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中秋,陆之远便彻底忙了起来,经常忙到深夜才歇息。 尽管很忙,不过日理万机的陆大人还是抽空和她睡了几个觉,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床上十分和谐,床下陆大人也精神抖擞,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近来白素素觉得一向保守的陆大人好像有点变化,这床上花样有点多,还会拿着枕头垫在她腰上。 中秋之后,夏季的热度就一点点退了下去,早晚天气转凉。 九月底的时候,临安府新新知府来了,陆之远这个暂代的也终于功成身退。 这次治理瘟疫加上后面恢复临安府的繁荣,陆之远的政绩上面又多了一朵小红花,回京后势必要受到嘉奖,因此这几天他心情也颇为高兴。 他高兴,白素素却并不怎么高兴。 夏天过去了,可她现在却开始苦夏。 最近总是觉得没胃口,饭吃不下去,菜也吃不下去,连最喜欢的肉都没胃口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有一段时间,而且近来脾气也大了不少,心口堵得慌,总是无端的就烦躁不堪。 前阵子陆之远忙来不及主意,这段时间闲下来,自然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就吃了这么一点?」他看着刚动了两筷子便停下来的白素素,有些奇怪她竟然就吃了这么一点,碗里的米饭还没动多少。 「二爷你吃吧,我没胃口。」白素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烦躁的痕迹。 「菜不和口味?」陆之远温声问道。 白素素摇摇头,「太油腻了。」 陆之远想笑,这叫什么理由,平时不就最喜欢那油腻腻的肉吗,这会嫌腻了。 不过他的小姨娘,他也乐意宠着,既然觉得腻了,那就换清淡的来。 丫鬟们进屋端着菜去了厨房,将主子们的意思传达了一番。 厨子们一通忙碌,又折腾了一桌子清淡的菜肴。 白素素瞧了瞧,好像比刚才有点食欲了,她伸手夹了棵青菜咬了口,皱了下眉又放到了碗里。 「怎么了?」陆之远看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白素素摇摇头,「太淡了,吃不下去。」 「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若是换了别人,陆之远可能会觉得这是故意找麻烦,折腾人玩。可白姨娘一向胃口好,平白无故的怎么会一点胃口都没有,这显然有问题。 白素素歪着头想了想,过了好一会才道,「糖醋排骨吧。」 最怕主子不知道吃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没胃口,只要点的出来,厨子们就能做出来好吃的味道。 厨房的张厨子听说了白姨娘想吃糖醋排骨,当即命令人准备起来。材料都是现成的,一道糖醋排骨很快做好,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白素素闻着味道觉得有点饿了,她伸手夹了一块排骨塞到了嘴巴里,酸酸甜甜的肉香味顿时席卷了味蕾,她还来不及仔细尝一尝,下一刻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的翻腾。 「呕!」 一声干呕,咬了一半的排骨也被吐到了碗里,缓了半天气之后,有气无力的道,「拿走吧,我不想吃了。」 陆之远见此也有点生气,伸手拍了拍桌子,沉声道,「厨房人都干什么吃的,连个菜都炒不好!拿下去重做!」 下人们一见主子发怒顿时慌了,忙又撤了菜下去,匆匆赶到了厨房。 张厨子听完了赶紧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重新起锅生火。 这次送上去,白素素依旧吃不下去。 张厨子听说了消息,头大之余只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召集了小厨子们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主要是针对白姨娘为什么不喜欢这些菜,以及该做什么菜合适。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好结果,最后还是某个小厨子指了指厨房角落里摆着的一堆野菜,战战兢兢的提议道,「不如就做野菜包子。」 张厨子大怒,那些山野菜是他们这帮粗人吃的,哪里能给主子用。 可眼瞅着午膳都快拖到晚膳了,厨房里都拿不出让白姨娘吃的下去的东西,张厨子急得团团转,最后咬了咬牙,一拍大腿,「就做野菜包子!」 这野菜包子主要馅料就是野菜和咸猪肉,挑着嫩嫩的野菜用水焯好,和咸猪肉一起剁碎成馅,再用各种调料调和成馅儿备用。 送走的时候,张厨子还给搭配了一碗小米粥外加一碟蒜泥和香油调的酱油碟。 陆之远看着厨房折腾了这么久最后送来了一屉包子,不由得皱了眉头,心道厨房真是越来越会敷衍了事了,他还没来得及发火,那边白素素已经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 第2章 「这是野菜?」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会吃到野菜包子,这东西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娘经常这么做,主要也是省点菜,野菜也不花钱,满山都是,到时候去采回来,一部分新鲜的吃了,剩下的腌制起来,留着冬天拿出来,也是一碗菜。 陆之远眉头都拧起来了,野菜也能拿来做菜的吗,他家现在是饭都吃不上了吗。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到白素素先开口了,「味道真不错啊。」 他想说的话便咽了回去,白素素已经伸手拿了第二个包子塞到了嘴里,配着小米粥,蘸点酱油,味道简直不要更好了。 陆之远想着白姨娘可能在娘家受过苦,所以连野菜也能吃的这么香。想着目光中便带了些怜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白素素不知道自己就吃了个包子的功夫就被人同情了一把,她夹了个包子递到陆之远面前,「二爷,您也尝尝看,味道真不错的。」 陆之远想拒绝,但又不想她难受,便就着她的手,张嘴咬了一口。 原本想昧着良心说一句好吃的,可尝了味道之后竟然觉得还挺有滋味的。 他又咬了第二口,味道确实不错。 最后的结果,一屉包子,白素素吃了两个,其他都被陆之远送进了肚子。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野菜包子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白素素失笑,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厨房调料放的足,调出来的味道才好,真在农家里面,其实就是简单剁碎了用了糙米面包成菜团子,一个是为了嘴巴享受,一个为了吃饱果腹,出发点都不同,味道自然也不一样了。 总之这顿饭算是圆满的解决了,厨房那边小小的松了口气。 午膳吃的晚,晚膳就吃不下去,白素素只用了一碗鸡肉粥,便没什么胃口了。 这一连几天没胃口,陆之远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劲,想着别是有什么毛病,便叫了大夫进府来,想给她瞧瞧身子。 老大夫是城内回春堂的,德高望重,进来之后将手搭在白素素脉搏上,约摸着能有一盏茶的时候,这才收了手,站起身朝着陆之远作了个揖,恭敬道,「恭喜陆大人,白姨娘这是有喜了。」 屋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陆之远没说话,白素素也没说话,下人们自然也没说话。 老大夫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人好生奇怪,这有喜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咳咳!」老大夫咳嗽了一声,不得不重复了一遍,「白姨娘这是有喜了,已经两个月身孕了。」 陆之远这会才回过神来,饶是他在外人面前一向不喜怒于色,还是忍不住笑了,跟大夫道了谢,又亲自带着大夫出去开药抓药等一系列的事情。 等他回来的时候,迈着步子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正战战兢兢在屋里迈着步子的白素素,春兰在旁边扶着她,主仆两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腰怎么了?」陆之远有些不明所以,这就出去这么一会,回来连路都不会走了。 「没事啊,我看怀孕都是这么走路的。」白素素活了两辈子,没生过孩子,可架不住看过别人生孩子,孕妇们都是这么走路的。 「你啊!」陆之远长长的叹了口气,「人家那是快生了,你这才几个月,用不着那样。」 白素素这一听好像有点道理,朝旁边瞪了春兰一眼,「都是你瞎出主意。」 春兰挠了挠头,「反正都差不多的。」 陆之远有点头疼,春兰这个缺心眼的丫鬟,让她照顾白姨娘都是个错误,要是让她去照顾他的孩子,简直不敢想象。 一定要赶紧回京城,到时候给白姨娘配上两个得力的嬷嬷在屋里照顾着,也让人放心。 白素素有了孩子,心里有些小激动,也有些小不安,上辈子一直没有孩子,说实话是遗憾的,所幸老天给了她再一次机会。 回京的日子里比计划提前了不少,白素素看了会离她越来越远的临安府,一转头便看到坐在身边的男人。 陆之远正在看书,偶尔看到什么会凝眉细想,模样认真又平和。 白素素歪着头看着看着就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满足,她看的入神,冷不防的男人一个抬眸,视线便完整地对了上去。 面上有一瞬间的红晕闪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但每次陆之远看她的时候,她都会觉得两颊发烫。 「看够了没有?」陆之远无奈,拿着书册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吵得人静不下心看书。」 白素素觉得很无辜,「我没说话,怎么会吵到您的。」 陆之远没说话,伸手勾着她的下颚,低头将唇印了上去。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无法安心啊。 陆府,沁芳院中。 第3章 屋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丫鬟们一个个低垂着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不一个不小心被殃及。 罗氏面色阴沉沉的,带着冰凉的寒意,手上握着的茶杯许久之后啪的一声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茶杯茶盖震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屋内下人们都不由得一个哆嗦。 涂嬷嬷这会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个时候她是不想说话的,主子心情不好,说什么都是错的,可她又不能不说,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二爷现在估摸着已经到门口了,您要不要出门接一下。」 罗氏冷笑一声,「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妻子了吗,我去了也只会碍眼罢了。」 涂嬷嬷默了默,她心想着,其实也不能怪陆大人,哪个男人不喜欢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不说别的,就这次瘟疫白姨娘陪过去了这一件事,在陆大人心里地位就势必不同了。 而罗氏呢,听说陆之远得了瘟疫,第一反应是害怕自己被传染,说句良心话,这两人夫妻情分真没有几分,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涂嬷嬷心里这么想着,可话却不能这么说,「您说的什么话,您是二爷的正妻,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二爷这次治理瘟疫有功,朝廷都嘉奖了的,您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要出门吧迎接一下。」 道理罗氏都懂,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笨手笨脚,看起来就很愚蠢的白姨娘得了陆之远的心。 如果是青娘她虽然恼怒,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青娘美艳,男人喜欢美丽的女人,她即使难受但也想得明白。 可白姨娘有什么,论胆子是个胆小怕事的,论容貌更是平平无奇,论才学斗大的字也不认识一箩筐,这样的女人将她打败了,罗氏是怎么都不能接受的。 「那个小贱人,竟然怀了孕!」罗氏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 涂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而后低声道,「我的太太,这话您怎么随便说,让人听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主母,一个卑贱的妾室罢了,我还说不得了?」罗氏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 涂嬷嬷心下叹了口气,依旧耐着性子劝道,「您私下里再怎么说都没事,只是这话不能被外人知道了。」 「我知道了。」罗氏心烦意乱的说了一句。 「夫人,这事奴婢知道您生气,可在生气也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出来。白姨娘这胎如今才两个月,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到底生不生的下来都是个未知呢。」 罗氏眼睛闭上又睁开,眼神已经平静下来,「走吧,这会想必进门了。」 涂嬷嬷看了眼,见罗氏神色便知道她这会平静下来了,忙伸手扶着她出了门。 陆之远归来,同一时间朝廷的圣旨也在他落地的前一刻到了。 宣旨的太监直接在门口宣读了圣旨,白素素也跟着跪在人群中。 圣旨内容很繁杂,先是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大意就是说陆之远在临安府治理瘟疫有功。后面才是正经嘉奖,因着大理寺卿这个官职刚升任没多久,便没有再调动,仍旧任职大理寺卿,但却享受正二品的待遇,这就等于是变相的升官了。 白素素跟着众人跪在地上,听着听着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皇帝在圣旨里面还顺道嘉奖了陆白氏不顾危险前往临安府照顾陆之远,赏了锦缎百匹,金银首饰百两,以示嘉奖。 白素素觉得皇帝真是个贴心的好人,竟然还没忘记在圣旨上夸奖她一番。 她小心儿就轻轻飘了飘,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笑意了。 陆之远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嘴角也不由得勾了勾,伸手接了圣旨,又是一通感谢皇恩浩荡。 场面话说完了,各自起身,又是一阵寒暄,宣旨太监最后也得了一包银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回头陆之远看着还在愣愣着的白素素,失笑道,「再想什么?」 「原来我是陆白氏呀。」 白素素头一遭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竟是有些稀奇的感觉。 「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面整天想些什么,你既然嫁给了我,那自然是陆白氏。」陆之远不明所以的说道。 「哦。」白素素拉了个长音,又半笑半认真的道,「可没有聘礼,也没有嫁妆,何谈嫁给你?」 「白姨娘!」 陆之远低声呵斥了一句,皱眉似有不悦,「这话以后不准说了。」让外人听到,会觉得她这个妾室不安分,肖想正室的位子。 白素素忙点头,她也不是真有什么想法,实在是突然之间听到陆白氏,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娘嫁给了她爹,就叫白陈氏,他们村子的很多婶娘嫁人后也在名字前带了夫家姓氏,可她不同,她是做妾的,不能叫白陈氏,只能叫白姨娘。 第4章 没来由的就有点矫情,白素素觉得应该是现在怀孕了,所以情绪起伏比较大,肯定是这样子的。 「我再不提了。」白素素也觉得自己这话逾越了身份,对陆之远的呵斥倒没有表现出不满或者委屈。 陆之远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模样,不仅没有松开眉头,反倒是皱的越发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姨娘这样谨小慎微的模样,他都觉得有些憋气,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两人进了大门,又过了二门,便看到罗氏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罗氏一身大红撒花的对襟袄子,面色带着几分苍白,这会见到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个人,她头一遭以这样的角度去看,她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心头扎了根刺。 莫名的顺眼感一出现,她立刻皱起眉头,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攥了起来。 「您回来了。」罗氏上前一步,朝着陆之远盈盈行了个礼,面上带着淡笑,若不是眼神太过冷漠,必然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陆之远只淡淡看了一眼,点点头,「你身体怎么样了,大夫开的药可有按时服用?」 罗氏觉得陆之远这问话虚伪极了,她憋着怒气,强打着笑脸道,「药有按时服用,身子是老毛病了,无大碍,让您担心了。」 陆之远便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罗氏跟陆之远说完话,又轮到了白素素,她是妾室,见了主母自然要行礼。 白素素觉得罗氏看着她的眼神很灼热,像是很多把小刀一样唰唰唰的往她肚子上猛刺。下意识的她便伸手摸了下小腹寻求一种安全感。 罗氏目光盯着那尚且平坦的小腹,尤其是当看到白素素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的动作,她心中升起咬牙切齿的恨意,那种恨意顺着血脉一点点往骨头缝里面钻进去,疼得她只能狠狠的咬紧牙。 「白姨娘这些日子伺候二爷辛苦了,理应有赏。」罗氏伸手虚虚扶了她一把,声音很淡,淡的也听不大出来喜怒哀乐。 白素素心下叹了口气,这人身份就这样摆着,她是个妾室,连照顾自己的男人都是替罗氏照顾的。 「伺候二爷是婢妾分内之事,不敢当辛苦。」白素素垂眸回答。 罗氏又看了她一眼,半晌收回视线,转头冲着陆之远道,「二爷一路辛苦了,先回院子梳洗下,老太太这会想必也听说了您回来了,正等着呢。」 陆之远点点头,跟罗氏一道去了正院,回头嘱咐白素素回去好好休息。 白素素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了,也转身朝着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听说她回来了,茗香很高兴,领着人早早就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好几遍,等白素素人影刚出现在视线中,便小跑着迎了上来。 「姨娘,您回来了。」茗香有点激动,眼眶红红的样子,朝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白素素忙弯腰想扶她一把,那边春兰先一步把茗香扶起来了,「姨娘您身子不便,奴婢来。」 白素素有孕在身,这消息陆之远一早便派人传了回来,府中上下自然都知道了,这会茗香也很为自家主子高兴,虽然是妾室,但有了子嗣的妾室和没有子嗣的又大不相同。 只要平安生下了孩子,如无意外,白姨娘这辈子在陆家地位就稳了。主子地位稳固,做下人的自然也高兴。 主仆一行人回了院子里,青娘听说她回来了,也站在门口迎接了她,不过大概是怕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远远看了眼,却并未靠近。 白素素看到了青娘,朝她笑了笑,过了这么久,她虽然还是不知道陆之远为什么要纳青娘为妾,可冥冥中大约有几分感知,这事情许是跟她有关系。 她知道陆之远和青娘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一来青娘从一开始就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二来青娘从未主动往陆之远身边凑,甚至有好几次她都看到陆之远来了,青娘刻意关门回避了。 进了屋子,刚梳洗换了身衣裳,那边老太太屋子里丫鬟便来了,说是请白姨娘到荣华院一道用膳。 白素素到荣华院的时候,便听到有笑声传了出来,丫鬟们似乎也知道她要过来,见她来了,也未进屋禀报,直接领了她进门去。 白素素头一遭见到陆老太太,心里是很紧张的。 上次鲜花饼陆老太太对白素素印象还不错,赏了点东西,但之后也没什么然后了,这回是白素素肚子里有了陆之远的骨肉,陆老太太心下高兴,便叫了白素素过去看看。 挑起来帘子走了进去,瞬间齐刷刷的几道目光朝她看了过来,白素素有点惶恐,眼前这些人单独拎出来哪一个可都是陆家有身份的人物,这会被她们注视着,真是紧张。 坐在中间的是陆老太太,很慈眉善目的一个老人家,挨着陆老太太坐着的是陆宜雪。 第5章 屋中还有不少人也在,左边依次坐着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右边是以罗氏为首,往下坐着的是陆家各房的姑娘们,看着一个个都挺眼生,白素素也不认识。 给陆老太太见了礼,陆老太太让人给她搬了个凳子坐下。 因着有孕,陆老太太自然也会问她几句话,无非就是交代她好好养胎,有什么需要就开口这样的话。 白素素听着,又道了谢,这才坐下来。 陆宜雪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老太太您猜小嫂子这胎是怀的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陆老太太伸手在陆宜雪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把,「这才几个月,哪里就猜的出来了。」 「要孙女想着还是小侄女有趣。」陆宜雪掩唇咯咯笑着。 「可别生个跟你一样性子的,就是个泼猴,光从我这里诓骗好东西。」陆老太太觑了她一眼。 陆宜雪便顺势往陆老太太怀里钻去,一副羞恼的样子,「老太太您一点不疼雪儿,当着小嫂子的面就这么欺负我。」 陆老太太搂着陆宜雪,脸上的褶子都多笑出了几道来,「雪儿这还恼了。」说罢直接将手上戴着的赤金镂空珐琅镯子褪下来,塞到了陆宜雪手上,「这是宫里的物件,给你带着玩。」 陆宜雪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收了,又缠着陆老太太闹了好一会。 两人这一说一话功夫,陆老太太又笑了几回,而屋内气氛也更热闹了几分。 白素素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自己脚尖,这种场合,她一个妾室,根本不需要也没有资格开口。 说笑了一阵之后,便到了晚膳时候,白素素自然是也被留了下来一道用膳。 围着桌子坐着的陆老太太,依次是陆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罗氏,白素素是挨着罗氏坐着的。另外一边自然是陆宜雪加上两个大房二房两个嫡女。 按理说她这样的小妾这样的场合上不得桌子,只能站在一旁布布菜,但架不住她现在肚子里有孕,又是陆之远的头一个孩子,自然地位特殊。 坐是坐着的,可这顿饭吃的一点也不消停,就算她脑子不够用也听得出桌上是唇枪舌剑一波又一波。 陆宜雪和三太太母女两个就不断拿孩子的事情刺激罗氏,罗氏作为儿媳妇不能说什么,这股气只好憋着,因此脸色就一直不好。另外一边二太太和三太太关系也不好,两人也没少你来我往的互相问候。几个小姐们也顺带着互相揭揭短,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热热闹闹的一出好戏。 白素素夹在这帮人里面,只能默默把头缩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波及到了。 所幸这顿饭虽然过程比较复杂,但结果是好的,吃饱饭,陆老太太也累了,众人便都告退了。 回去的时候,白素素和罗氏的院子在一个方向,自然要同路很长一段距离,罗氏面色沉沉的,白素素便当缩头乌龟,大气不敢喘跟在身后。 罗氏心情不好,也懒得理她,步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白素素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回到荷风院,卸了妆,换了身常服,便懒洋洋的窝在了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一觉睡得很沉,再次张开眼睛,屋内已经点了蜡烛,暖黄色的烛火摇曳着,屋内有书页翻动发出的声音。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便看到坐在书桌前的男人,俊美的脸,着一身靛蓝色锦缎长衫,黑发高束,眉目温淡。 似乎是察觉到她醒来,男人抬眸,触碰到她的眼神,那目光便染了点点如星光般的笑意来。 「睡饱了?」 白素素哄着脸颊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还有些困。」 「那就继续睡会。」陆之远放下手上的书册,绕过桌子走到她旁边坐下来,伸手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手心。 「可我还有点饿了。」白素素梦里变成了一头小胖猪,陆之远就是养猪的,她每天就负责吃吃吃就行。 陆之远伸手又在她有些发福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那就吃饭。」 「可我还困。」白素素可怜巴巴的一双眼睛看着他。 好像自从有了身孕,她就越来越娇气,矫情起来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但她就想矫情着,就想被人宠在手心里。 「那就先吃饭,然后再睡觉好不好?」陆之远也看出来了,他的小姨娘一天比一天难伺候。不过他也乐意这样宠着,谁叫是心头好呢。 白素素软绵绵的靠在陆之远的身上,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懒洋洋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摇头。 「走不动了,好累啊。」白素素又开始撒娇了。 陆之远失笑,索性也不让她穿鞋子了,直接打横将她抱起来,直接去了外间。 茗香已经在摆饭,很快饭菜摆好。 第6章 晚饭白素素几乎是靠在陆之远肩膀上吃完的,当然她也懒得拿筷子,都是陆之远一勺一勺子喂得。 统共吃了一碗鸡蛋羹,两个鸡蛋,外加一些青菜。 怀孕之后,她的口味大变,往日里喜欢的菜这会都不喜欢了,反倒是以前不爱吃的,这会倒是觉得不错。 她心里其实很想念红烧肉,糖醋里脊,粉蒸排骨这些的,可无奈自己的心还是要屈从于胃。 晚饭后又是陆之远抱着去洗的澡,而后才窝在床上,拿被子包着身子,只露个小脑袋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看什么看,伺候的还不满意?」陆之远白了她一眼,伸手解开外衫,扔到一旁架子上挂好。 白素素忙摆出笑脸,往一边挪了挪,给他留出来个位置。 陆之远便在她挪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来,白素素便很自觉的往她怀里蹭了过去,「二爷,你可真好。」 「恩,我也这么觉得的。」陆之远点点头,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刚才不还闹着困吗,这会倒是清醒了。」 白素素咯咯笑了两声,「二爷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陆之远觉得白姨娘最近越来越缠人了,现在不仅吃饭走路都需要他抱着喂着,现在连睡觉都需要哄着了。 不过他虽然这样想着,还是抱着她重新在枕头上躺下来,伸手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白素素打了个呵欠,眼皮一点点沉了。 陆之远没睡,她看着怀中女人的睡颜,将视线一点点下移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面。 难以形容那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孩子现在就在那里了,一想到这些他就激动地睡不着觉。 陆之远想着白姨娘这么傻气,将来孩子要是随了她可怎么得了,不行,必须要及早纠正过来。一想到这些他就更睡不着了。 白素素一连好几天没看到陆大人了,听说是他在书房待了三天,好像是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要处理。 到了第四天,白素素正翘着腿躺在床上啃苹果,就听到一阵脚步匆匆而来的声音。 「白姨娘,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陆之远平时一向淡定,很少有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所以白素素也十分好奇他拿了什么好东西来。 「你瞧!」只见陆之远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册书,白素素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四个大字。 育儿宝典! 白素素吃了一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乃何物?」 「我这几天潜心研究,终于写出这个来,从今以后你要照着上面的要求做。」陆之远当然不会说怕孩子将来随了她娘傻乎乎的,所以要及早规避。 白素素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她憋了半天道,「二爷,能不学吗。」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她半蒙半猜的总算是能理解上面的意思。 上午学习琴棋书画,下午学习诗词歌赋。晚上还要听听曲子陶冶性情。 这一整天给安排的满满的,连给她松口气都不行。不仅如此,一日三餐吃多少,喝多少都严格写了,每顿的菜谱分量也都控制的很好。 「二爷啊,你这个决定未免有一丝丝草率啊。」白素素摆出一张认真的脸。 陆之远却大手一挥,显然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就这么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按照这个育儿宝典做。」 白素素这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了,她觉得自己一点不是掌中宝心头好了。 这本育儿宝典是陆之远为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孩子潜心创作的,上面详细写了女子从怀孕到生产这一段时间的饮食作息。 虽然后面数年,白素素在生了好几个孩子之后,这本宝典也渐渐被遗忘在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后来又过了许多年,那时候白素素都成了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孙媳妇神秘兮兮的拿了一本书册回来,说是古籍,按照上面的法子条理身子,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比其他家的聪慧。 白素素惊讶于这世上竟有如此奇书,要过来准备大开眼界一番,结果翻了几页嘴角就抽了。 呵呵,这不是陆大人当年那本大作吗。 陆老太太近日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人掐着她的脖子,醒来还心有余悸。人老了就比较迷信一些,总是心中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一样。 正巧收到了灵山寺送来的帖子,一年一度的赏菊宴要开始了。 灵山寺是皇家寺庙,位于城外的五灵山上,因着先帝最小的妹妹,当今圣上的小姑姑,大长公主在此清修,所以让这个地方更多了些尊贵和神秘。 灵山寺每年九月到十月之间都会举办一次赏花宴,受邀的是各个世家的夫人和小姐们。 第7章 届时会由曾经的大长公主,如今的妙音师太亲自出题考究,若是哪家小姐夫人的回答入了眼,便会获得单独见面的机会。而世人皆知,皇帝重孝,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小姑姑,地位一向尊崇,皇帝每年都会亲自到这里探望大长公主。 因此每年的赏菊宴,各个世家小姐夫人们都是挤破了头想要去的。宴会请的人等级都十分高,基本上都是朝中二品以上官员的内眷。 陆家级别够高了,但这种宴会白素素却没有资格去的,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妾,知道这个消息也没放在心上。 她没当回事,但陆老太太却很重视,她想起了自己的梦境,心中不安加剧了不少。想着白素素现在坏着陆之远的孩子,便准备让她一同前去,在佛门重地祈求个平安也好。 白素素就这样跟着陆家几个太太们去了灵山寺,原本罗氏也应该去,但她宴会前一天病倒了,便没有去了。 一大早便出发了,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地方。 灵山寺位于五灵山最顶端,山路不好走,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便必须下来了。上山要爬一千四百阶台阶,白素素瞅着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她特别想说能不能回去。 最后还是念着她有孕在身,允许她坐着小轿子一路上了山,在离灵山寺一百多阶的地方停下来,白素素自己走了上去。 山上温度比山下低很多,上了山明显觉得有点冷,但好处是空气更清新了。 青山抱翠,白云绿水,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妙音师太清修的地方就在灵山寺后面的一处庙里,他们刚上了山,便有小沙弥领着他们过去了。 妙音师太的道观叫仙风观,这个季节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菊花,入目一片金灿灿的黄色,十分的好看。 这次受邀来的人很多,白素素粗略看了一眼,至少也有几十人。 宴会的地点就在菊花丛中,喝的是菊花茶,吃的是菊花饼,口齿留香。 这赏花宴最开始是因为皇帝想着自己的小姑姑还在清修,便想着让小辈们去陪着解解闷。一开始大长公主是拒绝的,但架不住皇帝一番好意,便在每年九月十月之间挑个菊花开的好的时候,发下帖子,请各家夫人小姐们一同去赏花。 赏花宴就这么来了,这一晃就是很多年了。 到了如今能接到大长公主的帖子,象征着在京中的身份地位,加上灵山寺一向乃是福泽深厚之地,各家夫人小姐们也喜欢到这里拜拜佛,听听禅。 虽说宴会是打着大长公主的旗号办的,但大长公主却不会真的和她们坐在一处说说笑笑。由大长公主的贴身侍从,文书侍者招待的她们这些人。 白素素混在这一众夫人小姐们中间,丝毫不显眼,安安静静的吃饱了之后。文书侍者便将大伙领到了一间屋子里面。 「今年的题目是,用十文钱,将这间屋子填满。谁填的最满,谁就胜出。」文书侍者看了看众人,「各位有两个时辰思考。」 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了,都静悄悄的,各自都在思考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白素素自觉以她的脑子根本想不出这么难的问题,便趁着其他人都在冥思苦想之际和春兰一起去了后山赏花去了。 后山菊花开的比前面更好,两个时辰,白素素玩的不亦可乎,等回去的时候正好也赶上了文书侍者来问答案的时候。 第一个出来回答问题的是江南总兵府上的孙小姐,这位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搬了十几摞的草进屋,摆的满满的的。 「这不就满了吗?」她扬着头一脸的自得。 文书侍者笑了笑,「且不说您的答案正确与否,就这些稻草已经超出十文钱了。所以您的回答不正确。」说罢看向众人又问道,「还有谁能答得出来?」 紧接着又有几位世家小姐出来回答了,文书侍者都是只笑笑,她们拿出来的东西很多,又用十文钱买了条手帕,有人买了根木头。 十文钱确实太少,想要买到东西又要填满屋子实在有些难度了。 周围沉默了有一会,便有宛如出谷黄鹂般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文渊阁大学士之女沈小姐站了出来,只见沈小姐掏出跟蜡烛,在桌上点燃了,「光充满了屋子,不知道这答案可算合格?」 文书侍者点点头,「沈小姐回答的尚好。」 尚好就是还可以,不算完全正确。 沈小姐不服气,当即反问,「不知道哪里回到的不对,请侍者指正。」 文书侍者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屋子里的器物,「光照在上面有了影子,又怎么算完全填满了?」 沈小姐一噎,脸色有些讪讪的。 虽不算最完美的答案,但这个回答已经十分不错了,她的回答之后,便没有人再回答了。问题问的刁钻,答案又让人意想不到,而且只能用十文钱,多了也算不合格。 第8章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文书侍者突然笑道,「谁采了后院的菊花?」 其他人也都闻到了花香,这会寻着香味往后一转头,便看到了手捧一束菊花的白素素。 不少人不认识白素素,都在暗自猜测这是谁家的夫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五灵山上的菊花,只能看,不能随便采摘,因为大长公主十分喜欢菊花,不许别人破坏。 「侍者恕罪,白姨娘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莽撞了。」说话的是陆二夫人裘氏。 侍者却仿佛并不理会陆大夫人的解释,只将目光看向了白素素,「你可知道擅自摘采菊花可当何罪?」 白素素被吓到了,她只是在后山随便摘了一束花,哪里知道还能有罪的。 「我们姨娘这不是随便摘得,这是买来的。」春兰气不过,开口说道。 白素素伸手拉了拉春兰,示意她小点声,刚才她们采花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沙尼,当时说了她们是偷花贼,白素素想着自己偷花实在不好,便掏了十文钱给小沙尼。 当然了,她是硬塞给人家的,然后就跑了。 「买的?」侍者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跟何人买的,钱又交给了何人?」 话都问到这个份上了,没办法,白素素只好说了自己把钱交给小沙弥的事情。 话音刚落,门外便跑进来个小沙尼,跑到文书侍者面前道,「侍者,刚才在后山有人摘了菊花,又硬塞给我十文钱。」说话摊开手掌露出手里握着的十个铜板。 文书侍者原本以为白素素这是在胡说的,没成想她真的有付过钱。 「那你可记得那人是何模样,现在是否在此处?」文书侍者开口说道。 小沙尼闻言愣愣的转头在人群里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白素素脸上,伸手指着她道,「就是她,就是她给的钱。」 白素素这会恨不得将头锁紧衣服里面去,真是丢人啊。 众人都在等着看笑话,文书侍者却笑了笑,「今日这问题已然有了正确答案。」 沈小姐胜券在握了,一脸的洋洋得意,没成想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只听文书侍者继续道,「恭喜这位白姨娘,答对了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白素素自己都愣了。 她回答对了? 可她好像什么问题都没回答吧。 「我不服气,她根本什么问题都没回答。」不用白素素自己问,就有其他人提出了质疑。 说话的自然是气的满脸通红的沈小姐,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同样带着疑惑。 文书侍者笑了笑,朝着白素素道,「劳烦这位姨娘上前一步来。」 白素素自然是愣愣的往前走了几步,等她步子迈进屋子的时候,顿时屋内便充斥着一股菊花香味。文书侍者笑道,「各位可明白了?」 沈小姐能想得出用光照亮屋子,脑子自然是够用的,她第一个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一张脸便难看了起来。 香味,是香味,光线可能因为有影子而无法全部充满,可香味就不会,仅仅需要一把菊花,便能让整间屋子都充斥着香气。 紧接着很多人也都明白了过来,当然这很多人里面并不包括白素素。 她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答对了问题,但她还是装着没有问出来,省的到时候被人嘲笑。她想着晚上的回去的时候问问她家陆大人,陆大人见多识广肯定是明白的。 就这样白素素被领到了大长公主妙音师太的屋子里面了。 白素素这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大长公主,她正在屋内念经,听到声音才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眸子落在了白素素脸上。 「你就是答出来问题的人吗?」 她明明语气不是很严厉,可就是带着一股威压,只平平淡淡的一眼,就让白素素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样。 她忙垂首,诚惶诚恐的回答,「是,是奴婢回答出来的。」 「哦?你的答案是什么,说来我听一听。」大长公主又问道。 这回白素素吓得汗都冒出来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一闭眼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答出来的,刚才侍者说奴婢答对了,就把奴婢带来了。」 白素素想着自己不应该撒谎,实话实说大不了一会被赶出去,要是撒谎指不定还惹了麻烦。 大长公主默了默,邀请她坐下来一道喝茶,白素素有点惶恐啊,抱着个茶杯就傻坐着。 屋内很安静,作为大长公主自然不会主动开口跟白素素聊天,白素素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就保持,屋内很安静,安静的白素素都快睡着了。 就在她差点真的睡着的时候,大长公主开口了,叫了文书侍者进来,送白素素出门去。 第9章 白素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罪公主了,整整一刻钟她竟然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文书侍者将白素素送了回去,当着众人的面道,「妙音师太觉得和白姨娘相谈甚欢,十分投缘,不知道白姨娘有没有时间经常来观里陪师太说说话。」 话落其他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白素素低着头,她觉得文书侍者是个好人,真会给她找台阶下。 这会时辰也不早了,众人便都相继告辞离去了。 文书侍者站在门口一一送了众人离去,返回到妙音师太的禅房的时候,伸手推开房门。 「人都走了吗?」屋内妙音师太正坐在桌前抄写佛经,见她进门来,淡淡开口问了句。 「是,都下山去了。」文书侍者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让你说和那位白姨娘投缘的。」妙音师太手上的动作为停顿,说话间便有一行隽秀的小楷落在纸面上。 「是。」文书侍者点头,她的确是很好奇,这位主子她跟着也有很多年了,这些年来到五灵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没理由主子却看上了个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白姨娘。 「你觉得白姨娘这个人怎么样?」妙音师太收起笔,拿起桌上的宣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文书侍者琢磨不透主子话里的意思,斟酌了一番道,「纯善。」 闻言妙音师太看了她一眼,失笑道,「文书,你净会捡着好听的说。要我说她是傻。」 文书心里也这么想,但没好意思实话实说。 「不过傻人有傻福。」妙音师太又笑了笑,「我从未见过如此傻气的人了,在我这里待了一刻钟,竟是差点把我无聊的睡着了。」 文书侍者忍不住也轻笑了起来,见妙音师太起身,便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奴婢更不懂了,那您为何又独独待她不同。」 「因为那个傻小子巴巴的来求我了。」妙音师太写了会字手腕有些酸,文书侍者扶着她在榻上坐下来。 上山为了以示诚心都是选择爬上去的,下山的时候都有些疲惫,在半山腰的时候便都坐上了小轿子,各自下山去了。 回到陆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白素素出门了一天,这会身子也有些乏了,回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便懒洋洋的爬到了床上去,一动也不想动了。 陆之远晚了一点时候也来了,见她抱着个软枕趴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今个玩的怎么样?」陆之远走到床边,伸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白素素觉得痒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二爷,你这样跟挠痒痒一下,我会忍不住笑的。」 「你慢点笑,可别把我们的孩子吓到了。」陆之远知道她笑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可不敢招惹她了,连忙将手收了起来。 「二爷你偏心啊,有了孩子忘了孩子他娘。」白素素瞪着眼睛,满眼都是不高兴。 陆之远觑了她一眼,「哪有跟自己孩子还能醋上的娘。」他不敢摸她肚子,便将手放在她脸蛋上,捏扯了一把。 白素素这会有点意难平,躺在他怀里就哼哼唧唧,时而露出点委屈的模样,最后闹得陆之远无法了,只好哄道,「不偏心,爷的素素是心头好掌中宝,疼都疼不过来了。」 白素素闻言憋着嘴巴,她想装一把傲娇,结果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二爷,你说甜言蜜语怎么能这么好听啊,我还没听够,你再说点我就淹死在了蜜坛子里面了。」 陆之远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了,「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白素素咧嘴笑的一脸的得意洋洋,「要是您能天天给我说甜言蜜语,我就是淹死也是高兴地淹死的。」 「嘴上没个把门的,整天死不死的。」陆之远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是惩罚你,让你整天不着调。」 白素素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人闹了一会,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妙音师太那边的菊花饼和菊花茶都是别的地方喝不到的,你去了有没有尝尝。」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窝在男人怀里,嗓音软娇娇的道,「好吃好吃,可就是不能多吃。」 她现在有孕在身,月份还浅,饮食上都要格外注意,菊花性凉,少用倒有清肝明目的好处,但食用多了于身体还是不好。 陆之远这会赞赏的点点头,「总算有点要当娘的样子了,知道管住嘴巴,这值得奖励。」 白素素一听到奖励两个字顿时眼睛冒光了,她两手一摊开,笑的花枝乱颤的,「什么奖励,什么奖励。」 陆之远看着她的模样,伸手勾着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第10章 吧唧! 白素素还在点头,「恩恩,奖励呢。」 陆之远这会就黑了脸,这么大的奖励都拿出来了,这个白姨娘竟然还不明白,他一生气,就对着她的嘴巴又吧唧了一口。 白素素不知道好端端的陆大人怎么总亲她,但她似乎更关心奖励一点,「奖励呢,怎么没有了呢。」 陆之远,「……」 夜里两个人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现在白素素有孕,大夫说了刚开始几个月要避免房事,所以他们这会只能望着帐子干巴巴的说着话。 「对了。今个有个奇怪的事情,我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白素素说道。 「恩?」 「说来听听。」陆之远也睡不着,听她这么说倒是很有兴致。 白素素便将白日里妙音师太出的那个问题以及她莫名其妙的回答对了答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说罢她还不忘感慨了一番,「文书侍者真是个好人啊,可能是为了怕我丢人,特别说了妙音师太跟我很投缘的话。」 陆之远深深叹了口气,同时也有点佩服自己,这么傻气的白姨娘她竟然还能养的挺好的,真是不容易啊。 就她那个脑袋,幸亏跟着他了,要是换成其他人家,早就给人吃的骨头也不剩了。 他这么一想还觉得有点得意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那赶明个你拿点吃的去感谢下文书侍者好了。」 白素素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着的。」 两人说着话,渐渐地也都有了睡意,白素素眼皮有点沉了,寻着温暖的地方钻了钻,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外面的白月光投过窗户照在屋子里,陆之远低头在怀里熟睡的女人脸上轻轻落了个吻,而后闭上了眼睛。 到了第二天,白素素苦着脸被人无情的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我还想睡会,再让我睡一个时辰吧,不对,半个时辰也行啊。」 陆之远摇摇头,显然她的苦苦哀求没有任何用处,「你实在太懒了,从今天开始严格按照我的育儿宝典上写的做,每天早起在院子里散步半个时辰,然后再回来用早膳。」 「按照您的摧残宝典,我用不了半个月就得被折磨的瘦成皮包骨头了。」白素素苦着脸人还在床上磨蹭着不想起来。 「你听话,等过几天带你出门散散心。」陆之远也知道她懒散,耐着性子哄着。 「不用散心,不用散心,我只要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每天都心情很好。」白素素一本正经的表情嘴上依旧是胡说八道。 陆之远被气笑了,「我真是从未见过比你还要懒惰的人了。」 白素素闻言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模样,拿着袖子擦了擦眼角,「二爷您不知道,我是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打小受苦受惯了,这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陆之远听她说的可怜巴巴,又见她神色略有委屈,走到床边温声道,「真是苦了你了。」 白素素拿着大袖子遮挡着脸,这会勾唇偷偷笑了,她真是太聪明了,就知道陆大人吃这套。 她正暗暗窃喜着的时候便听到陆之远用十分严肃的口吻道,「白素素,你今个就是说破天了,也得跟我从床上爬起来!」 白素素觉得,她自从有了陆小宝之后,在陆大人心里的地位就急剧下降了。 陆之远的育儿宝典实施了还没有两天就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究其原因是白素素吐得太厉害了。 到现在已经足了三个月,一开始都好好的,这几天却突然开始吃不下东西,只要吃上一口胃里便翻江倒海的吐个不停,恨不得将胃里都掏空了才算完。 请了大夫来看,大夫也只是说属于正常的孕吐,并无大碍。可眼见着短短不到三天,白素素养的圆胖的小脸就消瘦了一圈,整个人也没了精神,神情恹恹的。陆之远很生气同时也很着急,他家白姨娘都吃不下东西了,这难道还不是大事吗。 这边白素素总是吐,屋内气味就有些难闻,酸臭酸臭的,她不想陆之远跟着她在一个屋子里,虽然他说不介意,但是白素素还是坚决给他赶到书房去了。 不介意这话也就骗骗鬼吧,白素素自觉自己是很喜欢陆大人的,可若是整天陆大人吐得天昏地暗,她真说不出那个味道好闻的话来。这不昧着良心吗。 且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美美的宠妾,现在弄得一屋子臭烘烘的,她总不能和陆之远坐在屋子闻着这股酸臭味面面相觑吧。 陆之远被赶回了书房,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白素素,想着荷风院的两个丫头,一个春兰是铁定不靠谱的,另外一个茗香虽然稳重些,但到底也是个没生养过的姑娘家,很多事也是一头雾水。 第11章 思来想去的,陆之远叫了庄嬷嬷来,将自己的忧虑说了一番。他的本意是想庄嬷嬷去照顾白素素一阵子,有她在自己也更放心。 庄嬷嬷却为难了,你让她管家管院的都难不住,可这照顾有孕妇人却真的为难她了。 不过她自己不擅长,不代表找不到其他人来。 庄嬷嬷在宫中有不少相熟的姐妹,其中有几个年纪到了便放出宫去了。 说是回乡养老,但基本上一出宫门就被外面各个世家接走了。像这种在宫中待了一辈子到了年纪出宫的老人,很多名门贵族都是抢着要的,请回府中还要高高捧着,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 但就是这样,他们依旧愿意,谁家里都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请到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养规矩,就是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家里的姑娘家将来也更被夫家重视。 庄嬷嬷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还真就让她想起了一个老姐妹。 苏姑姑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去年秋天因为老太妃病逝她才退了下来。一出宫就有不少人想请苏姑姑进府养老,但苏姑姑这辈子在宫里也受够了拘束,想着自己手上银钱也够了,便都谢绝了。 如今苏姑姑就住在京城三四胡同里面的一户小院中,庄嬷嬷提了两盒子点心就去敲门了。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苏姑姑眉梢一挑,看到来人显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屑。 庄嬷嬷看她一眼,淡笑道,「拿了你喜欢的玫瑰乳和白糖糕。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姑姑冷哼了一声,「我这个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你这个小心眼的,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记恨我。」庄嬷嬷叹了口气,「阿苏,你我姐妹一场,当年情况我也是迫不得已。」 苏姑姑眼神冷了下来,半嘲笑的语气,「呵!当年主子刚走,你就迫不及待另投他人,我和你的姐妹情份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断了。」 「阿苏。」庄嬷嬷又是一声叹息,「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 「呵!」又是一声冷嘲,「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值得庄嬷嬷一个求字的。」 「很重要的事情。」庄嬷嬷神情严肃。 苏姑姑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庄嬷嬷抬步跟了进去。 屋内很简单,除了日常的桌椅板凳及一些日用器物之外便无其他。虽是简单,但收拾的极为整齐干净。 庄嬷嬷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好多年不动手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苏姑姑看了眼桌上的玫瑰乳和白糖糕,眼中有淡淡的复杂,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说罢,找我做什么。」 庄嬷嬷听她问起了,便直言道,「二爷院子里的白姨娘有孕,想请你去帮着照看一段时间……」 话音未落,苏姑姑脸色便极为难看,甚至说有些厌恶,她冷冷的看着庄嬷嬷,「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羞辱于我。」 她在宫中一辈子,伺候过的主子非富即贵,离宫之后请她做教养嬷嬷的世家大族更是不知多少,她都拒绝了,现在庄嬷嬷竟然让她去给个小姨娘做下人,这岂不是打她的脸一样。 「你这人一把年纪怎么还是这么急性子。」庄嬷嬷无奈道,「白姨娘不同,二爷心尖上宠着的,又是二爷第一个孩子,就更贵重些了。」 苏姑姑脸色更加难看,「不去,那是你的二爷不是我的。」 庄嬷嬷看了她一眼,目光深了几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当年主子去了之后,我突然就离宫了吗。」 「还能为什么,不过是攀高枝罢了。」苏姑姑冷笑。 「阿苏,你我到底相识多年,我若是那种人,也叫我被雷轰死罢了。」庄嬷嬷这会语调拔高了几分。 苏姑姑皱眉,别过头去,「你是个什么人又与我何干,如今过了那么多年,再多说无益。」 「当年主子难产生下小主子便熬不下去了,你我跟随主子多年,我心中的伤痛岂会比你少一分。」庄嬷嬷这会也红了眼眶。 苏姑姑垂了眸子,显然被提起的事情也让她十分难受,「也是我没用,主子将小主子交给我们照顾,可我却还是保不住小主子。」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主子还活着呢。」庄嬷嬷突然眼中闪过精光,这话让苏姑姑明显愣了下,随即更加恼怒。 「小主子是我们亲手送走的,这还有假吗。」 庄嬷嬷笑了笑,「可是我们当时都没有亲眼见过小主子,只不过看到个浑身烂掉的婴孩躺在屋子里,便这么认为的罢了。」 苏姑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既能存活下来,脑子也是够用的,这会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庄嬷嬷话里的另有所指。 第12章 「你是说……」她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随口摇头,「不可能,宫闱重重,想做这个谈何容易。」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也不想想当初禁军统领是谁的人,调开我们换个人走,你觉得很难吗?」庄嬷嬷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苏姑姑越想越浑身发冷,而后目光突然一凛,不可置信道,「你留在陆家莫不是……」 庄嬷嬷见她想到了附耳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那边苏姑姑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屋内安静了很久,只听到苏姑姑冷声道,「你别是为了让我去伺候什么白姨娘故意诓骗于我。」 「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庄嬷嬷说了这么半天也觉得累了,起身离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眉头紧皱的苏姑姑,笑道,「阿苏,跟我一起去陆府吧,有你在我也心安。」 苏姑姑不知道为何突然因为这句话有些眼睛酸涩,多少年的情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进宫,一起伺候主子,若不是后面发生了些变故,她们又怎么会分开。 她没说话,庄嬷嬷也没逼着她,离开了。 苏姑姑看了眼桌上的玫瑰乳和白糖糕,许久之后拿了一块白糖糕咬了一口,皱眉又饮了一口玫瑰乳,最终被气笑了,「真是会糊弄个人,就这个手艺,二十年也没个长进。」 她自己骂完了便也不说话了,在屋内静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天空破晓的时候,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拎着个小包袱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荷风院来了个新人,庄嬷嬷亲自领来的,说是叫苏姑姑,听说是庄嬷嬷在乡下老家的老姐妹,来京城投靠庄嬷嬷,正巧白素素这边也缺个人,便被安排到了这边来。 姓苏,名字不清楚,只唤作苏姑姑。 苏姑姑一来就很得陆大人重视,究其原因是因为她一来,白素素那个孕吐一下子就好了,胃口简直好的不得了。 白素素觉得庄嬷嬷规矩大,人严格,但是这个苏姑姑就有点笑里藏刀。 这刚一见面,就笑眯眯的端走了她桌上的红烧肉,红烧排骨,以及她近来的新宠辣椒小炒肉。转头狠狠地责备了春兰和茗香。 「姨娘有孕在身,饮食上一定要万分精心,切不可贪图口腹之欲伤及府中胎儿!以后太油腻的,太辛辣的菜都不许再上了。」 茗香和春兰这第一天就被教训了一通,两人脸上都是火辣辣了的,就是一向喜欢反驳几句的春兰这会也没了动静。 苏姑姑话虽然说的不客气,可架不住句句在理,她先是指出了春兰和茗香的错误之处,不应该纵容白姨娘想吃什么吃什么,而后又列举了很多例子,像是某某年某某月谁家的夫人因为食物不当心,最后导致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小产掉。 这一系列的例子把春兰和茗香吓得脸色发白,这要是因为吃错了东西而害了主子,真是杀了她们也不够赔的。 苏姑姑教训人自然不会当着白素素的面,趁着她睡午觉的功夫,已经把人教训了。 等白素素下午醒来念叨着想吃油泼辣子拌面的时候,茗香和春兰便异口同声的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白素素怀孕到五个月的时候,胎像平稳,苏姑姑照顾的精心,精心到一食一用全都细细检查过才送到她的口中。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鼓了起来,加上她又胖了不少,瞧着圆的跟个皮球一样。 春去夏来,秋走冬至,四季更迭变换着。 漫天大雪飘散而下来的时候,白素素才惊觉冬天竟是不知不觉的到了。 屋内烧了地龙,暖洋洋的,白素素穿着件单衣正翘着腿躺在床上,一旁的春兰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时而往她嘴里放一块切好的的苹果。 她近来身子不便利,加上外面冰天雪地,苏姑姑为了怕她摔了磕了,严谨她一切随便的行动,一走一坐身边都要陪着人。 「苏姑姑,大夫也说了我胎像很稳。」在白素素提出到后院散散步被拒绝了之后,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跟苏姑姑谈一谈这个问题。 苏姑姑摇摇头,「外面天寒地冻,您现在双身子,一旦磕了碰了,二爷定是要心疼的。再者您也舍不得磕了碰了小少爷不是?」 白素素还能说什么,这苏姑姑多会说话,一下子就搬出来了两个让她无法拒绝的人出来。 一个她男人,一个她孩子。 苏姑姑一副不管你说什么,就是不让你出门的架势,让白素素很是挫败,她想着等晚上陆之远回来一定要吹吹枕头风,说几句苏姑姑坏话才行。 下午的时候白素素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翘着个腿,腆着肚子,十分惬意的模样。 「那两个姑娘在做什么?」白素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随口问了一句。 「如画今个又绣了一天花。」春兰最近长进不少,第一点长进就是不随便给人乱取名字了。 第13章 白素素啊了一声,她真是有点佩服这个如画的毅力,这都多久了,有一个月了吧,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绣花,也不嫌累的。 「那如琴呢?」白素素又问道。 她怀孕了,身子不便自然不能够伺候陆之远,三太太乔氏便以母亲的身份派了两个丫鬟进门,说的很明白就是伺候陆之远的。 白素素哪敢说话,乔氏亲自指的人,连夫人罗氏都不能说什么。当然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乔氏是直接让人送了两个丫鬟进门的。 小小的荷风院这下真是满了,主屋住着白素素,左边厢房是青娘,右面厢房是两个通房丫头。 多了两个人对白素素影响倒是不大,反正她每天也很少出门,眼不见心不烦。但到底是住在一起的,闲来无事她也会问上个一两句,当然了,也是她自己小心眼。 春兰明显有点犹豫,琢磨着这话该不该说,苏姑姑说了要捡着主子爱听的话说,以免让主子烦心影响肚子里的小少爷。 白素素本就是随口问了一句,这会一看春兰的表情便察觉到,这感情是真的有事啊。 她既然想知道了,自然会从春兰口中套出话来,越听越无语,到最后彻底不说话了。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乔氏肯定比她体会的更深咳了。 这事起因是在乔氏送来的两个丫鬟身上,如画整天在屋里绣花暂且不说,如琴耐不住寂寞,也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四少爷陆之博。 陆之博是乔氏的儿子,陆府四少爷,陆之远同父异母的弟弟。 春兰经常看话本子,也会学上面的人物说话,这会既然给她讲故事,那自然是手脚并用,绘声绘色的表演了起来。 凉亭内,女子一脸惶恐的看着突然到来的男子,「四少爷,您……」女子话没说完手已经被人握住了。 只听到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嗓音更加柔软了几分,「四少爷,您放开奴婢,被人看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老二那个木头,懂得怜香惜玉吗,还是本少爷知道疼人,你这么好看,以后跟着我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乖,过来给爷我香一个。」陆之博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将头靠近如琴的身子,作势闻了一口,「好香。」 如琴哪里见过这等攻势,这会已然有些头晕,她被送进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可到现在连陆之远的袖子都没摸到,就是早晨厚着脸皮硬生生递了个荷包出去,还费了半天唇舌。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是二少爷的人了,怎么能跟着您?」如琴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那双漂亮的眼睛更像是会勾人一样看着陆之博,美人正看着他,让他不由得心痒痒的。 当下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如琴搂在了怀里,心头燥热的厉害,根本顾不上此刻是在外面,手伸进衣服里面便开始随便撕扯起来。 白素素听到这里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春兰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喉。白素素又问道,「后来呢,怎么样了?」 「后来就更热闹了,您听奴婢细细说来。」春兰喝好了水,又继续讲了起来。 干柴烈火,孤男寡女正浴火焚烧的时刻,便听到了有人冷呵一声,不仅把亲热中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连带着把白素素也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陆之远突然出现,陆之博吓得一个激灵,只觉得身上什么火都卸了下去,差点一个腿软摔倒了。 「二,二哥。」陆之博这人一向不学无术,仗着三太太乔氏无法无天,反正惹了祸也有人善后,这几年书也不读了,整日在外面跟着几个狐朋狗友走街串巷的胡作非为。 陆之远以往离得远也管不着他,如今回了京,就是碰上他在外面不着调就不是三四次,惹得他没少训斥。 陆之博胆子还是小的,加上陆之远做官多年,身上积年沉淀下来的官威在那里摆着,一瞪眼一皱眉浑身上下的气势自然而然散发出来,陆之博仅有的几次对面都被训斥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又是恨他又是怕他。 「二爷您听奴婢说,是四少爷强迫奴婢的,奴婢冤枉。」如琴一看来人顿时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也红了,拿着袖子直抹眼泪。 不得不说乔氏挑选的丫鬟容貌都是上乘的,加上刻意训练过,即使是哭着的那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陆之博都觉得如果不是这丫头一口一个被逼的,被强迫的,他光是看着她掉眼泪心都化了。 陆之远脸色沉沉的,如琴是乔氏送给她的丫鬟,即使他没准备真的收了,可名义上还是挂着他的名,这会自己院子里的人竟然光天化日下跟自己的弟弟做出这么难看的事情,就好比有人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难受。 「不知羞耻!」陆之远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将头别到了一边去,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一眼。 第14章 「将她和四少爷送到母亲院子中。」一个是乔氏千挑万选的丫鬟,一个是她心爱的儿子,这事情自然还是要她自己解决才好。 朱平忙应了一声,随手一招手立刻便有左右上来两个小厮,将如琴押住了,陆之博毕竟是四少爷,下人们不敢对他动手,但也不让他走,且陆之远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也不敢走。 最后两个人都被押送到了乔氏院子里,正巧三老爷刚从外面会客回来,便赶上了陆之远带着两个人进屋的情况。 陆之远什么话都不说,显然是一副憋屈极了的模样,陆三老爷自然要问问,这一问就不得了了。 弟弟跑到兄长院子里偷女人,这事传出去他们陆家脸面都得扫地,气的陆三老爷一脚踢在了陆之博的胸口,把他踢到在地。 乔氏一看儿子被打,当即也冒了火,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朝着陆三老爷就冲了过去,一边厮打一边咒骂,「老爷你要是厌烦了我,就干脆休妻再娶好了,何必如此糟蹋博儿,他还是个孩子!」 陆三老爷这会也动了怒,一把将乔氏甩开,瞪着眼睛怒道,「无知妇人,就是你一昧纵容他,这才养成他无法无天的性子,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道廉耻的混账!」 乔氏一听陆三老爷的语气也知道这是真动了怒,可这会被打的是自己的儿子,哪里能舍得,左右一看就将目光转移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如琴身上了,尖声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都是你勾引的四少爷,我今个撕烂了你这张脸,让你整天勾引人。」 乔氏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她当时挑中如琴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会勾引人的脸蛋。她认定了是如琴勾引的陆一博,这会又生了气,从头上拔下支簪子便要朝着如琴脸上刺过去。 如琴吓得脸都白了,眼看着簪子就要靠近,她也顾不上尊卑胆怯了,在乔氏靠近的时候,一脚踢在了她的身上。 乔氏吃痛,簪子掉在地上,她没想到一个卑贱的丫鬟竟然敢还手,气的她一巴掌打了过去。 如琴被打的一阵头晕眼花,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会她也气红了眼,直接朝着乔氏就扑打上去了,两个人登时撕扯到了一块去。 陆三老爷这边原本是在责打陆一博,听到动静一看,眉毛差点气飞了,堂堂陆三夫人,竟然像个泼妇一般跟个丫鬟撕打了起来。 「反了,反了!」陆三老爷气的两手都颤抖了。 陆三老爷匆匆上前本想将陆三夫人拉开,岂不料如琴这会气红了眼睛,只觉得他是过来帮着陆三夫人一并欺负人的,猛地在陆三老爷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陆三老爷吃痛,大叫了一声。 陆三夫人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如琴脸上,气的口不择言,「小贱人,好大的胆子!」 「你个老贱人,不是你买我来勾引二少爷的吗,现在你儿子看上我了,你就拿我撒气,就你这个破烂货也就能生出那么个东西来了。」如琴冷笑着,这会嘴角也被打出血了,头发在撕扯中也乱了,但她也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了,话说的也更加难听,「你瞪我也没用,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我这条贱命死了就死了。」 话音落下,如琴便惨叫了一声,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陆三老爷这会气的直喘粗气,「此等恶仆,应当乱棍打死。」 陆三夫人眼睛瞪的快要裂开一般,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陆之远听到这里也听不下去了,「儿子还有事,先回衙门去了。」 他说完话也不理会陆三老爷和乔氏是什么表情,转身步履匆匆的走了。 院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陆宜雪自然也听到了消息,急匆匆领着人赶了过来。人还没等进门,便听到了屋内一通咒骂声,显然是乔氏发出的声音,陆宜雪不由得皱眉,加快了步子走了进去。 「父亲,母亲,四哥。」陆宜雪垂眸行礼。 陆三老爷这会正在气头上看到陆宜雪也没个好脸色,不悦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没事回屋里绣花去,别在这里乱转。」 陆宜雪被他噎了一把,心里撇撇嘴,她倒是不想来,您一个大男人看着自己媳妇给人打了还在这里拿女儿出气,真是好大的威风呢。 她还没等开口,那边乔氏先炸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打了一架,把乔氏心里那点粗暴都给释放出来了,这会说话嗓门也是比以往洪亮不少,对着陆三老爷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骂,「你有什么火气冲我发,别拿雪儿出气。」 乔氏不算好,对下人苛待,对继子也是经常使手段,但她对陆宜雪和陆之博这双儿女是真的很好,打小放在手心里捧着,一点委屈都不曾受过。 陆宜雪看着母亲披头散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大家夫人一丝一毫的影子。她心下微叹,上前去查看乔氏的伤势,索性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第15章 乔氏气急了,陆三老爷脸色也不好看,两人各自坐在屋里一边,院子里婆子丫鬟们都被陆宜雪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关键的几个人在场。 陆三老爷这会胳膊上火辣辣的疼,心头恼怒,这个可恶的丫鬟,竟然敢往死里咬他,这块肉险些被撕扯掉了。 如琴这会被捆起来跪在地上,陆之博眼见着母亲跟丫鬟打起来了,也吓得缩了脖子不敢说话。 陆宜雪眉头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这事情本也不复杂,她来的路上也听丫鬟们说了,想着一个小丫鬟罢了,发卖了出去也就算了。 可不曾想竟是动起了手,堂堂陆三夫人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跟个卑贱的丫鬟动手,还被丫鬟挠了脸,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她们陆家都不用在外面做人了。 「母亲消消气,下人犯了错自然有婆子们收拾,何用您亲自动手。」陆宜雪一边给乔氏顺气一边朝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也机灵,明白了意思,转身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手上拿了个小瓷瓶。 「这是宫里赏下来的碧凝胶,对外伤最有奇效。」陆宜雪温声说道,伸手取了药膏轻轻给乔氏擦了,乔氏看到女儿关切自己心中熨帖,面色也好转了不少。 「还是你关心娘。」乔氏说着话眼风一扫便瞪了一眼缩在一旁没吭声的陆一博。 陆一博脖子又缩了缩,小声道,「娘你脸还疼不疼了。」 「你娘还没被你给气死了。」乔氏一听他说话就更生气了,偏偏一张嘴扯动着脸上的伤口还有些难受,气的她狠狠拍了一把桌子泄恨。 「这事要我说也不怪四哥,若是个安分的丫鬟,四哥又怎么会见得到。」陆宜雪继续在给乔氏擦药膏,温柔的嗓音淡淡,「且丫鬟不听话,打杀了也就罢了,不值当生这么大的气。」 说话的功夫便擦完了药膏,陆宜雪将小瓷瓶交给丫鬟,取了帕子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药膏,而后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跪在地上这会被五花大绑着的如琴,目光淡淡冷冷,「拉到柴房关起来。」 这会乔氏和陆三老爷都受了伤,自然也不适合处置人,陆宜雪说罢便有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拉扯起地上的如琴,将她拖了下去。 陆之远直接骑马出了府,想着刚才的一幕幕除了阵阵厌恶之外便只剩下了烦躁。驾马直接出了城,跑了一个多时辰才一点点停了下来。胸口憋了怒气,怎么都消散不得。 暮色四合,这季节天黑的本就快一些,回到陆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朱平跟在他身后,见主子心情不好,做奴才的自然要想办法让主子高兴起来。 「二爷,时候不早了,不如去白姨娘那边?」 提起白素素,陆之远皱了半天的眉终于有点点松开,朱平一看就知道这是做对了,忙又继续道,「白姨娘今日让人去库房要了两匹布,说是要给小公子做衣裳穿。」 这话说完陆之远眉宇间郁积的烦躁这才又消散不少,他嗤笑了一声,「白姨娘还会做衣裳,我看只会浪费布料。」 话是这么说着的,但语气却是温和染笑,而后朱平也不用再说,陆之远便自己迈着步子往荷风院去了。 白素素这会刚听春兰把事情说完,不胜唏嘘,「那如琴怎么样了?」犯了这么大的错,敢动手打主子,恐怕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春兰摇摇头,「现在不知道呢,说是给关在柴房里面了。」 晚些时候又飘了些雪花,陆之远便是这个时候踏着风雪进门的。 白素素在屋里待的时间久了,乍一触碰凉风,只觉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她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却被陆之远一把给推开了。 「你别碰我!身上凉,省的过了凉气。」 白素素也知道近来天寒,她有孕一旦病了也不能吃药,很麻烦,所以便乖乖的在榻上坐着。 陆之远将脱下来的斗篷交给了丫鬟,又去里间换了身常服,接过丫鬟递来的暖手炉子,靠在榻上抱了一会。等身上缓和了过来,手脚也不凉了,这才伸手将白素素拉到身边坐下来,「今个有没有想我?」 按照往常他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但今日又不同,刚才在乔氏那边看了一出好戏,扰的他头痛欲裂,只这一刻到了这里,才觉得有些安静。 白素素自然是点点头,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想了。」 陆之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她下文,低头失笑,「就这么简单?」 白姨娘最会顺杆往上爬,平常这时候肯定是借机要说上半天怎么想的,这会突然安静了,倒是让他觉得惊讶。 「恩,就是想您了。」她搂着男人的脖子,将脸贴的很近,嗓音低低柔柔好似轻柔的流水,一点点浸了心头,陆之远白日里种种糟心事,这一刻终于如云散去一般。 第16章 是夜,白素素睡着了,陆之远躺着却没什么睡意,听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他转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女人,白姨娘就是这点好,吃得好睡得好,一点没有个烦心事。 他有时候觉得这样子没心没肺的活着真够傻的,可更多的时候还是羡慕着,能一辈子活的只剩下吃饭和睡觉,那也是个幸运的事情。 伸手轻轻覆上那鼓起来的肚子,陆之远笑了笑,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下了雪,柴房没有地龙,也没有炭火,冷的让人手脚都没有感觉了。 如琴窝在里面,嘴巴还被堵住了,时间太长,下巴疼的好像掉下来一样,最开始嘴巴没被堵住,后来因为她一直咒骂乔氏,这才被人塞住了嘴巴。 虽然这会难受,可架不住心里爽快,能够出口恶气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她这样想着仿佛这夜也不那么冷了,闭上了眼睛,而突然吱呀一声响,拆房门被人推开了,寒风灌进来,让人再度哆嗦起来。 如琴看着朝她走来的女子,那女子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脚踩软底锦缎绣花面子的鞋子,身上罩着斗篷,手上抱着个暖炉,慢慢走了过去。 帽子摘下来,露出女子秀美的一张脸,双眼如漆黑墨玉一般带着平静冷漠的温度,她弯腰伸手抽出塞住如琴嘴巴的破布。 「以下犯上敢动手打主子的丫鬟,你可知道会怎么样吗?」女子嗓音轻柔,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我敢动手就没准备活着了,贱命一条还不是任由着你们作贱。」如琴梗着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哦!我最是佩服你这种有骨气的丫鬟了。」陆宜雪又轻声笑起来,明明是最温柔的嗓音,可许是这夜里太过寒冷,竟是无端的有种冷意浸骨而来。 闻言如琴有些不好的预感,要是像乔氏那种雷声大的人,她到真不害怕,可陆宜雪不同,她说话和和气气温温柔柔,可就跟把刀子一样,架在头顶上不落下来,让你不得好过了。 「我可听说近来西北军营那边正缺几个军妓,你既然这么喜欢勾引男人,我便让人送你过去好了。」陆宜雪声音不大,几乎是贴在如琴耳朵边上说的,她反应过来整个人脸色便变了。 西北军营那是个什么地方,她没去过可听说过,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狱,那里边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年到头见不到个女人,碰上一个跟不要命了一样,生生能给折磨死了。 她有个小姐妹就是去西北探亲的途中遇到那些人的,一夜不到只剩下了个尸首回来,据说是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了。 「我,我……」如琴在害怕,明显嘴巴一惊开始颤抖,见她这种反应,陆宜雪很满意的笑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也可以找大夫救你妹妹。但作为回报你以后要帮我做事。」陆宜雪轻轻袅袅的嗓音传来,如琴眼中神色猛地一顿,眼中有明显的慌乱,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 「五小姐,我不懂你说什么。」她僵着一张脸,语气看似平静,可那双一点点在背后收紧的手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呵!」陆宜雪轻笑一声,「你妹妹自幼患有弱血症,虽是无法根治可只要用上好的药续命,活上个十几二十年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话说到这里,便看到如琴脸上的神色一点点破碎开来,「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回答我,现在你只需要要回答我愿不愿意为我做事。」 「为什么,我有什么让五小姐看上的?」如琴皱着眉头,她这样一个卑贱如尘土的人,高高在上的陆五小姐怎么会需要她做事,想来陆家当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因为你有张好看的脸蛋儿。」陆宜雪眼神眯了眯,如葱白般的手指伸出,轻轻勾起如琴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指沿着她的脸蛋往下滑落,最后落在她白日里因为和乔氏撕打手上的地方,故意的一般暗了暗伤口,疼的如琴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 「你应该庆幸,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陆宜雪笑眯眯的开口,那模样依旧温和但目光中却像是淬了毒一般,几乎与身后漆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如琴不懂她这种仿佛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恨意从何而来,她就算是打了乔氏,也不至于恨成这样,而这种恨意又不像是针对她,更像是透过她再看别人一样。 外人皆言陆家五小姐人美心善,说话和气,像是个小活菩萨,如琴这会却觉得,整个陆家最坏的就是她了。可明知道她坏,也知道自己答应了以后绝不会有好事,可她这一刻却没有选择,能够让妹妹活下来,即使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也是好的。 「我答应你。」 陆宜雪站直了身体,黑夜中慢慢勾唇笑了,那笑容极为美艳妖娆,似开在黑夜中一朵迎风盛开的花。 第17章 ☆☆☆ 雪后初晴,天空格外澄净。 外面太阳很好,这会雪花融化成水,滴答滴答从房檐上落下来。 近来她肚子鼓的飞快,衣裳不多时便要更换一些,因此府里的绣房最近可没少给她做新衣裳。 这日苏姑姑出府去了,早晨来给她告个假,白素素立刻就同意了,「苏姑姑尽管去吧,晚点回来也没什么的。」 苏姑姑闻言看了她一眼,白素素心虚的将眼神往一旁看了看,她肯定不能让苏姑姑看出来她那点小心思。 随后苏姑姑出门去了,约定了晚上太阳落山前回来。 老虎不在家,白素素这下就能称会大王,她这一天几乎都是躺在床上没动地方。 往常时候苏姑姑虽然不准她出门,但每天都给她安排了不少事情,像是每天至少走上三个时辰,早午晚各一个时辰,说她太懒散,将来怕生产时候没力气,所以要及早锻炼身体。 白素素反抗了好几次,都是没用,最后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 这会苏姑姑一走,她整个人就松快下来了,正懒洋洋的靠在窗边晒晒太阳。 没了苏姑姑的唠叨,她美滋滋的点了个香辣兔肉,配上碗蒸的喷香的白米饭,别提有多美好了。 午膳后,她正在屋里消食,那边春兰便进屋来,说是绣房那边来送衣裳给她了。 白素素如今怀孕五个月,这段时间肚子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做好的衣裳没几天就不能穿了。 她最开始还想着做一件肥大的,到时候也不用麻烦再做了,岂料她这个节俭的举动非但没有引来陆之远的夸奖,还被她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我还没穷的让你一件衣裳穿几个月。」 陆之远原话就这么说的,而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便有绣房的人来给她量身裁衣了,这几个月,她几乎是半个月就需要做两身衣裳。 听说来送衣裳,她便点点头,让人进屋了。 来送衣裳的是个眼生的小丫鬟,怯生生的样子,说是绣房那边的娘子临时闹了肚子,这才指派她来的。 白素素点点头,让春兰收了衣裳,又让人送了小丫鬟出去了。 这次一共做了四身衣裳,两套外面穿的,两套屋里穿的常服。 晌午她一向都要午睡一个时辰左右,这会看到新送来的常服,便换了身上这件旧的,穿了新的。 太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她不知不觉的都有些困,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是一片黑暗,周围响着凄厉的鬼叫声,她在里面走着,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她开始害怕,想要呼救,刚一开口便又一双手在黑暗中伸出来,直接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力道越来越大,她的胸口一阵阵憋闷,双手胡乱的抓着,可连对方的一丝痕迹都抓不到。 「姨娘,姨娘!」 「啊!」她惊呼了一声,眼睛睁开,便看到眼前出现两张同样担忧的脸。 她怔怔看了很久,脸色苍白无血色,额头上不断冒汗,这种模样把两人都吓坏了,只能一直叫着她。 「姨娘,您是不是梦魇了?」茗香见她神色平和下来了,这才伸手扶着她坐了起来,那边春兰已经跑去倒了杯温水回来。 白素素捧着水杯,低头看着杯子中水的影子,不知道为何竟是看到一个异常恐怖的影子出现在里面,吓得她又是一声惊叫,手上一松,杯子便直接掉落在了被子上,水透过锦被在上面晕染出了一朵朵花出来。 她这样子把茗香和春兰都吓到了,一个赶紧将湿掉的杯子抱着拿来,另外一个已经取了新的棉被出来给她盖上去。 「姨娘,您那里不舒服?」茗香担忧的询问道。 白素素额头上不断地冒着汗,梦中的场景让人觉得心神不宁,其实她都记不住梦里到底有什么,只是心里总是涌上层层缠绕般的不安,让她感到害怕。 半晌之后她看了眼站在眼前的茗香,冲她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茗香还有些不放心,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做了噩梦了,「奴婢让人请大夫来看看吧。」 白素素摇头,「不过做了个噩梦罢了,哪里就这样娇气了。」 她如今坏了身子,府里不少人都看着呢,就做了个噩梦就要请大夫,这一来一去又要在府里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指不定说她仗着陆之远的宠爱恃宠而骄呢。 茗香见她神色这会已经平静下来了,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便点点头,「您要是哪里不爽利一定要说出来,奴婢马上去找大夫来。」 白素素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冲她笑了笑,「真没事,又是我一定会说的。」 因着做了个噩梦,白素素总是有些不安,这一下午便再没有睡了,自己坐在窗边不知道想些什么。 第18章 晚膳前苏姑姑回来了,她换好了衣裳回来,将春兰和茗香叫到眼前,详细的问了问白素素今日的起居饭食。 听到春兰说起中午吃了香辣兔肉的时候,苏姑姑明显皱了眉,「下不为例。」 春兰和茗香都悄悄松了口气,她们能任由着白素素性子来,主要也是大夫说了白素素现在身子康健,除了几样孕妇绝对不能触碰的食物,其他已经没那么多的忌讳了。但是辛辣不宜多吃,少吃一点倒是没关系。 苏姑姑又问了几句,无非都是饮食上的事情,听着也没什么问题,便点点头不再问了。 「姨娘午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吓了一跳。」茗香犹豫了下这件事要不要说,但想着还是说出来的好。 苏姑姑一皱眉,「噩梦?」 春兰也赶紧点头,「给姨娘吓坏了。」 苏姑姑连忙进屋去,就看到这会白素素靠在软枕上面,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姨娘。」 白素素这一天总觉得有点心不在焉,闻言抬起头看了眼,「苏姑姑你回来了啊。」 苏姑姑看了她一眼,走上前道,「奴婢给您把把脉。」 白素素愣了下,她想说不用了,但碍不住苏姑姑坚持,便撸起袖子伸了手臂出去。 苏姑姑虽然不如大夫,但一些小病还是可以查得出来,她将手搭在白素素脉搏上,一盏茶后才收了手。 「姨娘怎么样了?」茗香一脸关切的问道,那边春兰也凑了过来。 苏姑姑摇摇头,「脉搏一切正常,只是有些心绪不宁。晚上早些歇息,应该是无碍的。」 白素素现在又不能吃药,没什么问题是最好的。怀孕之人经常会情绪起伏很大,也属正常,所以苏姑姑也没多做他想。 陆之远这几日有案子要忙,已经两三天没回府了,白素素晚上便自己一个人睡。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翻了好几个身,好不容易等着有点睡意,刚一闭上眼睛便有种窒息感席卷而来。 一模一样的梦境,同样有人在掐着她。 她挣扎着,好不容易将那手甩开,拼了命的往前跑,前面悬崖峭壁,她眼看着那双手越靠越近,脚下一个悬空,整个人便跌入悬崖。 猛地睁开了眼睛,余惊未消之际只见眼前出现个黑影,吓得她浑身气血都开始上涌,那压在胸口的恐惧一下子漫延上来。 惊叫声乍起,屋外起了寒风,呼啸而来的风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一瞬间屋内灯火亮了起来。 陆之远吓了一跳,他晚上回来的晚,原本想着在书房睡下了,又想着好几日没见到白姨娘了,她怀着身孕也不知道怎么样,便想过来看看。怕吵醒她,特意没开灯,没成想刚坐下来,就听到一声尖叫,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白姨娘,你怎么了?」 白素素这会受了惊吓,脑子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谁是谁,只挥舞着手不断地叫着,「走开,走开,不要缠着我!」 陆之远眉头拧着,将她胡乱挥舞着的手握住,又怕动作太大伤了她的肚子,这一来一去脖子上还被抓了一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狠狠皱着眉,一边快速将她两手握住,一边呵斥道,「白素素,你醒醒,看看我是谁!」 被摇着身子镇定了下来的女人抬头露出一脸的无助和泪痕,她愣愣的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二爷,你来了,我害怕。」她像是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嗓音微微抖动着,像是怕极了的模样。 陆之远心中仿佛有什么扯动一般的疼,伸手将她搂到了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着,温声哄道,「不怕,有我在。」 白素素窝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似乎是有了依靠,耳旁是男人熟悉的声音,心中终于一点点安稳了下来,但紧紧握着男人衣袖的手还是能泄露出她此刻的情绪。 身上被冷汗打湿了,这会汗消散了又有些难受,换了干净衣裳,这才重新躺下来,白素素受了惊吓,这会就不想离开人,手一直握着陆之远的手,似乎她一松手人就不见了一样。 「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闻言白素素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如此循环了几次,终于眼皮沉了下来。 许是知道了旁边有让人安心的人,她这一觉睡的倒是好了不少,但即使是睡着眉头依旧皱着,时而轻颤的睫毛看的出她依旧不安。 陆之远一张脸阴沉的像是要滴墨一般,积聚在眉宇间的怒气让站在面前的春兰和茗香都感受到了明显的威压,就是苏姑姑这会也觉得莫名的紧张。 越来越紧张的情绪压着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苏姑姑,我将白姨娘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够护她周全。」 第19章 苏姑姑明显一顿,而后忙低下头,「二爷恕罪,奴婢立刻派人去查。」 白姨娘一向睡的好,突然就睡不好了,这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噩梦,可内宅大院中有时候一件极小的事情背后也有着一连串的问题。 第二天,陆之远去衙门时辰晚了些,看着白素素起床,陪着她用了早膳,时辰确实不早了,这才离去。 一整个白日,白素素都精神恹恹的,想睡觉可一沾枕头就无端害怕,所以她也不睡了,索性就坐着。 苏姑姑让春兰和茗香扶着她去外面散散步,等人走了以后,又叫了人进来,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 检查的结果是没有问题,这屋子每个角落都查过了,没发现有问题的东西。 这样的结果非但没有让她放心,反倒是更加的忧心。若不是真的没问题,那势必就是大问题了。 白素素出去了一趟,身上没力气,只走了没多久便回去了。 茗香取了衣裳给她换上去,白素素靠在软枕上,倒是有些困倦。 她刚一闭上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渗人的鬼脸,五官往下淌着血,正朝她露出阴森可怖的笑。 「啊!」 白素素一惊,猛地睁开眼睛,身子动作大了又动了胎气,难受的她额头冷汗不断往外冒着。 苏姑姑这会正领着人在院子外面查找是否有可疑的东西,而那边白姨娘动了胎气的消息传来,让她登时一惊。 大夫来给白素素把了脉,虽说动了些胎气,到不需要吃药,只休息几日便无碍。而其他的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梦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嘱咐了几句保持身心愉悦,不能多思多虑便离开了。 一连过去三天,白素素的梦魇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越来越厉害,一开始一天还能睡上几个时辰,到了后面完全是无法入睡了,只要一合上眼睛,她就整个人陷入一种恐慌不安之中。 身体折腾了这几日,胃口也好不了,吃不下睡不着又怀着孕,身体消瘦的十分厉害。 陆之远这几日索性也告了假不去衙门了,有他在白素素一开始还有点用处,可到了后面情况重了,效果也几乎没有。 这边荷风院三天之内大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各院子都听到了消息,时而派人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连一向不管府中事情的陆老太太也听到了消息,派人将陆之远叫了过去。 外面的大夫一直查不到原因,陆之远亲自去御医院请了御医前来。 来的是杜御医,他进门的时候白素素刚睡了一小会,茗香见她难得能睡下一会,便没舍得这么快叫醒,让杜太医在外室稍等了片刻。 杜御医来之前也听说了白素素的症状,因此也理解。坐在外室待了会目光便看到了摆在屋内的几盆绿色花草,有些惊讶,「这木颜花竟然才开花。」 木颜花的花期在秋末冬初之际,花期也很短,只有三两天便凋谢了。如今已接近腊月,竟然才开花,杜御医觉得奇怪,所以才有此一问。 白素素闲来无事养了几盆花草,之前一直在院子里摆着,冬天冷了以后,那些花草便被移到屋内放着了。 茗香点点头,「前阵子用了很多办法都不见开花,许是今年冬季格外冷些吧。不过前几天移到了内室,突然开了花,且花期比往常更持久些。」 杜御医没说什么,又坐了会屋内春兰便出来,说是白姨娘已经醒了,他们便一道进了内室。 把脉的时间很长,长到屋内静的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陆之远眉头一直没松开过,其他人也是一脸担忧。 「白姨娘近来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东西?」 这话让苏姑姑警醒,陆之远眉头皱的更深,这就是说的确不止是梦魇,而是真的有问题了。 「白姨娘这应该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愣,苏姑姑忙道,「什么毒?」 杜御医琢磨了一会,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和外室那盆木颜花有关系。」 「花草我早前让人查过没问题。」苏姑姑说道。其实早在她刚来的时候,这屋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让人查过一遍,知道没问题才放心摆在屋子里。 「可若是有人将催发毒性的药物藏在花苞之内呢。」杜御医又道。 苏姑姑神色一凛,花苞之内她的确从未查过,那木颜花她也记得,今年总不开花,花苞一直合着,也就几天前才有了开花迹象。 「请杜太医明示,到底是何毒物。」陆之远开口问道。 杜太医颔首,继续道,「此物名为百日红。」 所谓百日红,意思就是但凡中了毒,不出百日必定见红。而且这毒刁钻之处就在于只对怀孕妇人有用,对寻常人都是无害的。 第20章 「百日红?」苏姑姑一惊,有些难以置信,「我记得十几年前已经有明令禁止使用了。」 杜太医点点头,「我也正奇怪,按理说此物早该消失才对。」他说罢又继续道,「既然有百日红,那势必屋内也有月霖香。这两者要激发毒性,缺一不可。」 百日红其实只是从一种花上面提取出来的颜料,颜色红艳,本身是无毒的。月霖香也不过是一种寻常薰衣裳的香料,两者都属平常之物,可若是遇到一起则会激发毒性。 「那可有法可解?」陆之远低沉沉的声音响起来。 「幸亏发现的早,十几年前这毒是混入食物中,毒性刚猛,而白姨娘只是吸入气味,且发现的早,毒性尚浅,我开几服药,按时服用,慢慢条理一阵子会康复的。」 送走了杜御医,陆之远发了大怒,苏姑姑顶着压力,让人将白素素穿的衣裳,用过的被褥全都翻找了出来,一一详查。 杜御医说的很明白了,引发毒性的两种东西,一种藏在花心里,一种是薰衣裳常用的香料。 白素素不喜用香料,所以寻常时候衣物都是清洗干净便可,不再熏香。可架不住有人背地里做些手段。 将衣物翻找出来,一一检查,果真就发现了几件被月霖香熏过的衣裳。 这几件衣裳说来也巧合,竟然都是那日苏姑姑离府出门之际,绣房送来的那几件。因着是新送来的,白素素这几日便一直穿着。 有了线索自然好查,顺着线便查到了绣房一个叫素珍的绣娘身上,白素素的几件衣裳都是出自她手。 苏姑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陆之远没说她什么,可她自己觉得丢人,枉她在宫里混了一辈子,什么手段没见过,那围墙之内才是这世上最黑的冷的看不到头的地方。 见过了大风大浪,如今她竟然栽在了这么个小小院子里,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了手段,这无疑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素珍是个绣娘,据她交待那日她突然闹了肚子,便将衣物交给了一个叫翠儿的小丫鬟送去。 苏姑姑便又派人去捉翠儿,几乎将陆府都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三天后。 天降大雪。 雪停下之后下人们清扫积雪,不小心有个丫鬟在后院一口废弃的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弄出来一看,正是失踪多日的翠儿。 她是送衣物去的丫鬟,这件事很关键的一个人却突然死了,等于找了一半的线索突然断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想起来翠儿跟沁芳园的涂嬷嬷有关系,翠儿是涂嬷嬷硬塞到绣房打杂的。 这事扯到了涂嬷嬷,自然跟罗氏逃不开干系,苏姑姑目光深了深,罗氏是主母,白姨娘是妾室,妾室先主母而有孕,主母想除之后快也说得过去。 她不敢自己擅自猜测,匆匆回去将此事回禀了陆之远。 「查!」 陆之远只给了一个字的回复,苏姑姑应了声,转身领着人去了沁芳院。 罗氏这段时间深居简出的养病,一来身体确实有些撑不住,她这个身体一到冬季便会比平时虚弱不少,加上今年天又格外冷一些,所以入了冬一来,她几乎是连屋子都没出去过。 早晨刚起来,还没等用膳,那边涂嬷嬷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始抹眼泪,「夫人您要给奴婢做主。」 罗氏吓了一跳,伸手虚扶了一把,「嬷嬷有事起来说,这是怎么了?」 涂嬷嬷一边抹眼泪一边将翠儿的事情说了,翠儿原本是打杂的粗使丫头,有一次涂嬷嬷摔伤了腰,翠儿帮着没少干活,涂嬷嬷心感她是个实诚丫头,病好后想着她也算激灵,便给塞进了绣房去,想着让她学点手艺。 可谁知道现在翠儿牵扯到了下毒谋害白姨娘这事情当中,而且现在她还死了,涂嬷嬷收到消息立刻就慌张了,人是她弄到绣房去的,这时候出了事,肯定会怀疑上她的,她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个好办法,只能去找罗氏求助了。 罗氏听完了她的话,眉头深深皱起来,「说了你多少次,你总是不听我的。」 涂嬷嬷这个人喜欢认干女儿,她自己一辈子没有生养,就很喜欢年纪小的丫头,遇到顺眼的就认个干女儿。罗氏为此说了她几次,但想着也不算个大事,最后都由得她去了,没成想这回就出了事情。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的好女儿干的事情。」罗氏没好气的说道。 「奴婢知道错了。您这次一定要救救奴婢,他们肯定以为翠儿是受奴婢指使的。」涂嬷嬷老泪纵横,哭的十分的可怜。 罗氏看着心有不忍,最终软了语气,「你跟我老实说,这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涂嬷嬷低着头擦了把眼泪,「不是,奴婢对天发誓,此事不是奴婢做的。」 第21章 罗氏点点头,「起来吧,若真不是你做的,没人动的了你。」 涂嬷嬷这才从地上起来,与此同时又丫鬟进门,说是荷风院的苏姑姑来了,奉命带涂嬷嬷去问几句话。 罗氏自然不会应允,她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的打量着苏姑姑,「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吧,我身子不好,离不开涂嬷嬷的照顾。」 苏姑姑闻言目光又深了深,罗氏这是要护着涂嬷嬷了,她垂首应道,「那奴婢便在这里问了,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翠儿的事情既然查到了涂嬷嬷身上,自然没有不问的道理,苏姑姑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方才开口,「翠儿可是涂嬷嬷你让人送到绣房里面去的?」 涂嬷嬷有了罗氏在身边,底气足了不少,「是我让人送去的,但她做什么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看那丫头可怜,年纪不大还要整日做粗活,这才让她去绣房学点手艺。」 苏姑姑点点头,「那翠儿的死涂嬷嬷想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涂嬷嬷怒道,「当然不知道,她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的。」 苏姑姑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把涂嬷嬷问的面红耳赤,她气急败坏的道,「这要是我下毒谋害二爷的子嗣,让我天打雷劈。」 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起,打断了涂嬷嬷的话,苏姑姑转头便看到端着茶盏的丫鬟一脸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见众人目光看去,忙垂首赔罪,「奴婢刚才一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请夫人赎罪。」 「整天毛毛躁躁的,去换了新茶。」罗氏皱了皱眉,摆手道。 苏姑姑问题问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而去。虽然怀疑此事和涂嬷嬷有关系,但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就凭着翠儿是涂嬷嬷引荐的就拿她处置了。 等人走了以后,涂嬷嬷还有点余怒未消的模样,骂骂咧咧了好几句,见罗氏面有不愉,这才收了话头。 青梅重新换了新茶回来,摆好正要退下去,那边罗氏的声音响起来,「你刚才怎么了?」 青梅一愣,面上有片刻的慌张,很快开口道,「奴婢刚才一时手抽筋,所以没拿得住茶盘。」 罗氏又看了她一眼,坐了这么久身子也有些乏累,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那边涂嬷嬷去了陆之远的书房,讲事情一一回禀了一番。 「苏姑姑觉得此事和涂嬷嬷有没有关系?」陆之远沉默许久之后问道。 若是和涂嬷嬷有关系,势必罗氏也择不开,现在证据还没有,苏姑姑自然不会乱推测。 「奴婢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查出来。」 陆之远点点头,「去吧。」 从书房出来,苏姑姑又紧接着去了一趟陆老太太的院子,府中出现了毒物百日红,而且直接便是想要谋害陆之远的子嗣,如今涉事丫鬟又突然死了,闹成这样自然惊动了陆老太太。 苏姑姑去回禀了一番,这番下来日头已经西斜,她才回到了荷风院。 白素素在床上躺了一天,服了药显然精神好了不少,她现在有孕,药物又不能随便用,也是杜御医见多识广,在保胎药中加了味性平温和的药草,既能起到安神的作用,又不伤害腹中孩儿。 但即使如此药的剂量也不能加大,只能慢慢服用,以调理为主。 白素素睡了会,梦里还是隐隐有点不安,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男人。 这会夕阳透过窗户纸打在屋子里,有暖暖的柔光照在脸上,他目光柔和,五官俊美,见她醒了,唇边勾出露出淡淡笑意,「饿不饿?」 白素素浅浅笑了笑,「饿了。」 陆之远伸手扶着她坐起来,弯腰取了鞋子,给她套在了脚上。 白素素心中有点点暖意缓缓淌过心头,那感觉仿佛蜻蜓点水般,挠的她的心头痒痒的。 晚上陆之远和她睡在一起,许是担忧她夜里又梦魇,他故意睡得晚了一些,等旁边女人匀缓的呼吸声响起来,他才慢慢合上了眼睛。 苏姑姑最近很恼烦,翠儿死了之后,线索直接断了,涂嬷嬷那边她试探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姑姑,昨夜有人在后院那口废井边上烧过冥纸。」丫鬟在她身边回禀道。 苏姑姑眼中一动,「是什么人可有看到?」 那丫鬟摇了摇头,「早晨清扫的婆子发现的,想必是半夜偷着过去的,并没有人看到是何人所为。」 苏姑姑点点头,过了片刻终于笑了起来,「既然鱼儿露了头,那我们就设计让鱼儿上钩。」 陆府后院闹了鬼,这消息不知道是何人所传,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下人们之间便流传着这个消息,传的煞有介事。 据说有个婆子起夜去解手,路过那口废井的时候看着个白衣女子坐在井口哭泣,她以为是哪里的小丫鬟收了委屈,便过去查看一番,谁成想,刚一靠近,就发现那女子没有脚。 第22章 据传言,人死了若是有怨气不散则会化为厉鬼,而厉鬼没有脚。 下人们都在传,自然也传到了罗氏院子里面,青梅一边默默收拾着茶具,一边听着几个小丫头在哪里说话。 「你听说了没有,听说那女鬼昨晚还在井口唱歌,怪吓人的呢。」 「听说了,前几天还有人听到哭来着,听说是怨气不散,想来找害她的人报复呢。」 「听说是女鬼回来索命的,不知道是谁害的那个翠儿。」 「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 「啪!」 一声脆响,茶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的碎瓷片散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女子裙边,染出一圈层层叠叠的图案来。 是夜,冰冷刺骨的风吹在脸上如刀子般锋利,这个季节各院子灯火熄的比平时更早一些。 一个瘦弱的身影快步穿行在后院,手上提着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将他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 那人影最后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伸手推开门,老旧门发出吱呀的叫声,配合着呼啸而来的风声,更像是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那身影现在门口有短暂的迟疑,最后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陆府历经百余年,这座宅子有几处院落因为一直没人居住加上位置偏僻一些,渐渐被废弃了。院子里有个枯井,昏暗的光线照在井口,似乎有冰冷的寒光流动。 身上的斗篷取下来,露出一张女人的脸,五官平平无奇,只见她走到井口蹲了下来,从随身带着的竹筐里面去了蜡烛香纸出来,低头点燃。 这会息了些风,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抵不住的寒气往骨头里钻。 「翠儿,你死了就早点投胎去,下辈子别当丫鬟了,投个好人家。」 香烛冥纸燃烧,明暗交错的光线照在蹲在地上的女人脸上,忽明忽暗。 「虽然是我把你推倒井里去的,但是你也不能怪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果非要报仇,就去找真的害死你的人去吧。」女子说罢轻声叹了口气,「你死都死了,仇报不报的又有什么。」 话音落下来,周围许久的寂静,又起了阵风,在井口盘旋而过,发出呼呼作响的声音。 女子看着香纸熄灭,而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伸手拉开门,瞬间脸色惨白,手上一松,纸灯笼落地,烛火跳跃燃烧起一团火焰,片刻后只余下了一团灰烬。 ☆☆☆ 「那后来怎么样了,招了吗?」白素素听完春兰的讲述,确实有些没想到。 这事情转眼过去三天了,那夜苏姑姑带着人等在门口,直接将人扣住了,不是别人,正是罗氏身边的青梅。 「那青梅一开始还不肯招认,后来也不知道苏姑姑用了什么法子,竟是招认了。」春兰又神秘兮兮的道,「听说涂嬷嬷当天就被带走了。」 白素素点点头,嘱咐了青梅几句此事不要再提了,毕竟可能涉及到了罗氏。 晚上陆之远回来,白素素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迎了他进门。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陆之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朝她笑了笑。 虽然是笑着,到眉宇间淡淡的郁色还是能够看得出他此刻心情并不好。 「我也无事做,出来走走也好。」白素素也笑了笑,「晚上我点了个牛肉锅子。」 两人相携一道进了屋子。 陆之远喜好吃辣,白素素有孕太辣的吃多了上火只能吃清锅。 两人口味有了分歧这锅子便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了。白素素总念叨,春兰便把意思透露给了厨房。 张厨子是从安阳带来的,从他来了陆府便有一些郁闷,陆家厨房从上到家厨子都有十几个,他夹在其中上不上下不下的,让人憋闷。 他是从安阳过来的,春兰经常来厨房点菜,有点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情谊,两人倒是熟络不少。 有一次春兰无意中提了句白姨娘想吃牛肉锅子了,无奈陆大人喜欢辣味,总不能两人分桌用饭。 张厨子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找到了出头的办法。他绞尽脑汁了好几天,还别说真的让他想到了好办法。 原来的锅子就是一口普通的铜锅,张厨子是在锅子里加了层隔断,将整口锅分成两半。 一半用猪骨熬的高汤,几年撒几姜片,几葱段,另外一半则是牛油和各种酱料炒制而成的锅底。 把牛肉切成见方薄片,配菜选了当季的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两人围着锅子吃的十分尽兴,身上里衣被汗水打湿,额头上也冒了汗珠子。 陆之远最近心情比较烦躁,衙门里的事情多,朝廷里也有不少烂摊子,家里也不省心,据青梅交待出来了涂嬷嬷,百日红那件事翠儿就是受涂嬷嬷指使的。最后以免翠儿泄漏事情,青梅下手将她推到了废弃的井里。 第23章 涂嬷嬷是什么人,罗氏的心腹,这件事既然扯出来了涂嬷嬷,那罗氏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没去见罗氏,也不想知道。涂嬷嬷显然不可能凭着自己做这些事,且不说别的,就是那百日红就不是她能拿得到的东西。 既然涂嬷嬷已经招认了,那揪出她背后之人只是时间的问题,以苏姑姑的手段,逼一个人说实话办法有的事。 牛肉锅子热辣咸香,辣的冒了汗身子也舒爽不少,好似憋在胸口的那股烦躁也随着这股冲人的辣气一点点显然了。 晚膳过后,陆之远陪着白素素在后园子散了会步,消消食。 朱平过来似乎有事禀告,陆之远与他说了几句话,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回来又陪着白素素继续散步,但明显心情不爽快。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二爷您有事先去办吧,我这就回去了。」 「没什么大事,陪你继续走走。」陆之远笑笑,握住她有些凉意的手,又走了一会。 白素素看得出他心事重重,也不忍多加耽搁,只言说自己累了,便回去了。 陆之远从荷风院出来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深深沉沉的颜色,朱平这会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了忙迎了上去,「夫人现在就在书房等您。」 陆之远点点头,没说什么,抬步直接朝着书房去了。 书房内,罗氏一身锦衣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唇脂嫣红,神色木然,衣饰再华美也掩藏不了那内里的败落。 涂嬷嬷被带走已经有三天了,临走前给她磕了个头告别。 那是她的奶嬷嬷,情分不同寻常,总是涂嬷嬷偶尔也有些小心思,但据对不会害她。就算真是涂嬷嬷指使的人下毒害白姨娘那也是为了她,于情于理,她都的救。 陆之远回到书房,站在门口却是犹豫了,薄薄的一扇门,他有种预感,今天以后他和罗氏将彻底形同陌路。 顿了顿,还是将门推开。 「你来找我。」陆之远走进屋内,语气淡淡的开口。 罗氏觉得心口一阵憋闷,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可又一点笑不出来。 「我来是为了涂嬷嬷,求你您饶她一命。」罗氏说罢起身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陆之远眉头拧着,没开口,神色却已经冷了下来。 「蛇蝎心肠的恶仆,也值得你下跪求情。在你眼里陆夫人这三个字当真如此廉价吗?」陆之远冷笑了一声。 罗氏心中抽痛,面色白了几分,「涂嬷嬷所作所为,纵使千般错,只一样,都是为了我。我不能不管。」 陆之远嗤笑,语调更加冷漠,「为了你,你怎么不说是你指使的。」 罗氏一惊,猛的抬头看着他,似乎不信这话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 「二爷,你我夫妻多年,你竟然会如此想我。」她是恨是怨,可却还是不忍心真的下手,不管怎么样那孩子都是陆之远的。 「正因为念着多年情分所以你现在还能继续做着陆夫人。」陆之远漠然的说道。 罗氏整个人跌坐下来,半晌喃喃道,「我以为你信任我,不想原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回去吧。」 罗氏苦笑,从地上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她突然大笑了起来,「是我疯了,傻了,才会觉得你心里好歹也会有我一丁点的位置。」 「罗氏!」陆之远看了她一眼,皱眉呵斥了一句。 罗氏丝毫未顾及他的不悦,依旧自言自语,「你觉得涂嬷嬷做的错了,因为她险些伤害了你在乎的女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又有什么错,我嫁给你六年,外人皆说我不能生养,可又有谁知道一个成婚五年的女人还是处子之身。」 她越说情绪波动的越大,到了最后直接又哭又笑了起来,陆之远冷眼旁观,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我给过你机会。」许久之后男人的声音响起,淡淡的语调带着几分失望。 他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彼此敞开心扉,可她都一次次亲手毁掉了他的信任。 「机会?那叫什么机会,给我一个孩子就叫机会了吗?」罗氏扯着胸口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我要的是你,是你身边只有一个我。凭什么白姨娘能够得到所有的,那本该是我的一切。」 陆之远眼底的失望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你觉得我宠爱白姨娘觉得想不通吗,那我就告诉你原因。你说夫妻同心,可你何曾与我同过心。」 「我……」罗氏张了张口便被打断了,「你和你舅家做了什么,还用我说出来吗。」 罗氏一怔,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什么意思?」 陆之远冷笑,「你舅家堂兄打着陆家名义买官卖官,你在其中又占了几成股利,你以为我没说出来就真的一无所知?」 第24章 罗氏一颗心突然像是掉进了冰窟中,只觉得外面天寒地冻也比不上此刻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寒气。 罗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屋子里,青竹叫了她几次都恍若未闻。 陆之远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冷冰冰的毫无温度,一遍遍回响着,一遍遍敲打着,让她心灰意冷之余生出了更多的恨意。 涂嬷嬷坚持了几日终于坚持不住招认了背后之人,乃是罗氏的母亲魏氏。 白素素听说了消息,着实不明白她和魏氏有什么过节,以至于对方想要了她的命。想不通的她也不多想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每天大部分心思也转移到了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上面。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肚子里第一次胎动,隔着薄薄的肚皮,那种奇妙的感觉惊喜的她一整天都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个没完。 陆之远进门就看到他的白姨娘小心翼翼的捧着肚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让人震惊的是,白素素拿着手指在肚子上面戳。 白素素看到他来了,顿时满脸欣喜,「二爷,二爷,你快看,肚子真好玩。」 陆之远近来见他肚子圆鼓鼓,说实话有点害怕,总感觉这肚子一个不小心就能破开一样,弄得他每天都忧心忡忡。 这会一看顿时冒了火,一把把她手腕握住,「白姨娘,你干什么呢!」 白素素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反握住他的手,「你快看,肚子里面会动。」她说着拉着他的手覆在了肚子上。 陆之远眼睛突然瞪大了,手掌竟是有些颤抖,根本不敢完全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只是贴着肚皮,就是这样他还有点不放心,生怕压坏了里面的陆小宝。 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肚子里的陆小宝感受到了父亲在身边,突然动了一下。 陆之远的手嗖的一下收起,一向温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恐慌。 白素素见了又扶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最后得到了陆之远一张黑脸外加一记白眼。 八个月的时候,白素素脚每天肿的厉害,到了后面几乎是连走路都费劲了。 白素素心情近期持续低迷,不仅低迷还格外暴躁,心烦意乱的看什么都不顺眼。陆之远也是头一遭当爹,也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些什么好。恰好如画送了点蜜糖糕来,白素素这几日胃口不好,吃了两块蜜糖糕竟是难得的有了好胃口。 陆之远正为了这件事发愁,一看如画有办法,便让她没事多做点好吃的给白姨娘送去。乔氏当时送了两个人过来,一个如琴惹了事不知道怎么处置了,另外一个就是如画。 如琴容貌娇媚艳丽,人也张扬一些,相对比较起来如画就安静很多。从她进府开始就默默的绣花,足足绣了几个月了,就在白素素以为她要绣个天荒地老的时候,她拿了几套孩童的衣裳来找白素素了。 「好漂亮的手艺。」白素素忍不住赞道,针脚细密整齐,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姨娘喜欢就好,奴婢也就这点本事了。权对小公子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弃就好。」如画见她喜欢也抿嘴笑了笑,她不是多让人惊艳的容貌,却是极为耐看的一类,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浅浅的梨涡,显得十分乖巧。 白素素连连摇头,「不嫌弃,你这个手艺可爱我强多了。」 她也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几身衣裳,可手艺实在有些差劲了,最后没顶住春兰痛心疾首以及茗香生无可恋的目光攻势,只能作罢。 如画送了衣裳给她,又坐着说了会话便起身离开了。 白素素拿着衣裳左看右看十分的喜欢,晚上陆之远回来她又说了这个事情,顺便夸了夸如画的手艺。 陆之远一直淡淡的听着,偶尔吃几块糕点,白素素说得累了,自己端了杯水喝了口,冷不丁的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二爷,这衣裳您让人拿去检查检查。」 陆之远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检查什么?」 白素素觉得她随便怀疑人不太好,尤其如画也是一番好意,可肚子里怀着的是她的孩子,前面刚有翠儿投毒一事,她不能粗心大意了。 听说了她的理由之后,陆之远很久没说话,只看了看她。白素素心中有点犯嘀咕,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她把人想得太坏了吧。 「二爷,您说句话啊,这衣裳用还是不用。」 陆之远翻了翻书页,依旧没理她。 白素素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有可能是真的,要是这衣裳里面再熏了什么香,小孩子吸入进去,岂不是危险了。 到了晚上甚至有点坐立不安,陆之远盯了她一晚上了,原本就想给她点教训来着,什么东西都敢收下,要是真有人别有居心,这会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第25章 「衣服没问题,放心吧。」这话说出口他自己倒是先无奈的笑了。 白素素吃了一惊,「您如何知道的?」 陆之远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手臂圈着她的腰,「能被你看到的东西都已经检查过了,放心吧。」 院子里出了一次这样的事情,如今但凡能送到白素素眼前的东西,就是一根线头也是被反反复复检查过了。 如画做的几件衣裳,在她拿着进门之前就被检查妥当了,确保无误这才带了进来。 白素素不由得有些生气,「您既然知道没事,为何不告诉我,白白让我担心了半天。」 陆志远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让你长长记性,省的什么东西都当好的。」 白素素气恼又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以后就是当娘的人了,要是有人害她的孩子,恐怕她真的是跟人拼命的心都有了。 到了第二天,如画又来了,说是陪她说说话解闷。 白素素其实觉得她一点也不闷,自己在屋子里吃得好睡得好,可如画来了就不自在了,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无趣极了。她很想跟如画说你不用陪我了,可又觉得这样做未免让人下不来台,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一连几日,如画每天都是一大早就来了,跟在她身边伺候着她的衣食起居,白素素说了几次不用,但耐不住她的热情,也不好意思推辞。 晚上陆之远回来的时候,白素素有孕没出门迎他,如画却自告奋勇的的替她去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想着如画可能也是一番好意,到底没说什么。 「二爷,您回来了。」如画屈膝行礼,显得有几分紧张。 陆之远直接从她边上走了过去,随口嗯了一个音作为回应,根本没看她是谁。 如画咬了咬牙,紧跟着进屋子了。 陆之远进了门,便看到靠在榻上的白素素,眉目带了笑意,「今个做了什么?」 外头寒冷,陆之远怕过了寒气给她,只先去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又拿着热巾子擦了擦脸和手,一番忙碌下来才回到了榻上坐下来。 陆之远进门都没在意如画,这会坐了下来才看到站在眼前的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屋内什么时候新进了丫鬟了?」 他这话说完白素素明显看到如画脸色白了白,咬着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看不过去只要解释了几句。 如此陆之远才将人和名字对准了,他点了点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说罢又转过头和白素素说话,问了些她白日里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如画这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匆匆走了。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到春兰和茗香两个人在身后说话。 「还想跟姨娘抢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好了,你别说了,省的被她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了,咱们还怕她不成。」 如画步子加快了些,匆匆回了自己屋子里面,关上门还是觉得脸上一阵阵的难堪。 白素素以为如画这次受了打击可能暂时不会出现了,没成想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第二天如画就照常出现了。 白素素根本不需要她陪着解闷,而且如画来的次数多了白素素也明白了她想做什么,这是想走她这条路子接近陆之远呢。 一想起这个心情就烦躁起来了,晚上等陆之远来了,她就把这个烦恼说了说。 「我当你是喜欢和她说话。」陆之远有些惊讶,如画每天都来白素素这里,他是知道的,但见白素素什么话都没说,想着可能是比较投缘,只嘱咐了下人们盯着点,其他的倒也没管。 白素素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缠着陆之远问他该怎么办,一开始陆之远不想理她,后面被缠着烦了才说了一句话,「你非要见她吗?」 因为陆之远的提醒,到了第二天如画又来的时候白素素便没见她了,只让茗香传了话出去,她身子不适在休息。 这样一连又过了几日,如画也猜到了白素素的意思,心里不由得烦恼了一遭。如画不是如琴,她沉得住气,自从被乔氏送来了之后,她没有急于接近陆之远而是默默观察了一阵子形势。她看的明白,白姨娘得宠,而且是相当的得宠。 从她有孕到快生产,这么长的时间内,陆之远除了有事睡在书房,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是睡在她的屋子里。宠妾加上又有了孩子,将来地位自然是稳固。如画没想过取代白姨娘,至少暂时没有想过。 如画来回找了白素素几次,明说暗提的,无非是想投靠她,白素素大部分时间都找了借口打发了,少有几次见了面,听她说完也是一言不发的装糊涂。 如画其实挺不理解的白姨娘这样的人,自己有孕不能伺候陆之远为什么不愿意让出来,她已经有了孩子,现在还想霸占男人,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第26章 有一次如画见白素素继续装作没听懂,想了想索性直截了当的开口,「您身子不便,奴婢愿意替您伺候二爷。您放心,奴婢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奴婢永远都是您的人。」 白素素着实被她大胆的话吓了一跳,她觉得既然人家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为了表示尊重也明确答复了,「抱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如果二爷需要你伺候我不会拦着,但我不会把二爷推到别人身边。」 如画觉得罗氏是夫人,地位高但是没有孩子,白姨娘有孩子地位又低,府里将来势必就是这两个人在争。她想从白姨娘这边下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白姨娘纵使有宠,到底地位低,男人宠爱又能维持多久不衰,她只要表现的听话,想必白姨娘也会愿意收下她的。可没成想白素素竟是直接拒绝了,连给她一个缓和的机会都没有。 「姨娘,只要您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保证听话。」如画还想再争取一番。 白素素摇摇头,很平淡但话里的语气同样很坚定,「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从前我不会这么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如画咬了咬唇,低头告了罪。 白素素让她退下去了,并没觉得生气。但茗香和春兰都有些愤愤不平。 「这个如画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姨娘您要是生气可别憋在心里,奴婢去教训教训她。」春兰气哼哼地说道。 「不用,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打算罢了,没什么错误。」白素素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在意。 「奴婢也觉得您不必委屈自己,现在您有孕在身,为了这等人气到自己可不值得。」茗香也觉得她是硬装着不生气,也为她抱不平。 「我真不生气,她也没错。」白素素说道。 「可您不得不防。」茗香提醒道。 白素素知道她们关心自己,心中温暖,可她是真的不生气。 如画是乔氏送给陆之远的女人,现在还没正式进门,但到底是挂在他名下的了。不出意外,如画她这辈子都要留在这个小院子里。 她想出头也可以理解,即使她背地里施展些手段勾引陆之远也没什么,更何况她过来只是来投靠她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白素素一直明白,她所能依靠的只有陆之远的宠爱,只要陆之远心里有她,其他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反之如果陆之远心里没有她了,即使她日防夜防也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她所有能做的,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她所有让陆之远离不开她。除此之外,其他都不重要。即使她防得了一个如画,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不管是乔氏还是罗氏甚至于陆老太太任何一个人往陆之远身边塞人,她连一句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春兰和茗香见她这样,便都不再多说什么了。 如画见白姨娘的路子走不通了,她便转而去找了罗氏。 罗氏这段时间心急如焚,母亲魏氏做的事情让她一夜之间失去了涂嬷嬷和青梅两个人,等于少了左膀右臂,不由得元气大伤。 而最让她糟心的还是陆之远咬着罗家不放,母亲已经递了几次帖子来,无一不是让她想办法,陆之远最近正在查舅舅家买官卖官的事,这件事其中牵扯到的人很多,一旦出事他们罗家等于说是完了。 罗氏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说如画来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她现在竟是连一个小丫鬟都想见都能见的吗。 如画在罗氏那边碰了壁,悻悻的回了自己屋里。 罗氏眉头郁结不散,青竹提了个办法,「夫人您不如去见见叶良娣,或许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叶小蝶自从去了太子府,算是几经起落,跟太子妃斗了几次,从最开始屡屡受挫到如今已经能够势均力敌,可见手段不一般,太子如今在后院基本只睡在她的院子里,可谓是盛宠了。 罗氏闻言眼睛一亮,「怎么早没想到她。」 小蝶得太子宠爱,势必能够说得上话,只要有太子出面周旋,那罗家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也就会不了了之了。 她忙写了帖子让人送到了太子府去。 小蝶正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养神,听丫鬟说罗氏送了帖子来。 小蝶打开贴子看了一眼,随手扔到了一旁,看着正给她捶腿的小丫鬟道,「我这个干姐姐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猜猜她这次有什么事找我?」 「奴婢不知道。」小丫鬟摇摇头,一脸的懵懂。 小蝶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了大理寺最近在查罗家,想必是查出了什么了。」 小丫鬟更是不懂了,她看着小蝶,大概主子也不需要她懂什么,便重新低下头继续老老实实捶腿。 第二天,罗氏果真来拜访了。 第27章 小蝶是在自己屋子里招待的她,摆了茶果点心,拉着她的手热络道,「姐姐好久不来看我,我都以为姐姐忘了我这个妹妹了。」 罗氏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干妹妹,几个月不见,她和从前又大有不同,一看就是过的极为滋润,不管是面色神态还是穿衣打扮,无一不透着贵气,就是屋子里的摆设任意挑出来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近来府内有点事,加上我身体一向不好,也怕过了病气给良娣。」罗氏笑了笑说道。 两人又是一番客气寒暄,罗氏见时候差不多了,暗示自己有话说,小蝶自然明白,让人都推了下去。 「姐姐请讲。」小蝶端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有事。 罗氏叹了口气,自是将罗家的事情说了一通,罢了看着小蝶道,「还请良娣救罗府。」 小蝶听她说完这些面色很平静,脸上笑容清淡,「这个,恐怕有些困难,要知道太子从来不允许女人插手打听朝堂之事的。」 罗氏看得出她是故意如此,心中暗骂了几句,面上却不得不恭敬陪着笑脸,「良娣深受太子宠爱一定有办法吧,求您救救罗家。」 小蝶随口哦了一句,脸上笑意未变,「姐姐,不是我不帮忙,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她说罢顿了顿又道,「且这件事姐姐来求我不如去问问姐夫,姐夫管着大理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罗氏气的牙痒痒的,明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却还是要恭恭敬敬,「你姐夫若是肯帮忙我也不用如此愁了。不瞒你说,此次罗家的事,就是大理寺查的。」 小蝶最看不惯的就是罗氏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过去几次见面,即使她不再是陆家一个小丫鬟了,可罗氏那种轻蔑的眼神还是告诉她,罗氏看不起她。 所以如今看到罗氏低声下气求她,甚至于不得不将态度压低,她就觉得浑身都异常的爽快。不过小蝶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出口气就算了,真惹怒了罗氏,跟她结了仇,以后也没什么好处。 罗家她看不上,可架不住罗家有钱啊,进了太子府才知道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她有这个靠山,才能不在金钱上困住自己,从而能和太子妃一较高下。 「姐姐,罗家之事,妹妹却是帮不上忙的。」小蝶话说完便看到罗氏皱起了眉头,她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能让姐夫放过罗家。」 罗氏听她说前半句的时候已经不耐烦了,听到后半句又露出不解来,「什么办法?」 小蝶淡淡勾唇,似笑非笑的道,「我记得陆家后院有个白姨娘。」 罗氏一愣,「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蝶神秘莫测的一笑,「自然是有关系的,我可是听说宠妾灭妻可是个大罪。姐姐你大可以此做文章。」 罗氏摇摇头,显然并不赞同,「这等事情又有谁会在意?」 虽说律法明令,对宠妾灭妻者处罚极其严厉,但通常来讲只要不过分,根本掀不起风浪。谁家后院不是一摊子烂事,真追究起来岂不是全都要论罪了。 小蝶笑道,「所以要闹大了,越大越好。」 ☆☆☆ 日子安静了总会出来些波澜,最近陆之远被人一封奏折弹劾了。 弹劾的人是御史大夫周恒,名头是陆之远宠妾灭妻。皇帝虽重视尊卑嫡庶,但也不会没事管臣子后院的事情,接到奏折以后看了看就随手放到一边去了。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几天后这件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陆大人宠妾灭妻在京城更是成为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传着传着这件事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将陆之远叫到了御书房,明面上是关心臣子,实际上就是敲打。陆之远脸色不太好,回了府坐在书房生了闷气。 陆之远是宠臣,深受皇帝信赖,这点事皇帝本想大事化小,却不想周恒搬出了礼法教条出来,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的奏折,字字句句都是围绕着宠妾灭妻四个字。 白素素有孕又到了临产期,丫鬟们自然不会说这些事让她触眉头,可陆府又实在很大,她有一天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就不小心听到了几个小丫鬟说话,这事自然就知道了。 听说了这些事,白素素倒没怎么样,倒是陆之远为此动了次怒,将伺候的下人都发落了一遍,因此这几日屋里的丫鬟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挨骂。 「外面真的这么说我的?」在白素素威逼利诱之下,春兰只好将外面的传言跟她说了。 外面的人传来传去的最后把白素素传成了妖精化身。 春兰怕她生闷气,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神情还算平静,这才点点头,「那些人不过是胡说八道,您别放在心上。」 「你不是说有话本子卖的吗,明个去买本我看看。」白素素倒是很好奇,外面把她编排成了什么样子。 第28章 「那不过是些酸书生瞎写的。」春兰怕她看了生气对孩子不好,心里又是责备自己怎么那么笨,这么容易就被主子套出了话。 白素素自是又费了些唇舌,她语重心长的道,「大夫让我好好休息,不能多多虑,我这会就想看话本子,你不让我看我就要一直想着,这岂不是更费神了吗?」 春兰说不过她,最后只好偷偷摸摸去门了一趟,回来手里拿了个话本子,被茗香看到了又免不了被骂了一通。 白素素说了半天,总算让春兰和茗香两个相信她真不是为了生闷气才要看的。 那话本子名字叫白狐害人记。 白素素盯着那个名字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好不容易维持着平静,翻开书页,一点点看了下去。 故事讲的是一条叫白苏苏的白狐。相传山里有只白狐修炼百年化成了人形,自称白苏苏来了人间,碰到了俊美书生。无奈书生有发妻且两人恩爱,白狐贪恋人世间繁华,又想霸占俊美书生,遂施法迷惑书生,甚至用妖法让书生妻子生病,意图该死书生妻子并且霸占书生家财。 故事写的跌宕起伏,把书生妻子写的深明大义,为了让书生看到白狐的真实面貌,不惜用自己的鲜血逼迫白狐现出原形。无奈白狐道行高深,不近没有现原形甚至还吸了书生妻子的元气,让她一病不起。 白素素看的津津有味的,她怎么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人编成了她一向喜欢看的话本子。 她看了两个时辰的书,茗香就提心吊胆了两个时辰,生怕她看了书中内容动了胎气。 白素素倒是觉得很有趣,故事写的很精彩,尤其是把那名叫白苏苏的白狐刻画的入木三分,总之就是一个字,坏。 屋内安安静静了很久,直到白素素合上书,一脸严肃的让人取了镜子来。 她有孕之后就很少照镜子了,脸蛋胖的跟个肉包子一样,原本她就不算多美艳,如今看着真是有点丑了。 茗香怕她是心烦,犹犹豫豫的还是端了镜子来到她面前,白素素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有点得意,「书上说我是只美艳的狐狸精。」 茗香琢磨着她的话,一时间没弄懂这是何意思。但是春兰脑子简单,顺着白素素的话就道,「姨娘您自然是美艳的。」 白素素听着心花怒放,她瞧了瞧镜子里的脸,罢了点头,「我也觉得胖点好看,多有福气的长相。」 她这话说的时候,陆之远正好一只脚迈进门,这话就被听了个正着。 陆之远心道,白姨娘这人可真会安慰自己。 进了屋子,白素素见他来了,随手便将那话本子扔到了一旁去,朝他笑了笑,「二爷,您回来了。」 晚上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用过晚膳之后两人消消食便准备歇息了。 白素素睡的快,没多久就睡熟了,陆之远倒是没什么睡意,躺在床上也没什么事情做,眼睛看到了放在一旁的话本子,也没多想就给拿起来,想看会打发下时间。 白狐害人记。 这名字就让陆之远摇头了,白素素经常看话本子这事他是知道的,随手翻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眉目尚且平和,越看脸色越难看,到了最后彻底沉了脸。 第二天一早,陆之远出门去了,白素素起来之后就想起来了昨天还没看完的话本子,让春兰拿给她,可春兰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哪里去了,不由得犯嘀咕,「莫不是给耗子叼走了?」 「屋里怎么会有耗子!」茗香投入一记白眼,「再说了耗子有吃的不拿,专门偷个话本子吗?」 春兰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那怎么会没了的。」 茗香不去理她,自顾的服侍着白素素起身梳洗。 话本子没了,白素素念叨了几句也就忘记了,她都看了大部分了,剩下的那点内容想也知道了,无非是书生最后识破了白狐害人的心思,明白了妻子的情深意重,联手铲除白狐,夫妻二人过上了幸福日子的故事。 安静的书房里啪的一声响,而后响起的是男人暴怒的声音,「给我查,这是哪里来的!」 朱平缩了缩脖子,忙低头应道,「奴才这就去。」 这话本子外面流传的很广,朱平查出处也费了不少功夫,所幸随后查出了眉目。 查出来的结果,朱平是有喜有忧,喜的是任务完成了,忧的是查出来的人让人有些难办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瞒着陆大人,得到消息便匆匆去回禀了。 ☆☆☆ 罗氏这两天心情难得舒爽了不少,计划一切顺利,不仅是朝堂,外面那些话本子也流传的极为广泛,这些事看着不起眼,可随着时间发酵起来,效果也会显现出来。 宠妾灭妻这四个字,真的运用的好,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罗氏的意思自然不是毁掉陆之远,而是想借此事情牵制他,一想到陆之远最后不得不来求她,罗氏心中便觉得异常爽快。 第29章 下午的时候,罗氏睡了会,刚醒来便听说陆之远来了,她还没回过神,便听到嘭的一声响,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而后男人沉着脸走了进来,将手上拿着的书摔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罗氏,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罗氏低头看了眼面前的书册,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害怕什么,这话本子不管是制作还是售卖都和她和罗家没有一点关系,陆之远想赖也赖不到她的头上。 「二爷这是何意?」想明白了,罗氏面色也沉静下来了。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这书怎么回事?」陆之远压着怒火,冷笑着看着罗氏。 罗氏垂眸低声笑了两声,「二爷是在怀疑我吗?」她说罢眼中有些受伤的深情,「二爷您要是看不惯我大可以休妻另娶,何必拿着这些东西来侮辱我。」 陆之远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极为冷漠的颜色,半晌后突然笑了,「罗氏,我再问你一遍,这书可和你有关系,若是你肯与我说实话,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你我二人只怕要缘尽了。」 罗氏一愣,藏在袖子中的手一点点攥紧了,眼睛闭上又睁开,眼中已然做了决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好。」陆之远轻声道了一声,转身离去。 事情越来越大,闹得越来越凶,皇帝眼看着事情压不住了,直接下令让陆之远回家反思己过。 陆之远被禁足在家,罗家的案子自然没人去查了,这件事看起来就这样解决了。 罗氏亲自回了一趟娘家,回来之后脸上显得神采奕奕的,她现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只要她一句话,坐实了陆之远的罪名,别说这大理寺卿做不了,就连陆家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朱平站在书房门口,一下午的时间头往里面看了好几次,外面都火烧眉毛了,他家大人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也不想想办法。 「朱平。」陆之远的声音想起来,淡淡的。 朱平一个激灵,脸上露出喜色来,他家大人这是终于要想办法了,赶紧进了屋子,「小的在。」 「怎么一下午没送茶点来。」陆之远颇为不满的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桌子,平时他在书房待得时间长,都会准备些茶果垫垫肚子,这一下午了,都没见人送一回来,他这才问了。 朱平刚有了点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他看了半天最后低头道,「小的这就去准备。」 「罢了,这么晚了,白姨娘那边在做什么?」陆之远想了想阻止了朱平。 「白姨娘这会应该刚睡醒。」朱平说道。 陆之远点点头,「那我过去看看。」 「二爷……」朱平叫住了他,显得有些欲言又止,「您现在过去恐有不妥。」 陆之远不解的看着他,「有何不妥?」 「外面都在传,传您……」朱平低着头,语气十分的不甘愿。 陆之远随口哦了一声,显得并不在意,「无妨,最近京城中也沉闷的无聊,随他们去吧。」 「可这样对您不好。」朱平十分委屈,他家大人一向英明神武,如今外头都传成负心汉了,那些话他听着都觉得难受。 「那些事我知道,你不必放在心上。」陆之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等很久的。」 朱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陆之远已经绕过他走了出去,他拍了拍脑袋,又小跑着追上了上去。 「这花送给你戴,你收了我的花,将来就要听我的。」 十六岁的阿留第一次收到一捧野山菊,黄澄澄的颜色,欢喜到了心坎里,在那个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少女咧嘴朝他晓得灿烂的一张脸。 莫名的心头就颤了颤,少女脸颊有着两坨淡淡的红霞,眼中仿若流光闪过,笑言,「你喜欢吗?」 少年闻言顿了顿,僵着一张脸回答,「还成吧,我不喜欢黄色。」 少女哼了哼,一扬下巴,「那等明年桃花开了,我送你好看的桃花。」 少年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想说他也不喜欢桃花,可看着少女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少女咧嘴笑了起来,笑容澄澈干净的仿若彩霞般艳丽。 少女十二岁,名唤白素素。 少年十六岁,名唤阿留。 阿留是白素素在山里偶然捡到的,他无父无母,不知道怎么的掉进了深山里,白素素好心给救了回去。 阿留觉得白素素看着纯善心里头闷闷的坏着呢,他掉进山里摔了一身伤,这坏家伙还想着把他扔下肚子离开,最后还把他放到熊肚子里,差点成了熊瞎子的食物。 阿留一开始不喜欢白素素,后来大约也不太喜欢她,白素素傻气,他曾经是最尊贵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土气的村姑。 第30章 可白素素好像很喜欢他,总是缠着他,跟在他屁股后面活生生一个小跟屁虫,当然阿留也知道,这又是白素素坏着的地方,白老爹和陈姨出门做活去了,吩咐白素素在家做活,她就把活都推给阿留。 白素素的小心眼阿留都知道,可他却不说出来,白老爹和陈姨收留了他,他应该做点什么,这是报恩,一点不是为了白素素那个坏东西。 十六岁的阿留一边喂猪草一边回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看着他的白素素,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坏东西,专门欺负他干活。 「阿留哥哥,爹娘快回来了,该做中饭了。」少女甜甜的嗓音软娇娇的开口。 阿留握着猪草的手紧了紧,他现在就想把白素素给当成猪草喂猪吃了。 中饭做的是玉米面的饼子,配了一锅野菜汤,又切了一碟子咸菜瓜子。农家一顿中饭很简单,基本上凑合着就过去了。 阿留在这里住了两年了,除了刚开始养伤的三个月,后面他基本上包揽了白家所有的家务活,出了喂鸡喂鸭喂猪这些,还有做饭。 他没来白家之前,做饭是白素素的活,他来了就成了他的活。 白素素做饭就两个字就总结了,糊弄。 阿留保证这辈子他都没吃过那么难吃的咸菜饼子,从那天开始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舌头,自己主动承担了这个活。 两年下来,阿留已经能做的一手好饭了,就像他现在就会做好饼子之后,在锅里刷一层薄薄的猪油,再把饼子正面反面的煎一下,这样两面金黄,吃起来也是外酥内软,十分的香。 野菜汤他是采了山上雨后新出来的一茬嫩菜,只用了最鲜嫩的芽儿,吃起来一点不涩口,反倒是有股子山野的清香。汤也是前几天白老爹买肉回来剩下的猪骨头熬得,骨香味道浓郁,撒上一小把小嫩葱,味道自然是好的。 野菜他先用锅里热了油,等油滚热了又撒了切得碎碎的干辣椒,香味出来以后趁着热乎劲浇到拌好的咸瓜子上面,又辣又下饭。 他做好饭门口的柴门也响了,白老爹和陈姨回来了。 阿留转头朝他们喊道,「白叔陈姨,饭好了,你们洗洗就开饭。」 白老爹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和陈氏去洗了手洗了脸,转身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饭桌,上面是一盆野菜汤,一叠香辣咸菜,四个大个的饼子。另外还有两小碗熬得细细糯糯的米粥,这是专门给大宝和小宝准备的。 陈氏看着阿留是越看越喜欢,人勤快又懂礼,说话温温和和,唯一不好的就是是个孤儿。可转念一想孤儿又怎么了,将来就跟着他们家过日子,也省的她那个傻女儿被人欺负了。 她朝着白老爹使了个眼色,白老爹会意,等饭吃完了之后便没让阿留去收拾碗筷,陈氏拍了拍白素素的脑袋,拉着她去厨房洗碗去了。 「白叔有话对我说吗?」少年嗓音温温的,垂首语气十分的有礼。 白老爹也喜欢这个少年人,来他家有两年了,也算知根知底,本性是什么样子,也自然是知道的。 「是有一件事,你来我家也有两年了,在这里住的可习惯?」白老爹也没说过这种事,有点不自在,想着别把人吓到了,先说点别的吧。 阿留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笑意,「多亏白叔陈姨的收留,阿留心中不胜感激,将来一定报答您的大恩。」 白老爹连连摆手,「我也不是图你报答的。」说罢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我家素素怎么样?」 阿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琢磨着白老爹的话,垂眸开口道,「素素纯善心思单纯,是个好姑娘。」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昧着良心,白素素这个坏丫头整天除了骗他干活就是好吃懒做。 白老爹呵呵笑了两声,任谁说自家闺女好,做爹的都没有不高兴的,但白老爹又着实知道自家女儿的本性,真是一言难尽,他主动握着阿留的手,拍了拍道,「我家素素是有点小毛病,不过总的来说是个好姑娘,不知道将来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阿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了过去,他眼睛都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盯着白老爹,一向说话顺溜的少年,竟是突然就结巴了,「白,白叔,你刚才说什么?」 ☆☆☆ 阿留很忧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了又看,脑海里回想着白日里白老爹的话。 娶白素素他是从来没想过的,他喜欢的姑娘家肯定是知书识礼,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哪里能是这样贫穷的山村里面的小土包子。 他想如果他不娶白素素,那白老爹肯定要把她嫁给别人了,一想到那个坏东西身边跟着其他人,他就觉得更难以接受了。 这样娶也不行,不娶也不行,阿留着实上了火,第二天嘴上起了个泡,一说话就扯着疼的难受。 第31章 阿留琢磨了好几天,最后一咬牙同意了,他想着白素素那个笨蛋要是将来嫁给别人肯定被人欺负的渣都不剩了,还不如嫁给他,他肯定会多迁就一些的,就当是报答白家救了他的恩情吧。 因着白素素年纪还小,阿留双亲也不在,这定亲便也没那么正式,白老爹想着迟早是一家人,也不急于一时半会的,便准备留着白素素大一些再说。 尽管没有明着过礼,可这消息还是被白素素知道了,少女面皮终归薄了一些,每次一见到阿留就忍不住羞答答的红了脸。 阿留觉得这样的白素素实在是好看,也说不上来哪里好看,就是他自己喜欢看。 阿留有了责任,想着自己要有点出息,将来才能照顾好白素素。 「白素素,这个送给你。」十六岁的阿留也采了一束花送给了白素素,「你收了我的花,以后就是我的媳妇了。」 白素素愣愣的看着一大束的映山红,红彤彤的一如眼前阿留的脸,她扬着下巴问道,「我娘说嫁给要有聘礼,你有聘礼吗?」 阿留为难了,他以前有,现在没有了,这可难办了。 「你放心吧,我将来给你赚到钱给你当聘礼,还给你买花戴。」阿留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白素素最后还是没等到阿留赚到聘礼的那一天,也没等到阿留给她买花戴的那天。 突然来了人,说是要接阿留走了,那些人很凶,白素素说了两句话他们就瞪眼睛。 她哭了求阿留不要走,阿留也哭了,可阿留最后还是走了,坐着辆小马车,就一点点离开了小青山村。 白素素跟着车子跑了很远,又碰上下了大雨,淋了雨发了烧,回家病了很久很久,再醒来的时候记不得阿留是什么模样了。 阿留被接去了一个很大的房子里,有个人自称是他的师傅。 师傅让他忘记小青山村,忘记白素素,师傅说他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白素素只是个村妇,配不上他。 他觉得师傅说的很对,他开始每天努力读书识字,练武齐射,每一天都累的躺倒床上就睡着了,一天天的他再没有想起小青山村,想起那里有个白素素。 后来有一年下人问他想吃什么,他脱口而出想吃咸菜饼子,说罢又自觉地有些好笑。 下人做了咸菜饼子给他,馅儿调制的十分美味,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样,只咬了一口便咽不下去了。 出门散心又看到了开了满山遍野的野山菊,黄橙橙的一下子刺疼了他的眼睛。他又重新想起了白素素,那个曾经送他花的少女,少女冲她笑眯眯的,「这花送给你戴,你收了我的花,将来就要听我的。」 他想回到小青山村看看,他瞒着师傅偷偷地回去了,可是他没看到白素素,他听说白素素嫁人了,嫁给了安阳太守,做了一个小妾。 阿留突然觉得这满山的景色一下子失去了颜色。 要朱平来说,都怪白姨娘,要不是她整天没羞没臊的霸占着二爷,又怎么会给人留下那么一个恶名。 不过他心里不高兴归不高兴,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谁叫那是他家主子的心头好,掌中宝呢。主子喜欢捧着宠着,他作为心腹就得恭敬的供着。 李然一双眼睛被蒙着,看不到周围的景物,心里越发惶恐不安。 眼前突然一亮,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来,乍然而来的光亮让他不适应的揉了揉眼睛。 「这是哪里?」 「牢房。」有人说话回答了他的问题,李然睁开眼睛看过去,前面椅子上坐着个男子,男子黑衣黑发,深情淡淡的透着股冷漠。 李然一愣,这人一看装束就知道定不是常人,他搜寻了下脑海也没找到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这位贵人。 「这位爷,不知道叫小的前来是有何事?」 眼前啪的一声响,破旧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本书册,李然定睛一看顿时想锁头,这是他写的话本子,白狐害人记。 「这是你写的?」男人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李然缩了缩脑袋,忙摇头,「不是,这不是我写的。」 「如果不是你写的,那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我走了。」那男子说罢直接站起身,迈着步子便往外走,声音也随之飘了过去,「把消息传到大元赌坊,就说李然找到了。」 李然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急忙点头,「这位爷饶命啊,饶命啊。」 李然好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前阵子卖的白狐害人记让他大赚了一笔,可不曾想这银子到手还没捂热乎,就拿到赌坊一会输光了,没了银子又借钱赌,一来二去的欠了一屁股债,赌坊那边出重金要抓他,他无法只好东躲西藏的。 「承认了?」男子笑了笑,转头看着李然,「那就好,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里,写上一百本白狐的故事出来,要是写得好我给你银子,要是写的不好,你就等着要债的找上门吧。」 第32章 李然抖了抖,眼看着男子说完话就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他一头雾水的看着简陋牢房里面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 京城中话本子的事情传了几日,又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多了数十种白狐的故事在京中流传,每个版本都不一样,有的叫白狐报恩记,有的叫白狐与书生,有的叫白狐认亲记,白狐恩仇录……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陆之远的解决之法并不是去解释,那样只会越描越黑,本来没怎么样反倒是让人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他采用最直接的法子,尽然这事情从话本子开始,那就从话本子结束。 百姓看这些事情,无非就是个乐趣,一开始可能还存着想知道这故事背后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可随着故事越来越多,看的麻木了,也就没人关心这其中到底几分真几分假,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看的,看过了也就过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理寺派人将罗家控制了起来,动作快的让人还没反应过来,罗浩父子便被抓紧了牢里。 罗氏在深宅中,消息还没得到的那么快,可罗氏娘家不同,魏氏得到消息之后,也坐不住了,匆匆去了陆府见罗氏。 罗氏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她原本还打算着等事情闹大了,逼着陆之远来求她,毕竟事情越大,她这个发妻说话力度就越大,到时候她大可以此和陆之远谈条件,让他不要为难罗家。 可没想到陆之远根本就没给她这个机会,不仅迅速压下了外面越传越多的流言,还直接抓了她舅舅一家。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也就浩儿一个侄子。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救他们出来。」魏氏脸色不好,开口朝罗氏施加了压力。 罗氏僵着脸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都怪你想的什么办法,害了你舅舅和浩儿。实在不行,你就去跟女婿认个错,夫妻哪有隔夜仇,只要你态度软和一些,男人都吃这套。」魏氏这会着急也忘了当时罗氏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魏氏是第一个同意的。 罗氏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的母亲,自从父亲和兄长不在了以后,魏氏性子便变了很多,尤其依赖舅舅一家子,到了后来更是舅舅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地步。 送走了魏氏,罗氏头更加疼了,她终于明白了那天陆之远为什么突然来找她,原本她以为是他气急了,所以才来找她,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他就准备好了动手。 她叹了口气,想去找陆之远,想了想还是没去,那日他们话已经说到那种地步了,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面。 罗氏想着多了,心里头又难言憋闷了一遭,本就不好的身体这会更是摇摇欲坠,倚着身后的靠枕,大口的喘着气。青竹看到了吓坏了,又是给她顺气又是吩咐人熬参汤。 罗家父子被抓了,娘家又催的紧,罗氏无法只好再度去求陆之远。 「夫人赎罪,二爷已经歇下了。」朱平站在书房门口,客气生疏的跟她说道。 罗氏看了他一眼,忍着怒气,「你只管进去禀告就是,吵醒了二爷我顶着。」 朱平心想,你顶着有什么用,二爷都说了不见,这会放进去,自己岂不是过后要被责骂。 「二爷临睡前说了,谁来了也不许打搅。」朱平显得有些为难了,「您还是先请回吧,等二爷醒了再过来。」 罗氏银牙紧要,干笑了两声,朝旁边的青竹看了一眼,青竹立刻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了锭银元宝塞到了朱平手上,「夫人真的有事要找二爷,朱平哥你就帮忙通传一声。」 朱平皱起了眉,伸手一挡,那银元宝直接掉落到了地上,只听到他声音冷淡的道,「青竹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小的虽然只是个奴才,可也知道要听从主子的话行事。这银子我不能收,你以后莫不要拿出来了。」 说完这些他话心里头暗爽了一番,他以前没少受罗氏的气,因为她是主母,就不把他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经常呼之则来喝之则去。 罗氏大怒,伸手指着朱平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挡我的去路,不过是陆家的一条狗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饶是朱平只是个奴才,那也是跟着陆之远多年的心腹奴才,寻常在哪里不都尊一句朱爷,这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心里自然是怒火中烧,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罗氏,「夫人骂的对,小的就是二爷的一条狗,但这条狗也是条看门的好狗,所以您请回吧。」 罗氏眉目拧的几乎要出现褶皱,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冷冷道,「青竹,我们回去。」 朱平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夫人慢走,小的就不送了。」 ☆☆☆ 阳春三月的时候,皇帝心血来潮要去围场狩猎,为期三天。随行的大臣名单里,就有陆之远。 第33章 白素素听到消息着实有点难受,她肚子这都九个月了,产婆都说也就这几天孩子就会落地,白素素是头一胎,虽然怀孕这段时间被照顾的好,加上她本身身体底子好,都说胎相十分稳,生产必定不费力气,可女人生产又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陆之远不想去,奈何皇命难违,即使不愿意还是走了,白素素摸着肚子气哼哼,「你爹坏死了,将来不理他。」 旁边站着的苏姑姑听了这话,想说两句不合规矩,想了想又作罢了,白姨娘这人就是喜欢耍点小性子,也不是个大事。 白素素在屋里扒拉着手指数着日子,陆之远走的第一天,肚子疼了一阵子,但很快又不疼了,平安无事。 到了第二天夜里,她正睡着的时候,突然肚子里一阵绞痛,疼的她很快额头冒了汗。 「疼。」 一声惊呼,房门很快被推开,茗香值夜听到声音急匆匆进来查看,一看她的样子当即变了脸色。作为贴身伺候的丫鬟,茗香自然被苏姑姑训练过了,一看就知道这样子是要生了,也不敢耽搁,转身急匆匆出门喊人。 人都是现成的,陆之远临走前已经安排了两个产婆住了进来,这会茗香出去不久便带了两个人进来。 两个产婆也不敢耽搁,匆匆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便低头查看起来。 白素素这会疼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淌着,她知道生孩子很疼,早前产婆也跟她讲述了一些生孩子的事情,她自问有些准备,但这会事到临头才知道,所有的准备在疼痛面前都荡然无存,她现在满脑子就是疼,很疼的疼。 「羊水破了,可以生了。」产婆探出了个头出去喊了一声,那边苏姑姑也进来了,她转身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春兰和茗香出去准备东西。 热水,剪刀,干净的白布,都是提前备好的。 苏姑姑吩咐完转身来到床边,取了参片让白素素含在嘴里,「姨娘您留着力气,等一会生的时候才能有力气。」 白素素憋着眼泪,这会也不敢大喊大叫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姑姑,「二爷呢,二爷回来了吗?」 陆之远这才走了第二天,最快也要明晚才会回来,苏姑姑怕说了实话让她难受,便点头道,「已经让人去通知二爷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的,姨娘您一定要坚持住,等二爷回来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 白素素咬着唇忍着疼点头,「我会坚持的。」 屋子里有苏嬷嬷坐镇,外面丫鬟们因为提前有准备过,这会虽然紧张但也没有乱了手脚,该烧水的烧水,该烫布的烫布。 白素素一开始还记着苏姑姑的话,扔着不喊出声,可随着越来越疼,她再也忍不住。 尖叫声乍然响起,而后便是一浪接一浪的尖叫。 「姨娘坚持一下,深吸气,慢慢吸气。」产婆这会着急了,这羊水都破了很久,可宫口还没开,时间越久就越有危险。 明明检查了那么多遍胎像都极好,这会突然有了难产的征兆,产婆们也有些慌了。都知道陆大人年纪不小了,跟他同年的人孩子都会跑了,可他这才得了头一胎,可见子嗣艰难,两个产婆被接进府里的时候也是被再三告诫过这位白姨娘的孩子有多重要。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两个产婆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不决,其中一个来到外间朝着等在门口的苏姑姑颔首,「姨娘主子这胎有些麻烦,若是天亮之前还没生下来,恐怕……」 「恐怕什么?」苏姑姑一皱眉,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两度。 「大的小的只能保一个。」产婆低着头说道。 苏姑姑眉头皱的更加紧,怒道,「大的小的都要保住,若是少了一个你们两个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产婆哆嗦了一下,她们两个是苏姑姑亲自找的人,自然知道苏姑姑这话不是吓唬她们而已,「奴婢明白。」 屋内白素素嘴唇已经咬破了,一开始还喊着疼,后面好像耗费了太多力气,已经没了动静,只有不断的喘息让人知道她还清醒着。 府里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惊动的人不少,其中一个就是三太太乔氏,乔氏因为陆三老爷几日未归正生着闷气,夜里正睡不着又听说了荷风院要生了。 乔氏领着人过去的时候,荷风院里面有不少人,两个侧院里面住着青姨娘和如画,这会屋子里一声接一声的喊叫两人也根本睡不着,都站在院子里听着动静。相比于如画的平静,青娘眼中颇有些紧张。 「姨娘您别担心了,白姨娘那边准备的那么充足,不会有事的。」引泉取了件厚衣裳搭在她的身上。 青娘点点头,她这段时间一直替大夫人抄写佛经,时间长了好像也能粗略的懂了些道理,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白素素不要有事。 第34章 「谁还没生过孩子,怎么这么大声。」乔氏甩了甩帕子,满脸都是厌恶,茗香正好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乔氏瞥了一眼,掩唇干呕了两声,「快拿走,脏死了。」 茗香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念着乔氏的身份,她真想一盆水泼到她身上,「三太太怎么来了?」 苏姑姑也听到了乔氏的声音,推开门走了出来,朝着乔氏弯腰颔首。 乔氏不认识苏姑姑,见到她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白姨娘怀的远儿的孩子,我作为母亲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苏姑姑笑笑,「白姨娘一切顺利,产房血腥味重,怕夫人闻着难受,就不请您进屋子了。」 乔氏又是哼了一声,「我也希望顺顺利利才好。」顺顺利利的去见阎王爷吧,最好是一尸两命。 「承您吉言,白姨娘一定会母子平安的。」苏姑姑说道。 正在说话的功夫,屋内发出了一声惊呼,很快响起了铜盆落地发出的声音,苏姑姑心下一个咯噔,果不其然很快产婆急匆匆跑了出来,「白姨娘羊水太多,宫口却一直不开,再耽搁下去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苏姑姑您尽快做了决定,这大人还是保哪一个?」 屋内等着屋外的决定,白素素这会累的已经没力气开口了,她耳朵里能听到说话,她突然就想哭,觉得莫名的悲伤,陆大人这会肯定是陪着皇帝在围场,根本不会回来,而她现在九死一生,恐怕连陆大人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了。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怕死,可也不想死,她一直都想好好地活着,痛痛快快的活着,身旁有她最喜欢的陆大人,再生两个小包子,这就是她最美好的生活。 可眼瞅着小包子要来了,她却要没了。 「保大人!」 「保小的!」 异口同声两句话,从两个人嘴里同时说出来,苏姑姑说的是保大人,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保小的,可这段时间下来,她看得分明,相比于孩子,陆之远应该更重视白姨娘这个人。反正都还年轻着,孩子今年没有明年也会有,总归都是庶子,大不了以后多几个妾室,从哪个肚子里面还不蹦跶几个孩子呢。 苏姑姑这样想,乔氏却不是那么想的,她是主张保孩子的,大的走了留下个小的,长不长的大都还两说,那还不是任她拿捏了。 产婆看着两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抉择好。陆之远临行前交代凡事听从苏姑姑的命令行事,可乔氏身份又是陆之远的母亲,这两个人又意见不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姑姑,我是远儿的母亲,我会害他不成,孩子是陆家子嗣,必须保下。」乔氏身份摆在那里,说话底气也足,她说罢朝着产婆吩咐道,「听我的保小的。」 产婆低头应了声,正要转身回屋里去,那边苏姑姑也开口了,「二爷临行前再三交代,白姨娘不能出事,出了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听我的保大的。」 春兰好茗香急的团团转,这样的情况她们两个也没说话的资格,只默默祈祷着白姨娘不要有事。 这是三房院子里的事情,其他人也不好插手,苏姑姑虽然得陆之远器重,毕竟也是个下人,若乔氏坚决要保小的,她也没办法。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罗氏来了。 罗氏自从和陆之远闹了一场,彻底离心了之后便又病倒了,这会突然出现着实让人惊讶。 苏姑姑眉头皱了起来,罗氏突然到来也不知道是吉是凶,若是她和乔氏站在一边,那又该如何应对。 「母亲也在。」罗氏脸上是病态的白,拿着手绢挡着嘴巴,而随着她靠近明显带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乔氏自然知道罗氏身子不好,见她这副样子才觉得下人传言太轻了,这哪里是不好,根本是马上就要死了。 「你别靠过来,别过了病气给我。」乔氏最怕罗氏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一副嫌弃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 罗氏眼底有寒意划过,面上依旧是恭敬,「是儿媳的不是,儿媳不该生病,不该靠近母亲。」 乔氏话出口也察觉到了不妥,她是陆三太太,陆之远的继母,虽然不是亲生的儿子,可这么堂而皇之的嫌弃儿媳身子不好,传出去对她名声也有损。 「呵呵,我没那个意思。」乔氏干笑了两声。 罗氏显然也没想跟她为了这个事情继续争执下去,她看了眼等在一旁的产婆,「白姨娘这胎不能出问题。」 话落苏姑姑心中一咯噔,果然罗氏和乔氏一个意思,是想保孩子了。她刚想开口说话,那边罗氏的声音再度响起来,「白姨娘也不能出问题。我话放在这里,白姨娘和孩子平安无事,你们都能银子高高兴兴回家,若是有一个出了问题,我不介意多几具尸体陪葬。」 她的声音凉飕飕的,加上那本身带着的病气,好像说句话就能断气了一样,吓得产婆一个激灵,她低头应了声,急匆匆转身回了屋子里面去。 第35章 白素素累的没了声音,产婆过去探了探鼻息,在她脸上拍了拍,叫醒了又塞了片参片给她含着。 「外面怎么说?」其中一个产婆问道。 「别说了,我们两个是死是活这次就看这位主子了。老姐姐,咱们尽全力保母子平安吧。」另外一个抹了把汗说道。 「说的容易,我哪里不想救,可现在这样子要怎么救。」 「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用那个倒是可以搏一搏。」 「你说……那个?」第一个说话的婆子摇摇头,「那个就是书上那么说的,哪有人真的做了,一旦不成,可是一尸两命。」 「不然死了一个,咱们两个命都没了。别管了,只能这么做了,不然我们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那就试一试吧。」 苦涩的味道在唇边蔓延开,参片的味道白素素最讨厌,又苦又涩还有一股药味,含在嘴里让她阵阵恶心。不过这会她顾不上恶心了,肚子里的痛楚又一浪接一浪的袭来,她歇了这么会功夫身上有了点力气,再度叫了起来。 「姨娘,您忍着点,孩子快出来了,不要着急,听我的话做。」两个产婆这会头上都冒了汗,一边跟她说话一边鼓励她呼吸用力。 「我不行了,我没力气了。」白素素抽痛了一阵子,下身撕裂一样的疼着,她想闭上眼睛睡会。 「姨娘您想想陆大人,外面刚传来的消息,陆大人已经到城门口了,马上就要回来了,您可一定要坚持住。」 一听到陆大人,白素素好像又有了些力气,她咬了咬牙,又重新睁开了眼睛,这辈子她和陆大人才刚刚开始,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她一定不能死了。 门口的乔氏讥笑道,「你还真坏,两个都想保住,别最后一个都保不住。」 她刚才听到罗氏的话便没开口了,已经是二选一的结果,罗氏却偏偏要两个都保住,乔氏也乐得看热闹,就看最后两个都没了,陆之远回来什么表情。 「这事不劳母亲费心,若是两个都保不住,我自然会向二爷请罪。」罗氏丝毫不为乔氏的话动怒,平平静静的看着屋子里面。 「姨娘努力,在努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产婆见提到陆之远有用便一直拿着这话勾着她。每当白素素撑不下去了,陆大人归来的距离就拉进了一些,从城门口,到了府门口,一点点又到了二门口。 这样一点点的硬是撑了许久,白素素咬着牙骂道,「陆之远,你怎么还没回来,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我了,我恨死你了。」 她这样扯着嗓子在喊,外面站着的下人都垂下了头,罗氏面色深深如夜色般看不透,一双眼睛深沉的看不透情绪。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素素觉得自己是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这样坚持了几回,也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孩子一直也没生下来,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见不到她家最心爱的陆大人了。 「救孩子吧,我不行了。」她有气无力的抓着床单子,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做了抉择。 她相信就算没了她在,陆大人也会好好照顾着他们的孩子,只是可惜了她上辈子没能有机会做个母亲,这辈子终于有了机会却无缘见上孩子一面。眼皮很沉很沉,耳边嗡嗡作响。 「姨娘,您这么走了,将来陆大人就会娶新姨娘了,到时候陆大人就会忘了你,你的孩子也会叫别人娘。」产婆在她耳边不断地说着话,让她不要放弃。 这话恰好就撞到了白素素心坎上,她一想到陆大人跟其他女人躺在一起,做那些跟她做过的事情,她就觉得胸口憋了一团火焰,再一想自己的孩子没了亲娘,被人欺负的样子,只觉得那火焰越烧越旺。 眼睛突然睁大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叫了出来,这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大,而与此同时男人的步子顿在了门口。 陆之远跟着皇帝去了围场,一整天都是惴惴不安,总是想起白素素,头一天晚上便待不住了,去跟皇帝告了罪,策马赶了回来。 围场在城外,离城里有一天的路程,他硬生生将路程给缩短成了半天,饶是如此,赶回来的时候天也快亮了。 进了府,又一路半跑着往荷风院去,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脚下步子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朱平也是暗叫了一声不好,白姨娘这声音听着不好了。 愣神的功夫,陆之远人已经进了院子,脸色阴沉沉含着暴风雨一样,罗氏再这样的神情面前,竟是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甚至于她看着他这样心急如焚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她还觉得自己可以得到这个男人的心,原来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就成为了不可能。 同一时间,屋内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陆之远整个人便再次愣住了。 第36章 「大喜,大喜,姨娘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屋内两个产婆兴冲冲的喊声传出来。 按理说两个产婆都是经验丰富之人,手上接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户人家生了个小姐还是公子,着实不用这么高兴。可这会不一样,母子平安四个字就是比什么都值得高兴了,要是出了事,恐怕两个产婆命都要没了,这会看着这个襁褓中的小婴孩,她们两个简直觉得喜悦要从心里涌上来了。 陆之远原本提着的心这会松了下来,他也顾不得其他,匆匆掀开帘子进了屋子里面。 门外罗氏松了口气,身子晃了晃,身后的青竹眼疾手快扶住了,「夫人,您没事吧。」 「我们走吧。」罗氏这会好像浑身都没了力气,软绵绵的靠在青竹身上。 一路走到了后花园,罗氏才停下了步子,这会天已经放了白,清晨的光正在一点点冲破黑暗而来,她的声音寂寥又清冷,「青竹,回去告诉母亲,舅舅一家应该没事了。」 陆之远临行前去找了她,他答应救舅舅一家的条件就是要她保白姨娘平安。当时罗氏问了句,「若是大的小的只能选一个呢?」 这个问题她之所以问,就是要确定这个男人的底线在哪里,到底他有多看中白姨娘。 陆之远最后只告诉了她一句话,「我要她活着。」 罗氏笑了,笑容异常的苦涩,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站在外面久了,身子便很容易被冷气打透。 「夫人,您何必要保两个都保着。」青竹着实不懂,女人生产中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只要罗氏一句话,那今夜情况又大不一样了。 白姨娘本就有宠,这回再有了孩子,将来在府里地位就更牢固了。 罗氏没说话,青竹说的她何尝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的绝望。 大的都能留了,那何妨再多一个小的了。 「回吧。」罗氏声音响起,青竹垂首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 白素素在那声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声音之后,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三天,没有任何的知觉,就这样一直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一瞬间的恍然,不知道是梦是真。 「啊!」一声惊叫响起来,她伸手摸了摸瘪下来的肚子,心里一个激灵。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焦急传来,她一抬眸便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男人眉目温和,里面带着明显的关心。 白素素眼眶一下子红了,憋着嘴含着泪,嗓音委屈的不行,「二爷,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没事,孩子没事,刚才让奶娘抱着下去睡觉了。等会醒了抱给你看。」陆之远在她边上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那天夜里情况着实危险,若是差了一点恐怕就是大人孩子都没了。罗氏下了死命,一定要两个都保住,没给产婆一点回旋的余地,正因为如此才让她们孤注一掷的选择了极为危险的法子,最后才能保的住两个。 陆之远不知道若是当时他在场遇到这样的选择,会不会像罗氏那样果决,两个都保住,也可能是两个都保不住。所幸是最后赌赢了,他这会看着脸上还有着明显疲惫的女人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丫鬟们送了煮好的米粥进来,陆之远接过粥碗亲手喂着她一勺一勺子吃完了,又喝了点温水。 睡了三天,肚子里早就空了,这会吃了点热乎东西,才觉得终于有了点力气了。 房门被推开,有穿着齐整的妇人抱着个小婴孩进屋来,笑眯眯的道,「小公子醒了。」 白素素躺在床上不方面起来,陆之远便站起来接过奶娘手里的孩子,抱着回到了床边,轻轻放在了白素素身边。 小婴孩这会已经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大眼睛看着她,白素素一颗心顷刻间柔软如水,伸手想摸摸他,又有点不敢,生怕自己力气大了碰疼了这小小的孩子。 她两世为人,头一遭做母亲,她看到孩子的时候,心中便涌动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激动地好像有点热泪盈眶,这就是她的孩子,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呢。 「哭什么,刚生了孩子不好掉眼泪。」陆之远呵斥了一声,他是写过育儿宝典的人,自然知道女人月子里哭会伤了眼睛这个说法。 白素素也不是难过,就是太激动,这会被一呵斥,立刻收了眼泪,她盯着那小小的孩子看了会,才问道,「怎么这么丑。」 陆大人不用说了,那是天生的美男子,俊美无双,光是站在那里便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白素素虽说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到底也是个小美人。两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皱巴巴,黑黢黢的一个孩子。 第37章 陆之远就等着她问这句话,闻言颇有些得意地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小孩子刚生下来就是这样子,一天一个变化,小时候越丑长大了越好看。」 白素素觉得这话有点不靠谱,不过既然陆大人这么说了,她还是决定相信,反正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宝贝疙瘩,就是丑点也喜欢。 「咱们儿子叫什么名字呢?」 提起这个陆之远就犯了难,「容我再想想看。」 孩子生了,取名字却犯了难,之前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所以名字是分别都取了几个,陆之远写了一整张纸,想着等生下来就选择一个名字用。可这会孩子真生了,那些早先定好的名字又觉得一个都不喜欢了。 名字取不出来,便暂时用陆小宝代替,白素素觉得陆小宝好啊,简洁明了。但是陆之远却不那么觉得,他家儿子怎么能用那么普通的一个名字呢,但是暂时又没有好主意,便也妥协了。 陆小宝是个乖宝宝,出生就很少闹人,整天咧着小嘴巴笑呵呵的样子,十分的招人喜欢。白素素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又是陆之远头一个孩子,自然是个大喜事。陆老太太高兴,赏了她不少东西,各院也都相继送来了礼物。 白素素坐着月子,自然也不用去道谢,只管美滋滋的收着礼物,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陆小宝大眼瞪小眼的,有子万事足,她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不过也有点遗憾的事情,孩子是她的,可却不能叫她娘,要叫姨娘,孩子名义上还是罗氏的。幸亏陆小宝现在不会说话,白素素心里才没有那么难受,想着将来孩子喊着别人娘,她肯定会很失落。 白素素坐月子闲的慌,整天憋在屋子里,时间一长就有些受不了,不能洗头不能洗澡,浑身脏兮兮的,陆之远晚上想留下来,她都给坚决撵走了,她不能她家陆大人闻着她的头油味道入睡。 荷风院的日子波澜不惊,她不知道就在她坐月子这一个月的时间,京城中又发生了件大事。 昏睡了将近一年的三皇子萧平章突然转醒了,皇帝大喜,想着这个为了自己差点死了的儿子,就是一阵的感动,又想着他小小年纪便被牵连贬为庶人心中便觉得有些亏欠,因此便想着法子补偿,恩宠一时无两。 相比三皇子的春风得意,太子最近就很倒霉了,出了两件事,一件事太子协理朝政期间批阅的奏折出了些错误,另外就是太子门下的官员被查出来贪污受贿,涉案金额巨大,皇帝怒火中烧,将太子狠狠骂了一顿,让他回府反省。 四月底是朝中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地点就在皇帝的御花园中,说的是百官同乐。其实就是皇帝待着没意思,让大臣们一块休息一天,陪他吃吃喝喝看看歌舞表演的一个宴会。 皇家宴会能有资格参加的在朝中至少是二品以上的官级,这一天受邀的官员可携带亲眷一同入宫。 陆之远位列九卿之一,自然也要出席,但这种场合就和白素素没什么关系,她原本也不关心,但没想到宫中的贤妃娘娘突然说想看看陆小宝。 贤妃娘娘是四妃之一,也是宫中皇后娘娘病逝之后陆家送进宫里的另一个姑娘,在宫中这些年只生下个昌平公主。虽宠不多,但陆家地位尊崇加上又是先皇后的亲眷,皇帝自然也会多厚待几分,一个月总也有个一天在她宫中度过的。 贤妃要看陆小宝,虽然白素素是亲娘,但这种场合她依旧没有资格去,孩子是她生的,可名以上都是罗氏的孩子,自然要罗氏抱着去。 白素素心里不放心,这孩子刚满月,她哪里放得下心,可不放心也没好办法,皇城中哪里能让她一个妾室进去。 四月的最后一天,罗氏带着陆小宝和陆之远一同进宫去了,而白素素也坐着马车出城去了。她这次出门一方面是去见见妙音师太,另一方面是想着五灵山灵山妙水的,她正好去给陆小宝求个平安符戴着。 妙音师太和她从那次赏菊宴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之前她有孕不能经常出门,但也经常让人送些瓜果点心过去,妙音师太那边也会送她一些山上的花茶回礼,一来二去的倒是也熟悉了不少。 外面阳光很足,四月的天已经开始暖和了,冬天悄无声息的过去,阳光暖暖的,她站在陆府门口,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刺眼的光让她下意识的拿手挡了挡光线,嘴角漾起一抹轻轻的笑。 她真的好久没有出门了,每天待在她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简直都要发霉了。 马车往城门而去,她坐在车里,掀开帘子偷偷的往外看,外面人来人往,街道红砖绿瓦,有小贩的吆喝声传来。 到处都是浓烈又熟悉的烟火气,她不由得微微愣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马车沿着主道慢慢行驶着,突然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内紧接着一阵摇晃,过了会才算停了下来。 第38章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会看路的吗?」 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白素素好不容易坐稳了,舒了口气,对春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春兰点了点头,下车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气呼呼的道,「姨娘,我们的车子走的好好地,刚才有个孩子闯了出来,险些被马车压倒了。结果那孩子的母亲就不依不饶的冲出来,说是我们的马车吓到了她的孩子,让我们赔钱。」 「既然我们吓到了孩子,那就赔些银子吧。」白素素想了想道,毕竟小孩子爱玩,父母担心是正常的。 「哪里这么简单,这母子两个一看就是骗钱的。」春兰十分气恼,又接着道,「原本我们的人也准备赔偿几个医药费就算了,结果那女人一张嘴就是五百两银子。」 白素素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春兰为什么这么生气,五百两,真是狮子大开口了,平常的人家十两银子都够全家一年的花费了,而且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奴婢,还是签了死契的那种。 她嘴角抽了,这是出门不利遇到了讹诈的了。 「我下去看看去。」 春兰闻言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她,「姨娘,不可。」 白素素也知道这于规矩不合,但还是想瞧瞧看,她想了想,拿着面纱带了上去,「这样总行了吧。」 春兰也没办法,便随她一起下了车。 马车前面围了不少人,而最中间的女人手上牵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另外一只手指着面前的小厮,「你们吓坏了我的女儿,今个不给老娘拿出钱来,谁也别想走了。」 「你这女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女儿冲出来挡住了我们的路,现在竟然反咬一口,赶紧的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小厮原本也想着息事宁人,结果这女人就越来越过分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诶呀,要打人了,这日子没法活了。」那妇人一听这话,立马一拍自己的大腿,直接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便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很快将他们的车子围了起来,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 白素素眨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她是刚做了母亲的人,看着孩子心中格外的柔软,这女孩子七八岁,面黄肌瘦的样子,眼神黯淡无光,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饭所致。 她低头在春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让她拿着银子去给那妇人,虽说看得出她在讹诈银钱,可到底孩子年纪小又受了惊吓,权当是为了孩子好了。 春兰也点头,正准备拿银子过去,而白素素也准备返回车上。 谁也没想到那妇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朝她扑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就不松开了,「撞了人就想跑,哪里来的道理,你的马车撞了我的女儿,不赔钱休想离开。」 白素素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举动着实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想到这人就这么冲了过来,还来不及反应,手腕就被她抓住了,然后猝不及防的就被拉到了人群当中。春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要钱先松开我再说。」她吃惊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着妇人开口道。 「放了你,你肯定让他们打我,我没那么傻。」那妇人头发有些乱,身上还打了几个补丁,但是眼神处处透着算计。 那妇人看着白素素的穿着猜到了她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这会在街上被人当街指指点点,肯定受不了,一般人都会选择拿钱息事宁人。 白素素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突然莞尔一笑,「你靠过来一些,我这里有银子。」 两人的距离靠的近,她的声音又刻意放的低,所以旁人也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那妇人看了看她,有些怀疑,但是想着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便靠了过去。 「啊!」突然一声痛苦的叫声,下一刻白素素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蹲了下来。 「姨娘,您没事吧。」春兰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跑过去询问。 白素素一副难受的模样,伸手朝着那妇人一指,「她打我。」 与此同时春兰大喝一声,伸手就朝着那女人扑了过去,「你敢伤人,我跟你拼了。」 那妇人这会也慌了神,她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突然这副样子了。 「你休想讹诈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她本就是冲着银子去的,这会见人出了事的样子,便也害怕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我家姨娘原本让我拿银子与你,却不想你却好心当成驴肝肺,谋害于她。你这样的黑心妇人,我今个就要拿了你报官去。」春兰一边骂着一边跟那妇人厮打着。 周围看热闹的人这会听了春兰的话也转而开始指责起了那妇人。 与此同时,临街二楼的窗边,有男人正手持酒杯看着下面,他目光绕着站在人群中的女人,微风乍起掀起女子的面纱,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得到那女人微微勾起来的嘴角。 第39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那妇人原本就想要骗点钱,却没想到出了这等麻烦,她吓得脸都白了,要是被送到官府去,那指不定要有一顿板子伺候了,她越想越害怕,脸上一会青一会白。 春兰双手叉着腰,朝站在一旁的下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将这个女人拿下送官。」 那妇人闻言,腿都吓软了,她往后退了几步,而后直接扒开人群跑了。 她这一跑不要紧,把那个女孩子扔在了人群中,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见到这个情况,吓得哭了起来。 「要不要追?」小厮大概是被春兰刚才的气势吓到了,这会有点心有余悸的问道。 春兰这会已经来到了白素素身边,伸手扶着她,「姨娘,我们追不追?」 「罢了,不管她了。」白素素说着话看了眼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的女孩,那妇人自己跑了倒是把她留了下来,「拿点银钱给她,这孩子年纪还小,倒是可怜了。」 春兰点点头,从袖子里掏了银子出来递给那个女孩,返回来又扶着白素素上了马车。 「姨娘您真没事吗?」车上春兰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回府吧。」 白素素上了车便扯下了面纱,她看着春兰被刚才那妇人抓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伸手给她理了理,「没事,她没对我做什么,我刚才骗她的。」 「啊!」春兰吃了一惊,眼中有些疑惑,「您为何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她怎么会害怕,不然肯定要跟我们继续纠缠下去。」白素素解释道。 春兰一琢磨也觉得很有道理,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素素,一脸的崇拜模样,「姨娘你真是太聪明了。」 白素素咯咯笑了起来,春兰就是这样好,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好的。有这样的丫鬟喜忧参半,但细说起来喜占的更多。 马车继续朝前走着,周围的人见没了热闹可看,也都散开了。白素素伸手挑开帘子,抬头往临街的二楼望去,刚才她一直觉得有人那边好像有什么人再看她,而且那目光明显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让她很不舒服。 她抬眸的时候,那窗户正好被关上,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车帘被放下来,她兀自出神,旁边的春兰问道,「姨娘,您怎么了?」 「没事。」白素素笑了笑,大约是她多心了,应该只是某个看热闹的看客吧。 窗户被关上之后,男子手持酒杯慢慢喝了口,身边的侍卫模样的人开口道,「主子,您伤势初愈,不宜多饮。」 男子闻言笑笑,「无碍。」 又过了会,那男子放下杯子,抬头朝着侍卫道,「你帮我去做件事。」 那侍卫忙颔首,待听明白了男子所要做的事情,眼中露出几分不解来,但还是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 五灵山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季节一个模样,上次她去的时候是秋天,满山便是金黄色,如今又是春暖花开,山上也是百花胜放,抬目远眺便是一片片花海,美的不像话。 上山是爬上去的,一千四百阶台阶,她是咬着牙上去的。 寺庙香火鼎盛,她先去求了平安符而后才去见妙音师太。她没想到的是,妙音师太竟是不在,她和文书侍者出外远游去了。 白素素想着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既然人不在,那她便准备告辞离去。她们还没等下山,刚才还晴朗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继而下起了大雨。 下山还是要走长长的台阶,这会雨大台阶滑下山恐怕会有危险,她们便折回了仙风观里面避雨。 春雨一向绵柔,极少像夏季那样大雨滂沱,原本想着过会便会停了,却不想雨越下越大,竟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白素素发愁了,她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虽说在仙风观里面睡一宿也没什么,可她惦记陆小宝啊,想着罗氏和陆之远去宫里也该回来了,陆小宝一天没见到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想。 她愁归愁,这雨可一点没因为她的愁而有停下来的打算,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快黑了,可外面雨水还是继续哗哗落着。 「我瞧着雨水好像有点小了,这会下山应该没问题了。」白素素有点坐不住了,她心里惦记着陆小宝,想回去。 「姨娘,这雨比早先还大了不少呢。」春兰看了看外面已经能淹过脚面的雨水,有些深深的忧虑。 白素素便重重叹了口气,显得情绪不高。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雨,谁也不知道这雨竟是一连下了三天。白素素简直是愁上加愁了,这回不是晚些回去,是回不回得去都两说了。 五灵山地势险要,这会雨水又大,周围一点点蔓延上雨水,隐隐的有发展为山洪的趋势。 第40章 观里的小沙尼们一个个也面有愁容,整日的除了念经打坐便是盯着这天看。 白素素在前几天的忧虑不安之后一点点也慢慢沉静下来了,她不是不害怕,而是知道她三天未归,陆之远肯定会派人救她,好像一想起陆大人她总会有些莫名的心安。 夜里雨水大,白素素躺在床上听着雨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刚刚闭上,还没来得及睡着,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位施主,快些起来,山洪爆发了。」敲门的小沙尼叫云生,就是上次白素素哄骗她卖了一束菊花的那个,这回她住下来,又是云生平时送个饭食,一来二去的倒是处的还不错。 白素素一个激灵,慌忙从床上坐起来,将在地上睡着的春兰摇醒,「快醒醒,别睡了,出事了。」 春兰睡眠一向好,这会睁开眼睛有些没回过神,「姨娘怎么了?」 「山洪来了,快起来穿衣服。」白素素匆匆拿了衣服塞到春兰怀里。 这几天最害怕的就是会发生山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真的就赶上了。 春兰愣神也只是片刻,很快明白过来,心下也是一个咯噔,急匆匆的往身上套衣裳。 等她们穿好衣裳又跑去开门,门口等着的云生很是焦急,见她们出来了急道,「两位施主快些跟我走,山洪要来了。」 白素素也不敢耽搁,撑着伞便紧跟着云生一道往外去了。 妙音师太不喜嘈杂,因此仙风观里的小沙尼一共才七八个,这会由为首的尼姑领着,一路往前朝着灵山寺去。灵山寺是皇家寺庙,不管是寺庙的建筑还是围墙都十分的牢固,这会众人自然是先过去避难再想对策。 下山的路都被淤泥堵上了,他们这些人等于是困在了山上,如果这时候再发生大面积山洪,等于是整个将灵山寺埋进去了。 前面无路可走,后面无路可退,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么明显。 白素素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心里惴惴不安的,这夜太黑了,黑的让她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陆府内,陆之远脸色阴沉的比外面的夜色更黑,他听着手下的回报,狠狠地拍了桌子,「什么叫没有消息?」 朱平哆嗦了下,低着头顶着压力回道,「山路被泥浆堵截了,我们的人上不去,到现在也不知道山上是个什么情况。」 「继续加派人手,没有路给我辟条路也要上去。」陆之远说罢人也站了起来,随手扯过架子上的斗篷,便往门口去了。 朱平想跟上去,被他呵斥了两句这才转头领着人往五灵山去了。 陆之远骑着马出门,他直接去了谢府,夜深他也没有走正门,直接翻墙进去了。 谢司言这会正睡得香,突然有人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就把他给扯了起来,脑海中思绪还没理清楚,身子已经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手上一拳直接砸了过去。对方侧头一避躲过了拳风,而紧接着他又是一脚朝着对方胸口踢上去,两人你来我往过了数招之后,他才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来,「别打了,是我。」 拳风猛地停住,谢司言一甩手没好气的道,「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里吓人玩了。」 「我有事找你。」陆之远也收了手。 谢司言点了蜡烛,屋内光线亮了起来,照在男人的脸上,他转头怒道,「你就不能好好叫我起来吗?」 「这种方式比直接叫你醒得快。」陆之远淡淡瞥了一眼。谢司言睡着了那是雷打不动的,叫醒他没有半个时辰想都不要想。 谢司言默了默,伸手揉了揉眉心,「说罢,有什么事值得你大半夜过来的。」 「我要调京畿卫的人手。」 话音落下谢司言眉头皱了起来,指着他道,「你当京畿卫是我的吗,你想调就调。」 「你肯定有办法,白姨娘被困在五灵山了我必须救她出来。」陆之远皱着眉,提起白素素语气显然也沉了下来。 谢司言自然是知道陆之远有多在意这位白姨娘,换成别人他肯定是一口回绝,京畿卫是皇帝亲兵,谢家虽然担着大都督的职位,但真动了这些人,第二天宫里势必会知道。 「我去找卫戎。」 卫戎是掌管京畿卫的统领,想要瞒得过朝廷,就需要他从中周旋了。 「我跟你一起过去。」陆之远说道。 谢司言摇摇头又摆摆手,「得了,你去了还不得把卫戎气的炸毛,我一个人去。」 外面下着大雨,谢司言最讨厌这种湿漉漉的天气,这几天他恨不得门都不要出去,这会有点气哼哼的,「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陆之远斜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三年前谢伯父给你订了一门亲事,你要死要活的不同意,最后……」 第41章 谢司言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求饶道,「你赢了,我去给你当牛做马,那件事不要提了。」 那件事说起来又要牵扯出另外一个故事来,简而言之是谢司言年少胡作非为的时候认识了个姑娘,当时对人家非卿不娶,恰好那时候谢大人给他定了门亲事,谢司言便要死要活不同意,为此甚至写了封信去退亲,女方家自觉收到了侮辱,闹上了门,两家人差点大打出手。最后那姑娘一怒之下答应了退亲,并且很快嫁给了谢家的对头家。 谢司言自觉地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去找心仪姑娘的时候才发现那姑娘不见了踪迹,这件事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记在心里,结果又过了几年,一次宴会上,他偶遇了当年心仪的姑娘,才发现当年自己差点娶了的未婚妻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 这乌龙闹得有些大了,为了这件事谢司言跑去找了陆之远,大哭了一场,哭得是眼泪鼻涕一把又一把,最后喝的多了,脑子也不会转了,连自己三岁时候尿床尿出来一朵云彩图案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 作为好兄弟,陆之远自然是安慰了他,顺便也把他那些丑事都记了下来,有事没事拿出来说上一说,恨得谢司言多少次想要把他灭口了。 从谢府出来之后,陆之远脸色并未轻松,他抬头看着天空,慢慢眯起了眼睛,京城内雨水便这样大了,那五灵山那边恐怕会是这边的几倍,心头烦躁不堪,拉着缰绳一跃跳上了马背,挥动马鞭便朝着城外而去。 五灵山,灵山寺内。 大殿之内诵经声源源不断的传来,白素素却丝毫不觉得心平气和,反倒是觉得心里躁动不安的。 突然门被推开了,小沙弥的声音急匆匆传来,打破了诵经声,也让人的心一下子掉落到了深渊中一般。 「不好了,后山的河水已经涨到了人那么高了,马上就要漫上来了。」 主持师傅闻言略一思考便回头对众人道,「大家随我一道速速下山。」 下山的路已经被淤泥堵住了,便由灵山寺的僧人们拿了铁锹把路清理出来。雨水大,人手又不够,最后仙风观的师太们和白素素春兰都加入了进去,能出多力出多少力气。 许是上天并未将路完全堵住,他们挖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听到一声惊呼声,「通了,通了。」 原来是前面横断了棵树,又堆积了些淤泥挡住了视线,这会将淤泥铲开,便看到了横亘在路中央的断树。 百年的老树,足足有五六个人合抱那么粗,众人齐心合力拉了许久树依旧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 「这可怎么办,再耽搁下去山洪就来了。」 主持方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白素素看了看那横在眼前有两个人高的断树,突然神情一动。 「方丈,可有绳子,长的绳子。」 方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有的,就在偏殿中,只是前阵子用了些,恐怕余下的不多了。」 「有多少都拿来,我们用绳子翻过去。」白素素说道。 主持方丈点点头当即命人回寺庙取了绳子回来。按照白素素的办法,找了个身手敏捷的小沙弥将其中一捆绳子的一头捆在他的腰上,身上再背着一捆,由其他人扶着爬到断树最顶端上面,扔下身上背着的绳子一端,再跳到断树另外一边。而后那过去的小沙弥在对面拉动绳子,拉着其他人过去。 虽然这样速度慢了些,但随着翻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对面拉动绳子的力气越来越大,后面的人相对也容易了许多。 等小沙弥一个个翻过去,小沙尼们也相继翻了过去,最后只剩下了主持方丈,白素素和春兰四个人。 主持方丈年纪很大,白素素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垫后,再三推让下让方丈过去了。剩下春兰和她两个,两根绳子落下来,两人一同握着绳子往上爬。 麻绳很结实,可这会被雨水长时间浸泡加上又拉动了数十个人,早已经是不堪重负了,拉着春兰那根绳子转眼间已经翻了过去,而白素素那根却在即将拉上去的时候突然一松,直接断了。 只听到啊的一声惊叫,她整个人便跌落到了地上,浑身摔得像是散架了一样的疼。 「姨娘,姨娘您没事吧?」隔着树木春兰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没事。」白素素忍着疼从淤泥里面爬了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地方,伸手抓着那半截绳子有些无奈了,霉运真是一波接一波的。 「绳子呢,快把绳子扔过去,我家姨娘还在对面呢。」春兰焦急的喊着。 那边方丈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春兰身上的绳子,「麻绳已经不堪重负,恐怕无法在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了。」 春兰一看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看着众人焦急道,「那该怎么办?」 闻言众人都不说话了,低头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而春兰见此也忍不住骂了起来,「念佛有什么用,你们倒是帮着想想办法救救人,要不是我家姨娘想出的好办法,大伙现在都被捆在另一边。」 第42章 「我记得柴房那边还有跟旧绳子。」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小沙弥的声音响起来,众人又是一喜。 春兰扯着嗓子将绳子的地方告诉了白素素,那边白素素转身便准备返回一趟寺庙。 殊不知她人还没等走到寺院门口,便远远地看到一大波洪水扑了上去,她脚步猛地一顿。 洪水来势汹汹,若是被淹没其中那是连一线生机都不会有。人或许在极度危险的时候脑子反倒是格外的冷静,就像此刻白素素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洪水,竟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反倒是冷静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旁边就是山,只要爬上山躲过去,洪水未必就会漫过去,她想着也没犹豫,当即转身便拼命的往山上去了。 万幸的事她大小就不是娇养着的姑娘,从小到大没少爬山爬树,虽然被陆之远娇养了两年,身子骨僵硬了不少,但到底年轻,略微一活动,到底是灵巧的。 她伸手抓着一根树干,手肘一用力,便跳到了树枝上面,而在她跳上去的瞬间大水便直接从她脚下奔涌而来。 她也不敢停留,只能拼命的往山上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将她身子打湿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更多,只知道两条腿早已经没了知觉,只是凭着本能在被奔跑着。 山上到底地势高,水蔓延不上来,她躺倒在了树丛中,累的差点哭了。 坐起来看了看周围,跑的太急根本就没看路,这会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四周都是一样的树丛,她转了几个圈,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这会雨势已经转小,但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淋在身上还带着冰凉的冷意。白素素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的温度告诉她这是淋了雨发烧了。 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方向便随便找了个方向走着,她现在淋雨发烧,必须找个地方避避雨,将湿衣服晾干,否则这么耽搁下去一旦伤风了,这边深山老林的连个汤药都没有,她可不想没被水淹死最后是病死的。 越走身子越疲惫,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眼睛渐渐地开始看不到东西,她找了路边的枯树枝干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前移动着。 饶是她想要坚持,可身子一点点不听使唤了,腿也越来越僵硬,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黑暗中有呼呼风声在耳边划过,她好像走到了无边的黑暗当中,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突然耳边响起了说话声,画面一转,她站在了一间屋子里面,屋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婴儿床在慢慢摇晃着。她慢慢靠近过去,觉得有几分亲切,那小婴孩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她,好像看到她靠近了一样,咧着小嘴巴笑了起来。 她只觉得心中一暖,好像有什么从心底深处一点点涌上来,伸手刚想抱一抱那个孩子,突然房门被被推开,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进来,她一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男子的容貌,眼前再度一黑,整个人好像被无形中一股大力吸走一样。 「啊!」一声尖叫,昏睡中的女子睁开了眼睛,周围是雨后初晴的水珠,太阳光隔着树丛照在身上带着暖意,又有些凉意。 她坐了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四周看了看,眼神迷茫,「这是在哪里啊?」 身上衣裳皱皱巴巴,沾了泥水又被树枝勾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长袖罗裙,在山里走路就格外费劲,她抿了抿唇伸手直接将裙摆撕开,扯下来的布缠在袖口,将那宽袖直接缠绕成了窄袖。 将衣服简单整理了一番,再走起路来就方便了不少,太阳这会在正上空,估摸着时间应该是中午了,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只觉得浑身都难言的泄气。这四周除了树就是草,根本连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她这会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四周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得出去,只凭着直觉往前走着。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终于累的瘫倒在了地上,背后靠着树干,闭着眼睛想要休息会。 刚闭上眼睛便察觉到脸上有什么低落下来,她以为是树叶上的水珠掉落也没多想,只伸着手胡乱擦了擦,手指碰到了脸上的那滴液体,有着粘粘的感觉。 她一愣,睁开眼睛看着手指,将那液体放在舌尖上舔了舔,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甜的! 再一抬头果然看到她靠着的树干正上方,有一个蜜蜂窝,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了雨的缘故,那蜂窝周围竟是没有蜜蜂。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么大的一个蜂窝,里面的蜜足够她吃上几天了。这会她一扫之前的郁闷,找了根长长的树枝,躲在树干后面将那蜂窝直接捅了下来。 蜂窝落地发生震动,从里面飞出了几只蜜蜂,绕着蜂巢转了几圈,白素素手上拿着根树枝挥舞了几下将那几只蜜蜂赶走,而后她迅速跑过去抱起蜂窝就跑了。 跑了很远的地方,坐下来喘了几口粗气,这才低头看着怀里的蜂窝,忍不住笑了。 第43章 野蜂蜜甘甜,虽然不如饭食管饿,到底也是能吃的东西,吃了些身上也逐渐有了点力气,手脚不像之前那样没力气了。肚子里还是咕咕叫着,但她也不敢贪嘴,在这片林子里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了,这点蜂蜜就是她能够保命的东西,尽量要多吃一段时间。 这会天也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进入夜里温度一下子便低了,她身上只有一身单薄的衣裳,入了夜肯定会冷的,不行,必须要尽快找到个地方躲一躲。 可能是老天觉得她有些可怜,真的让她在入夜之前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不大,里面有些乱草,她刚庆幸自己运气不错的时候,便听到了一声粗重的声音。山洞不大,一眼便可以看到底,这声音突如其来,她不由得吓了一跳,仔细听又没了声音。 四处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她刚松口气突然又响起了同样的声音,这一次她确认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这山洞真的有声音。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前面一块大石头突然动了动,而后那石头站了起来。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待看清楚那站起来的是什么,吓得两腿一软。 熊! 竟然误入了熊窝! 那黑熊转过了身子,将视线锁定在了她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神已经是盯着猎物的样子了。 她靠着山洞壁一点点往边上移动,而那黑熊也跟着她一道移动,就这样一点点移到了洞口,她看了看黑熊,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深吸了一口气,撒腿就开始跑。 身后猎猎风声伴着狗熊的叫声传来,她跑的再快也不敌身后狗熊的速度,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许是太过着急生了几分急智,她低头看着被挂在腰间的蜂窝,略微一犹豫,便扯下来往身后使劲一扔。 那蜂窝砸在狗熊身上躺下来的蜂浆流到了狗熊嘴里,它突然大叫了一声,停下了追赶的步子,低头开始舔着蜂窝。 她深深舒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见狗熊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蜂蜜上面,她这才一点点悄悄往后移动,等到距离足够远了之后才一转头开始跑了。 这一夜经过了狗熊窝,她是不敢再找什么山洞了,只随便找了个树底下靠着睡了过去。 一夜就这么过去,所幸没有再发生其他事情。 到了第二天,困扰她的问题依旧是除了怎么能离开这里和怎么能不被饿死。 前者还算好说,后者却已经是十分迫切的事情了,饿的急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找着能吃的野菜果脯,总要吃点东西维持力气。 下午的时候她找到了一颗野果子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青绿色的果子摘下来咬了一口,酸的牙都要掉了,但有东西吃也比没有的好,闭着眼睛硬塞了几个,随后又摘了一些塞进怀里,准备要是之后饿极了的时候再吃几个。 待在林子里,她对时辰年月没有任何的概念,只知道太阳升起落下就是一天过去了,如此一共过去了三十个来回。 她适应了山里的生活,而且活了下来。一个偶然碰到了一句掉落山底的尸体,想来有些年头了,那尸体已经化为了一摊白骨。但遗落在白骨旁边的东西让她很是兴奋了一阵子,一把匕首,一个火折子。最让她高兴地是匕首是无比锋利的,火折子竟然还是好用的。有了火等于是可以做些食物了,这对饥寒交迫的她来讲无疑是个好消息。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拿了你的东西便把你埋了吧。」她如今一个人在这里待得久了,很长时间不张口,一说话嗓音竟是有些陌生。 将那白骨埋了,做了个简单的坟包,也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便随意捡了几块石头堆在坟包前面。站在坟前她突然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会不会也很快变成一具白骨,又会不会有人很多年后过来把她埋起来。 这样的事情不敢想,越想越觉得绝望,这座林子走了足足一个月了,可也不知道是大的出奇还是她根本是原地没动,就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我一定要出去。」她垂眸低低说了一句,将匕首放好,转头迈步离开。 走到之前做好标记的树底下,掀开盖在地上的杂草,她抿唇笑开了,「今晚可以开开荤了。」 人在逆境绝境中总会激发出来潜藏的本能,就像是她从茫然无措的醒来到后来可以利索的捉到一只野兔,简单收拾干净之后架火烤上,这一系列的动作熟练地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饱餐了一顿,将剩下的兔肉用大叶子包裹好随身带着,她也不耽搁,直接继续走着。虽然前路未知,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不安了,她相信她不会死在这里,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就这样又是走走听听,天气也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热,从夜里还凉飕飕的到夜里闷热的喘不过气来。她猜测着大约是盛夏来了。 第44章 越过了夏季,走入了秋季,算着日子在这片林子里面已经待得有大半年了,转眼天一天天的冷下来,若是进入冬季前找不到路,那她恐怕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天越冷她越觉得烦躁,这段时间养出来的耐性也随着一天比一天多的寒意而消失不见。 「老天,你真是想把我冻死吗?」将最后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她默了默嘴边的油,起身看着暗下来的天色无奈道。 天冷了野兔野鸡也就越来越少,这只鸡腿还是三天前她好不容易猎到的,省了又省熬到现在才算全部吃完。 下次想抓到野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走着,这一走就又是三天。 这三天里,她已经彻底断了粮,路上找的野果子也吃光了,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面的路。 那是一条很长很宽的路,路上正有一队人马在行驶着,前面有几个骑马的,后面跟着马车,拉着慢慢的货物,看样子像是商队。 她心中难以表达此刻的欣喜若狂,在这里熬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活人了,她看着这些人就像是看到了希望,顾不得其他,朝着那些人便冲了过去。 林子里大半年鞋子早就磨碎了,此刻她叫上穿着的是自己编织的草鞋,磨得露了两个脚趾头,天空飘了雪花下来,落在人身上脖子上有着冰凉的寒意,可她这一次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一样,只将目光盯着前面的车子,拼了命的往那边跑过去。 就在她即将靠近的时候,凌空而下的鞭子发出一声响,而后火辣辣的疼痛感觉落在身上,她低头胳膊上便被鞭出了一道红痕,那骑着马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不屑和厌恶,「哪里来的花子,不想活了吗?」 她脚步一顿,停下来捂着火辣辣疼痛的伤口,看着那人半天慢慢低下头来,哑着嗓子道,「对不起,不知道能不能劳烦您带我一程。」 她现在饿了,冷了,浑身已经撑不住多久了,若是错过这帮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遇到另外一帮,她不想赌,只想抓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机。 「快走快走,也不看看是谁家的车马就敢拦着,再不走小心我的鞭子。」那人挥了挥手,显然不想与她多说的样子。 「白丫头,你想什么呢,公子的茶水泡好了吗?」管事娘子手上拿着个小竹棍,一边说着一边往愣神的女子头上敲了一下。 那名叫白芷的女子才回神,咧嘴笑了起来,「水马上就烧开了,茶水一会就好呢。」 管事娘子闻言哼了一声,警告了她几句不要偷懒,转身从茶房走了出去,等屋内只剩下了白芷一个人的时候,她坐在小凳子上,手上拿着把蒲扇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转眼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一个月前她从山里刚出来便遇到了一行商队,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行商,没成想他们金陵卫家的车队。 金陵卫家有多有钱,民间有句顺口溜,白玉为堂金为马,说的就是金陵卫家。就是说这卫家就是铺地的砖都是上好的汉白玉,可见其奢靡程度。 她碰上的是卫家三公子,卫暄。 她当时只想着若不能跟着这帮人,自己恐怕会饿死或者冻死在路上,因此也未多想,尽管那管事扬言要打她,她还是没走。 最后是她和那管事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卫公子。当时车帘子被挑起来,她第一次看到卫暄,那是无法用言语描绘的一个人,谪仙一般的不染凡尘,白衣黑发,端坐于车内,面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影响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卫暄让人带了她到跟前,问了她几个问题,无一例外的她都回答不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不知道叫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就在山林里,走了大半年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出路。 卫暄当时的目光冷冷寂寂的看着她,好似在分辨她话里的真伪一般,最后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有其他打算,决定带她一程。 「你既然无家可归又不知去往何处,不如跟我一起去金陵如何,我还缺个丫鬟。」卫暄看着她淡淡开口。 她当时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狂喜,她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前一刻还是为了下一顿吃什么担忧的人,这一眨眼就有了吃住的地方。 「不愿意吗?」卫暄见她半天不开口,又问了一句。 她连连摇头,哪里会不愿意,点头如捣蒜,「愿意,我愿意。」 卫暄便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如此你以后便叫白芷吧。」 她看着卫公子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一个人笑起来竟是跟冰天雪地一样的寒冷。 她乐颠颠的点头,「奴婢白芷见过公子。」 卫暄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更加的冷了,见她还蓬头垢面的模样,让人带她下去梳洗顺便学习规矩。 第45章 她觉得自己幸运极了,遇到了好心人,因此乐颠颠的跟着管事娘子走了。 天冷了,卫暄怕冷,车内烧了足足的银丝炭,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手脚发凉,手指动了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扔了笔。 「公子,那,白芷要如何安置?」说话的黄衫女子名叫素锦,乃是卫暄身边的大丫鬟,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顿了顿,面上似乎有所顾忌一般,抬眼看了眼卫公子的脸色。 「让她煮茶。」卫暄扔了笔,面上笑的冷冽,眼神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素锦一愣,很快低头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出了车子,外面温度很低,素锦呵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这个冬季看样子又要很冷了。 天空往下飘了雪花,偶尔有几片雪花落在了脖子里,让她不由得哆嗦了下。 管事娘子带着人去梳洗干净了,换了身新衣裳,便给带到了素锦跟前。 素锦看着眼前这张洗干净的脸,眉目干净,容貌不算多出彩,她不明白为何卫公子要留下她,还赐了个名字,要知道那两个字在卫公子这边就是忌讳,提都不能提。 视线落在了眼前女子那双清澈如水般的眸子上,素锦一点点将眉头皱了起来。 这双眼睛竟是和那个人像足了七分。 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公子会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上路,原来竟是因为这双同样的眼睛吗。 「以后你就叫白芷,好好伺候公子,万不可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知道了吗。」 她忙点头应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好好做事。」 素锦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她退了出去。 白芷便这样留在了卫暄的车队里,负责给卫公子煮茶。 卫暄嘴巴很刁,什么茶叶配什么茶水,什么茶水配什么茶具都有明确的要求,白芷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去记,最后也没太记住这些该怎么搭配。 白芷泡茶泡的很认真,但是第一次给卫公子送过去,就让他黑了脸,不过他没说什么,只让她退下去了。 一连几天过去,卫公子头一次觉得自己安排她泡茶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不管是什么上等茶叶,她都能给泡茶路边茶摊一文钱一大碗的粗茶味道来。 素锦派去盯着的人一连盯了几天也没个有用的消息传回来,吃饭,睡觉,泡茶,这就是白芷一天的生活,她不跟人说话,不到处走,对什么事情都不好奇,素锦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人,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卫暄也仿佛是忘记了这么一个人,她泡的茶能喝的就喝了,不能喝了,就倒了,基本上全都倒了。 炉子上的水沸腾了几个水泡,白芷忙将水拿下来,倒在了事先准备好的茶叶里面,屋内很快飘起了淡淡的茶香味,她满意的点点头,端着茶杯便往卫暄的车子那边去了。 这几日寒气浓重,又下了几场雪,他身体本就比常人更畏寒,这会更是连车子都不下去了,整日坐在车厢里,还觉得难受,身子不爽利,脾气也就大了很多,一向人前温和的卫公子,这连续半个月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了。 素锦作为大丫头也没少被骂,最近也有点不敢靠前了。 但白芷不害怕,他觉得卫公子是个大好人,救了她的命,又给了她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还给她开工钱,做的活也不累,只是一天泡三杯茶,其他时间就随她做什么了。 素锦见她来了,冷眼看了一眼,打开车厢门,让她进去。 卫暄本就心下不痛快,这会看到白芷端着个茶杯进来,不知为何眉心皱的更紧了一些。 「奴婢给公子送茶来了。」白芷弯腰行礼语气恭敬的说道。 卫暄盯着她的脸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将茶杯端起来,眯着眼睛盯着茶杯里的茶叶,而后重重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茶杯茶盖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屋内站着的素锦抿了抿唇,这是又要发火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卫暄怒道,「这就是你给我泡的茶?」 白芷不明所以,老实的点头,「是我泡的,有什么问题吗?」 卫暄冷笑了两声,「回去重泡!」 白芷缩了缩脑袋,赶紧应了一声,将茶杯端着走了,车内素锦见卫公子脸色不好本想劝几句,又怕自己被迁怒了,便老实不说话了。 一整个下午,她一共泡了三十六杯茶,活生生将卫公子一张脸给气成了猪肝色。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杯子烫过了,茶叶也洗过,茶香也浓郁,可就是怎么都不对劲。 等她端着第三十七杯茶送到卫公子面前的时候,卫暄已经没了脾气,端着茶杯就喝了。 车内烧了炭火本就热,出了一点汗嘴巴就口干舌燥的厉害,想喝杯茶却不想这一整个下午连杯像样的都没喝上,他也是自己较上了劲,想着非得让她泡出像样的才行。 第46章 一杯茶水下肚,卫暄脸色好转了一些,他道,「再来一杯。」 白芷站着不动,有点为难了,过了会才小心翼翼的道,「咱们的银山毛尖没了。」 卫公子喝茶喜欢银山毛尖,茶叶中的顶级品种,依照卫家的财力这茶叶又根本算不得什么金贵东西,可这会是在外面,卫暄出门也没带太多东西,原本茶叶已经带了两倍的分量,却不想被白芷这一个下午就给泡废掉了。 「炉子上还烧着热水,不如奴婢给您拿杯热水?」白芷提议道。 卫暄刚好转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仇家专门派来气死他的。 「滚出去!」 这一声怒喝,白芷吓了一跳,匆忙转身跑了出去,等出了门之后才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真是吓死人了,怎么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的火。 素锦看着跑远的白芷,无奈摇了摇头,回到了车子上,将车内被卫公子摔碎的茶杯收拾好,又拿了条毯子盖在他的腿上,「夜里寒大,公子莫要着凉了。」 卫暄摔了茶杯,自己坐了会怒气倒是消散了不少,他单手支着头道,「那个白芷最近在做什么?」 素锦想了想回道,「一切正常,除了吃饭和睡觉再没做其他的。」 卫暄闻言皱眉看了她一眼,素锦脸上火辣辣的,她不是没盯着,真的是盯得时间长了才发现真没什么可盯的。白芷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交代她泡茶,就老老实实泡茶,虽然泡的也不好喝。 「还泡茶了。」憋了半天素锦道了一句,卫公子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卫家车队转眼已经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了,眼看还有三天便可以到金陵城,这会便也不着急了,卫暄命人在附近的镇子上住下来,让随行的下人们都可以休息休息。 金陵城历来富庶,就连附近的城镇都连带着十分繁华热闹,临街热热闹闹的酒肆食家,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颜色,白芷跟着一行人在一处别院住了下来。 她自从上次泡茶惹怒了卫公子之后,便已经有很久没有在卫公子面前露面了,她泡茶丫鬟的位子也被另外一个小丫鬟顶替了。现在她就是个闲人,什么叫闲人,就是闲着没事做的人。 当然按照她的意思,能不用做事有饭吃当然是很好的,可毕竟不是自己家,卫暄也没有理由养她一个没用的丫鬟。所以为了不被卫家抛弃掉,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留在这座别院里面。 别院是卫暄的,除非路过时候他会留在此处住上几日,平常时候根本不会来这边。她打探到了这座宅子管事的叫郑嬷嬷,府内女眷们都归她管着,白芷觉得想要留下来,就要先讨好郑嬷嬷。 卫暄睡了午觉,起来之后丫鬟端了茶水过来,他拿起来喝了口,低头看着茶盏里面的茶叶,就想起了白芷来。 「那个白芷最近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异常?」 素锦是个听主子话的丫鬟,闻言便回道,「白芷最近几天和郑嬷嬷走的很近,这几天一直往郑嬷嬷院子里跑。」 卫暄眼神冷了冷,嘴角勾起冷笑来,「她去那边做什么?」 郑嬷嬷是这宅子的管事,可她同时也是卫陵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他这几年放任着她就是想要麻痹卫陵,让他掉以轻心。如今听说白芷跟郑嬷嬷走的近,卫暄自然便把她也当成了卫陵的人了。 原本在那条路上突然出现的女人就让人怀疑,她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让他想不怀疑动机都不可能。 素锦犹豫了下,卫暄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忙垂首回答,「听说是想走郑嬷嬷的路子,留在这别院里面。」 卫暄皱眉倒是不解了,好不容易接近了他,却要留在这座宅子里,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派人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我。」卫暄此刻已经将白芷当成了卫陵派来的人,言语中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 素锦低头应是,而后退了出去。 她刚从卫公子屋子里出来,便有小丫鬟跑来跟她禀报,说是白芷又跑去了郑嬷嬷院子里了。 素锦犹豫了下,便准备亲自去见一见这个白芷。 白芷在郑嬷嬷那边已经连吃了几次闭门羹,这会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她回道自己房间一进门就看到素锦坐在里面。 「素锦姑娘你怎么来了?」她有点惊讶。 素锦看了看她,这张脸太过纯善,倒是看不到什么阴暗的东西,「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往郑嬷嬷那边跑,我来问问。」 她话说完眼神便一直盯着白芷的脸,想看看她有何反应,没有等到不安焦急或者仓惶心虚,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留在别院,便想去问问郑嬷嬷能不能收下我。」 这直白的回答倒是一时间让素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方才道,「你可知道自己是公子的丫鬟,没有公子的命令,你以为你能去的了其他地方吗?」 第47章 「可我没有签卖身契啊,我给公子泡茶好像公子不太满意。现在留在别院做事也是报答了卫公子的恩情。」 素锦再次默了默,没签卖身契是因为她突然跑出来,而且还有嫌疑是卫陵的人。且那泡茶什么叫不太满意,是根本就没有满意的。 「你真的想要留下来做事?」素锦目光冷冽了几分,盯着她的脸审视意味浓厚,「你要知道跟着公子,即使只能做个二等丫鬟也和这边一等丫鬟不同,且留在这边你只能做些粗活。」 白芷点点头,「我愿意做粗活的。」留在这边想来比较轻松一些,若是去了金陵卫家高门大院的,下人们也多,事情也多,她怕自己还没熬上一等大丫鬟,就被人踩压的找不到了。 最重要的一点,她心里隐隐的一直有种感觉,这世上还有她所牵挂的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回去,即使她现在想不起来他们在哪里,可这种感觉又很强烈,她留在这边也方便经常出门打探个消息。 素锦想从她神色中看出伪装的破绽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些真切来,这倒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有些想不通了。 从白芷这边离开,素锦去了卫公子的屋子里面,将消息跟他说了。 卫暄听完后半天没说话,许久后开口道,「她真是这么说的,不是作假?」 素锦点点头,「奴婢瞧着并不像作假。」其实她更想说这位白芷都恨不得立刻能留下来不走了一样,都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的人。 卫暄没说什么,素锦等了会也没等到吩咐,便躬身退到了一旁去。 白芷这几天依旧是每天都去郑嬷嬷院子里送些吃的,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举动让庄嬷嬷有些一头雾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在她又一次拿着庄嬷嬷喜欢的海棠糕敲门的时候,郑嬷嬷见了她,待听完了她的话,顿时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你想留在别院做事?」 白芷连忙点头,「求嬷嬷留下我,我一定会奴婢干活的。」 郑嬷嬷听说过白芷是卫公子带回来的丫鬟,但是好像被主子厌弃了,没有安排事情做。留她在别院也不算是大事,但郑嬷嬷有点看不上白芷,总觉得她有点笨拙,未必是个得用的。 因此白芷没有得偿所愿,被郑嬷嬷拒绝了。 她有点灰心了,这都忙了好几天,可还是失败了。 白芷想着想去找找素锦,她是大丫鬟说的上话,看看能不能帮着说点话。这会天渐渐暗了下来,她刚走到卫公子住的正院便听到了里面响起了一阵乒乓作响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想着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在卫公子院子里打架。 卫暄坐在椅子上掩唇咳嗽着,院子里的护卫们正和黑衣人打斗着。他冷眼看着那些在他眼前飞开的剑花,目光冷冰冰的,他马上便要回到卫家,想必是卫陵坐不住了,这么急匆匆的派了人来杀他。 能跟在卫暄身边的护卫都是千里挑一的好身手,对付几个黑衣人是绰绰有余,很快黑衣人便相继倒了下去。 白素素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看着院子中打斗的情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看明白了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转身就要跑。 她想跑那边黑衣人却发现了她,一个纵身便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子处。 「好汉饶命,小女子只是个过路的,什么都没看到。」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她说了什么,伸手拎着她便扔到了院子中,而此时他的同伴正被卫暄一脚踢翻在地。 「抓了个丫鬟你以为跑的了了?」卫暄嗓音淡淡的开口,带着几分病弱的口气。 那黑衣人也是着急了正巧白芷过来,就拉着她做了人质,可这会发现她只是个丫鬟之后,脸色便多了怨毒,「原来是个没用的废物!」 「好汉说的对,我什么用都没有的,您放了我吧。」白芷这会吓得两腿都软了,生怕那长剑一个不留神把她小命解决了。 「没用的东西。」他手腕一转,剑光擦着她的脖子而过,那一瞬间白芷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卫暄手持长剑,一个漂亮的剑花翻起而后便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捂着手腕惨叫着。 黑衣人无暇顾及她了,白芷趁机赶紧跑到了卫暄边上。 护卫们迅速上去,将那黑衣人以及他的同伙们都抓了起来,那些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院子。 白芷捂着胸口余惊犹在,一转头便看到卫暄再看她,忙低头道谢,「奴婢谢公子救命之恩。」 刚才若不是卫暄及时出手,恐怕她小命就没了,算起来这已经是他救了自己两次性命。 卫暄侧目的瞬间突然瞳孔一缩,伸手便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身前,而在那瞬间有一把长剑朝着她刺了过来。 第48章 她挡在卫暄面前,许是黑衣人受了重伤,失去了准头避开了她的重要部位,即便如此胳膊上还是挨了一剑,鲜血顺着胳膊往下躺着,染红了她一身素色的衣裳。 那拼着最后一口气还要刺过来的黑衣人很快被护卫们乱刀砍死,只留下了一片鲜红的血以及漂浮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白芷见了血只觉得眼前一黑,猝不及防的便晕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的是柔软的云锦面子的被子,柔软细致。这不是她的下人房。 「醒了?」男人的声音淡淡想起,让她吓了一跳,慌忙坐起来,动作急了又扯动到了胳膊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芷看着坐在书桌前翻着书册的男人,眼前想起她晕倒前被拉在他身前挡刀的情景来,只觉得手脚一阵阵冰凉,她打量了一眼屋子,便知道这不是她的房间,穿鞋下了床,低眉顺目的开口,「奴婢告退。」 「等等。」 卫暄抬眸看了她一眼,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只有那露出来一截白皙的脖子,「桌子上有药,喝了再走。」 白芷闻言看了眼床边茶几上面的药碗,转身走过去端着药碗便一饮而尽。 浓郁苦涩的药汁进入喉咙,她脑海里面不知为何有两个声音在说话。 「我不喝,药太苦了。」 「给你准备了糖蜜饯,你听话把药喝了。」 「不喝不喝,糖蜜饯一点也不甜。」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肯喝药?」 「您亲我一口,亲一口我心里就甜了。」 白芷握着药碗的手指顿住,那一幕那样熟悉,那个声音那样温暖,可她脑海里丝毫记忆都没有。 「边上有蜜饯。」卫暄看着她皱眉不说话,只当她这是嫌药味苦涩。 白芷点点头,低头道了声谢,手指捏了一颗蜜饯果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将苦涩味一点点驱散,她想顺着这味道再去想想与那熟悉的声音有关的事情,可这会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这伤因我而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补偿。」 白芷先是一愣,随即面上一喜,只是她此刻低着头那喜色便被掩藏住了,她抬头看着卫暄道,「奴婢想留在别院。」 卫暄听说过她最近一直想留在别院的事情,这会倒也不算意外,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你其实还可以提其他要求,金银财帛我都可以满足你。」 「奴婢不要金银,只希望留在府中。」 金银财帛是诱人的,若是可以她自然也想有足够的钱,可以过好日子,可她也知道,一个女人在外面是何其艰难,她无根无基,将来遇到了麻烦又该如何应付。卫家有财有势,在这里当丫鬟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且如果有机会也能找一找她的家人。 「我身边还缺一个丫鬟。」卫暄看着她又道。 话说到这个地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白芷却摇摇头,「奴婢笨手笨脚,恐怕伺候不了公子,只希望能留在别院里面,做些粗活就好了。」 跟着卫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拉着挡刀了,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最要紧的是她不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如果跟着卫暄,恐怕就要签卖身契了,毕竟卫公子身边是不会允许留下一个随时会走的人。 别院这边她打探过,这边的下人分两种,一种是死契,签了就是将自己卖了,另外一种是活契,一年签一次。且别院这边人口简单,正适合她留下来。 卫暄见她嘴上说着笨手笨脚却一脸避之不及的模样,神色凉了几分,但他身为卫公子自然不会开口挽留一个丫鬟,如此便开口道,「既然你想留下来,那就随你。」 白芷听到他这么说,终于如释重负,好像自己手臂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她双眸终于有了喜色,抿唇笑着道谢,「奴婢谢过公子。」 回到她的小屋子里,白芷哆嗦了一下,刚才在卫暄屋子里,烧足了炭显得温暖,这会回到了下人房立刻就打回原形,数九寒天的,屋子里凉到了骨子里。可她是下人,根本没有炭火用,平常晚上冷了都是捂紧被子取暖。 这个时候她又觉得有点后悔,当时就该跟卫暄要一大笔钱才对,这样自己以后还能雇两个丫鬟伺候着呢。 自己想想就乐了,一只手受了伤,便用剩下的一只手铺好了被褥,躲在床上趴了会。 卫家对下人还不错,至少被子都是加厚的,盖在身上一开始还有点凉气,很快就暖和了,躺着躺着就困了,便睡了会。 她做了个梦,梦里还是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个小婴孩,穿着云锦缎绸料子的衣裳,上面绣着一圈百福,看着十分讨喜。 那孩子似乎也看到了她,冲她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她顿时便觉得心里暖成了一汪水。 第49章 她刚伸手想要抱抱那孩子,手指一碰孩子便消失不见了。她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屋子突然场景一变换,又变成了另外一间屋子。 屋子里坐着个男人,长身玉立,背对着她站着,看背影有些忧伤,她莫名的心里也难受起来,虽然不认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他有什么伤心事。 刚准备靠近,那男人也是突然消失不见了。 「啊!」 一声惊呼,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梦境回到现实,她看了看漆黑的屋子,只觉得异常的冷。 一夜过去,第二天是个好天。 现在她受了伤,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但这伤都是替卫公子受的,伤好之前自然也不用去干活,这几日便可以好好歇歇。 饭食有人按时送来,比丫鬟的饭菜多了味补汤,想来是因为她的伤势的补偿,这会她也美滋滋的享用了。 卫暄在别院又住了三天,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临行前素锦来了一趟,意味深长的给了她一块腰牌,说是待不下去可以去金陵卫家找她。 白芷觉得很奇怪,她一个普通的丫鬟何至于让素锦亲自照顾,但既然是一番好意,她便接受了。 等素锦走后,她拿着小圆腰牌看了看,之后便塞进了衣服口袋里放着了。 马车内,卫暄闭目养神,素锦上了车,垂首道,「公子,腰牌已经给白芷了。」 「嗯。」卫暄睁开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她以为留在这边会比跟着我好,岂不知这里就是个狼窝。」 素锦也叹气,谁说不是呢,这座别院里的人没有一个善茬,都是各方送来的人,卫公子也懒得管,便都借故留了在别院里面,让她们互相撕咬。 马车缓缓动了,离着别院一点点远了。 这一天白芷正式留在了卫家别院做了个丫鬟,同样在这一天,京城中多了一个衣冠冢。 陆之远看着石碑上面的字,心头一阵阵的难受,他不想承认,可不承认也的承认。 那场山洪淹没而来,白姨娘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他不相信,派了人足足找了大半年,几乎将整个五灵山翻了过来,可最后依旧是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实过了这么久,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白姨娘及时当时侥幸在山洪中活下来,那这长达半年的时间,恐怕也没有了生机。 他一直拖着不肯承认,可又想着入土为安,便给她立了个衣冠冢。 怀里抱着的孩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前面的石碑,陆之远低头便看到了挂在孩子脖子上的平安符,他笑了笑,「你娘这人胆子很小,她一个人肯定会害怕的,以后爹有时间就带你来陪陪她。」 小小的孩子并不明白她说了什么,只是咧着小嘴巴笑呵呵的,陆之远叹了口气,回头将孩子交给了跟在身后的春兰。 春兰这会已经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她抹了把眼泪,看着石碑保证道,「姨娘您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 ☆☆☆ 白芷胳膊上的伤养了半个月也一点点痊愈了,她最近烦心事着实不少,这个别院之前觉得很简单,可待得时间久了才发现一个个都不简单。 别院里面有现在就她知道的来讲,一共分为四派。 三个挂在卫暄名下的女人互相勾心斗角,各自一派,郑嬷嬷管着别管的事情也是一派。三个姨娘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在府中互相暗算,郑嬷嬷选择冷眼旁观,这府里看着平静实则整天都是波涛汹涌。 白芷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选择要跟着谁,这个别院如果不选择站队,很快就被其他人联手挤兑的没了活路。 这些事她是从一个烧火小丫鬟嘴巴里听到的,这个小丫鬟是郑嬷嬷的人,跟她说这些的时候顺便还拉拢了她。 她顿时有种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脚的感觉,原本她选择留在别院就是看上了别院人口简单这一点,没成想这里这么复杂。可她这会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了。 晚上,白芷躺在床上发呆走神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吵闹声,她本就没睡,便起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结果一开门便看到院子里面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都围在其中一个屋子门口。 她还没等靠近便听到管事模样的人不耐烦的拨来了围着的人,不耐烦的呵斥,「都让让,真晦气死了,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话功夫便从屋子里抬出了个架子,那上面似乎躺着个人,上面盖着白布,并看不清是谁。 那两个抬着架子的人显然还有些困意,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其中一个手上一个不稳,架子便掉到了地上去。 那架子上抬着的人掉了下来,白布掀开,惨白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睁着,那方向正好对着白芷站着的方向,她两腿一软,直接靠在了门上。 第50章 「听说是北苑的赵姨娘打死的,就为了一个茶杯,人送回来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了。」 「快别说了,那刘管家就是赵姨娘的人,省的被听到了我们遭殃。」 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白芷耳朵里,她觉得有些手脚发凉,为了个杯子就能把人打死,这赵姨娘该是有多狠心。 北苑住了三个姨娘,赵姨娘,周姨娘,柳姨娘。 传闻赵姨娘脾气最不好,柳姨娘最好看,周姨娘是笑面虎,这三个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白芷不明白,既然这三个人都是卫暄的女人,为什么不跟着他回金陵卫家,反倒是留在了这小小的别院。难不成现在流行金屋藏娇吗。 三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跟着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想来想去还是郑嬷嬷那边比较牢靠,便拿着月钱去厨房点了几样郑嬷嬷喜欢的菜肴,拎着过去了。 冬季天寒,从她的院子走到郑嬷嬷那边要穿过整个别院,白芷便寻了小路走,穿过假山的时候明显听到有人在后面说话。 她自觉自己不该偷听别人说话,便准备偷偷离开,不成想步子刚迈了一步,那假山后面人的说话声也相应响起来,「主子那边等不及了,账册三天内必须要拿到。」 「我有什么办法,那账册放在书房里,书房四周全是暗卫,我要是去拿立刻会被一剑杀死。」说话的是个女人,白芷听出来那是郑嬷嬷。 「我知道三天后卫暄会到城里办事,到时候我会派人在他回程的时候伏击,他出门带的人必定不多,到时候召集人手自然会把暗卫调走,你只需要见机行事。」那陌生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郑嬷嬷沉默片刻才开口,「知道了,我会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白芷听完他们两个的对话,只觉得有些惊讶,郑嬷嬷竟然和人一起想要谋害卫暄吗。 果然这里一个都不简单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食盒,有些庆幸自己还没送出去,拎着便准备走,结果刚一转头便顿住了,有人掩在假山后面,她看不到是谁,只能看到露在外面一点豆绿色的裙摆。 她无暇去管这些,急匆匆走了。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那假山后面走出一个女子来,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不成想踩到了一颗小石子。 动静并不大,但假山后面的男人是习武之人,对声音格外敏感,他眉头一拧,叫了一声,「什么人?」 郑嬷嬷也被吓了一跳,两人转过假山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了一抹素色的裙角。 「这个人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她听到了我们说话,不能留活口。」那男人声音阴森森的透着冷意。 郑嬷嬷低头应道,「我立刻让人去查。」 白芷急匆匆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反手关上房门,捂着胸口有点惊魂未定,这帮人要在三天后伏击卫暄,她在犹豫自己应不应该通知卫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算了,卫公子身边保护的人多着,她一个小丫鬟还是不参与了,省的最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这样一想她便决定就当这事她没听到好了,虽然不准备给卫暄通风报信了,但郑嬷嬷那种串通外人谋害主子的人她自然也不能投靠了,看着桌上的饭菜,她默默打开食盒自己吃了起来,花了那么多银子,扔了怪心疼人的。 郑嬷嬷回到院子里,让人查了今日府中下人的行踪,将没有同伴一个人出门的人都挑了出来。 郑嬷嬷以库房丢失了块白玉翡翠蝴蝶为理由,将府中的丫鬟们全部排查了一遍。那个时间府中下人正好是休息,不少人都聚在一起玩牌,但也有几个是单独行动的。 没有任何人陪同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赵姨娘身边的丫鬟碧云,一个是柳姨娘身边的浣纱,还有一个就是白芷。 这三个人被郑嬷嬷叫到了跟前,分别问了她们几个问题。 白芷听着问题便觉得不对劲,这是想问她下午去没去后院子,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没去,她去厨房点了菜,只要郑嬷嬷让人一问便可以打听出来。 「下午的时候我去过后园。」白芷悄悄呼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郑嬷嬷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冷声道,「你去后园做什么?」 白芷看了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去嬷嬷你的院子说说话的,但是我拎着食盒去的时候你并不在,所以我就回去了。」 这话她可以笃定,因为那个时候郑嬷嬷正躲在假山后面跟那个男人说话呢。 郑嬷嬷眉头没有松开,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假一样,「你有没有走过假山那边?」 白芷闻言一愣,眼中有些疑惑,「没有啊,那边路不好走,我是从荷花池那边的。」 第51章 郑嬷嬷点点头,摆手让她出去了,很快又将其他两个人都叫了进屋。 白芷和碧云两个回答的都没什么破山可循,到了浣纱的时候,郑嬷嬷脸上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下午的时候去了哪里?」 浣纱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一笑,「在后园子转了一圈。」 「可曾去过假山附近?」郑嬷嬷又问道。 「去过,碰巧还听到了嬷嬷您和一个男人在说话。」浣纱笑了起来,「原本我没打算偷听,可嬷嬷您说的话着实让人觉得有趣。」 郑嬷嬷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很快神色变成了冷笑,「你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告诉卫公子了。」浣纱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如果我将这消息告诉卫公子,卫公子肯定会好好嘉奖我一番的。」 「你以为你能走出这间屋子?」郑嬷嬷眼中的神色只有一瞬间的不安流露出来,很快便平静了,这里是别院,是她管着的地方,想要一个人开不了口办法多的是。 「你杀了我也没用,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你说的话吗?」浣纱显然并不害怕,反倒是眼中有着隐隐的兴奋。 郑嬷嬷看着她的神情,明显是有备而来,「说罢,你要什么?」 「荣华富贵。」浣纱吐出四个字。 郑嬷嬷被气笑了,「我自己都是奴婢,你跟我要荣华富贵,岂不是可笑。」 「不可笑,我知道嬷嬷手上有一笔银子,只要您将这笔银子给我,我保证这个秘密一辈子烂死在了肚子里面。」浣纱说道。 郑嬷嬷眉头拧着,深情透着森然的怒气,那笔银子是田庄上刚送来的去年收成,要是她擅自动了,年底清账的时候数目对不上她自然脱不了干系。 「不行,那笔银子动不了。」郑嬷嬷直接拒绝了。 「如果我拿不到银子我可就不能保证这嘴巴会说出什么了。」浣纱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或者我可以将消息告诉卫公子,我想卫公子会很愿意给我一笔银子的。」 「你真当我不敢动你了?」郑嬷嬷被人威胁着,心头十分不爽快。 浣纱却又添了一把火,「如果我死了,我保证你串通外人谋害主子的事情明天一早便会传到卫公子耳朵里。」 郑嬷嬷脸色阴沉沉的,半晌后冷笑道,「好,我给你银子。」 浣纱得到了这句话,嘴角勾起了笑意,她站起身看着郑嬷嬷,「我给你三天时间,卫公子到城中之前我希望能看到银子。」 郑嬷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浣纱走了出去,而后狠狠砸了只青花瓷杯子泄恨。 门口白芷和碧云两个等在门口,浣纱拉开门出来,趾高气昂的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先走了,你们还准备留在这里喝茶吗?」 两人都是一愣,随机明白过来,便和浣纱一道出门去了。 白芷住的院子在西院,碧云和浣纱在北苑,不同的方向,顺路的地方很少,从郑嬷嬷院子里出来走了没多久便互相分开了。 晚上白芷躺在床上没睡,脑海里想着郑嬷嬷和浣纱的神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郑嬷嬷那脸色明显是动了怒,她看着浣纱眼神都不对,可偏偏无可奈何地样子。 她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想起来白日里看到那抹豆绿色的裙子,她吃了一惊,浣纱莫不是就是那个躲在假山另外一侧的人。 第二天一早,她刚从床上爬起来,屋内便迎来了一个人。 浣纱。 「浣纱姑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白芷笑笑,总觉得她这是来者不善。 浣纱朝她看了一眼,很自然地进了屋子,而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你昨天去了假山那边吧,也听到了郑嬷嬷和那个男人的谈话。」 白芷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开门见山说这些,虽然被猜中了,但她却不想承认,「我不知道浣纱姑娘在说什么,我一会还要去厨房帮忙干活,姑娘要是没事我就不留你了。」 浣纱笑笑,「你不用给我装糊涂,我说的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不然我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郑嬷嬷,你说她会不会相信?」 白芷抿了抿唇,无奈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跟你唠唠家常。」浣纱笑笑,「顺便告诉你我和你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郑嬷嬷若是知道当时你也偷听到她说话,你以为她会放过你么?」 这一点白芷自然是想到了,所以对浣纱此次的来意更加的不解,所幸浣纱也没有卖关子,从怀里掏出个荷包,交到了她的手上,「你只要帮我将此物拿到城外交给迎客楼的掌柜,我便答应不将此事告诉郑嬷嬷知道。」 白芷想拒绝她,可有怕她真的将此事告诉了郑嬷嬷,到时候恐怕会惹来麻烦。 第52章 「好,我会想想办法帮你送去的。」白芷点点头。 从白芷屋子里出来之后,浣纱四下看了眼,嘴角勾着笑,而后笑眯眯的走了。 等她走远后,躲在暗处的人急匆匆的离开了,一路去了正郑嬷嬷的屋子里。 郑嬷嬷听完属下的禀告,一张脸十分的难看,她在生气,这浣纱太过狡猾,她原本想着浣纱既然有同伙,这个时候自然会找同伙商量对策,她便派人紧跟着她,准备查到同伙之后一网打尽。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聪明,今天确实是去见了人,可人数未免多了些,前前后后见的人不下十几人,这些人分布在各个院子里,有扫地的,有各院的丫鬟,有厨房的,人多了她便无法下手,总不能将十几人都解决掉吧,且这些人中还有几个来头不小,郑嬷嬷无法动。 白芷留在别院之后便是留在厨房帮忙,正好厨房前阵子有个小丫鬟得了风寒没了,厨房管事那边缺人手,她便过去顶替那个小丫鬟。 厨房做着整个别院的饭菜,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所以不管是那三个姨娘还是郑嬷嬷都派了人过去,白芷夹在这些人中间着实不太容易,所幸有个烧火的小丫头跟她还算不错,两人有时候闲下来能说上几句话,也是从那小丫头嘴里她才知道了不少别院的事情。 白芷很忧伤,卫家别院虽说只是个别院,但也不允许下人随意出入其中,要出门必须要郑嬷嬷的手牌,那边浣纱又让她今日一定要将东西传递出去,她便有些着急。 「你怎么了今天,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心事?」烧火丫头小瓶儿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 「没什么事。」白芷对她笑了笑,一边继续摘菜一边随口问了句,「咱们厨房的菜都是每天送来新鲜的吗?」 「那是自然,府中每天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蔬果。」小瓶儿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送菜的呢,是咱们的人出去买还是有人送进来呢?」白芷扯过一个凳子递给小瓶儿,她便坐下来,随手拎起一棵菜开始摘起来。 「外面有庄子,里面种了瓜菜,寻常菜类都从庄子上出,但也有一些需要到外面采买的。」 白芷点点头,「那你可知道是谁负责采买的吗?多久出一次府?」 小瓶儿看着她有些奇怪,「你今个怎么打听起这个了?」 白芷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伤感来,「我在城里还有个远房亲戚,我想去找找看,也不知道他们还住不住在这边了。」 「原来是这样。」小瓶儿说完朝她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我知道过了午之后尤嫂子就要出门去采买接下来几天的食材,不出意外会带着山杏一起。」 白芷点点头又说了点其他的便将话题岔开了,这说话的功夫厨房管事也看到了小瓶儿,朝她呵斥了几句,她吐了吐舌头便赶紧跑去烧火了。 山杏是赵姨娘的人,尤嫂子是柳姨娘的人,两个主子都不和睦,下人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芷琢磨着要是山杏不能出门,那她自然可以趁机跟着尤嫂子一道出门去。 可问题是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山杏呢。 厨房里各人都忙着做事,无瑕顾及她这边,将手上摘好的青菜放到篮子里面,打上水清洗干净了,正要送回厨房里备用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堆在墙角的一株白香草,顿时一愣。 午间各房的主子们都用过饭食之后,厨房也清闲下来,丫鬟婆子们都各自找了个地方躲躲懒。 山杏忙了半天只觉得脖子发酸,她刚想出去透口气便看到桌子上放了几块榛子糕,像是刚出锅不久的样子,白白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自来喜欢这种糕点,这会厨房没什么人,那榛子糕放在桌子上像是诱惑她一样,她四下看了看,便伸手取了糕点塞到了袖子里。 回到房间山杏便拿出榛子糕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便有些犯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最后一颗榛子糕咽下去之后她整个人便缓缓倒了下去。 而在她睡着之后,门口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响了三下,过了会又响了三下,很快房门被人推开,有女子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待确定了山杏确实晕过去了之后,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白芷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知道的,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白香草的果子加上榛子可以让人短暂的昏迷,她低头想了想,好像很久之前有人跟她说起过这些,但想细想又完全没了印象。 白香草是夏季驱蚊虫得好东西,寻常人家也会备上几株留着用,着实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 白香草夏季开花,花香很淡,对人无害,但香气却是蚊虫的克星。 可很少人知道白香草用处并不只是驱蚊虫,冬季的白香草花谢之后便开始结出小小的一颗果子,这果子味道略微苦涩,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也没人会注意。可这小果子要是和榛子碰到一起就会形成一种天然的迷药,能让人昏睡至少三个时辰,而且醒来之后也不会觉得有异样,就和平时睡了一觉一样。 第53章 厨房里,尤嫂子让人到处去找山杏,两人本就不合,这会山杏不知所踪,耽搁了出府的时辰,尤嫂子便有些不耐烦。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厨房里的小丫鬟诚惶诚恐的摇头,「没找到。」 尤嫂子便很生气,正要发火的时候,又有个小丫头从外面跑了进来,「找到了,找到了。」 那小丫鬟喘着气道,「山杏姐姐在房间睡着了。」 尤嫂子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这山杏平时就喜欢偷懒,现在是越来胆子越大了。 「睡着了你不会叫她起来吗,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尤嫂子朝着小丫鬟怒道。 「奴婢叫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说!」尤嫂子皱眉显得很是不耐烦。 「山杏姐姐说她现在很困倦,不去了。」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说完了,又低头看着地面了。 尤嫂子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好一个山杏,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之前出门采买的时候,山杏就左一句太累,右一句太累的,让尤嫂子很是气恼,这会听说她睡着了不肯过来更是觉得山杏根本就是故意的。 山杏出了临时不去,可出门采买却不能耽搁,尤嫂子看了一圈厨房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白芷身上,朝她伸手一指,「你,跟我出门。」 厨房里面人手上都有活要做,且采买油水丰厚,她是不想白白便宜了别人,白芷不同,她刚来什么都不懂,且平日里也看着好说话最合适不过了。 白芷闻言擦了擦手上的水站起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刚摘了一半的菜,「可是,可是我还有活没做完。」 尤嫂子哼了一声,随手一指旁边的小丫鬟,「你去帮她摘菜。」 闻言白芷便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尤嫂子出门去了。 路过旁边的小丫鬟身边的时候,白芷悄悄抬头朝小丫鬟笑了笑,那小丫鬟也回了一个笑容。 小瓶儿在厨房烧火没少被山杏欺负,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自然是恨得痒痒,白芷便是利用她这个心思让她帮着在尤嫂子面前说几句话,如此尤嫂子之后必定会借机找山杏的麻烦,也算是给小瓶儿出口气了。 出门采买自然是要坐车,白芷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眼观鼻鼻观心,不多问不多看,显得十分的木讷,尤嫂子看了她好几眼也是颇为满意,她就喜欢这就安安静静的小丫鬟,比山杏那种只会跟她对着干的好多了。 山杏是赵姨娘的人,平日里跟尤嫂子没少对着干,尤其这采买一事上,有山杏在场很多时候尤嫂子都没办法捞油水,所以对她恨的是牙痒痒的。 这回山杏没出来,反倒是跟了一个傻乎乎的白芷,尤嫂子一想便乐了,因此对白芷言语也温和不少,「你年纪不大也是爱玩的时候,采买十分无趣,你难得的出来一趟,一会我将你放在热闹的街道上,你可以自己转转,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到了申时三刻,我再回来接你。」 白芷心中高兴面上却十分的为难,「这,这……」 「不用害怕,你只管好好玩就行了,其他事交给我就可以了。」尤嫂子大手一挥直接做了决定。 最后是在街道口将白芷放下来的,她站在街边看着周围热闹的街景,总觉得在哪里曾经看到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愣神的功夫一辆马车从另外一条路上疾驰而来,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白芷去反应,眼看着那马儿扬起两只蹄子,便要从她身上踩过。 千钧一发之际,她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是她不想跑,而是跑不了。 一声嘶鸣,她心里暗暗道了声,完了。 她还不想死啊,她还没找到自己的家人,不想就这么死了,而且被马踩死好像会很疼的。 预料中的疼痛没来,倒是响起了砰地一声,白芷睁开眼睛,街道上的菜摊子被马车撞翻了好几个,这会几个菜贩正围着那马车吵闹了起来。 白芷转头看了眼那靛蓝色的宝盖马车,伸手捂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幸亏那驾着马的小厮及时调转马头否则她现在可能骨头都得被踩断了几根。 自己反正也没受伤,而且看那小厮被几个菜贩子围着很是着急的样子,她也不过去找他要赔偿了。 白芷想想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大的好人那。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风铃的叮当声,那是挂在马车一角的迎风铃,这会铃铛响起,便有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金宝,应该赔偿多少银子,算好赔偿给大伙。」男人的声音温温淡淡的,如春风般好听。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便想要回头去看,只是她回头的时候那说话的男人已经重新掀开车帘进了马车里,她只来得及看到那一片玄色的袍子边角。 第54章 白芷看了会又忍不住好笑,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真是没救了,遇到个好听的声音就走不动路了。」 说罢她转头看了看方向,便迈着步子走远了。 金宝将银子赔偿给几个菜贩子之后,腰间的钱袋也空了,他苦着脸冲着车内的男人道,「大人,已经都赔偿过了。」 车内男人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而后又道,「刚才险些撞到的女子可有受伤?你拿些银子去看看。」 金宝忙应了声跑去刚才马车冲过街口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被惊吓到的女子,便返回马车前复命,「大人,那女子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想必是离开了。」 男人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开口道,「继续上路吧。」 金宝应了声,轻轻一跃便坐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离开了。 金陵之地历来富饶,尤其以金陵卫家最甚。 近几年朝廷颁布了各项法令,在这里都遇到了阻碍,尤其是私盐一案,朝廷一向严禁贩卖私盐,但金陵这边依旧是每年私盐出产最大的地方。金陵地势特殊,许多百姓都可以自己制作私盐,官盐便不好售卖。 官员们每年考核的任务达不到便将官盐强买强卖给了百姓,凡是十岁以上的便算是一口人,按照人口强制购买官盐。买卖用小称,给的斤两少,价格却是贵上几倍。百姓苦不堪言,但购买的官盐远远不够日常使用。因此便大肆去购买私盐,私盐又是官员们私下和盐枭互相勾结。 金陵之地的盐价已经成为变相的课税,百姓已经怨声载道,朝廷对此十分重视,接连派了数位监察使前来,无奈最后都是无功而返,有几位甚至传出了身亡的消息。盐枭盛行,官员到此处若是不能被同化那就只能被无声无息的解决掉。 皇帝大怒,责令陆之远即日启程前往金陵,出任江南盐政司一职,主管江南盐业。 有人曾说,‘天下盐政之难,金陵为首。’ 陆之远伸手按了按眉心,将手上一沓文书扔到了一旁去,他现在人还没到金陵城马车就开始接连出了几次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在给他警告呢。 马车继续行驶很快离开了街市,一点点消失在了街口,而此时躲在暗处的几个人分别朝着各个方向离去。 ☆☆☆ 白芷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浣纱所说的迎客楼,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就连迎客楼三个字都像是蒙尘很久,这大白天的,竟然关着门,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她走近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回应。 又敲了几下,回应她的依旧是消无声息。 白芷等了很久,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拉开了,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她一回头便看到了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二站在满口一脸不不耐烦的看着她。 「你找谁?」 「我是替浣纱送东西来的。」白芷看了看那小二,浑身脏兮兮的,看样子好久没洗衣裳了,想也知道他要是勤快也不至于这大白天关着门不做生意了。 小二听到浣纱的名字倒是愣了下,随即没好气的冷笑,「她还知道送东西回来,真是难得。」说罢两手一摊,「拿来吧。」 白芷摇摇头,「浣纱说是要交给掌柜的。」 那小二闻言一皱眉,作势便要发火,「掌柜的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还想找他要工钱,你东西爱给不给,不给我你就自己拿回去好了。」 他说罢便转身回去关门,白芷一看连忙阻止了他,既然掌柜的不在,她便将荷包交给了那个小二,并且嘱咐他交给掌柜的。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依照那小二的样子,肯定不会听她的,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那荷包里面的东西她偷看过了,是一张银票,数额不大,只有一百两。白芷也不知道浣纱特意找她就是为了带张银票出来吗,那又何必找她,换成谁出府都能帮着带过来。而且银票她反反复复的检查过,就只是一张很普通的银票。 想来想去也不懂,所幸也不琢磨了。荷包送到了,她看了看天距离和尤嫂子约好见面的时辰还有不少剩余,这城中热闹,她难得出来一趟,便想着到处逛逛。 在城中逛了一圈,买了些小点心,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去了和尤嫂子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等了约莫两刻钟,尤嫂子便回来了,这一趟想必是极为顺利,尤嫂子这一路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人心情好了看什么都顺眼,尤嫂子更是难得大方的给了她一些糖蜜饯。 那糖蜜饯是用糖腌渍出来的,味道甜腻,但白糖价格昂贵,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的。寻常人家也就是逢年过节的能够吃上一些,卫家虽然富,但下人们尤其是像白芷这样的身份,寻常还真难得吃得到。 尤嫂子大方的分给了她一包,白芷自然是笑呵呵的接了。一路回到了别院,下了马车,自然有车夫将采买的东西搬运下来,白芷便跟着尤嫂子一路从角门进了府。 第55章 厨房里面,这个时候已经忙完了晚膳,这会却亮着灯,下人们站在院子里都低着头,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山杏怒气冲冲的看着院子里的人,皮笑肉不笑的道,「识相的都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陷害我的,不然被我查出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哟,山杏姑娘真是好大的脾气呢。」凉飕飕的声音传过来,尤嫂子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是谁不开眼惹了咱们山杏大姑娘,告诉我,我一定第一个不饶了她。」 山杏看着尤嫂子的模样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好端端的睡了一下午,这事想也知道是有猫腻。 「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睡着了,这事尤嫂子你可知道?」 尤嫂子这次单独出去采买,自然是没少捞到油水,心里高兴地紧,自然也不会跟山杏斗嘴,「这我哪里知道,许是山杏姑娘日夜操劳累睡着了吧。」 山杏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她睡着前记得就吃了几块榛子糕,难不成是那糕点有问题。 榛子糕是尤嫂子的拿手绝活,赵姨娘又一向喜欢吃,所以隔三差五的尤嫂子都会做上一些拿去讨好赵姨娘,这会山杏越想越觉得是榛子糕的问题,平日里糕点做好都是直接送到赵姨娘院子的,哪里会剩下半盘子留在那里。 山杏这会已经认定了是榛子糕的问题,定是尤嫂子给她下的绊子,让她昏睡过去好趁机一个人出门采买,趁机捞油水。 她心里琢磨明白了可嘴上却不能问,毕竟榛子糕是专门给赵姨娘做的,而她根本就是偷吃,说出来定要被尤嫂子抓着痛脚说上半天,而且山杏也不肯承认她喜欢尤嫂子的手艺,于是只能吃了哑巴亏,气的一张脸都变了色。 尤嫂子那边自然不知道她想了什么,这出门一趟回来十分疲惫,想着明个一早还要早起便懒得耽搁时间,冲山杏道,「山杏大姑娘慢慢查吧,我累了先去睡会了。」 山杏看她这幸灾乐祸的模样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摆手让其他人都散了,转身也离开了。 路过白芷身边的时候,山杏狠狠地瞪了眼,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怨不得白芷,都是尤嫂子做的好事,自然将这笔账记在了尤嫂子身上。饶是如此她也拿着白芷出了气,「回来的这样晚,定是出门玩耍耽误正事,今晚就不用吃晚膳了。」 说罢山杏便扬长而出。 等院子里的人都散去了,白芷身边多了个小丫鬟,神秘兮兮的在她耳边说道,「白芷姐姐,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白芷冲她笑了笑,伸手一提一个油纸包,「这是给你买的酥饼,还有一包糖蜜饯,你拿回去吃。」 小瓶儿是白芷遇到的最简单的姑娘了,在厨房里做着烧火的活,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数着天数过日子。 她是被父亲卖到卫家别院的,一共卖了十年,如今是第三年,她每年都在墙角划一道,算着划满十道就能回到家里去了。 小瓶儿一看到吃的顿时两眼冒光,兴高采烈的接了,笑嘻嘻的道谢,「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 两人关系不错,她是白芷到这里之后唯一熟悉的人,因此便要亲近几分。 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了屋子,白芷现在住的房间是单独一个人,不像其他丫鬟是几个人一个屋子。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当时她是跟着卫暄一同进府的,当时以为她会跟着卫暄一同离开,所以管事便给安排在了这个屋子里,后来是因为她一直没选择投靠谁,所以位置比较尴尬,也没人愿意跟她住在一起,便一直拖了下来。 躺在床上,白芷翻了个身却没有丝毫睡意,不是她不困,而是她太饿了睡不着。 门口响起敲门声,她坐起来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是谁?」 「姐姐,是我。」屋外是小瓶儿的声音。 白芷便伸手打开房门,屋外天寒,小丫头冻得直跺脚,见她开了门顿时咧嘴笑了起来,伸手塞给她一个粗瓷碗,「我在厨房里给姐姐热着面,姐姐趁热吃点。」 「谢谢。」白芷接过面碗那上面还有淡淡的温度,并未凉透,「外面冷进屋坐会。」 小瓶儿摇了摇头,伸手哈着气,「这天太冷了,我要赶紧回去窝在被窝里面。」 白芷便没留她,这样的冬季屋内又没有炭火,其实几个人住一个屋子比她单独一个人住一个屋子要暖和不少。 等小瓶儿走了,她关了门回到桌前扣在一起的两个碗取下来一只,便看到里面白嫩嫩的面条,许是时间有些久了,面条没有刚出锅那样根根分明,有些已经黏到了一起。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这普普通通的一碗面吃着十分的可口,用筷子拨了拨,那里面还藏着一小块排骨,带着些温度,白芷吃着吃着就流了眼泪,她好久都没有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快速将碗里的面条吃完,天也不早了,她爬到了床上盖着被子便睡了过去。 第56章 晨光初现,又是新的一天。 白芷去厨房的时候看到小瓶儿正低着头在烧火,她走过去想打个招呼,没成想小瓶儿见到她便低着头匆匆走开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的提醒道,「姐姐你今天小心点。」 她一愣,有些不解。 厨房忙了一上午,到了午间领了饭食白芷找了个角落刚咬了口馒头便吐了出去。 馒头竟是苦的。 夹了口菜同样无法咽下去,菜里面的盐是平常分量的几倍。她抬头看了眼其他人,都是低头吃着饭,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顿时明白了小瓶儿的提醒是什么意思。 这顿饭食正常的只有汤,她不吃东西肚子受不了,最后只能拿着汤碗猛灌了几碗汤总算暂时不饿了。 下午的时候要准备晚膳,她洗菜的时候端着盆水脚被人一绊,整个人便直接摔倒了地上,盆里的水应声撒了一地。 厨房管事是尤嫂子顿时冒了火尖叫着冲了过来,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通的骂,白芷胳膊摔得疼了,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身上也沾着水渍显得很是狼狈。 「是她故意绊的我。」白芷伸手指着旁边站着的丫鬟,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何要突然绊她。 尤嫂子目光看向她所指之人,目光严厉道,「是你做的吗?」 那丫鬟连连摇头,而后看着白芷一脸不解,「我刚才一直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冤枉我。她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的。」 周围站着的丫鬟们俱都是点头,「我们刚才一直跟刘姐姐站在一起,并未看到刘姐姐绊倒白芷。」 白芷听到这里结合午膳的苦馒头和咸的过分的菜不能想出这是有人故意欺负她了。 这会她没有证据,对方又是众口一词,再争辩也无济于事,她所幸便承认了自己脚滑才摔倒了,尤嫂子又说了几句,因着当时厨房也忙,也没多说便急匆匆忙去了。 等尤嫂子走开以后,那个绊倒她的丫鬟顿时双手抱胸换了一副嘴脸,趾高气昂的看着她,「以后走路小心点,下次摔了可保不准这地上树枝多刮花了你这张脸。」 白芷容貌不算顶上乘的,但胜在皮肤底子好,白皙的肤色,细腻光滑,倒是平添了几分的娇媚来。她这个样子一点不像厨房里干惯了粗活的下人,倒像是养在深宅中的哪位姨娘。 「你叫什么?」白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看着那丫鬟问道。 丫鬟皱着眉冷笑,「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她说罢一甩手转身走了,而那边白芷默不作声的蹲下身子将狼藉一片的地面收拾干净,而后慢慢端着木盆出去了。 厨房里这一幕众人看过热闹便忘之脑后了,那些有些资历的丫鬟欺负个把人是再寻常不过的把戏。白芷现在并没有跟着哪个主子,等于是没有倚仗,这样的丫鬟自然是容易被人欺负。 白芷从厨房出来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打了水简单洗了手,将手泡在温热的井水里,再一拿出来接触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只觉得手上那点热度散的更快了,刚才摔倒手心蹭到了地上,破了皮,这会碰了水只觉得两手都火辣辣的疼着。 「姐姐。」 身后响起女子的声音,她回过头便看到小瓶儿站在身后,手上拿了一个小青瓷瓶。 「你怎么出来了?」白芷笑了笑,看了看屋内,「你赶紧进去吧,别被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省的她们欺负你。」 「你手上伤了,这是金疮药,这天不好,你这伤口要不及时包扎明个就得化脓了。」小瓶儿说着将手上的药瓶塞到她手上,显得很是紧张的样子。 白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接过药瓶,朝她笑了笑,「谢谢你。」 「那我先回去了。」小瓶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芷看着又问道,「你有话跟我说吗?」 「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转身跑进了厨房里面。 小瓶儿回到厨房之后立刻被几个人围住了,为首的丫鬟伸手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药交给她了吗?」 「交,交了。」小瓶儿战战兢兢的说道。 那丫鬟闻言笑了起来,「她那双细皮嫩肉的手明个就要烂了。」 她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等几个人离开后,小瓶儿惨败着一张脸转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等她找到白芷的时候,白芷手上已经绑好了布条,见她来了笑了笑,「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瓶儿看了看四周,急匆匆跑过去抓着她的手作势便要将布条拆下来,「姐姐,你快些把这布条拆下来,不然你手明天就要烂了。」 她越说越觉得害怕,眼眶都忍不住红了,白芷姐姐虽然来这里时间不长,可对她一直很好,平时做完了自己的活还会帮着她做活,出门也会记得给她带些吃的,就是平日里吃饭知道她喜欢肉也会把自己碗里的留下来给她。 第57章 可她自己都做了什么,仅仅是惧怕那几个人欺负就帮着她们欺负善待自己的姐姐,她现在后悔了,越想越难受。 白芷见她这样子,看了很久才悄悄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狼心狗肺,不枉她真心待过这丫头。 布条解开,露出里面的泛红的伤口出来,小瓶儿愣愣的抬头,「姐姐你妹擦药?」 「这药有问题,你当我真那么傻?」白芷笑了笑从怀里掏出药瓶出来,她并不懂药物,但这金疮药问题也太大了,闻着就是一股刺鼻的味道。 大约是记忆深处曾经闻过类似的味道,隐隐记得应该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才对。因为怀疑所以才没有用,这会见小瓶儿这么着急的跑回来,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金疮药果然是被动过手脚的。 小瓶儿见此也松了口气,捂着胸口道,「谢天谢地姐姐你没用。」她说完看着白芷有些愧疚,「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帮着她们欺负你。」 白芷摇摇头,「没事,这不怪你。」 想也知道定是其他人逼着小瓶儿送的药,如果小瓶儿装作不知道她可能真的会怪她,所以她在这里等着她回来,而她真的回来了,所以她真的不生气了。 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两个亲近的人不容易,谁也不能要求别人将你放在绝对重要的位置,但若是对方对她存了一分的好心,她必定会十分的回报。 她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可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林子里待得大半年让她学会的事情就是,做人不能心慈手软,如果她但凡存了一点的善心不忍,早就被林子里的猛兽吃掉或者自己饿死了。 而在林子里那段时间,她学的最多的就是你想活下去,就要比野兽更聪明更狡猾。 她并非无师自通,她的手明明不像是打过猎物,白皙细腻一看就是保养得很好。可脑海里却记得那些在林子里生存的法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动物什么习性,甚至于如何布置陷阱,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好像很小的时候父亲教过她。 「瓶儿,跟我说说那几个人的事情吧。」白芷一边低头缠着布条,一边淡淡开口道。 小瓶儿这会心中觉得歉疚,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如数说了出来。 她说完,白芷手上的布条也缠好了,她看了看觉得很满意,「好了,我们回去吧,厨房里找不到我们,尤嫂子又要骂人了。」 据小瓶儿所说,这次设计她的人叫林桃,是赵姨娘手下的二等丫鬟,平时在厨房便喜欢作威作福,很多人都怕她。林桃心狠手辣,凡是跟她作对的都会被她私下狠狠报复。 厨房里见到她们两个一起进来,有几道目光看了过来,见她手上依旧缠着布条,又低头继续做起事情来。 下午的时候,白芷依旧坐着摘菜洗菜的活,一只手受了伤,她便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干活,尽量减少手上那只手的动作。 而她手伤了,端着水盆便有些不方便,往外走的时候路过林桃身边,她再度伸出一只脚出来想要绊倒白芷。 白芷对她有了防备因此并未摔倒,反倒是趁着她伸出脚的时候,用自己的脚狠狠地踢在了她的小腿上。 小腿那边有个穴位,提到了会异常的疼痛,这事情她又不知道从哪里知晓的,只是觉得是这样便做了。 果然林桃尖叫了起来,捂着腿蹲在地上伸手指着白芷骂道,「你敢在鞋子上绑钉子!」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绑钉子了。」白芷站在原地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你还胡说,明明刚才就是你踢得我。」林桃指着她尖叫着。 「抱歉,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还要洗菜先走了。」白芷说罢想要离开却不想有人挡在了面前。 这边吵闹声自然引来了山杏,山杏皱着眉看着两人一眼,「都不干活吵什么!」 「山杏姐,她踢我,她脚上有东西。我腿要瘸了。」林桃见到山杏来了忙朝着她说道。 山杏皱着眉看着白芷,冷声道,「你脚上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白芷摇摇头,「我刚才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就突然大叫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山杏姐你别听她的,让她把鞋子脱下来,那鞋子肯定有问题。」林桃认定白芷的鞋子上面有东西,不然不可能这么疼,让她站起来都费劲。 山杏闻言便道,「既然如此,你便把鞋子脱下来吧。」 白芷无奈,只好将两只鞋子都脱了下来,粗布鞋子别院的丫鬟基本人手一双,并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林桃拿起来看了又看都没发现上面有什么东西,顿时黑了脸,一把将鞋子摔到了地上,「不可能,一定是她暗中藏了起来,一定有东西的。」 「你休得胡言乱语,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里,那有什么功夫藏东西。」白芷说道。 第58章 林桃脸色便十分难看,山杏见此皱眉呵斥道,「今晚都给我晚一个时辰吃饭,把厨房的地给我擦干净。以后再敢闹事被我知道了,一律赶出去。」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眼神不善的看了眼白芷。 白芷低头,垂眉顺目的模样,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山杏走了之后,她便抱着木盆去井边打水洗菜去了,顺便还悄悄朝林桃露出了个挑衅的笑,恨得林桃狠狠地咬了咬牙。 之后一直相安无事,厨房里的人都散去之后,白芷和林桃自然是留下来清理厨房。等两人收拾干净之后,时候也不早了。小瓶儿留了饭菜给白芷,两人便坐在厨房一边安静的吃着。 林桃被罚了这会心里正不爽快,正给她捏着肩膀的丫鬟就正好当了出气筒,她的手背被林桃狠狠捏了一把,「你晚上没吃饭吗,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丫鬟心里恨得痒痒的,却不敢发作,只能陪着笑脸继续给她按着肩膀。 厨房里小瓶儿突然响了起来,「姐姐你真的要将这件事告诉郑嬷嬷吗?」 她声音突然拔高,厨房里这会又异常空旷自然声音格外的清晰,她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眼神往林桃这边看了一眼,捂着嘴巴小心翼翼的道,「姐姐,她们知道了肯定会报复你的。」 「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的是她们,明个一早我便告诉郑嬷嬷去,我就不信郑嬷嬷会包庇这帮坏人。」白芷看了周围一眼,似乎是并不顾忌那些看向她的目光,说的很是坦荡的样子。 小瓶儿四下看了看,缩了脖子不说话了。白芷吃完了碗里的饭菜,端着碗筷出门去了,小瓶儿刚想跟着走,便被人拦了下来。 「林桃姐,我该回去了。」小瓶儿看着挡着她去路的两个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将什么事告诉郑嬷嬷?」林桃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的不高兴。 「没,没什么的。」小瓶儿忙摇头,但她这副害怕的模样还是泄露了心中所想。 林桃自然是看出来小瓶儿在撒谎,她一把抓着小瓶儿的衣领子,狠狠地攥着,「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跟我说实话,今晚就别想从这道门出去。」 小瓶儿吓得一哆嗦,面对着林桃的威压她不敢撒谎,只好将实话都说了出来,「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那药不知道为什么被白芷姐姐发现了,她说明天一早交给郑嬷嬷去。」 「郑嬷嬷会信她?」林桃嗤笑一声,伸手一把将小瓶儿推开,「你个废物做点事都做不好。」 「白芷姐姐还说了,要想她不将此事告诉郑嬷嬷,除非……」 小瓶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胆怯的看着林桃,林桃不耐烦的道,「有话就赶紧说,除非什么?」 「除非你去跟白芷姐姐道歉,她就原谅你。」小瓶儿慌忙将话说完了。 林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做梦,凭她也配我跟她道歉。」 小瓶儿瑟瑟发抖,她没说话,林桃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带着人转身出门去了。 等林桃等人走远了,坐在地上的一脸惊慌失措的小瓶儿这才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早就不见了之前惊慌知错的模样。 等小瓶儿也走了之后,诺大的厨房便空了下来,没人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厨房的一角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开口道,「山杏姐,林桃明显是中计了,我们要不要去提醒她。」 山杏闻言淡淡道,「她自己没脑子怨得了谁,我早告诉过她如果一直这样迟早会吃亏,她不肯听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就不管了?」 「看戏吧,那个白芷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我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山杏目光嘲讽的看着那道刚才林桃走出的门口,「如果这次是那个白芷赢了,以后派人多盯着她一些。」 看着像是心无城府的傻子,很有可能是扮猪吃老虎。 林桃出了门,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停下步子问道,「你怎么了?」 那丫鬟闻言有些担忧的提醒,「林桃姐,我担心明天她真的会将那药交给庄嬷嬷。」 「那又怎么样,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就凭小瓶儿那个丫头的话吗?」林桃显然不以为意,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忘了前几天赵姨娘打死的那个丫头了吗?」说话之人说起此事明显有些忌讳,压低了声线,「那丫头可是郑嬷嬷的人,就因为去赵姨娘那边不小心打碎了个茶杯就被活生生打死了,你说郑嬷嬷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这话说完林桃脸色也凝重起来,不久前刚死的丫鬟她自然记得,正是赵姨娘做的,这事当时郑嬷嬷没说什么,但若是借此机会那她出气呢,林桃想着眯起了眼睛,嘴角泛着冷笑,「既然她想告状,咱们就让她告不了状。」 第59章 「林桃姐你想?」 林桃点点头,附耳过去,「今晚你晚些睡,听我的吩咐做事。」 「这事要不要告诉山杏姐,被她知道了可要生气的。」那丫鬟明显胆子小一些,这会听林桃说完有些打退堂鼓。 林桃哼了一声,伸手狠狠在那丫鬟胳膊上掐了一把,疼的她低呼一声,却不敢叫出声只能强忍着疼,「别跟我提她,迟早有一天我要将她踩在脚底下。」 山杏和尤嫂子两个人共同管着厨房,属于一等丫鬟,而林桃虽然也是赵姨娘的人,但她勉强只能算二等丫鬟,比山杏低了一等,平日里没少被山杏教训,心中自然是记恨。 赵姨娘在府中一向张扬跋扈,无人敢惹究其原因是相比于其他两个姨娘,赵姨娘曾经与卫暄春宵一度,而其他两位只是挂着个姨娘的名头,所以虽然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但总归没有赵姨娘底气足。 主子嚣张下面的人自然也张扬,这也是为什么像林桃这样的丫鬟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的原因。 夜色越来越深,外面刮起了风,随风簌簌飘扬下雪花。白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风雪,心静下来之后耳朵也灵敏了许多,就像她现在就能听得到有人正踩着雪花朝着她的屋子走了过来。 房门有轻微的响动很快那门被打开了,有两道黑影走了进来。这寒风灌进屋子里冷的让人浑身都哆嗦。 两个黑影一点点的移动到了床边,伸手掏出匕首,瞄准着床头的位置便狠狠地刺了上去。 一下又一下,直到另外一人拉住了握刀之人,对方才停了下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杀人了?」 「没事,贱命一条明个一早就会被人抬出去埋了,只要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说话的女子声线有几分不稳,却不难听出此人是谁,正是林桃。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同伴的另外一个人显然惊魂未定,带着颤音抓着林桃问道。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林桃说完转身要走,脚步刚迈了几步,目光看到屋中桌子上摆着的小瓷瓶,她伸手拿起来放到手上,顺便朝地上啐了口,「真是个下作的,敢跟我斗。」 两人来得快走的也快,从始至终花费的时间也不过只有短短一刻钟,而屋内重归寂静之后,床后有道人影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白芷叹了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就这么喜欢咄咄逼人,她故意借小瓶儿的口将事情透露出去便是希望给她们会愿意息事宁人,可不曾想对方竟是根本不想给她活路了。 刚才若不是她提前听到了声音及时躲了起来,恐怕现在早就被人砍死了吧。伸手将床上的杯子掀开,露出里面的枕头,那被子厚实此时却被捅出了几个窟窿。 白芷伸手将搭载一旁的衣裳穿上,伸手将那插在被子里的匕首拔出来,转身出了门去。 林桃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是二等丫鬟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单独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但她仗着赵姨娘的关系,硬是在后院独占了一间,倒也没人敢说什么。伸手向打水将手上的血水清洗干净,一伸手整个人都愣了,一双手干净的竟是一丝血迹都没染上。 方才她太过紧张竟是忘了确认床上是不是真的躺了一个人,若是被她的匕首捅死了,她的手怎么会一点血迹都没有。林桃也不傻,如此便想明白了,顿时心下一惊。 也顾不上其他,急匆匆便又跑了出去,这一夜风雪比往常更大,从林桃的住处走到白芷的住处要路过一处废旧的院子,而这会那一向没人住的废弃院子竟是有了明灭的灯火。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便往那边看了过去,而刚一靠近,便有一道白影从她她眼前飘过去。 「啊!」 脚下一滑,她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那白影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一点点朝她扑了过去。 林桃吓得浑身都冒了冷汗,这会也顾不得害怕,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往回跑。 等她走远之后,荒凉的院子里静默了会,才响起女子轻轻的笑声。 漆黑的夜中,女子手里拎着个白色的人偶,将它转手扔进了身后废弃的井里,伸手拍了拍手,转身便从废弃的院子里走了出去。 白芷担心林桃会报复她,便事先准备了个人偶,无非是用破布塞了个脑袋,又找了几根木头做了个支架,之后就是套了白布在上面。 她事先在木偶身上绑好了绳子,两头分别绕过院子里的柱子,她到时候只要站在柱子的一边,拉动绳子,便能让事先藏在一旁的木偶移到另外一边去。借着月黑风高视线不清楚,便能很轻易造成一种错觉。 别院风呼呼作响,雪花飘飘洒洒,吹打在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那留在雪地上一排脚印,很快便淹没在了风雪中。 林桃一路没停的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反手锁上门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第60章 一回头却再度被吓了一跳,桌子上此刻摆着一把匕首,那匕首上面还沾着鲜血,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慌乱的在不大的屋子里四处翻找,嘴里不断地喊着,「你跟我出来,少给我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出来。」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像是女人凄厉的哀嚎。 林桃在屋里转了几圈整个人也累了,跌坐在了椅子上,目光死死盯着桌上那把匕首。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而疑心生暗鬼的结果就是这一夜林桃被噩梦缠绕了一夜。 第二天,阳光晴好,林桃告病。 白芷早晨起来,照例来到厨房报道,她到的时候比以往偏晚一会,人还没进门便听到厨房传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丫鬟们在说卫暄,听说卫暄今日会到别院,而且会住一段时日。 卫暄貌美,为人不知到底如何,但展露人前的总是谦谦君子的样子,别院的女人们私底下都喜欢谈论他。 白芷脚步一顿,她响起来那天听到郑嬷嬷说的事情,他们那天说准备伏击卫暄的日子可不就是今日。 她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提前通知卫暄准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多惹是非,这些事并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该管的。 丫鬟们都在说话,没人注意到她进门,直到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杯盏落地的清脆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在门口的丫鬟一脸的不可置信,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白芷四下看了看,确定她在跟自己说话,才慢慢开口,「你这话说的,我不在这里我应该在哪里?」 「你不是……」那丫鬟话说没说完自己便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停了下来,而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尤嫂子的注意,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伸手便捏起那丫鬟的耳朵,咒骂道,「这是今天卫公子来别院要用的杯盏,你竟然敢摔了!」 厨房人手本就不多,加上今日林桃又因病不能来,原本不够的人手这会更显得紧张了不少,尤嫂子管着厨房自然知道要是耽搁了主子用膳,这才是大罪。这会罚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只冷言呵斥了几句,暂时作罢了。 厨房重新忙了起来,一直到卫暄带着人来到了别院,厨房这边也总算忙完了。 之后便是送菜,这些事一向有专门的丫鬟去做,白芷也不用操心,没成想卫暄身边的大丫鬟素锦会突然到了厨房。 素锦虽然是婢女,但确实卫暄近身伺候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比平常一等丫鬟还要高一等。 她亲自来了厨房,尤嫂子一张脸都在挤出笑容来,「素锦姑娘这是有何事吩咐?」 素锦朝尤嫂子笑了笑,言语和气,「我来是想朝尤嫂子你借个丫鬟。」 尤嫂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素锦会来厨房借丫鬟用,这府里丫鬟多的是,随便哪里不抓上几个。不过既然是素锦开口了,尤嫂子也没有不同意的,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去给公子泡茶。」素锦说道。 尤嫂子眼睛都睁大了,要知道卫公子喝茶一向极为讲究,不管是水还是茶叶都是极为严格,断没有随便找个丫鬟去泡茶的道理。她脑子转的也快,一旦得了卫公子的眼缘,那以后岂不是就此离开厨房这芝麻绿豆大点的地方了吗。 她整理了衣襟,笑眯眯的道,「我正好也会几手泡茶手艺,这就跟姑娘去一趟。」 素锦差一点没憋住笑了,她看着尤嫂子一副谄媚的模样,摇摇头,「尤嫂子的手艺待下次我跟公子提一提,这次公子指名要白芷泡茶。」 尤嫂子顿时泄了气,她回头看了眼站在人群里的白芷,朝她招了招手,「白芷,你来。」 周围目光立刻都聚到了她的身上,尤嫂子也看了过去,白芷被人看的有些别扭,但既然素锦指了她,她便迈着步子走上前,双手垂在身前道,「尤嫂子您叫我。」 尤嫂子眼珠子一转,对着白芷便道,「我上次交给你那几手泡茶手艺,你可学会了吗?」 白芷不明所以,心下想着,你什么时候教过我这些,她抬头看着尤嫂子,对方正对她眨眼睛,她立刻会意,便点头道,「学会了。」 尤嫂子见她识相也很满意,朝她道,「你跟素锦姑娘去吧,你虽然跟着我时日尚短,不过颇有天分,我才将我们尤家祖传的泡茶手艺交给你。」 白芷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但最后还是跟着素锦走了,等出了厨房,她才想起来开口问道,「素锦姑娘,您带我去哪里?」 「泡茶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公子想喝你泡的茶了。」素锦朝她笑了笑。 白芷,「……」您这话糊弄鬼吧,上次卫公子就是喝了她的茶差点把茶案都给掀了,想喝才怪。 第61章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素锦真的把她带到了茶室,炉子上已经烧着热水,她嘴角抽了抽,难不成真的要泡茶? 她现在还记得上次糟蹋了卫暄好几斤的银山毛尖的事情,总是有些下不去手。 素锦大约也是想起了那件事,掩唇笑了笑,不过她还有事要做也没多留,交代了她几句话,便离开了。 听松阁里,卫暄坐在桌前懒洋洋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那人穿着月白长袍,黑发束在脑后,五官俊朗,眉目入画。 「之远,你不当我是兄弟,来我这里都不说一声,要不是有人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陆之远笑笑,「这金陵地界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卫公子,我一路并未声张你竟也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卫暄觑他一眼,颇有几分嗔怪,「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故意派人跟踪你一样。」 「不是吗?」 淡淡的声线响起,陆之远目光看了过去,两相对视,最后还是卫暄垂了眸子,「自然不是,你也说了这金陵地界是我的地方,有些事不需要我刻意去查也有人主动告诉我。」 陆之远一路到了金陵地界,行踪一直低调,甚至为了不引起注意只带了一个最眼生的随从,他原本打算着到了这边暗自查探一番对此处也算先有一个了解,可不曾想马车刚一踏入这地界便接连出事,前几天在街道上马竟是无故发起狂来,险些伤到了人。 他的马车在出城的时候又突然发生了些意外,他无法只能暂时住在这城内等着更换新马车。 这一住马车没换好却等来了卫暄。 陆府是京中勋贵之家,卫家又是金陵一方巨富。 卫暄自幼身体不好,卫父寻求良方为他治病,后来将他送到深山的隐世神医处治病,一去就是几年。 说来倒是巧合,那神医的隐居之处和陆之远拜师之处隔了并不远,两人经常被安排下山采买日常食用之物,时间一长倒是混出了几分情谊出来。深山的生活是孤寂的,两个隐世老人自然不会没事跟他们一起玩耍,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便经常相约一道跑出去。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年,陆家来接陆之远走了,卫家也来接卫暄走了,而分别之时两人才算正式知道了彼此的真正名字。 陆家是勋贵,陆之远自然要走官场这条路,而卫家从商,卫暄势必要接管那庞大的基业。 这一晃便是很多年了,如今在金陵遇到,陆之远再见昔日旧友,不免想起很多往事来,倒是有些感慨。可更多的还是复杂,他此次是来查私盐猖獗一事,而人前脚刚到,卫暄便知道了,这到底是有些巧合了。 且卫家盘踞金陵多年,根深蒂固,这私盐猖獗至此,卫家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否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之远,你看我的眼神到像是看着犯人了。」卫暄抬眸淡淡勾唇笑了笑,笑容中藏着些凌厉,「你在怀疑我吗?」 「不是,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陆之远说着语调也温和了下来,「我记得那时候你总撺掇着我偷师傅的酒喝,害得我回头被发现了总少不得一顿打。」 提起旧事卫暄刚才眼中那一瞬间的剑拔弩张味道突然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笑意,「那可不怨我,明明是你想喝的,我也没少从我师傅这边偷酒酿梅子给你解馋。」 两人看着彼此,片刻之后都笑了起来,这笑容渐渐缓和了多年未见的尴尬与陌生,好似又重新熟悉了。 刚好素锦端着泡好的茶进来,陆之远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这味道?」 「熟悉吧。」卫暄放下茶杯,忍着笑意道,「我新得了个丫鬟,泡得一手好茶。」 当年他们在深山里的时候,虽然离家在外,但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尤其是卫暄,那是泡在金银堆里面长大的人,哪里喝的惯粗茶,自己带了不少好茶叶。 陆之远跟他混熟了之后没少蹭茶喝,但两人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人,泡茶又不在行,照着书上的介绍依样画葫芦,每次步骤都没问题,但偏偏能泡的出极为难喝的茶叶。 后来回了卫家,家中丫鬟众多,泡茶丫鬟手艺更是千条万选的,自然再也不会喝到泡坏了的茶。 陆之远无奈失笑,「你从哪里弄到这样的丫鬟。」他喝着这茶水,茶香不在倒是有些淡淡的苦涩味道。 说实话糟蹋了这好茶叶,可他盯着茶盏中那泡开了的茶叶,深情中渐渐起了些伤感,他家白姨娘的手艺好像也这么糟糕来着。 每次都兴致勃勃的张罗着跟他泡茶,可每次都内将茶叶直接泡糟蹋了,后来避免浪费好茶叶,他都装作好喝硬着头皮喝了。 思及此,他目光中的情绪再度起了深深地波澜,垂眸掩饰住,又是喝了一口。 第62章 「你不会是喜欢这个味道吧。」卫暄见他喝的认真,若不是自己也喝了一样的茶水,他都怀疑是不是陆之远那一杯比较好喝一些。 「没有,挺难喝的。」陆之远放下茶杯,淡淡道。 「难喝你还喝的这么起劲。」卫暄又看了他一眼,「我这丫鬟很有意思,你要是喜欢我把她送给你好了。让她天天给你泡茶喝。」 「这么好的丫鬟你自己留着享用就可以了。」陆之远看了他一眼,语调不咸不淡的。 卫暄笑了笑,而说话间素锦再度进门提醒,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两人自然便移步到了饭厅。 从听松阁到饭厅要路过茶室,白芷刚泡好了茶水,也没敢立刻离开,要知道一会要是不满意她还得重新泡一边也不好说。 茶室整日都要烧水,路子里面是炭火,她便坐近了靠着路子取暖,这冬天温度太低,哪里都冷的不像话。 按理说金陵是偏南方的地方,鲜少有如此冷的时候,可今年又好像格外不同,天更冷,雪也格外大。 靠着火炉坐着坐着,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犯困,她便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茶室门开着,卫暄和陆之远走过的时候便看到了背对着门口在打瞌睡的丫鬟。 陆之远觉得这背影隐隐的有几分眼熟,便停下步子看了看,那边卫暄见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道,「怎么了,看上我的丫鬟了,刚才说送给你你还不要。这会后悔还来得及。」 「胡说八道。」陆之远收回视线,两人便走了。 白芷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男人在看着他,那人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到她一看到就想流口水。 「你真是好看,我能不能亲一口。」她没脸没皮的问道。 男人沉着一张脸怒道,「胡说八道!」 她想着,这人好看,怎么声音也难么好听呢。 梦便这样醒了,而眼睛睁开的时候,她耳边恰好也听到了那声‘胡说八道’,不由得一愣,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梦里还是梦外。 她跑到门口往外探着头,正好看的到卫暄和一个男子的背影,她看过去的时候那那男子正好走到拐角处,只来得及看到那高高束起来的黑发和那一袭月白色的长袍。 「瞧什么呢?」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回头便看到素锦站在身后。 「啊,我随便看看。」她忙站直身子,又好奇的问道,「公子今天来客人了吗?」 「嗯,是个旧友。」素锦点点头,看着她道,「你没事就先回去吧,今天应该用不到你了。」 白芷闻言自然是应是,素锦抬步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指着茶室桌子上一个油纸包道,「那里面有些酥糖,你拿去吃吧。」 她说完便走了,白芷回头进屋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关门离开了。 回到厨房的时候,正好厨房也闲了下来,她一进门便被很多双眼睛盯着,让她着实有些不自在。 山杏和尤嫂子这两个管事都不在,只留下了一些丫鬟妇人们,见她进来了眼中都带着几分好奇打量。 一个厨房里的洗菜丫头被卫公子亲自点名叫去泡茶,这会回来手上还带着东西,一想就知道定是上面赏赐的,不免羡慕又嫉妒。 小瓶儿朝她招招手,她便走了过去,拉了个凳子坐下来,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五色酥糖,是金陵这边的特色。寻常百姓家都会做的东西,但味道的好坏可就天差地别。不过既然是卫公子赏的,味道应该差不了,她拿了两块给小瓶儿塞过去,「尝尝看。」 小瓶儿两眼亮晶晶的,咧着嘴巴笑着接了,塞到嘴里咬了一口,顿时眉开眼笑,「好甜啊。」 白芷也跟着笑了,抬头看着厨房里不少人再看她们这边,她也不是吃独食的人,便冲其他人道,「这里还有很多,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虽说厨房也分了几派,但到底大多都是苦出身的孩子,当丫鬟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加上混个穿暖,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五色酥糖几乎是家家都会做的东西,这会看着她们吃不少人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一时间倒是有不少双眼睛明显心动了。 一直踌躇的看着却很久没人上前,白芷想了想,伸手撕了一半的油纸,将酥糖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了案子上,另外一半她给了小瓶儿,「我想起来点事,你跟我出去一趟。」 小瓶儿嘴巴塞得满满的,被她拉着便出了门,而等她们离开后其他人也开始有人过来拿着酥糖吃,很快那满满的一小堆酥糖便见了底。 而就在白芷和小瓶儿出门之后,人群中有个人影转身悄悄离开了。 白素素在某一个悠闲地午后时光想了个比较高深的问题,那就是幸福是什么。 第63章 之所以会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她觉得她家陆大人好像最近对她比较的冷淡。 「二爷,你说我这件粉色衣裳好看还是昨天那件藕荷色的好看?」白素素双手拎着裙子在原地转了一圈一脸期待的的问道。 陆之远淡淡抬眸看了一眼,他不记得白素素昨天穿什么了,但是这话说出来肯定会又要闹腾半天,所以他绝对不能承认。 「都好看,我的素素穿什么都好看。」他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堪称完美了,这回就挑不出毛病了。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素素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她不依不饶,「不行,这个回答我不满意,到底是今天的好看还是昨天的好看。」 陆之远遍道,「今天的好看,你穿粉色好看。」 「真的?」白素素一挑眉,陆之远立刻点头附和,「比针尖都真。」 闻言白素素一张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我昨天明明也穿的是这件粉色,根本就不是藕荷色的。」 陆之远,「……」 这件事让白素素很是伤心,连她昨天穿什么衣裳都记不住了,一点都不是真爱她了。 陆大人可能是变心了! 白素素得出这个结论,她拿着镜子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老了,可不成想越来越觉得满意,一个不小心就眉开眼笑,「诶呀,哪里来的这么标志的小美人呢。」 坐在一旁的陆之远闻言嘴脸抽了抽,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白素素的脾气跟她的年纪一样,那是逐年递涨的,最近总有些阴阳怪气的,陆之远无奈,找了个空闲时间准备带她出门转转。 烟花三月的时候,下了一趟扬州。 山美水美的地方,让白素素那点小脾气也消失了,整日里吃吃喝喝倒是圆润了不少。 最近几日陆大人总是早出晚归的,还跟白素素说是出门办正经事,可是白素素不信,她觉得陆大人有事情瞒着她。 找了朱平想打听一二没想到朱平嘴巴延时的紧,愣是一句口风都没露,但这样更加让白素素断定陆大人有事,还是大事。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的让人害怕,这不是就被她发现了吗,在扬州好山好水的地方,还有个美人。 就说好端端的领她下扬州,原来是奔着美人来的。 「姨娘,咱们这样不好吧,被大人知道了要被罚的。」身后跟着的茗香四处看了看,总觉得她们现在躲在柳树后面偷听的行为不那么光明磊落。 茗香是觉得陆大人不会做对不起白姨娘的事情,也不看看都宠成什么样子了,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了,就这样要是还去私会美人,打死她都不相信。 可白素素不相信,最近白素素觉得陆大人对她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一定要亲自捉到陆大人对不起她的证据来。 这会湖边的男女正一起走着,好像说起了什么,言谈甚欢的模样,白素素心里便又醋了半天,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想要听听那边说些什么。 湖边的女子眉目如画,五官精致,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淡淡的梨涡。 「之远,你家白姨娘都跟到这边来了,你不叫她一声?」女子眼中有几分促狭的笑意,细细拆分开之后又藏着几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浅浅淡淡的,又不甚明显。 陆之远那眼角看了一眼,似乎是根本不关心,「随她去。」 女子便掩唇咯咯笑了起来,眼珠子一转往前探了探头,做出一副亲密的模样来,「我这次邀你出来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要离开这边了。」 陆之远一愣,片刻后点点头,「也好,可想好了去哪里?」 女子笑笑,「回漠北。」 陆之远叹了口气,「也好,有些事始终要解决的,你若是想回来了,这边永远都是你的家。」 女子望着他这张脸,很容易将他跟年少时候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像又不像,可分明还是一个人。 「我想问问你,你那时候跟我说倾心于我,可是真心实意?」女子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的男人。 陆之远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这问题他觉得没必要回答,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倾心于美丽的姑娘,很简单的年少思慕,那姑娘后来嫁给其他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女子点头,她不是性格较真的人,也知道那些年少的爱慕当不得真,或许是一时心动,可终究深藏心间的只有那日复一日陪伴在身边的人。 可或许是要离开了,她这一刻就很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拥有过对方的真心实意。 「那时确是真心。」陆之远回答的很认真,他年少情窦初开,思慕的第一个女子,怎么会没有真心实意。 第64章 「那就好。」她低头笑笑,垂下的头露出光洁脖颈。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一脸羞涩跟她说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少年,只是那时候她心高气傲,只当他是个穷小子,虽是有几分心动,但最后还是听从了父母的话嫁给了那个门当户对的人。 后面数年她经历的越痛苦,她便越是后悔当年的选择,无数次问自己如果当年她选择了那个穷小子,是否会不一样了。 白素素藏在柳树后面,气的是垂足顿胸,喘气声都比平时响了不少,吓得一旁的茗香连连给她顺气。 「姨娘您消消气,二爷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的。」茗香主要是怕白姨娘喘气声太大惊动了陆大人,被发现她们偷听,依照陆大人那种护短的性子,肯定不舍得惩罚白姨娘,可她这个小丫鬟就可怜了。 「你瞧瞧,这都快贴到一起去了,真不害臊!」白素素气哼哼地,她觉得自己现在真可怜,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说说笑笑,真是一件心力交瘁的事情阿。 湖边两人又说了会话,女子一直在笑,那眼神中的情意都快溢出来了,白素素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到,因此就更生气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家里的车已经等了很久了。」女子看着陆之远,眸光很深,似乎想将这个人印在脑海里一样,她突然问了句,「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还愿意要我吗?」 很突然的一句话,甚至之前她都没想过要问出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也轻松了,她想知道答案。 陆之远直接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了白姨娘了。」 「这不是理由,男人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女子摇摇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我这样说,因为有了白姨娘了,所以我不想再有其他人。」陆之远淡淡的嗓音下,对面女子脸上终于起了一层一层的波澜。 「她就那么好,好到你为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女子凝目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可她失望了,那黑色的瞳孔里,一如当年一般,安静深邃,同样也明净。 陆之远笑了,「白姨娘脾气不好又爱拈酸吃醋,想来想去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多好。」 这回答气的对面的女子不知如何开口,「照你所说她这样不好,你为何又死心塌地的?」 「我也不知道。」陆之远没想过这个问题,很多年前他刚见到白姨娘的时候,就觉得她除了喜欢粘人一点,倒也没什么不好。 经过这些年他才发现粘人那都是表象,白姨娘脾气一点不好,平时装的温温柔柔的,一点不称心如意就闹脾气,尤其喜欢拈酸吃醋,这不他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瞧瞧那脖子都要抻直了。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酸牙。」女子气笑了,「我真走了,可能很多年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完便转身,站了很久才迈着步子一点点离开,没有回头。 陆之远看着她的背影,而后转身看着湖水,负手而立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过往,细说起来并不算是多刻骨铭心,可到底此刻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淡淡的愁绪。无关情爱,只是属于那年年少一点旖旎的粉红心思。 直到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回头亦是低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女子,心下一惊,暗道一声不好。 「人都走远了,您再舍不得也没用了。」那女子一副同情他的模样,很是理解的看着他笑了笑,「要是您舍不得,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陆之远从那笑容中看出了笑里藏刀,并且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心里一个激灵,刚才一时有点感慨竟是忘了白姨娘就藏在附近偷听,失策了!大意了! 「我哪有舍不得,你定是看错了。」陆之远说着话很自然的牵起了女子的手,在她手心上捏了捏,觉得手感很是满意。 这女人也太不讲理了,好歹是他年少的爱慕之人,就不许他自己感慨一下子吗。 白素素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红灯菜市口一大早便聚满了人,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白素素站在人群中,穿着身素衣,看着跪在高台上的男人。 男人的身姿挺拔,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脸腮旁带着一圈胡子,神色憔悴,少了一贯的俊美,显得落魄。 白素素看着他,似乎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目光朝她看了过来,视线对视的一瞬间,男人目光起了明显的波动。 他没说话,无声地张了张嘴,白素素看懂了,是让她赶紧走。 新帝半月前下令将陆家抄家,出事前陆之远将白素素提前送走了,可她走到了半路又跑回来了。 陆大人和她在一起十年,她不舍得。 第65章 跑回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一个门都没出过的女人,救人救不了,好像除了看着真的无能为力了。 白素素跟着陆大人十年,一直很听话,陆大人说什么她做什么,可这次她不想听陆大人的。朝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她不走。 陆大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责备她,她心想,自己真是坏死了,陆大人都快死了,她还这么不听话。 很奇怪,她没有哭,不是不想,而是没有眼泪,这几个月眼泪都哭干了,这会真到了这一刻,倒是异常的平和。 周围不少人再说话,好像都在谈论着今天被斩首的这位陆大人,白素素听着他们的声音,只觉得隔了好远的距离,只能看到那些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 到了午时三刻,监斩官一声时辰到,刽子手便举起了铡刀。 她眼睁睁看着,就在那铡刀落下的时候,她也紧跟着眼前一黑。 她是被个好心的大婶带回了家,睡了整整一天一宿才睁开眼睛。 再醒来之后她神情带着麻木,打听了陆大人尸首在何处,便去领了找人埋了。 处理完这些事她顺便拿着根白绫吊死了,她家陆大人都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可让她惊悚的是她没死成,非但没死,还直接回到了十年前。 陈氏说她是从山上掉了下来,躺了好几天了。 白素素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铜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面上除了惊恐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这张脸明明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死了还是活着,怎么会这样。 在躺了近半个月之后,她终于一点点接受了自己重新活了一遍的事实,并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了。 她觉得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激动的难以言说。 十年前阿,陆家还没遭难呢,陆大人还在安阳做着小太守。 这让她很是激动,这岂不是说可以再次看到陆大人了吗。 她记得她上辈子进陆家做小妾是因为白老爹上山打猎摔断了腿,家中没钱了,无奈之下才将她买给陆家了。 她爹是亲爹,她就算很像看到陆大人,也不能明知道自己爹会摔断腿还让她上山的道理,自然阻止了。 她用的办法很简单,只撒了撒娇白老爹便决定不去了。 原本以为事情可以就此躲过去了,没成想,白老爹还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被人给叫走了,这一走回来就断了腿。 白素素气的真是直跺脚,事情都发生了,自然又面临到了和上辈子一样的情况。 白家的银子不够了。 家里就靠白老爹平日里上山打猎贴补,这会白老爹伤了腿,花了不少银子,直接将那点不厚的家底掏空了。 白家一共五口人,白素素下面还有两个弟妹,这一家子都等着吃饭,可现在外面年头又不好,小青山村这几年收成一直不好,荒年家家都吃不饱饭,就是借银子都没地方借去。 这时候白素素自告奋勇提出了把她卖了的事情,当即被白老爹和陈氏否决了。 他们白家怎么能卖女儿,说出去岂不是脸都不要了。 事情一度僵化了,可不这样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一家子饿死不成。 无奈之下陈氏和白老爹商量之后想把白素素卖到有钱人家做个丫鬟,等白家日子好转了在给她赎出来。 托了牙人去找合适的人家,结果找来找去的,做丫鬟的人家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几户要说亲的。 第一个登门的媒婆说的是附近的一户土财主,想纳妾。 那来说合的媒婆实现瞒着白家,直说的那是天花乱坠,到最后才被问出了那土财主今年已经六十了,比白老爹岁数都大了,气的白老爹在床上直接将枕头扔在了那媒婆身上。 「赶紧滚出去,省得我下去打你。」 那媒婆甩甩手帕,在门口朝着屋内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就你家那个榆木脑袋,能有人要就不错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呢。」 白老爹气的又是想爬下床打人,最后还是被陈氏给拉住了。 就这么拖了几天,又来了个媒婆上门。 这媒婆也是来说亲的,对方是邻村的,家中有几亩良田,也愿意出聘礼,媒婆也是一通狠夸。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陈氏也学会了了,她送走了媒婆,回头托人去邻村打听了一番。 原来是个瘸子,之前死过一个媳妇,据说就是被他打死的,后来那媳妇娘家人气不过找人将他腿打瘸了。 白老爹自然又生了一通闷气,他就知道这种临时找婆家的事情不靠谱,自己家的闺女自己疼到了心坎里,哪里能给别人家糟蹋。 第66章 两门亲事都黄了,这眼瞅着家里没米下锅了,白素素提了个建议,不如将目标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像是安阳城。 陈氏一听她这个提议也觉得好,安阳城是大城,指不定也有好机会。 这回托的人很快带回了消息来,说是安阳太守的夫人罗氏最近想给丈夫纳妾,正在寻找合适的人。 白素素听到那人说起安阳太守四个字的时候,心里明显跳了下。 陈氏觉得给人做妾总归不好,她不愿意,便想开口回绝了,岂不料白素素却先一步开口了,「劳烦婶子去回夫人一声,就说我愿意。」 「素素!」陈氏吓了一跳,连忙阻止,「赵嫂子你别听她小孩子瞎说,我和他爹不同意。」 那媒婆见陈氏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喝了杯茶水便起身告辞了。 白素素一看人要走,不顾陈氏反对跑了出去,在院子里将媒婆拦住了,「婶子,我愿意去给那位大人做妾的。」 「你这孩子,你家爹娘都不同意,你愿意就有什么用?」那媒婆笑她年纪小不懂做妾是什么,不过细说起来这门亲事的确是不错的。 那陆大人的发妻进门多年未有子嗣,加之也病重,这会抬了妾室进门,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生养,等将来生了儿子,那陆夫人再一走,说是妾室实则也是半个主母了。 「我真愿意的,我爹娘那边我会跟他们说。劳烦婶子帮我带个话就行。」白素素语气很是坚决。 那媒婆这会倒是真觉得有意思了,她点点头,「那我三天后带人来相看,看不看得中就看你自己的了。」 白素素又是一通道谢,将媒婆送走了。 回屋陈氏和白老爹都没说话,脸色阴沉沉的看着她,白素素小声地喊了声,「爹娘。」 「别喊我,没你这个闺女。」白老爹生了气,陈氏也在一旁抹眼泪。 白素素知道爹娘舍不得自己,心中暖意融融,温声解释着,「爹娘,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吃苦,但咱们家需要银子,且陆家夫人是个和善的人,只要我听话不热事,想必也不会为难我。」 「银子我们会想办法,怎么也不能让你给人当妾的。」陈氏摇摇头,又是哭了一通。 白素素只好软语哄着,话说了一通又一通,最后陈氏和白老爹都没同意。 这事情便僵持了下来,白素素心里着急又没什么好办法,爹娘是关心她,她不能不识好歹伤他们心。 事情出现转机是白老爹的腿疾突然恶化了,连夜发起了高热。 家里乱成了一团,陈氏慌了手脚,两个弟妹抱着白素素一直在哭。 连夜找了村里的跌打大夫,查了查只说,这情况必须赶紧送到城里医馆去,再晚人就难保住了。 送医馆需要钱,可白家现在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钱去治病。 最后还是陈氏拿了房契带着昏迷中的白老爹去了医馆,白素素留下照顾着弟妹。 到了第二天,赵媒婆带着陆家的一个嬷嬷来了,说是相看一下白素素。 白家双亲都不在,白素素便自己跟那嬷嬷说了几句话,其实也不用她说什么,从始至终只管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就最好了。 她知道罗氏喜欢老实的,所以便越发把自己显得笨拙,果然来的嬷嬷很满意。 陈氏是晚上回来的,一脸的疲惫,白素素问了问,白老爹情况稳定住了,可要治病需要十两银子。 家里的房子抵了些银子,可之后的药费还是差一些。 白素素伸手抱着陈氏,在她怀里开口道,「娘,我今天答应那赵媒婆了,她们愿意出十两银子买我,我去给陆大人做小妾,咱家就有银子给爹治病了。」 陈氏登时眼眶一红,张嘴便想说话,可又听白素素继续开口了,「娘我知道你和爹都心疼我,可我也心疼爹娘阿,如果我不去,咱家房子卖了,以后住哪里,弟妹还小,我们总不能去外面吧。且那陆家我打听了,是个好人家,我不会受欺负的。」 她越是这样懂事听话,陈氏越是难受,想拒绝,可现在情况让她连说不行都说不出。 最后白素素还是嫁了,三月初三那天,白老爹放了串鞭炮,便将她送出了门。 林桃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觉得好转一些,正好丫鬟翠儿给她送了饭食来,她撑着爬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脸色还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惊吓过度还是其他。 「今天有什么事情吗?」林桃端着汤碗喝了口汤才开口问道。 「没事,厨房一切都好。」翠儿回答道。 林桃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翠儿明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事。 「昨夜我们可能弄错了,白芷今天安然无恙地去了厨房。」 第67章 林桃听到这个消息并未觉得多震惊,她在床上躺了一天,想也想明白了,定是白纸发现了她们的动机提前躲避了,而且还装神弄鬼的吓唬了她。 「这个小贱人。」 翠儿听着这阴狠的声音吓得脖子一缩,便又听林桃继续道,「这次让她躲过去了,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桃姐,我们还是不要惹她了,她今日被公子叫去泡茶了,还得了一包酥糖的赏赐。」翠儿提醒道。 林桃一听这话顿时眉头拧起,「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厨房一直忙着,我刚得了空。」翠儿惧怕林桃,因为林桃总是打她。 果不其然,林桃听她如此说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在她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疼的翠儿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给我去打听一下,她今天去公子那边都做了什么。」罢了林桃松手说道。 翠儿捂着胳膊忙不迭地点头,「我这就去打听。」 屋内林桃想起自己被白芷吓唬了的事情便更是恼怒,一向都是她欺负人,何曾被人如此欺负,这口恶气如何也咽不下去。 那边小瓶儿被白芷拉到了门外,她嘴里叼着块酥糖,囫囵不清道,「姐姐,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没什么,拉你陪我走走,屋内闷得慌。」白芷回头看着她吃的脸腮上都沾了芝麻的模样,伸手替她将芝麻拿掉了,「你多大个人了,吃东西怎么还像个孩子。」 本就是最随意地一句话,脑海中还像响起了某个声音,说了同样的话。 好像有人在很久前也对一个女子说过,那场景异常熟悉,可她刚想多想想,便被打乱了思绪。 「姐姐,姐姐?」 她回过神便看到小瓶儿略带担忧的眼神,冲她笑了笑,「我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很久前的事情。」 「是关于姐姐的家人吗?」小瓶儿听白芷说过,她不记得很多事情,也知道她想找到自己的家人。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个陌生人呢。」她笑笑,目光看向远处那被白雪压弯了的枝条,昨夜下了大雪,如今入目之处便都是一片雪白。 白芷看着眼前的白雪又看了看吃着正香的小瓶儿,蹲下身握起一个雪球就朝她扔了过去。 小瓶儿猝不及防的便被打了个正着,气的直跺脚,「姐姐你坏死了,你打我。」 白芷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小瓶儿眼珠子顿时拉着脸蹲到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白芷本也就是逗她玩,不成想竟是惹哭了她,顿时也着急了,忙蹲下身子安抚道,「瓶儿,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是闹着玩的。」 冷不防地面上被糊了一把雪花,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怒道,「好你个坏瓶子,看我怎么修理你。」 两人一人一把雪,互相丢在了对方身上,这会恰逢午后,太阳带着几分暖意照在人身上。 屋内两人对坐饮酒,温热的酒入喉不烈,可喝了几杯之后便觉得腹中阵阵灼热,陆之远低头看着酒杯,眼中讶异,「这是什么酒,竟然后劲这么足。」 「梅香酒,去年埋在梅山梅林脚下的,适逢昨夜下了大雪,我便让人取出来一坛,正好你我二人浅酌。」卫暄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子,拿到唇边低头嗅了嗅,便有一阵冷冽的梅香扑鼻而来,他仰头饮进一杯。 陆之远三杯下肚之后便放下了杯子,见卫暄还欲继续便开口阻止了,「你这身体不宜多饮。」 「无碍的,都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反正也死不了。我们久别重逢,不畅饮岂能尽兴?」卫暄冲他摇摇头,拿着酒壶便给他满上了,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瞧这窗外雪景宜人,还有两只打架的小狗。」卫暄目光转向一侧,陆之远也跟着看了过去。 隔着很远的距离,雪地上两个青衣女子正在玩闹,时而拿着雪球打对方,距离有些远,其实听不到声音,可他竟好像听到了一阵咯咯的笑声。 陆之远拿着酒杯目光看着前面的晃动的人影,一点点视线竟是越来越模糊。 直到手上一松,酒杯应声落到地上溅起朵朵酒花来,卫暄看了看对面的男子,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拿起放在一旁的雪白帕子擦了擦指尖。 「陆大人喝醉了,扶陆大人下去休息。」 房门被推开,素锦低头进门,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两个小厮上前将趴在一旁睡着了的男人搀扶出去。 卫暄开口道,「去通知他,我这边已经把人拦下来了,剩下的事就看他自己的了。」 素锦低头应是,而后退了出去。 屋内再度安静了下来,卫暄将目光看向屋外,这么会功夫那两只大家的小狗竟是不见了,只有入目一片白雪。 夜里又起了风,白芷躺在床上,想起了林桃,她知道林桃此刻应该是知道了昨夜的事情,依照林桃这种狠毒的性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对。 第68章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反击,既然别人都想对她痛下杀手了,这次是她运气好,那下次呢,下次可不会那么幸运,如果当时她睡熟了根本没察觉到呢,那现在她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思及此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深深叹口气这该死的天气,冻死人了,盖着被子也这么冷。 夜里风刮了一宿,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闹了肚子,起身想去方便一下,刚从床上爬起来便听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因为之前有过林桃的事情,她便格外小心,将耳朵贴在门上停了许久,那声音却再没响起来,虽说可能是错觉,可还是再睡不安稳,就这样睁着眼睛躺了一宿。 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便爬了起来,穿上棉袄端着水盆便出门打水梳洗。 拉开房门的时候,她看到门口的台阶上有几个脚印,许是因为昨日天气暖和雪水融化让路面多了几分泥泞,夜里却又刮起了风,那脚印踩上去后来被冻住所以才留了下来。 脚印一大一小,大的快有小的两倍了,她不记得院子里有这么大脚的姑娘,唯一可能便是有男人昨夜来了。 思及此她便脸色有几分难看,垂头看着那脚印很久,而后端着盆到院子中打水去了。 厨房和往常一样,依旧是忙碌的,白芷低头摘采的时候,便看到林桃笑盈盈地从门口进来,头上别着支新簪子,一脸羞红的样子显然心情很好。 「她怎么了?」 小瓶儿小声在她身边道,「还能为了什么,指定是她那个老情人吴管事来找她了呗。」 「吴管事是做什么的?」白芷随口问了一句。 「吴管事是前院的一个小管事,那个老不正经,跟咱们院子里好多姑娘都有一腿,就林桃以为他是个好的。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小瓶儿在这边已经待了三年了,别院的事情大多都清楚,这会提起吴管事很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白芷点点头,继续低头摘菜冷不防地就想起了早晨看到的那双男人的脚印,心里一个激灵。 「对了,前院的人不是不允许来后院吗,林桃和吴管事是怎么见面的?」 小瓶儿不屑地撇撇嘴,「吴管事管着库房,时常借着给主子送东西的名头来后院,门房那边塞几个钱就进来了。」 白芷点点头,低头继续做起事情来。 下午的时候林桃又偷偷出去了一趟,白芷交代了小瓶儿帮她看着点,自己悄悄跟了出去。 一路跟到了后院的假山后面,便看到林桃钻了进去,白芷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 林桃人刚一靠近,便被人猛地一拉胳膊,直接拽到了假山后面,吓得她低呼了一声,回过神便没好气地等着将她搂在怀里正在上下其手的男人,「你没个正经的,这大白天也不怕被人看到了。」 「做什么怕的,这里隐蔽没人会过来。」那男人赫然正是吴管事,他将林桃楼再怀里低头便迫不及待地亲了上去,被林桃捂着嘴巴挡住了。 「快点,让我松快松快身子。」吴管事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看着林桃就像是看着肥肉一般,目光中充斥着贪婪。 林桃咯咯笑了两声,作势在他怀里打了一下,「拖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你放心吧,今夜保准让那个惹了你的小贱人欲仙欲死。」吴管事淫笑了两声,说话功夫一只手已经探进了林桃身子里面,握住某处敏感部位,狠狠一捏,林桃嘤咛了一声,整个人便软软的瘫倒在了对方怀里。 白芷听到这里嘴角轻轻勾了勾,转身悄然离去。 晚膳过后,厨房的下人们忙碌了一天终于到了可以休息的时间,白芷和往常一样往回走。 身后几个小丫鬟们正在说着外面最新式的首饰,京城流行的样式,林桃就在其中,她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神颇有几分不屑的看着围着她说个不停的两个人,要不是她用得着她们,真是懒得搭理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丫鬟。 「大家都是姐妹,你们要是想戴什么首饰就跟我说,我那边什么样子的都有。」林桃笑呵呵的说道。 那两个丫鬟闻言满脸喜色,「真的可以吗,我喜欢你那个玉兰花样式的簪子。」 「我喜欢那玉雕镶珍珠的耳坠子。」另外一个显然也有些激动。 林桃顿时大怒,这两个是她最珍贵的首饰,价值不菲,这两个贪心的丫头竟是一开口就提了这么两个。不过她记得正事,便也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拒绝,反倒是笑呵呵的开口,「你们何必这么着急决定,一会我回去拿了首饰盒子去你们屋子里,咱们一起挑选岂不是更方便。」 那两个丫鬟更是连连称是,笑得合不拢嘴。 白芷就比她们快了几步,也能够听到她们说些什么,嘴角轻轻勾了勾,加快了步子。 第69章 入夜,风雪寂静。 漆黑的夜色中有两道身影在后院步履匆匆而过,那黑影停在后院一处院落门口,伸手轻轻一推,院门便打开了。 院子是丫鬟们的住处,这会已经是后半夜,各个屋子的丫鬟们都睡下了,那两个黑影在院子里看了看,便找准了其中一个做了标记的屋子,伸手轻轻一推,房门便轻易打开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匆匆进了门。 屋内床上躺了个人,他们一进门便是一愣,只见床上的女人只披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那衣衫半褪间露出胸前两坨雪白的颜色,在昏暗的的灯火下越发显的妖娆,尤其那双眼睛好似会勾人一样,正在含羞带怒的看着他们。 「果然是个小骚货,这会就受不了了,看我一会怎么让她欲仙欲死。」其中一个男人显然有些忍耐不住,伸手搓了两下手掌,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凭什么你先来,应该我先。」另外一个说着也不管其他便朝着床上扑了过去。 而床上的女子见到那两人只觉得恼怒异常,眼中盛满了怒火,她想骂这两个人可一开口就变成了,「唔,你们走开。」 嗓音柔软的过分,与其说是骂人不如说是在求欢,这两个男人本就欲火焚烧,这会一听这话再也把持不住,一哄而上。 那女子本意是想推开他们,可无奈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只瘫软地不像话,此时此刻就是个小童她都没力气挣脱,更别提眼前的是两个彪形大汉。 尤其是她嘴上一直喊着不要不要,奈何身体诚实的要命,身体似火般灼人的温度让她急需要降温,而眼前的男人便是最好的良药。 「果然是个骚货,夹的人快受不住了。」 「唔!」 屋内一浪接一浪的嘤咛在屋子里回荡着,而与此同时,睡在隔壁屋子的丫鬟们有人睡眠浅,听到这个声音醒来,听了会不由得脸红耳赤,忙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人。 如此整个屋子都醒了,窃窃私语着不知如何是好。 索幸声音响了半个时辰左右边停了下来,而后屋子又重归了寂静。 两个男人累的趴到在了女人身上,而面朝上躺着的女人浑身带着汗珠,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这会神色尚未清醒,实在太累也睡了过去。 待到天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各个屋子的房门几乎是同时打开的,丫鬟们难得的都起来了,这会都聚集在了一起,互相看着对方。 「你们也听到了?」 「你们也是?」 有胆小的吓得捂住了嘴巴,只等着年纪稍大一些的做决定。 「报上去吧,这不是小事。」终于有人说话了,而与此同时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内突然又响起了声音,外面的丫鬟们又是一愣。 屋内两个男人先醒来,晚上光线毕竟暗,他们看不清身下女人的容貌,这会天亮起来,方才发现竟是个小美人,两人看着眼中色心大起,只觉得这是老天给的惊喜不为过。 「嘿嘿,老子一年多没碰女人了,难得碰到个这么够劲的,还不得玩个够本。」其中一个男人嘿嘿笑了两声,作势便要伸手解裤子。 另外一个男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别忘了我们答应过天一亮就要走的,不要耽搁了时间被人发现。」 「怕什么,被人发现就说咱们是这娘们的姘头,是她放咱们进来的。」那男人说话功夫裤子已然褪下,粗重的呼吸低喘着,「放心吧,这么早不会有人起来的,我们在玩玩,外面可很少有这么浪的娘们。」 另外一人见此情景也觉得小腹一阵涨热,当即也不管其他,也紧跟着扑了上去。 昏睡中的女子迷迷糊糊转醒,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口大黄牙正对着她咧嘴笑,当即皱起了眉。 略微一走神的功夫便反应了过来,当即瞳孔放大,脸色涨红,而下一刻尖叫声响彻了屋子。 在那尖叫声响起的瞬间,郑嬷嬷便带着人赶到了,而一同而来的还有吴管事,他是一大早就来后院搜捕昨夜潜入后院的两个下人,适才与前来的郑嬷嬷碰上了,便一通而来。院子里本就有不少丫鬟,这会自然都跟着一拥而进。 「真是胆大包天,咱们院子里竟然出了此等不要脸的东西,来人还不给我赶紧抓起来。」吴管事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三个人,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朝身后命令道。 郑嬷嬷皱着眉没说话,几个小厮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人给捆起来。那两个男人倒是没有反抗,被小厮压着捆起来很快送到郑嬷嬷面前。到了那女人的时候,两个小厮的手刚一碰到那女人,顿时引起她一声尖叫,张嘴便朝着其中一个小厮的手背咬了上去,力道之大,险些活生生撕下来一块皮肉。 而那小厮也惊叫了起来,见此情况另外一个也紧跟着上前,狠狠地几巴掌打在发了疯的女人脸上,终于那女人被打得浑浑噩噩,不闹腾了。 第70章 几个小厮上前迅速将那女人捆绑起来,那女人这会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加上刚才被人打了几巴掌头脑昏昏沉沉的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你们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后院重地竟然也敢闯进来,是都不想活了吗。」吴管事板着脸训斥道。 「管事饶命阿,小的知道错了。这事不怪小的,是她,都是她白日里勾引小的两个,说是让我们两个晚上过来。」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指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说道。 他话音落下,另外一个也紧接着开口,同样是将事情直接推给了那女人,「不管我们的事,是她勾引我们的。」 吴管事很满意两人的话,如此跟计划中一模一样,吴管事那眼光往周围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要找之人,便重新收回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跪着,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脑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但可以看到那隐约露出来的雪白胸脯,一起一伏之间,到是让吴管事眼睛也眯了起来。 周围此时已经响起了不少声音,都在窃窃私语。 「真没看出来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看她平时老老实实地样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看平时都是装的,这会不就露出原型来了。」 「真不害臊,竟然把男人都勾搭进了屋子里面了。」 ☆☆☆ 人群中都在说着话,没人注意到有一个人悄然走了进来,站在所有人的身后。 「白芷,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吴管事开口道。 那话音落下很久,跪在地上的女人都没开口,而同时在众人后面响起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咦?」 屋内十分安静,这不大的声音便很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等众人回过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素净的一张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几分疑惑,就这么站着看着其他人,「那个,刚才谁叫我来着。」 吴管事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旁边的郑嬷嬷眼中带着些审视,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眼前这个毫无疑问正是白芷,如果她是白芷,那地上跪着的那个呢! 等众人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突然跪在地上的女人再度发了疯,抬起头露出猩红色的一双眼睛,若不是此刻她手脚都被捆绑不能动,恐怕早就朝着门口扑了过去。 众人定睛一看,都愣了,这女人赫然正是林桃。 「你个贱人,就是你害得我,是你,就是害我的。」林桃狰狞的叫骂着。 白芷见她这模样更加疑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呢。」 这声音无辜又委屈,可看在林桃眼中无端带了几分的炫耀,好似一个胜利者在嘲笑她一样。 怒火一瞬间冲击着大脑,她叫嚣的更加的狠毒,「你个活该被千人骑的东西,你敢害我,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吴管事见此自然明白林桃这是中了计,他虽然对林桃没有什么感情,但还是迷恋她年轻的身体,如今一想到林桃昨夜被两个肮脏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样子,只觉得好好一颗白菜被猪给拱了,而这愤怒自然归咎于与白芷。 很快有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白芷押住了,扣着她的胳膊让她不能动弹。 「你们凭什么抓我。」白芷动了动胳膊见无法动弹也懒得浪费力气,只看着吴管事冷声质问。 「你还敢问凭什么?」吴管事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一脸狰狞的林桃道,「林桃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屋子里,而这两个男人既然在这里定是冲着你来的,我看就是你陷害的林桃。」 白芷难以置信会有人这样胡说八道当即也怒道,「您这样说毫无道理,我昨夜根本没在这里,这两个人我也从未见过,再者我和林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何要陷害她?」 吴管事眉头皱着,白芷这话确实也没问题,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便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这个小蹄子嘴巴倒是厉害,一会打的你皮开肉绽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嘴硬。」 白芷心下一惊,她如何能让自己落在吴管事手上,那岂不是羊入虎口,脑海里迅速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一旁的郑嬷嬷身上。 「且不说此事跟我无关,即使跟我有关这件事也轮不到吴管事你教训我,后院诸事都有郑嬷嬷主理,我相信郑嬷嬷一定不会冤枉好人,一定还会还我一个公道。」 她说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吴管事脸色更加难看,他还想开口那边一直没说话的郑嬷嬷开口了,打断了吴管事的话。 「吴管事,这是后院之事,你管的有些多了。」郑嬷嬷是正经的管事嬷嬷,而吴管事不过是前院一个小管事,如此理所应当的插手后院之事,郑嬷嬷自然是不悦。 第71章 白芷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郑嬷嬷和赵姨娘历来不和,而林桃又是赵姨娘的人。上次赵姨娘无故打死了郑嬷嬷的一个小丫鬟,此次她这么做也算是给郑嬷嬷变相出了口气。 「既然你说此时你毫不知情,那你说昨夜你去那里了,为何不在屋子里?」郑嬷嬷看着她淡淡开口。 「我,我……」白芷被问的一愣,这话着实不知道怎么说,应该说她答应了人家不能说。 原本此事已经占了上风,只需要她说出自己的去向再加上郑嬷嬷那边不予追究应该是很容易过去,但这会她低着头不说话了,便惹人怀疑了。 「怎么?」郑嬷嬷开口了,她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白芷,说实话此次林桃出事让她出了口恶气,倒是十分满意。她并不在乎白芷是死是活,那对她来讲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鬟罢了。 但若是可能她还是愿意保这丫鬟一条命,不管此事是不是这白芷作为,她都将这人情记载她身上,算是给她一个面子。 这会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便又皱了皱眉,「到底去了哪里?」 丫鬟入夜之后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这是府中的规矩,而此刻白芷人不在屋子里,又不说出去向,郑嬷嬷自然新生怀疑。 「我睡不着再后院随便走了走。」白芷低头回答。 「她撒谎,明明就是她设计陷害的我。」这会情绪缓和下来的林桃尖声叫道。 白芷抬头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我陷害的你,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陷害的你。」 林桃被问的一愣,昨夜她借口给那两个丫鬟首饰戴,来了白芷她们几个住的院子里,又借故肚子不适没有离开。 到了后半夜同屋的丫鬟们都睡下之后,她才偷偷去了白芷的屋子外面,捅开窗户纸,往里面燃了一炷迷香。等了会估摸着她应该睡着了这才开门进了屋子里面去。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进去之后她没看到躺在床上的白芷,倒是自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她虽然脑子迷糊但也记得住,她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难受的厉害,身体热的像是被一团火燃烧,身体更是瘫软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最让她害怕的是嘴里呜呜的嘤咛,一声声像极了在祈求什么。 身体燥热的让她撕了衣裳,而就在那个时候门突然开了,进来两个男人。 而后的事情不言而喻,林桃一想起这些便心下作呕,她一向自视甚高,如今竟然被两个低贱的男人给糟蹋了一夜,那感觉像是活生生咽了只苍蝇一样。 那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那恨意和狠意像是要挣脱出来将白芷整个掐死,「昨夜是你说有话跟我说,让我子时到你房间内,还说不让我告诉其他人,岂料我一进门便晕倒了,而后她们两个就出现了。」 林桃伸手指着跪在一旁低着头的两个男人,心中的狠意涌上来,这两个下贱胚子竟然敢对她动手,她一定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定是你和这两个人串通好了,他们是同谋,都该死。」 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他们之前是听命令做事的,说好了到时候做完了事情还会另外给他们一笔银子报酬,这会怎么成了同谋了,而且这会他们两个也听出了些问题来。 昨夜本来该在屋子里的应该是白芷,但是不知道为何换成了这个林桃,而他们这事找错了人。 两人低头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将目光看向吴管事。 这会吴管事也恼怒,这林桃想必是昨夜被人弄坏脑子了,她攀咬白芷做什么要扯上那两个男人,到时候惹怒了那两个人,他们狗急跳墙在咬出来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防止林桃越说越不像话,吴管事转头看向郑嬷嬷道,「依我看这两人各说各的,一时半会的真不好分辨谁有道理,倒不如将两人关押起来,稍后再详细审问一二。」 白芷静静看了眼脸色黑的难看的吴管事,心下冷冷一笑,狗咬狗,最后是两败俱伤。 郑嬷嬷听了这大半天也觉得十分无趣,说到底两个丫鬟而已,她跟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吴管事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点点头,吩咐道,「带到柴房关押起来。」 林桃不服气,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被吴管事一记狠厉的眼风扫过,吓得闭了嘴。 她不懂这时候吴管事为什么不帮自己,明明很快就可以将白芷那个贱人问罪了。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吴管事,便低着头被人押走了。 白芷和林桃被关在两个不同的柴房里面,而这样一关就是一整天。 靠在身后的一堆稻草上面,白芷脑海里不知道为何响起了昨夜遇到的那个男子。 穿着身雪白的袍子,那人坐在屋子里,被她打搅了好像也没有很生气,而是温声照护她过去为他倒茶。 第72章 白芷靠近了才发现那人好像眼睛不太好的样子,因为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竟是涣散的。 原来是个瞎子,这认知让她有些可惜。 白芷也没地方去,大晚上的实在冷的很,那屋子里面又热乎,她听闻对方让她倒茶,自然是高兴。 就这样她泡了一宿茶,那男子喝了一宿,一直到天快亮了,那男子才说自己累了,让她离开了。临走前交代她不要跟别人提起来跟她待在一起。 白芷点头答应了,又一想那男子眼睛看不到应该看不到她点头,便嗯了一声做为回答。 一宿的时间,从她进屋到离开,也只发出了这么一个嗯,其他大部分时间那男子只是静静的喝茶,并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白芷一晚上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便天亮了。 她出了那个院子,回头看了眼,趁着天还没亮透,便悄悄离开了。 白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仅见过一面的人念念不忘,甚至那人只跟她说了两句话,一句要她过去泡茶,另外一句让她不要乱说话。 她摇头笑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眼皮沉得厉害,这会靠在稻草上,也顾不上舒适不舒适,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 卫暄看着眼前神色漠然的男子,伸手给他假了菜放到碗里,「这是厨房新烧的冬笋,你尝尝看。」 对面的男子并未说话也没动筷子,眉目透着明显的冷淡,一双眼睛毫无任何情绪波动。 卫暄见此只好放下筷子,「你眼睛我会找良医为你医治,很快就会好了。」 男子依旧不咸不淡的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伤怀,只有浮动在两人之间死寂般的安静。 卫暄说了半天的话,见对方毫不领情顿时也恼怒了起来,「陆之远,你是瞎了又不是哑巴了,能不能说句话!」 「说什么?说你怎么处心积虑将我眼睛弄瞎了还是说你假惺惺给我找大夫医治?」 卫暄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气,他压着嗓子道,「我再说一遍,你眼睛不是我弄瞎的!」 卫暄从落雪居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脸色阴沉沉的带着明显的气急败坏。 素锦跟在他身后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这会知道主子心情定是糟透了,她恨不得这会把自己藏到看不到的地方才好。她其实也知道卫暄为什么生气。 新任江南盐政司陆之远在卫公子府上被人下毒弄瞎了双眼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不用想也知道,朝廷这几年一直忌惮为家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坊间豆传出了‘金陵一地,只知卫氏不知皇’的话来。 若是事情闹大了,最后卫氏迫于朝廷的压力也会选择放弃卫暄。 素锦本就不笨,被卫暄稍微一提醒顿时想明白了,而越想越觉得心中一阵后怕,怪不得事情一发生别院这边便立刻封锁了消息,原来竟是为此。 「究竟是何人所为?」素锦面色担忧的问道。 卫暄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如果能一次铲除我和陆大人,谁最高兴?」 这问题答案再浅显不过,素锦短暂的一愣,很快颔首道,「奴婢明白了。」 卫家这几年为了家主之位已经争得是头破血流,为了那个位子所有的亲情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血淋林的残酷。 卫暄是已逝卫夫人的儿子,而卫凌是继室李氏的孩子,两个同属嫡子,但若是论尊贵卫暄还是更胜一筹,所以这些年卫暄一直是李氏母子两个的一块心病,无时无刻不想着办法将他除去。 若说此次事情若是传出去最大的获益者只有卫凌,而想要查卫凌这府中便有几个现成的人。 卫暄的别院是个和别处不同的地方,这里面有所有各方送来的人,有卫氏族里送来的,有卫凌送来的,有金陵城内几大盐商的人,而卫暄将这些人都放到了眼皮子底下。 这些人待在别院中,一举一动其实都被检测的一清二楚,他们能够拿到的消息自然也是卫暄想让他们传出去的。 可这次养鹰的却被鹰啄了眼,也难怪卫暄如此生气了。 陆大人来到别院到出事发生的太快,快到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相比对方也是临时起意做的此事,而别院重重守卫,想要带进毒物进来少不得需要府内有人接应。 素锦将此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已经有了头绪。 「奴婢先退下了。」 卫暄头有些疼,从这接二连三派来的官员一次比一次分量重便能看出朝廷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查盐业了。他提醒过家里那些人,可他们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非但如此现在竟然做出了堂而皇之下毒暗害之事。 他摆了摆手,示意素锦退下去,顿了顿又开口道,」最近别院没有什么事情吧?」 第73章 素锦停下了步子,想了想道,「大事没有,小事倒是有一件。」她说完见卫暄在看她便又继续道,「丫鬟所昨夜发生了件事情,那白芷屋子里出现两个男人,而一大早郑嬷嬷便和吴管事去将人抓到了,但是屋内之人确实林桃。」 卫暄虽然并不记得那个下人叫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听明白素锦话里面的意思。无非是一个想害另一个,却不想被人黄雀在后罢了。 「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郑嬷嬷将两个人都关了起来,说是要严加审问。」素锦回答。 卫暄点点头,本不想多想,奈何突然又道,「将两个人关在一起,很快就知道谁真谁假了。」 素锦忙垂首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白芷在柴房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的难受,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坏事,要么为什么老天这么折磨她呢。 动了动脖子,还没从僵硬中缓过来,柴房的门便被人打开了,而后进来两个面无表情的仆妇,一左一右架着她便出门了。 白芷以为这是一大早便准备审问她了,没成想那仆妇却直接将她从一间柴房扔到了另外一间柴房里面。 都是柴房,白芷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她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刮过,下意识的一个侧身便躲了一下,而后一个身影直接没来得及停下直接扑到了地上,回头那双恶狠狠地眼睛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盯着她。 唔! 白芷抿了抿唇,没想到林桃也被关在这里,她想这卫家别院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忒的小气了,将她们两个人关在一起真的好吗。 出于礼貌她跟林桃笑了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林桃被她这话和话里的语气气的胸口一闷,眼睛几乎是要喷火,「小贱人,你害得我这么惨,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 她叫嚣着从地上爬起来,而后作势朝白芷这边再度扑上来。 白芷在山里那半年别的没学会,身体倒是练得不错,虽然大本事没有,但是躲避一个疯婆娘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 林桃一而再再而三的扑上去,每次都被白芷轻而易举的躲过,而几次下来她自己倒是先体力不支,喘起了粗气。 白芷见此好心提醒道,「你不累吗,累了就歇会吧。我又不会跑了。」 她多么善解人意的提醒,完全是为了对方身体考虑的,可不成想林桃一点不领情,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继续骂道,「小贱人,你别嚣张,等你落到我手里,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恨我,你恨不得我死行了吧。别说了,你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你自己不累我耳朵都听的累了。」白芷摆了摆手,自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而后见林桃依旧瞪着她又好心道,「你刚才跑来跑去的,坐下歇会吧。」 林桃心里恨不得撕烂了这张幸灾乐祸的脸,可她自己也知道现在她浑身药劲刚过没多久,现在正是浑身没力气的时候,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打不过白芷,索性也不浪费力气了,在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两人这样一坐就是整整三天。 这期间有人给她们送饭,却没人跟她们说话,只送了饭菜便离开。好几次林桃忍不住骂了好几句,那送饭之人依旧是不为所动。 这三天里,白芷觉得自己过得还可以,有饭吃,有水喝,唯一不好的就是柴房入了夜有点冷,她必须要紧紧抱着自己才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暖意。 另外一边的林桃跟她一起,这三天过去也好不了多少,这三天两人过的都很艰难,所以她也没了最开始那气势汹汹想要同归于尽那种狠劲,倒是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白芷打了个呵欠,看了看正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的林桃,昨夜风很大,很冷,她们两个被冻得瑟瑟发抖,根本没睡着,白日里太阳照进来屋子里倒是有些暖意,也正是睡一会的好时候。 闭上眼睛,很快有匀缓的呼吸声想起来,突然安静的屋子里有双眼睛突然睁开了,那里面是阴冷到骨子里的恨意。 林桃握了握藏在手里的钉子,这是她在柴房偶然找到的,长约三寸,用它杀人是足够了。 她们被关起来的时候,是被搜过身的,身上所有尖锐的物品,包括簪子,金银等物件全都被收走了,为的就是怕她们自杀或者杀人。 林桃深吸了一口气,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这几天她都一直在观察着白芷的习惯,所以很容易分辨出来她此刻是不是真的熟睡了。 迈着脚步一步步靠近过去,那握在手上的钉子露出寒芒,待她靠近了伸手举起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原本闭着眼睛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准确的将她的手腕握住,而随即手腕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第74章 一声惊叫响起的同时染了血的钉子直接扎在了林桃的手腕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从手腕不断流出来的鲜红的颜色,吓得脸色发白。 「你,你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能找到钉子我就找不到吗?」白芷笑笑,松开了她的手,「我忘了告诉你,我之前在山里带过一阵子,我那时候饿极了都是抓蛇虫鼠蚁来生吃的,对了我还猎杀过一头熊,你觉得你比熊还厉害吗。」 白芷笑眯眯的模样,那熊其实是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头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撞死了,被她捡了个便宜,不过那肉确实吃了好久,让她很长时间内不用为了食物发愁。 这话若是放在平时林桃断然不会相信,可这会她手腕的鲜血不断在流,本就乱了心神在前,再被这么一吓唬,便觉得深信不疑。 她看着白芷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一样。 「我从没想过害你,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想要害我。」白芷摇了摇头,她觉得很不能理解林桃这个人。 虽然有一点点小口角,可就为了这么几句话就想去谋害一条人命,而且是一而再而三的,这人心思该是多么的恶毒。 林桃没说话只是依旧恶狠狠地看着她,这回那恶狠狠中倒是多了几分的惧怕,这点让白芷很是满意,她也并不想知道林桃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你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好了。」 她语调染笑,那边林桃却脸色十分难看,她着实被这话气到了,以至于好长时间没有再说话。 她们两个都不知道这柴房墙壁后面乃是另外一间屋子,而此刻那屋子里面坐着几个人,将前面柴房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素锦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郑嬷嬷和吴管事,前者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和她无关,后者则是明显脸色十分难看。 将两人关在这间特殊的柴房里面是素锦提出来的,而果不其然三天过去已经有人开始耐不住了。 查白芷和林桃是小事,素锦这次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前几天有人混入府中下毒之事。 而此次事情最后查出来的人有两个,吴管事和郑嬷嬷。 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人,甚至说他们表面上没有任何的交集。可这两个人一个掌管着内院,一个可以自由出府,若是联合起来,自然是方便传递消息。但此事只靠他们两个也绝对不行,正是因此她才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此事两位怎么看?」 「素锦姑娘,此事依我看定是那白芷设计的圈套,要知道林桃在府中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人。」吴管事先开口了,对于素锦这位大丫鬟,他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素锦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问,「吴管事看来对内院之事很熟悉,连规矩不规矩都知道。」 林桃这个人让素锦找到了突破口,看吴管事这紧张的样子,想必不是老相好三个字那么简单,林桃跟着吴管事有不算短的日子,未必不会知道什么消息。原本只是素锦的一些猜测,可这会看到吴管事如此急切的模样,倒是笑了。 这话让吴管事明显一噎,面色便有几分尴尬,他下意识的看了眼郑嬷嬷,「不敢不敢,内院之事乃是郑嬷嬷所管,我只是随便说说看法。」 郑嬷嬷依旧不为所动,素锦看了又轻轻笑了笑,「对了,前几天府中进了贼,丢失了公子一幅重要的画卷,此事交与你们两个,务必要将人抓到。」 吴管事与郑嬷嬷俱低头应是。 白芷在被关在柴房的第六天,被人放了出去,而同时林桃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她没问也不关心,既然自己没事,那林桃应该是要被发卖了吧。 她能被放出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小瓶儿,这几天急得是团团转,可无奈一点办法都没有。 「姐姐你能没事就太好了,吓坏我了。」小瓶儿捂着胸口一脸后怕的模样让白芷一颗心渐渐起了暖意,笑道,「我又没有做坏事,有什么怕的。」 小瓶儿便又笑了。 厨房里依旧忙的热火朝天,她离开没有惊起什么风浪,她回来依旧是安安静静。 在她回来的隔天,突然染了风寒,鼻涕眼泪大把,难受的差点掉眼泪了。狠灌了碗药又发了汗这才好转了一些。 嗓子哑着,一张嘴就是很粗的声音,她自己嫌弃难听,便也很少说话。 初五那天是冬至,这边冬至有吃饺子的风俗。 厨房里厨娘们为了应节,包了一大锅的饺子,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 白芷嘴里叼着饺子,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来了那日遇到了的白衣公子来。 她偶然想起便自己低头笑了起来,那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像眼睛不好的样子,今日冬至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上饺子。 第75章 因着过节,厨房里难得休息的很早,只留了几个守夜的厨娘,其他人早早地便回去休息了。 白芷看着外面天上又飘开了的雪花,犹豫了半天还是起身开了门。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因为飘雪的缘故,下人们无事便也不会在外面走动,她很幸运的这一路没碰上什么人。 一路到了那落雪居门口,伸手刚想敲门,手碰到门上,那门板便开了。 和上次一样,门没栓上,里面也是安安静静的连个伺候的下人都看不到。 其实她很好奇,这落雪居是别院中最好的一处地方了,整个屋子里里面全部用暖玉铺成,即使最寒冷的时候,赤脚踩在地面上都不会感到寒意。 这里面以前据说是藏美人的地方,如今美人没看到却发现藏了个男人在这里。 她摇摇头,迈着步子走了进去,也不知道为何有点心虚,脚步故意放的很轻,等她刚要靠近门口的时候,冷不丁的从身后想起一道冷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你在做什么?」 其实说实话那声音并不冷,之事她自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就觉得对方定是生气了。 她下意识的有点慌乱,着实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半天最后道,「今日厨房做了蒸饺,虾仁的,我拿来给你尝尝。」 她声音因为伤风有些沙哑,失了本来的音色,有很浓的鼻音。 眼前的男人目光看过去,其实他看不到,但是却能准确的锁定住她的方向,那感觉好像被人在身上扣了层枷锁,想挣开又挣不开。 过了好一会那目光中的审视或者其他才消失,而后便听到更加冷淡的声音,「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白芷抿抿唇,她就知道会这样,真是个冷淡的人。 她厚着脸皮笑嘻嘻的道,「外面天寒,公子眼睛不方便,不如我扶您进屋吧。」 对方显然并不领情,白芷自动理解为了这是默许了,欢快的跑过去伸手想要扶着那人的胳膊,又想起来自己好像路上吃了块饼,怕脏了他的衣袖,拿着手在自己身上狠狠蹭了蹭。 男子微微侧目,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倒是唇边染了几许笑意。 就这样进了屋子,和外面的冷意形成鲜明的对比,屋内暖洋洋的。 「我听人说冬至这天要吃饺子。」她兴冲冲的说着就拿着筷子给他夹了个白嫩嫩的饺子放到碟子里。 陆之远没说什么,伸手想要摸一摸筷子的位置,便立刻有人递到了他的手上。 一顿饭,他吃的很慢,白芷就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她觉得这男人着实生的好看,眉眼好看,嘴巴好看,鼻子好看,眼睛也好看。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周围页每个人伺候呢?」 闻言男子手一顿,神情便带了几分讥讽,「我被人关在这里的。」 「啊!」 白芷立刻就同情起了他,觉得真是可怜死了,便赶紧安慰道,「你别难受,我以后肯定多来看看你。我只是个小丫头,不然肯定救你出去的。」 她天真的话让对方觉得可笑,又觉得几分熟悉,还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嗯。你有空可以来陪陪我,不过不要让人知道了。」 白芷自然是乐呵呵的答应了,脸上笑容持续了好长时间没散。 直到她从落雪居出来,刚走了没两步便被人堵住了去路,而半盏茶后她跪在了到处都透着暖意的屋子里面。 卫暄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中带着打量。不怪他怀疑,这人来历不明,他派人查了很久都没有消息。 这样的人要么是个野人,要么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 显然她两者都不像,所以他将她放在别院中,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可转眼便快两个月过去了,她着实安逸的不像话。若说是细作未免技术太不高明,一路被人跟着竟是毫无察觉,若说这女人是派来勾引他的,可容貌也未免过于普通了。 唯一能看的只有那双和记忆中某个人像了几分的眼睛,但说相似只是乍看之下,细看着实不同。 「你去落雪居做什么?」 白芷低着头回道,「送了点饺子。」 「谁跟你说的那里住着人?」卫暄的声音冷了冷,目光也凌厉起来。 白芷摇头,「没人说,我有一天无意中路过看到那人住在里面,眼睛不好身边还没有人伺候,就觉得很可怜,今天是冬至我就送了点饺子。」 刨除她见色起意这点心思之外,的确是这么回事。 卫暄嗤笑了一声,「你倒是好心。」 白芷没听出来这是褒是贬,既然分不清那权当好话听了。 「奴婢谢公子夸奖。」 第76章 卫暄默了默,真是会顺杆爬。 白芷从卫暄院子里出来,外面冷风一吹在身上,冷热交替让她瞬间打了个喷嚏。 头脑清醒了些,她才响起卫暄刚才跟她说的话。 「既然他没赶你走,那你就经常去陪他说说话吧。「 这是卫暄的原话,白芷当时有点懵,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当然那也只是前半句,后面还有后半句,「不过你要每天将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这是条件了。 白芷面色复杂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多少墨水的肚子里面,这时候突然蹦跶出来一个词。 金屋藏娇! 欸呀呀,好像知道了了不得事情,他将被关在落雪居的男子和卫暄一联系,顿时觉得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原来卫公子好男风阿,怪不得府里那几个姨娘说是挤破了头都没爬到卫公子床上去呢。 她想着想着就更加可怜起了那个陆公子来,心下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去陪陪他解解闷。 这卫暄太坏了,竟然为了自己的私欲弄瞎了人家的眼睛。 她心中做了决定,第二天早早地便到厨房领了饭食,趁着还没忙起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落雪居。 陆公子瞎了之后没了黑白天之分,每天起来的很早,这会他刚睁开眼睛便听到了欢快的脚步声,嘴边有了浅浅的笑。 「陆公子,我来给你送早膳。」白芷笑嘻嘻的跑过去将饭菜都摆好,一一介绍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每样都拿了一点。你尝尝要是哪个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拿了。」 陆公子听着她还带着些沙哑的嗓音,忍不住道,「你既然身子不适,就不用来了。我这边会有人送膳食的。」 白芷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够接触美男子,当然不准备放过这个好机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小毛病,小毛病,我这都好的差不多了,一点不累的。」 陆之远听她的语气,又是忍不住想笑,说来奇怪,总觉得眼前这个丫鬟似曾相识的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见面的第三次,白芷被问了名字。 她心里面上都带了笑意,两眼弯成弯弯的小月牙形状,「我叫白芷,就是那个药材。」 陆之远便笑了笑,「你也姓白阿。」 「还有谁也姓白吗?」 「没什么。」似乎是提起了不愿意提起的事情,露男人眉头皱了起来,顷刻间刚才还有些笑意的眉目一下子冷淡了。 「我吃饱了,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这话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白芷觉得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问错了什么,明明就是一句很寻常的话,怎么的突然就不高兴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无奈对面男人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便只好起身告辞。 转身还没走到没口,身后男人淡淡的嗓音响起,「等下。」 白芷心下一喜,忙转头笑问,「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以后我这边不需要你了,你不必再过来了。」冷淡的声音,冷淡的语调,冷淡的文字。 白芷脸色一僵硬,到底面皮薄,没问出为什么三个字,鼻尖有点酸,她赌气跑走了。 等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到之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才侧头看了看,周围一片黑暗,他看哪个方向其实都一样,不过他还是能判断出他看得就是白芷离开的方向。 他心里觉得这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丫鬟有些莫名的亲近,好生熟悉的感觉,可每次那种熟悉感刚升起,心头便生出更多的烦躁出来。 他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双眼睛暂时看不到,竟然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他此次来金陵是带着皇命的,日后等着他的还有无数棘手的事情,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子分神,摇摇头一点点将心头的异样感驱散。 整整一天,白芷都显得心不在焉,摘菜的工作被她做的乱七八糟,尤嫂子一连发了几次火了。该留下叶子的菜她把叶子都摘了,该留下根茎的菜她反倒是留了一堆菜叶子。 尤嫂子憋着怒火,最终忍无可忍把她扔到一旁烧火去了。 小瓶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芷摇摇头,「没什么。」 低头看着灶火里面的火苗,她皱着眉,突然一阵浓烟喷涌而出,直接对着她的脸扑了过去。 这几日下了雪,柴火有些潮湿,她烧火的时候没注意塞了几根湿木头进去,结果就是她为自己的走神付出了代价。 小瓶儿已经被吓坏了,因为她张着嘴巴半天没说话,脸已经扭曲了。 第77章 白芷瞧着她的表情觉得小瓶儿忍笑应该挺难受的,便好心道,「你想笑就笑吧。」 「我哪有笑,我是关心姐姐,姐姐你没受伤吧。」小瓶儿端正了神色,姐姐已经很惨了,她怎么能笑话呢。 白芷咳嗽了一声,她觉得自己还是相信小瓶儿好了。 这边闹了大动静,尤嫂子闻声赶来,她这一天的忍耐力都被连连出错的白芷气的快要消失殆尽。 待看到炉灶里面一片狼藉的冒着浓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便要骂人。 白芷吓了一跳,她也是见识过尤嫂子骂人的,那是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到了的主,所以白芷还是有些发怵。 」尤嫂子,我……」错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尤嫂子便看到突然转过头的一张跟黑煤碳有的一拼的脸。 饶是她自问在厨房多年,已经能做到很淡定的面对各种突发状况,还是不由得一愣。 很快那张原本要生气的脸也继小瓶儿之后扭曲了。 白芷觉得的小瓶儿扭曲是因为怕伤了她的自尊心,而尤嫂子是怕憋不住笑有损她的威严。 「尤嫂子,您没事吧。」白芷站起来想好心询问下。 结果她一靠近对方明显大惊,忙往一旁侧头,拿手挡着脸道,「你别靠近我。」 白芷深受伤害,便又听尤嫂子继续道,「赶紧去洗洗干净。」 「可是我还有活没干完。」 尤嫂子便随便指了个人去接替白芷的活,于是她也只好自己去外面洗干净。 这会天色暗,她蹲在井边低头准备梳洗,碰巧有个小丫头拎着水桶来打水,白芷抬头原本想打个招呼的,结果一抬头,刚张嘴发了个声音,院子里立刻响起了尖叫声。 从小丫头的角度,她好好的打水来,谁知道突然在井边钻出来个黑黢黢的东西,一张脸黑乎乎,头发还乱糟糟,对着她露出血腥的笑,换成谁也没有不害怕的。 近来白芷总觉得心头闷闷的难受,她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小日子要来了,所以情绪波动比较大,过几日就好了。 可小日子来了又走了,她还是继续闷着,这理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哎!」 在第十八次叹气之后,小瓶儿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思春了?」 今日是一个月中难得的一天休息日,白芷坐在屋里装模作样地喝茶,小瓶儿在嗑瓜子。 闻言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有几滴甚至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咳咳!」 小瓶儿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给她顺气,「姐姐,你没事吧。」 白芷摇摇头,「没事,就是呛到了。」 「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所以不好意思了?」小瓶儿十分八卦的性格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她神秘兮兮地问道,「姐姐你说说,你心上人是谁。」 白芷觑她一眼,没好气地翻白眼,「那有什么心上人,我整天跟你在厨房干活,有没有心上人你还不知道吗?」 小瓶儿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摸了摸头嘀咕着,「没有心上人吗,我怎么瞧着就是思春。」 白芷又思绪飘远了,这会她莫名其妙又响起了陆之远,好像从那天被赶走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了,她竟然一直没去找他,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过的怎么样了。 她这人就是这样,要是记不起来,就算是装作记不起来那也能逼着自己不去瞎想,可一旦被人提起来,她又忍不住总去想。 这会想起了陆之远,她就开始坐立不安了。告诉了几次不要想了,跟她没关系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等到人鬼使神差的站在了落雪居门口,她在自己脑门上打了下,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个笨蛋,人家都不想看到你了,你还巴着过来,等会又被人赶走,你可别回头难受去。」 嘴巴上这样说着,步子却没停下的往前去了,门这次锁了,她只犹豫了半晌,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见到她挑着眉看了眼,「你要做什么?」 「我叫白芷,来给陆公子送饭的。」白芷每次来手上都带这个食盒,这也是她在厨房干活的好处,那就是经常能弄到不少好吃的东西。 卫家有钱,自然不会在吃的上亏待人,加上那三个不像姨娘的姨娘平日里今天吃个山珍,明天想吃个野味的,厨房里的食材也是又多又新鲜。 白芷在厨房混了这些日子,自从林桃走了之后,她的位置暂时就是白芷顶上去的,跟几个掌勺的厨娘混熟了,平日里说上几句好话再塞点银子,给她破例做几道菜也不是个难事。 那小厮一听是来送饭的,便很自然的要接过食盒,「给我吧,我去拿给公子就行了。」 「那不行,你要是偷吃了怎么办,我这是要亲手交给陆公子的。」白芷摇摇头,将手往身后一缩,那小厮便抓了个空。 第78章 「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尽然如此无礼,我们公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得?」那小厮双手叉着腰,一脸的不高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白芷自问眼睛也不小,比瞪眼也不会输给他,自然是回瞪了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还是那小厮眼睛累的发酸,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你这丫鬟真是烦人,我也是魔怔了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待着吧。」 白芷见他要走,赶紧伸手拉着他,陪着笑脸,「劳烦小哥帮我通传一声吧,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是这饭菜送不到陆公子面前,回头就要挨打了,小哥你一看就是个大好人,一定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弱女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吧。」 那小厮想着这丫头把自己夸得让人高兴,又见她身子单薄,想必也挨不了几板子,便准备大发慈悲做个好事,「那你等着,我去问问公子,要是公子说不想见你,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白芷自然又是连声道谢,看着那小厮回身进门了,心里既期待又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陆之远还生不生气了,上次说了不想见她,这次她厚着脸皮又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赶走。 她都想好了,这回要是再被赶走,那她……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等了不到一刻钟,门被打开了,小厮走出来,白芷一颗心提了上去。 她听到小厮跟她说,「公子让你进去。」 白芷笑了,两只眼睛重新弯弯成了个小月牙的形状。 白芷这次进去出来时间也很快,她提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临到见面时候却发现哪句话都不合适。 将食盒放下,眼睛悄悄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 数日未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 「公子……」 两个字刚一出口,面前眉目带着淡淡疏离的男人面上便有了明显的波动。 白芷被吓坏了,因为说是波动好像不准确,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混合着震惊不可思议还有些激动。 情绪一拥而上,在一张脸上便表露的不那么明显,加上陆之远本就不是个情波动很大的人,因此一张脸便显得阴沉沉的,仿佛是发怒前的症兆。 白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不成还在为了上次的事生气?可上次她还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正在她内心百般纠结的时候,屋内响起了男人一声闷哼,紧接着响起了一阵瓷器落地的清脆声。 陆之远眼睛看不到,他刚才起来的有些着急,腿直接撞在了桌子角上,而桌子上的茶杯也因此被掉到了地上。 白芷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伸手扶着他便往后退了两步,「公子你没事吧。」 那边男人没说话,他眼睛看不到,但目光好像这一刻带了灼热一样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氤氲在胸口。 下一刻她来不及反应便直接被人抱在了怀里,鼻腔间迅速涌入一股男人的气息,让她脸蛋一瞬间涨红,胸口好像有只小鹿在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唔!」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让人有点措手不及,白芷头还有些晕着,就听到头顶上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别离开我。」 「素素。」两个字几乎是呢喃着从喉咙间溢出来一般,很低很低的嗓音,带出来那浓烈如夜色般浓郁的化不开的深情。 白芷觉得心口闷闷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当然不会觉得眼前男人含着几许深情的话是对着她说的,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过几面而已。 想来应该是这位陆公子想念自己的心上人了,所以把她当成了那位素素姑娘。 这会被对方抱在怀里,白芷没说话,隔得极近的距离,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男人身上那明显的情绪变动,抱着她的样子就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样。 过了好一会,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白芷才试探性的开口了,「陆公子,你放开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 男人明显一愣,而后果真松开了她。 白芷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才开口道,「陆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所说的素素。」 她话音落下,男人眉头便拧了起来,似乎是并不相信她的话。 「你不是?」 「不是。」 简单的两句对话,两个人便有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最后还是白芷开口先说话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私心里见到这个人是欢喜的,这种欢喜她很明白也不排斥,可前提是她是她,而不是谁的一个替身。 白芷屈膝行了个礼,转身刚要走,便听到身后男人声音响起来,「我眼睛看不到,你过来帮我夹菜。」 第79章 夹菜是之前白芷过来这边自己主动做的,陆之远眼睛看不到,为了避免他夹不到白芷便先给他报一遍菜名,而后他想吃什么便说一下,那边白芷给他夹了放到碗里。 白芷犹豫了一下,最后没忍心离开,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公子你想吃哪样?」 「随便。」 白芷抿了抿唇,随便是什么菜,她扫了眼桌子上,最后按照自己认为他会喜欢的给他夹了。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除了食物咀嚼发出很微小的声响,其他时候都是安静的厉害。 白芷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胡思乱想,偶尔眼神瞥一眼,倒是被她发现一点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和之前相比陆之远似乎已经适应了眼睛看不到。 就像此刻,他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饭的样子,如果不是早知道,跟正常人是没有任何不同的。 白芷左看右看的,那边男人放下了筷子,拿着桌边的白帕子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这才开口道,「你在看什么?」 「你眼睛好了?」她明显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说罢又自觉失言,赶紧捂住嘴巴。 他虽然面上和常人无异,但细看之下,还是有不同,那双狭长的眼睛中是空洞的,仿若漆黑的寒潭,一网不见底。 陆之远并未因为她唐突的言语而生气,反倒是温和的笑了笑,「习惯使然。」 从落雪居离开之后,白芷便被人带到了卫暄面前,自然是将见到陆之远的事情详细详述了一番。 不过她还是隐藏了那段认错人的事情,只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卫暄也放她离开了。 就在她前脚刚走,素锦后脚进门,「陆大人要见您。」 卫暄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而后笑了笑,起身披了件大氅便直接去了落雪居中。 「素锦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当自己听错了,你竟然会想见我。」卫暄迈着步子走进门,一同带进来的还有屋外明显的寒意。 陆之远抬了抬眸,「想问你要个丫鬟。」 这话倒是让卫暄笑了,「赶明个我让人给你买两个回来。」 「不必麻烦了,府中那个白芷就挺好,就让她伺候我就行了。」陆之远直接开口要了人。 卫暄好似并未觉得奇怪,眼中闪过些精光,「白芷不行,这丫头机灵着呢,我正准备把她留在我身边。」 「我只要她。」 他开口要了白芷这不奇怪,毕竟卫暄也知道这些日子白芷经常往落雪居跑,而陆之远竟然一直没将人赶走,就看得出来他不讨厌这个丫头,甚至应该有几分喜欢。 可喜欢是一回事,‘只要她’这三个字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其中势在必得得意味便浓了。 「如果我不给呢?」卫暄半笑半试探的问道。 「卫家勾结盐枭谋害朝廷命官……」 这话只说了一半卫暄便无奈道,「好了好了,就是一个丫头罢了,我跟你说笑你也当真了。」 「我不是说笑,卫家的事情你应该心中有数。」 ☆☆☆ 白芷这日正在厨房干活,素锦便来了,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她以后去落雪居做事。 对此白芷喜忧掺半,喜得是能够看到想看到的人,忧的是那人好似见她当成了其他人。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最后还是收拾包袱搬到了落雪居去。小瓶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不舍得,最后白芷只好答应她以后常来看她,这才哄好了。 落雪居的日子很清闲,每天她都只需要按时去厨房领好三餐便可以了,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屋里发呆。 这一发呆便又过去了几天。 陆之远突然说带她出门一趟,具体去哪里没说,白芷作为丫鬟自然是跟着主子走的。 出门坐了马车,过了晌午出发的,一直到月上中空才到地方。 掀开车帘子看着城门上诺大的三个大字。 金陵城! 「今天有花灯会。」许是知道她很吃惊,陆之远的声音随之响起来。 「啊!」 白芷满脸的惊讶,她过去从未来过金陵,自然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和其他地方如此的不同。她像个土包子一样看着眼前的景象,啧啧称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看到了多么震惊的事情。 下了马车,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马车不止一辆,卫暄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将视线往他们身上看了看,便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卫暄淡淡道,「走,到前面去看看,那边热闹。」 白芷点头,伸手扶着陆之远的胳膊,忍不住小声赞道,「真是热闹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宵禁?」 按照律法,城内一般都是到了特定时辰都要关闭城门,家家户户也不许随意在街上走动了。 第80章 陆之远唇边勾着徐徐的笑出来,开口解释道,「金陵没有宵禁,彻夜都是如此。」 「没有宵禁?」白芷有些惊讶了,她本以为大楚的每个城都是亥时三刻宵禁的。 「这里是金陵地界,和别处又不一样。金陵是个不夜城,越到后半夜越是热闹,只是这几日有灯会,所以更加热闹一些,平时远不及现在。」三人并肩往前走,卫暄解释着。 白芷点头,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周围,两边路上有不少的小贩在做各式的吃食,香飘四溢的,闻着就就让人流口水。 「想吃哪个?我让人给你买。」陆之远淡淡的嗓音在头顶上传过来。 白芷摇头,「不是,就是看着好玩。」现在街上人这么多,就是这么走着都是人碰人的。真要拿着吃的,怎么也不方便。 陆之远没说什么,继续和她往前走着。 一路上和白芷担心陆之远眼睛不方便,一直很紧张,生怕周围的人碰到了他,相比于她的紧张,那边陆之远倒是显得很轻松。 路过一处花灯摊子前面,白芷停下了步子,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一看他们的穿着便知道身份不凡,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我这花灯可是整条街上最好的,花样还多,几位瞧瞧看,这琉璃灯做的多好,跟真的一样。这莲花灯就更好了,白天放着都能招来蝴蝶。」 白芷听着连连想笑,这人也太王婆卖瓜了,这琉璃灯她刚才在路边还见到一家卖的。那个莲花灯招蝴蝶,更是胡扯,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蝴蝶。 眼前的花灯摊子,说起来种类确实不少,数十种的样式,架子上挂的满满的,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漂亮。 陆之远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在花灯摊子前站了很久,白芷见此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卫暄似乎是有要紧事,进了城便有人赶过来,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皱了皱眉让那小厮先离开了。 「有事的话你先去吧,不用管我们。」陆之远淡淡的声音响起。 卫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巴不得把他这个碍事的赶走吧。 「我确实有点急事,先去了,前面有戏台,你们可以去听会戏,等我一会找你们去。」 陆之远不点点头,不咸不淡的模样,卫暄也不计较他的冷淡,转身交代了身后跟着的小厮几句,便急匆匆离开了。 白芷喜欢听戏,总觉得戏台上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尤其是那水袖翻飞时候的样子,让她心生欢喜。 前面不远处便响起一阵喝彩声,原是那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的唱开了。 白芷一听便有些坐不住了,「公子,我们去听戏吧。」 陆之远回过神,再开口却是朝着那摊主,「还有什么样子的花灯。」 那摊主瞧着刚才自己介绍的都没入得了这位客人的眼,见他又问其他,自然是不厌其烦的又一一介绍了一遍。 陆之远都不满意,白芷这会耳朵听着前面戏台上的唱腔都响起来了,顿时有些心痒痒的,抻着脖子往前看去。 「你要是想看戏就先过去。」 白芷顿时收回了视线,侧头看着旁边的男人道,「我不去,我要陪着公子你。」 陆之远嘴角便带了几分笑意,灯笼既然都不算满意,他也不想买了,转身便要走。 那灯笼铺老板一看这人要走了,顿时有些着急,耽误了这么多口舌岂能让生意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可这边的灯笼样式都介绍过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放在角落一盏不起眼的灯笼。 那是一对小狗打架的样子,之所以放在最角落是因为这上面的图案是她小女儿闲来无事画的,像是小狗偏偏还和普通的画法不一样,他瞧着好玩便给带来了。 「公子慢走,我这边还有一盏灯笼,您瞧瞧看不看得上。」 闻言陆之远停下了步子,而白芷也顺势将目光看了过去,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惊讶道,「好特别的小狗。」 她站在花灯摊子前这么久一直兴致缺缺的,只因为花灯样式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一盏盏看着都好看,可那也是一大堆挂在那里瞧着喜庆,真说喜欢,她是一盏也不喜欢。 可这小狗灯笼她却是十分喜欢,眉目弯成了一条线的样子。 陆之远微微侧目,他的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黑暗,所以自然也看不到女子脸上的神采,他只能凭着记忆一点点拼凑出了笑盈盈的模样。 「就要这只。」陆之远说道。 「好咧!」摊主闻言立刻满脸堆满了笑意,伸手将花灯往前一递,「这花灯是我这里最好的了,仅此一只,保证绝无重样。」 白芷好笑,既然陆之远说了要买,她便掏了银子付了钱。 花灯买好了,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第81章 灯是陆之远要买的,却拿在白芷手上,她看着那上面两只栩栩如生的小狗,忍不住无声轻轻笑了起来。 「公子你喜欢花灯吗?」白芷觉得他挑选了这么久非要买一个那定然是喜欢的。 陆之远摇摇头,「不喜欢。」 「那为什么要买这个?」这倒是让人不懂了。 「花灯拿给我。」陆之远停下步子,伸出手掌朝上。 白芷一愣,忙将灯笼提竿放到了他的手上。 陆之远接过灯笼随手又递到了白芷面前,灯火照应下男人的脸英俊的不像话,唇上笑意很深,声音出奇的温柔,「送你的。」 白芷微微一愣,眼中露出不解,「送我?」 「拿着就是。」他好像也无心解释,神情透着些看不清的情绪,「刚才不是想看戏吗。」 被他这一提醒,白芷顿时反应过来,笑嘻嘻道,「戏台就在前面,我们现在过去正好呢。」 陆之远又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两人便一道往前走去。 戏台打在街道中间,上面是台子,下面摆了一排散座,供来看戏的客人歇脚。 二十文钱一位,有免费的茶果可以吃。 白芷交了二十文,要了个靠前面的位置,和陆之远坐了过去。 茶水是粗茶,却因为刚刚煮好带着热气,配着几样小点心,倒是难得的暖和惬意。 一连灌了两杯热茶下肚,手脚都暖和起来,而戏台上那痴男怨女正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 戏叫南厢记。讲的是一个富家千金和穷书生的故事。 书生很穷,小姐很美。两人一见钟情之后互许了终身。奈何天公不作美,那小姐家人嫌弃书生很穷执意棒打鸳鸯。 小姐为了书生甘愿离乡背井,跟在书生身边不求名分。 一晃几年,书生高中状元。 小姐本以为自己要过上好日子了,却不想一纸赐婚书生要娶公主为妻。 「娶为妻,奔为妾。」这是书生嘴里说出来的话语,他在权势和爱情面前,选择了前者,注定要背叛小姐一番深情。 故事的最高潮是小姐有了身孕,却被狠心的书生一碗药害的一尸两命。 小姐临死前含泪悔恨,「若是人生重来一遭,定要擦亮眼睛,不教亲者痛仇者快。」 时过境迁之后,那书生依旧娶了公主,生了一双儿女。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看似圆满的故事结局,却让人心头压了什么。 书生圆满了,公主圆满了,可那可怜的小姐呢,她付出了青春年少的爱情,最后换来的只是一碗丧命的毒药吗。 曲终人散之后,戏台空了,底下的看客也散了。 白芷回过神便看到了坐在身边眉目温和的男子,顿时觉得心中莫名的柔软。 「公子,你说这世上真有张生这样的人吗?」张生就是刚才戏中那个书生,白芷觉得心里闷得慌,因为这个故事也因为那个小姐。 「有。」 很简单的一个字。 白芷还想继续追问,便看到卫暄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便道,「卫公子回来了。」 卫暄回来的时候,眉目中染上了几抹厉色,目光深深漠漠,见他们两个在这边,便径直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吗?」陆之远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是怎么察觉到的。 白芷猜测着应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缘故。 卫暄坐下来,这会许是心烦气躁,竟是也不在乎桌上茶水粗糙,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便拿起来灌了下去。 「没什么,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他放下茶杯说道。 陆之远闻言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这会显然已经接近子时了,可街道上还是灯火璀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的样子。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着,前面是几个江湖杂耍的技人正在表演。 口中喷火,胸口碎大石,赤脚踩玻璃,每一样都让人心惊肉跳又忍不住拍手叫好。 白芷站在人群中,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的,她总觉得周围的人好像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拥挤。 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突然之间便有人挤了上来,将她和陆之远分开了。 人潮涌动的街上,也不知道是谁推了谁一把,然后谁又踩了谁一脚。 人群瞬间混乱了起来,本来街上人就很多,这一乱,便直接将只隔了十来米远的两个人冲的越来越远。 白芷被挤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混乱之中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不想被禁锢的越来越紧。 她转头就碰上一双阴鸷的眸子,随后腰上便出现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只要稍微一用力便直接会穿透她的身体。 第82章 「不想死,别动!」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跟我走。」那人又是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她直接随着人群涌了进去。 手上的小狗灯笼被人流挤得手上一松便掉到了地上,她来不急弯腰去捡,便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脚踩了一脚,很快无数双脚都从上走过。 她看着刚才还鲜明欢脱的小狗消失的越来越远,心里忍不住微微难过,同时看着那皱巴成一团的花灯,记忆中好似有什么在倾泻而出,她突然头疼的厉害。 之后的事情她自己记不清楚,只记得浑浑噩噩之间被来来往往得人撞得的心口憋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周围人流减少,呼吸重又新鲜起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带到了一辆马车前。 「上车!」有人在身后推了她一把,白芷一个踉跄,腰撞在车子边缘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强忍着疼痛爬上了车子,掀开车帘便看到车内坐着个锦衣女子,旁边还坐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进到车内的白芷,转头对着紧跟着进来的男人不悦道,「你怎么又抓了一个?」 那男人闻言一愣,「大哥你不是说要抓穿着白色斗篷拎着灯笼的女子吗?」 明显的那被叫大哥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憋着怒气,「你个蠢货!」 白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她身上确实穿了件白色的斗篷,但那不是她的,是之前下车的时候陆之远给她的。 「两位好汉,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只是个小丫鬟,要不要考虑放了我,我保证什么都没看到。」 「大哥,抓错了那怎么办?」那人琢磨了一会道,「要不我现在就给解决了吧。」 白芷一哆嗦,她惊悚的看着说话的男人。 「你个蠢货,我们是求财而已,你闹出人命是嫌官府找不到我们吗!」 「那如何是好?」 「带走!」 ☆☆☆ 白芷被塞进马车内,很快马车动了,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跑远了。 出了城之后两个男人下车改了骑马,经过一夜的颠簸,白芷有点昏昏的,跟她一同待在马车内的姑娘好像也差不多的样子,闭着眼睛靠在车子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等天快亮了的时候,马车渐渐速度慢了下来,而后她们两个被带下了车子,扔到了一间空屋子里面。 「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看着白芷询问道,「我叫苏蔓。」 「我叫白芷。」 两人简单的介绍了彼此便算是认识了,毕竟现在两人所处的环境一样,自然多了些困境中生出来的情谊,说白了就是想着一起逃走。 「她们为什么抓你?」白芷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杏眸桃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相比之下她就逊色很多了,五官尚且端正,但容貌堪堪只能够得到个清秀二字。 闻言苏蔓叹了口气,面色略有忧伤,「都是我那狠心的继母,她视我为眼中钉,设计人将我在花灯会掳走。」 白芷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我们想想办法,也许能逃出去呢。」 她在花灯会上失踪不见了,也不知道陆之远和卫暄会不会派人寻找她。 苏蔓看她一眼,继续叹气,「逃出去有什么用,以后我这辈子也毁了。」 白芷有些不懂,那边苏蔓继续道,「我原本有个好人家的未婚夫,可这次被人掳走,以后就是回去了那也是坏了名节,那家绝对不可能娶一个坏了名节的女子。」 白芷这会也有些同情她了,看苏蔓的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的未婚夫想来也是门当户对的贵公子。大楚虽然民风开化,但氏族家的娶妻依旧是极为看重名节二字。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好。」白芷跟着叹了口气,她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也说不出太多冠冕堂皇的话来。 一夜未睡,两个人此刻都有些疲惫,这会便找了个位置靠着睡会,白芷睡得很快,没多久呼吸便沉了下去。 苏蔓却一直没睡着,她睁着眼睛看着这间屋子,如今的困境让她恨得咬牙切齿,谋划了那么久才终于得了那门亲事,眼看她就要离开狼窝了,可不想最关键的时候被人算计了。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隐隐听着好像两个人的说话声。 苏蔓将呼吸放的很轻,凝神听着,说话的正是抓了她的那两个男人。 「大哥,你做什么抓着我,那两个娘们看着都标志,尤其那苏家小姐,我看的心痒痒的。」 「你别犯蠢,那苏家小姐咱们是要送到怡红楼的,你这一睡就买不上好价钱了。」 「那就睡另外那个,那个看着虽然差了点,到也不赖。」 第83章 「管住你自己那个东西,那丫头明个一起卖了,如果买不上好价钱再说。」 「左右忙了这一夜,我什么也没捞到。」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要是那苏家小姐卖了好价钱,另外那个就先给你玩上几天再卖了。」 「嘿嘿,不过说起来这苏夫人真是狠心,这么好的姑娘这辈子就给毁了。」 「又不是亲娘,那些大户人家的人心肠最是狠毒,我们只拿了钱就走人,管他这些人死活。」 两人说说笑笑声音越来越远了,屋内苏蔓睁着眼睛,手指蜷缩成拳,目光阴森森的透着冷意。 她果然没猜错,这事情就是她那个狠心的继母做的好事,为的就是损害了她的名节,好让她那个不成器的妹妹顶替她嫁人。 苏蔓看了这屋子一圈,视线最后锁定在了和她隔了不远的距离,正熟睡中的白芷身上,眼珠子转了一圈,倒是想到了个注意。 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但至少能让她从困境中逃出去,只有先逃出去,才能谋划以后的事情。 第二天,下了场大雪。 因为下雪不得不将那两个人卖掉苏蔓的计划延迟了,这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苏蔓也看明白了这里只有那兄弟两人看守她们,若是硬碰硬可能没有逃走的希望,可若是想点办法未必就走不了。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天空便放晴了。 同时白芷也发烧了,脸蛋烧的嫣红,头昏沉沉的靠在身后的墙上。 苏蔓瞧着抿唇笑了,昨夜风雪刮了一夜,她将盖在白芷身上的被子移开了,而她的位置又正好对着风口,吹了冷风,自然会伤寒。 白芷病了,苏蔓并没立刻告诉那两个男人,而是拖了很久,一直到白芷额头上的温度滚烫的下人,她才去拍了门。 那两个男人自然进门一看顿时皱了眉,「怎么突然病了?真是晦气!」 「你们是不是人,这都烧成这样了,赶紧找大夫啊!」苏蔓说道。 「找什么大夫,看病还要花银子。」一脸凶相的男人不耐烦的呵斥道。 两个人说完便关上门走了,苏蔓气的直跺脚,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生气。 一直拖到了中午,白芷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到了后面已经开始呕吐,而这个时候那两个男人也坐不住了,他们本就是为了求财,自然也不想人这么死了,一死什么都没了。 和苏蔓想的一样,那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先带白芷去医馆看一下,若是不需要太多银子便给她拿点药,若是需要不少银子,便把她直接找个地方扔下。 两个人其中一个带了白芷去医馆,留下看守苏蔓的是性格偏莽撞的那个。 那人名叫胡二。 胡二一直觊觎苏蔓的美貌,无奈被胡大看的严实,他没什么下手的机会,这会胡大不在,留下他一个人看守,便有些坐不住,眼神一直往苏蔓身上瞟,尤其是目光触碰到苏蔓胸前鼓鼓囊囊的地方,更是觉得浑身酥痒的难受。 苏蔓心下冷笑,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感,面上柔柔弱弱的,「胡二哥哥,我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你帮我看看是怎么了?」 那胡二正春心难耐的厉害,被苏蔓这一声哥哥一叫,更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她说胸口闷,忍不住淫笑了两声,两手搓动着,「那哥哥我就去给你看看。」 苏蔓皱着眉头,像是真的很难受的模样,等胡二靠近了更是伸手抓了抓胸口的领子,露出白皙的脖颈,胡二眼中浑浊的神色更浓了,险些直接扑了上去。 但美人这会既然难受,他也愿意付出耐心,靠近了之后好言询问,「妹妹哪里不舒服,让哥哥给你看看。」 这里,这里不舒服。」苏蔓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带着些柔弱,这模样更是让胡二心神荡漾了起来。 「胡二哥哥你帮我揉揉好不好,真的很难受。」苏蔓柔柔的嗓音再度响起来。 这话正合心意,胡二哪里会不同意,嘿嘿一笑,刚伸手放上去便听到苏蔓又继续道,「下面一点,好难受。」 胡二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忍着浑身似火烧般的难受,将手一点点移下去。 在他手碰到苏蔓小腹的时候,苏蔓突然往前一倾身,直接将胡二搂住了,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在胡二后背移动着,而她每每动一下,明显胡二呼吸便低沉一些。 等她将手指触碰到了胡二的脖子,他早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苏蔓轻轻喊了一声,「胡二哥哥。」 那声音极尽酥麻入骨,胡二浑身猛地一颤,随即有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滴落。 苏蔓伸手轻轻一推,便将人推开了,而后站起身冷冷的看着还睁着眼睛瞳孔涣散的看着她的男人,「下作的胚子,死不足惜。」 第84章 她被人抓走的时候,随手拔下了根头上的簪子,一直贴身藏在衣服里面,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候救她一命。 刚才她一直在诱惑胡二,一点点让他放松警惕,而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正是下手最好的机会。 外面阳光正好,苏蔓收起了簪子,随手点了一把火,将胡二的尸体和那件破旧的屋子直接一把火烧了。 胡大领着白芷去了医馆,是重伤风,给开了几副便宜的药,倒是没花太多银子。 这一去一回,耽误了不少时候,再回去天色已然渐晚,而谁都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屋子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 白芷这会热度退了些,但到底身体没什么力气,看着眼前的废墟她想到了苏蔓。 苏蔓应该不会被烧死才对,她可能已经逃走了。 白雪皑皑,入目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白色,今天雪似乎比往年多了不少。 官道上临近中午,一辆不起眼的灰蓝马车缓缓行驶着。路过路旁的茶摊,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俱都是一身粗布衣裳,女子身上套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将她娇小的身材完全包裹其中。 那男子生的五大三粗,一张脸上眉头常年皱着有很深的痕迹,目光阴森森的透着股狠厉。 这样一对组合说夫妻不像是夫妻,父女也不像是父女,便引来几道打量的目光。 这天气难得的有太阳,茶摊上倒是坐了不少人,都属沿路的旅客,走的累了便坐下来喝杯热茶暖和下身子顺便歇歇脚。 茶肆之所最是闲谈八卦聚集之所,这会众人再说的便是金陵城近来的一些事情。 「你们听说了没有,卫家丢了个丫鬟,现在正到处找呢。」 另外一个人道,「怎么没听说,动静大着呢,金陵城内都搜遍了,眼看着便要开始往城外搜了。」 按理说再大的丫鬟也是个丫鬟,卫家怎么会缺了个丫鬟,断没有如此大肆搜寻的道理,所以外面众说纷纭,都在猜测那丫鬟是不是个幌子。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喝了口热茶,热乎气让他浑身都暖和了起来,而后神秘兮兮的笑道,「我可是听说那丫鬟是卫公子的妾室,因为在外面勾搭了人,所以跟着人跑了。卫家气不过又不愿意丢面子这才打着找丫鬟的名头联合官府大肆搜寻。不然若真的是一个丫鬟,何至于如此声势浩大。」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人一琢磨也都觉得有道理,俱都点头,「还真是这个道理,也不知道那妾室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卫公子的绿帽子都敢戴。」 说话功夫从车上下来的男女便走近了,两人先后坐下之后那男人便扯着嗓子不耐烦的开口了,「小二,上壶热茶,再来四个豆沙包。」 小二这会正靠在茶棚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那几个人说闲话,这会被人一叫冷不防地吓了一跳。 茶摊老板顺手拎起根木棍敲在小二头上,怒道,「你和懒鬼,整日的不干活只知道偷懒。」 小二捂着脑袋急忙躲开,生怕老板再度打他,「我哪有偷懒,明明我在伺候这几位客人!」 那说话的几个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有人摆摆手道,「我们这里不用你伺候,你赶紧的招呼其他人去。」 老板哼了一声转身回茶棚去了,那小二拎着个茶壶笑嘻嘻的走到了那男女坐下的桌子前,「两位客官先喝茶,豆沙包一会就出锅了。」 男人点了点头,拿着茶壶到了两碗茶水,其中一碗推到了女子面前。 「喝吧。」 女子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厚重的披风遮挡下完全看不到女子的容貌,她伸手端过茶碗,慢慢的喝了起来。 小二也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没有交谈,也不像是主仆,说不出来的奇怪。 锅里冒了热气,新出锅的豆沙包散发着香气,小二拿着四个送了过去,那男人随手抓过一个便塞到嘴里,三下两下便咽下了肚子。 而后又是一连吃了两个,待剩下最后一个才推到女子的面前。 那女子吃东西速度很慢,男人明显有些着急和不耐烦,一边灌着热茶一边不耐烦的催促着,「你快些吃,一会我们还得赶路。」 女子依言点点头,但速度并未快到哪里去。 斗篷之下是张素净的脸,拧着眉一边咬着豆沙包一边思忖着对策。 胡二被烧死了,苏蔓不知所踪。 白芷便成为了胡大唯一可以换钱的筹码,虽说她不是绝色,但身上却有这股天然的娇媚,所以他准备将白芷卖掉。 十里秦淮最出名的便是那数不清的画舫,里面燕瘦环肥应有尽有。 此次他们得目的地就是秦淮。 胡大原本以为白芷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可不想后来发现她是金陵卫家的的丫鬟。 第85章 卫家在灯会上丢了个丫鬟,一直到现在都没放弃寻找,甚至为此惊动了当地官府。胡大不想惹麻烦,可忙活了这么久让他空手而回显然也不可能。 若是苏蔓没跑,他这时候还是会选择放掉白芷,毕竟留着她也会是个麻烦,可这会苏蔓跑了,白芷就是唯一可以卖钱的,他说什么也不能放了。 这一路他便用厚重的大斗篷将白芷给包裹起来,加上她身形娇小,一路上在小心一些,倒是没什么人注意过。 等会启程,不肖半日便可以离开金陵地界,他再改走水路,便能到达秦淮了。 白芷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她想跑可身子绵软没有力气,胡大怕她逃走也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弄得药,服下去之后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两条腿都是软的。 这几日胡大见她老实一些,便减轻了药的分量,虽然依旧没力气,但至少可以走路了,但逃跑是想都不要想了。 磨磨蹭蹭的终于将豆沙包吃完,即使白芷不愿意,但也必须要面对。 胡大恶狠狠地在她边上警告,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跑,被我抓回来可少不得一顿毒打!」 白芷没说话,低着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再走,这一走便又是小半日过去了。 码头近在眼前,白芷有些惊惧,她知道胡大想做什么,将她卖到画舫上。这一路她都想尽办法想要逃走,无奈一路胡大对她防备太严,连个机会都找不到。 船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开动,这段时间胡大便领着白芷回到街道上,准备买些什么。 白芷一直低着头,但眼角的余光还是一直看着周围,伺机寻找能够逃走的办法。 赶上集市,路上不少小贩沿街叫卖,卖菜的,卖果子的,吆喝声音不绝于耳。 白芷听着听着步子便慢了下来,她目光一转,倒是想到了个注意。 不算顶好的注意,但是能助她解决现下的麻烦,至少能够逃离胡大的魔爪。 胡大一边走着一边也顺势打量着白芷,见她一直老老实实的倒是很满意。 而任他千想万想也没想过,安安静静了一路的人竟是会突然发起了疯癫来。 路上人多摊子多,白芷却像是魔怔了一样,一脚踢翻了路边的一个菜摊,将那蔬菜扔了一地,她还拿脚胡乱踩了几脚。 菜摊边上是个卖瓷器的小贩,白芷一瞧又冲了上去,随手一掀便将瓷器摊给掀了。 不是胡大不阻止,着实也是愣住了,而就是他短暂的怔愣,让白芷一连掀了三家摊子。 一家菜摊,一家瓷器摊,一家布料摊。 周围的人都愣了,胡大回过神来一把将白芷拉住,伸手便要打她,「你个下作的胚子,你这是要疯癫了。」 白芷哪里能让他打自己,头一歪便躲了过去,而后挑衅的看着胡大,她没说话,也不用她说什么,因为那被掀了的摊主这会都围了上来,将胡大围在中间,要他赔偿损失。 「这不关我的事,是那个疯女人干的好事,你们找她去。」胡大被人围将起来,急得满头大汗。 「哥哥,我可没钱啊。」白芷一脸无辜的看着男人笑得十分得意。 她是看过了特意选择了这三家相邻货物价值偏高的摊子掀了,这样赔偿起来金额便不低,而胡大肯定不会为她赔偿这笔银子。 果不其然一开始胡大还想赔偿,待听到了金额之后便脸色黑透了。 菜摊子赔偿的金额最少,十两银子,瓷器摊其次,二十两银子,布料摊最贵,其中有几匹上等布料,赔偿需要五十两。 这一算便需要八十两了,卖了白芷他都未必能卖的上这么高的银子,自然也不会愿意花钱赔偿。可集市上的商贩互相熟悉的很多,几个人一看胡大没有打算赔偿,转身一吆喝,周围不知道从哪里便拥上来一群人,有几个人手上拎着棍子,看样子准备动手了。 胡大一看事情不好,将责任直接推给了白芷,自己瞄准个机会直接脚底抹油跑了。 白芷见他跑走了,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无奈的提了口气,因为胡大跑了,那些摊贩便将这笔账记在了白芷头上。 其实这笔账白芷也不冤枉,本来就是她掀了人家的摊子。 「呵呵,大叔大娘,你们听我解释。」白芷眼看着周围人把她围了起来,其实还有些紧张的,别的不怕,就怕他们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就不好了。 「你说吧,你砸了我们的摊子该怎么办?」为首的是个男人,见对方只是个女人,到底没好意思直接上手,而是忍者怒气质问道。 白芷一听对方愿意跟她说话,当时心下一喜,面上却做出十分的伤心模样,眼睛含着泪花,伸手抹了把眼泪,「几位大叔大娘不知道,小女子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如果我刚才不出此下策,恐怕此刻早已经被那黑心的人贩子卖到那烟花之地去了。」 她长相属于小家碧玉那种清秀的长相,换言之就是很得长辈们喜欢的那种长相,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加上她此刻刻意做出的柔弱样子,便让人觉得有些心软。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娇妾》卷一 作者:蜜糖豆 02、《娇妾》卷二 作者:蜜糖豆 03、《娇妾》卷三 作者:蜜糖豆 04、《娇妾》卷四 作者:蜜糖豆 05、《娇妾》卷五 作者:蜜糖豆 06、《娇妾》卷六 作者:蜜糖豆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