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就是最好的了。 这次见面时间并不长,临走的时候白素素一直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又等着马车一直走的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了。 心事重重的回了院子,躺下便不想起来了,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难受,一闭上眼睛便好像能看到陆大人被人砍头的一幕。 「啊!」 一声惊叫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男人的脸一瞬间清晰,正皱着眉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陆之远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竟全都被汗水打湿了,转头叫了屋外的丫鬟进门,打了水给她擦了脸。 「好好的怎么吓成这样?」 白素素眼前的人影一点点清晰起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里,再看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就鼻头发酸,伸手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哽咽着,「二爷,我做梦你不要我了,你离开我了,我害怕。」 陆之远听着这孩子气一样的话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要你了。」 感情是为了这个吓成这样,陆之远想着白姨娘大约是胆子小,这又要去到京城心中不安才会如此。这段时间只要一提起回京,她就明显没什么精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别害怕,京城没那么吓人,有我在,没人欺负的了你。」陆之远温声哄道。 白素素听着这话心里竟是觉得安心了不少,她抱着陆之远的手又紧了紧,「二爷,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别扔下我。」 一辈子吗? 陆之远乍一听这三个字着实愣了下,他竟是从未想过这么深远的问题,只觉得宠着她让人心生愉悦,如今听着这绵软的嗓音说着这三个很普通的字眼,竟是觉得难得的顺耳。 一辈子啊。 听起来还不错的感觉。 「好,不扔下你。」一辈子都在一起,后半句陆之远在心里补道。 白素素情绪起来了就难受的不行,同样去的也快,说了会话,心情又好了起来。 两人抱在一起软语温存了会,陆之远便开口让人摆了晚膳。 吃饭的时候,白素素咬着筷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便落入了旁边男人的眼底。 「想说什么?」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犹豫了半天了,她是想问陆之远要点银子送回家里给父母,这次离开,她是抱着陪陆之远再死一次的决心去的,家中父母年纪大了,弟妹又年幼,她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想着给他们留下一笔银子。 「我想跟二爷借点钱。」她话到嘴边还是把要改成了借,这张嘴要钱总是觉得怪别扭的感觉。 「银子不够花了?」陆之远没理解她的话。 白素素摇摇头,小声道,「是我爹娘他们,我这次离开,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他们了,我想让他们过得好些。」 陆之远闻言便笑了,「真是傻透了。」 白素素不由得抬头看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见此,陆之远便又道,「你既然跟了我,岂有让你父母受苦的道理,他们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放心吧。」 白素素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心里暖暖的,美美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二爷,你怎么这么好呢,我好喜欢你怎么办。」 她伸着手又扑到了他的怀里,陆之远沉着脸,沉着声呵斥道,「白姨娘,你注意点,现在在吃饭,手拿开,你别瞎摸……」 屋内时而传来女人娇软的笑声混合着男人不像呵斥的呵斥声,一点点的在安静的夜里越来越清晰,茗香站在外面,听着这个声音,她想,可能她这辈子跟着白姨娘真的能谋个好前程也不一定呢。 四月底的一天,陆之远和新来的太守交接了事宜,担子卸了下来整个人也轻松不少,定了日子便准备启程回京了。 坐在回京的马车内,白素素掀开车帘看了眼越来越远的陆府两个字,心中百转千回,绕了一圈,她又要回到京城那个虎穴狼窝了。 从安阳到京城足足要走上半个月的时间,陆家的马车分两批走的,陆之远一行人走在前头,只有几辆马车并一些日常用品,后面晚些时候还有拉着大批行李的的马车。 第16章 长途跋涉一开始还能保持愉快的心情看风景,可看了几天之后就没意思了,山是绿色的,云是白色的,天是蓝色的,人……人是疲惫的。 她没精神,倒是一旁的春兰总是兴致勃勃,一会看着山惊喜,一会对着水又是惊讶,白素素掀了下眼皮,十分佩服看了她一眼。 「啊,姨娘,你快看,这路边的花真好看。」春兰一惊一乍的样子白素素已经习惯了,现在完全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茗香看她一眼,「春兰,你能不能不像个土包子一样,一惊一乍把姨娘吓到了。」 春兰不服气,「我是土包子,你见多识广,那你说说看,那是什么花?」 茗香伸着脑袋往外面瞅了瞅,没看出来,但她也不愿意在春兰那丫头面前掉面子,便板着脸道,「这花有什么难的,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我看你就知道吹牛才是真的,哼哼。」春兰咧着嘴笑了起来。 一路上吵吵闹闹的,京城也越来越近了。 越是离京城近,白素素越是紧张,饭的比平时吃的少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春兰和茗香也看出了主子好像心情不好,话也少了。 「姨娘又没吃吗?」茗香看了眼春兰手上拿着的食盒,打开里面的饭菜还摆的整整齐齐,看样子都没动。 春兰也很担心,「姨娘说是不饿,我劝了半天也没用。」 「白姨娘怎么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男人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茗香连忙转身,往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回二爷,姨娘午膳说是没什么胃口。」 陆之远皱了下眉,白姨娘一向好胃口,这突然不吃饭定是有什么事情,「几天了?」 「三天了,这几日吃的比平时少了很多。」茗香顿了顿,又道,「姨娘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 陆之远点点头,让她们退下去了。 中午日头足,车马都靠在路边歇息,过了晌才继续启程。 再出发的时候,陆之远坐在了白素素的车子内。 「谁惹你了,饭都不吃了?」陆之远的声音淡淡响起,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手上的肉。 「没人惹我,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白素素回答,她心中有千万种害怕和不安,可都没人也没办法去说。 陆之远看她这副样子伸手拉她抱在怀里,温声道,「是不是为了回京城的事情担心?」 白素素沉默了会点了点头,「我近来总是做梦,也说不好,总觉得那里不好。」 陆之远好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那里的确没什么好的。」 深宅大院,并不像外面看着那么光鲜,夹杂在其中的阴私更是数不胜数。 白素素窝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心中的不安和躁动也在慢慢平息。 京城陆氏那可是个世家大族了,白素素想起了她从前偶然看过的陆氏家谱,上面记录了陆氏的发迹。 大渝建国到现在已经一百余年了,陆家先祖当年是个庄稼汉出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狗屎运,上山砍柴的时候救了个人。这事原本没什么大不了,谁成想这人后来发迹了,造反当了皇帝,后来该杀的杀,该贬的贬,又计划了几次杯酒释兵权,皇位稳固了,天下太平了,皇帝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他这辈子杀戮太多,外面都说他是个暴君。 皇帝自诩自己是个开天辟地般的人物,一辈子丰功伟绩,自然不能允许别人这么想他,当即召集了身边的几个亲信,连夜开会商量对策。 最后大家想了一宿,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既然之前贬了不少人,那就再封几个,造造声势,让群众们看看皇帝是多么知恩图报的一个人。 皇帝回顾了下,终于在记忆的边角缝里想起了早年救过他的那个庄稼汉,顿时眼前一亮。 庄稼汉好啊,无权无势,又不会影响他的权力,只好吃好喝的养着,到时候名声也有了。当即派了人去将那庄稼汉接到了京城,封侯拜相。 岂料到那庄稼汉几年前患了病过世了,这下把前去宣旨的钦差们急坏了,大家一合计,不管了,庄稼汉没了,这不还有个儿子吗,当即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直接塞进了车子里,给带到了京城去了。 那庄稼汉的儿子,当时刚满五岁,稀里糊涂的被带进了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早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 皇帝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了,乍一看到这个干瘦的孩子,心中十分难受,不由得想起了那时候庄稼汉救他的情景,人就是这样,回忆起某件事会不由得加上一些自己的假想,皇帝也不例外,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欠了庄稼汉,抹了把眼泪,当场下旨封了八岁的陆大牛安乐侯,因为年纪小暂时养在宫里,按照皇子的礼仪教授。 第17章 孩子姓陆,叫大牛。恩,就是后来的陆家先祖,当了几辈子庄稼汉的陆家,就这么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了。 虽然起点比较低,但架不住皇帝喜欢,这孩子又天生话不多,憨厚朴实,从五岁开始养在身边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而且他不是皇子,也不会涉及到政权,这让皇帝很放心。 皇帝年轻时候整天想着造反打仗对几个儿子都没怎么上心,年纪大了之后想好好补偿一下,就发现他们一个个心思多了,说话做事都想着那个皇位。 就是疼爱哪个孙子,多说了几句话,朝廷里都会掀起一阵揣测,时间长了他就烦了,自己这辈子什么都有了,临老连个疼爱小辈的机会都没有,正发愁的时候,陆大牛就出现了,这孩子一出现皇帝就表示了极大地喜欢,憨厚老实,话不多,他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副孺慕的样子,他便将自己无法表达的父爱,都给了陆大牛,哦,后来改了名字叫陆怀庭。 这个陆怀庭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作为,只是默默陪在皇帝身边十多年,不管外面什么腥风血雨,他都岿然不动,不参与党争,不当官,就是养条狗在身边十几年那感情也很深厚了,别说是个人,还是皇帝一点点看着长大的。 皇帝到晚年对陆怀庭的喜欢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儿子,甚至害怕他故去之后,陆怀庭无依无靠被人欺负,给他选择的妻子都是深思熟虑,最后选了德高望重的孟老太傅的嫡孙女,太子妃的胞妹,亲自下旨赐的婚。 太子本来是挺烦陆怀庭这个家伙的,平白无故出现就把他的父爱给夺走了,但是自从两人成了连襟之后,太子发现还是很有好处的。 例如平时跟他总叫板的几个皇子都不敢闹腾了,例如朝中以前坚决不站队的几个大臣这回也开始往他身边凑了。 大家都会看脸色,之前太子地位不稳固,几次三番有废太子的流言出来,皇帝都没表态,说句话什么时候被废真不一定,可这次赐婚不同,大家隐隐的都察觉出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疼爱陆怀庭远远超过了几个儿子,给他选个媳妇都费心费力,比挑太子妃都上心,朝廷众人都看在眼里,那是真放心心上疼爱了,这回千挑万选看似随意点了个太傅孙女,可一联想就知道,这是变相稳固了太子的地位。 毕竟谁都不傻,皇帝年迈,这个时候做了这番安排,就是太子铁定不会废了。 太子心情好了,再看陆怀庭也顺眼不少,想着毕竟是连襟了,大家也要常走动。 后来老皇帝故去,陆怀庭痛哭,亲自在皇陵守了十年的孝,新帝感念他这番情谊,在后面数十年对他这位妹夫也十分照顾。 陆家关系硬,加上陆夫人出身高,眼界远,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顺便还教出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家子便一点点兴旺了起来。 后来孩子生孩子,孩子生孙子,孙子生孙子,陆氏这一族便一点点枝繁叶茂起来。 到如今早已超过三代,侯爵虽然早已不在,但陆氏的根基却很稳固。 世家大族往往喜欢互相结亲巩固势力,陆氏也不例外,一层套一层的,这半个京城基本都能沾点亲。 如今陆氏家族,更是兴盛,可也许是树大招风,所以后面新帝继位,第一个就是拿了陆氏开刀。 白素素只要一想起那些画面,就觉得无比的恐惧。 可不管她怎么害怕,该来的还是要来,车马刚到城外,便有陆家人等着了。 京城人杰地灵,商铺市肆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八角楼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街道两旁沿街叫卖的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坐在马车内的白素素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有慌乱,有恐惧,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说不上来的滋味萦绕在心头。 「姨娘,你快看,那个是酒楼真大,有三层楼高呢。」春兰一脸兴奋地左顾右看。 白素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牌匾上海韵阁三个大字金光灿灿,心道春兰这丫头还挺识货,这是京城有名的大酒楼了。 刚想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春兰和茗香,开口道,「你们将外帘放下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天气热,厚重的帘子都掀起来,在里面挂了层轻薄的纱帘,既能遮挡车内的人,又轻薄透气。 她突然严肃下来的语气让两人都意识到应该是重要的事情,当即一边一个动手放了厚帘子下来,外面声音一下子遮挡了不少。 「京中不比安阳,在安阳府里人少,夫人又仁善,我平时也不拘着你们,这次进京,大府之中人多眼杂,你们进府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以免给自己惹了麻烦。我身份低,真要有事就是想帮也未必帮得上什么。」 话音落下,茗香和春兰脸上都露出了正色,白素素见此又补充道,「茗香毕竟是大府出来的,规矩方便应该清楚,以后我院子里面的事情都由你管着。其他人不管怎么样,我的人以后绝不可无缘无故跟其它院子起争执,有事先回来,我就算办不了还有二爷,知道了吗?」 第18章 春兰第一个保证,「奴婢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说的就是你,你以后说话给我小点声。」白素素揉了揉耳朵,半是无奈半是头疼的轻斥了一句。 京城的布局总体分为四部分,东贵西贫,南富北贱。 能住城东的地方,光是有钱还不行,还要有权,陆府就位于东大街,占据了半条街的位置,这座百年老宅的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陆家虽然到了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但盘根错节在京城中的势力却根深蒂固,无法撼动。 先皇后正是陆氏所出,乃是陆之远的小姑姑,生下了太子,而如今宫中如日中天的贤妃娘娘,也是陆氏所出。 换句话说太子和陆之远其实是表兄弟,陆之远比他那个太子表兄小了三岁,陆之远的生母是因为难产生下他不足一个月便去了,孟氏担心儿子将来会被继母欺负,所以在自己将去之前便安排好了一切,派人将襁褓中的陆之远去了旬阳,跟着那位当世大儒,一走就是十几年,一直到前些年出师才回到陆家。 所以对京城很多人和事情,他一直都不甚熟悉,这些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陆氏对他来讲更多的是一个符号。 陆氏到了这一代,家主是陆政贤,夫人是沈氏。 陆政贤下面一共三子两女,陆之远的父亲陆年言,排行第三,上面还有老大陆年松和老二陆年峥。 陆府如今的当家人是老夫人沈氏,但沈氏年纪大了,这些年早就不太管府中的事情,大夫人礼佛不问世事,所以管家目前是二夫人裘氏,协同管家的是三夫人乔氏,也就是陆之远的继母。 「远儿回来了。」乔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眼眶红红的。 陆之远上前一步便想要跪下行礼,乔氏忙伸手扶着他起身,嘴上笑道,「自家人,做什么行这些虚的。快起来让母亲看看。」 乔氏虽是继母,但并无诰命在身,陆之远如今是六品官在身,乔氏在傻也不会真让朝廷命官给他在大庭广众下行礼。 一番客气之后,乔氏将目光投在了罗氏身上,「这是丹娘吧,三年不见都快不认识了。」 「儿媳见过母亲。」罗氏笑了笑,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至于白素素,她是小妾,暂时没资格被乔氏注意,这时候自然就被忽略掉了。 「你们也真是的,一走就是三年,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我和你们父亲总是念叨着,老太太前阵子想孙子想的都病了好几日。」 乔氏这话就很有意思了,明着是说想念陆之远,实则是指他不孝顺,害的祖母思念成疾。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这外面围了这么多的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要知道一个人的风评积累起来不容易,可要是毁掉真的有时候只有一两句话。 「儿子不孝,晚些时候一定给祖母赔罪。」陆之远躬身拜了拜,起身又道,「父亲总教导儿子,为官者上要对得起朝廷,下要对的起百姓,儿子在外三年,时常自省,一刻不敢忘记。安阳民生艰难,加之又碰上了地震,儿子作为地方官,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话就是说,诶呀,我不是不念着家里,这不是皇命在身吗,我在外面也是为家族争光呢。 乔氏孝字打过来,陆之远便回了个忠字。 乔氏收了眼泪,掩唇笑了笑,「咱们怎么还在外面说话,赶紧进屋,老太太等着呢。」 陆之远道了声好,跟罗氏一左一右扶着乔氏,三人说说笑笑的便往府里去,看起来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进了府之后,陆之远和罗氏跟着乔氏一起去了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至于白素素和下人们则是由一个嬷嬷引着直接去了各自的院子。 白素素分了一个小院子,在一个陆府不起眼的一个地方,说来也巧,也叫荷风院。 院子比她在安阳的大了不少,白素素看了一圈,很是满意,虽不是多上心,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她对京城的陆氏知之甚少,上辈子她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病逝,乔氏斗倒了裘氏,掌管着陆家,陆之远和乔氏关系不好,也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领着白素素在京城别院住着,一直到陆氏出事,陆之远被贬谪。 赶了这么久的路,白素素身子也乏的厉害,吩咐了茗香和春兰不许让人打搅她,进屋趴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晚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茗香取了饭菜回来,顺便告诉她,陆之远今夜恐怕不会过来。 白素素点点头,想也知道陆之远刚回来,一家子相见,自然是要两眼泪汪汪一阵子了。 厨房的饭菜是按照定例来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 白素素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让人满意,不由得就多吃了一些。 第19章 进陆府的第一天,就在平静中过去了。 夜幕深了下来,花园中朱平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二爷,咱们是去白姨娘那边吗?」 陆之远脚步顿了顿,他虽然很想去看看白姨娘,但却不能过去。他刚回来,府里很多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第一天就去了一个妾室屋子里,立刻就把白姨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面。 「去书房。」他开口说道。 朱平应了声是,提着灯笼直接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乔氏靠在榻上,身后的丫鬟正在给她按着头,她闭着眼睛问道,「二少爷晚上去了哪里?」 「回夫人,二少爷刚才去了书房。」丫鬟轻声回答道。 乔氏没说话,眉头皱了皱,过了会又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奴婢查清楚了,二少爷在外面这几年身边一直只有二奶奶,去年三月的时候二奶奶病重才纳了个姨娘进门,姓白,是安阳附近一个山村出来的。」丫鬟将查到的消息说了。 乔氏睁开了眼睛,目光淡淡扫了一眼眼前的丫鬟,「就查到这些?」 丫鬟吓得脸色一白,将脑子里的信息回想了一番,又继续道,「不过奴婢觉得有件事很奇怪,那白姨娘相貌平平,身边却有个极貌美的丫鬟,叫青娘。」 乔氏闻言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又笑了,罗氏明着为陆之远纳妾,实则却找了个相貌普通的村姑,想来定是陆之远没看上,又担心罗氏加害那貌美丫鬟,这才养在白姨娘院子里。 她转而又问起了其他,「四少爷哪去了?」 乔氏所出一共一子一女,陆之博排行第四,还有个五小姐陆宜雪,两人是龙凤胎。 丫鬟闻言顿了顿,方才小声道,「四少爷今天和几个同窗好友外出未归。」 乔氏伸手朝着旁边的茶几一拍,震动着上面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丫鬟头垂的更低了一些。 「不是让你们看着四少爷吗,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屋里的丫鬟们都赶紧跪了下去,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乔氏穿着气的声音泄露出她的怒火。 陆之远是三房长子,年少是师承大儒,后来又在外面历练了几年,前阵子还赈灾有功得了嘉奖,这次回京,不出所料是要高升的,现在府里一提起二少爷都是夸上了天,直说是有出息,相比起来他生的四少爷陆之博就显得不如人意了。 乔氏越想越生气,孟氏那个女人死了那么多年了,偏偏府里都念着,说什么她多好多好,每每想到这里,乔氏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谁惹母亲生气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屋门被打开,容貌娇美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手上端了个白瓷碗,杏眸含笑,正盈盈走了过来,「女儿见过母亲。」 来人是五小姐陆宜雪,乔氏见到女儿脸上才有了笑意,「雪儿来了,过来陪母亲说说话。」 陆宜雪是乔氏的女儿,肤白貌美,从小到大不管是诗词曲赋,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在府里又讨的了老太太欢心,让她这个母亲在府里很是得脸。 「女儿刚才去厨房给您炖了燕窝银耳羹,您尝尝看。」陆宜雪说话间将白瓷碗递到了乔氏面前。 乔氏心中熨帖,女儿孝顺她比什么都高兴,「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哪用你亲自动手,你这手可不是在厨房干粗活的。」 陆宜雪的手自小便被精心呵护,那真是肤白如雪,乔氏每每看到都觉得欢心的不得了。 「女儿这手再矜贵也不敌母亲开怀一笑让女儿开心了。」陆宜雪笑盈盈的说道,「如果能让母亲每天都开怀,女儿宁愿每天都给您熬燕窝羹。」 乔氏被这话哄得满心的满足都要溢出来了,她伸手接过碗,低头尝了一口,只觉得口中充斥着一股甜味。 等乔氏吃完,陆宜雪让人收拾了空碗下去,这才问道,「母亲适才因为什么不高兴?」 提起这个乔氏便觉得心里窝火,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刚想开口,又看了眼屋内的下人,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因为哥哥?」陆宜雪笑了笑。 她想着乔氏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势必是因为那个嫡长子陆之远了。毕竟陆之博这些年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为了他生气早就气死了。 「他现在一回来老太太的眼睛都冒光了,你今天没看到,夸得都上天了,把其他人恨不得贬到尘土里。」乔氏说起来就恨的牙痒痒的。 陆宜雪道,「母亲也不必过于忧心,女儿听说二哥哥在府里养了个美貌的丫鬟,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那丫鬟扶了姨娘。」 乔氏闻言点了点头,「你跟娘想到一块去了,我正有此意。」 既然罗氏忌惮那个青娘,那她就把青娘扶起来,只要陆之远的后院斗起来,她就借机会做文章。 第20章 白素素住下来的第二天,就有人来将青娘接走了,等再回来青娘就变成了青姨娘,一字之差,身份就不同了。 青娘既然正式升了妾室,按理说应该分到单独一个院子,但不知道为何还是继续住在荷风院,不过荷风院也不小,院子足够大,所以住起来倒也不觉得拥挤。 白素素现在对青娘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了,把她留在自己院子里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放心,陆之远去没去看她再清楚不过。 春兰气势汹汹的想去找点麻烦被白素素呵斥了几句也作罢了。 青姨娘很得陆之远喜欢,这消息不知道是谁传播出去的,很快整个陆府都知道了。 当然他们这样猜测也不是无缘无故,青娘被升姨娘的第一天,庄嬷嬷就带人到荷风院,换掉了里面几乎所有的下人。不管是罗氏和乔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吃了一惊,这是明着将人保护起来了。 罗氏在屋里狠狠的砸碎了一整套的官窑青花瓷茶盏,她气得咬牙切齿,这乔氏太过多管闲事,竟然把手伸到她的院子来了。 荷风院整个换了人,白素素自然也知道,她是有些奇怪的,但是也想不通,要说陆之远看上青娘了,白素素不相信,这人在安阳的时候整天在眼皮底下晃悠,都没有苗头,突然就看上了? 这些事白素素听茗香和春兰一言一语的说了不少,但也不懂陆之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晚上陆之远从外面回来便直接朝着荷风院过去了。 白素素听说他来了,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出门接,这要是出门了一旦陆之远是要去青娘那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她犹豫了一会,想着自己男人还是要厚脸皮一些,不能被别人抢走了,顿时有了精神,迈着小碎步迎了出去。 陆之远一进门就看到站在门口挥着小手绢的女子,鸦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起,用了根碧玉簪子固定,素净的脸上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盈盈含着笑。 女子见他来了,刚开始小脸还摆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随着他步子越来越近,那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忍不住,仿佛溢出来一般,倾泻而出。 「二爷。」白素素小跑着直接扑倒了他的怀里。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心道白姨娘真是大胆。 陆之远拍了拍她的脑袋,笑了一声,「白姨娘你就不能有点规矩。」 话虽这样说,但他却并未生气,伸手牵着她的手便进了屋子,丫鬟们上了茶水,便都退下去,只留了他们二人在屋内说话。 「这几日适不适应?」陆之远握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白素素弯了弯唇,「没有不适应的。」 两人说了会话,见天色不早了便梳洗歇下,躺在床上,陆之远怀里抱着刚刚沐浴过后的女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软软的窝在他的怀里,像是只小猫一样。 良辰美景,佳人在怀,这种情况当然是要做些什么应景。 陆之远伸手勾起怀中女人小小的下巴,在那双盈盈含笑的眸子中低头吻了下去。一开始是浅尝辄止的轻触,继而变成长长久久的深吻,落在她的唇上,额头上,舌尖轻触她柔软的耳垂,仿佛石子入水,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极尽缠绵又带着让人沉沦的醉意在夜色中一点点弥漫开。 白素素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初时还能迎合他的频率,可越到最后越只剩下本能的反应。 暖黄色的光下,女人衣衫半褪,露出光洁细腻的脖颈,鸦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脑后,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珠,两颊染了嫣红的颜色,眼底是未来得及消散掉的情欲。 夜渐渐深了,月亮挂在天空格外的亮,院子里有一道人影步履匆匆,穿过了花园最后停在了一处院落门口。 「干娘。」茗香将手上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我看厨房晚上做了芙蓉糕,想着您喜欢便要了一碟子。」 庄嬷嬷这会也没什么睡意,看了眼桌上的芙蓉糕,「你这么晚过来,可别告诉我只是惦记我这个老太婆爱吃芙蓉糕。」 茗香笑眯眯的在她边上坐下来,「什么都瞒不过干娘,是有事想问问。」 「为了白姨娘吧。」庄嬷嬷说道。 茗香一愣,倒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是为了白姨娘,我不明白二爷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近来的事情她总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不懂把隐隐的好像有些头绪,可细想又想不通。 「你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府里有个陶姨娘。」庄嬷嬷伸手拿了块芙蓉要咬了一口,语调很平淡的说道。 茗香愣了下,皱眉似乎在回想,「我记得,那位陶姨娘说是得了重病没的。」 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时候茗香才七八岁,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并不知道细节。 第21章 庄嬷嬷轻呵了一声,「当时咱们三老爷是真宠爱那位陶姨娘,整日的在她院子里,三太太为这事没少跟三老爷闹。后来,陶姨娘就得了病。」 茗香略微一琢磨,就察觉出来庄嬷嬷这是话里有话,「您是说是三太太……」 「后宅大院的女人都为了抢一个男人,这些事没什么奇怪。」 茗香还是不懂,为什么庄嬷嬷突然提起这件事,「恕女儿愚钝,干娘您在多点拨点拨我。」 庄嬷嬷看她一眼,慢悠悠的道,「你觉得一个男人真对一个女人上心了,能做到什么地步?」 茗香琢磨了一番,一个离奇的念头突然在脑海里成型。青娘是个幌子?用她来吸引罗氏和乔氏的注意力,从而保护白姨娘。 「不会吧。」茗香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可能,我这么跟你说吧,好好伺候你的主子,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了。」庄嬷嬷说罢摆了摆手,「没事了赶紧走,影响我睡觉。」 茗香从庄嬷嬷那里出来,一直沿着原路回到了荷风院,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春兰坐在门口,见她回来了,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 她没心思跟春兰斗嘴,在她边上坐下来,「主子们歇下了?」 「刚歇下。」春兰往边上挪了挪,显然不想跟她靠的太近。 茗香点点头看了眼旁边还有光亮的厢房,「青姨娘还没歇息吗?」 「管她做什么,她背叛了姨娘,是咱们的敌人。」春兰没好气的说道。 茗香想着青娘突然被提做通房的事情,又结合陆之远后来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庄嬷嬷的话有道理,看来白姨娘这是真的入了二爷的心里了。 「你这个脾气以后要改改,别总咋咋呼呼,现在不比安阳,我们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给姨娘添麻烦。」茗香有些头疼,她可能碰上了一个猪一般的队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茗香哼了声,话虽这么说她到底是将茗香的提醒放在了心上,这大府确实和她们安阳陆府不同,人多且复杂。 ☆☆☆ 白素素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陆之远一向早起又勤勉,自然不会跟她一样赖床,早就起床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出门去了。 昨夜运动的有些足,她这会浑身还有几分酸软使不上力气,茗香扶着她下床,换好衣裳,又摆了饭。 正用饭的时候,罗氏那边派人来了,说是晚上有宴会要给陆之远接风,让她准时出席。陆三老爷,也就是陆之远的爹这几天在外面公干,今日才回来,所以接风宴就往后延迟了几日。 提起这位陆三老爷,白素素就想叹口气,她上辈子跟陆之远的爹之间关系不怎么友善。 当时罗氏病逝,陆三老爷便想给陆之远安排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可陆之远不同意,两人便有些矛盾。最后不知道怎么的,陆三老爷领着人冲进了白素素的院子,指着她大骂狐狸精,要将她给发卖出去。 一想起这些事,白素素就头疼,茗香和春兰正在张罗着晚上要穿什么,茗香的意思是穿素净点的,春兰则是觉得艳色好看。两人意见不对盘,又闹了会。 吃过晌午饭,她又回屋睡了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换衣裳准备出门去,刚出门就看到隔壁青娘也由人扶着出来了。 青娘如今身份上来了,衣食用度自然不能和做丫鬟时候相比,加之她本就容貌出众,这会看着果然是让人眼前一亮,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们两个都选择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青娘冲她笑了笑,轻声喊了声,「姐姐。」 白素素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是她高冷,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合适,总觉得如今两人的身份飘荡着一股尴尬,与其假意寒暄,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不说话比较好。 宴会场所在西宴堂。 荷风院在东边最靠边的地方,西宴堂在陆府最西边的地方,正好一东一西,要是走过去,要走半个时辰。 出了门,便看到朱平等在门口,身后停了两顶小轿子。坐在轿子里面,白素素被摇晃的昏昏欲睡。 轿子停下来之后,白素素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到了,结果却看到轿帘被掀开,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正是陆之远。 「二爷?」白素素愣了下,「您怎么在这里。」 「睡傻了。」 陆之远好笑,弯腰坐进了轿子里面,见她睡眼惺忪,脸蛋带着薄薄的红色,便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成想却引得白素素连忙闪躲,「这头发刚梳的,别弄乱了。」 「你也忒小气。」陆之远瞥了她一眼,转而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白素素抿了抿唇,「二爷您特意过来就是来捏我的?」 第22章 「是也不是。」陆之远笑起来,「今日宴会怕你紧张,过来看看。」 「啊。」白素素想着他这话是关心自己,顿时心中有些甜意,「我确实有些紧张,怕一会说错话给您丢脸。」 「今日宴席掌厨的是老太太小厨房的周师傅,周师傅是御膳房退下来的。」陆之远说道。 白素素一头雾水,「所以呢?」 陆之远摇摇头,「既然是宴席,那你就负责好好吃东西就行了。」 她一想觉得也是,自己身份地,陆府有这么多人,应该没人关注她才对,御膳房的师傅,那手艺肯定是了不得的,诶呀,想想就开心了。 陆之远跟她说了会话,轿子便一直停在一旁,他说完了要说的话,便准备走了。 刚要伸手挑起帘子的时候,白素素突然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飞快的啄了一口,而后抿着笑道,「谢谢二爷为我着想。」 陆之远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微微泛红的耳根子泄露了他的思绪,转头一言不发的挑起轿帘子出去了。 又走了一会,轿子再次停下来,已经到了西宴堂。 今日出门带了茗香,她从小就在陆府长大,对这里熟悉,有她在一旁提点着,白素素也能放心一些,毕竟今日宴会人多,别闹出了笑话丢脸。春兰虽然也想跟着,但白素素考虑到春兰近来放飞自我的性子,拒绝了她的要求。 陆家三房,妻妾众多,光是陆三老爷这一房内除了乔氏这个夫人,就有三个姨娘。更不要说其他两房,陆家钱多,女人也多。莺莺燕燕的聚在一起,远远一看,燕肥环瘦,都是标志的美人。 白素素自来喜欢看美人,一见到漂亮的就挪不开眼睛,上辈子陆大人就为这件事没少打趣她,如果她不是个女人,那肯定是个淫魔。 她和青娘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屋,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陆之远这位新姨娘听说是独得恩宠,这下见青娘容貌出众更是忍不住打量起来,两相对比容貌清秀的白素素就不太起眼了。 她们到的时候罗氏正在和不知道那个夫人一起说话,见她们来了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罗氏坐着的地方旁边是乔氏,听着她看似关心实则句句捅她心窝子的话,恨不得直接甩袖子走人,偏偏乔氏是她的婆母,她就算再不乐意也得强打着笑脸。 「丹娘是个好的,虽然进门五六年一直无所出,但她管家确实是能干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两个姨娘我看就极为好,尤其是那个白姨娘,虽然容貌差了点,但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能生养的。」乔氏这话说完,旁边几个人都掩唇笑了起来,目光看向体态有些臃肿的白素素。 罗氏藏在袖子中的手绞到了一起,乔氏这话真是狠毒,既贬了她生不出孩子又暗骂她估计使手段选了个容貌不好的白姨娘进门。 她抬眸看了眼,心里气的要骂人,这白姨娘进门的时候还是个娇娇弱弱的模样,谁知道这才过了一年就胖了这么多,瞧瞧那个下巴,都能看到两个了。 「母亲过誉了。」罗氏心中在生气面上还是不得不笑着说道,「二爷一向教导儿媳,家和万事兴,女子德容则貌美,白姨娘最让儿媳看重的就是她生性纯良,二爷也常夸赞。」 乔氏心下冷呵了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看到哪里貌美了,不过说起貌美乔氏又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青姨娘,这女子确实当的起貌美二字。 「那位青姨娘我瞧着容貌出众,想来也是个好的,既然进了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家和万事兴,万不可为了小事起龃龉让之远为难。」乔氏说着又拿出了婆母的威严出来。 提起青娘,罗氏又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的道,「儿媳一定谨遵母亲教诲。」 她这口气憋在心口发不出来,咽不下去,所以脸色也不大好,索性那边裘氏来了,宴席正式开始,乔氏虽然还意犹未尽,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三房的家事,她也不愿意让大房和二房看笑话。 虽是家宴,但男女历来不同席,陆家的男人们坐在前面的厅中喝酒,女人们的宴会场便是在后堂。 老太太沈氏年纪大了,这样的场合通常不参加,派了个心腹丫鬟过来给每桌添了道菜,让她们自己吃喝。 夫人们一桌,妾室们一桌,小姐们一桌,摆了整整三大桌子,二夫人裘氏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便开始了。 白素素坐的桌子都是跟她身份差不多的妾室,她弄不懂别人的身份,便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低头吃东西就行。 茗香也很有眼色,她刚把一块豆腐咽下,那边立刻给她加了块牛肉补上来,所以她吃的很欢快。 相比她的安静吃东西,青娘那边就显得有些忙了,桌上跟她搭话的人很多,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应付的很好,左右逢源没用多久已经姐姐妹妹的称呼上了。 第23章 宴会傍晚时候开始,月上中空便结束了,男人们喝了不少酒,后院的女人们也隐约有几分醉意。 出了西宴堂,各自乘了轿子往回走。 白素素坐在轿子里面,她没喝酒,主要也没人邀请她喝,但是却吃了不少东西,这宴席她最喜欢了,做的饭菜都是极为可口,御膳房出来的师傅,手艺真是好啊。 相比于白素素这边的满意,青娘就显得有些疲惫了,她这一晚上光顾着跟左边说几句,右边说几句,压根没有机会吃几口饭,这会肚子里只装了一肚子的酒水,想想就烦心。 这活这么辛苦,她最近一定要跟陆之远见见面,谈谈关于涨价的问题。 罗氏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屋子里就砸了个茶杯泄愤,幸亏心腹涂嬷嬷过来了哄了半天,这气才一点点消了。 「嬷嬷,你说该怎么办,她们总拿二爷现在没有子嗣的事情说道。」 涂嬷嬷心想,可不是呢,这也不是小事啊,她琢磨了一番便想到了一个人,「有句话奴婢实在不该说,但临出门的时候,太太再三交代奴婢,子嗣的事情不能耽搁了。」 罗氏头疼的厉害,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她心里也着急,可着急有个屁用,陆之远根本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孩子难不成会自己蹦出来。 「有什么主意说罢。」她伸手扶着额头,心中其实也察觉到了涂嬷嬷要说什么,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纳妾。」涂嬷嬷用最简单的两个字说道。 「这不刚纳了个青娘吗。」罗氏心里烦闷的厉害,家里的妾室一个接一个,她心里也越来越烦躁。 「这次不一样。」涂嬷嬷斟酌了下字句道,「家里现有的两个妾室,白姨娘容貌差了些,想要笼络住二爷的心有些难了,青姨娘则是三夫人抬上来的,想来跟您也不会一条心,若是让她先诞下孩子,以后在府里地位就不同了。」 「嬷嬷别管卖关子了,直说该怎么办吧。」罗氏这会也顾不上生气,陆氏等老太爷和老太太故去之后,分家是迟早的事情,陆之远能分到的家业加上他的官位在那里摆着,将来只会是非富即贵,而这些东西百年之后若是不能交给自己的孩子,岂不是白给人做了嫁衣裳。 「从咱们院子里选两个通房丫头,先稳固住二爷的心思,让他往您这边来,若是有了孩子也是个好事,将来您将孩子养在膝下,至于通房丫头是去是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涂嬷嬷说的这个办法在大户人家很常见,生不出孩子的主母为了防止妾室争宠,一般也会愿意在院子里放两个美貌的丫鬟笼络男人的心,只是那些都是确定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她现在年纪并不大,就要这么做,岂不是认定了自己不能生。 罗氏脸色不好看,涂嬷嬷自然看出来了,「您也别担忧,只要二爷常过来,一来二去的您和二爷感情也会越来越好,只要您顺利生下嫡子,管他长幼,这府里还不是您说了算。」 罗氏叹了口气,这办法虽然她不愿意采用,不过也没什么更好的了,「嬷嬷有合适的人选吗?」 「倒是有一个,那个小蝶您记得吗?」 罗氏想了想才想起来张模糊的脸,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哦,是从安阳跟过来的那个丫头吧。」 涂嬷嬷最近肩膀被捏的十分舒服,走路都更有劲了,她觉得要适当的回报一下,便在这个合适的时机推荐了小蝶。 小蝶只要一听到陆之远的名字眼睛都亮了,说她没有想法鬼才信,偏偏嘴巴又甜,涂嬷嬷最近被捧得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罗氏心里烦的要命,这会听涂嬷嬷说了,便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吧。」 涂嬷嬷领了命,回头看到小蝶拎着小食盒巴巴凑过来的时候就将这个消息跟她说了。 「机会我帮你拿到了,成不成就看你本事了。」罗氏的意思是这件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蝶要是有本事勾的到陆之远,那就顺理成章给提个通房,要是本事不行,那这件事也就当没有了。 小蝶一听顿时雅静亮了,这是夫人亲自给开的后门,她哪有不努力的道理,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有信心能让陆之远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然对于前几次的失败,她自己自动归结在了没有发挥好上面。 陆之远平时从外面回来都会路过荷花池,这个时候刚刚入夏,荷花在池子里打着花骨朵,天越来越暖和,池子里的金鱼便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偶尔扔下一把鱼食,能引来一大堆的鱼儿。 小蝶自己演练了很久,换了身最好看的衣裳,外面罩了层薄纱,风一吹便能看到裙摆飞舞而起,影影绰绰的白纱下面是女子婀娜有致的身段,鬓角插了朵山茶花,脸上涂了脂粉,唇色嫣红,眸含秋水。 这样的打扮把涂嬷嬷都看的一愣,心中暗道,平时不打扮看不出来,这一打扮起来真是艳若桃李,尤其那眼睛简直会勾人一样。就这个模样她看了都心神荡漾,等陆大人看到了岂不是魂都给勾没了。 第24章 小蝶对自己的相貌一向很满意,她虽然不是属于那种天香国色,但绝对放在人群里一眼认得出来,这次认认真真打扮过了,一定会成功。 心中给自己打了气,便迈着小碎步朝着花园去了,她的目的地就是荷花池,喂鱼。 小蝶到了池子边上,将准备好了的鱼食取出来,就站在那里摆好了角度,等着陆之远回来。 结果她从太阳在半空的时候就站着,一直到太阳下山也没等到人,长久的保持着一个形态脖子都僵硬了,一动酸疼的厉害。 其实她不知道,就在她赶到荷花池的前一刻,陆之远便迈着步子去了荷风院了。这会饭都吃完了,正和白素素窝在屋子里下棋打发时间。 白素素棋品不太好,陆之远也不跟她正经玩,随便落子,就看谁先将对方吃掉就算赢了。 白素素正经的东西不会,这种歪门邪道倒是会不少,例如突然冲着陆之远眨了眨眼睛,含情脉脉的道,「二爷,您喜欢我吗?」 「白姨娘!」陆之远呵斥了一句,这样的话也能这么肆无忌惮的问出来,羞耻心哪里去了! 「诶呀,二爷,来嘛,来嘛,屋里也没外人,你就说说,到底喜不喜欢我。」白素素仰着一张脸笑的无比灿烂。 陆之远这人正经惯了,虽然在床上一般都不正经,但平日里总喜欢端着性子,这会听到白素素如此直白的问题,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他私心里还是挺喜欢白姨娘没脸没皮这个调子的。 他眼角四下看了看,丫鬟们都守在门口,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便假装咳嗽了一声,顺便小声‘嗯’了一声。 白素素被他这样子逗的趴在桌子上大笑了起来,那边陆之远脸都变色了,她自知不能这样忘性,也跟着咳嗽咳嗽,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们继续下棋。」 陆之远点点头,正要落子的时候眼神一顿,继而怒道,「白素素,你又偷棋子。」 「我哪有,我没有啊。」白素素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无辜,一脸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哦。 陆之远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说罢啪的一声,棋子落下再度将白素素的生路堵死了。 白素素大惊,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把他那几个棋子都给偷走好了。 两人在屋里玩的高兴,不时地有笑声隔着门传出来,春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墙脚,被茗香投去一个大白眼。 「二爷只要看到姨娘就没有不高兴的,那些个阿猫阿狗就只能抻着脖子看了。」春兰说这话的时候隔壁屋子里的丫鬟引泉端着水盆出来,她嗓门很大,这话又明显的意有所指,那丫鬟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气的直跺脚,也不倒水了,转身进屋去了。 见她去而复返,青娘有些好奇,「怎么回来了?」 「姨娘,您没听到那个春兰说话吗,她真是一点也不像话。」引泉跟着青娘有段时间了,主子脾气好,对下人也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不争不抢,她心里是很喜欢这个主子的,所以每次春兰一说难听的话,就忍不住抱不平。 青娘见她气的眼睛都红了,笑了笑道,「你跟春兰生什么气,她就那个脾气,说话难听了一些,但心是好的。」 「姨娘你才是真的心好,你都这么不争不抢了,她还是欺负你。」引泉忍不住气愤道。 「总之别跟春兰闹,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听几句难听的也不会掉块肉。」青娘对这些看的很开,她当时在青木娄的时候,比这个难听几百倍的污言秽语不是一样要听,和那些比起来,春兰那几句话都比不上蚊子咬一口。 主子心大,做奴婢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引泉给自己鼓了鼓气,转身端着水盆出门去了。 这回她没在碰上春兰,因为春兰被大丫鬟茗香给拽走了,引泉悄悄松了口气。 小蝶出门的时候是斗志昂扬的,回来的时候是垂头丧气的,她怎么都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最后还是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陆之远早就去了荷风院,她这半天是白等了。 这件事的失误让她认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必须要有自己的眼线提供消息,否则很容易错过大好机会,就像今天一样。她调整好心态准备接着奋战。 出门一天无功而返,回到罗氏院子里小蝶心里有点紧张,果然一进门就看到罗氏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她一样,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突如其来的一下倒是把罗氏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涂嬷嬷的举荐,小蝶现在已经是罗氏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了,在罗氏面前也就混个眼熟,罗氏身边的大小事一向都由三个大丫鬟掌管。 「奴婢辜负了夫人的厚望,今天没有等到二爷。」小蝶磕了个头,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给人磕头,可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就得学会低头。 第25章 罗氏这才想起来涂嬷嬷说的那件事,看着小蝶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不过听她说没有等到陆之远,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虽然涂嬷嬷也是为了她好,怕将来孩子出在荷风院里面她形势被动,但心里还是不太想往陆之远身边塞人。 白姨娘那已经是个例外了,当时她病危没有办法,青姨娘那根本就不是她弄进来的,现在还梗在她心上别扭着,如今要是再来个小蝶,她会被烦死。 「无妨。」罗氏淡淡的说道。 「奴婢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下次一定会成功的,奴婢定不辜负夫人的期望。」小蝶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罗氏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她没有期望,最好是一直不要成功。 小蝶见罗氏神色很淡,以为她是对自己不满意,心中十分恼怒,这次真是大意了,怎么没想到提前找人打探下陆之远的行踪,害的白忙了一场。 ☆☆☆ 陆之远的调令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下来的,任职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京官。 之前是正六品,如今官升两级,还是掌管着大理寺,消息一传回来整个陆府都震惊了,头一个高兴地就是陆三老爷。他一辈子就混了个编撰史书的职位,看目前的形势熬到头也就这样了。但他儿子争气啊,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了,以后出门不能随意了,儿子有前途,自己作为老子的一定要衣着光鲜,谨言慎行,这样才有威严。 陆老太太听到消息身体也康健了你不少,脸上的褶子笑的都多了两条,一个劲的夸奖有出息。 陆家虽然还是名门贵族,但是里子里明显不如前几年了,已经有将近二十年府里没出来一个像样的年轻人了,这回终于等到一个,陆老太太觉得自己就是现在闭眼都值了,家里有个能撑起门户的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例如三太太乔氏,听到这个消息的前一刻才刚拿了五千两银子给她亲儿子处理外面的烂账,正心情不好的时候,陆之远的调令便来了,她听完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火烧了一样难受,直接一头倒在了榻上,喘着粗气半天没起来。 白素素生了个娃娃,是个女儿,七斤八两,白白胖胖,十分招人喜欢。 陆之远一直想要个女儿,可两人这些年一直都在生儿子,生老三的时候白素素伤了身子,陆之远便不想她再生了。平时注意着日子加上偶尔服药,倒是规避的很好。 老四之所以会出来,这事陆之远觉得是个无法避免的错误,只怪当时月色太美,旁边的女人又太温柔,他都是做爷爷的人了,竟然一时没把持住。 老夫老妻偶然来了点情趣,一时间折腾的有点狠了,事后也是疏忽了,白素素想着自己都一把年纪了,都没往孩子那方面去想。 可她不想,老天替她想好了,这孩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到来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坐下来,当时大儿媳妇正巧有孕,大夫来例行检查,她突然胃中一阵憋闷,捂着嘴巴想吐。想着大夫就在,也不用再麻烦,便直接让大夫号号脉。 大夫摸着胡子,先是笑着,等号脉一会又皱了下眉,继而又笑了,收了手,朝她作了个揖,「恭喜夫人,您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当时一屋子的人,三个儿媳妇都在边上,这会都吓了一跳。 大儿媳妇:大夫您没弄错吧。 二儿媳妇:大夫您没说笑吧。 三儿媳妇:公爹老当益壮,恭喜娘了。 白素素:……快扶住我,我现在有些头晕。 倒没有人规定当了婆婆的人不能生孩子,可随着年纪增大,白素素想着自己总得拿出婆婆的端庄来,这下连孩子都有了,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两个背地里多么热情似火呢。 白素素觉得脸上有些不好看,匆匆逃回了屋子里闭门不出,晚上陆之远回来,喝了点小酒,摇摇晃晃的五十岁老头儿的脸一出现在门口,便朝着脸直接飞来一个黑影。 他眉头一皱,眼中聚集起了一股锐气,动作熟练地将那只绣花鞋握在手上,心道,小样儿,这么多年了,你以为老子还能被你砸到不成! 「陆之远,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上了年纪的白素素近来脾气有点大。 陆之远摸了摸头,有些不明所以,但秉承着自己大男人不跟小女子计较的原则,还是笑眯眯的握着绣花鞋过去了,「夫人,你的鞋子掉了,这样不小心,小心凉了脚。」 白素素气哼哼的看着他,眼珠子一转朝门口道,「茗香,天气热,给老爷端杯梅子汁来解解暑!」 茗香这会年纪也不小了,和春兰一样早就嫁人出去了,如今也是做了婆婆的人了。原本白素素的意思是嫁了人便不让她们回来伺候她了,她周围丫鬟多的是,也让她们享享清福,可两人平时也闲不住,便又回来了。 第26章 春兰最近儿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正在家里伺候孩子,所以只有茗香在。茗香姑娘到茗香姑姑到茗香嬷嬷,这一晃跟在她身边都快三十年了。 陆之远抹了把头上的汗,外面天气热的很他这一路回来身上的确有些黏糊糊的汗水,这会看到碗里的梅子汁,明显是用冰块镇过了,捧在手心有凉凉的感觉。 他心道,还是自己家女人知道疼人,虽然脾气大了点,但那些都是小事。 仰头大口喝了一口梅子汁,白素素神秘的笑了,茗香对视一眼,赶紧逃走了。梅子汁咽下去的瞬间,陆之远一张脸就黑了。 咸的! 齁的! 里面有盐! 「快拿水!」他大吼了一声,自己跑到桌子边上想倒杯水解解渴,不成想茶壶是空的。 「再拿杯梅子汁来!」白素素轻飘飘的坐了下去,朝门口说道。 这会陆之远只觉得舌头都被齁的要麻了,很快外面又进来一个丫鬟,端着梅子汁送了过来。 陆之远这会看到梅子汁就想骂人,怒道,「我要水,凉水,赶紧的!」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急匆匆应了一声,转身逃跑一般的出去了。 白素素坐在椅子上,后背垫着软软的靠垫,静静地看着丫鬟端了茶水进来,陆之远一连往下灌了十几杯这才歇了下来。 「白素素,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陆之远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太过纵容这女人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他喝的东西里面放盐,照这个口感,是一罐子盐都撒进去了。 「哼,没有解释,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明白。」白素素眼睛瞪得圆圆的,余怒未消的她说话也带着怒火。 陆之远也被激出了怒气,自己好好的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他一甩袖子去了书房,「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家中两个老的闹了别扭,这眼瞅着三天没说话了,就算一屋子吃饭的时候,也跟互相看不到彼此一样。 白素素:今日厨房这杏鲍菇做的不错。」 陆之远:这做的什么,都咬不动,厨子最近该换了。」 几个儿子互相对视一眼,赶紧将头低下去,老天爹娘这一吵架怒火就容易波及到其他人,赶紧撤。 老大:爹娘慢用,衙门里面有些急事要处理。儿子先行告退。」 老二:爹娘慢用,衙门里最近有几桩案子等着儿子抉择,儿子先行告退。」 老三:爹娘慢用,衙门里……」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两道嗖嗖投过来的视线吓得住了嘴。他怎么忘了,他没有衙门。 「瞧瞧你这样子把儿子都吓跑了。」陆之远气哼哼的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被谁吓跑了还不一定。」白素素挑着眉毛,一脸的不肯退让。 陆之远心中哀伤,他过去那个温柔的要滴水的小娇娘哪里去了,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一定不是她的素素。 「白素素,你不要太过分!」陆之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两眼瞪着要冒火。 「陆之远,是你太过分了!」白素素也站了起来,个子比较矮气势上面也不足,这会就明显被压了一头,她顿时委屈开了,这男人一定不是她的陆大人,陆大人才不会这么凶。 委屈委屈着眼眶就红了,陆之远这一看顿时慌了神,气焰也没了,火也消了,赶紧过去哄道,「别生气了,是我的不是。」 白素素一别脑袋,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委委屈屈的样子就是不说话。 「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陆之远伸手指了个屋里的丫鬟质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气成这样。 丫鬟一头雾水,「奴婢不知。」 「还敢撒谎」陆之远再度拍桌子,「家里谁做主不知道吗?」 丫鬟:老爷您别这么欺负人,奴婢真的不知道。 白素素眼泪还在掉,陆之远胸口是蹭蹭的冒火,正巧茗香端着碗什么东西进门了,一看顿时惊道,「二爷,您做什么这个时候欺负夫人,夫人有孕在身怎么能掉眼泪!」 陆之远:谁欺负她了,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这事不怨老子。 有孕怎么了,有孕你就能这么不讲道理? 等等,什么? 「你说什么?」他眼睛瞬间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茗香。 「奴婢说您怎么能欺负夫人!」茗香投过去责备的目光。 「不是这句,下一句。」陆之远急匆匆道。 「夫人怎么能掉眼泪?」茗香被问的一头雾水。 「就是这句,你给我重新说一遍!」陆之远脸上已经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了。 「奴婢说夫人有孕……」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响起了一声惊呼将她的话打断。 第27章 「你有孕了?」 陆之远满脸欣喜,眼神一直往白素素肚子上瞟,这肚子好多年没动静了,家里几个小的都长大了,他这几年正觉得无聊得很。孙子再好那也是人家儿子儿媳妇的,他一个老公爹,总不能往儿媳妇屋子里总凑。 「不生了!」白素素余怒未消,眼眶还是红的。 陆之远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这回一定要生个女儿!」 白素素这孩子就这么怀上了,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尽管她觉得有些丢人,不过既然有了那自然是要生的,年纪大了怀孕总归有些麻烦,太医院都快被陆之远给挖空了,硬是厚着脸皮跟皇帝借了两个老御医常驻家中。 十月怀胎,随着肚子越来越大,陆之远整天眼巴巴地瞅着,有一天夜里白素素半夜醒了,听到旁边的男人一边打呼噜一边讲梦话。 女儿,女儿…… 想要个女儿的心愿这都念叨了几十年了,白素素好笑,伸手摸了摸肚子,轻声叹了口气,她也希望是女儿啊,这生了好几个儿子了,虽说儿子也没什么,到底不如女儿贴心。 陆之远在五十一岁的时候迎来了人生中第四个孩子,他念叨了几十年的女儿。 一向严谨端庄的男人顿时变得柔情似水,整天抱着女儿就不撒手,逢人就吹嘘他女儿怎么怎么好看。 跟他一向不对盘的御史刘大人,最近回家脸色就不大好看,眼珠子盯在他老妻的肚皮上,憋了好几天憋出了几个字,「我们也生个女儿吧。」 刘大人的妻子当时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下一刻刘御史被连打带骂的轰了出去,「你个老不修的,一把年纪还想着生孩子。」 那年刘大人六十,她发妻子也六十。 总之陆之远老来得女心中十分高兴,为了彰显他女儿在家中的特殊地位,取名都简单明了,陆宝珠,陆家的宝贝掌上明珠。 陆之远得了新职位,还是高升,心里爽快,走路都是一阵风一样。 白素素继续过着她好吃懒做的宠妾生活,每天除了研究下一顿饭吃什么的时候会费点神,其他时候还是十分顺心的。 她偶尔会去给罗氏请安问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京城,罗氏见到她比在安阳的时候温和很多,有时候还会留她一起用饭。 白素素惶恐不安了许久,最后发现罗氏大概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并不是其他意思,便也放下了心。 其实罗氏最近很烦恼,乔氏这个恶婆婆整天看她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偏偏乔氏是长辈,她有怒也只能憋着。 前几日回了趟娘家,又被母亲一顿教训,逼她往陆之远屋子里塞人,早日生子。她现在是上下都不顺利,偏偏白素素来请安的时候让她发现又胖了,顿时就有些羡慕了,真是心宽体胖,白姨娘一直都没什么烦心事,整天吃吃喝喝的。 罗氏也不是多喜欢白素素,只是有时候羡慕她的生活,加上她也不是讨厌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发呆,所以便经常留着她说说话。 这天白素素刚请了安,又跟罗氏说了会话,便看到涂嬷嬷走了进来,一脸的欲言又止,她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了,便赶紧识趣的告辞了。 「出什么事了?」罗氏问道。 涂嬷嬷忙上前道,「奴婢听说青姨娘这个月没换洗。」 她话说完罗氏眉头便皱了起来,女人月事没来的可能性很多,但其中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有孕这个。 「消息准确吗?」罗氏脸色有些难看,顿了顿问道。 陆之远自从让人将荷风院的人手都换了之后,她等于是两眼一抹黑,打探个消息十分困难。 涂嬷嬷点点头,「是扫地的丫鬟听青姨娘身边的引泉说起来的,听说是比平时晚了七八天了。」 涂嬷嬷又继续道,「这事夫人一定要提早防范,以免夜长梦多。」 罗氏何尝不知道,庶长子加上一个得宠的生母,对她绝对是一个威胁,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没有提早准备起来。 到了第二日,白素素便听说了罗氏身体抱恙的消息。虽然奇怪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隔了一夜就病倒了,但作为妾室,主母身子不适,理当要去看望。 一同前去的还有青娘,两人住在一个院子,自然便也一同过去。 罗氏躺在床上,隔着层纱帘看不清脸色,但从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还是能听出来她此刻并不舒服。 她们到的时候大夫正好在里面把脉,两人便坐在外面的堂屋等了会。 「如今天气热,晚上也不可以贪凉,窗户一定要关好。夫人这是夜里过了凉气,无妨,老夫开两副药熬了喝下就没问题了。」老大夫一把年纪,说话的功夫已经唰唰的写好了药方。 第28章 涂嬷嬷接了药方又感谢了一番,将方子交给了丫鬟拿下去配药,回头看着白素素和青娘道,「两位姨娘正好在这里,便一并让大夫把把脉,如果有个不爽利也好一并看了。」 寻常妾室是没资格请大夫的,一般都要主母点头才可以。如今听涂嬷嬷这样说,白素素和青娘都没有意见。 老大夫先给白素素把了脉,说她肝火旺盛,是吃多了,最近应该清淡饮食。 白素素觉得有些羞涩,道了声感谢默默退到一旁去了,轮到青娘把脉的时候白素素就坐在一边,明显发现了些不对劲,涂嬷嬷一脸严肃,眼睛都不眨的一直盯着大夫的手,像是生生要盯出个洞来一样。 老大夫把脉的时间明显很长,等他收了收还没来得及说话,涂嬷嬷便立刻开口问道,「怎么样了,青姨娘身子如何?」 老大夫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焦虑过甚,最近时常有头晕目眩,饮食不规律,胸闷气短,多到外面走动走动,保持心情愉悦自然药到病除。」 天气热了之后青娘总是夜里睡不着,晚上睡不好白天人就没精神总是心烦意乱,加上她整日闷在屋子里,时间长了就总觉得憋闷难受。 「大夫再好好看看,青姨娘真的没有其他问题吗?」涂嬷嬷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想听的内容,就有些着急。 「没事,这位姨娘的问题不大,多吃多喝,放松心情很快就好了。」大夫说着话就把目光落到了坐在一旁的白素素身上,「倒是那位姨娘要多多注意,肝火旺,近来少吃肉类,多吃青菜。过了酉时不要进食了,三餐定时,不要暴饮暴食。」 这一通话把白素素说的面红耳赤,这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让她少吃点。 送走了大夫,白素素和青娘两个也没多待,罗氏身体乏力,她们便告辞了。 等人走了以后,床上的帘子被掀开,涂嬷嬷笑道,「夫人不用担心了,奴婢刚才追出去问了,放心。」 罗氏却高兴不起来,这事对她是一个警示,青姨娘这次没怀孕,可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陆之远过去,总有那么一天她还是要面对。 原本她想慢慢等着,可现在却坐不住了,她身体前些年亏损太重,如今尽管调养的好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怀上,与其这样等着,倒不如像涂嬷嬷说的那样,尽快培养一个自己人,等她生下孩子,将孩子养在身边,将来不管怎么样也有保障。她是主母,手上再握着一个孩子,将来不管是谁也别想越过她去。 这样想着她目光也坚定了,「让小蝶过来一趟。」 小蝶自从上次失败之后便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实行她的计划,正在发愁着就听到罗氏找她。 见了罗氏,小蝶屈膝行礼,嗓音软软娇娇的,「奴婢见过夫人。」 罗氏很少注意这个丫鬟,这回是头一次打量她,不得不说这丫鬟确实天生了一副媚骨,行动举止都透着股媚态。 「抬起头来。」罗氏开口道。 小蝶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抬了头,她的脸不属于美的惊世骇俗,却让人印象深刻,不多不少正好的容貌恰好完美的展现了那股媚态。 真是天生适合勾引人的。 罗氏目光暗了暗,她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罗氏叫小蝶过去并未说什么便让她退下了,之后留了涂嬷嬷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 小蝶的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一样了,屋子里来了两个教养嬷嬷整日的教授她礼仪,衣食住行都有人盯着,教她穿衣打扮,什么颜色的衣服配什么首饰,种种类类,源源不断的往她脑子里灌。 一开始她学的烦,不过她自来适应力比较强,很快便上手了,各种规矩礼仪都做的有模有样。 七月中是陆老太太沈氏的寿辰,因是六十六岁,十分吉利,陆府近来又不少喜事,便准备借着沈氏寿辰好好操办一番,众人乐呵乐呵。 陆老太太寿辰,白素素是孙子辈的小妾,按理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不过因着陆之远她又觉得自己应该重视。 陆之远和这个祖母关系十分好,上辈子陆老太太没了,她是头一遭见到陆大人哭了。 陆老太太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白素素那点家底,就算都拿出来了也不够看一眼的。 她为了这件事琢磨了好几天了,心里有事面上也展露出来,陆之远自然也发现了,「为什么事烦恼,说给我听听。」 白素素道,「老太太下个月寿辰,我想表示下心意,又不知道送什么好。」 陆之远闻言心中一动有些感动,不亏他心疼一些白姨娘,祖母和他自来感情深厚,他目光便格外的温柔,「你想送什么呢?」 「我想了很多,可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白素素说着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难过。 第29章 陆之远想了想道,「祖母喜欢吃鲜花饼,你若是想让她高兴,不如亲手做上一盘。」 白素素眼睛一亮,忙道,「那我就学做鲜花饼好了。」 陆之远点点头,很是欣慰,「祖母知道你如此有心一定会感动的。」 白素素深受鼓舞,她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让陆之远失望,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荷风院有个小厨房,平日里白素素晚上和陆之远想吃什么了,太晚的话也不去大厨房点,便在小厨房做点。 这会算是派上了用场,这个季节百花盛开,她要做鲜花饼自然需要花瓣,茗香和春兰在花园采了不少的花瓣回来给她试做。 白素素忙碌了一整天,又是和面又是调馅,等晚上陆之远回来就看到两腮沾着面粉的女人对他笑的十分灿烂。 白素素做了不少饼,摆了七八个盘子在桌子上陆之远来了自然要帮着试试味道。 他也没多想便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咽下去之后半晌没说话,神色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复杂。 「好吃吗?」 白素素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陆之远将咬了一口的饼放下去,伸手牵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想你的心意祖母一定会明白的。这鲜花饼也不是一定要做的。」 白素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一个饼,刚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苦着脸道,「怎么这么难吃。」 陆之远安慰道,「也不是很难吃,不过是盐放的稍微多了些,下次注意就好了。」 白素素一连做了几日的鲜花饼,都是以失败告终,甜的咸的她都尝试过,味道一直难以把控,有时候可以入口,有时候又难以入口。 陆之远这几日很是忧伤,白素素做好的成品第一个都是拿给他试吃,他这几天只要一闻到花味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无数次他都在悔恨自己为什么多嘴提什么鲜花饼。 书房内,光线明显交错着,照在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脸上,俊美的一张脸阴沉沉,让等在门口的朱平在如此炎热的夏季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朱平心里是十分同情他家二爷的,同时也有些佩服白姨娘了。二爷是脾气多么好的一个人啊,这都给逼成什么样了,你说你做鲜花饼就做,也不能可着劲的来吧,这一个时辰不到,就上了三盘子了,吃还不要紧,现在还要记录点评改进的意见。 「朱平!」 「小的在。」朱平赶紧进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恭恭敬敬的道,「二爷有什么吩咐。」 「这个赏你了。」陆之远指着桌子上三盘满满的鲜花饼,「吃完记得把味道记录好,给白姨娘送去。」 朱平想着主子赏赐就是好的,别说三盘子,就是三十盘子他也能吃下去。 「二爷放心,小的一定细细品尝。」朱平拍着胸脯保证。 陆之远有些感动,真不愧是他的心腹,就是这么靠得住,他语重心长的道,「吃吧。」 朱平点点头,走到桌子前端起盘子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口,顿时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嘴角开始蔓延,缓缓流向了心坎里。 老天,你能不能让我收回去刚才的话,朱平泪流满面的想着。 陆之远见他神情凝重,很是感慨,走过去给他倒了杯茶水,「喝点茶水,慢慢吃。」 朱平心中抖了抖,他看着眼前高大的主子,嘴里还含着半块饼不能开口,只好含泪点点头,「呜呜呜—」 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决掉三个盘子的鲜花饼,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门口小丫鬟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二爷,白姨娘刚送了盘鲜花饼,说让您尝尝。」 陆之远脸色一黑,朱平则是快要晕倒了,他不想吃了,真的不想吃了。 「拿进来吧。」陆之远说道。 小丫鬟不明所以便拎着食盒进来了,等一进屋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再一看陆之远,那眼睛看得她心慌慌的,小声的唤了声,「二爷。」 食盒打开,果然里面是烤的金黄的饼,上面还撒了几颗白芝麻。 「这个赏给你了,过去和朱平一起吃。」陆之远很淡定的冲着小丫鬟道。 朱平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这会看着那小丫鬟简直是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抓着她的手就不松开了,「快来,我们一起吃饼。」 朱平是陆之远的小厮,但又和其他小厮不一样,主子近身伺候的,还是十分得脸面的小厮,在府里就是大管家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加之他长相有几分英气,平时在府里不少小丫鬟都对他很有好感,但朱平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小厮,是一个有追求的小厮,岂能被这群小丫头绑住了脚,所以从来也不去理会她们的示好。 但这次不一样,她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来的太及时了,所以这会也顾不上平时的高傲了,很是热情的将鲜花饼都给了她,「快吃,快吃,这饼可好吃了。」 第30章 小丫头惊喜的要惊呼了,她这是走了什么好运,二爷和朱平都让她吃饼,这是白姨娘给二爷做的,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随便吃,虽然感动但还是推辞了,「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让你吃你就吃。」陆之远显然有些不耐烦。 小丫鬟吓了一跳,转头下意识的去看朱平,朱平确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小丫鬟含着激动的泪拿起一个就塞到了嘴里,等尝到了味道不由得垮了脸,她两眼泪汪汪的看着陆之远又看了看对面朝她笑着的朱平,奴婢这是做错什么了吗,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从正中午一直到日落西山,书房里面的丫鬟小厮,从一个到两个,最后有七八个了,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将祈求的目光看向了朱平。 朱平也很无辜啊,他能怎么办呢。 陆之远看公文不知不觉的就看的晚了,等发现的时候天都黑了,屋里点了灯,一抬头便看到屋里七八双眼睛幽怨的看着自己,冷不丁的吓了他一跳。 「二爷,白姨娘这鲜花饼做的太多了,我们已经吃不出……嗝……」 朱平一开口就打了个嗝,顿时一股菊花味从口中溢了出来,陆之远握着笔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过了会将笔放下,开口道,「行了,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如临大赦,急匆匆跑了,生怕晚了一步再被抓回去。 陆之远晚上来到荷风院的时候,白素素正围着个小围裙在厨房忙碌着。 空气中还泛着油花的香味,屋内几个丫鬟都是无精打采,显然这几天都被荼毒的有些惨了。不对,这不包括白素素头号心腹春兰,陆之远想着白姨娘兴致勃勃做了这么久的鲜花饼,肯定和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春兰有关系。 果不其然,下一刻屋子里就传来春兰的兴奋声,「姨娘,你这个鲜花饼,真好吃。」 「是吗,是吗。哦,真的好吃啊。」白素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陆之远眉角突突的跳着,迈着步子就进了屋子,白素素拎着个小锅铲正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她笑道,「二爷,你先进屋,我一会就好。」 「你别做了。」陆之远沉着脸说道。 「啊?」白素素愣了下,见他神色不愉,忙扔了锅铲跑出来,「二爷,您怎么生气了?」 陆之远想,我是被你的鲜花饼撑的,你别做我就好了。 「我想起来祖母好像前些年说嫌鲜花饼腻牙,并不喜欢了。」陆之远想发火却不想话一出口语调就不由得软了下来。 白素素瞬间心情不好了,她这忙活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做的像样了,就这么一句话,她就白做了。鲜花饼的事情因为陆之远的一句话就这样告一段落,白素素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是过不去的坎儿,过了就过了。 这日她正歇了午觉起来,就看到茗香急匆匆的进来了,「姨娘,素锦姑娘来了。」 白素素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素锦是谁?」 茗香这才想起来白姨娘平时很少出门难怪不知道,忙解释道,「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素锦。」 白素素吓了一跳,忙趴下床整理了下衣衫头发,便让人进屋了。 素锦今年二十出头,是陆老太太沈氏身边四大丫鬟之一,这会来了她屋里,白素素有些惶恐,因为素锦肯定不会没事找她串门,这指定是替陆老太太传话了。 素锦进门之后朝她行礼问好,而后道,「听说姨娘擅长做鲜花饼,老太太想请您闲着时候做一盘,不知道姨娘方不方便。」 白素素眼睛都睁大了,顿时来了精神,「有时间,有时间,现在就有时间。」 她这几天正为了鲜花饼这个事情有些憋闷,没成想陆老太太竟然会亲自让人找她做,心里高兴地不行。 厨房里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就是调好的花瓣酱都有七八种,春兰帮着生火,春兰和面,白素素则是调馅儿。 素锦便在门口等着,她瞧着白素素的背影心想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这样的大宅里很少能看到这么鲜活的人了。 白素素做了两种口味的鲜花饼,一个是玫瑰白糖的,一个是桂花蜂蜜的。这两种是她经过多次尝试味道最好的。 素锦拿了食盒又跟她道了谢,拎着回去复命了,屋内陆老太太正靠着软塌闭目养神,突然鼻尖有淡淡的香气袭来。 「老太太,您瞧奴婢带了什么回来?」 陆老太太闻言便乐了,她伸手敲打了一下素锦的头,笑骂道,「连老婆子都敢取笑,看我不打你。」 素锦连忙求饶,「老太太就绕了奴婢吧,奴婢可知道错了。」 陆老太太哼了声,「得了,赶紧把鲜花饼拿给我,我吃着高兴了就不罚你了。」 第31章 素锦连连应好,将鲜花饼摆好,陆老太太拿了一个咬了口,眼睛眯了起来。 这久远的味道,真是熟悉极了。 「这是阿远那个姨娘做的?」陆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贪嘴,吃了两个便停了,丫鬟端了花茶给她漱口。 「正是,是白姨娘自己做的。」素锦回答,她其实有些一头雾水,这鲜花饼她早就尝过,根本就不好吃,也不知道老太太是觉得哪里那么对胃口。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消息,陆老太太让白素素做了鲜花饼吃,他便调转了方向,直接往陆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盘子熟悉的东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陆老太太看到他进门,笑眯眯的朝他招手,「阿远,快过来。」 陆之远笑了笑走过去问了好,刚坐下手上就被塞了一个圆圆的小饼。 「快尝尝,这味道真是不错。」陆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 陆之远深深叹了口气,盛情难却的拿起来咬了一口,那边陆老太太问道,「好吃吧。」 「好吃。」陆之远想着祖母可能年纪大了,对味道不是那么精细了,白姨娘这个手艺,也就勉强能吃,好字真是一点不沾边。 「还敢骗你祖母,小兔崽子胆子不小。」陆老太太听他这么说直接在他头上敲了一把。 陆之远捂着头笑道,「祖母,孙儿都多大了,您怎么还敲脑袋。」 「多大也是我孙子,还不让打了?」陆老太太眉毛一挑,眼睛一瞪,陆之远便连连摆手妥协了。 「祖母您说的对,祖母您说的都对。」 祖孙两个说了会话,陆老太太随手拿了块鲜花饼咬了一口,「你别以为你祖母老糊涂了,这鲜花饼味道真不怎么样。」 「那您这是为什么?」陆之远倒是有些好奇了。 闻言陆老太太叹了口气,眼底有淡淡的悲色滑过,「因为这味道跟你大姑姑做的一样。」 「大姑姑?」 陆老太太这辈子一共三儿两女,其实陆家人都知道还有个大女儿,陆元娘。只是那位大姑娘后来因病去世了,一场疾病来的匆匆,带走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大姑姑也喜欢做鲜花饼吗?」陆之远对这位早逝的姑姑知之甚少,逝者已去,家里人也不会多提,只是逢年过节家中的祠堂角落会有那么一炷香。 「她哪是喜欢,明明就是要把我的小厨房给拆了。」陆老太太说起这些事就忍不住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就她那个厨艺,真是不堪回首。」 陆老太太想着过去的事情脸上忍不住有了笑意,可笑过之后眼角也泛了泪,「我以前总说她做的鲜花饼难吃,让她别做了,可现在想再吃一次却成了奢望。」 陆之远也红了眼眶,伸手握着陆太太的手,温声道,「您要是喜欢吃,以后让白姨娘天天给您做。」 陆老太太被气笑了,伸手又在他头上打了一下,「我偶尔吃一下就行了,这味道让我天天吃简直要命了。」 陆之远也笑了起来,「祖母这样就对了,您开开心心的大姑姑在天上看着也高兴。」 「就你会哄我老太婆。」陆老太太笑了起来。 祖孙两个在一处说着话,陆之远用了晚膳之后才告辞离开,原本是想直接去荷风院的,不想朱平对他说罗氏身体不适,白日里请了大夫。 罗氏近来身体好像又不太好了,前几日已经请了一次大夫,如今隔了这么短的距离又请大夫,想必是严重了。如此便调转方向去了罗氏院子里。 屋内罗氏靠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陆之远看着心中有些难受,毕竟是他的发妻,多少是有感情的。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去,「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了,大夫说染了风寒,我本就身子较之常人虚弱一些,只要好好养上几日就好了。」罗氏见他眼中有关怀之色,心中不免一暖。 陆之远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想吃什么让厨房做,安心养病。」 罗氏听着这番关心的话,垂下了眸子,眼底有挣扎,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陆之远话说完了,便想起身出去,罗氏这边也有他专门的书房,这个时辰他既然来了断没有临时离开的道理。 手被握住,他低头便看到罗氏一脸的哀求看着她,「二爷,别走好不好。留下来。」 陆之远皱了下眉,他想开口拒绝,可看着罗氏这模样,拒绝的话又着实张不开嘴。 「你好好休息,我不走就是了。」陆之远冲她笑了笑说道。 罗氏眼眶红了,眼泪顺着眼角往下不断地淌着,「二爷,我想要个孩子,只想要个孩子。」 她将自己的身段放的很低,嗓音又柔软可怜,陆之远想着自己确实愧对罗氏很多,如今她想要个孩子,他无法拒绝,心中叹了口气,像是做了决定一样,对罗氏道,「我们会有孩子的。」 第32章 罗氏听了这句话,便知道他今晚是不走了,心中大定的同时又难掩生出落寞来。 「你身体?」陆之远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脸色苍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事。」罗氏垂眸笑了笑,朝着门口道,「来人,备水。」 陆之远靠在浴桶里面,心里有些烦躁不堪的情绪随着水汽在升腾。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又脚步声走进来,他听到了却并未睁开眼睛,想着应该是朱平来添水。 「过来给我擦擦背。」他说着话倾身向前将胳膊搭在了浴桶边缘,露出光洁又线条流畅的后背。 屋内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有一双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后背,他猛地一惊,突然转头便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陆之远大惊之后便是大怒,朝着门口呵斥道,「朱平!」 朱平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一见这情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爷恕罪,是小的没用。」 他刚才提着水想进屋的时候,罗氏身边的青花和青竹两个将他拦住了,最后还搬出了夫人,他想着送上门的女人,二爷也不吃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会他却后悔了,只觉得枉费他一直自认为聪明,这会却犯了个大蠢。 陆之远很生气,很愤怒,直接表现就是换好衣服后一脚踢翻了摆在地上的水桶。 罗氏正在屋内暗自神伤,她这么做其实是辜负了陆之远一份心意,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她这身子最近又有些难受,大夫今日过来还说,以她目前的状况,想怀孕是十分艰难的。 「涂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罗氏跟陆之远到底多年夫妻,对他性子是了解一些的,平时看着极为好说话的人,其实最不喜的就是别人欺骗他,而她这回偏偏就是犯了忌讳。 「夫人您做的是对的。二爷迟早要开枝散叶,如果孩子生在别的院子里,将来对您都是威胁。」涂嬷嬷说的话也是真心为她考虑。 罗氏点了点头,嘴角扯出苦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听到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阵人仰马翻的吵闹声,下一刻便有男人进了屋子。 陆之远一张脸黑的像是滴墨一般,黑压压的眸子带着重重威压,只一眼罗氏心中便暗暗道了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陆之远走了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视线太过凌厉,罗氏甚至觉得脸上有刀锋滑过一般难受。 「二爷,您怎么过来了。」罗氏想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眼底的慌乱和苍白的脸色都泄露了她的情绪。 「罗氏,我对你一向敬重,可你如今却拿我的心意当时可以随意践踏之物,我真是吃饱了撑的会答应你留下。」他这话说完冷笑了一声,「罢了,我们这夫妻之情,你既然丝毫不放在心上,以后我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涂嬷嬷想伸手拦一把被他一把推到了一边去,腿磕到了桌角,疼的她诶呀诶呀的叫唤着。 朱平跪在门口,陆之远是直接从他旁边过去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吓得他是两腿都软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追上去。 陆之远心口憋了股怒气,步子走的也很快,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到了荷风院门口,这个时候院子里灯火都灭了,想必屋内的人也都睡着了。 他站在门口静默了一会,朱平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陆之远又再度转身走了,朱平拍了拍大腿,急匆匆又追上去了。 陆之远是直接回了书房,在屋子里看了一夜的书,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觉得支撑不住,在榻上小睡了一会。 罗氏的事情他真的很生气,从一开始罗氏便喜欢自作主张,最开始在安阳的时候他就从没想过纳妾之事,原本见她身子不好,是想好好照顾她的,结果她不经过自己同意便抬了白姨娘进门。 如今他和白姨娘感情日渐浓厚了,罗氏这边又想要孩子了,毕竟是主母,嫡子嫡女将来也要继承家业,他虽然心中不愿,倒也同意了。 谁曾想罗氏竟然又瞒着他弄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鬟进屋,这是要做什么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就是想让他睡了那丫鬟之后生下孩子养在罗氏身边。 这算盘打得十分好,可就是一点没有顾及到他这个人到底愿不愿意如此,而且罗氏打算了那么多,根本对自己这个丈夫不信任,不信他会一直敬重这个发妻,所以才想要用个孩子制约他。 越想越觉得生气,陆之远一连几天都没去后院,一直睡在书房里,脸上一直沉沉的,吓得前院的下人们一个个胆战心惊,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喘口气错了得罪主子。 朱平自然也被冷落了,这几日陆之远出门都不带他了,也不说不用他,直接不理会了。 主子生气罚你还代表愿意用你,可像现在这样不予理会,简直不要更让人不安了。 第33章 朱平思来想去,这事不能拖了,再拖下去他的饭碗就不保了,必须尽快想出办法解决。 对了,白姨娘! 陆之远在书房等了好几天,心情一度很低落,罗氏惹他生气就罢了,亏他平时偏心白姨娘,真是个没良心的,他这么久没过去,也没看支个人来问问消息。 这事他还真是冤枉了白素素,她这几天挺忙的,自从陆老太太点了她做了一盘鲜花饼还赏赐了她一整套头面之后,小小的荷风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各房各院都来了人,他们当然不是来拉家常的,是找她烙饼的。 最开始来找她的是二夫人裘氏,要了一盘鲜花饼还给她两支金步摇作为答谢。而后人就越来越多了,短短两日不到,白素素屋子里就多了一个装的满满的匣子,里面都是各色的金银首饰。 一开始白素素还挺有干劲,觉得自己的手艺受到了认可,但陆家人口多,从老爷夫人到小姐少爷再到各方的姨娘,这一大圈轮下来,就不是个轻松地活了。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人吃起来简直没个够,把白素素累的从早晨钻进厨房一直到大半夜都不能休息。 「还有多少没做的?」白素素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油烟味,她无比庆幸最近陆之远可能比较忙没空过来,否则她顶着这张油光满面的脸,可能就要失宠了。 由于最近定饼的数量比较大,她怕忘了便让茗香弄了个小册子记录下来,每房都要了多少。 「明天大夫人那边定了三十个玫瑰饼,二夫人那边定了四十个桃花饼,三夫人定了五十个桂花饼。」春兰汇报道。 白素素,「……」 「怎么吃得这么快,他们现在都不吃饭的吗?」林思百思不得其解,这犯了什么邪,她一个宠妾现在成了卖饼的了。 春兰摇摇头,她一张脸这几日一直蹲着烧火,被烤的都泛了红,这会也是有些打不起精神。 安排了茗香去给大房那边送饼,白素素则是去泡了个澡,这一身的油味简直腻的人脑仁疼。 等她洗好澡换好衣裳茗香也回来了,她回来终于解开了为什么最近陆府里的人都迷之喜欢她的鲜花饼。 这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春兰说起来,这丫头平时没事就喜欢到处转悠,不知道怎么的和陆老太太院子里一个扫地丫鬟熟悉了,当时白素素做了一大批饼,陆之远又不让她折腾了之后便剩下了不少,这些东西扔也不是,吃又吃不了,着实很愁人。当时白素素就让茗香和春兰拿着看看送人吧,府里丫鬟多,看谁爱吃就给他们吃。 结果春兰就送给了那个新认识的小姐妹,那丫头吃饼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被陆老太太看到了,就跟她要了一个。 这事就这么出来的,陆老太太无缘无故点了鲜花饼,府中众人自然要寻根究底,一打听便打听出了原因,据老太太屋子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白素素做的鲜花饼跟已故的陆元娘做的一样,老太太吃起了饼就想起了女儿。 府里几个夫人一听这消息便想在陆老太太那边刷刷好感,因此都可着劲的让白素素做饼。 白素素听完事情的始末因由,只觉得这帮人简直是疯了。 「那我们还做不做饼了?」春兰手上还拿着小册子。 ☆☆☆ 到了第二日,各院子来取饼便听说白姨娘病倒了,这饼便做不了了。 白素素在陆府虽然地位不高,也没听说多得宠,但她毕竟是陆之远的妾室,算是半个主子,这会她做饼累到了各院哪怕不高兴也不能逼着她去继续做了,不但不能逼了,甚至还都各自送了慰问的礼物过来。 茗香拿着串红玛瑙手串进门的时候,白素素正懒洋洋的在嗑瓜子,她这几天累的简直腰都要断了,这会闲下来才知道这种好吃懒做的日子才最适合她。 「这是三夫人刚才让人送来的,说是给您和青姨娘一人一条。」 白素素看了一眼便让茗香收起来了,她不是很喜欢戴东西,最主要的原因是懒,总觉得这些金银首饰戴在身上压得人难受。不过这些好东西她都喜欢,将来手头紧了可以用来卖钱的。 过了晌午她正准备去睡会午觉,就听说朱平来找她了。 朱平是前院的小厮,平时是不会随便来后院的,这会突然过来,白素素只当是陆之远有什么吩咐了。 她是在院子里面接待的朱平,谁知道他一看到白素素就跪下了,低头抹着眼泪,「姨娘,您这次一定要帮帮奴才。」 白素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觉得陆府出来的人都不一般,做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有什么事起来说。」白素素说道。 「姨娘,奴才犯浑,惹了二爷不高兴,这几日二爷都不肯跟奴才说话。」朱平既然是来求人的,自然要说出个始末因由出来,所以也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罗氏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第34章 白素素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听到陆之远见到有个丫鬟在屋内出现大怒的时候,简直不要更加钦佩了。 「那丫鬟好看吗?」 这突然的一问把朱平弄愣了,他心道白姨娘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怎么会问起这么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而且看她那个表情好像还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奴才没看到,想来应该是难看的。」朱平说道,要是好看怎么会陆大人那么生气。 白素素有些失望的样子,她还以为是个美人呢,想着陆之远能够在美色面前毫不动摇真是值得暗暗高兴一把了。 「姨娘,奴才知道错了,您就帮帮奴才吧。」朱平跪在地上哭的眼睛都肿了,他确实是着急了,要是陆之远不肯用他了,以后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那等二爷过来的时候我帮着你问问看,不过成不成我不敢保证的。」白素素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管陆之远外面的事情,但朱平既然哭的这么惨,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了。 陆之远陆之远过来的时候明显不太高兴,脸色沉沉的,像是在生气,白素素跟他说话也不理。 一起吃了晚饭,白素素时而偷看一眼,他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瞥过来。 白素素找了半天话题,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关键她说了半天对方都是一言不发,这话题真是进行不下去。 陆之远心想白姨娘真是没良心啊,他都这么生气了,竟然也不知道说点软话哄哄,还跟他说什么天气很好,花很香这些不知道怎么接话的。 两人一起吃过饭,又各自待了会,晚上躺在床上,两人一人占一边,各自躺着都没说话。 白素素想着良辰美景的,又是干柴烈火的,总要发生点什么吧,她偷偷侧头看了眼眼睛闭得紧紧的男人,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手指,熟料那边迅速将手抽走了。 白素素,「……」 又过了会,白素素小手往旁边碰了碰,那边赶紧翻了个身跟她保持距离。 白素素,「……」 这样一来二去折腾了一会,陆之远一直跟赌气一样不理她,这倒是把白素素折腾的困了,她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陆之远躺在床上等了很久,旁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睁开眼睛一看顿时气笑了。 睡着了! 身旁的女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光下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陆之远伸手拨了拨她额头上的头发,不想惊动了熟睡中的人,女人的眉头皱了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身体倒是下意识的往他旁边靠了过去,小小得软软的身体窝在他的怀里。 这样的夜里,外面还起了风,身边躺着个女人,他身体难免有些明显的反应,这会他又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装什么冷淡,这下好了自作自受吧。闭上眼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一点点的也终于有了睡意。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陆之远便不得不睁开眼睛,他低头看了眼趴在他身上,将他小腹当成了枕头的某个人,这个白姨娘以后弄根绳子给捆起来好了,睡觉太不老实了。 「白姨娘,你压到我了。」陆之远摇了摇她。 「喔……」 「白姨娘,你给我起来。」陆之远低低的吼了一声,这女人也真会挑地方压着,尤其那呼出的气体一下下打在他的小腹上面,酥酥麻麻的让人浑身难受,简直不让人好过了。 白素素睡梦中被人摇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道,「二爷,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干什么呢?」 陆之远一阵气恼,沉着声音道,「我倒是想睡,你看看你躺在哪里了。」 白素素不明所以,借着屋内微弱的光线她转头,看到了明显撑起来的某个部位,只觉得脸都羞红了,慌乱间啊了一声,匆匆爬了起来,那点睡意这会也被驱散了。 「我不知道。」她有些窘迫,明明记得是睡在枕头上的。 两人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隔了好一会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不睡?」 白素素喔了一声,「我睡不着。」她其实是想等着陆之远睡了再睡,生怕自己再干出来什么丢人的事情。 陆之远长长的哦了一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猛地有什么压了下来,「正好我也睡不着,那我们就做点其他的吧。」 陆之远可能是最近憋得狠了,这会一放纵就有些收不住,明明平时两次就能解决的事情,这回硬生生来了多来了两次。纵欲过度尤其是被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爬不起来。 躺在床上的白素素心想,她改日一定要找个机会跟陆大人谈谈,年纪轻轻要爱惜自己,不能总是这般没有节制。 关于这点建议,她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一连数日陆之远都没回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家也迎来了一件大事,陆老太太的寿辰到了。 第35章 寿宴自然少不了前来祝贺的宾客,陆家在京城中经营几代,如今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因此这一天陆府门口更是门庭若市。 白素素作为孙子辈的小妾,按理是没资格亲自去跟陆老太太祝寿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日鲜花饼做的很好,所以陆老太太亲自让丫鬟请了她过去。对此白素素表示受宠若惊啊。 不过正式的宴会她就不能参加了,能入席的都是各个世家的夫人小姐们,来的人身份尊贵,像是妾室之类这个时候厨房也会给配一桌宴席自己回去享用。 陆老太太六十六岁大寿,热热闹闹了一整天,白素素领了一桌子好菜,心情也高兴,可不曾想晚上的时候,府里却传出来一件大事。 茗香将这个消息说给她听得时候,白素素是一脸不可置信的,「你是说那个小蝶被太子殿下接走了?」 「没错,刚才坐着太子的车驾离开的。」茗香也没想到,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连陆府一众人都处在一种完全的怔愣当中。 「她还真是好运气。」白素素说道,太子是有名的多情种,年纪不大后院女人倒是不老少,听说下面经常会有官员送他美人,这位殿下也都是一应笑纳,来者不拒。 此刻小蝶坐在太子车驾之内,看着这快赶上一间屋子大的马车,装饰的极为豪华,就是她此刻坐着的垫着都柔软舒服的不像话,心口还不断地跳动着,让她紧张又惶恐,尤其是旁边端坐着的那个男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简直难以置信。 当时落水之时她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是陆之远,想着如果能有肌肤之亲,她就能顺势赖上,好歹也能混个名分。因此在落水之后她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故意将肩膀露出来。可谁知道来人并不是陆之远,而是一个陌生男子,她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凭着自模糊的认知从他的衣衫判断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 小蝶处在怔愣当中,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欢欣雀跃,怪不得她一直勾引陆之远失败,原来老天爷给她留了个最好的。太子是何等人,只要她能得到太子青睐,将来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这样一想,她便完全扫了之前的阴霾,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崇拜看了过去。 「殿下。」女子的声音柔柔软软,眼神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崇拜,太子一颗心便柔软了下来,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温声道,「美人受惊了,以后跟着孤,孤不会让你受苦的。」 小蝶便低头笑了笑,似乎是害羞一般的点点头,「奴婢谢太子厚爱。」 她说话间便察觉到了腰间一只手沿着她的衣衫探了进去,她假意推搡了几下,便顺势将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了太子怀里。 温香软玉抱满怀,太子顿时身体有些把持不住的悸动,尤其躺在他怀里的美人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简直勾人一样,他眸子中神色暗下来,当即抱着怀中的女人一个翻身压了下去。 车子朝着太子府慢慢走着,而此刻的白素素正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春兰绘声绘色的讲述。 小蝶自从上次勾引陆之远失败之后,便失去了罗氏的信任,被关在房间里好一阵子。 今日是陆老太太的寿辰,陆府上下都热闹,来的人多人手不够用,罗氏院子里很多丫鬟婆子都去帮忙去了,所以也没人看守她了,便让她跑了出去。这小蝶想着自己不能一辈子当丫鬟,一定要想办法出人头地,她换了身自己最好的衣裳,又精心描了妆,便去了后花园寻找着机会。 只可惜那时候正好赶上了午宴,花园里没什么人,她站的时间久了,被太阳光晒得有些头晕,旁边是荷花池,她一个不小心便掉了进去。临掉下的前一刻,她眼角看到了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陆之远,便直接在水里扑腾起来,喊着救命。 太子嫌宴会烦闷,便一个人在后园子里面散散步,没成想便看到有个女子落水了。他是堂堂太子,身份尊贵,那里会愿意屈尊救一个小女子,但这会四下无人,也没个可以指使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淹死了,想着便走了过去。 这大概是太子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当时太子跳下了池子,将落水的小蝶救了上来。 等人救上来以后,太子一看这女子便乐了,女子衣衫凌乱,因为沾了水,那薄薄衣服紧贴着身体包裹着女子曼妙的身体,再一看那女子的脸,竟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这会小美人刚溺了水,眼睛中满是惊慌失措,低低的啜泣着。 太子浑身上下便被保护欲望充斥住了,当即不顾其他,伸手抱着小美人便走了。 二夫人裘氏正在厅内招待宾客,听到丫鬟回禀的时候,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太子堂而皇之的抱着个女人在后院走,这要是被人看到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闲话来,她也不敢耽搁,急匆匆便带着人去了。 第36章 裘氏心中很担心,陆老太太寿辰,这府里来的人很多,这要是哪家的小姐,被人抱在怀里岂不是坏了名声,到时候他们陆家可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谁都知道太子好女子,京中有些身份的人家哪里肯将女儿送进太子府。这是铁定得罪人的事情。 裘氏急匆匆赶过去以后,等见到被太子抱在怀里的女子,顿时松了口气,幸亏不是京中小姐,她心中对太子这番鲁莽的举动十分气恼,碍于身份倒是不能多说什么。 问明了缘由之后,裘氏只觉得头一阵的大,这女子罗氏屋子里的丫头。人是三房的人,自然还得请了三太太乔氏来,罗氏自然也不能缺席,这下都聚齐了。 小蝶这会被吓得有些懵,面对眼前几双不善的目光,下意识的用手握住太子的衣角,太子低头便看到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当时大手一挥道,「这女子本太子要了。」 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几个人互相看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哪有在舅家贺寿看上人家的丫鬟直接要带走的道理。 不过他是太子,就是想带走哪家小姐也不容二话,更何况是个小丫鬟,就因为这一句话,小蝶变成了太子的女人,而后便被太子带走了。 罗氏为了这件事气的砸了半天的东西,这人是她院子里出来的,在府里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这个主子教导的。尤其是乔氏对罗氏冷嘲热讽那几句话,让她更是觉得脸上仿佛被人扇了几巴掌。 最后还是涂嬷嬷进来安慰了她,「夫人您要往好的地方想,事情既然成了定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好什么好,这事传出去外面不知道怎么议论我。」罗氏气的脑仁一阵阵的疼。早就看出来那个小蝶不是个安分的,却不曾想现在竟然是明目张胆的勾引太子了。 「可若是小蝶将来在太子面前得宠,这等于是您的一大助力。」涂嬷嬷说道。 「东宫里面什么人没有,那女人多了去,她进去没几天便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还指着能够得宠,我看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罗氏摆了摆手显然觉得不想提了。 「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帮她一把了,让她在东宫立住脚,她身份地位,以后也不得不依靠着您。」涂嬷嬷说着已经笑开了,见罗氏一脸不解,便又继续道,「若只是府内一个小丫头,进了太子府顶多也就是个侍妾的命,可若她是您的干妹妹呢,这就不一样了。」 罗氏拧着眉头思考着涂嬷嬷的话,「继续说。」 「老太太大寿,您的干妹妹小蝶来府内贺寿,不小心掉落荷花池,幸得太子出手相救。这男才女貌,互相看对了眼,自然是一段佳话。」 涂嬷嬷说完罗氏便陷入沉思,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如此还要麻烦母亲一趟了,这件事需要她出面才好。」 「正是这个道理。」涂嬷嬷说道。 罗氏也觉得有道理,当即写了书信让涂嬷嬷带着送到了娘家。 在小蝶被带走的第二天,这件事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太子在陆府之内救下之人乃是罗氏的干妹妹,两人男才女貌一见钟情。太子得了贤名字,罗氏得了实惠,这买卖两方面都满意。 太子直接提了小蝶为太子良娣,身份一下子便起来了。太子良娣不同于普通的侍妾,侍妾可以有无数个,但正经的分位也就那么几个,属于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三夫人乔氏在屋子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骂了几句不要脸,明明就是个丫头,还说什么干妹妹。 晚上陆之远回来脸色便不大好,进屋之后一直不说话,白素素也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看着陆之远的脸色心中思忖着这怒气几分是因为罗氏的举动,几分是因为那个小蝶。 「二爷,您喝杯茶消消火。」 陆之远沉声恩了一声,心中的确觉得恼怒,他是大理寺卿,已经可以位列朝堂了,得到皇上重用,他是准备大展拳脚一番的,这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外人知道了定是觉得他安排的人送给太子。 而且这人还不是别人,偏偏是那个小蝶,那个女人三翻四次的想要勾引他,这会被太子带走,总觉得别扭。倒不是他看上了那个女人,只是男人心中天然的一种自尊心作祟,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更是让他将怒气牵到了罗氏身上。 他抬头便看到眼前端着茶杯的女人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明显眼中意有所指,「你想什么呢?」突然被人戳破心事便带了些恼怒。 白素素笑的很无辜,「我什么都没想啊。」 陆之远瞪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茶杯仰头喝了一口,放下来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眉,「凉的?」 「凉茶给您降降温,瞧给您气的。」白素素笑眯眯的说道,明明是最温柔的语气,可这会从她嘴里就带着那么几分嘲笑,陆之远顿时冒了火。 第37章 「白姨娘!」 「妾身在呢。」白素素继续笑着。 「白素素!」 「您小点声,妾身耳朵听得到呢。」 陆之远一拍桌子,这女人是给惯得越来胆子越大了,现在都学会跟他阴阳怪气的说话了,看来是不教训不行了,「放肆,白姨娘谁给你的胆子!」 白素素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屋子,身后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白素素,你给我站住!」 「二爷您现在肯定看着妾身烦恼,那妾身躲进屋子里,您看不到就不烦了。」她说完便飘进了屋子里去了,只留下身后怒气冲冲的男人。 白素素进屋子之后也生了闷气,她其实知道陆之远跟那个小蝶没什么,但就是气不过他那副小心眼巴拉的样子,这会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气恼。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翻了个身将脸朝着床里面,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白姨娘,起来。」男人的声音响起。 白素素心下哼了一声,刚才还气势汹汹呢,这会我也不理你了。 陆之远又道,「数到三,你要是再装睡,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哟,这气势汹汹的要挟,好吓人呢。白素素又哼了一声,依旧不为所动。 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安静的若不是男人的呼吸声一直在,她都以为人走了,她维持着一个动作时间久了便有些僵持不住,刚想翻动下身子,结果肩膀被人掰着转了过来,而后在她震惊的眸光中,眼前的一张脸压了下来。 唇落上去的一瞬间,她还反抗了一番,但她这个反抗力度太小,小到被男人轻而易举的撬开唇齿,继而攻城略地。 城很快被攻破,她被吻得身体软绵绵的,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悄然剥落,男人欺身而上,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她只觉得脑海中思绪一片空白,任由着男人在她身上予取予夺,意识逐渐沉沦的时候,耳边只有男人低沉的呼吸声伴着她的喘息声一浪接一浪的席卷而来。 事后,她窝在男人的怀里,身上出了一层汗,这会只觉得浑身乏力一动也不想动了。 「你这人也就这个时候老实一些。」陆之远看了眼被他折腾的只剩下喘息力气的女人,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自豪感。 白素素心中很是无语,也不知道他眼中这满满的得意从何而来,她现在困得只想睡觉。 ☆☆☆ 这日宠妾白素素躺在美人榻上吃着外面刚送进来的瓜果,春兰就跟她说些听到的消息解闷,这几天京城中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每年夏季最热的几个月皇帝都要去都要去行宫避暑,今年也不例外,皇帝带着一众妃嫔浩浩荡荡的前往避暑山庄,却不想路上遇到了刺客行刺,危急关头有一人挺身而出,替皇帝挡了一刀,救了皇帝的性命,但他自己却命在旦夕。皇帝吓坏了,最后侍卫赶来将刺客击退,皇帝保住了性命这才想起看一看那个救了他性命的人,结果不看罢了,一看吓了一跳,这人竟是被他驱逐而出的三皇子。 当时皇帝看到救了自己的人竟是他的儿子,感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急忙宣了太医查看,太医检查结果却不好,三皇子受了重伤加上伤口处淬了毒,可能是救不活了。 皇帝大怒,当时便命人启程回皇宫了,召集了整个太医院医治三皇子,最后集所有人的智慧,想出了一个法子,用几种极为稀罕又刁钻的药物强行吊着三皇子的性命,人不死,但却也没醒来,陷入了一种长久的昏迷之中。 「那个三皇子现在怎么样了?」白素素听完这个消息是半天没说话,这一幕熟悉的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还活在上辈子。 只是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几年后,怎么会提前这么久,而且连路子都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三皇子一年之内几度病危,让皇帝深感对不住这个儿子,在他昏迷期间便恢复了他的身份并且发下皇榜饭食能够救醒三皇子之人,赏银万两,并且钦此侯爵。 白素素记得最后将他救醒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于一年后突然揭了皇榜,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三皇子救醒。 而他醒来之后直接将将朝堂搅动的波谲云诡,皇帝年迈,对这个舍身救了自己的儿子十分信任,甚至后期默许了他与太子分庭抗礼,萧平章掌管着京畿卫,等于是将整个京城的守卫都握在手里了。 权势滔天的同时他也迅速培植党羽,一开始三皇子和太子还是互相抗衡的局面,直到太子出事被弹劾,一时间流言四起,皇帝大怒,直接下令废黜太子,幽禁终老。 太子出事之后,保太子党便出了事,一个个被铲除,陆家是太子的舅家,根深蒂固的大树,自然是第一个便被拔掉。 陆家一点点衰退,陆之远的官路也出现问题,许多麻烦接踵而至,以至于最后被定了抄家砍头。 第38章 这些陈年旧事她一直不想想起来,只要稍微一想便觉得浑身都发冷,可现在却不得不想了,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在提前,三皇子舍身救父,这是美名,可其中到底几分真的,她说不好,也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她想跟陆之远说,不要保太子了,太子将来要倒台,还是保三皇子吧,这样大局既定的时候,陆家才能保得住。 可她要怎么说这些话,她一个小妾妄论朝廷大事,还是未来的皇权问题,恐怕陆之远还以为她疯了。即使他现在宠爱她,可不不代表她可以任意妄为的谈论那些极为敏感的话题。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讲,三皇子被贬黜多年,加之又病危,太子却如日中天,这两相对比,根本就不构成任何威胁。 「人现在在皇宫里面呢,不过听说是不行了。」春兰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消息,还是得益于她平时没事喜欢闲磕牙的性格,不管是门口守门的张婆子,还是陆老太太院子里扫地的小丫头,她都能说上几句话,可能没什么大的作用,但打听个消息倒是灵通不少。 就像这次三皇子的消息,就是陆老太太和屋子里的夫人们提起来的,那扫地丫头意外听到了,而后又当闲话说给春兰,春兰又给她带回来了。 白素素私心里其实很想那位三皇子早点病逝吧,只要他没了,太子会登基,陆家也不会抄家,陆之远的官路也会一直平顺下去。而她也能做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小宠妾了,可她也知道这些事只能是想想了。 陆之远隔了几日没去后院,这日忙完了便早一些回来了,白素素正在屋子里唉声叹气,见他来了也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扑上去。 「二爷。」白素素轻声唤了一声。 陆之远倒是有些好笑,「今个怎么变了性子,难得看你端庄一回倒是有些不习惯。」 白素素心中有事压着,根本没心情跟他说笑,这些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二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陆之远在她边上坐了下来,伸手拉着她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掌心,「一会还要出去一趟,子安过来了。」 白素素一怔,脸上便有些怔愣,陆之远见她这样还以为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何人,便又解释,「瞧你这个记性,不会是忘了吧,去年带你出门还见过的,徐子安。」 「他怎么会突然过来了?」白素素当然记得,这位人物她怎么能忘记呢。 陆之远这次离开安阳,徐子安并未跟来,临走前陆之远跟上峰推荐了徐子安,现在他是安阳县令了。 「子安刚辞了官,前几天刚到的京城。」陆之远原本打算着依照徐子安的能力,留在安阳熬个几年,加上他的提拔,一点点便升了起来,这回徐子安突然请辞,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来了京城。 陆之远和徐子安又混到了一起去了,若不是白素素知道未来他们关系交恶,她都以为徐子安是看上他们家陆大人了,要不然干什么连官都不做了,巴巴的跟了过来。 白素素觉得这事简直都是有预谋的,这三皇子刚刚为皇帝挡了一刀重新回到京城,那边徐子安便也紧跟着来了。若说这是巧合,打死她都不相信。 只是这两个明明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怎么就勾搭上了,白素素不懂也想不明白。 其实这回白素素真的是误会了,徐子安来京城投奔陆之远纯粹是觉得京城适合他大展拳脚,安阳那块小地方他就算熬一辈子熬上个七品芝麻官也就顶天了。所以再三考虑之后便毅然辞了官,背着小包袱就投靠他的好朋友来了。 「二爷,我听说前阵子皇上在行宫遇刺,刺客抓到了吗?」白素素话音未落,便察觉到手上的力道一紧。 陆之远这几日也为了这件事烦心,皇帝出行,行宫里面竟然混进了刺客,若不是当时三皇子出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两个刺客最后还是跑了一个,皇帝大怒,着命必须抓到。 皇帝行宫三面环山,当时此刻定是藏到了深山之内,当时都没抓到,这会过了这么久想抓到岂是这么容易的。 前几日皇帝召见他,那话音中隐隐的含着对太子的不满,想来也能理解,太子掌管着京畿卫,却让刺客混进去了,这事想让皇帝不怀疑都难。 「没什么事,正在查。」陆之远说了一句,显然不愿意多谈。 白素素见此便也岔开了话题,说了些其他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陆之远这才起身出门去了。 日子又过了半个月,这段时间陆之远一直早出晚归,忙的不可开交。他是大理寺卿,这个案子最后推来推去便落在了他头顶上,皇帝下了死命,一个月内破案,否则官帽不保。 为了这个案子,陆之远最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外面告示张贴了许久,可此刻却仿佛石入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39章 朝堂内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皇帝这次遇刺乃是太子指使。这消息等春兰跟她说起来的时候,白素素便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她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消息都能传到她耳朵里,那外面岂不是传的更加严重了。 太子这个人,白素素知道一些,他们之间没有过来往,不过以前陆大人会跟她说一些,无功无过的一个人,有些贪图享乐,若说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好女色,其他的倒也过得去。他对皇位的野心不大,太子更喜欢的是富贵奢华的生活,按照太子的意思,他巴不得皇帝活的长长久久,这样他就能一直安安稳稳的做太子,不必整日为了国事烦心。 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他会谋害皇帝,白素素是不相信的,可她不相信,不代表皇帝不相信。皇帝如今已经过了壮年,渐渐老迈,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对手上的权利也越加看重,这个时候又出了刺杀时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太子等不及想要夺权了。 白素素越想越觉得担心,她突然发现原来太子和皇帝之间在这一刻就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次时间让皇帝怀疑了太子,而随着之后三皇子那边几度病危的消息传来,每一次都是对皇帝的一个提醒,这两个儿子,一个救了他险些没命,另外一个却想杀他。 这样的想法一次两次皇帝还能告诉自己是他多想了,可架不住那位三皇子每个月都要病危一次,皇帝时间长了自然是对太子日渐不满,所以后来才会默认太子权利被架空掉。 陆之远是踏着月光回来的,神色带着淡淡的疲惫,白素素见到很是心疼,晚膳便让厨房做了个鸽子汤给他补补身子。 晚膳后陆之远在在隔壁屋子里处理些事情,白素素端了茶点过去,走到桌边的时候看到桌上放了张画像。 「这是何人?」白素素将茶点放下,端了茶杯递给陆之远。 「行宫遇刺逃走的那个刺客,抓了这么久一直没有任何消息。」陆之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是他上任以来最大的一个案子,眼瞅着皇帝给的期限一天天临近,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白素素往画像看了一眼,不由得觉得有几分眼熟,那人右脸上有道十字形的伤疤,好像她什么时候见到过。她回忆了一番,却发现记忆中对这个人一片空白。 「你也不害怕,看的这么仔细。」陆之远见她一脸凝重的表情,便打趣了一句。 「我是想记住这人长相,一旦碰巧看到也能通知您。」白素素认真的说道。 「得了,你一个妇人,真要遇到这样的杀手,你觉得你还有命通知我吗?」陆之远看她一眼,虽说并未将她的话当真,但见她这样,心中也温暖,想必白姨娘也想为自己出一份力。 陆之远看了会公文再抬头便看到坐在屋内的女人一脸的欲言又止,便放了笔开口道,「过来。」 白素素依言走到他边上,听他问道,「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二爷,我最近听外面都传言刺客的事情和太子……」她没忍住还是提了这件事。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声音骤然下沉,眉峰上挑,这已然是带了怒气。 白素素一惊,知道他这是动了怒,忙垂下头道,「二爷息怒,妾身知错。」 陆之远见她面上惊惶,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严重了,但此事不同其他,皇帝对遇刺一事十分敏感,加之又有人刻意制造舆论压力,皇帝对太子日渐不满,甚至对他这个和太子沾了亲的大理寺卿都有了意见,朝中形势波谲云诡,一个不小心便容易惹火上身。 「此事以后不许再提了。」他话说完见她面色还带着几分紧张,便又解释道,「你不在外面走动,很多事情不知道。天家之事不可随意提及。」 白素素心中也知道这件事牵扯甚大,太子身后就是陆家,一旦太子出了事,第一个就是陆家倒霉,这件事上辈子已经发生了一次,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陆之远点点头见她这样子像是被吓到了,伸手牵着她的手拉到了他的腿上坐下来,「倒也不用这样害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白素素抬头看着眼前这张脸,初见还青涩的眉目竟是不知不觉中已经逐渐成熟起来,隐隐的有了她记忆中陆大人的模样了。 将头靠在他的脖颈见,声音有些低,「二爷,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有事。」 她在担心,在害怕,当时的痛苦她不要再重复一次,若是重活了一次,还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到当初的地步,那她如何对得起老天给她的恩赐。 陆之远也察觉到了她突然沉重下来的语气,只当是她被吓到了,唇边勾了几抹淡淡的笑意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 第40章 太子最近也很烦恼,自己无缘无故遭了冤枉,还有点被皇帝爹怀疑,实在很糟心。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从外面回来,随身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太子去东苑还是西苑?」 太子府上女人众多,有的有名分,有的没名分,太子懒得去记,便将府里统一划分成了两面,一东一西,东苑包括太子妃在内,凡事正经上了玉蝶的女人都住在里面,西面则是些侍妾通房之类没有名分的女人住在里面。 「去东苑!」太子琢磨了下,最近风头太紧,他总去西苑别被人抓到把柄了,皇帝近来对他很是不满,要是再被人弹劾了,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虽然平庸一些,但做了多年太子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想着目前的情况,自己所能依靠的还是舅家这棵大树,而陆家目前来讲最能帮得上他的就是他那个表弟陆之远了。 他们表兄弟年少时候还有些交情,但随着年纪增长一点点也疏远了,陆之远目前是大理寺卿,在朝中很能说得上话,他现在手上那些大臣整天跟个墙头草一样,风一吹就跑了,都是些外人,想来也不牢靠,陆之远不同,那是他亲表弟,她是可以靠的住的,所以还是要尽快把关系亲近起来。 他便想到了不久前刚进府的那个良娣小蝶,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比她漂亮的,姿容艳丽的更是不知道多少,当时这清粥小菜一样的女人很得他胃口,但架不住后院女人多,新鲜劲过去了,他的心便被其他人勾走了。 这一晃都有数日没见到了,太子想着小蝶乃是陆之远夫人的干妹妹,别管这个干妹妹有几分真实性,但毕竟明面上是如此,让小蝶去做沟通关系的纽带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去良娣那里。」话音落下,人已经大步走了。 小蝶坐在院子里盯着眼前的青葡萄藤很是忧伤,她突然被太子接进了府里,还以为是好运气来了,结果这宠幸没几天就没了下文,进来才知道太子府里女人太多了,明争暗斗的,她就跟太子睡了两天,屋子里就有人在她喝的茶水里下药了,若不是她早死的爹以前是个半吊子大夫,她跟着学了不少草药,早就被人得逞了。这帮女人下药的手段也太低了,明目张胆的给她喝避子汤,真当她是傻子吗。 正忧伤中的时候,小丫头就急匆匆跑进门一脸的喜色,「良娣,太子来了。」 小蝶眼中顿时亮了,幸亏她平时喜欢梳妆打扮,这会太子突然到来也不用手忙脚乱的准备,起身略微整理了衣衫便朝着门口走去迎接太子了。 太子迈着步子到了走到小蝶住的院落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小美人。 眉目流转,含着深深地情义,让他心头忍不住一动,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目光了。 太子身边女人众多,上到太子妃下到不知名的侍妾,看着她基本眼神都是千篇一律,有崇拜但更多的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但是这个叶良娣不一样,她好像真的是完全的思慕他这个人,从第一次见到开始,那双漂亮的几乎要勾人的眼睛便带着眷恋和崇敬。 太子走进的时候,这感觉更加的明显,眼前的女人眼中带着盈盈笑意,让他看着就无端心头发软。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小蝶全名是叶小蝶,进了太子府之后名字便没人提了,一个姓氏加上一个称号便是她的全部了。 女子倾身柔柔一拜,便有一双手扶着她起来了,太子温声道,「孤这几日没来,甚为想念,良娣瞧着消瘦不少。」 太子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他平时见到其他女人也都这么说,要不然说什么呢,太子很多女人他自己都记不住名字。 他话说完便看到眼前那双眼睛竟是带了盈盈泪花,那里面的神采看得他有些心虚。 「殿下—」 小蝶柔柔的喊了一声,「妾身也想念您,日日想,夜夜想,您不来妾身饭都吃不香了,还以为您厌弃了妾身。」 旁边的小丫鬟低垂着头,两手垂在身前,闻言抿了抿唇,心道叶良娣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哪有饭吃不香的时候,每天都变着花样点菜,全太子府就她胃口最好了。 太子高高在上惯了,平日里奉承的人不在少数,但女人们都顾忌着身份,哪有这样直白的就说想念他,但男人嘛,表面装得再正经,骨子里还是喜欢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太子就是很典型的这种人。 他被愉悦了一把,脸上神色也愈加温和,「叶良娣是如何想念孤的?」 小蝶抿唇羞涩一笑,点点头,「殿下您身系社稷,妾身知道不应该拿儿女情长绊住您。可妾身就是忍不住,一时看不到您就觉得心慌慌的,只有看到您才会觉得一颗心安稳。」 见他神色中带了笑意,小蝶知道自己这话是被听到心上了,便再接再厉,「您知道了可能要怪妾身了,妾身有时候就想着您要是个寻常男子就好了。」 第41章 太子闻言一挑眉,似乎对她的话有些不悦,还没等开口便听到女人的声音又低低柔柔的响起来了,「您是太子,妾身注定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平分您的爱,可妾身心眼很小,妾身舍不得,妾身只想永远霸占着您,让您满心满眼都是妾一个。所以妾身才会想,如果您是普通男子就好了。」 她这番话说下来,太子的脸色几度变换,最后竟是露出了感动,他是天家太子,女人对他来讲跟屋子里摆着的花瓶玩物差不多,尤其女人多了,大多一个样子,时间长了他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原来被一个人如此珍藏在心底竟是如此的感觉,好像还有些甜滋滋的。 太子殿下脸上越来越温柔,他是牵着小蝶的手两人一道进了屋子的。 东苑就那么一丁点大小,女人多又没有事做,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各个院子都很快得到消息。太子简直就是一块肥肉,盯着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会刚和小蝶进了屋,消息便传遍了各个院子。 「太子竟然亲手扶着叶良娣进屋的?」太子妃听到了消息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黄梨花木桌子上。白皙的掌心迅速蹿红了,她憋着疼,又不好自己喊疼,脸色便不好看。 「千真万确,这个小贱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勾引殿下,真是不要脸。」太子妃头号心腹刘才人恶狠狠地说道。 这突然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女人竟然一来就封了良娣,要知道太子府上了玉蝶的女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太子妃之下便是良娣,位份之高,换句话说将来若是太子继位,那这位叶良娣直接便可以封贵妃了。 刘才人跟着太子很多年了,可是一直是个才人,连个宝林的位子都没上去,心中早就不满了,找到机会自然要狠狠说几句坏话。 太子妃越想越生气,但碍着身份也不好像刘才人那样随便说话,但心中早已经将小蝶反反复复的骂了个遍。 那边太子和小蝶进了院子,净手之后坐下,厨房里听说太子到了叶良娣院子里,这会一听点菜,顿时整个厨房都精神起来了,可着劲的做好菜。 小蝶说话专门挑着太子爱听的讲,这一顿饭的功夫把他哄得嘴巴都没合上,这本事看的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一愣一愣的,心里都感慨,这叶良娣果真不是一般人,瞧太子乐的跟一朵花一样。 太子跟小蝶吃了一顿饭便扫清了连日来的阴霾,他觉得心里爽快不少,这叶良娣真是个宝贝,怎么就这么会说话。 「对了,你和你的姐姐近来有没有经常走动走动。」 小蝶愣了下,她哪里有姐姐,刚想说话就想起来太子说的是谁了,点点头道,「前几日外院送了些庄子上新摘得瓜果,妾身让人送了一筐给姐姐。」 太子想笑,这一筐破瓜果有什么好送的,转而一想也有些了然,叶良娣出身不高,想来也没见过什么好的,如此便道,「都是亲戚,以后要经常走动走动,缺银子的话去前院吱一声,从我账上出。」 太子这么豪气的一开口,小蝶一张脸瞬间明亮了起来,眼中闪着光,「殿下,你怎么这么好呢。」 她顺势便扑倒了太子怀里,柔软的身子带来天然女子的单相,太子最近没太在后院厮混,这会被这么轻易一勾搭便有些把持不住了,匆匆吃完饭,两人梳洗之后便爬到了床上一番酣战。 几番激战之后,太子也很累了,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小蝶倒是没睡,她在想着太子今日的话,这话里明显有话呀。 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来跟她说以后多跟陆家走动走动,近来外面发生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皇帝行宫遇刺,外面有流言说是太子谋划的,皇帝显然有些迁怒了,最近太子府内气氛都很严肃。 小蝶脑子够用,这些事一联想,再想起陆之远目前在大理寺卿这个重要位置上,便有些理出头绪了,她侧头看了眼熟睡在身边的男人,看来太子想利用她跟陆之远那边亲近起来。 她倒是不排斥多走动走动,将来太子若是继位,以她目前的身份,最低也会封妃,一后五妃,后宫女人众多,那几个最上面的位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她不可能靠着太子那虚无缥缈的宠爱过一辈子,那就必须要有一个外朝的靠山。 小蝶虽然出身不高,但她从小就喜欢听话本子,宫外流传出来的话本子里面很多都是宫中妃子们如何争宠,如何算计人的,她从小爱听这些,有时候也会分析利弊,时间长了也能总结出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 她在陆家被罗氏关着门调教那一个月,教导她的几个嬷嬷里面就有一个是从前在宫里出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知道的消息也不少,小蝶嘴巴甜又擅长讨好人,那嬷嬷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有个什么都跟她说,一来二去的对宫中这些事情她也知道不少。 陆家贵气,在朝中又人脉广,这一代陆之远又是年少有为,这般年纪已经做了大理寺卿。 第42章 有传言称,大理寺就是未来丞相的必经之路。从开朝到现在除了第一任丞相之外,接下来的每一任都是从大理寺卿提上去的,所以这个位置不可谓不重要了,将来说前途不可限量也不为过。和陆家交好对她百利无一害。 思绪明了,她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闭目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起了阵风,吹动着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而这会陆家的后院里,各方各院的灯火也熄灭了,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在后院穿梭着。 「我们这样被人发现怎么办?」 「没事,只要我们小心一点,没人发现的了。」 「行吧,你动作快点,我给你看着。」 「二爷,您这样能行吗?」白素素四处看了眼,这大半夜把她从床上拉下来,两人鬼鬼祟祟的跑到后院里竟是为了捉蛐蛐。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最近睡得不好,产生了幻觉,他们英明神武,英武不凡的陆大人怎么会干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事情。 「肯定没问题,你好好看着,别被人发现了就行。」陆之远这会正蹲在地上,撅着个屁股一动不动的盯着草丛。 「我知道了,您慢慢抓。」白素素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 这个时节正是蛐蛐出没的时候,陆之远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有些辗转反侧,白素素以为他是为了公事烦恼,便想着帮他开解个一二。但却不曾想他直接拉了她穿着衣服就出门了。 夏季的风吹在人身上总也不觉得凉快,带着闷热的气息,白素素光是站着就觉得浑身出了一阵黏腻的汗,她其实对半夜三更捉蛐蛐一点兴致也没有,但陆之远好像觉得异常的有趣,这眨眼间都蹲在地上守了大半个时辰了,可一只也没抓到。 第一只逃走了,第二只逃走了,第三只逃走了…… 白素素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一下,便走过去,刚要开口,蹲在地上的男人朝她招招手,一脸神秘兮兮的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素素依言蹲下身,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微弱的灯笼光亮照在草丛中一只乌黑发亮的蛐蛐身上,它正抖动着两只强有力的触角,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瞧这个家伙,一看就是不一般,一会你帮我提着灯笼,我动手去抓。」陆之远压低着声音,一脸严肃的指挥她。 白素素看了他一眼,「……」您确定这样真的能抓到吗。 「一会我们左右包抄,一定让它无处可逃。」陆之远说罢便将灯笼塞到了白素素的手上,随即撸起袖子便朝着那蛐蛐移动了过去。 只见他一个如来拈花使出来,动作之快让人连连惊叹,但那蛐蛐也不同一般,只见它凌空一跃便轻而易举的跳到了另外一株草上,并发出了两声不屑的挑衅。 陆之远哼了一声,怒道,「小小蛐蛐竟然跟本大人做对,看我一会怎么修理你。」 白素素,「……」这不是她家陆大人,一定是弄错了。 首战失利,但这并没有打击陆大人的积极性,他凝神细看,找准目标再度一点点靠近过去。 这一次他使出的招数乃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饿虎扑食,这招数的精妙之处便在于行动迅速,杀伤力强悍,当然有利有弊,弊端就是反噬的力道也不容小觑。 这不陆大人便在她眼前摔了个狗吃屎,疼的龇牙咧嘴的,白素素半天没说话,最后走过去语重心长的道,「二爷,您刚才这一招真是精妙。」 陆之远脸都黑透了,自己好不容易心血来潮想捉个蛐蛐,不成想竟是一连两次都丢人了。他默不作声的爬了起来,脸色沉沉的,不过这会天色黑,他的脸色也看不大出来。 「白姨娘,刚才是不是你喘气声太大了吓跑了小蛐蛐。」他转头说道。 白素素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真是不敢相信,这样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的人会是她家陆大人。 「二爷,刚才我可是屏气凝神的配合你,你别诬赖好人。」白素素辩解道。 陆之远颇为不信的看了她一眼,「一会你注意配合着我,别让这家伙再跑了。」 白素素点点头,「我一定好好配合。」拉倒吧,就您那两下子,能抓到就见鬼了。 那蛐蛐依照白素素看来肯定是一直很有傲气的蛐蛐,因为一连受到了两次惊吓,它还能够傲然地挺立在一株杂草上,朝着他们抖动触角。 陆之远脸上颇为下不来台,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连一只小小的蛐蛐都捉不住,以后岂不是要被笑话。 这会已经是下半夜了,白素素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叫嚣着睡觉,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可那边陆之远好像还玩上了瘾,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白素素试探性的问道,「二爷,您是不是抓到它,咱们就回去休息?」 第43章 陆之远点点头,「那是自然,抓到了咱们就回去。」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到眼前一只小手精准无误的将那只蛐蛐捏在手上,朝他递了过来,「二爷,好了,咱们回去吧。」 白素素这会真的特别的困,她想若不是她真爱陆大人,才不会大半夜陪他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她出身农家,从小到大,蟋蟀见到不知道多少,哪用像陆之远那样复杂的抓,那东西只要你掌握住它的习性,轻轻一动手便能捏住。 陆之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皮抖了抖,默不作声的将她手上的蟋蟀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竹筒里面,而后两个人一道回了荷风院。 这会天特别晚了,白素素没精打采的换了衣裳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没注意到看着他的陆大人一张脸是何等变幻莫测的神色。 第二天本以为能够睡个懒觉,却不想一大早就被茗香叫了起来,今日是去给罗氏请安的日子。她心里尽管百般不想离开被子,但还是不得不认命的爬起来。 梳妆打扮的功夫,她都不断地打瞌睡,等到了罗氏那边,便听说罗氏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她这又急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小院补眠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赶着吃午膳起来,晚上睡得晚白日里总觉得身体乏累,这一天精神也不大足。 晚上陆之远早早地就回来了,两人一道用了晚膳,又红袖添香的夜读了一会,当然是陆之远看书,白素素看男人。 接下来很自然各自梳洗睡觉,躺在床上白素素想着这样美好的夜晚,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她伸手往旁边移动了一下,手指触碰到男人的身体,果然听到那呼吸声下沉了几分。 白素素暗暗偷笑了一番,正准备再接再厉地时候手腕便被握住了,她怯生生的抬头,满眼都是柔情的望了过去,嗓音温柔的要滴水,「二爷—」 陆之远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听他道,「今晚月色宜人,我们不如出去走走。」 白素素,「……」我耳朵最近不好,您能重新说一遍嘛。 陆府大宅内,两道黑黢黢的影子又徘徊在了后花园,最后停在了昨夜他们捉蛐蛐的地方。 「额,二爷,您还要捉蛐蛐吗?」白素素对陆大人这奇异的爱好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 「恩。」平平淡淡的一个字音,听不出情绪。 白素素叹了口气感情这是巴巴的拉着她抓蛐蛐来了。 「二爷,您要那么多蛐蛐干什么?」白素素问道。 「近来府中银钱紧张,准备换点银子花。」陆之远回答的煞有其事。 白素素,「……」您能说点实话吗。 陆之远对捉蛐蛐谜一般的兴致高,白素素作为一个合格的宠妾这种时候自然要陪着,不过令人无奈的是他手法太差了,这一晚上忙碌了半天,依旧是一只没捉到。 白素素最后深感无奈只好亲自撸袖子上手了,只见她两手左右翻飞,很快竹筒里面便装了三四只蛐蛐。 「二爷,够了吧,还捉吗?」她真的很困,哪有人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地上玩这个。 陆之远却并未想就此放过她,拉着她埋头继续捉,这一眨眼天空就开始泛亮,白素素惊讶的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这样蹲了一宿。起来的时候腰酸的让她半天没敢动,回到院子里天已经彻底亮了,丫鬟们已经取了早膳回来,她便忍着困意强行塞了碗粥和两个包子。 相比她的困意,陆之远倒是依旧精神抖擞,除了脸上些许疲惫显出了他一夜未睡的疲惫,大抵状态比白素素好上不止一点。 「素素辛苦了,多吃点,晚上我们还要继续。」陆之远颇为体贴的给她夹了个包子放到碗里。 白素素一口粥差点呛到,顿时眼泪汪汪,「二爷,咱们能不能换个玩的。」 「不行,这个好玩,就玩这个。」陆之远很是坚决。 白素素扯着嘴角,想干笑两声却发现一宿没睡觉面皮发紧,笑都笑不出来。 到了晚上陆之远又来了,白素素一看大事不妙,看这个神情跟昨天一模一样。她捂着肚子朝着屋内的茗香和春兰使了个眼色,等陆之远进门之后便看到靠在榻上有气无力的女人。 「素素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白素素哎哎呀呀的叫了两声,那边春兰已经接话了,「姨娘肚子疼了好一会了。」 陆之远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走到她边上坐下来,「叫大夫进来看看?」 「不用不用。」白素素摇头,「春兰就是大惊小怪,不过是吃多了不克化,我躺会就好了。」 陆之远点点头,神色颇有些可惜的看了她一眼,「今日外面送来些螃蟹,我留了几只让厨房熬了蟹粥,可看你这样应该是吃不了了。」 蟹粥啊,她光是想象着那股鲜香浓郁的味道都要流口水了,挣扎着起来道,「二爷,我好像不太难受了。」 第44章 陆之远眼中晕染出层层笑意,面上却是很严肃的模样,「那怎么行,蟹粥什么时候都能吃,身体可不是小事。」 他说着话的功夫外面便有小丫鬟拎着食盒进来了,说是厨房做的蟹粥熬好了。 白素素眼珠子都快馋掉出来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食盒在她眼前打开,蟹香味混合着米香味往她鼻子里一直钻,她使劲的咽了口口水。 「我就尝一口行不行?」她软着嗓子,一副小意讨好的模样。 「不行,身体要紧。」陆之远摇摇头,伸手端起粥碗,拿着勺子慢悠悠的吃了一口。「味道不错,蟹香味浓郁,没埋没这几只螃蟹。」 白素素觉得她现在可能真的病倒了,在她祈求的目光下陆之远面不改色的将粥吃完了,还顺势打了个饱嗝,桌上一共两碗粥,就在他正准备端起第二碗的时候,茗香开口了,「二爷,朱平在外面等您,好像是有事。」 陆之远便看了眼粥碗,又眯着眼睛打量着白素素,「你不许偷吃知不知道。」他说完还将粥碗放到食盒里面盖好,往边上挪了挪这才起身出了门。 白素素觉得她这辈子一点都不是陆大人的真爱了,她好伤心好难过哦。 等人走出门口,白素素嗖的一声从榻上爬了起来,「茗香你去门口看着点,二爷回来告诉我,春兰快把蟹粥拿来我吃点。」 茗香憋着笑转身去门口了,春兰赶紧的从食盒里面取了蟹粥出来,白素素端起来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了,「啧啧啧,这个季节有螃蟹真是不容易。」 金秋十月蟹儿肥,这会才七月,远不到螃蟹的时节,想必是下面的官员谁孝敬的一小批。 白素素心满意足的吃完了蟹粥,那边陆之远也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弯腰往她面前凑了凑,「你是不是偷吃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白素素摇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二爷,您别无赖好人。」 「哦。」他直起腰来,转身看着桌上的食盒,伸手打开,顿时挑起了眉,「蟹粥怎么只剩下半碗了?」 白素素面不改色的咦了一声,「这怎么回事,莫不是二爷你自己吃完了忘了?」 陆之远睨了她一眼,转身朝她伸出手,白素素愣了下,便看到那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而后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米粒怎么回事,白姨娘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素素脸蛋瞬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突然伸手朝斜上方一指,「二爷,你看天上有蛐蛐。」 陆之远,「……」 白素素,「……」 偷吃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但是陆大人对拉着她捉蛐蛐这件事好像一直很热衷,几次三番的的想骗她出门,白素素果断拒绝了他这个无理的要求。 白素素觉得事情很蹊跷,透着股不寻常的味道,陆大人再一次邀请她出门走走被拒绝之后,独自一个人出门去了,白素素立刻召集了心腹丫鬟春兰和茗香进行了一次谈话,内容就是为何陆大人一直热衷捉蛐蛐。 茗香的意思是陆大人最近在外面受了委屈想借机抒发下心情。 白素素听完觉得颇有道理,陆大人在外面最近压力比较大,可能需要纾解一二。 「哪有这么复杂,我看就是姨娘动手抓了那只金角大王让二爷下不来台了,所以才总想着刁难姨娘。」春兰说道。 金角大王是白素素和陆之远第一天抓到的那只骄傲的蛐蛐,这会养在荷风院里面,由春兰照顾着,取了个名字叫金角大王,后来又给它找了几个小弟,这帮家伙整天在里面斗来斗去,倒是十分的热闹。 春兰的话让白素素陷入了沉思,他家陆大人一向骄傲的像是只孔雀,她当时捉蛐蛐是因为太困了,所以丝毫没有考虑到陆大人的面子问题,这会想起来才觉得的确有可能是借机会故意找茬。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她忙穿了鞋子从榻上跳了下去,「二爷去哪里了?」 「刚才出去的时候奴婢瞧着好像是往后园子那边去了。」茗香回答。 白素素点点头,「你们留下,我去看看去。」她要赶紧去哄哄她的陆大人省的他总给她小鞋穿。 她匆匆赶出了门,披星戴月的时候,陆府内的下人们也都很少在外面走动了,后园子静悄悄的一片,她赶到了捉蛐蛐的地方,却没有看到人影。 四下看了看,隐约前面好像有点光亮,她便提着裙子匆匆赶了过去。 陆之远一个人走在后园子散步,隐约听到前面有什么人在哭,他便走过去一探究竟。 哭泣的是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何人在此哭泣?」 闻言那哭音断了下来,女子回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般的脸,借着微弱的月光显得有些白,看到他似乎有些意外,忙屈膝行礼,「二爷。」 第45章 「凝香,你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陆之远看清女子的容貌倒是愣了下,言语中带了些关怀之意。 「没什么。」凝香这会脸上泪水都未干,这三个字说出来更是丝毫信服力也没有。 「是三夫人又找你麻烦了?」陆之远目光沉了下来,嗓音也很冷。 凝香连连摇头,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夫人和小姐都待奴婢很好。您千万不要误会。」 夏季的衣料单薄,她一抬手袖子往下滑落便看到了胳膊上明显的伤痕。 陆之远皱了眉,上前几步道,「你胳膊怎么了?」 凝香面上十分慌张,将手背到了身后,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拿出来,我看看!」陆之远沉声说道。 凝香看着他的脸色,咬了咬唇,半晌之后才一点点将胳膊重新伸了出,陆之远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往上一拉袖子,顿时眉头紧紧蹙起。 「她们打你了?」陆之远知道乔氏对凝香不太好,但也没想过她会到了挨打的地步。 「不,不是,是奴婢不小心摔倒了。」凝香拉着手抽了回去,「您不用管奴婢,奴婢没事的。」 这明显是鞭子抽打的痕迹,摔倒怎么可能摔成青紫斑驳的一大片。 胳膊上尚且如此,那身体其他地方想必会更加严重。 陆之远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愧疚,「你受苦了,此事因我而起,我不会不管你的。」 凝香眼眶红了红,几乎是哽咽着开口,「奴婢能得您记挂一二,就是立刻死了也觉得值了,奴婢不苦。」 陆之远看着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那段时间母亲刚刚过世,他沉浸在悲伤中,整日浑浑噩噩。 继母乔氏进门,对他这个嫡长子很是忌讳,三翻四次的找他麻烦,甚至让陆三老爷一点点讨厌起了这个儿子。凝香是三夫人乔氏身边的丫鬟,虽是乔氏的人,却多次暗中帮他化险为夷,陆之远心中是记得这些恩情的。 在他心里凝香像是他半个姐姐一样的存在,给了他短暂的温暖。 乔氏待凝香不好,陆之远是知道的,可凝香是乔氏的丫鬟,这卖身契握在乔氏手上,她要打罚责骂,别人根本没有资格说话,他作为继子自然也不能将手伸到继母屋子里。 这些年陆之远不在府内,乔氏看不到他,凝香日子倒也不难过,可这次他回来让乔氏又生了些气,所以便将这火气都发泄到了凝香身上。 「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的事我不会不管的。」陆之远低头看着她道。 凝香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奴婢听您的。」 话音落下她屈膝行礼告辞,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眼前一花,甚至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陆之远此刻距离隔得很紧,一看人倒了下去,自然不能不帮忙,伸手便将她扶住。 凝香脸颊红红的,波光粼粼的眸子带着未散尽的水汽,看着他吐气如兰道,「二爷,谢谢您。」 陆之远扶她站了起来,温声道,「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凝香笑了笑,这才转身小跑着走远了。 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静默了一会,伸手提起放置在脚边的灯笼,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女子。 他愣了下,「白姨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素素目光中有明显的失望愤怒,音调不由得拔高了,「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陆之远听着这个声音也皱了下眉,他并不想解释这些事,解释起来他不可避免的要提及小时候那段被乔氏压着的时光。那些对他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他根本不愿意想起来。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以后不要提了。」这声音已经透着股烦躁和不耐烦。 白素素眼底有淡淡的凉意滑过,她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他却连解释都懒得。 「二爷若是喜欢那位姑娘不如直接纳进门,何必这样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在后院见面,传出去也不好听。」 陆之远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眉头拧的很紧,呵斥道,「白姨娘,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白素素和陆大人吵架了。 两人之间谁也不跟谁说话,处于一种冷战状态,陆之远每天还是会来荷风院跟她吃饭,睡觉。 吃饭只是吃饭,睡觉也只是睡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白素素心里憋了火,她觉得陆之远变了,不再是以前宠爱她的陆大人了。陆之远觉得白素素变了,不是那个温柔可人的白姨娘了。 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较着劲,总之谁也不理谁。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陆之远从外面回来,面上带了笑意,据线人传回来消息,逃走的那个刺客有线索了,停滞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有了进展,他十分高兴,走路都带着一阵风。 第46章 心情高兴了起来,他便觉得前几天和白姨娘闹得那点不愉快都不算事了,这会直接迈着步子便直接往荷风院去了。 等他进了门,便看到躺在院子里美人榻上的女人正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茗香在一旁打着扇子,春兰低着头看样子在打瞌睡。 这会夕阳还挂着,淡金色的光芒洒下来,照在女人素净的一张脸上,显得温柔又细腻。肤色白皙如凝脂,长长的睫毛时而轻颤,如蝴蝶的翅膀。 他看着一颗心便忍不住柔软了下来,唇边带了笑,走过去的时候伸手阻止了丫鬟给他行礼,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白素素是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将脑袋往某个温暖的位置蹭了蹭,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了看周围暖黄色的光亮,一转头便看到抱着她躺着的男人。 「睡好了?」陆之远见她醒了,伸手将她推坐了起来,顺势将被她当成胳膊枕着的胳膊收了回去。 幸亏睡得时间不长,也就大半个时辰,否则他这条胳膊还真要废了。 白素素这会刚睡醒,还没想起来自己现在和陆之远正属于冷战阶段,她乖巧的点点头,嗓音倒是带着些慵懒的哑音,「睡饱了。」 刚睡醒的女人两颊带着嫣红的颜色,眼睛无辜纯净黑白分明,嘴唇带着淡淡的莹润光泽,一向觉得自我要求严格的陆大人,莫名其妙的觉得身体一阵躁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准备压制住这种不该出来的反应,却不想女人的娇软的嗓音突然响起来,「咦,我怎么忘了现在正在生气。」 白素素恼怒极了,她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这么大的事情也能忘了。 陆之远好笑,笑意在唇边徐徐染开,「一会吃什么?」 「陆大人,我是再跟你很认真的说话!」白素素皱眉瞪着他。 陆之远点点头,看着她瞪人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别致的味道,他淡淡道,「板栗炖鸡怎么样?」 「我不要吃,我们在说的问题很严重,陆大人,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白素素嗓音提高了几分,脸上神色紧绷着。 「我想再来一个糖醋里脊,冰糖肘子你说怎么样?」陆之远坐了起来,伸手捏着下巴琢磨道。 白素素,「我在说的是生气的事情……」 「好久没吃牛肉了,那就再来一盘酱牛肉。」陆之远一拍手掌,显然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满意,「让厨房切成片,再蘸上油辣子,对了,要有酒,从安阳带来的酒好像还有一坛梅子酒,用冰块镇了,那梅子酒温和不上头,你也能喝点。」 白素素深觉这个安排很合心意,有酒有肉,这生活真是美滋滋。 「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眼神带着明显的笑,她垂眸笑了,「我也不记得了呢。」 陆大人可能连哄人的法子都这么,这么的别致。不过,怎么说呢,就是合了心意,好吧,不生气啦。 白素素后来捏着馒头往嘴里塞牛肉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真的是太好哄了。 这次吵架就这么突然来突然去了,陆之远又忙了起来,听说是上次行宫刺客有了线索,这段时间正抓人呢。这些事白素素帮不上忙,她在屋子里待着听到了个消息,消息是春兰带回来的。 像春兰这样没事闲磕牙的性子有时候真是个好事,这不她就在跟门房的婆子们嗑瓜子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陆之远三天前从三太太乔氏那里要了个丫鬟,名叫凝香,没过后院,直接留在了前院做了贴身伺候的丫鬟。 陆之远的前院和后院一向分工明确,互不干扰,后院罗氏掌握,前院庄嬷嬷管理。他公事繁忙,一向是只勤劳的小蜜蜂,对女色不算多沉迷,一个月能有半个月处理完公事时间很晚了便直接留在了前院书房歇息。 所以这近身伺候的丫鬟就显得很重要,几乎是春兰话音刚落,她脑海中便想起了那天夜里她在后院看到的场景。 陆之远握着一个女人的手,那天她距离稍微有点远,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隐隐约约的也听了几句,什么管你,怪我之类的。 春兰说完话见主子半天没说话,正奇怪着,平时她说了什么消息,白素素大多会回应。这会叫她眉头有淡淡的褶皱,倒像是不高兴了。 「茗香,你认识那个凝香吗?」白素素问道。 茗香摇摇头,「奴婢以前是跟着干娘管二爷前院的事情,对后院并不知晓。」 见白素素面上有些失望,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奴婢以前听说过,三太太院子里有个丫鬟因为和二爷走得近,经常被三太太刁难。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并没有什么根据。」 第47章 无风不起浪啊,白素素现在觉得陆大人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怎么到处留情。 她气的牙痒痒的,茗香见她如此又道,「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她的来历?」 白素素沉默了会摇摇头,「我应该相信二爷,不用打听了,如果应该让我知道,二爷会告诉我。」 茗香听她这样说暗暗也松了口气,她是知道的陆大人一向很讨厌私底下打探他的事情。 陆之远身边多了个美貌的丫鬟,这件事自然瞒不过罗氏,她知道了消息后气的又发病了一场,吓得涂嬷嬷连连劝道,「我的夫人,您做什么为了个丫头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奴婢看着都心疼。」 罗氏捂着心口声音透着虚弱的冷漠,「嬷嬷,你说二爷这不是故意给我没脸吗,我替他安排的丫鬟他看不上,甚至迁怒于我,可一转眼,他自己去乔氏那里要了个丫鬟放在身边。」 涂嬷嬷也觉得此事陆之远做的欠考虑,再怎么样当时也不该甩手就走,一点面子也没给罗氏留,如今又弄了个凝香在身边。 「二爷这么做定是有他的考虑,夫人你先别多想,好好养病,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涂嬷嬷有点忧心,罗氏这个身体态度都说了不宜多思多虑,要心平气和,可她一点小事就立刻忧心如焚,这哪里能行。 罗氏越想越生气,前面弄了个青娘就让她堵了好久,这会又来了个什么凝香,这是存心不让她好过了。 这边屋里两人说着话,另外一边的凝香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她看着这间宽敞的屋子,好像做梦了一样,昨夜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必和好几个丫鬟一起挤在一张床上。 二爷对她也很温柔,让她不用急着干活,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凝香想着要是一辈子能这样就好了。 晚上陆之远刚进门,凝香便小跑着出门迎接了,她靠近的时候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俏丽的脸上有欣喜莫名的光,「二爷,您今个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之远点点头,虽说凝香这话有几分逾越,不过他想着这丫头这些年没少被乔氏欺负,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这些小事便也不多计较,冲她笑道,「衙门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凝香仰着脸看着男人俊美的脸,那上面有温柔的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清晰明显的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两人说话是站在门口的,周围路过的丫鬟仆妇路过偶尔看上一眼,都猜测着这新来的丫鬟恐怕将来又是一位姨娘了。这些人中便有人将消息告诉了罗氏,这会罗氏本就为了这丫鬟的事情生气,如今一听来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又是差点气晕过去。 「你没看错,二爷跟她说了半天话,而且还对她笑?」罗氏声音已经沉了下来,手指下意识的搅动着手帕,眼神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嫉妒。 「奴婢看的真真的,二爷笑的可温柔了,好像还牵了她的手。」那丫鬟其实也没看的多仔细,不过是为了邀功,便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奴婢看她眼神都没从二爷身上移开过。」 啪! 一声脆响,是茶盏放到桌子上的声音,闻声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吓了一跳,忙将头垂的更低。 罗氏心中烧了团火,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大度的模样,「此事我知道了,退下吧。」 她摆了摆手,旁边伺候的青花便领着丫鬟退下去了,等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罗氏长袖一甩,直接将桌上的茶盏整个扫落到地上,而后她整个人靠在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的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涂嬷嬷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吓了一跳,转身在门口叫了人进来清扫干净,方才道,「您为了何事动这么大的怒?」 「这个凝香不能留了!」 「您是想……」涂嬷嬷吃了一惊,罗氏少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看来此次确实是气急了。 「要不要再等等,那丫头毕竟整天在二爷眼皮底下。」涂嬷嬷有些担心。 「再等我就要呕死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这后院还要我这个主母做什么?」罗氏白皙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越发觉得心烦气躁。 「奴婢明白。」涂嬷嬷点了点头,见罗氏眉目带着深深的阴霾,便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吧。明个您还约了叶良娣一道赏花。」 罗氏闻言脸上的暗色才渐渐收了起来,点点头,「她倒是有些本事,只是不知道这宠爱能维持几时。」 涂嬷嬷笑了笑,已经伸手扶着罗氏往一旁的梳妆台去了,「奴婢倒是希望叶良娣这个宠爱能够长长久久,倘若日后太子……」话音落在这里顿了顿,有些话心里明白并不适合说出口,「您有叶良娣,势必会是二爷的一大助力。」 「我也这么希望,她能够一直得宠总比宠了几天就被厌弃的好。」罗氏笑了笑,由涂嬷嬷扶着进了内室。 第48章 ☆☆☆ 陆之远在书房换了件衣裳,又看了会公文,问了时辰,已经到了晚膳时候。 「二爷要摆饭吗?」凝香询问道。 陆之远想了想道,「去荷风院。」 凝香垂首应了声,便去前院提了灯笼,陆之远见她这样是要跟他一道过去,眼中有几分讶异,「朱平呢?」 「朱平适才闹了肚子,这会估计还没出来。」凝香说道。 陆之远点点头,也未多说什么,淡淡道,「走吧。」 荷风院内,白素素已经摆了饭,她看了看天,已经到了晚膳时候,不知道陆之远会不会过来。 正想着的时候,春兰喜滋滋的进来说,陆之远正往荷风院这边过来。 白素素顿时眉开眼笑,拎着裙子便小跑着出门迎接去了。 她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到远远朝这边走来的男人,今日他穿了一件靛蓝色的玉锦袍子,墨发入缎般用一根青玉簪子固定,剑眉星目,嘴角好似勾着若有似无的笑,身材颀长,正朝她看了过来。 白素素弯了弯唇,眼神中顷刻间带了温柔的笑,她刚想开口,目光便注意到了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子,不由得一愣。 今日不是朱平跟着呢。 陆之远出行大多时候都是朱平跟着,如今突然换了个人,她很自然便想到了这几日传言中那个丫鬟。 凝香。 她在看着凝香,对方同样也在看她。凝香早就听说荷风院有个美貌的青姨娘,很得宠爱,她这次想跟着过来,便是好奇想见一见到底是何等美貌,能让陆之远撤掉了这里所有的下人,全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手。 这会凝香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穿着件粉色的对襟短袄,领口袖口都绣着蝴蝶图案,下身是一条藕荷色的百褶裙。乌丝在脑后盘起,俏丽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那模样算不得多惊艳,可无端的透着股舒适。 凝香下意识的看了眼前面的男人,她的角度看不到他是什么神色,可从那加快了的脚步也思忖出了一些味道。 难道这就是青姨娘? 陆之远加快了步子,很快便走到了近前,他笑了笑,伸手牵起眼前女子的手,「吃饭了吗?」 白素素摇头,素净的脸上两个淡淡的梨涡圈着笑,「想等您来一起用,刚摆上。」 「那正好。」两人说着话便一道往屋里走去,身后跟着的凝香难掩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温声细语的陆大人。 女人对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敏锐的让人害怕,只是这样一面,甚至她都没说几句话,但凝香就是知道,这位想必就是陆之远放在心里的那位了。 晚膳之后,陆之远照例看了会书,今日他看的是本民俗杂记,随手翻了一页,上面记载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据说是岭南之南有个地方的女人擅长养蚕,这蚕又和其他地方不同,养蚕女必须年龄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要是纯净的处子,经过长达五年的培养,方能养出一只合格的蚕。 吐出的蚕丝比普通的更细更柔软且带着天然的冰凉触感,做成布料轻薄的能够清晰地看到眼前的物体。但这种耗时耗力的丝着实没什么用处,一年统共产不出几匹,又不能做衣裳穿,做帘子乘凉未免又太过奢侈。 陆之远正好看到那书上写着‘女子做成衣物穿之,可见曼妙胴体’,他不由得好笑,写这本书的作者必定是个登徒子,良家女子岂会那这种料子做衣裳穿。 「二爷,现在衣裳太厚了,要是能有穿着冰凉凉的衣裳就好了。」她说着话又塞了个梅子,冰凉的气息在口中盘旋了些许时候,让她好受了不少。 寻常的布料,以云锦和玉锦为主,虽然已经很轻薄,但这会天热,一层层衣裳压在身上,总觉得给披着条棉被没什么区别。 白素素这句话单纯只是表达下她很热,去不想落在男人耳朵里变成了别有一番味道,他抬眸看着懒洋洋靠在软榻上的女子,手上拿着个小团扇,一下下扇着,偶尔往嘴里塞个冰镇过的梅子。 陆之远看了看时辰,叫了水,两人各自梳洗以后,浑身都清清爽爽,躺在床上,又是几日未见,自然小别胜新婚,温存了好一阵子。 这天越来越热,夜里一丝风也没有,更是闷热的让人心烦。床上刚运动了不到两轮,两人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黏腻腻的让人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匆匆结束,又叫了一次水进屋,清洗过后已经很晚了,白素素一向眠浅,倒是很快睡着了。但是陆之远却久久未睡,他有些恼怒,有些无奈,明明意犹未尽可就是无法进行下去,这天也太热了,汗出的那么多,什么兴致也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适才书中看到的句子‘女子做成衣物穿之,可见曼妙胴体’,那布料要是做成衣裳穿在白姨娘身上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赶紧摇摇头,怎么能乱想,那种东西岂能给好女子穿,定是那种青楼女子才穿着勾引男人的。 第49章 但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压抑着某种情绪,就越是忍不住往那边去想,越想就越是忍不住。 这一夜,注定有人好眠,有人失眠。 这睡不着的人里面还有凝香一个,她听着屋里面女人娇媚的声音一次次响起,又一次次落下,她觉得浑身燥热的都要着火了一般。 今夜本是白姨娘的丫鬟值夜,但她自告奋勇替了她们。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她脑海里忍不住想象着,如果此刻躺在屋内的是自己会怎么样。 这想法一冒出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嘴巴,她想抑制自己去瞎想可心底那种子又跟发了芽一样,以她猝不及防的速度生长着,她恐惧又难掩紧张。 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安分守己,谨守本分。 这是凝香父母将她卖掉的时候说的话,她这些年一直牢记着,少女心事有许多梦幻的粉色味道,可她都拿这些话告诫自己。可现在她第一次有了不想安分的心思,命运这个东西,如果她真的强求了呢? 白姨娘有的她都有,白姨娘不会的她也会,如果她能做个姨娘,一定会比白姨娘更加得宠。一想到陆之远那神情含笑的眸子,她就觉得心中一阵阵狂跳不已,这笑容凭什么要给白姨娘那个无才无貌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陆之远照例天刚露亮便醒了,白素素同样也没多睡,这一天难得这个时候有些凉爽,自然早早地便起来,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早膳的时候,两人一道用的,食物是白素素喜欢的小笼包和几道小点。白素素溜了一圈,呼吸了些凉爽的空气,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舒爽了不少,吃起饭来也格外有胃口。 相比她的好胃口,陆之远便陷入了某种自我纠结的情绪中,他心中那点小火苗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燃烧了起来。尤其是他和白素素眼神对视的时候,他脑海中自动就出现了她穿着那薄薄一层纱的模样。 「二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白素素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咽下去之后问道。 「没,没事。」难得的陆之远有些尴尬,说话都结巴了。 白素素听他这样说越发觉得有事,但她以为的是公事,便也并未多想。早膳过后,陆之远换了衣裳出门去了,白素素则继续过着她无聊又得过且过的宠妾日子。 日子悠悠荡荡又过了半个月,行宫刺杀案子已经解决,逃走的那个刺客已经被抓捕归案,据他交代最后抓到了一批名为白莲教的邪教组织,具体怎么解决的白素素不太清楚,但是陆之远这大理寺卿位置坐稳了,太子的位子也保住了。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日,白素素正在吃厨房送来的白糖糕,就听到丫鬟说,陆之远让人送了匹料子来,说是给她做衣裳穿。 着人拿进来,白素素也未多想,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便打开了盒子,布料打开,她顿时满脸羞红。 「噗!」 「咳咳!」 「姨娘您怎么了?」旁边站着的茗香和春兰吓了一跳,赶紧的一边一个给她顺背。 白素素缓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她两颊带着红晕,捂着眼睛道,「快收起来。」 这布料名字叫蝉纱,意思就是布料比蝉翼更薄。 白素素想着,命运果然是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这衣料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上辈子白素素便有一件蝉纱做的里衣,套在身上到了夏季直觉的浑身都舒爽凉快了,尤其是那个透光程度,跟没穿一样一样的。她一想起那些事,顿时脸颊红透了,正好沉着天边的彩霞,染红了天际。 内心十分的羞赧,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缺根筋的春兰就开口了,让她脸蛋更红了几分,「姨娘,这料子做什么好,做衣裳穿了岂不是还要露屁股,都不能出门穿的。」 缺心眼,缺心眼! 白素素在心里叫了两声,这个本来就不是为了出门穿的,那是用来增加床帏之间趣味用的。 「恩。」白素素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 茗香没说话,她琢磨了一下送料子来的人说的话,陆大人明着说是用来做衣裳穿的。 这样一想她再看那料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弯唇笑道,「奴婢瞧着这料子倒是轻薄,给您做几件小衣,晚上时候穿着想必不会热。」 白素素点点头,赞赏的看了茗香一眼,瞧瞧人家茗香,就是会说话, 「恩,那就听你的做两件小衣吧。」白素素只觉得两颊有热气蹭蹭的向上冒着,装作自己困了跑到床上装睡去了。 茗香手艺好,动作麻利,这料子在她手上纷飞了不久,到了晚上便做好了一件成品。 贴心的丫鬟就是知道主子的心思,因着纱衣太透,茗香在上面绣了三朵花,将她脖子下面那两点以及脐下三寸某处都遮挡住了。 第50章 白素素让人都退下了,自己偷偷换上去,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里面的女子,心里羞的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布料本就轻透的要命,偏偏又遮挡了些许部位,看起来非但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晚上陆之远是在外面用过晚饭回来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本想着这个时辰就不去后院了,直接在前院歇息。人刚进门便有门房的婆子迎了过来,「二爷,白姨娘身边的春兰让奴婢带话,白姨娘新做了件衣裳,想让您看看。」 门房的婆子和春兰平时经常一起嗑瓜子闲磕牙,关系处的十分不错,这会听到春兰让她捎句话,自然很乐意的就同意了。 陆之远晚上喝了几杯酒,这会一吹风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也没多想,心里倒是嘀咕了一句,做什么衣裳,这夏装不是刚做了没多久吗,女人就是麻烦。 他如此想着也没回书房,直接往荷风院去了。 门口春兰不在,茗香等在那里,见他进来了,屈膝行礼,「二爷,姨娘在屋里等您。」 陆之远背着手,面上没什么表情,推门而入,茗香在身后将房门合上去。 屋内没点蜡烛,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他进屋看了看开口叫了声,「白姨娘!」 静悄悄一片。 正觉得奇怪,见内室内似乎有光亮传出来,便转身往内室过去了。房门推开,光亮立刻明显了,屋内竖了架屏风,光亮打在上面倒映出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白姨娘?」 因着有几分酒醉,这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长音,屏风后面的人影动了动却并未有声音。 他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等绕到屏风后面的时候却并未看到人影,突然身后缠了双小手,一点点顺着他的腰间往上,扯开他的腰带,将手伸了进去。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沿着他的胸膛一点点上移,每动一寸,男人的呼吸便低沉一分。 男人眸色深深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正欲开口之际,突然眼前一暗,有纱带缠上了他的眼睛。 视线突然之间模糊了起来,这纱捆在眼睛上,周围的物体便都模糊了起来,他明显感觉到了脖子上有丝丝酥麻的触感传来,女人柔软娇媚的嗓音在耳边漫开,「二爷—」 他只觉得浑身有某种气息炸裂开来的波动,让他呼吸急促却身子却依旧不动。 手腕上也被缠上了纱带,女子伸手拉着他移到了床上坐下来,顺势身子一歪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手指勾着他的下颚,轻轻挑起,言语挑逗着,「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竟是生的如此标志,来让大爷亲亲。」 这话音落下,男人后背明显一僵,女人柔软的唇覆了上去,淡香瞬间充斥着鼻腔,好似有什么在心头不断地雀跃,那是一种隐隐把持不住的兴奋。 仿佛故意逗他,他刚欲更进一步那唇便轻而易举的移开,而后他猝不及防的被轻轻一推,顺势倒在了床上。 女子横跨着他的腰部,笑声咯咯的传来过来,似乎是笑话他如此轻而易举的被勾出蠢蠢欲动的心思。 那笑声让他有些羞恼,心中明明盼望着能更进一步,可脸色又忍不住沉着,「白姨娘!」 「二爷,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很享受。」她倾身靠了上去,淡淡的体温带着女子身上清淡的气息,在他耳边吐着热气。 陆之远面容紧绷,这女人今晚竟是一举一动都在勾着他,偏偏每一点都如此准确的恰中红心。 「你放肆!」他面上挂不住刚要出声训斥,那唇再度落下,而后所有的话语都淹没在了悠长的缠绵中。 就在她再度起身,后脑被一宽厚的手掌直接压得再度覆上,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男人身子翻转,同一时间,女子的手将那覆在眼上的薄纱扯下。 灯光下,女子身穿蝉纱,露出白皙光洁的肌肤,浑身上下此刻都被一股淡淡的红色笼罩,眸光似水,唇瓣娇嫩,缎子般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脑后,带着极致的诱惑力,让他的眸子狠狠的震了震,目光顷刻间便深沉了下去。 下颚被人勾起来,男人的嘴角噙着浓郁的笑,「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是长的如此标志,来让大爷好好亲亲。」 话音落下,只听到嘶的一声响。 布料被撕扯而破碎的声音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像是鼓点一样,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浑身都惊起鸡皮疙瘩,眸光看着男人,有片片飞舞着的薄纱在光下轻轻旋转飞舞落下,带着男人一同欺身而下。 夜色渐渐深邃,月上中空,窗外安静的连树上的鸟儿都沉睡了过去,屋内蜡烛燃烧又滋啦的声响,配合着那偶然露出来的旖旎春光。 第二天一早陆之远便起来了,男人吃饱喝足便显得精神奕奕,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床上不能动弹的白素素。 「怎么这样看着我?」陆之远系好了腰带,走到床边,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发。 第51章 「好累。您欺负我。」白素素抿了抿唇,露出几分不满几分恼怒。 她的身上此刻青紫斑驳的痕迹简直触目惊心,昨夜肆虐过后,今日就显现了出来。 「怎么怪我,不是你自己非喊着,还要,不要停……」话未说完,唇便被手堵住。 「不准说!」她脸蛋又红了,含羞带怒的瞪了一眼。 陆之远唇边笑意加深,「好好休息,让厨房给你炖点补汤。」这声音温和轻柔,男人拍了拍她的脑袋,「累了正常,白日多睡会。」 白素素将脑袋埋在了被子里面,脸蛋红扑扑的冒着热气。陆之远出门去了,她又闭眼睡了过去,一直到下午才因为饿了爬起来。 轿子里,陆之远也闭眼小睡了一会,昨夜闹得太凶了,他虽然面上不显露,终觉得身体比以往乏力不少,想着又忍不住嗤笑,白姨娘这没饱没够的样子,他迟早要被掏空了。 刚到衙门,便有下属回禀,临安府的吴大人一大早就来了。 陆之远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临安府的知府名叫吴之义,没记错应该是他爷爷的门生。当年科举制度,只是用来在贵族子弟中选择给朝廷任用的人才。平民想要科举为官,无疑难上很多,要有人保举,才能获得资格。陆家根深蒂固,陆之远的爷爷当时又位列九卿,前来投靠的人自然是很多,这吴之义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科举走了陆家的门路,但这人一向和陆家关系不远不近,只逢年过节时候会送上一份节礼。所以此次突然上门,来意便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换了官服,请了人到后堂坐下,仆人上茶之后退下去。陆之远淡笑道,「吴大人请喝茶,这茶是今年新茶,味道还不错。」 吴大人心中有事,无心喝茶,但出于礼貌还是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匆匆放下茶杯,突然站起来重重一拜,「陆大人,这次您一定要救救下官。」 陆之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眉不悦道,「吴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你如此拜我,被人看到我可说不清楚了。」 自从上次行宫刺杀事件之后,皇帝对周围之人都带着不信任,即使案子查清了和太子无关,但还是能够看得出皇帝心中存了猜疑。京畿卫那帮人整天无所事事,任务就是盯着京中的大臣们是否有不轨之心,要是被人知道堂堂临安知府给他行大礼,不被人怀疑才是活见鬼。 吴之义也察觉到了自己行为不妥,忙起身站好,脸上讪讪的,「是下官疏忽了。」 「吴大人有话请直说。」陆之远这会心里有了不满,言语也冷淡了不少。 吴之义闻言脸上有些不安,叹了口气道,「这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临安府的医馆收了几个高热不退的病人,原本最开始以为是普通的伤寒,却不想那几个人烧了几日之后浑身竟是起了疹子,继而发出脓包,最后没过几天那几个人相继死了。 医馆大夫也没见过这样的病,但凭借着经验也知道这病有蹊跷,当即去官府报了案。 吴之义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随便几句便将报官的大夫打发走了。 原本以为只是件小事,却不想一个月后,再度有人发生了一模一样的症状。很快又死了几个人。 吴之义依旧没在意,这年头死个把个平民百姓,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让人猝不及防,很快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高热不退的症状,城内医馆瞬间爆满,而这个时候吴之义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事情仿佛一夜之间严重起来,吴之义也害怕了,他一方面下令封锁消息,一方面想办法抑制病情扩散。他命人将那些出现高热的病人都隔离起来,将他们都囚禁在城外。 可事情并未因此平息,相反患病的人更多了,死的人一批又一批,有人不满官府不作为,竟是起了暴动。 官府派兵镇压了一阵子,可最后还是跑了几个,至今都不知所踪。临安离着京城并不远,那些病患极有可能会跑到京城来。事情到这里,自然不会是简单的生病,已经可以预料到是瘟疫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上报,还等什么!」陆之远听完事情的经过,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临安府属交通要道,东西南北有四个大城,若是瘟疫流窜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下官,下官……」吴之义也想上报,可他不敢,这事情最开始耽搁了,后面他察觉到不好想要竭力补救,为此他下令将城外那些患病的百姓一把火都给烧了。 死了几百人,可病情非但没控制住,还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最重要一点是,他不知道当时宣王的独子萧小王爷正路过临安府,被人当做感染疫病的人一起抓起来了。 他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是闯了大祸了。 宣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两兄弟虽非一母同胞,但自幼感情好,加之宣王无心朝堂之事,整日在封地跟着一众妻妾玩乐,皇帝也愿意宠着这个唯一的弟弟。 第52章 小王爷在他地盘上命都没了,吴之义知道消息瞒不住了,走投无路之际就想起了京城陆家。陆家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大的事情,能救他的只有陆家了。 陆之远沉着脸听完了吴之义的话,狠狠的一拍桌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吴之义吓得一哆嗦,伸手擦了擦汗,「是下官一时疏忽,没有发现萧小王爷会在。」 陆之远神色冷冷的看着他,「王爷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了?谁给你的胆子敢下令放火的。」 「下官也不想放火,可不放火又没有别的办法了。」吴之义声音越发的低。 「跟我去面见圣上!」陆之远开口,这事着实没什么商量的必要,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个交代。 「不行,不行。」吴之义摇摇头,「我不能去,见了皇上我的命肯定要没了。」 「你下令烧死几百个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们的性命也是命。」陆之远冷笑了一声,「吴大人,这事瞒不住的,你要是聪明现在跟我去见皇上,看看该怎么补救,否则我也会上报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不能去,陆大人您想办法救救我。」吴之义开口哀求道。 「我如何救你?」 别说事情闹得这么大救不了,就是能救他也不想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为官者即使做不到造福一方,也不该枉顾百姓生死。 「我要进宫面圣,吴大人跟不跟我一起走,你自己决定吧。」陆之远说完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身后吴之义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道,「陆大人还是留步,如果我见到皇上恐怕第一个会害怕的就是您的祖父。」 「什么意思?」陆之远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他,明显是话里有话。 「陆大人知道先皇贵妃吗?」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当年皇贵妃惨死,一尸两命,若是皇上知道皇贵妃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呢?」吴之义说完这些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是当年那件事情的证人之一,当年他可是掌管着京畿卫,陆政贤的亲信,那场宫中变乱,就是他带着兵压在城外,才让宫中一夜之间变了天。 陆之远眉头拧了起来,这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所以并不知道很多,但那位盛宠的皇贵妃还是略有耳闻,据说贵妃出身不高,但皇上却极为宠爱,甚至允许她和皇后同时有孕,并说出谁先诞下麟儿便封谁为太子的话。 二十年前,皇上出征北地,留下宫中有孕的皇后和皇贵妃,几个月后皇后顺利产下太子,而皇贵妃却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皇帝得知此消息大怒,当即派人去严查,但一来耽搁了时间,二来皇贵妃已死,许多线索都断了,虽觉得奇怪,但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陆之远没说什么,让人看管着吴之义,急匆匆的赶回了陆府。 他是直接去了陆老爷子的书房,这些年陆老爷子退出朝堂,甚至连陆家之人都很少见到他露面,每天只是逗逗鸟,练练字,像是个寻常老人家一样。 这会太阳光照在屋子里的博古架上,反射到地上很零碎的影子,陆老爷子背对着门口站着,身形显得很单薄,他转头看着急匆匆进门的陆之远开口,「我听说吴之义进京了?」 陆之远闻言心中咯噔了一声,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祖父知道?」 「他多年不回来,这次回来必定有事。」陆老爷子面容隐在暗处,那双眼睛隐隐得透露出精光来,「临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吴之义必须保下。」 陆之远挑着眉道,「既然祖父知道了,那就更应该知道吴之义不能保。」 「他既然回京第一个找你,想必还跟你说了其他的事情吧。」陆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目光看过去透着积年厚重的威压。 「说了,提了皇贵妃,他的意思皇贵妃的死和……」陆之远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在他面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和我有关,和陆家有关是不是。」陆老爷子接了话。 陆之远点头,神色很是严肃,「是真的吗?」 「是真的。」陆老爷子平静的开口,「当年皇贵妃独宠六宫,你姑姑的皇后之位本就不稳,若是让她先一步诞下皇子,我们陆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她不得不死。」 陆之远不能理解这些事情,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被他尊敬着的祖父,实在不愿意相信他是个为了自己罔顾他人性命之人。 「抱歉,祖父。」他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陆老爷子,「吴之义为了自己的官位,枉顾百姓的生死,如果我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你放肆!」陆老爷子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便砸到了地上,细白瓷器在他脚边炸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等于是将我们整个陆家至于极危险的境地。」 第53章 陆之远抬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声淡淡的,「抱歉,我做不到。」 「来人,将他给我关起来!」 陆老爷子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很快屋门口便出现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对着他抱拳,「二公子,得罪了。」 ☆☆☆ 白素素正在屋内乘凉,就见到春兰急匆匆的进来了。 「老爷子将二爷关起来了?」白素素吓了一跳,激灵了一下便从榻上坐了起来,「消息没错吧。」 陆之远简直是这代孙子辈中最出色的了,年少有为,陆老爷子一向引以为傲,怎么会气到让人把他关起来,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春兰热的满头大汗,伸手擦了擦汗珠,道,「没错的,刚刚在老爷子屋里听说是大吵了一架,之后就被关到了书房里。老爷子亲自下了命令,没他的吩咐谁也不许见。」 白素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整个人都是一头雾水,陆之远一向尊敬陆老太太和陆老爷子,会发生什么事导致争吵。 她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可无奈对这个时间发生的事情是一片空白的。 「我们去夫人那里。」坐立不安了许久,她起身换了衣裳准备去罗氏那里看看情况。 「姨娘,二爷有事,夫人那边肯定在想办法,您这个时候过去恐怕问不出什么。不如奴婢去前院打听打听,看看知不知道消息。」茗香劝道。 白素素想了想也觉得茗香去打听消息比她自己去好用的多,忙道,「那有劳你了。」 等茗香出门去了,白素素还是很不安,心中有种感觉,这事应该和朝中之事有关,她对春兰道,「你带着银子出去一趟,挑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打听打听消息,最近京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管大小,能打听到多少就多少。」 陆之远被软禁在府内不得外出足足三天了,府内暗地里都在猜测原因,这几日一向深居简出的陆老爷子出门了几趟,回来的时候脸色是阴沉沉的,下人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想也知道定是大事了。 白素素此刻也是干着急,派出去的人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带回来。同样着急的还有罗氏,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便去找了陆老太太,谁知陆老太太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当天夜里陆老太太便对外宣称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罗氏便不能再去,陆之远不是寻常的世家公子,惹怒了长辈被关个几天,他现在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之一,每天都要上朝的,朝廷命官被关着连朝堂都去不了,这事想也知道不会小了。 白素素在最开始的焦虑之后心情倒是平和了下来,该吃吃,该喝喝。 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虽然没有多大的作用,但能危及性命的无非是那一件,其他事情都不会丢命,想来以陆大人的能力,自己可以解决,她就不添麻烦了。如此想着心中的烦躁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陆之远被禁足的第五天,陆老爷子下了解禁令。 解禁令只是解了府中的禁足,意思就是陆之远可以在府中走动,却依旧不让他出门。陆之远这边,解禁令下来以后,他依旧闭门不出。 白素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祖孙两个在较劲了。她考虑着陆大人这几天想必是没什么心情吃饭了,既然能去看望他了,那就准备点好吃的。 陆之远一直在写字,他心情烦闷的时候喜欢做两件事,一个是写字平心静气,另外一个就是砸东西,砸的越多越能爽快。当然了,砸完了之后一阵心疼还是避免不了的。 解禁令下来的第一天,陆之远书房一共迎来了四个客人。 头一个是陆老太太,她拄着拐杖被人扶着进门了,见到陆之远祖孙两个先是说几句话,而后陆老太太便切入了正题。 「你祖父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倔了一辈子了,你跟他一个老头子生什么气。」陆老太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很长的一通话,大意就是让陆之远去跟陆老爷子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陆之远一向孝顺,可这回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祖母,不是孙儿违逆祖父,而是那个吴之义祖父非要保着。」 陆老太太闻言红了眼眶,「你也别怪你祖父,那吴之义手上捏着他的把柄,不保他,我们陆家的富贵也到头了。」 陆之远沉着脸道,「我记得陆家有一道开国皇帝钦赐的圣旨,不管我们犯下什么过错,可保陆氏子孙性命无忧。」 「傻孩子,那圣旨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好用,皇帝真动了杀心,即使面上绕了咱们,你以为真的就没事了吗?」陆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中带着些精光闪过,只短短一瞬很快又变成了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只要我们陆家愿意抛下这富贵,换一世太平也未必不可能。」陆之远皱着眉头,「当年之事祖母也知道?」 第54章 「你这是说什么话!」陆老太太狠狠拍了桌子,怒气冲冲道,「咱们陆家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家业,你一句话就要舍弃,若没有陆家庇佑,你以为你能这般年纪就做到九卿吗?」 陆之远眼中有失望有心痛,五味杂陈,他闭了闭眼睛,「吴之义这件事,祖母不必说了。 陆老太太一甩袖子离开了。 这边陆老太太走了没多久,陆三老爷就来了。他是怒气冲冲的进屋子的,刚才在陆老爷子书房刚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心情十分烦闷,这会来了也没什么好语气。 「你这个不孝子,做了什么惹了你祖父动那么大的怒气,赶紧跟我去赔罪。」陆三老爷是用着一种命令的口吻说话的。 陆之远看着他,语气淡淡的,「父亲这话儿子不懂,儿子并未惹祖父不高兴,祖父不高兴想必是因为别的事。」 他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倒是让陆三老爷有些疑惑了,难不成真的不是吗,他刚犹豫了一会便又勃然大怒,「你敢骗你爹我,不是你惹了老爷子不高兴,他做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父亲您一年少买几件古玩字画,祖父想必会少生很多气。」陆之远说道。 那边陆三老爷脸色就不好看了,他这辈子当官没什么作为,靠着家里混了个闲差,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些古玩字画,但喜欢是一回事,经常看走眼被人骗就是另外一回事,为了这个没少被陆老爷子骂。这事虽不是秘密,但这会被儿子当面提起来,还是不免老脸一红。 陆三老爷又骂骂咧咧了几句,都被陆之远不咸不淡的顶回去了,最后一甩袖子,也走了。 第三个来的是罗氏,她这次也是带着任务来的。陆老太太把她叫了过去,说了几句话,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劝陆之远跟陆老爷子道歉。 罗氏会来,陆之远也不算意外,进门之后罗氏也说了几句其他,便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二爷,祖父年纪大了,咱们做小辈的凡事让着点,祖母刚才回去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责他不孝顺,逼着他去赔罪认错。 陆之远皱起了眉头,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罗氏,「恩。」 罗氏只当他听了进去,便又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了何事,但祖父毕竟是长辈,您就去跟祖父赔个礼,祖父一向疼爱您,这事也就过去了。」 「此事不必再说,我自有分寸。」 罗氏闻言脸色一僵,这话虽然没说别的,可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她别多管闲事。 罗氏沉着脸走了,没多久下人又说白姨娘来了。 陆之远这会心里憋了团火,他着实不想看到白素素,怕她过来也是跟其他人一样的说辞,拿着孝顺这帽子压他。 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白素素是拎着个食盒进来的,进门见到人眉目间便溢出笑容来,软软的叫了一声,「二爷。」 陆之远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您,还给您带了好吃的东西。」白素素提了提手上的食盒,「让厨房做了豌豆黄,还有水晶虾饺,还有面。」 陆之远这会也确实饿了,都过了晌午了,到现在滴水未进能不饿吗,他点了点头,「摆上吧。」 白素素应了声,走到桌前打开食盒,一层层取出了里面的食物,等完全取出来,已经快摆满了桌子。 天热人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心情不爽快,若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必也吃不下去,所以白素素让厨房做了面条,过水煮熟之后用凉水反复冲洗几次,放到碗里备用。配菜是切得黄瓜丝,辣椒炒蛋一个,木耳炒肉一个,酸笋炒肉末等等足足凑了七八种。每样用个小碗装着,这一摆出来,倒是看着十分爽口。 陆之远也没客气,坐下之后便吃了起来,一共带了两碗的分量,没多久便直接下了肚,这会吃饱喝足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几日你都做什么了?」 白素素回想了一下便跟他说了说,她这个小宠妾的日子很单调,每天都是吃吃喝喝,没什么大事。 陆之远扒拉着手指数着一天都吃了什么,厨房哪道菜做的咸了淡了,不由得笑意加深了几分。他最喜欢白姨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好像在她心里能吃饱就已经是顶天的大事了,其他都要往后推一推,所以他才觉得很轻松。 可轻松之余还是有些不满足,毕竟他被关着,自己的女人一点不担心好像也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我被禁足你就不担心?」他问道。 白素素点点头,「一开始是担心的。」 「这是什么话?」陆之远挑眉,感情后面就不担心了。 「后来我想,我担心也没用,外面的事情我又忙不上忙,二爷您那么厉害,肯定能解决得了,我就不给您添麻烦就好了。」白素素咧着嘴巴,两眼弯弯的带着笑意。 第55章 陆之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是堂而皇之给自己找理由呢,不过细想一下这话也没错,想通了也笑了。 「你就这么信任我?」 白素素点点头,「相信的,您是我的天呢,不相信您相信谁。」 她一本正经的语气让陆之远一下子心花怒放起来,这种被人依恋和信任的感觉还真是好,他连日来憋闷的心情好似在这一刻也好转了起来。 白素素在书房待的时间很长,整整一个下午都在里面,陆之远虽然被禁足在家,但是有些公事还是要处理的,下属将公文送到了他这边他看完再送出去。 看着看着就怒了,伸手啪的一声将信封扔到了地上,大骂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还好意思给我写信!」 白素素正昏昏欲睡着,被吓了一跳,激灵了一下清醒了,左右看了看才看到男人阴沉沉的一张脸,「二爷,您生什么气?」 这会屋里也没有别人,陆之远又着实生气,便也没避讳道,「那个临安知府吴之义,真是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想着我帮着说好话。」 吴之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白素素倒是愣了下,走过去见到地上被散落的公文,弯腰捡起来,手指触碰到纸张的时候,那上面三个黑色的字让她突然指尖一动。 她认字不算多,但两辈子加一起,除了一些极难的字,寻常的还都知道,恰好吴之义三个字都很简单,她也都认识。 是他啊! 白素素笑了,这个人怎么差点给忘了。 孝武帝三年的时候,陆之远百忙之中抽了一个月的时间,以追踪盗贼唯有,带着她四处闲逛了一圈。 一日路过一处酒家,偏僻少人的地方,一推开门甚至木门都掉落了一层尘土,屋内却是坐了满满的客人,见他们进门目光唰唰唰的看了过来。 白素素颇有种危险的感觉,她转头向陆之远投去一抹目光,那边陆之远也看了看她,四目相对,白素素觉得她和陆大人已经心有灵犀不点通了。 落座之后有小二懒洋洋的走了过来,随口报了个菜名,态度蛮横极了,「客观要点什么?」 「你就一个酱牛肉,你还问我们点什么。」白素素有些无力。 「两位还可以选择不吃饭只喝茶。」小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白素素,「……」 「给我们来一盘酱牛肉,两碗米饭,加一壶你们的米酒。」陆之远开口道。 小二道了声稍等,就转身进了后厨。 稍等,真的是稍稍就等了很久。 小二才端着牛肉回来,白素素看着卖相倒还是不错,可这个店怎么处处透着古怪,她小声的道,「二爷,我观察这里面有些不寻常,咱们要小心一些。」 陆之远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将饭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饭吧。」 白素素颇有些奇怪,一向严谨的陆大人这会怎么如此粗心大意,见他已经端着碗开始吃了,白素素摸了摸肚子,也慢慢吃了起来。 夹了块牛肉看了看,然后塞到了嘴里,顿时口腔中一股极特别的味道袭来,肉香味混合着独特的调料味道,恩,确实挺难吃的。 她真是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如此难吃的牛肉,真是长见识了。 陆之远看着她,然后低头慢悠悠的咀嚼口中的食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舌尖一痛,继而传来淡淡的血腥气。他一愣,转头朝着地上吐了两口。 白素素近日无所事事,让丫鬟们搜罗了些话本子解闷,最近看了本江湖毒经,那上面就写着,行走江湖,要防止饭菜中被人下毒。 她突然跳起来,伸手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何人下毒!」 陆之远这会正在喝茶漱口,闻言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二爷,您没事吧。」白素素吓了一跳,慌忙问道。 「你别气我就没事了。」陆之远缓了口气,让自己尽量能够保持平和的心境。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老板和小二,一个拎着锅铲子,一个拎着烧火棍冲出来了,「谁在这里捣乱!」 陆之远眉角突突跳了跳,一边伸手捂住白素素的嘴巴,一边陪着笑脸,「不好意思,我家夫人刚才在跟我对话本子。」 老板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手上的泛着油光的锅铲子在他们眼前挥舞了两下,「小心点,敢闹事让你们今天出不了门。」 陆之远笑了两声,等人走了,这才将白素素松开,他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人将那些打打杀杀的话本子给收起来,省的这女人最近学的神神叨叨的。 吃饭时候闹了笑话,白素素这顿饭头都没好意思抬起来,低着头塞饱了之后两人结了账,匆匆离开了。 继续上路,下面的镇子是百花镇,时则五月,百花盛开,镇子里十分热闹。 第56章 镇子上人太多了,白素素玩的过头了,一个不小心跟陆之远走散了,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她走了一天又累又饿,这会找了个墙角蹲着黯然神伤。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泛着肉香味的包子气息直往她鼻子里面钻,白素素眼睛都直了,盯着看了看,又顺着拿包子的手往上看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这位小娘子,是不是饿了?」 「恩。」白素素点头,她对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没什么防备心,「我和夫君走失了,这会身上又没有银子。」 「原来是这样,先吃个包子,等吃饱了,老婆子带你去附近问问看,既然是走失了,那你夫君定也在找你。」 白素素很感激,道了声谢谢,伸手接过去,咬了两口,只觉得这热乎包子瞬间填饱了空虚的肚子,满足极了。 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白素素再睁开眼睛,她人已经在赵府内,成为了一个叫小白的丫鬟。名叫管家的人拎着张纸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但是据说是卖身契,在她眼前晃了一圈。 「你们这是拐卖人口!」白素素怒道。 「恩,就是拐卖人口,你不满意可以报官去。」管家扔下一句话,然后领着人飘走了,留下了还没回过神来的白素素和脚边一盆待洗的衣裳。 白素素这个人很老实,尤其人家拿吃饭要挟她的时候,她就很老实的将衣服洗干净了。 她现在在的地方是百花镇的赵府,赵员外是当地大户,家中一共有三个女儿,目前大女儿,二女儿都嫁人了,且过得十分圆满,还余下一个三女儿赵小娥。 赵家现在的情况是家里的银子不少,但是没有儿子继承家业,赵员外一家子一商量,干脆招个上门女婿好了,一举两得了。 这上门女婿也不好招,要人品要相貌,最好也不是一无是处,这样挑挑拣拣的,把赵三小姐年纪耽搁大了,转眼就成了个高不成低不就得了。 赵员外为此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想着不能耽搁了,当即大手一挥准备来个抛绣球招亲。 白素素经过在赵家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混的比较熟悉了,这会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她们闲磕牙。 「明天就是抛绣球招亲了,听说可热闹呢。」妇人甲说道。 「就是就是,真想看看。」妇人乙说道。 「明天我们透着去瞧瞧吧,府里热闹,没人管我们。」妇人丙说道。 「好啊好啊。」白素素第一个同意了,她最喜欢看这种热闹了。 赵家有钱,家中有只有赵三小姐一个女儿没嫁人,娶了她等于娶了整个赵家产业,动心的人数不胜数,连临镇不少人听说了消息,都赶过来要看看热闹。 白素素刚从自己待的院子里出去,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她一个转头,闻到了一阵香气,然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等她晕过去之后,从假山后面出来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她探了探脑袋,「怎么样,晕了没有?」 「晕了,保证没问题。」小丫鬟信誓旦旦的说道。 「做得好,赶紧给拖到房间里,时间不多了。」那女子话音落下,两个小丫鬟便左右一边一个架着人走了。 白素素又睡了一觉,再起来的时候,周围都是一片大红色,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嫁衣,简直觉得活见鬼了。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话声音很好听,说话的女子笑眯眯坐在凳子上喝茶。 白素素看到那女子桌子前摆了一把匕首,还冒着寒光,她心里抖了抖,「你要干什么?」 「你放心,我不好女色。」那女子见她这副样子好心的解释了一句,「我今晚要和人私奔了,我爹这边交代不过去,你就冒充我吧,顺便自己扔个如意郎君回来。」 白素素惊悚了,姐姐,你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这个,我不愿意哈,我已经嫁人了,不能再嫁了。」白素素表示拒绝。 「你现在知道了我的秘密,要是不听我的,呵呵……」那女子伸手拿起匕首,作势摆弄了一番,笑的意味深长。 一个时辰后,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被人从屋子里扶了出来,头上盖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由丫鬟扶着一步步走着。 抛绣球的地方在临街的二楼上面,这会时辰未到,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底下热热闹闹的,都在讨论着这场招亲,白素素腰上这会还抵了把匕首,她这都遇到些什么事。 赵员外对这么多人捧场觉得很是高兴,脸上乐得皱纹都多了几条。 只听锣响三声,周围便安静了下来,赵员外站出来说了几句开场,无非就是姻缘天注定,谁抢到绣球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之类。 白素素很麻木的听着这些话,等到有人拿了个绣球递到她手上的时候,隔着红盖头她苦笑,一憋气伸手将绣球扔了出去。 第57章 底下顿时开始哄抢,你争我夺之后,最后落在了个男人的手上。 白素素心里有点失望,这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她还以为能多抢会呢。 赵员外应该是对这个女婿很满意,后面喜堂立了布置了起来,请了人进门便要拜堂。 白素素死命的阻止,可无奈抵在腰间的匕首一点不让她放松下来,这会真是欲哭无泪了。 成亲,拜堂,礼成。 之后她便被送到了新房,等待的时间很是让人焦虑,白素素手上握着个碎瓷片,想着一会要是时机不对就拿它自保了。 房门被推开,又男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一步步倒是极为沉稳,屋内很快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白素素手上的碎瓷片握的越来越紧了。 盖头挑起来的瞬间,她的手腕便被人直接握住了,男人半笑着的嗓音传了过来,「你死了,是让我陪你一起死?」 白素素看清男人的脸,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男人笑的温柔和煦,一如外面五月的暖风,「你不是一直想正正经经穿一回凤冠霞帔吗。」 白素素对这个吴之义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就是这个坏东西打着陆家的旗号在外面欺压百姓,最后闹得当地民怨沸腾,有百姓甚至给他取了外号叫吴扒皮,所过之处那都要扒一层皮的。 吴扒皮,笑眯眯,大张旗鼓强民女;扒皮吴,笑嘻嘻,半夜三更闯民居。若是抓到周扒皮,把他扔到油锅里。 白素素耳边还能回想起这几句顺口溜,当时连几岁的孩童都会唱,可见这人风评差到了什么地步。 「为了那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白素素捡起散在地上的公文给他放到了桌子上。 陆之远这几日心里憋了火,正想找人说说话,虽然他知道白姨娘也不懂这些,不过想来有个人听听也是好的,便道,「你看看,这一摞都是吴之义在任期间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如此罪大恶极之人,还想让我网开一面。」 白素素点点头,「那就该严惩。」 「可是现在祖父逼着我将此事压下来,如果这样的人都能逍遥法外,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坐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陆之远越说越生气,又是重重拍了桌子。 「那您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做。」白素素说道。 陆之远听她说的那样简单,倒是笑了笑,「哪有你想的简单,吴之义和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动了他,恐怕我们陆家也难保全。」 「会丢命?」白素素显得有些紧张。 「那倒不会,但也只能是保住性命了,这富贵日子恐怕是保不住的。」陆之远目光看在她的脸上,温温淡淡的目光没什么也别的情绪。 「那就好,命还在那就不算什么。」白素素松了口气,反正陆家的富贵也没多少年了,迟早都是一样,要是能保住命,钱没了就没了。 「你倒是看的开。」陆之远虽然这样说着,眉目间笑意加深了许多。 这件事他经过这几日的沉淀,已然有了应对措施,不过是在等最后的结果罢了。 他不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做事自是要权衡利弊,陆家当年的事情,说到底也是一场宫位倾轧,皇宫里勾心斗角,为了那个位子一年到头不知道要有多少红颜枯骨存在。 真要是那么较真,这日子都不要过了,高位就那么一个,既然想得到,成王败寇,死活怨不得人。 可吴之义不同,他是地方官,这人若真是包庇了,他良心难安,对不起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这人是一定要办的。 白素素在陆之远的书房待了一个下午,等到天快黑了的时候才离开,这会夜里起了点风,倒是比白日舒爽了不少。 陆之远坐在书房内,一直等到了月上中空,朱平才急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些疲惫,想必这几日都没睡好了,「您料想的果真没错,那吴之义确实偷偷将儿子送到了平谷县。」 「辛苦了。」陆之远点点头,「现在人在哪里?」 「现在人在别院,奴才已经着人将他们看管了起来,等您定夺。」朱平说道。 陆之远点点头,既然吴之义拿着当年的事情要挟他,那他也可以反要挟回去,依照吴之义的罪名,那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的,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提前送走了唯一的独子。 吴之义年近五十,只有吴平一个儿子,却自小身体不好,这些年为了他没少费心思,这次上京,吴之义带的家眷之中,几房妻妾都在,唯独没有吴平。 陆之远看了吴之义的资料,直到他老家在平谷县,便让朱平沿着去平谷县的路一路寻找。吴平身子弱,这一路少不得要去药店炸药,只要沿路找寻药店,一定会有线索的。 果不其然,就被他给找到了。 第58章 陆之远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了看夜色,想必今夜要下雨了。 大雨滂沱而落,伴随着电闪雷鸣,偶尔一道闪电滑过,照在人的脸上,将吴之义一张脸衬的格外苍白。 「你……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不过是请了吴少爷到我的别院喝口茶罢了。」坐在座位上的男人一只手轻轻转动着另外一只手上的玉扳指,嗓音平静又凉薄。 吴之义看着那张脸,良久的挣扎之后,终于浑身瘫软在了椅子上,「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求你留他一条命。」 「他的命不在我手上,而在吴大人你的手上。你在任这些年做过什么,自己应该清楚,你这条命保不住的,但我可以保你儿子一条命。」 吴之义脸色映着外面的雷雨,显得明暗交错,半晌之后仿佛做了决定一样,「我明白了,我知道改怎么做了。」 ☆☆☆ 白素素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她最讨厌下雨天,一直熬到了天快亮了才一点点迷糊过去。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阳光格外热烈。 陆之远去了一趟陆老爷子屋内,两人谈了很长的时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他的禁足令便彻底解了。 之后几天,白素素一共听到两个消息,一个是吴扒皮被抓了,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等着最后的裁决,这消息真是大快人心。但是另外一个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 茗香急匆匆进来的时候,白素素正往嘴里塞了块豌豆黄,进来她十分喜欢,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姨娘,不好了。」 「怎么了?」白素素问道。 「外面都说临安府遭了瘟疫,好像是传到了京城来了。」茗香神情紧张,也把白素素吓了一跳。 消息茗香能听到,陆府其他人也早就听到了消息。 不仅是陆家,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吴之义被抓起来了,临安府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二夫人裘氏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把各房各院的夫人太太们召集到了一起,经过一系列的商讨最后制定了预防瘟疫的方案。 三夫人乔氏回到院子里又召集了三房各院的主子们到了一起,白素素也在其中,重点说了最近瘟疫的事情,以及预防措施,府内近期下人不准外出,以免沾染了瘟疫。 一时间府内都忙碌了起来,茗香已经撸着袖子指挥着人开始烧水撒醋熏艾,一时间整个陆府都被浓郁的醋味和艾草味道掩盖着。 陆之远晚上时候匆匆回来了一趟,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去了,白素素是连个面都没见到。 这会从吴之义扒出来瘟疫,他下令烧死几百人的事情也暴露了出来,皇帝震怒,任命陆之远为钦差大臣,立即前往临安府治理瘟疫。 现在瘟疫闹得那么凶,各地百姓都眼睁睁看着朝廷的治理办法,一个做的不好,恐怕会引起民变,这事情就麻烦了。说实话真不是个好差事。 白素素有些担心,瘟疫可不是个小事,疫情最严重的地方,陆大人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 这边陆之远前脚刚走,罗氏在屋内便砸了一套青花瓷茶具。 「夫人饶命!」 青竹跪在地上,红着眼眶不断的磕头,「奴婢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罗氏气的狠了,随手捡起个茶杯便砸向了地上的青竹。 半个多月前,青竹突然来求她,说是在临安府当差的姐姐夏青来投奔她了,想让罗氏给安排个差事。 青竹是罗氏身边大丫鬟之一,跟着她这么多年,这点小事罗氏自然会给个面子,便让人留下了,给了个二等丫鬟的位子,管着院子里的杯碗茶器。 夏青到了府中没几天却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半个月,原本这也不是个大事,可这会罗氏听着乔氏的话,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便不好了。 临安府的瘟疫发生了有几个月了,可知府一直压着消息,这会是终于瞒不住了才扩散出去。 夏青是临安府出来的,又病倒了,这事情只要一想便不难猜到原因。 「奴婢姐姐没有瘟疫,夫人,她只是有些风寒,很快就好了。」青竹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等她患上了,是不是要我们整个陆府都陪她一起死。」罗氏狠狠地拍了桌子,转头对涂嬷嬷道,「嬷嬷带人去一趟吧,不管是真的假的,都给我扔出去。」 「不要,夫人,不要。」青竹跪着往罗氏面前爬着,她人还没靠近,眼前便挡了一只手。 「青竹,你这几日一直照顾着夏青,若是染了病怎么办,你还是不要靠近夫人了。」说话的是青花,她看着青竹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 话音刚落,罗氏脸色倏儿大变,拿着帕子堵住口鼻,眼神中带着厌恶,「快把她拉出去。」 第59章 青竹还想说什么,那边涂嬷嬷已经挥手让人拖了她下去。 随后涂嬷嬷去了夏青的房间,一推开门不由得皱了眉头,拿着白布堵住口鼻,靠近便听到女子微弱的呼吸声伴着咳嗽声传来。她拿着棍子一挑开,顿时吓了一跳,被子里女人整张脸带着不正常的红色,上面已经可以看到在往外冒着疹子。 将手上的棍子一扔,涂嬷嬷匆匆赶回到罗氏院子里,将人都退下,把这件事说了。 罗氏又急又气,「这个小贱人,竟然瞒着我将患了瘟疫的人带进来。」她说罢又接着道,「赶紧让人悄悄处置了,别让人知道。」 「夫人先别生气。」涂嬷嬷凑近了一些,小声道,「这夏青是一定要处置了,不过倒是可以利用她一下。」 罗氏疑惑的看着她,那边涂嬷嬷附耳在她边上小声说了几句话,罗氏眼睛一点点眯了起来。 「嬷嬷的意思是……」罗氏吓了一跳。 「夫人真的肯救我姐姐吗?」青竹跪在地上,此刻满脸都激动的样子,青花的一句话让她好像找到了希望,她伸手想要抓着青花的衣角,不想对方往后退了两步,那手便落了空。 「夫人近日为了什么事忧心不已,想必你我都清楚,只要你能帮着夫人解了这忧虑,夫人一个高兴,自然会放过你姐姐。」青花拿着手绢掩着口鼻,嗓音凉凉的,目光带着漠然。 「你是说凝香?」青竹愣了下,但很快明白过来青花的意思,自从凝香去了前院,就成了罗氏心头一根刺。 ☆☆☆ 陆之远不在府里,凝香这个丫鬟就闲下来,每天除了按时打扫下书房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中度过的。 这日凝香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就听到脚步声响起,她抬头便看到有人走了过来,「什么风把青竹姐姐吹来了。」 青竹笑道,「听说凝香妹妹绣的花栩栩如生,我这不来拜师学艺来了吗。」 凝香闻言笑了起来,这是她的看家本事,「青竹姐姐想学,说一声就好了。」 「我也是抽了个空过来问问,你得不得空儿。你也知道夫人的寿辰快到了,这不我还想给夫人做双鞋子,就是鞋面的花没想好怎么配色。」 「这会就行,去我屋子里,咱们一起挑几个花样子。」凝香说着伸手拉着青竹两人亲亲热热的一道去了她的屋子。 夏季的天本就热,在屋子里没多久凝香额头便出了层汗,正要伸手拿手帕擦擦的时候,眼前便递过来一条白丝帕,「用我这个吧。」 凝香伸手接过去,触手便知道这帕子是好料子,再一看上面绣着的竹子栩栩如生,不由得笑道,「这竹子绣的可比我好多了,是姐姐的手艺?」 青竹摇摇头,面上有一瞬间的暗色滑过,抬头确实笑着的,「是我姐姐。」 「我说呢,原来是夏青姐姐的手艺,改日我一定要好好拜访下才好,瞧这绣工真是比我好的太多。」凝香擅长刺绣,对好料子也是情有独钟,尤其是眼前这方帕子用的料子,一摸就知道是上等料子,这料子就是给府里的太太们做衣裳也可以了。 「你喜欢这帕子便送与你了。」青竹说道。 「那怎么行。」凝香连忙摇头,话虽然这样说,可她手却没见到松开。 青竹不在意的笑笑,「就当我的拜师礼了,你帮我想花样子,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 凝香想了想这样倒是公平,脸上笑开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 青竹一直待到太阳落下才起身离开,凝香起身送了她出门,回去的时候晚风一吹在身上,凝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伸手摸了摸额头,怎么有些热了呢。 ☆☆☆ 屋内罗氏倚着软枕,她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面前的首饰盒子,目光透着冷意,「这些都是从青梅屋子里搜出来的?」 青花面上有几分犹豫,「奴婢带人去青竹那边,原本是想彻底清扫一下,可不曾想青梅一直很紧张,拦着奴婢不让进去。奴婢便起了疑心,找了涂嬷嬷一起,进屋搜了一番,没成想竟是看到了这些。」 罗氏狠狠的一拍桌子,「真是胆大包天,我信任她着她管着首饰,竟然出了个吃里扒外的。」 「许是有什么误会,涂嬷嬷正在审问青梅,想必晚点时候就有结果了。」青花脸上有淡淡的不忍心。 「青竹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罗氏问道。 「帕子是夏青用过的,这会已经给出去了,想必不出几日便有消息了。」青花回答道。 罗氏点点头,「做的不错,首饰盒里第三层有只金钗,你拿去带着玩吧。」 青花忙谢了恩,又试探性的问道,「那,青竹要怎么处置?」 罗氏闻言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明个找个牙子,卖的远远地。」 第60章 青花张了张想求情的样子,但见罗氏一脸不耐烦了,只好垂首应了一声,转身退出门去了。 院子里起了凉风,青花笑了,罗氏身边四个丫鬟,这一下就除去了两个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青果了。 偏巧青果拎着食盒进门了,见到她露了个笑,「青花姐。」 「夫人在等你了,进去吧。」青花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而后化为一抹笑。青果人最为木讷,一整天也不见说一句话,她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当天夜里,凝香躺在床上便觉得胸口有些发紧,额头上出了一层汗,她伸手抓着帕子胡乱擦了一把,两颊烧的滚烫,头疼的要裂开了一样。 到了第二日直接便起不来了。这一连在屋里躺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院子里的小丫鬟来给她送饭,一推开门看到床上的人,惊得食盒都摔了,惊叫声打破了陆府的沉静。 前院有丫鬟明显是疫病前的症状,罗氏听到了消息,当即派了人将烧的迷迷糊糊的凝香给抬了出去。 庄嬷嬷管着前院,却在她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罗氏大怒,言语中暗含警告的训斥了几句。因着前院出了事,自然换下了一批人,罗氏趁机安插了几处自己的人手。 这场变故之后,罗氏心情舒畅了不少,前院少了个碍眼的,又安插了自己的人,以后有什么消息都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青花同样也高兴了,铲除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以后罗氏跟前也就是涂嬷嬷和她两个人了。 外面的瘟疫听说越来越严重,京城已经开始全面戒严了,只许出不许进。 家家户户每天早晚都要撒醋熏草药,为了避免感染到瘟疫。 陆之远感染瘟疫的事情,也就是这个时候传了回来,钦差大臣染了瘟疫,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有消息往皇宫里报。 皇帝心中是很赏识这个年轻的臣子的,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说要是不管吧,未免让其他臣子觉得寒心,若是管吧,这瘟疫着实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理。 正犹豫的时候,内侍出了个主意,陆之远患病在外,身边正需要个人照顾,何不将陆夫人送去陪伴呢。 皇帝一听,这提议很好,当即下了圣旨,着令陆府派人前去临安府照顾陆之远。 圣旨下来的时候,罗氏听完差点晕了过去,她面上感恩戴德谢了恩,回到屋子里脸沉的要滴墨了。 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涂嬷嬷和青花,两人都是近身伺候的,要是罗氏去了临安府,她们自然也要陪着一同去,那个地方简直就是有来无回的,去了命指不定都没了。 两人这会一合计,便准备拦下罗氏,「夫人,这地方龙潭虎穴,您不能去啊。」 罗氏也不想去,她听到陆之远患了瘟疫心里也有些担心,但担心和把自己命搭上那是两码事,她这身子好不容易治的七七八八,可不想这么搭进去。 「不去怎么办,圣旨都下来了,我还能抗旨不成。」罗氏面色沉沉的说道。 涂嬷嬷脑子转的快,她看了看圣旨上的字,突然笑了起来,「夫人,您瞧,这圣旨上只说是派人前去照顾二爷,可没指名就是您呢。」 罗氏闻言赶紧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嬷嬷的意思是换人?」 「正是。」涂嬷嬷点点头,「荷风院不正好有合适的人选吗,二爷一向重视青姨娘,这个时候青姨娘自然要陪伴左右才对。」 罗氏也笑了,涂嬷嬷的话果真给她提了个醒,这真是个好主意,不过她想的更深远一些,如果派了青姨娘过去,治不好死在哪里倒也罢了,一旦陆之远的瘟疫治好了,这人本就得宠,回来还不更得宠上天了。 这样的隐患她不能留着,如此一想,最好的人选就是白姨娘了,这会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选择,将白姨娘抬进了门。 白姨娘胆小怕事,其貌不扬又贪吃,这样的人最好拿捏,即使是之后陆之远身子好了,白姨娘得宠,以她的性子,将来也好拿捏。若是死在外头,那青姨娘没了陆之远的庇护,生死还不是她一句话。 罗氏思索了一番,当即派人把白素素叫了过去。 白素素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心急如焚的不知道怎么办呢,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几日总是做噩梦,没成想陆之远真的患了瘟疫。 瘟疫是要命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实在坐不住了,正想去罗氏院子里请求去临安府看看的时候,那边罗氏来请她的人就到了。 到了罗氏屋子里,罗氏先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陆之远患病的难受,又表达了一下府中事物多走不开身的无奈,最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白素素了。 白素素愣了下,她没想到罗氏会找她来说这个事情,一时间没回过神,这模样换到罗氏眼中就成了不愿意,脸瞬间拉了下来,「白姨娘,二爷平日里待你不薄,怎么你竟是不愿意吗?」 第61章 「婢妾愿意。」白素素回过神,忙低头应道。 罗氏见此很满意她的回答,「那你回去赶紧收拾收拾,今天就赶紧上路。」 似乎是怕她跑了一样,罗氏还贴心的派了青花大丫鬟来看着她,不对,是来帮忙的。 她的东西带的不多,又不是出门游玩,是需要带些日常换洗的衣裳,加上一些日用物品便行了。 春兰和茗香两个是她的贴身丫鬟,这次出门自然也要跟着,白素素想着这临安府现在这么危险,便询问了两个人的意见。 春兰倒是很痛快的就决定跟她去,白素素想有时候缺根筋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哈。 茗香比春兰想的多一些,她牵挂也多,这会倒是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也决定跟着。 白素素想了想,自己出门,家里总得有个人照料着,便留下了茗香,带着春兰走了。 一辆小马车,一个小包袱,白素素再度被人塞进了车子里,一路慢慢出了城。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着的,身后的陆府越来越远,她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马车出了城门,便和大部队汇合起来,这次白素素是跟着运送药草的队伍一起过去,沿路走了三天,便到了临安府。 陆之远现在被安置在知府府内,因着染了病,白素素倒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 下了马车,进了府,刚一进门便有丫鬟端着预防瘟疫的药过来,一人一碗给她们喝下去。 白素素没说什么,端着药碗仰头便饮尽了,而后擦了擦嘴角道,「陆大人呢。」 「姨娘一路劳累,先回房间歇息歇息吧。」丫鬟名叫春桃,是原知府府内的丫鬟,这会白素素初来乍到,陆之远安排了春桃过来伺候她。 「我不累,我想先看看陆大人。」白素素摇摇头,她这一路看着平静,心却早已经是心急如焚。 到现在为止,临安府的瘟疫源头都没有找到,太医院的太医派了不知道多少过来,却仍旧束手无策,每一天都不断有人死去,情况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知道第二天会是什么样子,白素素哪里有心情去歇息。 春桃也看出了她眉宇间的焦急,顿了顿道,「那您跟奴婢来。」 陆之远染了病,院子里便加了不少人手,白素素还没等进门便有人上来在她脸上蒙了白布,又熏了一通草药,这才由人领着进屋子了。 「陆大人前天刚醒过来,这会服了药,刚睡下。」春桃说道。 白素素点了点头,留了人在门口等候,自己一个人推门进了屋子。 屋内熏了药草,浓烈呛鼻的味道让她险些吐出来,伸手顺了顺气,这才迈着步子往床的位置走过去。 陆之远正在睡着,眼睛闭着,眉头微皱,即使这样的状态依旧看得出他睡得不安稳。 搬了把椅子在床边放下,白素素便伸手握着男人的手,心里牵动出层层叠叠的情绪,压在她胸口,憋闷却找不到出口。 陆之远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睡到天黑了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四周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趴在床边沉沉睡过去的女人脸上。 手上有软软绵绵的触感,他的手正被牢牢地握着,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刻竟是有些酸楚。 他染了病,朝廷那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想来会派人前来照顾他,陆之远以为来人会是罗氏,毕竟罗氏是他的正妻,按理这种时候理应出面,但来的是白姨娘。 他既想看到白姨娘,又不想看到她过来,心下又觉得白姨娘会来大抵也是他能够料到的。 如此心里反复辗转了一阵子,那边白素素也醒了过来,她连赶了三天的路,这会身子有些疲惫,趴在床边便睡着了。 睁开眼睛还有些没回过神,缓了会眼中神色才清明起来,她看到陆之远已经醒了过来,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眼睛便弯了弯,眉目间带了笑意。 「二爷,你醒了啊。」 这嗓音软软糯糯,柔柔娇娇,跟她平日里撒娇是一个模样,虽然面上遮了面巾,但从那双眼睛里还是能看到她眼底的欣喜,是看到他的欣喜。 「胡闹,我不是说了让你去厢房休息,怎么跑过来了?」陆之远睡前曾吩咐过丫鬟,人到了先安排去厢房休息,他现在染病在身,不管是罗氏还是白姨娘过来,他都不想牵累。 「我担心你嘛。」白素素又笑了笑,「二爷,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让厨房拿点吃的过来吧。」 「是你饿了吧。」陆之远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这白姨娘果真是贪吃的本性一点改不了。 白素素笑了两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确饿了,这几天光顾着赶路,吃的一点也不好。」跟着运送草药的队伍,这三天是披星戴月的赶路,吃饭基本都是干粮解决的。 第62章 陆之远见她身形单薄,反手握着她的小手也有点瘦了,怪不忍心的,他还是比较喜欢胖一点的白姨娘,如此眉目便温和起来,「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去。」 「大夫说您现在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我们喝粥吧,配上点小咸菜,对了,可以让厨房蒸一锅包子。」白素素兴致勃勃的计划着,没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越发的温柔下来。 「就听你的安排。」陆之远温声说道。 晚饭是白素素端着碗喂给陆之远的,到了她自己吃的时候,却被男人坚决的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知道陆之远怕接触久了传染了病给她,倒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她也病倒了,岂不是还要陆之远分心照顾她。 厢房和陆之远休息的院子隔得不远,白素素回屋之后,春兰和春桃便服侍她泡了个药澡,穿过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下来,如此折腾了一遭,月亮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挂在了正当空。 春兰给她把头发绞干,白素素道,「现在瘟疫情况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好办法不曾?」 闻言站在她身后的春桃叹了口气,言语中忧心忡忡,「昨天报上来听说又死了三十多个人,如果再找不到办法,恐怕……」说到这里春桃说不下去了,她的话没说完,可什么意思也不必说了。 白素素神情也有些黯淡,她想起了路上听到押送草药的军官的话,上头下了暗令,半个月内若是瘟疫再没有根治的办法,便要采取决绝的手段。 所谓决绝的手段,大致就是让临安府几千人都全部为这场瘟疫陪葬。 白素素心里咯噔了一声,只觉得浑身都疲惫的很,让人都退了下去,她趴在床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境中的人是三皇子萧平章,三皇子为皇帝挡了一刀,躺了足足一年多才醒来,从他醒来之后,朝中情势便发生逆转,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彼此争斗不休,三皇子最终压倒了太子,坐上了那个位置。而陆家也开始倒霉,之后是陆之远被罢官,被人弹劾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等等罪名,强加在他身上,最后斩首示众。 刽子手手起刀落的一瞬间,白素素猛地坐起来,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额头上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着。 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她将头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形成一种环抱的姿态,一点点思绪缓和了下来。 怎么会突然做这个梦? 曾经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如今却以梦境的形式被想起,带着明显的恐惧和不安,这感觉一点点浸透到她的身体里,随着后背汗水一点点凉下来,便有寒意往骨头里冒。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响起了低声的交谈声,她才将头抬起来,嗓子带着淡淡的哑音,「进来吧。」 春桃和春兰端着水进屋,服侍她梳洗干净,又换了外衫,用了些早膳,便出门去了。 她脸色不好,春兰和春桃自然也识趣的没有多话,一路沉默着去了陆之远的院子,站在门口,白素素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换了明快的笑意,伸手推门进屋,眉目弯弯的看着靠在床上的男人。 「二爷,您今个怎么样了?」 陆之远看着她眉目间的担忧和那双含笑的眸子,知道她是故意这样故作轻松,心下终是一暖,也笑了,「已经好多了。」 想必前几天差点熬不过去,这会确实也可以说是好多了,可治疗瘟疫的药物没有找到,这好字又根本谈不上。 白素素在床边坐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见陆之远眉目皱着便想着开解他一二,「二爷,您是不是还在担心外面的瘟疫,这会您自己都病倒了,且御医都在,您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才是。」 陆之远见她看着自己,勾唇笑了笑,「好,我不担心就是了。」他听属下报,这几天从京城那边调了不少军队驻扎在临城外面,几乎是将这里全部包围住了。 看着眼前男人温淡的一张脸,她突然就又想起了刽子手那把冒着寒光的刀,心下一凛,脸色便有些苍白。 「白姨娘,你怎么了?」陆之远见她突然不说话了且面色有些难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您就会骗我。」白素素回过神来,笑嗔了一句。 陆之远虽然在养病,但下属每日还是跟他回报一次关于瘟疫的情况,正巧白素素在屋子里,见有人来了,便去了里间待了会。 属下汇报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陆之远又叮嘱了一些话,这才让人离开了。 「对了,这阵子城里有没有什么乱子出来?」陆之远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因为前任知府吴之义的举动,这临安府内发生了不少的打砸抢烧事件,他花了不少力气和时间,才算是将民众给稳定住了。 「还算平静,偶尔有些小乱子都被及时制止住了。」属下回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了句,「倒是最近城内有个老头儿,整日在大喊大叫,说什么他能治疗瘟疫。」 第63章 「哦?有没有详细问问,是不是真有本事?」陆之远问道。 「早就问过了,属下问他是否可以治疗瘟疫,他说有什么要是有百味草就能治好。属下观察只是喝醉了胡说八道而已,这人总在城内大喊大叫,闹得人心惶惶,属下已经让人关在了牢里。」 陆之远点点头,现在这样的时候,的确不宜多生事端,「行了退下去吧。」 属下行了礼,退了出去。陆之远方才开口道,「出来吧。」 白素素脑海中浑浊的思绪一点点清晰了起来,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了明显的光亮,「二爷,那个人真的可以治疗瘟疫。」 「你又胡说些什么?」陆之远见她一脸兴奋地模样,无奈的说道。 「二爷,那个人真的是神医。」白素素走到床边拉着他的手道,「真的有百味草的。」 「你从何得知这些,我都没听过什么百味草。」陆之远犹自不信,他虽不是大夫但也读过几年医经,对草药不说精通,那也是熟知,可什么百味草,连听都没听过。 「那药草我家后山多得是,我们叫甜草,性平味甘,不少人家都用它来腌制梅子食用的。」白素素解释道。 百味草这名字白素素说起来还是和三皇子萧平章有些关系。 当年救了三皇子的那位神秘神医,听说就是到处在找百味草,但是他遍寻大江南北也找不到,机缘巧合晃悠到了京城,又碰巧看到了张贴的皇榜,就随手撕了,而他治好三皇子之后提的要求就是要他帮着找百味草,皇帝当时感念这位神医救了自己儿子,便专门指派了一队人马帮着这位神医找草药。 白素素后来偶然见到了那味神秘的百味草差点被水呛到了,这不就是他们小青山村的甜草嘛。 她家后山多得是,满山都是,但是小青山村的人都叫甜草,也没甚么大用处,到了季节采了家家户户都用来腌制些梅子果子的,留着给孩子吃。因为很这草很甜,用它替代糖,毕竟糖价格贵。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古医经上记载确实叫百味草,这草药成熟之后味道甘甜,看似平常,却是难得一遇的治病良药。 昨夜她做了梦,今日又听到百味草自然便想起来那位神医了,若是有他在可能真的会治好瘟疫。 陆之远还是心存疑惑,不过左右现在也没有好办法,便决定亲自见一见那位神医。 很快便有人带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进来了,穿这身脏的看不出样子的道袍,留着一把白胡须,头发都快掉光了,稀稀疏疏的泛着有光的头发耷拉在头顶上,一看就知道至少半年没洗头。小眼睛眯着,看样子不像是大夫,倒像是外面摆摊算命的神棍一类。 这一瞬间白素素觉得她可能真的是误会了,这一点也不仙风道骨,一点也不神医。 后来很久之后白素素和这位胡神医熟悉了以后曾经有一天问过他,为什么总穿一身破烂烂的道袍,一点也没有神医的超凡脱俗的感觉,反倒像是混吃混喝的神棍。 那个时候胡神棍正在低头摆弄他新买的一对百灵鸟,闻言很淡定的说,「现在世道不好混,我有时候也去兼职算算命赚点花用。 白素素,「……呵呵,呵呵呵。」 言归正传,这会白素素躲在屏风后面,听着前面陆之远跟胡神棍,不对,是胡神医说话。 「听下面的人说您能够医治瘟疫?」陆之远这会也是撑着身体靠在椅子上,就这么一会额头上便冒了汗,声音也虚弱的像是要倒下一样。 那胡神医小眼睛中发出轻蔑的光芒,仰着脖子哼了一声,「现在晚了,不能救了。」 「此话何讲?」陆之远皱了下眉,虽然不满这人的态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因为本神医不高兴了。」 白素素在这位神医身上唯一看到了一点世外高人的影子,那就是脾气不好。 「外面百姓生死攸关,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死去,神医若是有良方医治,还请不吝赐教。」陆之远说了这一番话,又喘了几口气,掩唇低声咳嗽了几声。 白素素听着这咳嗽声不免心疼,同时又对这个胡神棍有些不满,没见过这么坏的人了。 「百姓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应该是朝廷的事情,你们当官操心的事情。我之前说能救,你们还不相信我,现在知道求我,已经晚了。」胡神棍又是哼了一声。 陆之远闻言面色一沉,虽然很想将他直接轰出去,但到底抱着一丝希望,摆了摆手让人先带着胡神医下去休息了。 胡神医这几天被折腾的着实有些疲倦,被人带到屋子里直接倒头就睡了过去,等睁开眼睛却是饿醒的。 没办法,这牢里伙食不好,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睡了一觉,只觉得饿的两眼冒金光。 第64章 他刚要开口,鼻子却先是一动,「好香的烧鸡!」 寻着香味他便出了门,一路跟着味道便到了后园之内,后花园的石桌上面,摆了各式茶果点心,鸡鸭鱼肉,很是丰盛的一桌饭菜。尤其是摆在正中间的那盘烧鸡,烤制的色泽金黄,上面还泛着层油光,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他乐的忍不住直搓手,当即也没客气,坐下来便胡吃海塞了一顿,等到肚皮鼓起来了,才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懒洋洋的道,「诶呀呀,定是菩萨听到了我的祈求,给我送了这么一桌的好饭好菜。」 「呸,真是个厚脸皮的。」春兰忍不住啐了一口,声音很大,自然被听到了。 「什么人在躲在那里?」胡神医眉头一挑,目光看向了前方的某一个方向。 白素素从暗处走了出来,朝着胡神医福了福身子,「胡神医,是我。」 胡神医并不认识她,见她哼了一声,「刚才是你骂我的?」 「骂的就是你这个厚脸皮的,明明是我家姨娘给你准备的,你倒是感谢了菩萨。」胡神医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个一脸轻蔑的丫鬟,正瞪着自己。 他虽然自诩脸皮厚实,但这会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尤其春兰这人有点愣头青,她可不管你是不是神医,瞪着眼睛便和胡神医大眼瞪小眼了一番。 最后结果自然是春兰凭借深厚的功力取胜了,胡神医面上讪讪的,他假意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白素素却笑着开口了,「神医这几日受苦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让厨房各种都做了一点,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胡神医一听白素素这话心中甚是熨帖,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被春兰一通嘲笑之后,胡神医很受伤,他现在觉得白素素很好,说话和和气气,让人如沐春风。当即摸着小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恩,味道尚可。」 嗤! 又是一声笑,胡神医眼角余光瞥了瞥石桌上一片狼藉,额,他好像吃的有些多了,忙又改口道,「味道不错,尤其是那烧鸡,跟我在别处吃的不同。」 「我让人在烤制的时候,刷了蜂蜜水。这样烤出来不管是色泽还是味道都极好。」白素素笑眯眯的解释着。 胡神医闻言眼睛一亮,「还有这种烤法,我还是第一次听。」 「有的,这叫蜜汁烤鸡。」白素素说道。 她记得这烤法当年在京城着实流行过一阵子,创始人就是眼前这个胡神棍,他不仅医术高,而且极为贪吃,经常研究些新式的吃法。白素素这会想起来了,便拿出来忽悠人了。 「名字也雅致!」胡神棍对这个名字表示了极大地满意。 白素素想着,你能不满意吗,这名字就是你自己取得。 胡神医这个人秉承着吃人嘴短的传统,在白素素提出让他治理瘟疫这个事情的时候,便没好意思直接拒绝了。 「这个,这个……」 「神医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白素素询问道。 「要治也不是没办法,只是缺一味重要的药引。」胡神医叹了口气。 「可是百味草?」白素素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 白素素心下松了口气,果真她想的没错,「这草药我知道哪里有,现在已经派人去取了。」 「你认识百味草?」胡神医不相信,这草药他也是在古籍上偶然得知,这女人怎么会知道的。 「恩,知道,我们村子里都拿那草腌制梅子果子,有时候猪草不够了,也拔些喂猪。挺甜的,猪很喜欢吃。」白素素一本正经的说完,就看到站在她对面的胡神医捂着胸口,面色难看。 「神医,您没事吧?」白素素吓了一跳,忙问道。 「你别靠近我,暴殄天物啊,那么珍贵的东西你们用来喂猪腌梅子。」胡神医在捶足顿胸,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 白素素,「……额。」 不过有了百味草,加上白素素允诺给胡神医的好吃好喝,他便同意治疗瘟疫。张神医确实是有本事的,虽然缺少草药,但他还是先开了一张药方,虽不能根治,到底能够稳定住情况不至于越来越严重。 陆之远拿到交给太医院的太医们研究了一番,都觉得可以试一试。 十天后,派去小青山村取草药的人马回来了,一同带回来的还有白素素她娘带给她的今年新腌制的一罐梅子。 白素素思乡情切,当即打开尝了一颗,心中十分满足,想着好东西不能自己一个人享用,除了给陆之远也送了些,还让春兰带给胡神医一小碟。 那边胡神医正在潜心研究治疗瘟疫的法子,听说是白姨娘送了梅子过来,也没在意,随手塞了一颗在嘴里,尝过味道之后顿时苦了脸,又是捶足顿胸,「这个暴殄天物的,这珍贵的草药。」 第65章 他一边骂着一边又往嘴里塞了第二颗,好像这味道还挺好。 有了胡神医的药,陆之远的身子也一天天在康复,白素素最近心情比较好。 陆大人一向是只勤劳的小蜜蜂,这段时间病了出不去门,才不得不躺在床上,这会身体既然没什么大问题,自然坐不住了,领着人便赶到了城外去查看城外染了瘟疫的百姓情况。 通常这种瘟疫,只要康复了,那这辈子便不再会染病,所以白素素还是比较放心的。从陆之远每日回来越来越早,脸上神色越来越明快,她不用问都知道,外面的瘟疫想必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夏日炎炎,最适合就是什么都不做,躺着在屋里睡觉,小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在身上,舒服的像是耳边有鸟儿在歌唱。 这日,陆之远早早地出门去了,厨房里新送了碗糖水黄桃过来,提前用冰镇过,冰凉凉的,又甜又香。 春桃就是这个时候进屋的,对她福了福身子,「姨娘,外面有个姑娘送了一篮子桃子来,说是自家产的,给二爷尝尝鲜。」 白素素了解陆之远的性子,当即便摇头拒绝了,「让她回去吧,桃子不能收。」收了回头陆大人指定是要生气的。 春桃应了声出门去了,很快又一脸为难的回来了,手上拎着个篮子,「奴婢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桃子放在门口了。」 篮子里面的水蜜桃一个个圆润饱满,青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红,光是看着就觉得味道会不错。 白素素也无法,只好让春桃先收下,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便将这件事跟他说了,「我本来不想收,可那姑娘把桃子放下人就走了。」 她怕陆之远生气,说话很没有底气,小声小气的,倒是把陆之远给逗乐了,「你怎么吓成这样,一篮子桃子而已,收了就收了,你家爷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值得跟你生气?」 白素素听他这样说,愣愣的抬头,「您这是不生气?」 陆之远失笑,伸手拉着她坐到腿上,「以后要是再有人送东西来,你直接给他们银钱,就当是我们买的,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白素素顿时眉开眼笑了,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二爷,还是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陆之远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愉悦,白姨娘真是又笨又没见过世面,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瞧她这模样,感情他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一样。 想是这样想,陆之远心里还是偷偷暗爽了一把,他就喜欢被人崇拜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来送桃子的人又来了,这回由于白素素提前交代过了,春桃接了桃子的同时又掏出银钱塞到了那姑娘手上,「我家姨娘说了,也不能白吃你们的东西,桃子收下了,就当是我们买的。」 那姑娘闻言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春桃已经拎着篮子进门去了。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铜板,转身走了。 等人走到街头拐角,那里等了个覆着面纱的女子,「小姐,桃子收了,那位姨娘让人给了钱。」 那女子闻言轻声笑了笑,嗓音低柔婉转,「银子给你买糖吃,我明天就去会会那个白姨娘好了。」 到了第三天就更有意思了,那位送桃子的姑娘没来,倒是来了个叫唐雪茹的姑娘。 那姑娘自称是陆之远的旧友,又拿着他的一把折扇,春桃也不敢耽搁,忙将情况告诉了白素素。 这边白素素看了眼折扇,确实是陆大人的笔迹不假,便让人请了那位唐姑娘进门。 唐雪茹迈着步子进屋,脸上蒙了面纱,身段婀娜,夏风一吹,掀起飘扬的衣角,浑然似仙子一般好看。 白素素抽了抽嘴角,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老熟人这一个个都见到了。 唐雪茹是陆之远年少时候跟着读书的那位隐士的女儿,细说起来就算是个小师妹。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挺不错的。 白素素上辈子就没少吃唐雪茹的亏,这姑娘看着跟天仙一般,骨子里闷闷的坏着,幺蛾子是一出又一出,总之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偏偏人家站着师傅小女儿的名头,又是陆大人的青梅竹马,这就很难办了。 她们两个在陆府里面没少折腾,那段时间气的陆大人总是跳脚,一般都是两人各打五十大板解决。 唐雪茹后来嫁给了镇北将军,这唐姑娘在街上闲逛被流氓调戏,便遇到了英雄救美的谢将军。英雄美人,这一下子就燃起了爱火,两人家里都没有长辈,谢将军跑去跟皇帝求了道赐婚圣旨便领着唐雪茹去了边关了。 陆家出事之前她还是听说,谢将军待唐雪茹很好,两个人过得不错。 两人见了面,互相见了礼,互相介绍了一下彼此,各自坐下来。 丫鬟们端了茶上来,白素素笑道,「唐姑娘请用茶。」 第66章 唐雪茹微微颔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是什么茶,吃起来竟是别有一番味道。」 「青梅绿茶,这会天热,我让厨房煮茶的时候放几颗青梅,晾凉后又那冰块镇了会。」白素素笑眯眯的说道,「那是香果酥,配着青梅绿茶正好。」 「白姨娘妙心。」唐雪茹笑了笑,轻声细语的道,「这吃法真新鲜,以后我可要跟白姨娘多学些。省的二哥哥总说我在吃食一事上跟他一样,都不上心。」 你那哪里是不上心,你根本是糟蹋粮食。白素素心里补充了一句。 陆大人曾经偷偷跟她抱怨过,当年跟着师傅学习其他的都挺好,就是吃饭这件事上非常痛苦,师傅是不会下厨的,陆之远也不会,这事就交给了唐雪茹,结果她手艺简直不堪入目,炖锅鸡肉也能把厨房给烧了。陆之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心里其实跟吃了黄莲一样苦。 「我时常听二爷怀念跟着师傅读书的时候。」白素素一本正经的说道,话音落下又弯了弯唇角,「二爷总说唐姑娘的鸡肉做的很好,他很是想念。」 唐雪茹端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撒了出来,幸亏她平日里比较镇定,所以才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两人又说了会话,基本都是唐雪茹在说陆之远当年读书时候的事情,白素素觉得能从别人那里知道些陆大人的事情也是好的,所以自动的屏蔽了唐雪茹话里有意无意的显摆她和陆之远关系好这件事。 唐雪茹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一抬头却看到坐在对面的女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顿时觉得她有些挫败,这感情是把她当成说书先生了。 「唐姑娘怎么不说了,二爷是如何劝说那些盗贼放下屠刀的?」白素素听着正起劲就停下来,颇有些好奇。 陆之远当年跟着唐雪茹他爹唐大儒读书的时候,在附近的城镇很有些名气,因为他人比较好,经常给村民帮些忙,所以附近的村民有事都愿意找他帮忙。 那阵子附近流窜了一伙江洋大盗,附近村民弄得是人心惶惶,这时候便有人找陆之远帮忙,结果他单枪匹马的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一伙大盗竟然洗心革面了,听说之后还痛改前非,有时间还帮着附近的村民干点农活。 这事真是被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哦,这个啊,当然是用智谋了。」唐雪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副我知道我就是不想说的样子。 白素素心里哼了一声,你不说你当我就没办法知道吗,等晚上她自己问问。 两人这辈子第一次见面,唐雪茹觉得这个白姨娘不像是个善茬。白素素觉得这个唐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太阳一点点西落,灼热的气息也逐渐散去,晚风一吹,四处都凉凉的,很是惬意。 春兰气冲冲的进门来了,「姨娘,那个小糖豆真是没安好心。」 「你好端端的怎么又给人乱取名字。」白素素好笑又无奈的说道,「叫唐姑娘,什么小糖豆。」 「您跟奴婢去看看吧,二爷被那个唐姑娘拦住了,两人正在说话呢,就在后花园。」春兰气哼哼的说道。 白素素闻言也坐不住了,带着春兰就赶到了花园里,远远地就看到陆之远似乎在说话,侧脸倒是十分温和,他眼前的姑娘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这一幕看着还真是有点让人不高兴。 「你来也不知道跟我提前说一声,也好派个人接你。」陆之远笑道。 他和唐雪茹一起长大,她又是恩师的女儿,自然跟他亲妹子没什么区别了。 「二哥哥这一走就是七八年没个音信,我都当你不记得我了。」唐雪茹笑嗔了一句,眼角余光瞥到了花园一旁站着的一抹身影,当即身子一歪便要晕倒。 陆之远见此忙伸手去扶着,摇头无奈道,「你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站着也能摔了。」 「我这不有些弱不禁风嘛。」唐雪茹拿着帕子掩唇娇笑了两声。 陆之远默了默,你身体不一向吃什么什么香吗,怎么就弱不禁风了。 白素素跺了跺脚,转身气走了。 「姨娘,您不过去吗?」春兰小跑着跟了上去问道。 「过去干什么,没看到二爷跟小糖豆聊得正高兴吗?」白素素没好气的说道。 春兰一看主子不高兴了也不敢多说话,默默跟着一路回了院子。 晚上陆之远踏着月色,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来了,刚一进门就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劲。 白素素在屋里绣花,恩,没错,是在绣花。 陆之远仔细看了看才确认自己没看错,他的白姨娘这会正娴静的坐在灯下,手上拿着根绣花针,穿针引线的模样,煞有介事。若不是知道她的手艺,光是看着样子真挺能唬人的。 第67章 「咳咳!」 白素素低头绣花,仿若未闻。 陆之远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自己咳嗽声太小,白姨娘还没听到,顿了顿又继续,「咳咳咳咳……」 不好,咳嗽有点猛了,嗓子冒烟了。 灯下女子依旧岿然不动,那模样认认真真的,娴静温柔,看得人心头一动。 春桃进来问什么时候摆饭,白素素这才放下绣花针,移步到了桌子前。 饭菜摆了上来,陆之远一看顿时挑了眉,苦瓜炒蛋,苦瓜炒肉,清炒苦瓜,苦瓜炒辣椒。汤是苦瓜排骨汤。 「最近苦瓜不要钱吗?」陆之远瞄了一眼旁边淡定的女人,他这个时候要是没发现不对劲那就见鬼了。 「没啊,我就是觉得最近火气大,多吃些苦瓜清热解毒,对身体好。」白素素笑眯眯的拿着筷子夹了一片苦瓜放到陆之远面前的碗里,「二爷您尝尝,味道很不错呢。」 陆之远抖了抖面皮,默不作声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塞到嘴里,只觉得满嘴苦涩味袭来。筷子被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白姨娘,厨房再没有别的东西吃了吗?」 「没有了,今天王厨子家里有事,做完饭就回家去了。」白素素一边说着一边喝了口苦瓜汤。 「你……」陆之远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气的两个鼻孔都在冒烟,「你在闹什么别扭?」 白素素放下勺子,弯唇笑了笑,「没有啊,我哪里有闹别扭。」 哟,悄悄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敢说没闹别扭,怪不得这一进门就不对劲,感情真的在闹别扭。 「白素素!」 「妾身在呢!」 「你给我好好说话!」 「妾身愚笨,不懂您的意思呢。」 陆之远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桌上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里的丫鬟们都一个激灵,赶紧将脑袋锁紧衣领里去了。 白素素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见陆之远又对她发火,只觉得心里比吃了苦瓜还苦。 她站起身,视线拉开高低距离,带着凉凉的味道,「妾身吃饱了,您慢慢吃吧。」 她天生一双仿佛迷蒙着层雾气,眸光自带三分温柔,这会生了气,仿佛雾气一瞬间消散开来,露出里面清亮又冷艳的颜色。 陆之远看着这目光不由得一愣,他脑海里浮现出烟视媚行四个字来。 只是这思绪还没来得及留存,那边白素素已经转身往屋子里的走了,回手关门的时候,门撞击而起砰地一声响。 瞧瞧,这脾气大的要上天了。 陆之远深吸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菜,转头问道,「谁跟我说说,白姨娘这到底怎么了?」 春桃和春兰互相对视了一眼,春桃很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便把春兰显露了出来。 「春兰,你给我好好说说!」陆之远又拍了下桌子,这气势太足,吓得春兰恨不得把脑袋锁紧衣领里面去。 「姨娘下午听说您回来了,去了趟后花园,看到您和小糖豆,不对,是唐姑娘在一起说话。」 话说到这里陆之远自然是明白了,感情这是醋上了,伸手揉了揉眉心,这白姨娘醋意太大了,就说了几句话,她就气成这样了。 正说着话,屋内突然响起了女人的惊叫声,陆之远一惊,忙起身往屋里去了。 春兰也听到了声音,便想着要跟过去,那边春桃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干什么,没听到姨娘在叫吗?」 春桃觉得白姨娘真是个好主子,就凭她能够将缺根筋的春兰留在身边当心腹丫鬟就能看得出来。 「姨娘自然有二爷哄,你去添什么乱。」春桃白了她一眼,拉着她就出门去了,「跟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先做着,晚膳两位主子都没吃什么,一会定是要叫膳的。」 春兰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拍了拍额头,「你说的有道理,姨娘最怕饿肚子了。」 陆之远推开门就看到蹲趴在地上掉眼泪的白素素,旁边的椅子翻到了,一看就知道这是走路没看路,撞到了。 白素素也很无辜啊,她进了屋子本来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结果站起来的时候一个用力过猛,直接磕到了桌角,疼得她皱眉捂腿,又不知道怎么被椅子勾住了裙子,这一下自己直接跌倒了。 陆之远皱眉走过去,蹲下身子见她别着头转向一旁,伸手直接扣着她的下巴给强行转了过来,「白姨娘!」 白素素眼泪吧嗒吧嗒还往下流,她就觉得自己可怜死了,整天担心自己男人被人抢走,她其实就想老老实实过点小日子就行。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留在手上,陆之远眉头拧的很紧,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良久之后只长长的叹了口气,「该拿你怎么办好。」 第68章 话音落下,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坐好,伸手撸起她的裤腿,膝盖上面已然红了一片。 让人取了药酒回来,拿着倒在了掌心,而后按揉着红肿部位。 嘶! 白素素吸了口气,疼的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去了,陆之远抬头嗤笑了一声,「忍着点,要不明天就要青紫了。这就是老天给你乱发脾气的惩罚。」 「轻点,轻点,疼死了。」白素素龇牙咧嘴的叫着。 「还知道疼,知道疼你不知道小心点,桌子椅子招你惹你了,你看它们翻倒了也没喊疼。」陆之远不为所动,一下一下的继续揉着。 白素素额头上都冒了汗,在最初的疼痛感过去之后,后面习惯了倒也不是那么疼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没消散的哭音,「您就是心疼桌椅板凳那些死物,也不知道心疼我。」 「我还不心疼你,我都快疼的把心给你玩了。」陆之远哼了一声,又揉了一会,这才收了手,拿着帕子将手上残留的药酒擦干净,「整天毛毛愣愣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以前在家里是很朴实能干的,我爹娘都说我很能帮忙。」白素素对他这这明显的嘲笑表示很不满,她从小到大见到的人没有不夸奖的,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 陆之远被她这言之凿凿又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顺着话道,「我的素素最朴实能干了。」 白素素听着‘我的素素’这四个字,无端觉得异常的顺耳怎么回事,她竟然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心情好了。 「喔,那是肯定的。」两颊有忍不住红了红,好像还有点羞涩。 陆之远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真是想将她推到好好欺负一番,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他现在身体刚康复,之前发出来的疹子刚结了痂,一旦用力过猛给弄破了,将来结一身疤可真难看了。 不过虽然不能做什么,想着到底心痒难耐,便伸手勾着女人的下巴,将她头抬起来,低头吻了上去。 白素素被吻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浑身已经瘫软如水一样,软软的倾倒在了男人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娇软的嗓音带着入股般的酥麻,「二爷……」 陆之远被叫的浑身一紧,差点理智控制不住身体,不过幸亏最后紧的要关头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两人分开的时候呼吸都明显不稳,一个呼吸低沉压抑,一个媚眼朦胧,娇喘微微。 白素素的晚膳是春桃下厨做的肉丝面,陆之远表示自己心火旺盛,应该吃苦瓜缓解一下。 晚上依旧是分房睡,因为陆之远身上结痂了,所以不太方便。 「二爷,我不怕你传染给我。我们今晚一起睡吧。」白素素拉着陆之远的袖子不想让他走。 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差一点就让男人心软,不过他最后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你身子弱,虽然现在无碍了,但还是身体重要,乖,听话,这几日自己睡。」 「二爷,我真不害怕,你别走。」白素素抓着袖子就不肯松手。 陆之远眉头又开始挑了,他心道,白姨娘你快松开我的袖子,就你晚上那个睡姿,我胳膊大腿上刚结的痂,你能全给我踢破皮了。 「还是你身体要紧,我去书房睡几宿就行。」他说完话赶紧拽了拽袖子,而后转身匆匆离去。 白素素站在门口瘪了瘪嘴,转头对春兰道,「你说二爷刚才怎么有点想逃跑。」 春兰摸了摸头,她刚才没注意啊,「姨娘肯定看错了,二爷那么厉害,怎么会逃跑呢。」 白素素点点头,她觉得春兰说的很有道理,这会天也不早了,打了个呵欠,让端了水进屋,梳洗之后便上床睡觉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陆之远让白素素到他院子里用晚膳,她穿着新裙子,兴高采烈的就去了。 等进了门,只见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糖醋排骨,糖醋鲤鱼,糖醋里脊,糖醋丸子,汤配了个酸辣汤。 「怎么都是糖醋?」白素素疑惑道。 「最近家里多了个醋坛子,你没闻到老大一股醋味吗。」 转眼间,白素素待在临安府已经一个月了,外面的问题也没什么问题了,经过一个月的修整,外面街道上也重新多了人,冷清了几个月的地方一点点热闹了起来。 这日白素素正在屋内无所事事,陆之远便回来了,说是领她出门转转,真是正中下怀啊。 她屁颠屁颠的换了衣裳,迈着小碎步,像是只小蝴蝶一样跟在陆之远身后飞来飞去。 出了府,两人没坐马车,一路沿着主街道慢慢悠悠的散着步。 暖风醉人,这会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风吹在身上倒不似前阵子那样灼热。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吃的午膳,赶上午间饭时,楼里倒是很热闹,因着前段时间瘟疫肆虐,这整个临安府都很萧条,这几日才刚刚有些好转,老板乐的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算着流水,不时的偷笑两声。 第69章 小二热情的迎了他们上了二楼,要了个雅间。 小二拿出了菜牌,又介绍了几道招牌菜,小二每说一个陆之远就看到他的白姨娘眼睛亮一下,最后索性也懒得想点什么了,「把你们这里的特色菜一样来一份,一壶花雕酒,一壶枇杷酒。」 小二一听点了这么多顿时眉开眼笑,收了菜牌道了一声稍等,转身出门安排去了。 菜坐起来要花费一点时间,酒倒是现成的,小二端了酒回来,又拿了些时令瓜果给他们先吃着。 「枇杷酒是什么?」白素素有些好奇,她可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酒。 「就是枇杷果酿制的,果肉成熟之后,用果肉酿成的,酒性温和,适合女人喝。」 白素素听的一愣一愣的,伸手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端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不由得攒道,「还挺香的。」 「恩,你喝着看看。」陆之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他自然不会和白素素一起喝枇杷酒,他喜欢花雕酒的甘香醇厚。 白素素小口尝了一口,顿时觉得口齿生香,混合着果香和酒香的酒,味道十分浓郁,入喉甘甜,细细品味又带着些淡淡的醉人。 她这人有点贪杯,觉得好喝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结果一不小心,一小壶酒就见底了。 陆之远喝了几杯酒,目光看着外面街道,不由得陷入了深思。这次瘟疫将临安府狠狠重伤了,短期内想恢复过来实在有些困难。可偏偏前几天上面刚下了公文,在朝廷选出合适的新知府以前,让他暂代这临安知府一职。 冷不丁的一回头,先是一愣,继而失笑,「白姨娘,你这是把酒当水喝了。」 白素素喝了一小壶酒,这会有点晕晕乎乎的,两颊红扑扑,眼睛吧嗒吧嗒的眨着,小嘴巴撅着十分不满意的嘟囔着,「菜怎么这么久还没来,等的好着急,我都快饿晕倒了。」 陆之远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这不是饿晕了,你这是喝晕了。」 「那不是说温和不上头吗。」白素素傻笑着。 陆之远摇摇头,「你这个脑子是不是平时都放在家里不带出门的,温和不上头那也是酒,你当水那么喝,不喝醉才怪。」 白素素听着这话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她咯咯笑了两声,将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二爷,你真聪明,我好喜欢你啊。」 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从鼻尖进入鼻腔,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软绵绵的触感,心底顿时一阵阵的燥热感席卷而来。 陆之远耳朵红了红,脸蛋也有些热,他觉得白姨娘就是有点没脸没皮,什么话都好意思说。 「恩!」陆之远用很冷淡的声音憋了了音节出来。 「二爷,我好像真的喝醉了。」她歪着脑袋朝着陆之远咧嘴笑,媚眼如丝中带了三分醉意,两颊微红,那如水的眸子越发迷蒙水雾起来,像是隔了一层纱,衬托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谁让你贪杯的,活该!」陆之远失笑,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白素素拿着小手在他怀里画圈圈,隔着衣衫,却不妨碍这清晰的触感传过去。 「二爷,你可坏了,明明知道我会醉,还不告诉我。」她嘴上笑着,眼睛里也在笑,话却是嗔怪的语气。 「别闹!」陆之远看了她一眼,眉眼深了几分,脸上有微微的不自在,淡淡的呵斥声响起,「白姨娘!」 白素素歪着头看着他,见他这副样子难得的心情大好,她故意往他身边又凑了凑,隔得距离太近,她能够明显的察觉到男人的呼吸突然粗了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二爷,你在紧张?」她轻笑着,突然就生起了逗他的心思,这人就是太假正经。这么一想她就突然生起了一种想要看他把持不住就不得不憋着的的心理。 反正现在在外面……嘿嘿…… 「白姨娘!你的手放在那里,一点规矩都没有!」陆之远声音又沉了沉,连带着呼出的气体也热了几度。 「二爷,我手没放错地方啊。」她笑的一脸的无辜,将唇贴在他的耳边,故意似的轻轻地吹了口气。 陆之远明显的浑身一僵,黑色的眸子里浓稠的仿佛要滴墨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别闹!」 白素素趴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她好像玩上了瘾一样,这一次不仅仅是吹气,而是伸出舌头轻轻的添了一下他的耳垂。 极为迅速的一个触碰,快到整个事件不过几秒,但就是这电光火石一般的瞬间产生的触感,还是像电流划过一般,从某一个点迅速扩散到全身,然后又从全身回到那一个原点。 男人的目光黑压压的铺天盖地而来,幽深难测的眸子一瞬间惊起巨浪,似乎要将她整个淹没一样。 「白姨娘,你好大的胆子!」 第70章 白素素一挑眉,回他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仰着脸笑的十分的灿烂又带着几分有恃无恐,「二爷,在生气,那要将妾身怎么办呢?」 她承认自己在故意的挑衅,最开始她也只是想要逗逗他,可一看到他这般压抑又忍耐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头格外的畅快。 白素素有时候也会反省自己,她骨子里好像真的是憋着坏,比如此刻,明知道这样做无异于在挑衅这个男人,可偏偏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那只小鬼的作祟。 陆之远眼眸深深的,他看着在朝着他笑道一脸灿烂的女人,终于伸出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颚,嘴角勾起极深的弧度,声音低低黯哑,在这安静的屋子里越发清晰,「就这么确定我在这里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一贯正经,突然这么一笑,倒是让白素素一怔,随即愣了一瞬,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男人的唇便压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气息一瞬间将她包围其中,极其浓烈的的吻与其说是吻更像是一场掠夺。 白素素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不想只要她稍微轻轻一动,男人压在她后脑上的手也随之用力。 她被吻得渐渐失去了力气,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断气的时候,男人的唇终于从她唇上移开。 突然得了喘息的机会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染着浓烈的不满看着面不改色的男人。 「怎么,现在这样就受不了了,刚才是谁一直勾引我来着?」男人的的声音比以往更加的低哑,眼中有琉璃色的光芒划过,嘴角的笑意肆意飞扬。 白素素一愣,下意识的就反驳,「我没有。」 陆之远看着她嫣然酡红的脸,想,白姨娘还真是喜欢睁着眼说瞎话,唇边的笑意深了些,他低头又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门外响起敲门声,小二的声音随之想起,「两位的菜好了,小的可以进来吗?」 白素素心里猛地一跳,她现在的姿势,是坐在陆之远的腿上,要是被人看到了可真要丢死人了。 她立刻便要下去,可稍微一动,腰间的手便阻止他的动作,她一抬头,猝不及防的便落入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二爷,放我下去。」她软软的求饶。 「可是爷刚刚来了兴致,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怎么样?」他眸光深邃,朝她欺身上来,从上而下,形成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声音放得很低,却足以让她听清楚,「这样的环境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小的可不可以进来?」门外的小二等了会没听到声音,又开口问道。 「等着!」 淡淡的抛出去两个字,男人回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好像真的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白姨娘,刚刚不还挺主动的吗?现在怎么了?」 白素素,「……」她怎么才发现这个男人这般小气,她也就小小的调戏了他一下,这么快就要反调戏回来。 「二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笑的一脸的谄媚,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放我下来好不好,我都饿了。」 「一会运动完,正好吃饭。」陆之远淡淡开口,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这屋子和外面只隔了一扇门,要是真在里面做了什么,外面肯定不可能什么都听不见,她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人当成一副活春宫看,脸上就一阵青一阵红。 偏偏酒劲还没褪下,她整个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这一着急不由得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二爷……」她将嗓音放得低软,眼神也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理解成你在引诱我。」陆之远说着又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长长的一个吻,不似之前的强势,绵长又细腻,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松开。 松开她的时候,男人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女人的脸,酡红色的脸颊上仿若朵朵盛开的桃花,媚眼迷离,红唇微张。 京城陆府。 罗氏听完下面的人汇报消息之后,身子往后一靠,长长的舒了口气,有几分庆幸的道,「幸亏这次被送去的是白姨娘。」 在罗氏心里白姨娘比较老实窝囊一点,就算这次得了宠,也影响不了什么。 涂嬷嬷平时这个时候早就接话了,今日却一直没开口,罗氏正觉得奇怪,抬头看过去便恰好看到她拧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嬷嬷有话直说就是。」 涂嬷嬷神色严肃,这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二爷去的其实是白姨娘那里。」 这消息是今晨从荷风院的一个小丫鬟口里传出来的,这段时间陆之远不在,涂嬷嬷便趁机往荷风院那边使使劲,果然让她抓到了一个嘴巴不严的小丫鬟。 这丫鬟平时负责院子里洒扫的,前几天打碎了个花瓶,被茗香给骂了几句,躲在后园子里哭着的时候,被涂嬷嬷发现了。 第71章 涂嬷嬷想套小丫鬟几句话还不容易,一边安慰着一边就将话套了出来。 陆之远每次去荷风院并不是去青姨娘屋子,而是去白姨娘屋子。 这消息让她惊讶之余又好像什么豁然开朗了一样,怪不得她总觉得奇怪。外面都传言青姨娘得宠,可她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很少出现在人眼前,倒是白姨娘,每天好吃好喝,原来不是心大,是有人存心宠着。 罗氏闻言便是一愣,「什么叫二爷去的是白姨娘哪里?」 涂嬷嬷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咱们之前一直被瞒过去了,二爷去荷风院一直都在白姨娘屋子里。」 罗氏犹自不信,「怎么会?」 青姨娘和白姨娘两个的容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若说陆之远偶尔去一趟白姨娘屋子里还说的过去,要说他每次都在罗氏确实觉得不可思议。 「消息没错,那小丫头已经被奴婢带回来了,您大可以亲自审问一番。」涂嬷嬷说道。 罗氏脸上神色终于沉了下来,「带进来。」 那小丫头低着头进了屋子,一看沉着脸的罗氏和同样沉着脸的涂嬷嬷,顿时吓得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后背一阵发凉。 「说,二爷去荷风院是去白姨娘的屋子还是青姨娘的屋子。」罗氏声音沉沉的说道。 小丫头闻言一哆嗦,也不敢隐瞒,忙道,「是白姨娘,二爷每次过来都是来看白姨娘的。」 「那青姨娘呢?」罗氏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不那么明显,胸腔内憋得火好像要冒出来一样。 小丫鬟摇摇头,「青姨娘平时就在屋子里绣花,不大出门。」 「废话,夫人是问你二爷去没去青姨娘屋子过夜!」涂嬷嬷冷声呵斥了一声,小丫鬟又是一哆嗦。 「没,没有。」小丫鬟摇摇头,「二爷从没有去过青姨娘屋子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氏脸上的神色当真是变换莫测,她压着满腔怒火,素白的手狠狠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震动着杯盏发出一阵让人心慌意乱的响动。 涂嬷嬷摆了摆手,让小丫头退下去,回头想安慰罗氏几句,又觉得脸上讪讪的。 白姨娘的事情她也有疏忽,怎么就一点没怀疑,只当她真的是只可有可无的豆包。越想越觉得心惊,能瞒得过所有人,以白姨娘的脑子能力显然不能做的这么好,那做这些事的人是谁自然也知道了。 「夫人,奴婢有罪。」涂嬷嬷跪了下去,将头伏在地上。 罗氏确实是生气的,涂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平日里没少帮她出谋划策,可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这么久才知道。 「起来吧,我没怪你。」心中虽然生气,但罗氏到底念着涂嬷嬷看着她长大的情谊,没说什么责怪的话。 涂嬷嬷叹了口气,她听这个语气就知道罗氏的确是生气了,仍旧跪在地上道,「这件事是奴婢疏忽了,那白姨娘耍的一手的好手段,竟然被她瞒了这么久。」 罗氏听了这话陷入深思,白姨娘出身见识都有限,她真的能够做到瞒着所有人吗。 「二爷竟是如此在意吗,我既然能让她进门,难不成连个妾室都容不下了?」罗氏说着眼眶就红了,心中越发觉得委屈和愤怒。 涂嬷嬷忙道,「夫人您也别多想,奴婢看,二爷并不是防着您的。您和二爷夫妻多年,您是什么品性,二爷最清楚不过了。」 「既然不防着我,又何必瞒着我。」涂嬷嬷的话让罗氏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但依旧沉着。 「您忘了那位了?」涂嬷嬷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是陆之远的继母乔氏的住处,乔氏自来和陆之远关系不好,若说防着她使坏也说得过去。 罗氏摆摆手,「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涂嬷嬷松了口气,觉得这事算是揭过去了,她起身俯身到了罗氏身边,「白姨娘这会就在二爷身边,无疑是养虎为患,此次瘟疫归来二爷定是更加看重,您还是应该早做准备。」 罗氏点点头,这些她也想到了,心中此刻无比后悔,早知道瘟疫最后会被治愈,她当时接了圣旨就应该自己去临安府,若是那样,现在陪在陆之远身边的就是她了。 第二天一早,罗氏便带着人进了荷风院,茗香虽然是大丫鬟,但罗氏是主母,她亲自过来,茗香不敢拦也拦不住。 想着白姨娘不在,屋子里也没什么不能让罗氏看的,便迎着她进门去了。 罗氏这还是第一次进白素素的院子,她以前不屑也懒得去一个妾室屋子里,有什么事叫过去说一句就行了。可这会看着这满屋子的摆设,只觉得脸上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 这整间屋子,若说贵重自然比不上她的正院,但不管是桌上的听风瓶里插着的花,还是门口那鱼缸里面的小金鱼,甚至于屋内摆着的几颗盆栽,无不透漏出这屋子十足的用了心思。若是细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家。 第72章 罗氏被自己这个感觉吓了一跳,同时也更心惊,她到底粗心到了什么地步,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内室里面,间隔了一个小地方,放了张书桌,那上面还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些平日里写的字。 罗氏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张,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的冷,陆之远的字迹她认识,端正遒劲,可眼前这个明显少了一贯的严谨,倒是更加飘逸,一看就知道是完全放松下写出来的。 再看摞在一起的另外一张纸,明显是另外一个人的字迹了,写的别别扭扭,基本的字体都没练出来。 罗氏银牙几乎咬碎了,心里漫过无数的嫉妒,随即冷笑了一声,感情在这里红袖添香了。 从白素素屋子里出来之后,罗氏脸色是平静的,除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其他看不出什么。 既然过来了一趟,自然也去了一次青姨娘的屋子,进屋看了眼越发让她觉得恼怒。 等人走后,青姨娘屋子里的引泉替她抱不平,「姨娘,夫人刚才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拿您出什么气?」 青娘笑了笑,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她估计是看出了什么,这会觉得恼怒又没地方泻火,自然拿我出气了。」 罗氏这个时候突然过来,那就是察觉到了什么,想来这些事也瞒不了多久的。 青娘叹了口气,她这平静的日子还没过够呢,眼瞅着就过不下去了。 「夫人会不会找您的麻烦?」引泉有些不安,她觉得罗氏今天的眼神看着都渗人。 青娘想了想道,「去把我柜子里那紫檀木的锦盒拿过来。」 引泉应了声,忙去取了盒子给她,打开里面是一侧观音心经。 「将这个拿去送到大夫人院子里。就说是我新写好的。」青娘合上了盒子,交给了引泉。 陆府有个小佛堂,陆大夫人常年礼佛便经常会过去。青娘有一次想去拜拜佛不想就遇到了大夫人,两人说了几句话,没成想竟是格外投缘,青娘自己秀气,陆大夫人便经常让她帮着抄写一些经书。一来二去的,倒是有几分薄面在。 这册佛经是青娘抄写的最满意的一部,原本打算着等菩萨诞辰再拿出来供奉,如今想来也等不到那么久了。 陆之远现在不在,罗氏今天的态度显然对她生了厌烦,她不能不早点防范。 陆大夫人正在屋内诵经,丫鬟便拿了个盒子进来,说是荷风院的青姨娘送来的。 她伸手拿起经书翻看了几页,又合上放好,「今日三房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丫鬟想了想便将罗氏去荷风院的事情跟她说了一说,陆大夫人这些年虽然不问府中之事,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闻言将目光看到那册观音心经上,许久之后闭上了眼睛。 「派人去一趟三房,就说我看上青姨娘的手艺,让她每日来我这里两个时辰,帮我抄上几册经书。」 诵经声再度响起,丫鬟福了福身子,轻声退了出去。 罗氏回到屋子里正打算着怎么惩治一番青娘,就听到下人来说,大房那边的紫苑来了。 「她来干什么?」罗氏皱眉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让人进屋子了。 紫苑过来把大夫人的意思传达了一番,罗氏脸色沉沉的听完了,心里憋着火,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大度的模样来,「大伯母说笑了,这点小事哪里用亲自让你跑一遭。」 说罢又转头对青竹道,「去青姨娘那里说一声,明个一早去大伯娘那边。」 大房一脉无子嗣,大老爷二十年前便过世了,大夫人周氏的孀居多年,虽然一心向佛,不问府中诸事,但府内却没人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归根结底还是她的身份,周氏的母亲乃先大长公主,皇帝的姑母,算起来周氏是皇帝的堂妹。即使这些年周氏鲜少露面,但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收到宫里的节礼,这就说明皇帝没忘了她,陆府中人自然也乐的把她捧着。 罗氏没想到青娘竟然能够走通周氏的关系,毕竟周氏这人一向不管府中闲事。 青竹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紫苑见目的达到,也没多留,福了福身子告辞了。 送走了紫苑,罗氏又生了会闷气,但想着青姨娘既然没宠,那就没什么威胁,暂时便也懒得去管她了。 现在她的心头刺是白姨娘,原本以为最没有威胁的人成了威胁最大的那个,让她心头难掩怒气,尤其让她生气的还是陆之远的态度,找了个幌子挡在那里,把她都给骗过去了。 她心里憋气可又无可奈何,现在人在临安府,根本就不在她眼皮底下,想动手都动不了。而且朝廷新任命的临安知府派下去,至少也要几个月了。 罗氏越想越生气,脸色一连几天都阴沉沉的,看的身边伺候的丫鬟一个个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迁怒了。 第73章 ☆☆☆ 白素素近来吃得好,睡得好,伸手摸了摸腰,觉得自己可能又圆润了不少。 时人以瘦为美,那个谁谁谁听说轻盈的能在盘子里跳舞呢,还有那家谁谁谁听说走路步步生莲花。 白素素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觉得作为一个宠妾,目前情况有些严峻,早些时候她还能骗自己微胖看着有福气,可现在真胖起来了,才察觉到这事情不能拖了,必须要瘦下来。 这事还是陆之远伤到她的心了,那天夜里熄了灯,两人鱼水交融了一番,时候,她软绵绵的趴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胸膛中跃然而动的心跳声,觉得十分满足。 就在那种时光静好,恰好心爱的人在身边的美好时候,陆之远突然说了句,「白姨娘,你最近胳膊又粗了一圈。」 这话细细说起来,陆之远不过是随口一说,但听在白素素耳朵里这就成了被嫌弃了。 她想着便去找了胡神医,这会胡神医刚治好了瘟疫,陆之远便在府内单独给他开了个小院子,方便他研究药草。 其实白素素觉得,胡神棍他就是觉得陆大人这边吃得好睡得好,所以想赖着不走。因为白素素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刚把一直鸡腿藏到袖子里,嘴巴上的油花还没擦干净。 「原来是白姨娘来了,不知有何事?」胡神棍一本正经的开口了。 白素素默了默,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一下,「那个胡神医,你嘴上有油。」 胡神棍不愧是以脸皮厚著称,这个时候面不改色的拿袖子挡了挡脸,再放下来的时候,嘴边的油花就擦干净了。 不用想又是用的袖子,白素素眼角突突跳了两下,怪不得最近府里下人都说这位神医衣服比较难洗。 「是这样的,胡神医,我是有一件事要问问您的。」白素素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太胖也不是个光彩的事情。 胡神医看着这位白白胖胖的模样,想着大约是为了孩子,便道,「我先给你把把脉。」 因着是女子,胡神医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讲究的,拿了白素素的一条帕子盖在手腕上,这才放了自己的手上去把脉。 把脉的结果就是她除了有点心火旺盛,主要是天热引起的,其他都没什么大碍。 春兰在一旁看的干着急,最后替白素素开口了,「胡神医,我家姨娘其实就想问问吃什么能瘦下来。」 胡神医闻言倒是神色严峻了不少,「白姨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白素素好奇道。 「假话就是我开一副方子,你定时吃药就行。」胡神医说罢又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真话就七个字。」 闻言白素素更加好奇了,「请您指教。」 「少吃,多动,不变肥猪。」 白素素,「……」 想要瘦下来这件事白素素是认真的,为此她任命第一心腹丫鬟春兰监督她,一日三餐的饭食从之前的两碗缩减到了半碗的分量。而且每日吃完不能立刻躺下,要到外面运动至少半个时辰。 计划很周密,白素素对自己能瘦下来十分有信心。 无奈决心很大,第一天就遭遇了困难。 「白姨娘,今日你怎么吃的这么少,是不是饭菜不和胃口?」陆之远见她只动了半碗就放了筷子,有些奇怪。 白素素的饭量他是清楚的,平时要不是肚子塞不下,那是真恨不得吃上个天荒地老。 白素素矜持的笑了笑,摆摆手,拿着手绢擦了擦嘴角,「二爷您慢慢用,我吃饱了。」 陆之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样倒也没多想,毕竟厨房人都是现成的,大不了过会饿了再吃点就是了,也不是个大事。 白素素就眼巴巴地看着陆之远一连吃了三碗饭,顺便将桌子上她喜欢的菜都扫荡了一遍,这期间她数次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哎,不擦口水都要下来了。 等陆之远放下了筷子,又等丫鬟端着茶漱了口,这才转头道,「厨房今日的红烧肉做的十分不错。」 白素素觉得仿佛无形中有一把利刃插在她心口了,眼神哀怨的看了一眼,「呵呵,呵呵呵。」 「你当真不饿?」陆之远又问道。 「我不饿,一点也不饿。」白素素语气坚决的说道。 陆之远便点点头,站起身道,「时候还早,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晚些时候再回来,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先睡吧,不用等我。」 说罢人就飘走了。 白素素没吃饱心情就开始烦躁,这会看到陆之远一点也不关心她,更加烦躁了。果真是嫌弃她胖了,瞧瞧这漠不关心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点情谊。 晚上陆之远在书房处理完公事,时间已经很晚了,想着这个时候白姨娘定是睡着了,便没去打搅她,省的他过去折腾一遭,害她睡不好。 第74章 躺在床上翻了会,又觉得有些饿了,刚想开口叫人,又想着这时候都快后半夜了,便作罢了。 白素素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很饿,特别饿,肚子里打着鼓的叫了半天了,只觉得手脚都没劲了。 眼前迷迷糊糊的仿佛看到了烤的喷香的鸡肉和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使劲咽了咽口水。 「姨娘,您是不是饿了?」春兰在屋外这个时候没睡觉,因为屋里白素素已经叹了半袖的气了。 「屋里有什么吃的吗?」白素素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响起来了。 春兰把灯点着了,端着碟子点心进来了,「姨娘,晚间奴婢留了几块白糖糕,您先垫垫肚子吧。」 白素素这会饿的头昏眼花,赶紧点头,「快拿来我吃点。」 一碟六块,一会就下肚了,而且越是吃了东西就越觉得饿,这会胃口打开了,更加觉得想吃点什么。 「还有吗?」 春兰摇摇头,「没了,就这么多了。」 这事还要怪白素素自己,平时屋子里都会准备一些点心,可因着她这次决心要瘦下来,决心下的太大的结果,就是让春兰把所有的点心小零嘴都拿走了,或送人,或春兰自己吃了,总之自作孽的后果就是半夜饿的肚子难受,还一点吃的都没有。 「哎,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去厨房看看?」春兰提议道,「厨房应该还有什么吃的才对。」 白素素眼睛一亮,十分赞赏春兰的机智,「走,我们这就去。」 陆之远半夜突然饿了,自己往厨房走去,想着找点什么东西吃,没成想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前面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眉头一皱,这深更半夜的,何人不睡觉在外面走动,莫不是进了小贼? 这样一想他便没有声张,跟着那两人一路,最后竟是发现那两人进了厨房。 站在厨房门口,他扯了扯唇角,耳朵里飘进来,那两个小贼的声音。 「姨娘,您看这里有包子。」 「啊!真的是包子!」 「这里还有鸡腿!」 「啊!真的是鸡腿!」 白素素喜极而泣,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只鸡腿,正准备下口的时候,门口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她一愣,等看到来人的时候,含在嘴里的包子,冷不丁的一口呛住了。 「咳咳!」 春兰吓了一跳,那边陆之远也吓了一跳。 又是倒水,又是顺气,这番忙碌下来,最后把厨房守夜的厨子也吵醒了。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都饿了,厨子借着现有的食材,给他们两个一人做了碗面条。汤是用剩下来的鸡腿肉煮出来的,最后剩下点肉又切成薄片摆在上面,鸡汤面配着鸡肉片,两人都饱餐了一顿。 八月十五是在临安府过的,白素素也不想回到京城陆府,能在这边和陆之远两个人过节,心情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她想高兴,有人偏偏不让她如意了。 时人有拜月风俗,白素素想着今年她和陆之远自己过节,便准备好好操办一番。 中秋食月饼,由来已久,取团圆美好的寓意。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做上很多月饼,除了拜月和自己家食用之外,也会用于亲朋好友之间的馈赠,表达彼此对于团圆美满的祝福。 白素素想亲手给陆之远做个月饼,为此特别请教了城里糕点铺子的师傅,学了整整两天,这次上手速度很快,归根究底是她上次做鲜花饼的经验起了作用。 这日白素素刚做好了酥皮月饼,材料有松仁、花生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再以猪油调和馅料,食之甜而香松,柔软细腻。 鉴于上次鲜花饼风波着实让陆之远伤到了,这次她比较谨慎一些,做完还先尝了一块,又给春兰分了一半,两人都觉得味道没问题了在,她这才将月饼装到食盒里,提着兴高采烈的去找陆之远去了。 书房门口,唐雪茹伸手挡了挡头顶上的光,低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二哥哥,我刚做的月饼,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陆之远点点头,刚想说话,眼角便看到远处一道施施然的身影,他目光柔和起来。 白素素走近一看唐雪茹手上的食盒顿时明白了,脸上也是盈盈含着笑意,「二爷,我刚做了月饼,您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这么巧,白姨娘也做了月饼。」唐雪茹掩唇笑了两声,「我做的是二哥哥最喜欢的莲蓉月饼,不知道白姨娘做的是什么口味的?」 白素素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陆之远最喜欢的口味,明明就是你自己喜欢莲蓉的好吧。 「我做的也是二爷最喜欢的口味,放了五味果仁,故而也叫五仁月饼。」 第75章 陆之远有点为难,这怎么连话都说的一模一样,他这会有点左右为难,一个是心爱的白姨娘,一个是当成妹子的唐雪茹,且两人都是一番心意,伤害哪一个都不好。最让他苦恼的是这两个口味他都不喜欢,他最喜欢枣泥味道的。 「这两个口味的月饼我都收下。」陆之远一手拎着一个食盒,「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们两个没事不要总往前院晃。」 前院连着衙门,来来往往很多人,的确有诸多不便。 白素素闻言也没反驳,叮嘱了两句一定要把月饼吃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是和唐雪茹一起离开的,两人并排走到后花园,穿过后花园便开始分左右方向,唐雪茹转头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你相不相信二哥哥一定会先吃我的月饼。」 「不信,肯定是我的先吃。」白素素回了个白眼。 「你别以为二哥哥对你好一点自己就很重要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二哥哥心里我肯定是最重要的。」唐雪茹双手抱胸,一脸挑衅的说道。 白素素伸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附和的点点头,「唐姑娘自然不是我这个小姨娘比得了的,二爷上次还说起来,那时候跟着唐老先生在山里读书,多亏了唐姑娘整日洗衣做饭。」 唐雪茹听着这话刚开始听还觉得洋洋得意,后来一琢磨顿时回过味来了,你丫的这不是明着骂人嘛。回忆起她就是洗衣做饭,感情这是跟家里老妈子一个待遇了。 那边唐雪茹气的满脸通红,白素素甩着小手绢,扭着腰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回头还露出个招人恨的笑。 「哼!」唐雪茹跺了跺脚,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回到屋子里,白素素有点不高兴,这唐雪茹就是老天派来跟她作对的。 「姨娘消消气,您别跟那种人计较。」春兰拿着扇子一边给她扇风,一边安慰道。 白素素眯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面透出一抹光亮来,「这小糖豆不能留着了,必须尽快解决掉。」 春兰一听这话猛地哆嗦了一下,姨娘这是要准备下黑手了吗。虽然春兰觉得她是心腹丫鬟,可真要杀人她是不敢的。 「姨娘,您不在考虑一下了吗,这可不是小事。」春兰觉得自己应该劝一下,毕竟是条人命。 白素素这边却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不考虑了,这个小糖豆必须尽快解决掉。」说罢她拍了拍春兰的肩膀,「你是我的心腹丫鬟,这件事就交给你做了,不要让我失望。」 春兰顿时觉得肩膀上挂了两块大石头,想着主子看重应该高兴,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春兰一咬牙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诶!」白素素眼看着人一溜烟出去了,无奈嘀咕道,「你倒是听我说完话呀。」 罢了,这事也不是火烧眉毛,等晚点再说也一样。 这边白素素回床上小睡了一会,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寒光一闪,把她吓了一跳。 「老天,春兰你是想吓死我吗?」白素素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你举着把刀要干什么?而且你身上穿着那是什么东西?」 白素素觉得眼睛快被刺痛了,眼前的春兰手持一把锃亮的菜刀,一身黑从上到下,加上她本身皮肤再黑一点,整个跟个黑鬼一样。 「姨娘,您看我这样还行吗?」春兰一脸紧张的问道。 「行什么行,你这又是闹哪样?」白素素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道。 「去解决掉那个唐雪茹。」春兰语气突然暗了下来,白素素觉得胳膊上冒了一丝凉风。 「等等,你这是去杀人吗,我的春兰,你胆子大的要上天了。」白素素反应过来一个激灵,「赶紧把刀放下来。」 「不是姨娘您让我解决掉唐雪茹吗?」春兰听话的放下了刀,挠了挠头。 「你能不能别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让你解决掉她,又不是让你去杀人。」白素素现在觉得有一个脑子不好用的丫鬟,果然是一个错误的事情。 「那要怎么解决?」春兰糊涂了。 「嫁出去呀,我是让你打听下哪家有适龄的未婚男子,家世人品不错的,到时候给她定个亲,这样就不会整天想缠着二爷了。」白素素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春兰,捂着眼睛摆手,「你赶紧去把衣服换回来,这都穿着些什么?」 「这是杀手的衣裳。」春兰这会明白了过来,也不紧张了。 「你以后少看那些没用的话本子。」白素素怒道。 这话本子上有些杀手和小姐的故事,大致就是讲黑衣杀手夜里潜入小姐的闺房,却不想爱上了小姐,两人发生了一段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 白素素平时没事也喜欢看,春兰自然也跟着看,但这些都是外面那些酸书生瞎写的,谁能真的相信。这会白素素看着一身黑衣的春兰,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让她再看了,省的她整天胡思乱想。 第76章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白素素便将这个想法说了一下,她当然不能承认因为自己小心眼,她挑着陆之远喜欢听的说了。 主要就是你看唐姑娘这年纪也不小了,也没个依靠,你好歹也是个哥哥的角色,这婚姻大事,自然也要重视起来。 陆之远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他一直将唐雪茹当成妹妹,加之两人一起长大的情谊,为她找门好亲事自然是义不容辞。 「你说的很有道理,最近你着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多选择一些,到时候让雪茹自己挑。」陆之远说道。 白素素自然是乐颠颠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陆之远失笑,伸手敲了她的脑门,「就你鬼心眼多。」 「我哪有!」白素素睁着眼睛说瞎话,但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觉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真没有?」男人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一张俊脸往她眼前靠了靠,气息落下来灼热的温度,烫的她的脸隐隐有热度在上涨。 「真没有。」白素素抿了抿唇,这三个字总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的往一边看。 刚转了个头,下巴就被捏着转了过来,男人的唇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还敢撒谎。」 「喔!」白素素有点不好意思,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盈盈笑意,嘟着嘴巴道,「那还不是不放心您吗,要是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我整天被你缠得哪有时间去找别人?」陆之远失笑。 这话其实逾越了,但此刻在房中,又只有他们两个,他也懒得去说她没规矩。 「这可不一定,谁知道呢,我又不能整天看着您的。」白素素双手缠上了男人的脖子,在他耳边吐了口气,酥麻的触感瞬间让男人背脊僵硬了一下,随即眼神暗了下来。 「到底有没有,试试不就知道了?」话音落下,她只觉得身子一空,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 「这会天还没黑呢。」白素素嘴上这样说着,细长的手指像是玩耍一样一下下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口是心非。」陆之远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在她唇上又亲了一口,又掐着她的屁股拍了一把,「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便被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随即眼前一暗,男人欺身压了上去。 月上柳梢头,屋内春色旖旎。 八月十五,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可这又注定不是个团圆的日子。瘟疫肆虐后,这座城一直显得格外冷清,即使很多商铺已经重新开门,但总也热闹不起来。 陆之远近来为这事没少焦头烂额,上面下令让他三个月内让这里恢复起来,可他到现在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外面的灯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朝廷半月前下了令,今年的临安灯会照常举行,不仅要办还要热闹的办。因为上个月皇帝新得了个皇子,钦天监那帮人为了拍马屁说这小皇子是上天恩赐,能带来数年风调雨顺。 皇帝心花怒放,当即下了命令,今年中秋要大办一场宫宴清楚,民间自然要响应,各地花灯会都要办起来,不仅要办还要热闹大办。 别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可对临安府来讲就不合适了,这地方瘟疫刚走了没多久,百姓都沉浸在悲伤中还没缓过来,这个时候又是歌舞又是花灯,这不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吗。 陆之远是觉得这个时候办灯会并不合适,无奈奏折上去了几次,但每次都被打回来。他即使有意见,也得办事。 「已经在准备了,花灯已经都挂起来了。」朱平回答道,说罢又有些不确定,「徐公子问那歌舞表演要不要准备?」 「准备什么,让刚死了亲人的百姓去看又唱又跳吗?」陆之远伸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提起这件事他就生气,办灯会就已经够不妥了,还要热闹,谁家死了亲人还能热闹起来。 他被骂了几句,心里就将这笔账记在了徐子安身上,明知道是个挨骂的差事,自己不问,让他来挨骂。 徐子安自从到了京城之后,便一直跟随陆之远,这次陆之远到临安府治理瘟疫,他也跟过来了。 前段时间一直在收集草药,前几天才回来的。正好赶上了朝廷要办花灯会,陆之远不愿意管,便都交给了徐子安和朱平两个人。 朱平吓得一个哆嗦,「小的明白。」 朱平退下去之后,陆之远又翻开了桌上摆着的奏折,他都往上面递了几次了,每次都被打了回来,越看心情越烦躁,索性出门散散步,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白素素住的院子门口。 白素素正在睡午觉,冷不丁的就被拎了起来,换了衣裳被带出了门。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人就已经坐上了马车。 「我们要去哪里?」 第77章 「出门走走,头疼。」陆之远靠在车厢上,眼睛闭着,眉头微微拧着,看得出心情不佳。 白素素见此也没多问,自顾的伸手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马车走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陆之远睁开眼睛,领着她下了车。 因着中秋佳节,沿路两旁都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满满的挂满了整条街道。 陆之远从下车之后神色就不好,白素素便也安静下来,静静跟在她后面。 两人沿着路往前走,越走越有种冷清的感觉,繁花锦簇的街道竟是压不住那从里子里往外透出来的冷清。 「你觉得怎么样?」陆之远突然开口,声音尤其低沉。 白素素一愣,没明白过来,「啊,还好。」 「好什么,有什么好的!」陆之远突然生了气,脚边有块小石子,气得他一脚踢飞了。 白素素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陆之远长长吐了口气,见她眼中有些害怕,叹口气道,「跟你没关系,我没跟你生气。」 「我知道的。」白素素忙说道,伸手握着他的手,「是因为花灯会的事情吧。」 陆之远目光深深的看了眼周围这些亮丽的颜色,入目只觉得深深的讽刺。皇帝要给小皇子做满月宴,就丝毫不顾及普通百姓刚遭遇了什么。 白素素明白陆之远的想法,可朝中之事,她一个妇人见识浅薄,实在不好多做参与。 「二爷,这花灯会一定要办吗?」白素素叹了口气,看了男人的脸色开口问道。 闻言陆之远眸光又深了深,这灯会一定要办吗,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可上头命令压在那里,他还能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街道一边响起了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 「官爷,您不能这样!」 妇人的哭喊声响起的同时,街道上有穿着衙差服的人走了出来,随手扯过妇人头上的白布怒道,「上头有命,要热热闹闹的过中秋,丧服一律不准穿了。」 「我丈夫刚没了,您不能这么做。」妇人眼睛都哭肿了,伸手拉着衙差的衣服,被他直接甩开了。 这哭喊声也引得周围房门打开了,不少人探着头神色不安的看着那妇人和衙差。 「都给我听着,上头命令下来了,大家伙都别让我为难,衣服回去都换成新鲜靓丽的颜色,脸上不准哭哭啼啼,中秋那天,上头要派人过来查的。陆大人为了大家劳心劳力,你们要是谁这个时候拖后腿,别怪我不客气。」衙差被缠着这么久,显然也有些烦了,说罢又面色不善的看了眼还低声哭泣的妇人,「你也别哭了,把孝服脱下来,赶紧换身衣裳!」 那妇人张了张嘴还想说话,显然衙差也不想听了,摆了摆手,「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看了。」 衙差说完摇摇晃晃的走了,人群之外,白素素偷偷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心下叹了口气,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墨了。 「哎,朝廷为什么要逼我们,刚办了丧事,谁有心情过什么节。」 「就是,还让我们穿鲜亮的衣裳,这不是存心让我们不好过吗?」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现在不让说这个,都让我们高兴。」 「谁高兴的起来,他们家没死人,说的轻松。」 「咱们赶紧散了吧,省的说错话要被抓紧牢里关起来。」 说话功夫人群散去了,那妇人伸手抹了把眼泪也进了屋子,这会街道上重新冷清了起来,只剩下白素素和陆之远两人站着。 回程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回到府中,徐子安过来禀告事情的时候,压抑了一路的男人终于爆发了。 「百姓对花灯会有没有什么意见?」男人神色漠然的开口,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咚咚咚! 这明明不大的声音,徐子安却觉得仿佛在耳边放大了数倍,异常清晰又带着冷意。 说实话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每次面对上都觉得自己卑微的连喘气都困难,可又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这种现状。 徐子安将头垂的更低,「百姓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没有什么乱子,一切尚好。」 「啪!」 一声脆响,茶杯直接砸了下去,「你再给我说一遍,什么叫尚好!」 徐子安吓了一跳,眼前男人暴怒的一张脸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外面确实有不少人反对办灯会,可这些不过是一部分,他都派人压制住了,根本出不了什么乱子。且即使有乱子又如何,民还能斗得过官吗。 他这样想着,眼中越发愈发不屑了起来,陆之远这一点最让他烦,总是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假惺惺样子,把别人衬托的都像是伪君子一般。 第78章 「的确有几户反对,不过算不得大事,我会处理好。」徐子安说道。 陆之远眼中有失望,半晌之后沉声道,「吩咐下去,花灯节取消,城里的灯两天内全部撤下来。」 「什么?」徐子安愣了愣,「那上面怎么交代?」 「上面我想办法。」陆之远说罢见徐子安还想再说,摆了摆手,「此事不用再说了,照办吧,出什么事有我顶着。」 徐子安我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最后垂眸道,「我明白了,现在就去办。」 从知府衙门出来,徐子安脸上闪过阴鸷的光,他还指着趁这次花灯会赚上一笔,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说不做了,那些事先收了钱的商户肯定会要求退钱,还有之前定好的烟花炮竹,都是一大笔钱,这会要是都退了,岂不是他这些日子白忙了一场。 越想越生气,一张脸便越是难看,正巧路上有小厮挡了路,他怒极,一脚踢了过去,「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挡我的路!」 「徐公子,我家主子有请。」那小厮被踢了一脚却纹丝不动,反倒是徐子安皱了皱眉,自己脚疼的厉害。 「你家主子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见他!」徐子安本来就憋了气,加上这会脚上又一阵阵的疼,语气就更显得暴躁。 「徐公子见了就知道了。」那小厮垂手说道。 「不见。」徐子安说罢一甩袖子便要走,却不想那小厮往前移了几步,伸手挡在他的面前,徐子安大怒,「你瞎了狗眼,我的路也敢挡着!」 他跟在陆之远身边,有好有坏,坏处是经常因为和陆之远意见不合生闷气,好处就是不管是当时在安阳还是如今再临安府,甚至于在京城,一般人见到他都要给几分面子,这也让他享受的同时脾气越来越大。 「我家主子要见的人从来没有见不到的。」那小厮面皮都未动一下,伸手直接按压在徐子安肩膀上,略微一用力直接让他觉得肩膀差点废掉了。 徐子安吃痛,皱着眉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要他说一个字肩膀上的力道便加深一分。 那小厮带着他一路绕过了主街道,在街边拐角处有一顶小轿子停在那里,周围连个抬轿子的小厮都没有。 看到那顶轿子的时候,身后小厮的手也松了,示意他自己过去,徐子安虽是不解,但无法只能依言走了过去。 他刚靠近便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透过轿子传了出来,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 「徐公子好久不见了。」 徐子安乍一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那轿帘掀开,先露出来的是一双修长的手,比常人多了几分白,等轿帘完全掀开,男子的一张脸露了出来,徐子安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章平,你做什么装神弄鬼!」 徐子安还以为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却不想对方是章平,他语气立刻轻蔑了起来。 章平和他当时都跟在陆之远身边,只不过两人一直负责的事情不同,加上平时交集不多,算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是我。」男人笑了笑,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呛了风,掩唇咳嗽了起来。 「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身体怎么弄成这样了?」徐子安见他这副样子说是病了都是好听的,根本就像是半死不活了。 「一点小病,过一阵就该好了。」 徐子安又看了看他,见他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便也没有多问,「对了,你让人带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之远知道你回来了吗?」 男人笑了笑,「不知道,我这次是专程找你来的。」 闻言章平更加疑惑了,「找我有什么事?」 「有笔买卖要跟你做。」男人在笑着,可那笑容背后似乎带着更深层的味道。 徐子安还没来得及看懂那眼中的含义,便被他接下来的话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对方话音落下,他愣了会才开口,「你是不是疯了!」 「你不是一直不甘心在陆之远之下吗,这次机会来了,只要你跟我合作,事成之后,他的位子就是你的。」男人语调淡淡的,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很明显的情绪。 徐子安沉默了,他在犹豫也在怀疑。章平的话没错,他确实不甘心,论本事,论圆滑,他自问都不比陆之远差,唯一差的就是出身,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陆之远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所以陆之远年纪轻轻便可以当安阳太守,任期满了又被调回京城做了大理寺卿,而他呢,不管是当时的地震还是前不久的瘟疫,他都来回奔波,可是朝廷却丝毫不知道他的贡献,因为所有的好处都记在一个人身上。 这些事他心里不能说不嫉妒的,甚至他有无数次在想,如果陆之远出了事,他就能顶替上去了。 第79章 但这些都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如今竟然被人一语道破,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之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什么不甘心的。」 对面的男人低声咳嗽了两声,面色这会更加苍白了,「话我说完了,你可以自己选择怎么做。是跟着陆之远一辈子做陆家一条狗,还是跟着我将那些看不起的你的人都踩在脚底下,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他说罢转身重新回了轿子里,帘子落下去,很快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小厮走到轿子边上,伸手稳稳地将轿子抬起来。 「我会留在临安府三天,这三天你如果做好决定可以早平安。」 徐子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刚上前了一步,便有小厮挡在他的面前,正是之前带他来的那个难缠的。 「小的平安,静候公子佳音。」那小厮平平稳稳的声音开口。 徐子安皱了皱眉,「章平到底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姓萧。」平安恭敬地说道。 萧吗,徐子安摇摇头,姓萧的人何其多,最有名的就是皇宫里那些了,萧乃是国姓。 章平,姓萧。 这又有什么关系。 徐子安摇摇头,转身看了平安一眼,「我想好了又要如何联络你,难不成你这三天要一直跟在我身边?」 平安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个锦囊递到了他的手上,「这里面有块玉佩,您若是做好了决定,只需要将玉佩送到城内的悦来客栈,交给掌柜便可。」 「我若是拒绝呢?」徐子安很讨厌眼前这个小厮一副看透了他会如何决定的态度。 「若是您拒绝,那这权当这是给您的一个小玩意。」平安垂首说道。 徐子安手上握着玉佩,心中万千思绪,章平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若是可以取代陆之远,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事想想简单,真要做起来又是何等艰难,且他怎么知道章平是否靠谱。 手指摩挲着玉佩上面的纹路,而后眉目动了动,拿起来仔细看去,才发现上面竟是刻了一个小小的字。 萧。 萧章平? 徐子安默念着这三个字,初时面色尚且平静,而后突然一愣,继而眼神猛地有了波动。 章平,平章,萧平章? 三皇子名字就是萧平章。 他想到了这里突然觉得难掩心中的震动,甚至很长时间以内缓不过神来。 朝廷中目前的形势他虽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但也听说了不少,皇帝几个月前行宫遇刺,是三皇子舍命护驾,救了皇帝,自己却身受重伤到现在还没醒。 外面都这么传言的,可徐子安又不懂了,既然人醒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且萧平章这个时候怎么会离开京城来到临安府。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他想不通,可又无人去问,这一夜,徐子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白素素,她正对着月亮唉声叹气,这眼瞅着就是中秋了,她真有点想家了,也不知道小青山村的爹娘现在在做什么。 她想着就叹了口气,正巧陆之远迈着步子进屋来,听到这声叹息,「叹什么气?」 白素素看到他进屋,眉目凝出笑意来,伸手往他怀里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二爷,我有点想我爹娘,弟妹了。」 「赶明个我让人接他们过来,这也不是个大事,值得你在这里长吁短叹的。」陆之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笑。 自从决定不办花灯会了,压在他心里的重担好像也一下子卸了下来,虽然明天一早不用想都知道朝廷那边肯定要来人责备他,不过对付他们倒不是没办法,顶多费点唇舌。 白素素闻言脸上有惊喜,「真的吗?」 「这点事也值得骗你不成?」陆之远牵着她的手,外面月色正好,两人又都没什么睡意,便一同在院子里散了会步。 白素素估摸着时间,从临安府到小青山村,这一来一回的,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是按照快马加鞭算的。接父母过来自然不能这么着急,晃晃悠悠的,至少也得一个月了。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春兰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姨娘,姨娘,有大事。」 白素素已经习惯了她一惊一乍的性子,闻言很是淡定的拿着杯茶再喝,学着陆之远的样子,慢悠悠的开口,「什么事,慢慢说。」 春兰缓了口气道,「姨娘您的母亲领着两个弟妹来了。」 噗! 白素素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差点把自己呛到,「你说谁来了?」 春兰自然又重复了一遍。 白素素喜上眉梢,这会也淡定不起来了,急匆匆披了件衣裳,便小跑着往门口去了。 第80章 她出门的时候,陈氏领着两个孩子正往内院这边来,老远的就看到她的大女儿朝她跑了过来。 「瞧,是大姐姐。」大宝一脸惊喜的说道。 「真的是大姐姐!」小宝在一旁附和。 陈氏也笑了,她家傻丫头,这进了京城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瞧那个傻劲,真是让人头疼。 白素素见了陈氏,母女两个照例抱在一起红了会眼眶,一家人这才牵着手回了她的院子。 春兰领着大宝和小宝在院子里玩,屋里留着白素素和陈氏说说体己话。 「爹的腿伤好了没有,这次你们怎么没一起来?」白素素问道,她都好久没看到白老爹。 「腿伤早就没事了,你放心吧。这次实在走不开了,家里的菜园子要照料,今年又养了不少鸡鸭,还有猪圈里面也养了一头大肥猪,你爹走不开。」 白素素听着陈氏一样样细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家中那个小院子的模样来,只觉得心头温暖。 「那就好。」白素素笑了笑。 陈氏却这会却叹了口气,「我这次来一方面是想你来看看,再就是有件事要让你帮忙。」 白素素忙道,「娘您这么这样说话,咱们母女两个说帮忙岂不是生分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就是了。」 陈氏闻言脸上笑意也加深不少,她的女儿即使嫁了人也是她心头宝,知冷知热的,一点也不生分。 「是这样的,大宝今年眼瞅着就要启蒙入学堂了,原本咱们村子里还有个老秀才,倒没什么问题,可那老秀才今年年初得了场大病,上个月刚没的。」 「啊!可是那个孙秀才。」白素素吃了一惊,那个老秀才她记得的,她小时候还偷跑去学堂那边,没少捉弄那个他,每次都气得他差点脱下鞋子打她。这会听说他不在了,白素素心中难掩有些难受。 陈氏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他这一去咱们十里八乡的,连个像样的学堂都没有了。大宝眼瞅着就要到了年纪,我和你爹在家里一合计,要是送学堂就只能送安阳城里面的,可那边咱们又不熟悉,大宝一个孩子哪里能每天回家去。左右都是不方便,不如让你去跟陆大人说一声,直接送到京城来读书,有陆大人在,也不会受欺负。」 陈氏决定送两个孩子到京城也是深思熟虑过得,她虽然是个村妇,也知道京城都是些贵人待的地方。 前阵子同村一个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姑娘回家探亲,偶然提起了京城的大户人家里面的事情,听得陈氏是一阵阵心惊。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们,只要一个不顺着他们,要打要杀就是一句话。而且京城人都讲究娘家背景,娘家弱小的,女儿在婆家也要受欺负。 陈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这女儿已经做了妾,这会想要回来也来不及了,所以也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她平安了。 家里的情况也就那么样了,大富大贵的是没什么盼头了。可家中还有大宝,大宝是男丁,将来可以顶立门户,若是大宝能够有些本事,将来也是白素素的依靠,娘家有个得力的兄弟,别人也不会欺负她。 这是陈氏想到的,和白老爹一商量,两人当即做了决定,送大宝和小宝去京城,从启蒙就开始,将来再有陆之远这层关系,想在京中某个职位应该不难。 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给白素素的依靠了。 白素素听完陈氏的话,倒是没有立刻回答,她是不太想把弟妹接到京城来的,毕竟陆家十年后那场劫难还没避过去,他是不想把娘家人牵扯进来。 见她没说话,陈氏显得有些紧张,「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若是这样,我带他们离开就是。」 白素素见母亲这样担心自己,忙摇头,「大宝倒是简单,这事等晚上我跟二爷说一声就行。」 大宝进京读书,这是跟陆之远说一声就好办,但小宝想留下来,就要经过陆家后院,后院里面白素素只是个小小妾室,说话真是没什么分量。 陈氏也明白她一个妾室不好过,闻言忙道,「你要是为难就不用管小宝。」 「等我晚上问问陆大人,想来没什么问题的。」白素素说道。 大宝小宝是龙凤胎,兄妹两个从落地就没分开过,且两个孩子都小,这会突然带走一个留下一个,难保不会伤害他们,白素素想的明白,要是走就都走,要是留下自然就都留下来。 陈氏听她这样说,也放了心,母女两个又在一起说了些闲话,无非是小青山村里面一些趣事,陈氏爱说,白素素也爱听,屋内不时传出来阵阵笑声。 晚上的时候,陈氏想出门去住客栈,白素素执意留了他们住在府内,安排了一个院子给他们住下来。 等陆之远回来的时候,白素素便将想让弟弟妹妹留在京城的事情说了,「我想让弟妹留下来,一来我方便照顾,二来大宝在京城也能学到些本事。」 第81章 陆之远想了想,白姨娘的娘家确实弱了些,这弟弟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从小好好培养,将来只要不是太差劲,给白姨娘当个倚靠还是没问题的。如此想着便点点头,「这事好办,等我着人安排下,陆家就有自己的学堂,到时候让你弟弟跟着一起读书就好。」 白素素忙点头,「那小宝呢,留在府里会不会不方便。」 陆之远好笑,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你这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不答应你回去怎么跟你娘交代。」 白素素抿唇笑了,她确实是有小私心,小宝留在陆府,可以有人教着学规矩,学礼仪,学认字,学琴棋书画,像是个大家闺秀一样长大。等年纪大点,她就找个殷实的人家给小宝定门好亲事。有陆家这棵大树在,也不求多富贵,但找个普通的殷实人家,倒是不难的。 陆之远又和她说了会话,见时候不早了,两人便各自梳洗休息了。 陈氏好不容易来看趟女儿,心里想多待几天,可家里白老爹一个人,她又不放心。再者陈氏也看得出陆之远对白素素很好,陈氏住在这里除了白吃白喝什么也做不了,因此不管白素素怎么挽留,她只住了两天,便执意回去了。 白素素心中不舍,没少抹眼泪,这边大宝小宝两个也想走,一家子又是一阵伤感。 陈氏到底是走了,白素素领着两个弟妹一路送到了城门口,直到母亲坐着的小马车消息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府中,大宝和小宝显然都有些紧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看着她。 白素素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两个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姐姐说。」 两个小家伙这会见到白素素温柔的跟他们说话,心里的紧张才一点点消散,但人小毕竟认生,离了母亲住在这里到底没有母亲在时候随意,整整一天几乎是像两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白素素身后。 白素素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姐第三个说说话,一天过得很快。 但到了晚上就有些头疼了,白素素看着霸占了她床的两个小家伙,被子里面亮晶晶的四只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软绵绵的对她说,「姐姐,我们害怕,我们想跟姐姐一起睡。」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会两个小家伙才五岁,倒也没什么讲究。 白素素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头软软的,刚想答应,冷不丁的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咳嗽声。 她一个激灵,这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额,这个,姐姐就在隔壁,有什么害怕的。」 她话音刚落,两双大眼睛便蓄起了泪水,可怜的抿着唇,白素素就见不得小孩子哭,尤其这两还是等于她一手带大的,更是亲近。 「那今晚你们就和姐姐睡。」白素素盯着背后凉飕飕的冷风说道。 这话说完屏风后面立刻响起了速度很快的翻书声音,白素素好笑,翻得这么快,看进去了吗。 得了这句话,两个小家伙显然很兴奋,兴奋的结果就是大半夜也没睡着。白素素哄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他们睡下了,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二爷去哪了?」哄完了小的,还要去哄大的,她家陆大人这会肯定在生闷气。 春兰指了指隔壁的书房,白素素瞧了一眼,还亮着灯,想必是等着她呢。 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步子靠近了书房,伸手刚要敲门,屋内的亮光突然消失了。 白素素,「……」 「二爷,您睡了吗?」白素素道。 屋内静悄悄的,显然没打算跟她说话。 默了默,白素素又道,「您不说话我就进去了啊。」 「睡了。」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白素素抿唇,小气鬼,这就生气了。 「那我回去了。」白素素扯着嗓子在门口喊了两声见依旧没人理她,便转身走了。 屋内静悄悄的,男人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听到脚步声一点点远了,最后哼了一声,「真是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 他走到门口,伸手拉开门,门刚打开,月光照进来,猛地有什么扑到了怀里,把他吓了一跳。 「我迟早被你给吓死。」等到察觉到怀里抱着的人软软娇娇,他声音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奈了。 「我哪有吓您。」白素素抱着她的男人,就不肯撒手了,这撒娇就要一鼓作气,省的一会他还要借机找茬。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弟弟妹妹跟我好久不见了,他们两个年纪小不懂事,来了陌生地方有点害怕。」白素素窝在男人怀里,脸埋在胸口,声音显得有些低,「二爷,我心里特别的感激您的。您对我这么好,我一点也不想看到您生气。我就想看到您天天都高兴,您高兴我也高兴。」 第82章 陆之远听着这话,心里哼了一声,嘴上也哼了一声,「别以为说这些就能蒙混过关。」 白素素抿唇,她这演的挺好的啊,哪里就露馅了。 不过虽然被识破了,白素素听语气还是能辨别出来这是不太生气了。 「二爷,我有点饿了,我们要不要吃点什么?」晚饭用的早,这会又有些饿了。 「前几天不还念叨着要瘦下来吗?」陆之远说道。 白素素顿时瘪了嘴,「啊,我怎么忘了,那就不吃了。」 陆之远摇摇头还是叫了人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捡着上几样。 自从上次他们两个半夜在厨房吃东西惊动了厨子,厨子便觉得很愧疚,主子半夜饿了竟然找不到吃的,这岂不是打厨子的脸。 从那天之后,厨房每天夜里都会在灶上温着食物,以免夜间饿了现做不方便。 下人去了厨房,没多久便取了食物回来,两碟子点心配上两碗花茶。 吃完又不能直接睡,在院子里散散步消了会食,这一通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幸好第二天是陆之远休沐的日子,一个月才有一天正经的休息日,因此也不怕睡的晚起不来。 月色好,人也好,这会自然要做点羞羞答答的事情。衣服刚脱了,陆之远心想着好饭不怕晚,这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姨娘,姨娘,小宝小姐哭了,吵着找您呢。」春兰的声音响起来了。 白素素苦着脸,这个时候你说她该不该说话吧,不说话隔壁可是她亲弟妹,这要是说话头顶上那压力也太大了点。 「啊,我这就去。」白素素最后咬了咬牙,算了,以后想办法补偿好了。 陆之远看着她的白姨娘毫不犹豫的抛弃他走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气哼哼的想着,不行,那两个小萝卜头定要想办法赶紧弄到别的地方去,不然影响他生孩子。 一想到孩子,他就更伤心了,同时有些生气,这白姨娘真是不争气,平时吃吃喝喝的一点没耽误,他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跟她睡在一起,怎么这肚子就一点不见动静。 像他这个年纪,别人家孩子都几岁了,弄得外面都传言他是不是不举。 真是奇耻大辱,不行,这孩子还是要抓紧了! 白素素这会回到屋子里,好不容易哄了两个小的睡下,折腾了这么久,自己也觉得累了,趴在床上也睡下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白素素天没亮就爬了起来,究其原因是因为白大宝和白小宝两个人,这两个孩子在家养成了习惯,天没亮就要起床帮着干活,这会换了地方一时间还改不过来,到了时间就醒了。 白素素作为长姐,这个时候可不能丢人,尽管上下眼皮在打架,她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 「姐,你看样子很困啊。」白大宝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没有,姐不困。」白素素强打着精神,露了个笑容。 「哦,姐你不困为什么在米饭里面倒酱油。」白大宝有些不解的问道。 白素素愣了下,低头才看到自己眼前的米粥里面是黑黢黢的酱油,她自然不能承认是自己脑子抽了做出来的举动,在大宝和小宝震惊的目光中,她淡定的将那拌着蒜酱的米粥喝下去了。 喝完了还不忘赞叹了一句,「美味!」 白大宝果然露出了震惊加钦佩的表情,「姐你真厉害。」 白小宝紧跟着附和,「姐你太厉害了。」 白素素淡定的摆摆手,「那是自然的,你们多吃饭,长身体,将来也能这么厉害。」 两个小的重重的点头,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等吃过了饭,春兰领着白大宝和白小宝去花园里面玩去了,白素素得了空,便准备去找陆之远。 这会陆之远刚起来没多久,梳洗之后便看到白素素来了,眼中倒是难得的有些惊讶,「白姨娘你今日竟然起的这么早。」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白素素默了默,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在一起了。 「我来陪您吃早饭。」 陆之远深受感动,上前几步,刚想说几句话,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大蒜味。 「白姨娘你吃大蒜了吗?」他问道。 白素素连忙摇头,一边摇头还一边拿手挡着嘴巴,「没有大蒜,二爷,您肯定是闻错了。」 陆之远想着也有可能,近来有些风寒的征兆,可能是鼻子不太好用。 他牵着白素素的手,两人一块进了屋子,早饭是简单的一粥一包子外加几个小咸菜。 难得陆之远休沐一天,赶上天气也好,便打算领着白素素出门转转。 第83章 这次是直接出了城,到城外庄子上去了。 临安府靠近京城,陆家在这边也有自己的产业,陆之远私产中就有一处庄子在临安府的郊外。 马车出了城,又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庄子上。 白素素还没下车,就听到了车外有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紧接着便有男人说话声响起,「阿远,车子里藏着美人吗?」 那边陆之远低声说了些什么,又引得那男子大笑了起来。 显然相谈甚欢的样子。 「你真会挑地方,这个庄子偏僻的我找了好几圈才找到。」那男子抱怨着四处看了看,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真不知道陆之远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还有个庄子。 「你不是说想要个不被人打搅的地方吗,我特别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陆之远淡淡的说道。 「我是想要个安静的地方,可没说要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男子叫嚣着。 白素素掀开车帘,下车,陆之远便跟她介绍了起来,「他叫谢蛮子,就是蛮不讲理那个蛮子。」 白素素想着好奇怪的人名,抬头刚想打个招呼,一看到人,顿时愣了。 那边男子也看着她,目光打量着,「这位是小嫂子吧,怪不得阿远稀罕的紧,果然是个标志的美人。」 白素素认得这个人,谢司言。未来的镇北将军,唐雪茹未来的夫君。 啧啧啧,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白素素这几日还想找找这个人来着,想把唐雪茹尽快弄出去,没成想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谢司言看着站在陆之远身边的小女人,他看着这女人的眼神,怎么好像是在称猪肉,好像他已经快被卖掉了。 庄子外面看着一点不起眼,可进了里面又是别有一番天地,入目都是翠绿的葡萄架子,种了十几亩的葡萄,正赶上这个好时节,架子上都挂着一串串的葡萄,看着就很喜人。 他们进了庄子,也没进屋,直接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搭了桌椅,摆了新摘好的葡萄和用葡萄酿的酒。 白素素正在美滋滋的吃着葡萄,那边陆之远悄声问道,「你说他和雪茹般不般配?」 白素素闻言忙点头,「配,最般配了。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谢公子将来肯定会对唐姑娘很好的,二爷你就放心吧。」 陆之远失笑,「你从哪里知道的?」 「从梦里啊,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婆婆跟我说,唐姑娘的良人要出现了,还跟我形容了一番那人的长相呢,我原本还不信真有那样的人,今日一看谢公子,可不就是他吗。」白素素又开始了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话的功夫还不忘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我记得以前喜欢给你托梦的是个老公公,这回怎么换人了?」陆之远睨了她一眼。 「啊,那是因为……」白素素想了想,便笑道,「因为那个老公公和老婆婆是一家啊,这次老公公可能有事没来吧,所以老婆婆来托梦了。」 「你这脑子以后少看些奇怪的话本子就好了,整天说的没一句真的。」陆之远才不会相信她的胡说八道。 不过他确实是觉得谢司言这个人不错的,因为是好兄弟,所以比别人更了解,也知道他的人品信得过。 陆之远这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媒,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天南海北的绕了一大圈,最后说起了谢司言还没娶妻的事情。 「不急不急,这种事急什么。」谢司言连连摆手。 「怎么不急,将来我的孩子都能跑了,你还光棍一条。」陆之远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你可得抓点紧,年纪大了,可没有好姑娘了。」 谢司言笑言,「阿远你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就给我介绍一个好了。」 陆之远说了这么半天就等着这一句话,闻言神秘莫测的笑了,「好姑娘确实有一个,不过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就是了。」 这话说完谢司言倒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说来听听,哪家的闺秀,还有我搞不定的?」 陆之远继续故作神秘,「等你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这个妹子眼光可很高,真不一定看得上你。」 他越是这样说,谢司言越是好奇,毕竟陆之远这个人一向也不多管闲事,既然这样说了,那势必是个不一般的女子了。 「漂亮吗?」 「到时候自己看去。」 「白不白?」 「到时候自己看去。」 「名字好听吗?」 「到时候自己问去。」 接下来的对话,陆之远都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将谢司言的胃口吊的足足的。 白素素觉得她家陆大人真是个做媒人的好料子。 第84章 回程的时候,陆之远和白素素一起坐马车,谢司言嫌马车拥挤,自己驾着马在前面走。 进了城,也不知道为何,在街道上马突然受了惊,一声嘶鸣之后撩开蹄子就开始狂奔了。 城里有人在走,这个时候策马狂奔很容易会伤到人,谢司言额头上都冒了汗这个时候,也不好往人多的主道走,便调转马头,直接朝着人少的胡同去了。 唐雪茹刚从一家小饭馆出来,饱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嗝,伸手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心想着,这家饭馆做糖蒜味道真是不错,害她一个不小心就吃多了,这一哈气就满嘴大蒜味。 正慢悠悠的在路上晃着,冷不防的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往后一转,便看到策马扬鞭朝她飞奔而来的俊美少年郎。 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啊。 唐雪茹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察觉不好了,那一人一马正往她这边来了。眼瞅着就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躲都来不及了,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了。 突然之间,腰上好像有什么力道,往上一拉,她整个人便凌空而起,接着便倒挂在马背上。准确的说是倒挂在那骑马的少年郎君的身上,以横着头朝下的姿势,撅着个屁股,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马儿受到惊吓,又跑了很久,谢司言皱眉,强行勒紧缰绳,硬生生将它控制住了。但饶是如此,还是奔跑了好几圈了。 等稳定下来,谢司言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幸亏没造成什么祸端,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还挂着一个人,就是刚才那个差点被他马踩到的女人,当时他看来不及勒住马,只好拿着马鞭直接将那女子给带到了马上面。 「姑娘没事吧!」谢司言问道。 「呜呜呜……」 谢司言想着,这姑娘可能是个哑巴,真是可怜,刚才匆匆一瞥,看样子还是个年轻的姑娘,真可怜。 他这样想着,便翻身下马,而后伸手扶着那横挂在马背上的女子,将她扶着下了马。 「呕!」 眼前喷涌而出的物体以一种完美的角度,一点没剩的落在了谢司言的胸口,隐约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还溅到了他的脸。 而且这味道,这是什么味道,我的老天爷,这是大蒜! 「你这女人做什么弄脏我的衣服?」谢司言脸色难看的捏着鼻子,他现在一呼气都觉得一股带着酸臭的大蒜味道便扑面而来,这种感觉简直要把他淹没了一样。 「你,你闭嘴吧,不是你我至于吐成这样吗?」唐雪茹也不甘示弱,她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在走路,先是差点被马踩死,这又被人放在马上颠了半天,差点把黄疸水都给呕出来了。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早知道我就不管你好了。」谢司言哼了一句,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我还求着你管了?」要不是她答应了死去的老爹,要做个温柔的淑女,依照她过去的本性,真想一口唾沫吐他脸上。 「好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先走了。」谢司言一甩袖子,一脸嫌弃的转身,「真是牙尖嘴利,将来不知道谁那么倒霉娶了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唐宛如更生气了,她也学过点拳脚功夫,虽然跟真正会功夫的人比不了,但自问还是对付得了几个登徒子的。 只见她一个漂亮的连贯动作,那边谢司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直接从肩膀上直接摔倒了扔到了地上。 「我看对付你这种人就应该别说话,直接动手!」唐宛如对自己的伸手很满意,两手拍了拍,扬着头走了。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谢司言,在他小腿上又狠狠踢了两脚,「男子汉大丈夫嘴巴那么毒,以后小心娶不到媳妇。」 谢司言一个人躺在地上,诶呀呀叫了半天,直到白素素和陆之远赶过来,两人看到眼前的场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之远想,这个浑身臭气被人摔到地上的人肯定不是我兄弟,我兄弟没那么怂包。 白素素想,这个脏兮兮臭烘烘的男人肯定不是将来威风凛凛的镇北将军,一定是她记错了。 谢司言前阵子伤了腰,被人摔倒地上,等于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坐在马车内,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愤的。 白素素想着肯定是疼的占得更多,毕竟谁伤了腰也不会好受。 马车内空间小,三个人坐在里面,显得有点拥挤,白素素这会脸色不大好,主要是憋得。 谢司言身上被人吐了一身,还是大蒜味,这味道在车厢内挥散出来,那味道就更难闻了。 「等回了府里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你这伤了腰以后别落下病根。」陆之远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淡定的说道。 第85章 「恩。」谢司言点点头,脸色不大好。 「对了,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我看你好像腿也伤了。」陆之远扶他起来的时候明显发现他两腿抖了抖。 一提起这个谢司言脸色更难看了,他憋了半天道,「我不小心摔的。」 他就是疼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被人打了,还是被个女人先吐了一身大蒜,又揍了一顿。 陆之远想着他肯定没说实话,但这会也懒得多问了,主要是这味道太难闻了。 车内安静了有一会。 「呕!」 一个声音响起,车内三个人脸色都变了变。 声音是从白素素这边发出来的,这会她捂着嘴巴,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原本应该能憋住,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实在没忍住。 陆之远往旁边看了一眼,显然眼神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是在外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和他们两人相比,谢司言脸色就很容易理解了,就是羞愤,羞愤和羞愤。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车,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白素素硬生生别的脸都紫了,下车之后,晚风一吹,她深深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的空气,只觉得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进了府,各自回屋里梳洗了一番,换了新衣裳,又在屋内摆了不少瓜果,果香味让白素素的鼻子好过了不少。 另外一边,唐雪茹回到府里同样是一通梳洗,衣服都里里外外缓过了,这才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淑女的样子。 「二哥哥现在在哪里?」唐雪茹坐在美人榻上,伸手捏了颗葡萄塞到嘴里,而后问道。 丫鬟忙回道,「陆大人今日出门回来还带了个客人,这会应该在书房那边。」 唐雪茹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便让丫鬟退下去了。 谢司言是客人,晚膳自然要招待一番,因着这会天气好,不冷不热的,晚风吹着人也舒服,所以晚膳地点就定在了后花园。 露天摆着桌椅,瓜果蔬菜各自摆好,皓月当空,既有情趣,又有意境。 唐雪茹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她换了身漂亮的衣裳,迈着小碎步便过去了。她到的时候,花园里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 谢司言端着酒杯刚喝了一口酒,那边便有一阵香风飘来,他微微侧头,借着酒意,只觉得那翩然而至的女子竟像是仙子一样。 美人就是美人,瞧瞧这走路姿态都不一样,啧啧,那身姿更是曼妙,简直见之忘俗。就是美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不对,这不是眼熟,这是仇人! 谢司言等看到女子的容貌,一点点和下午那个打他的女子融合到了一起,顿时五脏都要气炸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雪茹正迈着步子往前走,冷不丁的看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不悦,心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不过她懒得去看,而是将目光投注在那边正在和白素素不知道说什么的陆之远身上。 「二哥哥。」 一声清脆婉转的嗓音让陆之远转过头来,他笑了笑,给谢司言和唐雪茹两个人做了介绍。 唐雪茹听着陆之远说是好友,想着应该打好关系,于是脸上酝酿出了一个完美又得体的笑容,一转头。 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开,一下子变成了惊愕,「怎么是你?」 「姑娘认识在下不成?」谢司言笑了笑,一派谦谦贵公子的模样他心里打算着,你这个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咦?」唐雪茹歪着头仔细看了看这张脸,和下午见到的那个人一样啊,可他怎么一副没见过的模样。 「雪茹见过司言?」陆之远问道。 「没有!」 毕竟下午只是匆匆一面,唐雪茹这人还有点轻微的脸盲,这会看着真不敢断定这人就是下午那个。 唐雪茹到了之后,晚膳便正式开始了。 白素素一顿饭眼睛都没从对面的两个人身上移开过,倒不是她故意要看的,只是这两人真是不要太明显了。 唐雪茹看好了一块鸡肉,正要伸手去夹起来,偏巧一双筷子就比她快那么一点,将那鸡肉夹走了。 她又看好一块土豆,还没等动筷子,土豆也被夹走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你来个四五次就巧合不过去了。 唐雪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雪茹你怎么不吃饭,我看你一晚上没吃几口,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陆之远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 白素素觉得她家陆大人有时候真是少根筋,一桌子总共四个人,其中两个那么明显的举动,这都能看不到。 第86章 唐雪茹干笑了两声,「我还不饿,等晚点再吃。」 谢司言满足的将一块牛肉咽下去,然后开口道,「女人家半夜吃东西会发胖。」 唐雪茹成功的脸色黑了黑,她皮笑肉不笑的道,「有些人吃饭都堵不住嘴,跟个长舌妇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当男人的。」 谢司言紧跟着也黑了脸,筷子一放,「长舌妇说谁呢!」 「长舌妇说你呢!」唐雪茹顺着这话回道。 话音落下,就听到一声憋笑声响起,两道视线齐刷刷的瞪了白素素一眼。 这会唐雪茹也察觉到这话不对劲,略微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她眯了眯眼睛,正好谢司言的位置就在她旁边,她使劲一脚,直接踢在了对方小腿上。 「啊!」 「你怎么了?」陆之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端端叫什么。」 「没事,我被一直苍蝇咬了!」谢司言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女人忒坏了,专挑他腿上有伤的地方踢。 「啊!」 「又怎么了?」陆之远这回放下了筷子。 「没事,又来了一直更大的苍蝇。」谢司言往旁边看了一眼,「你家这院子不行,苍蝇太多了,还咬人。」 陆之远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什么苍蝇,他转头看着白素素道,「你可有见到会咬人的苍蝇?」 白素素摇摇头,「没见到苍蝇,就见到了一对打情骂俏的小蜜蜂。」 陆之远更不懂了,摇摇头,「不知道你说些什么,哪有什么蜜蜂。」 晚膳吃饱了,各自也散了。 谢司言是被下人扶着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在床上伸手撸起裤腿,只见两条小腿上左右各一块青紫痕迹。 「真是最毒妇人心!下脚这么狠!」他拿了跌打药酒,一边揉淤血一边气狠狠地道,「臭女人,可别落到我手上,到时候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另外一边,唐雪茹躺在床上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她想着秋天快来了,最近要小心风寒。伸手拉了拉被子,翻了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娇妾》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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