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下了一整天的雨。 第三日,又是一整日的雨。 白芷望着窗外屋檐滴答滴答的雨水掉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她掐着手指算着,要是明个雨水再不停下来,恐怕她这次温泉之行就要泡汤了。 屋内叶秋小娃娃正在和金草小宝宝大眼瞪小眼,小瓶儿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 外面一连下了两日的雨,苏氏不让叶秋到处乱跑把他拘在家里,他没事做便跑来和金草玩。 白芷倒是很喜欢小孩子,加上叶秋这孩子虽然偶然有点调皮,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乖巧的,所以每次他来白芷这边,她都拿很多好吃的款待他。 屋内两个小娃娃继续瞪眼睛玩,苏氏来找白芷说话。话题就那么几个,翻来覆去的说了几次之后两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屋内一度陷入了一种没什么话题还要强行聊天的尴尬处境。 两个人对坐着干巴巴的喝茶,这眼瞅着茶杯都见底了三次,苏氏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搜肠刮肚的想着话题,想来想去仍旧没什么可说的。 幸亏上午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中午,苏氏便推说要去厨房看看午膳,这才领着人急匆匆跑了。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躲了两日懒的太阳在天上伸了个懒腰,金灿灿的光洒下来,到处都透着明亮。 雨后初晴处处都透着明亮的颜色,最高兴的当属苏氏了,她看着天放晴简直心花怒放了。 到了第三日,白芷兴高采烈地准备去泡温泉了,却不想临出发前又出了事。 一大早衙门里有人来报案,说是城里何员外家的女儿失踪了。 寻常的人员失踪案子衙门接到报案便会派衙差在周围寻找,这样的案子一年也有不少,叶宗平听闻之后炳文太放在心上,只是吩咐了衙差带人去何员外家附近寻找一番。 谁都不成想,这衙差还没从衙门出去,何家又来人报案了,这回不是报的失踪,那位何家小姐找到了,可是却找到了一具尸体。 人命案子! 叶宗平一听到报案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陆之远在他的地盘上做客,这刚来就发生了人命案子,未免显得他这个县令太过无能。他接到报案自然立刻带人赶到了案发现场查看。 虽说白安县的事情不归陆之远管,可他也是朝廷命官,遇到了人命案子自然也没有只顾着玩的道理,自然也跟着去了案发现场查案了。 于是泡温泉之行只能暂时搁浅了。 白芷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事分轻重缓急,自然是正事要紧了。 苏氏下帖子邀请人来的白安县,这会又去不成了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男人去办案子,咱们两个去步云山玩。」 白芷连忙摇头,「万万不可,咱们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天,路上要是有个颠簸伤了孩子可怎么是好。」 苏氏现在有七个月身孕了,她可没那么大胆子带着一个孕妇出门。 话虽如此,可苏氏到底心下愧疚,琢磨着既然温泉去不成了,那不如就近出门转上一圈也好。 这个提议白芷原先也想拒绝的,但苏氏却说自己憋在屋子里闷得慌,让白芷陪着出去散散心。 如此她便不好拒绝了,只能多带了几个下人随行照顾着。 白安县虽然不大,却很是富庶,因为靠着步云山天然的温泉,吸引着不少游人前来,让这座小县城比外面不少大城都繁华,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临近中午的时候,白芷见苏氏神色有些倦意,便提议找个酒楼歇歇脚。 苏氏选了家叫如意楼的酒楼。 他们进了门便有小二请两人上了二楼雅室,白芷和苏氏各自点了两个特色菜,小二便下去准备了。 等待的功夫白芷往窗下看了看,这扇窗户正对着的地方是间赌坊,这个时间赌坊里面人来人往的,都是步履匆匆的进去,然后垂头丧气的出来。赌坊这个地方,输了的想赢,赢了的想赢更多,周而复始,最后坐收渔利的只有庄家。所以才有一句话叫十赌九输。 白芷摇了摇头正欲收回视线,偶然注意到了一对父女。那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低着头被父亲狠狠地抓着往赌坊里面走。 赌坊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男人,为首的那个看了眼男人身边的女孩,而后不知道跟那男人说了些什么,就从怀里掏出张纸出来递给了女孩父亲,只见他毫不犹豫的咬了咬手指,按了个手印上去。随后那男人又掏了快银子扔给了女孩的父亲,他接过银子连看都不看女孩一眼,急匆匆地往赌坊里面奔去了。 女孩在哭,再喊父亲,可那父亲却连一个不舍得眼神都没留下。 「这是在卖女儿?」白芷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赌的倾家荡产了,就只能卖儿卖女。」苏氏看了眼,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厌恶,「这个人叫胡四,白安县有名的人渣,他先是买了发妻,而后又一连卖了三个女儿,如今这个是最小的,如今也遭了殃。」 第2章 白芷听的不可思议,「这世上竟有这样狠心的爹。」 「他别说妻子女儿了,就是亲娘老子只要能换几个铜板去赌,一样卖了。」苏氏摇了摇头,「这些个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要去赌,最后弄得家破人亡何必呢。」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这孩子看着才十一二岁。」白芷心中有些不忍,那女孩哭的撕心裂肺,被那个男人一巴掌打在了脸上,让人看着就难受。 「有什么办法,胡四是她们的爹,他想卖女儿就是说破了天也没人管得了。」苏氏对此亦是十分无力,「他的大女儿才是惨,被卖到了花楼,被人糟蹋的不成样子,上个月刚上吊死了。」 「这样的人就该抓起来狠狠打上一顿,让他再不敢去赌。」 「怎么没打呢,就是衙门里都抓了他几次,可他又没杀人放火的,总不能关一辈子,这人是死性不改,只要放出来不出几天就会继续这样。他那几个女儿也是倒了霉,碰上这么个爹。」 说话功夫小二已经将饭菜端了上来,白芷又看了眼楼下,这会那女孩已经不知道被人带去了哪里,再寻不到踪迹了。 一顿饭不管是白芷还是苏氏都吃的索然无味,兴许是看到了那个女孩,一碗米饭只动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下午的时候她们没有继续逛了,而是准备直接坐车回府。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冷不防地车夫使劲一拉缰绳,车厢一阵晃动,苏氏大着肚子十分不便,身子一歪便要倒下去。 幸亏白芷眼疾手快,急忙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她摔倒,反倒是自己胳膊磕在了车厢上,正隐隐作痛。 马车停稳了之后苏氏沉着脸呵斥外面,「出了什么事,连个车都驾不稳。」 外面很快响起来下人的声音,「回夫人,是个女孩刚才突然冲过来,惊了马。」 说话功夫外面又响起了一阵的吵闹声,而后有男人的咒骂声混合着女人的哭泣声一起传了过来。 「你个小贱蹄子还敢跑,等回去我不打断你的腿。」男人身高马大,一张脸带着不耐烦和阴狠,伸手毫不客气地打了女孩一巴掌。 女孩身子瘦弱,哪里经受得住这么一巴掌,直接倒在了地上,嘴角被打的流了血。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指责男人,那男子看了周围一圈,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都看什么看,老子打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再看连你们一起打。」 围观之人中也不乏正义之人,站出来对着那男人道,「我看你年纪不小,这孩子才十一二岁,怎么就是你的女人了?」 白芷掀开车帘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正好看到了女孩被打的已经肿了的脸,不由得一愣,「怎么是她?」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在如意楼看到被胡四卖掉的女孩子。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随后从怀里掏了张纸出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吗,她爹将她卖给我了。」 那好心之人一看卖身契,还想说什么,被其他人拉住了,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男人见此更加的张狂起来,一把抓着女孩的衣服领子,将她几乎是拖着就要走。 「等等。」 马车内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声音不大,但这会周围安静,那声音便格外清晰。 男人皱起了眉头,瞪着眼睛不耐烦的往后看了一眼,便看到马车帘子打开,从里面走出个女子来,那女子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锦衣,容貌秀丽,皮肤白皙似凝脂一般,行动之间自带一股说不出的气韵来。 那男人本就是好色之徒,这会看到了个貌美的女人,忍不住流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白芷看到了那男人神色中的变化,心中强忍着厌恶恶心之感,面上冷冷清清的开口,「她,你不能带走。」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被打的已经没了力气的女孩。 那男人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了起来,她看着白芷淫笑了两声,「我不带她走,带你走也行,你个小娘子比她可标志多了。」 白芷的容貌着实算不上多美艳,但那也要看跟谁对比,她平时遇到的女人都是些极美的美人,一对比自然就显得普通了。可对平常人来讲,她的容貌已经够得上美人的标准了,再加上她跟着陆大人一直是娇养的,好东西用的多了,皮肤自然是像剥了壳的鸡蛋。 此刻的白芷对男人来讲就是个美人,他禁不住色心起来,伸手便准备朝她伸过去。 白芷脾气一向是很好的,她基本上都能保持和颜悦色的对人,这会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怒火中烧,气的一张脸都变了色。 「大胆,瞎了你的狗眼!」小瓶儿她们下人的马车是跟在后面的,这会听到动静也都从马车上下来了,她刚一靠近便听到那男人的话,顿时双手叉着腰便大骂了起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打的你满地找牙。」 第3章 「哟,还有帮手。」那男人上下打量了眼小瓶儿,见她只是个瘦弱的女子,更加不放在心上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的我满地找牙?」 小瓶儿又气又急,转头朝着站在身后的叶府下人们呵斥道,「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这个满嘴喷粪的东西在胡言乱语吗!还不将他拿下!」 闻言那些下人们这才缓过神来,上前三四个直接朝着那男人扑了过去,那男人生的人高马大,见此还想挣扎,无奈这边人多他动弹了几下最后还是被按在了地上。 「你个小娘们,竟敢让人抓我,小心我报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男人挣扎不开便扯着嗓子咒骂起来。 小瓶儿撸着袖子冷笑,「你大可以去报官,你可知道去我家主子是谁!她可是……」话未说完便看到白芷冲她摇了摇头,小瓶儿会意,转而道,「就凭你也配知道我家主子身份,我偏不告诉你。呸!」 那男人被骂的满脸通红,脸色青白交错十分的难看,他瞪着小瓶儿,「老子说想知道了吗!」 小瓶儿还想继续骂,被白芷阻止了,她看着那男人开口道,「她是你什么人?」 白芷指的是被那男人打的跌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闻言那男人看了眼,理直气壮的道,「这是我媳妇!」 「哦,那可有什么证据?」白芷点了点头问道。 「自然是有的,我有她爹写给我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她现在就是我黑虎的人了。」那男人说道。 白芷再度点点头,朝他一伸手,「既然如此那你就赔银子吧。一百两银子拿来你就可以走了。」 那男人先头还不明白她为何问了这么多,这会听到五百两银子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他瞪着眼睛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你当我黑虎是吓大的吗,一百两,凭什么让我赔一百两!」 「我不管你是黑虎白虎,你媳妇刚才这女子突然冲了出来,惊了我们的马车,这件事大伙可都是看到的。你还想狡辩不成?」白芷冷冷的看着他,凉凉的目光隐隐有些不怒而威的感觉。 黑虎这会看着她就觉得有些后背发凉,明明就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他在道上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会竟然被一个小女人唬的有些发怵。 「就是惊了你家马车又怎么样,那破马车值一百两不成?」黑虎不屑地说道。 白芷笑了笑,伸手朝车内一指,「车上坐着我家夫人,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 她这一笑便有种让人如沐春风之感,那黑虎看的不由得有些痴了,竟是下意识的问道,「是谁?」 白芷俯下身好心告诉他,「县太爷的夫人啊。」 闻言黑虎一愣,而后脸色便更加难看起来,他还没来及的开口,白芷又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县太爷的夫人现在正怀着身孕,你觉得你媳妇这一惊,等会闹到了公堂上,县太爷会如何处置呢?」 所谓民不与官斗,对黑虎这样的人来说县太爷已经是天大的官了,这会他听说刚买来的那个死丫头竟然惊吓到了县太爷夫人,顿时越想越害怕了。 「破财免灾吧,这一百两银子也不过是县太爷夫人的一点汤药费罢了,你若是不肯拿出来,我这就把你送到衙门里面去。」白芷见他僵硬的脸孔,又是笑了笑。 黑虎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他回头死死的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心里暗骂了一句扫把星,他回头看着白芷陪着笑脸,「你说是县太爷夫人就是了吗,我要怎么相信你?」 「那还不简单,我们一会去衙门不就一清二楚了吗。」白芷自然而然地说道。 黑虎面皮一抖,他哪里能去衙门,要是去了这还能出来吗。 「我没钱。」他脖子一梗,一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模样。 「没钱更容易啊,我听说一两银子可以折一板子,一百两也就一百大板,你忍忍疼就过去了。」白芷说着对正押着黑虎的下人们道,「把他送到衙门交给叶大人。」 下人们应了一声,抓着黑虎就要押他去衙门了。 这会黑虎才是真的害怕了,他听到白芷轻飘飘的说着一百大板的语气,顿时觉得阴风阵阵飘过。 寻常板子二十大板就要在床上躺半个月不能动,五十大板至少三个月不能动,一百大板那就是直接要了命了。 这要是挨了一百大板,还想要命吗。 「不,不,我不去衙门,不去衙门。」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虎这会怂的像只黑猫,他死命的挣扎着不肯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去了衙门我那八十岁的老娘和没满月的儿子可怎么办那!」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连押着他的下人们这会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拿目光朝白芷看过去,询问她该如何是好。 白芷也是头一遭看到男人能变脸如此之快,不由得暗暗惊叹,她面上做出同情的表情来,「你这样说也确实挺可怜的。」 第4章 「是,是,我很可怜的。」黑虎一听她这个口气,事情似乎有转机,立刻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嗯,黑猫。」 「是黑虎!」 「哦,黑猫。」白芷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无视黑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作势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其实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想帮你的,但是没办法谁叫是你媳妇惊吓了县太爷夫人呢,你作为她男人自然要承担一下了。」 这话明着是感慨,实则暗中提示了黑虎,这件事起因就是他买来的那个女孩,是她冲撞了县太爷夫人,这才引来了麻烦。 黑虎略微一琢磨眼睛便亮了,「是她冲撞的贵人,不关我的事。」 「你不是她丈夫吗?」白芷面露不解的说道。 「不是,不是,是误会,我根本就没跟她成亲,我刚才是胡说的。」黑虎这会怕惹麻烦,立刻将事情推的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卖身契?」 「您不知道,这丫头她爹不是个东西,拿她换了十两银子去赌场玩,我见她可怜这才买下了她,卖身契我是想还给她的。」黑虎说着低头看了看左右还抓着他不放的叶府家丁,陪着笑脸道,「两位大哥,劳烦两位帮着把我身上的卖身契拿出来还给那个姑娘。」 家丁得了白芷的点头示意,这才伸手从黑虎怀里拿了卖身契出来交到了地上已经吓傻了的女孩手上。 「看吧,我和她真的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要银子就找她。」黑虎眼巴巴的说道。 白芷点点头,「看来这件事确实是我误会你了。黑猫。」 「是黑虎!」 「嗯,你们两个把这个黑猫先送到衙门去吧。」白芷冲着家丁说道。 黑虎顿时两腿一软,苦着脸道,「我都说了我和她没关系,做什么还抓我见官。」 「这件事确实和你没关系了。送你见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的。」白芷弯了弯唇,她笑的很温和,但黑虎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什么事?」黑虎这会也摸不着头脑了。 「你刚才在街上公然调戏我,这件事我自然要有个说法的。」白芷满脸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对了,黑猫。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男人也是当官的,而且是比县太爷大很多的那种官。」 「没告诉我。」黑虎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了,但他最后的倔强还是硬撑着说了句话,「我叫黑虎!」 「嗯,好了。把这个黑猫送到衙门去吧。」她摆了摆手。 家丁们拖着黑虎走了,因为他这会两眼泛白,已经是快晕过去的模样,白芷觉得这个黑猫胆子有些小了,这么点事就给吓成这样。 但是据家丁们理解,黑虎是活生生被那个黑猫给呕死的。 总之最后黑虎还是被送到了衙门里,县太爷叶宗平正和陆之远从案发现场回到衙门,正在商量案子的事情,就听衙差说外面有人报案,送了个叫黑猫的人来。 待说明清楚事情的经过,叶宗平顿时黑了脸,听说这个胆大包天的黑猫竟然当街调戏陆大人的爱妾,这才被人绑了送衙门里了,他当即决定升堂好好教训一番这个黑猫。 威——武—— 黑虎被押到了堂下跪着,瑟瑟发抖的等待着县太爷的到来,等了不多时便看到穿着官服的威严男人走了进来,他在堂上一坐,惊堂木狠狠一拍,怒道,「堂下犯人黑猫,你竟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现罪证确凿,你可知罪!」 黑虎面皮抖了抖,又抖了抖,而后两眼一瞪,直接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叶宗平见他嘴角一直在动,忙叫师爷前去查看他说了什么,师爷蹲在地上听了半天,最后抬头恭敬道,「回禀大人,他说他不叫黑猫。」 白芷和苏氏回了叶府之后,她便让人去叫了大夫进府给苏氏把脉,在街上她说的话虽然是唬那黑虎的,但有一部分确实也是真的,当时马车晃荡的时候,她一个没事人都被磕碰到了,苏氏是孕妇自然是娇贵很多,指不定哪里受了伤。 苏氏见她关心自己的身体,心下十分的感动,握着她的手笑道,「劳你挂心了,我真没伤到。」 大夫来的很快,给苏氏把了脉,轻微动了些胎气,但并没有什么大碍,也不需要吃药,只将上个两天便恢复过来了。 送走了大夫,白芷又和苏氏说了些话,见时候不早了,这才离开。 回到她住的院子中,还没进门便听到院子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小瓶儿的大嗓门在院子里格外的响亮,光听声音就知道她现在定是被气的直跳脚。 「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不识好人心,我好心给你梳头你还咬我!」小瓶儿手背上赫然一个鲜红的牙印,她怒气冲冲的朝着瑟缩在墙角的女孩瞪眼睛。 那女孩头发凌乱,衣衫破旧,整个人缩在墙角,惊恐地一双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丫鬟们,似乎是极为害怕。 第5章 白芷便在这个时候进门的,她看了眼院子里的丫鬟们,让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而后又查看了下小瓶儿手上的伤,让她去擦药。 「不行,这个小丫头可凶着呢,姐姐你可得离她远点。」小瓶儿不放心留下白芷一个人在此。 白芷笑道,「没事,你先去吧,伤口要清洗干净再涂药,省得以后留下疤。」 小瓶儿见她如此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前还是恶狠狠地瞪了那小丫头一眼,警告她不要放肆。 等院子里只剩下白芷和那小丫头之后,白芷这才抬步朝她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视线和她平齐,温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小丫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眼中仍旧是警惕的模样。 「我叫白芷,是跟着陆大人来这边做客的。你叫什么名字?」白芷朝她笑了笑。 许是她言语中的温和让那女孩感受到了善意,隔了会才听到似是从嗓子眼出来的声音,「死丫头。」 「四丫头?」白芷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那女孩抿着唇没再说话,白芷又继续道,「我今天碰巧看到你爹把你卖给那个黑虎了。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你,也算是缘分吧。你放心我带你回来也没有恶意。」 提起女孩的爹,那女孩明显瑟缩的更为厉害,牙齿狠狠地咬着唇,浑身都忍不住在发抖。 白芷见了只更加觉得心酸,她伸手想拍一拍女孩的手,见她浑身上下全都是土又觉得无从下手,最后只得作罢。 「你先好好洗个澡吧,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吃个饱饭睡一觉,有什么事明个再说。」各家有各家的辛酸事,白芷也不想参与到那女孩的家庭事情中,这世界上太多的人每天都在遭遇着各式各样的不幸,她很渺小,根本没有力量都去管,只能再遇到的时候力所能及的做到不袖手旁观。 她说完便站起身转身要走的时候脚步停了下,「对了,你不准在咬人了。」 那女孩依旧没回答她的话,但似乎是将她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因为之后丫鬟给她送干净衣裳和帮她洗澡的时候,她都没有再反抗了。 小瓶儿原本被咬了一口心里头是十分生气的,可当她看到那女孩衣裳脱下来之后那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的皮肉,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十一二岁的年纪,最娇弱的身子了,却被人打的没一处好的地方,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的,一看就是长久被人折磨的孩子。 小瓶儿比她大不了几岁,也是苦日子过来的,可是再苦也不曾被人折磨成这样子,顿时就有些难受了。 她一难受就容易发好心,等吃饭的时候她便主动把自己碗里的肉都给了那个女孩,还很热情的让她不要客气,多吃一些。 那女孩长这么大都没遇到人对她这么好过,她从记事起她爹就是被她爹打,高兴了打,不高兴了打的更厉害。像是肉根本都没沾过几块,这会她看着碗里满满的一碗肉,闻着那诱人的香味,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尤其是当她看着刚才还被自己咬了手的小瓶儿这会很热情的让她多吃点的时候,心里头就忍不住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的。 这顿饭她是含着泪吃完的,满满的一大碗肉,比她长这么大加一起吃过的都多。 等吃过饭,小瓶儿便带她到了间屋子里,给了她被褥,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那女孩直到躺在了柔软的被子里面,温着被子上新棉花的香味,这才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好人,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不安。 小瓶儿回复去跟白芷复命,顺便讲了下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以及她身上的伤,一边说着一边吸鼻子,显然很是伤感,「姐姐,咱们要怎么安置她呢?」 白芷笑她眼皮子浅藏不住眼泪,罢了又道,「让她好好睡个觉,明天休息好了再说怎么办吧。」 正好陆大人从外面回来了,小瓶儿擦了擦眼泪,便退了出去。 陆之远进屋之后看了眼红着眼睛出门去的小瓶儿,走到榻上坐下来,白芷已经倒好了茶递给他润喉,「那凶手可抓到了?」 「那凶手十分狡猾,现场除了掉了一颗珍珠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陆之远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不过初步判定应该是熟人作案。」 白芷点点头,见他一杯茶喝的很快,又转手拎着茶壶续了一杯,「怎么能判定是熟人的?」 像这种公事,寻常人家的女人是根本不能够问的。但陆之远不讲究这些,他白日里烦心了的事情还是愿意晚上回屋之后有个人说一说,权当是换换脑子,清醒一下。 虽然白芷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见解,但每次听她插科打诨或者问些问题,总觉得能缓解不少的压力,因此陆之远也很愿意跟她说这些事。 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才继续道,「死者是胸口被插了一刀,说明当时凶手是正在跟死者当面说话的时候出其不意动的手。若不是熟人,这样的角度死者绝不可能没有任何挣扎的。且案发现场虽然被人做成是强盗抢劫的样子,可若是强盗抢劫为何那何小姐手腕上价值百两银子的镯子没拿走,却单单拿走了她贴身带着的一块金锁,这显然不太合理。再有就是何小姐的尸体被发现是在离何家一条街的弄堂里,如果不是有人引她过去哪里,她没事去那地方做什么。」 第6章 白芷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便知道这事情他应该已经锁定了几个目标了。她琢磨着陆大人刚才说是熟人作案这句话,而后道,「何家小姐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偏僻的胡同里面,她出门为什么没带丫鬟?」 陆之远笑了笑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来,「现在还不错,知道动脑子了。」 白芷被夸了这么一句,立刻乐的心花怒放,「我一直是很聪明的,只是我平时懒得动脑子而已。」 「夸你一句就上天了,真不知道啊害臊。」陆之远觑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何家小姐为何没带丫鬟就出门了。你要是猜对了爷有赏,要是猜错了——」他说着故意卖了个关子。 白芷眼巴巴的凑过去,伸手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不要罚我。」 「不行,有赏有罚才公正。」陆之远显然很是坚定。 白芷无法只好苦哈哈的看着他道,「您说要怎么罚我。」 「就罚你——」陆之远笑了笑,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就罚你今晚好好的伺候爷。」 白芷脸颊被逗得一红,她羞羞答答的看了眼陆大人,而后不好意思的开口,「这哪里是惩罚,这明明就是奖励。」 这话成功的将陆大人逗笑了,心花怒放了,瞧瞧他家小姨娘这嘴巴多甜,简直是甜死人不偿命,听着就是那么顺耳。 被成功愉悦了的陆大人奖赏了白芷一个香吻,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说看是为何?」 「我猜可能是何家小姐有个表哥什么的,然后有人写信给何家小姐说是她表哥约她去那个胡同见面,还不让告诉其他人,所以她才没有带丫鬟前往的。」白芷略微一琢磨便说道。 陆之远倒是愣住了,这个事情他和叶宗平两个人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这才调查了出一点眉目,这会竟然被白芷这么轻易地说出来,顿时有些不甘心了。 「她倒是确实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名唤孙周,那孙周几年前家道中落前来投靠何家,住了些时日后面听说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何员外赶了出去,后来就一直住在城外的一处破旧的茅草屋里。」陆之远提起这个孙周便有些气恼,原本事情有了眉目,可他们带人赶到孙周的住所拿人询问的时候,却不想孙周正在和朋友们在酒馆喝酒,那些朋友和酒馆老板都可以作证,他在酒馆一整天哪里也没去,根本就不可能去案发地点作案。 事情到这里便被迫停了,线索断了,事情又没了进展。 「既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那完全有可能为了钱财去杀害何小姐的。」白芷说道。 「你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她有个表哥的。」陆之远对这件事还是很好奇。 白芷掩唇咯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得,您平时不看那些话本子,那些本子上都这么写的,但凡富家小姐身边都有个穷表哥,两人两情相悦,偏偏不被家人祝福。最后结局也都挺惨的,不是富家小姐被迫嫁与他人最后郁郁而终,就是那穷表哥最后飞黄腾达抛弃小姐另娶她人,总之没个好结局的。」 「胡闹,这话本子的事情你也能拿来说案子。」陆之远被气的笑了,他就知道白姨娘怎么会聪明的还会分析案情了,感情又是他多想了。 「话本子也是人写的,要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怎么会写这样的故事。」白芷对于陆大人小看话本子这件事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意,「您就说我这次是不是猜中了,那何家小姐的死肯定和那个表哥脱不开干系。」 「这次你还真猜错了,那个表哥我已经派人查了,事发的时候他正在城外的酒馆喝酒,当时不少人都看到了。从城外到酒馆来回至少一个时辰,他根本没那个时间去作案。」陆之远说着起身绕到了屏风后面,一边将外衫脱下来换成常服一边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我可听说你今个在外面被恶霸调戏了?」 白芷差点被呛到,「我已经让人给绑了送到衙门去了,这调戏良家妇女怎么也得挨几板子了事。」 陆之远这会已经换好了衣裳重新坐了回来,而外面丫鬟也回报说是晚膳准备好了,她们便移步到了饭厅用膳。 白芷在饭桌上顺便就把白日里遇到黑虎那件事说了说,自然也包括顺便救了个小丫头的事情。 陆之远知道她好心,既然是做好事了自然也没有不高兴的道理,见她问该怎么处置那个小丫鬟的时候,便给了自己的意见,「你可以问问她自己,若是想回去便送她回去,若是不想回去又无处可去,你身边也正好缺个丫鬟,你若是看着喜欢就让她留下伺候着也行。」 白芷其实也正有此意,这会听陆大人也没反对,忙笑眯眯的点头,顺便还不忘巴结奉承两句,「您怎么会这么好呢,我真是太喜欢您了。」 陆之远伸手面色淡定的给她夹了块排骨放到碗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第7章 次日一早,陆之远又去了衙门。 他这次说是陪白芷来白安县散心,但白芷心里觉得他好像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因为这眼瞅着出门四五天了,可他一点都不着急回去,看样子还大有准备多住几天的意思。 陆大人出门之后,小瓶儿便带着个小丫头进门给她请安了。 小丫鬟一见到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二话不说就磕头,这架势倒是把白芷吓了一跳,连忙让小瓶儿给人扶起来。 「这是我们白姨娘。」小瓶儿拉着那小丫头起来朝她笑着介绍道。 那小丫头闻言又要跪下去,幸亏小瓶儿拉着这才没跪下去,「四丫头谢白姨娘救命之恩。」 休息了一夜之后,小丫头明显气色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头发梳起来之后能够看得出五官还挺清秀的,这会虽然眼中仍是胆怯,但说话已经能够很清楚了。 四丫头也是吓得怕狠了,昨日才变得那样惊慌失措,经过一夜她也冷静了下来,眼前的白姨娘是个大好人,将她从那黑虎手里救了出来,又还了卖身契给她,她心里头感激的不得了。 「没什么。」白芷见她如今神态举止已经恢复正常了,便开口问道,「四丫头,你可想好了以后要何去何从?」 四丫头闻言面色一白,神情瞬间暗淡了下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模样,看得出她的不安和紧张。 「你若是想回家,我可以派人送你——」话音未落,四丫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惊叫着,「不要,我不要回去。」 小瓶儿皱眉呵斥了一句,「你别大喊大叫的,吓坏了姨娘。」 四丫头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更是愧疚难安的道,「对,对不起。」 「我还没那么不经吓。」白芷确实被她突然的惊叫声吓了一跳,但也不至于吓坏了那么严重,她笑了笑继续道,「你既然不想回家了,那可想好了要去哪里?」 四丫头眼眶红了起来,她哪里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呢,低垂着头摇了摇头,哽咽着道,「我也不知道。」 小瓶儿看着她这样子有些眼睛发酸,忍不住道,「姐姐,咱们院子里还缺个扫地小丫鬟,我看四丫头就合适。」 白芷原本也是有这个意思,既然小瓶儿先提了,她便也顺势道,「我这边倒是缺个洒扫的丫鬟?你若是想留下来就跟着小瓶儿学几天规矩,我这里也不敢许你什么大富大贵,只是温饱没什么问题。」 她的话让四丫头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了,不仅被人从狼窝救了出来,还给了她安身之所。 「你也别有负担,若是你不乐意,我便让人送你离开。」白芷见她一直不说话,只当她是有其他打算。 「我愿意,我愿意的。」四丫头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白芷见她同意了便朝着小瓶儿说道,「既然这样,那瓶儿你带她去学学规矩吧,以后就让她跟着你了。」 小瓶儿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教导四丫头。 这边两人欢欢喜喜的下去了,那边苏氏却一脸愁容的来找她了,坐下之后苏氏便开始叹气,弄得白芷是一头雾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的好。 「苏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她斟酌着问了一句。 苏氏闻言又是重重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我家老爷的事。」 「叶大人怎么了吗?」白芷昨日还听陆大人说和叶宗平一起查案了,没听说是有什么事情啊。 「我今早收到消息,说是我家老爷和陆大人——」苏氏说着话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下去。 「苏姐姐有话直说就是。」 闻言苏氏叹了口气,她看着白芷眼中不免有些愧疚,「我听说他们去逛窑子了。」 「啊?」 白芷不由得一愣,而后失笑,「姐姐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这难道还不是大事吗?」苏氏说着又不由得恼怒起来,「我也不是个不知冷热的人,早先就说过我怀着身子不方便,若是他有想法可以纳个身家清白的妾室进门。可他那时候斩钉截铁地说不要,这会又背着我自己去逛窑子,平白还带坏了陆大人。白妹妹我对不起你啊。」 白芷听她这样说便笑道,「苏姐姐你想多了,他们应该是有公事要办才会去的吧。」 苏氏往常见白芷便觉得她身上有种气定神闲的感觉,这会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她刚听到下人回禀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晴天霹雳了,慌忙就赶了过来,可不成想这样大的一件事,落到白芷这边就跟她再说今个午膳吃什么一样随便,甚至连眉眼头都没皱下。弄得苏氏强烈觉得莫不是自己太小题大作了不成? 「白妹妹你就一点不担心吗?」苏氏见她年纪比自己小尚且如此淡定,自己大了好几岁却慌张成这样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8章 「担心什么呢。」白芷笑了笑,「若是陆大人真有这个想法我担心也没用,若是他没有这个想法,我又是自寻烦恼。」 苏氏被她说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道理是个人都懂,但是懂和做到是两回事,若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世上又何来妒忌一词。 「白妹妹你可真是——大度。」 白芷摇了摇头,道,「我一点也不大度的,我只是相信陆大人而已。」 相信。 这两个字又更加又去了,人人都说相信,相信,可真的能做到相信的又有几个。 苏氏心下感慨,她和叶宗平成婚多年,膝下眼瞅着就有两个孩子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他们感情也一直都不错,可真要问她能不能无条件去相信,她心中还是不敢确定的,就像这次,她听到下人们说叶宗平和陆之远去了青楼,她立刻就慌张了。 「白妹妹,我不如你。」苏氏心里头觉得难受,也说不好具体原因,总之不好受就是了。 「并不是你不如我,而是苏姐姐你现在太过紧张了才会这样。」白芷见她情绪低落,温声宽慰道,「我听人说女人越到快要生了的时候情绪就起伏越大,平日里丝毫不在意的事情,这时候就会格外的在意起来。我能看得出苏姐姐你和叶大人感情是很好的,叶大人心中也很在意你,怎么可能在你马上就要生产的时候做出这种事让你难受呢。」 苏氏原本还觉得难受的要命,这会听白芷这么一说便觉得正好说中了她的心事一样,她点点头,「我最近确实总是心烦意乱,夜里还有些睡不好,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苏姐姐你这就是太紧张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你开开心心生下个健康的宝宝出来,到时候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白芷自己也不知道踏着些理论是哪里听来的,反正有人跟她这么说过同样的话。 苏氏忍不住笑了起来,「白妹妹,你当真没生过孩子吗,我怎么看你比我都老练。」 何家小姐被杀的案子一晃又过了三天,事情毫无进展。 陆之远喝叶宗平两个人都不由得犯了愁,他们都知道此事和何小姐那个表哥孙周肯定有关系。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当案发之时孙周有人证,他在酒馆和朋友喝酒。 这几日苏氏往她这边跑的很勤快,两个女人凑到一起经常就是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两个人关系倒是更亲近了不少。白芷发现苏氏自从上次她劝导苏氏的话很有作用,这几天她明显不像之前那样总是疑心了。 不过最近苏氏好像开启了另外一项重要的能力,就是女人的通病,八卦凑热闹。就像这日,苏氏就是健步如飞的扶着肚子进门的,那风风火火的架势看的白芷心里一颤一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肚子里塞着个枕头呢。 「姐姐你慢点,小心伤到孩子。」白芷连忙扶着她坐下来。 「慢不得的,这可是个大消息。」苏氏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最近乖着呢,一点没闹我。」 「什么消息?」白芷一看她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知道苏氏定是又听到了外面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来了。 苏氏说的是事情又是何家。 何家小姐要成亲了。 「啊?」白芷听到消息的时候嘴巴惊得都合不上了,「这何家几个何小姐?」 这话问完她就觉得多余了,几个何小姐也没有家里刚出了丧事就立刻办喜事的道理。 「就一个,何小姐是何员外的独生女。」苏氏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 「那怎么成亲?」白芷更加弄不懂了,人都没了去哪里成亲。 苏氏神情瞬间高深复杂了起来,「人死了也能成亲啊。」 白芷初时还没弄明白,略微一琢磨便懂了,同时也更惊讶了。她想起了两个字,让她忍不住后背发凉的字。 阴婚。 阴婚的习俗自来就有,如果一家子女尚未成亲便去世,家中长辈怕他在地府是个无家鬼被人欺负,便会在附近寻找是否有同样刚去世的男女进行婚配。 何家小姐今年才十六,何员外又这么一个独女,想来是怕她孤单,这才想着给配门亲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白芷想着也有些替那个何员外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怎么样的伤痛。 「若是同样配个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苏氏见她是误会了,忙解释道,「这回是配了个大活人。」 「啊?」 这就容不得她不惊讶了。 阴婚习俗各地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说法,就是活人婚配是最好的,说是这样的话阳间有人,阴间就没人敢欺负有主的鬼了。虽然有这个说法,但活人婚配着实有些残忍了,加之事情不人道,所以渐渐的就废止了。 第9章 「那配的是何人?」 「这人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何家小姐那个表哥孙周。」苏氏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将她知道的消息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孙周亲自去找的何员外,声泪俱下地说了一通他与何小姐如何青梅竹马,情真意切的事情,并且在最后说他愿意娶何小姐为妻,求何员外成全。 这人活着的时候何员外看不上孙周,可这会人何小姐不在了,孙周却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求娶无疑是雪中送炭,何员外哪里会不同意。 这事传出去之后外面都再说孙周是个好人,毕竟何员外早先嫌弃孙周穷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这会他不计前嫌的愿意娶何小姐,任何人听了都要赞一句他的情谊深厚。 白芷听完也觉得孙周是个难得的好人,她和苏氏都很感慨何小姐能遇到个真心待她的人。 晚上陆大人回来的时候,白芷将此事跟她说了说,末了还感慨了一番。 「我刚说你知道动脑子了,立刻就又打回原形了。」陆之远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在她额头上弹了弹,疼的她捂着头不满。 「我哪里不知道动脑子。」 「还敢狡辩。这个孙周有很大的问题。」陆大人说罢斜眼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他这番做派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女人吧。」 「您为什么就觉得事情和孙周有关系呢,也许他真的是真心喜欢何小姐的呢。」白芷并不赞同他的话,「您说他有问题,这不是也没证据吗。」 提起证据,陆之远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也是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孙周的确有人证,还是很多人证。 可他心里就是认定了此事和孙周一定有关系,不说别的,当时他何叶宗平第一次去找孙周的时候,他的状态就很有问题。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来了个你不认识的人,对你说我在外面被人杀死了。你会怎么样?」陆之远突然开口问道。 白芷被问的一愣,她想了想笑道,「我怎么可能相信,我又没有亲眼看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能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就轻信呢。」 「这就对了。」陆之远点头。 当时陆之远和叶宗找孙周,两个人刚一亮明身份还没等说话,那孙周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而后当他们说了何小姐被杀的事情,孙周听完便立刻表现出了伤痛不能自己的表情,从始至终连一个惊讶怀疑都不曾有。 白芷问他哪里对了,陆之远没有多说,他独自去了书房,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及一系列目前掌握的线索整理到了一张纸上,而后对着上面看了几遍,想从中找到些突破口。 就在他想找证据证明孙周有问题的时候,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凶手被抓到了。 这凶手不是别人,正是白芷前几天刚收的丫鬟四丫头的那个狠心的爹,名叫王头子。 白芷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她是听四丫头说起过她这个爹的,就是典型的在外怂包在家逞能那种人。 可事实却容不得她不相信,这件事是证据确凿,再者王头子家中被人搜出了何小姐身上遗失的钱袋和脖子上挂着的金锁。 王头子在附近是众所周知的坏,嗜赌成性,新生女儿都能卖了换银子赌钱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前些王头子在赌场日子又大输了一笔,借了一大笔钱,最近几天被债主逼的走投无路了,每天东躲西藏的。 就在两天前,他突然又出现了,大摇大摆的进了赌场,且一出手就是十几两银子,输光了也不心疼,说是以后要发大财了。 一个穷光蛋突然有钱了,不少人都很好奇,想打听一下他钱的来路,不成想一向藏不住话的王头子这回确实守口如瓶,问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泄露。 那些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假意请王头子喝酒,将他灌醉之后去了他家,一通翻找最后竟然在床底下找到了几十两银子外加一块金锁。 钱和金锁都被那些人拿走了,钱很快花光了,金锁便送到了当铺中换成银子。 何小姐被杀一些重要物品衙门中早就制成了画像送到了城中各个店家,尤其是当铺这样的地方都是做了着重的提醒。所以当有人拿着金锁去当铺的时候,当铺老板立刻派人将消息通知了官府,那人当场被抓住。仔细一查问,便查到了王头子身上。 衙差到的时候王头子喝的不省人事,正趴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最后是被浇了一头水才醒过来的。 据王头子交代事情和他没关系,这些银子和金锁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的,他那天被讨债追的几天没回家,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桌上摆着个银袋子,打开里面放着二十多两银子加上一块很好看的金锁。 银子他头一天在当铺就输了一半,剩下的还没来得及花光,就被人抓了。 第10章 叶宗平听完王头子的交代,顿时气的将惊堂木狠狠一拍,「满口胡言,你不知道银子来历,难不成还有专程拿着银子陷害你不成!」 王头子已经被吓傻了,他原先还想着是不是财神爷照顾他,这才给了他一笔银子,可不成想这银子竟然还牵扯出了命案,要是早知道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要。 「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银子真的是在我家桌子上放着的。」王头子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他的话显然没有任何的可信度。叶宗平自然不会相信这样荒唐的说法,当即派人将他关押候审。 王头子在外面人品很差,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这样的人为了钱杀人放火绝对是有可能的,因此他被抓起来简直是大快人心,外人都要说一句是恶有恶报。 何员外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衙门,陪同一起去的是准女婿孙周,两个人都一致要求一定要严惩王头子让他恶有恶报。 叶宗平心中对王头子是凶手一事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怀疑,但如今物证找到了,证据确凿死者家属又强烈要求早日宣判,他自然没有不判的道理。 王头子杀人抢劫,判了斩刑。 消息传到外面都是大快人心,回说白芷这边,四丫头跪在地上给她一个劲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泣,所求的自然是她爹王头子杀人那件事。 「你先起来,这件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白芷看着四丫头额头上都青了一大块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忍心,可杀人偿命又天经地义,她也真帮不上忙。 「姨娘,我不是想求您救他。」四丫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白芷倒是一愣,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王头子那么对待四丫头,她很这个爹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想要做什么?」白芷问道。 「奴婢想见一见他。」四丫头顿了顿说道,「他毕竟是奴婢的爹,奴婢想给他磕个头算是个了断了。」 白芷觉得四丫头是个好姑娘,她这个要求倒不是很难,想着便点了点头,「等晚点我跟大人说一说,问问他的意思。」 虽是死囚,但四丫头是王头子的亲生女儿,临死前让他们父女见最后一面,倒是正常要求。 见她答应了,四丫头又磕头道了谢,可脸上的泪水还是忍不住一直往下淌着。 「你在为你爹难受吗?」白芷见她这样子又不像是很伤心,可说不伤心偏偏又在哭。 四丫头摇了摇头,她回答的没有犹豫,「奴婢不难受,奴婢很高兴。这些年每一天奴婢都在祈祷着他去死,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奴婢很高兴。」 白芷叹了口气,「终究是父女一场,你去见他的时候给他带点酒菜吧,算是送个行。」 四丫头点了点头,朝她道谢,「奴婢会带些酒菜,但不是给他,他不配。」 「那你要带给谁?」 「奴婢的大姐和二姐。奴婢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高兴高兴。」 王头子一共有四个女儿,取名也是简单。老大就叫王大丫,老二就叫王二丫,依次老三老四就是王三丫和王四丫。老大老二早些年一个被卖到窑子里,一个被卖给了个老鳏夫,没多久两个都死了。 「你还有个三姐吧,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白芷问道。 提起王三丫,四丫头明显脸色变得格外的苍白,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极不想被提及的问题,「三姐,三姐死了。」 她说罢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声音悲痛不能抑制。 小瓶儿听着这动静有些大了,刚想出言语制止,却被白芷拦住了。 这一哭便哭了很久,到最后四丫头的嗓子都哑了才渐渐停下来,白芷让小瓶儿给她递了杯水喝了,而后她情绪才平静了下来。 平静下来的四丫头说起了关于王三丫的事情。 在王大丫和王二丫被卖掉之后,王头子得了银子便进了赌坊,那阵子也是他手气旺,一连几日都在赢钱。王头子手上有了银子心情也好,也很少打骂三丫和四丫了,偶尔还会买只烧鸡回来,给她们个鸡腿吃。 可好景不长,很快王头子便开始输钱了,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负债累累。 债主逼上门,要王头子还钱,可是王头子没有钱,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四丫头身上。 王家这四个女儿,老大相貌清秀,老二相貌平平,老四还小看不出来,只有老三也不知道像了谁,从小就一直好看到了大。 四丫头很小的时候是大丫照顾的,后来是二丫,等她们两个都不在了就换成三丫照顾她。 所以四丫头对三个姐姐的感情一直很深厚,当时王头子要将四丫头卖掉,说是镇上有个大户冯老爷家正缺个小丫头,可以卖三十两银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年纪要小,越小给的钱越多。 第11章 三丫当时十五岁,刚刚及笄已经不行了,四丫才刚十岁,正是合适的年纪。 「三姐从小便身形娇小,虽然十五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她担心奴婢年纪小去了被人欺负,便顶替奴婢去了。」四丫头越说越是恨,两眼猩红牙齿咯咯作响,「奴婢是后来听村里人说话才知道,那个冯老爷根本不是要什么丫鬟,他跟本就是个禽兽。」四丫头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显然情绪临近崩溃边缘。 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四丫头伤心欲绝的哭声,一声声让人听着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悲伤,她哭了很久才断断续续的继续道,「那个冯老爷专门喜欢玩弄未成年的小丫头,奴婢姐姐是活生生的被糟蹋死了。他把人玩弄死了之后都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上喂野狗。」 白芷也是一惊,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事情,她张了张嘴才发现此刻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丫头这时候显然也止住了哭泣,她神色透着刻骨的恨意,「奴婢后来去乱葬岗想把姐姐找回来,可那里只剩下一堆被咬的乱七八糟的手脚了。」 王三丫的尸首找不到,连个坟墓都立不了,四丫头也因此将王头子恨毒了,她这几年经常会生出杀死王头子为姐姐们报仇的想法,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不管怎么样王头子都是她的爹,如果她杀了自己亲爹,那她和王头子还有什么区别。 白芷看着四丫头的恨意着实有些心惊,可当听到她最后没有下手杀害王头子的理由,才松了口气,所幸她虽然恨但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如果真的是四丫头下的手,可能她会因为替姐姐们报了仇而获得一时安慰,可未来她都要日日承受着杀害亲生父亲的痛苦,这对她显然会更加痛苦。 下午的时候陆之远便回来了,近些日子他都在为了案子奔波,早出晚归已经成了正常事,像这么早回来还是头一回。 白芷将四丫头的请求跟他说了说,他听说了缘由之后便让人去跟叶大人说一声,让四丫头去见王头子最后一面。 「案子都解决了,您不高兴吗?」白芷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直觉他还是为了这件案子。 提起案子来,陆之远深深叹了口气,眉头也不自觉地拧起来了。 这案子到现在为止证据显示杀害何小姐的凶手就是王头子,可他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能是因为王头子每天都在牢里喊着冤枉,也有可能是事情太过顺利了让他觉得不对劲。 他看着手上的请帖,那大红的颜色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何物?」白芷见他盯着那请帖很久,眉头一直皱着,便忍不住出言问道。 「何家送来的请帖,让我三天后去参加何小姐和孙周的婚礼。」陆之远说着将请帖放下去,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孙周有很大的问题,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能够证明他有罪的证据。 「您还在怀疑孙周吗?」白芷亲眼看着他每日调查案子的进展,自然也清楚在他心里一直都在怀疑孙周。 「他是肯定有问题的,可我又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陆之远说着又是深深一叹,「罢了,兴许是我想多了。」 白芷见他依旧眉头深锁心中实在不忍心,便开口道,「今个天不错,咱们出门散散心吧。」 陆之远想着总在屋里憋着确实心烦意乱,出门转转兴许能好不少,便同意了。 白安县本身就不大,他们出门也没坐车马,而是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秋风飒爽,吹在人身上确实让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样走着走着,竟是一不小心便走到了城外的绿竹酒馆。 这时候刚过晌午酒馆没什么人,掌柜的靠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算着账,小二倚在门边懒洋洋的打着瞌睡。 「怎么来这边了?」白芷有些奇怪。 「这就是当时事发之日孙周在喝酒的酒馆。」陆之远目光深深的说道。 白芷一听便知道他心中还是没放下何小姐被杀那件案子的事情,她知道陆大人是个认定了一件事就要弄得清清楚楚的人,这事情既然他一直认定跟孙周有关系,自然要查个究竟出来才能罢休。 「我正好也饿了,咱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吧。」白芷提议道。 陆之远看了她一眼,冲她笑了笑,轻声道了句,「好。」 两人进了门,小二还在昏昏欲睡没发现他们,倒是掌柜的看到了,起身迎了他们进门,顺便拿算盘在小二脑袋上敲了敲。 小二激灵一下蹦了起来,被吓了一跳心情自然不会好,他阴阳怪气的骂道,「那个作死的,扰的人不能好好睡会。」 掌柜的冷哼了一声,作势便伸手又要打他,「少给我废话,再谁小心这个月月钱全给你扣了。赶紧招呼客人去!」 第12章 小二一听掌柜的声音,顿时气矮了一截,他陪着笑脸道,「原来是掌柜的,小的这就去招呼客人。」 他说这一溜小跑来到了陆之远和白芷坐着的桌子前,朝他们赔礼道歉,又笑眯眯的问他们想点些什么酒菜。 陆之远点了一斤卤牛肉加一坛子米酒,白芷则是点了个炒青菜加一屉白糖糕。 小二道了声稍等,便扯开后厨的帘子朝里面报了菜单。 后厨忙活了起来,很快有香气飘出来,这香气顺着风飘到了门口,便勾起了门外路过的几个人的馋虫,他们一合计便进了酒馆。 人一多小酒馆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那几个人看样子都是书生的打扮,酒端上来之后举着杯子先是挨个吟了一通诗,然后才坐下来吃喝。 酒过三巡之后,书生们也从吟诗作画说到了房间八卦。 「最近怎么都没见到孙兄?」其中一个书生摇头晃脑的端着酒杯问道。 「他现在攀上高枝了,哪里还能跟我们这些人一道玩乐,以后你想见他还得提前三天找门房通报递帖子。」说话的书生冷哼了一声,他仰头喝了杯酒而后不屑的撇撇嘴,「虚伪至极的东西!」 「行了,提他做什么,无端影响我们喝酒的雅兴。」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打断了另外两个人的话,而后几个人便又重新喝了酒,又是吟诗又是赋词的。 「你们喝吧,我回去了。」之前说虚伪至极的那个书生突然站了起来,他沉着脸看着其他人,说罢抱拳离开了。 陆之远看着那书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好小二过来添茶水,白芷自然就问了几句,「刚才他们说的攀高枝是谁呢?」 小二显然是个话痨,闻笑嘻嘻的道,「他们在说的是孙周公子,这不马上就要娶何家小姐了吗,何员外就这么一个女儿,何小姐现在又不在了,以后家产肯定都是孙周的了。他这回是直接从穷书生飞上枝头了。」小二说着又摇头叹息,「不过也就可怜了那个吴姑娘。」 说罢小二端着茶壶要走,他这话刚说了一半,白芷自然把他拦了下来,「吴姑娘又是何人?」 「这个嘛。」小二笑了笑,他伸手指了指后厨,「我还要忙着呢,等闲下来在跟两位贵客说这些趣闻吧。」 这个时候酒馆就两桌客人且饭菜都坐好了,哪里需要他做什么。白芷会意,伸手从荷包里掏了块碎银子出来放到桌子上,「你把吴姑娘的事情告诉我们,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小二一看银子顿时两眼放光,忙伸手将银子拿了塞进了怀里,而后笑容比之前真切了很多,他便一五一十地将那位吴姑娘和孙周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事情其实也不是个秘密,孙周虽然穷,但却长了白白净净的面皮,且说话文邹邹的,加上嘴巴甜会说话,因此很得姑娘们得喜欢。 吴姑娘本名叫吴娟,是刚才先离开那个书生吴刚的妹妹。孙周和吴刚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一起读书,久而久之也就混熟了,孙周经常去吴刚家中用饭,这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吴娟。 吴娟也正好到了适婚的年龄,吴刚便想着自己这个朋友好歹知根知底的,便有意撮合吴娟和孙周。 孙周那时候在何家连连碰壁,到后面连门都进不去了,他正内心苦闷之时,便发现了吴娟知书达理还温柔,便动了心。吴刚原本想着尽快让他们成亲,可孙周却说要等科考之后有了功名才不辜负吴娟的心意。 吴刚大为感动,想着自己没看错人,便大力支持孙周求学,虽然没有明着订婚,但说来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谁都没想到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何家小姐不知道为何突然被人杀死了,而孙周也突然宣布要娶何小姐的尸体为妻。对于和吴娟的婚约,孙周直接否认了。 孙周和吴家的婚约只停留在了口头上,这会他矢口否认,只说是借住在吴家,外人也并不知情。而吴刚为了保护妹妹的名节,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这个孙周真不是个东西,枉顾吴姑娘每天跟他做这个做那个的,这会是翻脸不认人了。」小二提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他四下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这个孙周在醉红楼里面还有个相好的,这件事其他人可不知道。」 「咦?我可是听说孙周和何小姐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呢,即使何小姐去世了,孙周还是愿意履行诺言娶她为妻。」白芷故意佯装着奇怪,「怎么这会还有周姑娘还有青楼相好呢?」 小二摇摇头,嗤笑道,「这话也就骗骗不知道内情的人罢了。」 「看来小二哥你是知道不少内情了,快来说说,这个青楼相好又是怎么一回事?」白芷顺着他的话又问道。 小二刚想开口,后厨那边掌柜的声音响起来,「你个懒货,又在哪里躲什么懒,赶紧的过来吧碗碟收拾了。」 第13章 「来了,来了。」小二应了一声,朝他们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掌柜的喊我了。」说罢小二一溜小跑的去了后厨。 「欸,你!」白芷气恼的瞪着那小二的背影,可惜人已经跑了,她这会生气也没用了。 「让他去吧,我知道那个青楼女子,名叫秋心的。」陆之远淡淡开口道。 「啊!」 白芷想起上次苏氏来跟她说叶宗平和陆之远去了青楼那件事,这会想来莫不是他们那时候就知道孙周有个相好了。 见她不说话不知道想些什么,陆之远好笑的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姑娘叫秋心,真不是个好名字。」白芷说道。 「哦?怎么解释?」陆之远倒是有些意外。 「您想啊,秋心,秋加心是个愁字。」白芷说道。 陆之远一愣,他垂眸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离开了酒馆,陆之远原本打算先送白芷回去,自己再去一次醉红楼见一见那个秋心,可白芷非不答应,她缠着陆之远说是要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最后闹得他无法了,只能给她找了身男装换了,两人一道去了。 他们去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外面光线一暗下来,花楼的灯火便通亮了。 醉花楼门口的花娘们倚着门口甩着小手娟,见有路人经过,立刻上前三两个,将人佣进了门。 陆之远走在前面,白芷跟在后面。 陆大人身形高大,白芷身形娇小,这一对比她就像是个小书童一样,一点也没有逛花楼该有的气势。 花娘显然也认识陆之远,见她来了,陪着笑脸上前道,「哟,是什么风将陆大人吹来了。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们这边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案子不案子的。」 陆之远淡淡道,「我这次来不是查案的,而是带我一个朋友找找乐子的。」说话间他侧身让了一步,便露出了跟在身后的白芷来。 「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的如此俊俏,我这一把年纪都被迷得找不到北了。」花娘一听不是来找麻烦的,顿时一张脸都要笑出花来。 说话间一阵香风飘过,呛鼻的味道熏得人一阵头晕目眩,白芷掩唇咳嗽了起来,那感觉像是有人掐着她的喉咙不让她呼吸了,她躲开花娘的手绢,别过头大口的穿着粗气。 「哟,小公子这还害羞了?」花娘上前一步,小手绢往她身上一甩,拿香气又将她呛得差一点晕过去了。 「我这个朋友有些害羞,还要请你帮着好好开导开导。」陆之远说着从怀里掏了块银锭子出来,递给了花娘。 花娘得了银子喜笑颜开,自然是连连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一会找楼里经验最丰富的姑娘招待小公子。」 「去将你们最好的姑娘都叫出来,我们这位小公子不差钱。」陆大人很是豪气的开口了,这句不差钱成功的让花娘一张脸上褶子都笑开了几条。 她应了声,连忙转身进了楼里准备叫人去了,而门外白芷却和陆之远赌起了气来。 「我不要。」白芷气哼哼地瞪着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男人。 她想着,什么感情都是骗人的,这不就立刻把现了原形,这还给她招了个花姑娘。 「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帮我忙的吗?」陆之远好笑的看着她。 「那我也没说这么帮忙。」白芷抿唇,哪有这么不正经的人。 「那好吧,你不肯去,那就我自己去了。」陆之远说着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打算你们女人比较好说话,肯定能问出来什么,不过你既然不愿意,那就我自己去好了。」 说着他便迈着步子往楼里面走去了,白芷见了赶紧上前拉着他的袖子阻止,「还是我去吧。」 「你不是不愿意吗?」 「您听错了,我说我愿意。」 「真的?」 「真的!」 「乖。」 「……」 醉红楼里面灯红酒绿,香风阵阵,舞台上的乐曲声配合着姑娘们的笑闹声,一波又一波传到耳朵里,给这个夜晚平添了几分迷醉的色彩。进了门,花娘已经领着一排姑娘出来给他们挑选,「这都是我们楼里最标志的姑娘了,两位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白芷这会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装模作样地在一排女子面前走了一圈,一个个打量了一番,最后拿目光看了眼陆之远,两人视线交换了一下,她才开口,「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有有有,姑娘多得是。」花娘原本想着看他这油头粉面的样子,定是个还没张开的,原本还想弄几普通的糊弄一番,没成想这年纪不大倒是挑剔得很。 不过花娘想挑剔也是好事,越是挑剔的人越是舍得花银子。 第14章 花娘将姑娘们都让人带下去了,转而又叫来了七八个,这一次明显水准被上一批高了不少,看着至少顺眼了。 「就这些?」白芷转头看着花娘,一副你到底有没有姑娘的嫌弃目光,随后她又掏了锭银子扔到花娘怀里,「我要好的,最好的!」 花娘被她看的面色有些尴尬,再一看银子什么尴尬都没有了,她笑呵呵的接了银子,急忙又让人换了一批人出来。 这次只有四个人,名字是琴棋书画排列,光看身段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尤物了,走起路来似弱柳扶风,身姿摇晃的又恰到好处,衣裳似露非露,显示出里面婀娜有致的身材线条。 白芷看的有些痴了,她差点没把持住说就要这四个了的话。幸亏最后关头理智战胜了自己内心,究其原因是因为有人趁她不注意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面对着陆大人森森然盯着自己的目光,她顿时觉得后背一凉,面皮上的表情迅速变成了严肃,他冲着花娘再度摇头,「这几个姑娘确实如花似玉。」 花娘闻言脸上笑意加深,她刚想开口顺着夸几句,就听到白芷先开口了,「我听说醉红楼的秋心姑娘姿容不俗,她们哪个是秋心?」 花娘一听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这个,秋心可能不能见客了。」 「为何?」白芷挑眉,露出不满意的模样来。 「实不相瞒,秋心马上就要被赎身,再过三天她就要离开醉红楼了。」花娘陪着笑脸解释着。 「赎身?」白芷一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我说花娘你可别蒙骗我,哪有这么巧的,我一来她就赎身了?」 「千真万确的,我哪里敢蒙骗小公子您。这秋心的确被人定了,三天后银子交齐,她也就不再是醉红楼的人了。」花娘见白芷还是不相信,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这给秋心赎身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最近要赢取何小姐的孙周孙公子。」 「这就根本不可能了,那孙公子如今城内哪个不知道,他可是对何小姐情深义重的,怎么会来给青楼女子赎身?」 「这是哪里有假的,这孙周和我们秋心来往都有一阵子了,楼里很多人都知道的。」花娘又说道。 白芷这才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来,「如此倒是真事了。」 「当然是真的。」 「哦,还有三天,也就是如今还是醉红楼的人了,既然如此哪有不见客的道理。」白芷说着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副不讲理的二世祖模样,「我不管,今个我就要秋心姑娘陪我喝酒。」 「这个,着实——」花娘话说到一半,便看到眼前银光一闪,有两个银灿灿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的便点头,「这个事情着实应该好好考虑,您是贵客这点小要求自然是没问题的。」 话音落下,眼前那两个银元宝便被花娘握在了手上,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将秋心带出来的。 等花娘扭着腰肢上楼叫人去的时候,白芷这才回头看着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男人,她笑眯眯的样子十足十的像是要讨赏,「您看我刚才装的像不像个纨绔公子哥。」 陆之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道,「你刚才拿的那是五十两银子,这笔费用要从你以后的月银中扣掉。」 白芷一听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她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您这是欺负人。」 她的控诉显然并未起到任何作用,陆大人依旧是高冷的坐在一旁,那严肃认真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他其实现在坐在青楼里面。 白芷气的不去理他,将头别到另外一边自顾的喝茶去。 说话功夫各自坐了下来,而此刻堂中乐曲声也响起来,香风阵阵而来,带着男女的笑闹声,陆大人很不够意思的将白芷留在了屋内,他说是去外面透透气去了。白芷望着他的背影,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是谁嘴巴欠说要帮忙的,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花娘去楼上花了不长的时间便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个妙龄女子,女子看样子应该不到二十,杏眼桃腮,绫罗绸缎扇子握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白芷想这应该就是秋心了,她打量着这个女子,确实是个美人。 不过有一点有些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可竟然生出眼熟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是细想又的确没有见过面。 秋心走近之后先是屈膝朝两人行了礼,而后嗓音柔柔的道,「奴婢秋心见过公子。」 白芷伸手扶了扶她,朝她笑道,「不必这样客气,过来坐吧。」 秋心从善如流在她边上坐下来。 「秋心是你的名字吗?」白芷越看越觉得她眼熟,因此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秋心是花娘给奴家取的名字,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奴家已经不记得了。」秋心提起名字明显眼神暗了暗,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她又换上了笑容。 第15章 「我听花娘说秋心姑娘三天后就要离开醉花楼了,不知道以后是有什么打算呢?」白芷拿着酒杯给她倒了杯酒,「先恭喜你了。」 提起离开,秋心并没有明显的高兴,反倒是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浅浅的苦涩,「我也不知道,这天大地大的好像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那你还有什么亲人吗?」白芷也想到了,一个从青楼赎身的女子以后会是多么的艰难了。 提起亲人她神色更多的是复杂的,「我家中应该还有个妹妹,只是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找到她。」 白芷看了看她,「秋心姑娘,我听花娘说给你赎身的人是孙周。」 秋心听到孙周两个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面上神色也变成了警惕,她看着白芷问道,「您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白芷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给你提个醒,孙周这人并不是什么良人,你以后可要小心些才好。」 秋心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态度也冷了不少,「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小姐被人杀害的案子想必秋心姑娘听说了吧。」 秋心抿着唇没开口,白芷见此便自顾着说道,「现在官府已经开始怀疑孙周了,我想他被查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只是好心提醒秋心姑娘,若是知道什么内情最好跟官府坦白,到时候也省得被他牵连。」 「我不明白您再说什么,若您今日不是来喝酒的,那我这里也不多留您了。」秋心说着便站起身,面色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白芷便顺势起身告辞,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步子,回头道,「你知道保守秘密最好方式是什么吗?」 「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闭上嘴巴,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从醉红楼走出去,她便看到陆大人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了冲她笑了笑,「怎么样?」 「您让我传达的话都传给她了。」白芷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样做会有用吗?」 「不知道,我们静观其变就好。」陆之远说着牵起了她的手,见她指尖微微有些凉意,便反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两人刚离开不久,醉红楼里便迎来了一个客人,说是来接秋心姑娘的。 那人说是奉孙周的命来的,若是平时秋心也不会多想便跟着去了,可这会她刚想答应不知道怎么的便想起了白芷的话。 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她知道孙周的秘密,而且可以说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如今孙周马上就要成为何家女婿了,他真的会让自己全身而退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秋心便心生警觉,她推辞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将来人打发走了。 等屋内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察觉到床边似乎有人,他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尖叫了起来。 「你做什么这么害怕,是我!」熟悉的声音想起来,秋心睁开眼睛这才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正是孙周。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秋心看着他这张脸,便觉得从心里冒寒风。 她明明记得睡前特意检查过门窗,都是关好的,这会孙周又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她想问可又心生恐惧。 「我让人来接你到我那里,下人回去说你病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孙周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很温柔的模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就是睡得不好,所以没什么精神。」秋心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虽是极力保持着镇定可那眼底匆匆闪过的仓惶之色还是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 孙周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收起手而后开口道,「你在怕什么?」 秋心面色一白,她咬了咬唇看着孙周道,「今天楼里来了个人,他说官府已经怀疑你了,他们现在就在暗中调查你。」 孙周面色一凛,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什么人跟你说的这些?」 秋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未见过。」 孙周并不相信她的话,他这会看着秋心的样子处处透着可疑,「既然从未见过,那他为何要跑来告诉你这些?」 「这个我也不知道。」秋心摇头道。 孙周态度冷了下来,他看着秋心的目光已然和之前不同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明个我再来看你。」 秋心自然是点头,她目送着孙周离开屋内,等人消失在门口之后,她这才悄悄舒了口气。孙周刚才的态度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他明明在怀疑什么,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 第16章 是夜,白芷做了个噩梦,梦里突然惊醒,而后她侧头看了看躺在身边睡得正沉的男人,悄悄将身子往男人身上靠了靠。 三天后,秋心从醉红楼离开,坐上了一顶小轿子,被抬着七拐八拐的转了几个胡同,最后停在了一处小院子门口。 下了轿子,她打发了轿夫,伸手敲了敲门,那院子里很快有了动静,而后门打开,有人将她迎进了屋子。 何家这边的婚事却并没有如期举行,因为何员外突然病倒了,连夜叫了大夫前来,忙了一夜这才险些保住了命。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陷入了昏迷中。大夫说能不能醒过来就要完全看造化了。 何小姐去世,何员外这又突然病倒了,何家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孙周这个准女婿身上了。何家在白安县根基很深,何员外来往的朋友众多,一听说他出了事,前来探病的几乎将何家的门槛都踩烂了。 孙周这时候便拿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气势出来,凡是来探病的人,都是以一句‘需要静养,不宜见客’为理由打发走了。 何家遭逢变故,何员外感念孙周的不计前嫌,在亲朋好友面前没少说孙周的好话,因此这时候孙周出面说何员外不能见客,倒也没有人怀疑。 陆之远和叶宗平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何员外了。 「原来是叶大人和陆大人来了,家中近来事情繁多,有失远迎还请两位大人见谅。」孙周和前几日相比又有所不同。 如今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杭绸料子做的衣裳,言谈举止间一副富家老爷的派头。 陆之远和叶宗平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默不作声的在椅子上坐下。 下人们端了茶水上来待客,陆之远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眉头微微一挑,而后笑道,「孙公子如今果真是今昔不同往日了,连待客的茶水都是凤山金骏眉。」 凤山因为环境原因,出产的金骏眉比其他地方味道更为醇厚甘爽,但那整个凤山也就那一块地可以种植茶叶,因此每年产量十分低。这样的好茶寻常人家得了一两二两的都恨不得藏起来,留着极为重要的场合再拿出来,以彰显面子。 何家即使有钱也远远没到可以极尽奢侈浪费的地步,茶房的下人若不是得了主人的允许,绝不会拿这等茶水招待客人的。现在何员外病了,何家能主事的也只有孙周一个人了,想也知道这是孙周特意让人准备的。 至于为何这样做,就要见仁见智了,许是他想彰显下如今身份不同也未可知。 「两位大人可是贵客,自然要拿最好的茶叶去招待。这凤山金骏眉虽然难得,但能给两位大人品用也是它的荣幸。」孙周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字里行间却处处透着股明显的得意。 叶宗平笑笑,「陆大人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孙公子不用特意解释。」 闻言孙周面上有几分讪讪,他拿着茶杯佯装喝茶缓解了尴尬,叶宗平继续道,「我们此次前来也是想探望一番何员外。不知道可否方便?」 何员外一向身体硬朗,虽然痛失爱女让他憔悴了不少,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病成这样。陆之远和叶宗平都怀疑此事有蹊跷,这才以探望之名前来查看一番。 孙周似乎是早有准备一样,听到他们要探望何员外并没有任何的不愿,「岳父大人身体抱恙,若是其他人前来我自然不能让人打搅他老人家养身体,但两位大人不同,两位随我来就是。」 叶宗平再度看了眼陆之远,两人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孙周带着两人去了后院,来到了何员外的院子。 这一路越是靠近何员外的住所丫鬟家丁数量就越是多,等到了何员外门前的时候,光是门口就有四个家丁把守。 「孙公子真是孝心可嘉。」叶宗平开口说道。 孙周干笑了两声,而后一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了,「两位大人里面请。」 三人便相继进了屋子。 屋内何员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床幔掀开露出里面一张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看样子的确是病重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在屋里,何员外睁开了眼睛,待看清人之后眼眶猛地睁大了,也许是太过激动整个人的面皮都在颤抖,从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岳父大人,我在这里了。」孙周立刻上前来到床边,伸手握着何员外的手,又用另外一只手给他顺气。 何员外很快情绪缓和了下来,眼睛重新闭了上去,似乎是又睡着了。 孙周起身朝陆之远何叶宗平两个做出歉意的表情。 「岳父大人整日为了晴柔的事情难过,这段时间一直是强撑着没事,大夫说是忧思过深加上急火攻心,这才一下子病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气,面上也跟着露出难受的神色,看样子的确是为了何员外的病而难受。 第17章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而后道,「孙公子有此孝心我们也就放心了,想必你的孝心何员外也能感受到。」 「我父母早逝,岳父大人如今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照顾他是理所应当。」孙周说道。 陆之远点了点头,于叶宗平一起告辞了。 孙周自然是恭恭敬敬的送他们离开。 出了何府的门,叶宗平看了看身后的黑桐木大门,沉吟道,「此事陆兄怎么看的?」 「案子不是已经有了结果吗,我怎么看很重要吗?」陆之远语调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叶宗平知道他还在为上次判王头子那件事恼怒于他,但当时那个情况,证据都指向王头子,加上死者家属又极力要求严惩凶手,他自然不能拖着不判。 「陆兄就别拿我取笑了,当时的情况我也很为难。」叶宗平陪着笑脸。 陆之远也知道他的难处,本也不是真的怪他,他道,「方才我观察何员外的面色,并不像是气急攻心。」 「陆兄的意思是?」 「面有青色,倒像是中毒。」陆之远说着面上也凝重起来。 叶宗平皱眉沉思,「他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吧,在我们眼皮底下就敢**?」 「有什么不敢的,人为财死,现在何家只剩下何员外一人,若是何员外不在了,理所应当就是他继承了何家所有的财产。」陆之远冷笑一声。 「那我们不如再回去一趟,我带个大夫亲自给何员外检查一番。」叶宗平说道。 陆之远摇了摇头,「就算是真有问题他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毕竟现在何员外根本无法说话,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谋害何员外,而且若是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叶宗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可到底有些憋闷,查了这么久的案子越查越觉得这个孙周问题很大,可偏偏什么有利的证据都没有,「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等。」 「等什么?」叶宗平不明白。 「等他下一次动手的时候。」陆之远说着眼中露出几抹算计的光来,「还记得我让你盯着的那个秋心吗?」 「我还没问你盯着她要做什么?」叶宗平点了点头。 「她很有可能会是孙周下一个下手的目标。」陆之远说着神色也认真起来,「派人紧盯着秋心住的那条胡同,千万不要让人对她下手。」 「放心吧,那边我拍了不少人,日夜轮番盯着,保准一只苍蝇都跑不出去。」叶宗平笑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前面走着,很快消失在了街口。 ☆☆☆ 白芷这一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就在脑海里晃,偏偏仔细想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姐姐您吃点葡萄,这是叶夫人刚才让人送来的,说是今年最后一茬了。」小瓶儿见她一整天都愁眉不展的,便开口道。 「嗯。」白芷看了看旁边洗的干干净净的葡萄粒子,伸手捏了一颗放到嘴里,随口道,「四丫头去看望她爹了吗?」 「刚走不久,拎着食盒去的。」小瓶儿说着不由得笑起来,「说来她也是奇怪,就去那么一会,还特意在门口给您磕了个头,又说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话,弄得跟生离死别了一样。」 白芷没说什么,她伸手想要去再拿一颗葡萄,目光触及到那黑玛瑙一样的葡萄粒,指尖突然一顿,困扰了她好几天的问题终于有了头绪。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醉红楼的秋心哪里看着眼熟,原来是眼睛,她看过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你是说四丫头走的时候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小瓶儿也被她这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忙点头回道,「说了些什么她姐姐们的事情,当时我忙着其他事也没仔细听。」 白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好陆大人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便将自己的想法跟陆大人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是说秋心很有可能是四丫头的姐姐?」陆之远听到这个推测不由得一愣,他倒是的确没注意过四丫头和秋心眼睛相不相似。 「肯定没错的,我当时看着秋心就觉得眼熟,她的眼睛和四丫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猜的没错的话,秋心应该是四丫头的三姐。」白芷分析着。 一来年纪差不多,二来四丫头三个姐姐王大丫和王二丫都已经入了土,唯有王三丫这个人都说是死了,但却没人见过尸首,很有可能当时王三丫并没有死,她改名换姓的又回来了。 白芷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眼前的四丫头,半晌后叹了口气,「我当你是真的想通了,谁知道你竟然拿话蒙骗我呢!」 三个时辰前,陆之远亲自赶到了白安县大牢里,在最后一刻将王头子的命救了下来。 第18章 四丫头此举按理说是要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但念及四丫头一家情况特殊,加上最后没出什么事,陆之远和叶宗平的意思都是不去追究了,人是白芷的丫鬟,便又送还给她管束了。 再看到白芷的时候,四丫头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管她问什么,说什么,她都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最后气的白芷把她赶出去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眼瞅着一下午过去了,白芷又不忍心,把她叫了进屋,见她还是这副模样,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知不知道私**杀人贩按律是要重打一百大板的。」寻常的男人一百板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四丫头这样的姑娘,真要打了板子,当时就得没命。 「奴婢,奴婢知道。」四丫头嗓音顿了顿,很平静地口。 「知道你还敢,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白芷想着若不是她及时将事情告诉陆大人,陆大人那边又及时阻止了,这时候王头子一旦死了,死丫头得命也到头了。 且不说这一百大板怎么过去,就是谋杀亲爹这一条,她就得被外面的口水给淹死了。 「姨娘,奴婢不该骗您,是奴婢的不对,您要打要骂奴婢都没有怨言。」四丫头说道。 「我打你骂你做什么,你自己的命自己都不想要了,我难不成还能求你要命不成?」白芷看着她这个态度神情也冷了下来。 四丫头咬了咬唇,她抬眼看了白芷一眼又很快垂下了头,「奴婢对不住您。」 「你对不住的只有你自己,我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当时我就不会从黑虎手里把你救出来。」白芷冷着脸说道。 提起黑虎明显四丫头还是心有余悸,脸色蓦地一白,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白芷气过了之后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着四丫头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虽然她和四丫头接触时间不长,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这个丫头是个心思单纯的,她上次说的话也不像是谎言。那如今她突然做出要杀害王头子得事情,这其中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四丫头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仓皇失措,她似乎是着急澄清一样的摇头,「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恨他。他不配当爹,哪有这么狠心的爹。」她说着自己眼泪也掉下来了,跪伏在地上两个肩膀一抖一抖显然很是伤心。 白芷直觉她没有说实话,可见她这样又不好继续追问,便让人带她下去好好看管起来,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再说。 四丫头被带下去之后,小瓶儿在她面前跪下去了,「姐姐,四丫头是我带着的,她现在做出这种事,差点给您惹了麻烦,都是我管教不利,您罚我吧。」 白芷伸手扶她起来,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能掰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不是?」 小瓶儿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她这个姐姐身上越来越有种气度了,让她说也说不出清楚,可偏偏又是真实存在的。 若是非要形容,那就是跟陆大人越来越像了,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安静的坐着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四丫头的事情总算没有惹出实质性的麻烦,但却有另外一件事让陆之远很是头疼。 一直喊着自己是冤枉的王头子,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突然认罪了,他承认是自己见钱眼开杀害了何小姐,抢走了她身上的财物。 凶手认罪原本是件好事,可这人若是替他人顶罪的可就不好了。 「怎么样,他怎么说的?」陆之远见叶宗平回来,伸手给了他一杯茶水。叶宗平摇了摇头,没去接茶杯反倒是直接拎起了桌上的茶壶仰头就猛灌起来。 他喝了大半壶茶水之后这才那袖子抹了抹嘴巴,「我这嗓子差点就冒烟了。」 王头子突然招人了杀人,作为知县大人的叶宗平自然要亲自去审问,关于王头子如何杀人的细节,关于他怎么将何小姐骗到那胡同里,关于凶器扔到了哪里等等问题都要去询问。 「还能怎么样,一问三不知呗。」 叶宗平之前也不相信王头子是真的凶手,但案子只要一日未破各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今日他去审问王头子才算是彻底确定了他真的不是凶手。 据王头子交代,他是一路尾随着何小姐到的案发的胡同里,见到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便动了歹心。原本他只是求财没有想过伤人性命,可不曾想何小姐并不愿意将银子交给他还说要告官,当时他一个着急便用刀子捅了何小姐一刀。 后来看着何小姐倒下去他又害怕了,急匆匆抢了财物跑了。 王头子交代的事情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细想问题也不小。 第一,何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那条行人稀少的胡同口,又是谁叫她去那里的。 第19章 第二,何小姐被杀时候并没有进行过反抗,若是王头子下的手,为何没有任何反抗? 第三,凶器还没找到。 叶宗平原本想着王头子理应是知道些内情的,还想从他这边找到突破口,可没想到王头子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这些疑点他都不知道,问他凶器在哪里,他说随手扔了,至于扔在那里又记不起来了。 「明摆着是要替人顶罪了。」叶宗平也叹了口气同时更多的是怒火中烧,「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公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用手段。」 王头子那种人,若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承认是自己杀害何小姐的凶手。可王头子从事发开始就一直被关押着,寻常人根本就见不到面吗,更不要说是传递消息给他了。可如今他突然改变心意,必定是有人给他传了什么话。 「你是怀疑四丫头?」陆之远听完他的分析,心中也怀疑上了四丫头。 毕竟在她去看望王头子之前,王头子一直是能吃能喝的模样,可自从四丫头去了之后,王头子整个人就变了,不说别的就是饭量就比平时缩减了一大半。 「她应该是和王头子说了些什么,不然依照王头子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认罪?」叶宗平说道。 陆之远点了点头,他和叶宗平就着案子又讨论了一番之后,这才起身来到了白芷的院子里。 白芷见他来了,面上情不自禁地便露出了笑意,咧着嘴巴露出一排白密的小牙,她一边很自然的伸手挽着陆之远一边往屋里走,「您今个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那个丫鬟呢?」陆之远问道。 白芷想着应该是问四丫头的事情了,便道,「我让人给看管起来了,现在人在厢房里关着,您要是想见她,我这就让人给带出来。」 「先不用了。」陆之远摇了摇头道。 「我也觉得用不着,这个四丫头跟吃了秤砣一样,一口咬定何小姐是他杀害的,和他人无关。 进了屋子,两个人坐下来说话,丫鬟奉茶之后便退出去了。 白芷接续道,「我觉得四丫头心里有事,我今日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人指使她,她虽然极力否认,可神态却出卖了她。」 她自己将猜测说着,那边陆大人便安静的听着她说,罢了白芷才发现陆大人从刚才到现在没说上五句话,基本都是她自己在说。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白芷有些心虚,毕竟她没查过案子,这都是属于自己瞎想的。 「不是,我是觉得难得你也有肯动脑子想事情的时候,很是难得。」陆之远笑了笑,倒是真心地夸奖她来着。 白芷却不高兴了,嘴巴撅的高高的,很是受伤的表情,「您这话真是太过分了。」 陆之远喜欢逗她玩,每次逗得她欲哭无泪或者直跳脚的模样便觉得格外的有意思,他伸手将还在准备闹脾气的女人搂到了怀里,拿着下巴在她柔软的发丝上面蹭了蹭,「嗯,是我过分了。你一直都是聪明可人的。」 白芷琢磨着聪明她是肯定有的,可人也没问题,想着便又觉得很高兴了。 「好了不跟你闹了,说点正事。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两人说笑了一阵子之后,陆之远开口说道。 「嗯?」白芷仰头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下意识的道,「不会又去逛青楼吧。」 「想得到挺美。」陆之远觑了他一眼,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都没见过哪家女人整天想着逛青楼的。」 白芷面上有些讪讪的,着实是不太好意思,便拿着脑袋往他怀里钻去,「您不准取笑我,上次明明是您需要我帮忙我才去的。」 「嗯。」陆之远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拍了拍白芷的肩膀,温声道,「赶明个你帮我套套四丫头的话,看她认不认识秋心。」 「还有她去探望王头子的时候,我听狱卒说待了有两盏茶的时间。我要知道她和王头子见面都说了什么,怎么会让王头子突然改变了心意。」 白芷想着陆大人难得这么信任她,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让陆大人失望才好。于是第二天她便再次让人将四丫头带到了面前,对她进行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谈话,当然了,过程中基本都是她自己再说,四丫头一直就无动于衷的低着头。 这次谈话自然是以失败告终了。 之后两天白芷再接再厉,每天都要叫四丫头说上一个多时辰的话,但令人无奈的是每次都无功而返,四丫头那嘴巴就像是粘上了一样,问她十句话也不见得回答一句。 连连受挫之后,白芷就有些气馁了,坐在屋内长吁短叹的,觉得陆大人交给她的这个任务好像是完成不了了。 陆之远最近也有些发愁,叶宗平派人一直盯着秋心那边,可那边却静悄悄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了三天。 第20章 到了第四日夜晚,一轮冷月遥遥挂在天边,撒了一地白光。 四周突然起了风,这会已经是深秋了,冷风吹在身上让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守在帽猫儿胡同门口的两个衙差一个个都无精打采,也难怪他们,这几日每天都是从早守到晚,眼睛盯着那山黑漆漆的木门,一点收获也没有。 「这天真冷啊,要是有口酒喝着暖暖身子多好。」其中一个男人说着自己吸溜了口口水,他伸手怼了怼旁边的男人,「咱们要不要去弄壶酒解解馋。」 另外一个男人在他头上敲了一把,「你个馋鬼,少打注意,咱们可是有正经事的,要是让叶大人知道我们偷着喝酒,小心咱们饭碗。」 那人一听这话顿时缩了脑袋,「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饭碗没了,家里可得挨饿了。」 另一人嗤笑一句,「瞧你这点出息,知道要紧就好好当差就是了。」 两人便都没有再开口,转眼间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一夜风比平常都要凉一些,两个衙差这会又冷又饿的,不由得想念起了家里的妻子儿子热炕头了。 「老大,你闻没闻到什么味道?」这人说着又仔细闻了闻,眼睛一亮,「是酒味,还是上好的米酒。」 闻言另外一人刚想说他一句魔怔了,这深更半夜的哪里能有酒味,可话没开口,他自己也闻到了味道。 「还真是酒嘞。」 说话功夫酒香味越来越浓,顺着风飘进了两个人的鼻子里,勾的肚子里的酒虫一个劲的往骨头里钻。 酒香味越来越浓,两人等了不多时便看到有挑着酒桶的老汉从胡同口拐了出来,那老汉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嘴里哼着小调。 两个衙差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便上前拦住了老汉的去路。 「深更半夜的何人在街上乱晃!」 老汉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这会冷不丁的看到黑暗处有人说话,不由得吓得两腿一哆嗦,差点瘫软到了地上。 他身子这一歪斜,酒桶里的酒水就倾洒了出来,酒香味道更加的浓郁了,那衙差使劲地咽了口口水。 「好汉饶命啊,小的没钱给您。」那老汉似乎是以为两人是半路打劫的,吓得他脸色都白了,一个劲的求饶。 衙差还是头一遭被人当成贼,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新鲜,他呵斥了老汉一句,「行了别喊了,我是白安县衙门的官差,不是半路打劫的。」 那老汉一点不相信吗,「官爷们怎么会这个时候还没回去休息,你别以为我是乡下人就好蒙骗哩。」 衙差嗤笑一声,掀开衣衫掏出了挂在腰间的腰牌出来,「看到了吧,我们这是有公事在身。」 老汉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但他并不认识字,可不妨碍他认识县衙的标志,这回就信了,他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官爷在此办案,小的给官爷见礼。」 衙差笑了笑,还没等开口,身后暗处走过来个人,嗓音不悦地道,「做什么耽搁这么多时间。」 那老汉一看还有一个人,想着这两人既然在一起,那必定都是衙差了,他恭恭敬敬的道,「今个这天是突然冷下来的,官爷们要不要喝碗酒暖暖身子。」 「你是何人,怎么会这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卖什么酒?」这几日两个人一直守在这条胡同口,对这边来来往往的人都算眼熟,根本就没有什么卖酒的老汉住在这里。 他们都是当了多年差的人,这会虽然眼馋嘴馋,可脑子还是清楚的,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老汉咧着嘴巴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小的家婆娘今个不在家,小的便想着卖完酒出门松快松快身子,谁知道那娘们好生厉害,折腾的小的两腿发软,加上喝了几杯小酒,就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这边来了。」 两个衙差自然明白他嘴里说的松快松快是什么意思,与这条街道隔了两条街的地方乃是一条花柳巷。 巷子里都是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这条巷子在很多年前也只是一条普通的巷子,因着道路两侧一边栽着花,另一边栽着柳树,因而得了这么个名字。 后来不知道哪一年,来了个叫如花的青楼女子住了下来,如花年轻时候曾经也在青楼里红极一时,可做皮肉生意的人,到了年纪便有很多新人顶上去,渐渐的如花生意不好了,她便被人赶了出去。 住在花柳巷之后,如花却意外找到了另外一条赚钱的门路,那就是附近的男人们。 俗话说家花那有野花香,男人们骨子里还是喜欢外面的野花。虽然如花那时候已经是有些年纪了的野花,可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很多老男人们就喜欢她这样的。 住下没多久,便有男人敲了如花的门,而后两个三个,这些男人们一点点成了她的常客,如花一算账,这一个月的收益竟然比之前一年都多。 第21章 如花的生意便风风火火的做起来了,后来青楼里但凡有因为年纪大而退出来的女人,如花都收在了花柳巷里,这一年又一年的,这条巷子里的女人也越来越多。 附近的住户们一个个都搬走了,到如今这里已经完全沦为了男人们寻欢作乐之所,而这里服务的对象都是在最底层的人。 「既然是走错了,那就赶紧走吧。我们在这边办案,闲杂人等不要靠近。」年纪稍大的衙差冷着脸说道。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刚才也被勾起了馋虫来,这会闻着酒香心里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着。 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悄悄地拉了拉同伴的袖子,小声道,「这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天亮,我可是饿的难受死了。」 那老汉耳朵灵,闻言忙笑着道,「小的这边还有些许酒水剩余,晚上还买了半只烧鸡没吃,要是两位官爷不嫌弃,小的就拿来孝敬两位。」 「老大,你看——」 年长那个衙差冷着脸道,「你忘了前几年那个劫银案了吗,当时就是有人去卖酒,害的那些衙差们一个个喝了酒都手脚发软,最后被人有机可乘,那些银子到现在都没找到,而那些衙差什么下场你是不是也忘了?」 闻言刚才那衙差的酒虫一下子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他再看那老汉眼神就不一样了,「你这老汉是不是也在酒里放了蒙汗药?」 那老汉越听这话越不是味道,他顿时火冒三丈,借着酒劲也不怕了,怒道,「你们两个这是何道理,我本是看你们辛苦才想着将酒水白给你们饮用也是暖暖身子,可你们竟然把我当成那等黑心肝的人了。叶大人前几日还说了要为民做主,赶明个我定要去县衙门讨要个说法!」 两个衙差都被他的大嗓门刺得耳朵疼,加上这会夜深人静的,声音就更明显了。这周围可都有百姓住着,要是扰的人都醒了,再去衙门里告上一状,难保叶大人不责备他们办事不力。 老汉说着就挑着担子要走,嘴里还气哼哼的骂骂咧咧了几句有的没的。 两个衙差互相看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个年轻一些的上前说了几句软化话,年长那个却一直沉着脸没说话。 「你们当官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一番好心被你们这样猜测。」老汉说起来还有些气哼哼地,他说着弯腰打开酒桶盖子,拿着酒瓢盛了一瓢酒,当着两个衙差的面咕咚咕咚的喝了,罢了还抹了抹嘴巴道,「我自己都喝了,你们看有没有蒙汗药!」 见他喝了酒,年纪小一点的衙差已经完全放了心,他忙点头道,「老人家这酒是什么米酿的,味道咋这么香?」 「用我们村子产的白米加上我家祖传的秘方酿制成的。」那老汉说着一副得意的模样,「不怕跟你们说,往上传个几代,我家的酒可是连天子都赞过好喝的。」 衙差失笑,心道这小老儿还真能吹嘘,天子怎么会喝他家的酒呢。 不过笑归笑,这会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年轻的衙差掏了银子出来,买下了老汉剩下的酒外加那半只烧鸡。 老汉连连推辞说是不要,最后碍不住衙差动了怒,这才收了银子。 年轻的衙差迫不及待地撸起袖子盛了一瓢酒喝了一大口,那辛辣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淌着让他胃里一阵阵火热,而这火热也驱散了不少夜晚的寒意。 「果然是好酒!」年轻的衙差赞了一声,伸手又盛了一瓢递给了旁边年长那个,「老大,你也喝点暖暖身子吧。」 年老的衙差沉着脸,本想拒绝可那酒香又一直往鼻子里钻,且刚才那老汉自己喝了一瓢在先确实打消了他的怀疑,这会略微一犹豫便接过了酒瓢。 两人你一瓢我一瓢的,转眼间剩下的酒便见了底。 年轻的衙差伸手撕了个鸡腿递给了年长的衙差,自己留了另外一个,两人就着酒水几口便下了肚。 酒足饭饱,肚子里热乎乎的,两个人也比刚才显得更有精神了。 老汉笑呵呵的走了,那两个衙差便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冷不防地两个人都是两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好,这酒果真有问题。」两人都了解自己的酒量,只喝了那么几瓢如何也不至于醉的腿都站不稳了,而这会不仅是腿,他们浑身都开始使不上劲。 迷迷糊糊中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中有人再说话,颤颤巍巍的声音道,「你可以放了我女儿了吧。」 说话的正是刚才卖酒的老汉,他看着眼前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明显的不安喝恐惧。 昨日那老汉卖完了酒回到家,才发现女儿没回来,顿时慌了神,到处找寻不见,正想要报官的时候,家里来了个蒙面的男人,他手上拿着老汉女儿的荷包。那蒙面男人要求就是今夜老汉要提着酒桶来到这猫儿胡同将掺了蒙汗药的酒让等在那里的衙差喝了,若是事情办好了,老汉的女儿自然能够平安无事,但若是被人发现了,最后就等着收尸吧。 第22章 老汉一家都是老实人,听到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老汉的妻子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只有老汉勉强支撑着,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蒙面男人递过来的蒙汗药,按照约定掺在了酒水里。 那蒙面男人见事情顺利,也懒得去应付老汉,不耐道,「人在城外那件破庙的佛像后面,你去找吧。」 老汉如临大赦,整个人松了口气,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他说着便急匆匆离开了。 蒙面男人看着老汉走远了,这才转头看着不远处那院子露出了阴狠的神色来。 蒙面布摘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赫然正是孙周。 孙周走上前去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两个衙差,伸脚在两人身上踢了踢,见两人依旧一动不动便更加放心了。 他走到门前,伸手开始敲门。 门敲了很久,屋内才响起了动静,有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谁啊!」 「是我。」孙周压着嗓子说道。 屋内静默了会,门闩被打开,秋心皱眉道,「外面都是衙门的人,你怎么会过来的?」 「没事,那两个人我都解决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事关重大,进屋说吧。」孙周说着也不管秋心说什么,径自抬步往屋里走去。 秋心顿了顿,关上门也跟着进了屋子。 屋内电起蜡烛,光线一下子亮起来。 秋心身上还披着件外衣,她伸手倒了杯茶水,给自己一杯,另外一杯给了孙周,「茶水凉了些,凑合喝吧。」 孙周并未动茶水,而是看着秋心,「衙门那边到现在还没打消对我们的怀疑。」 闻言秋心露出些担忧的神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按理说那凶手不都招认了吗,为什么还要追着我们不放。」 「我听说是找到了新的证据,当时案发现场还留下了颗珍珠,那珠子并不是何晴柔的东西。」孙周皱眉盯着秋心的脸,「我记得你是有一对珍珠耳坠子的。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带了?」 秋心脸色一僵,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那耳坠子丢了一只,凑不成一对,我就放起来了。」 「是丢了一只还是丢了一颗珍珠呢?」孙周冷冷的视线打过去,好像看透了秋心眼底的慌张。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你走的太急了,我一个人搬动她的时候不小心掉了。」秋心明显是慌了神,她站起来看着孙周急匆匆的解释着。 孙周已然黑了脸,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掉了东西为何不早跟我说,现在衙门的人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吧。」 秋心看着他一脸的冷漠神色,默默咬了咬唇,将头别到一边去,「你说这话未免太过让人心寒,我做那些事可都是为了你。」 孙周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来,「杀人的是你,我当时一直在酒馆喝酒,给我作证的人有很多。」 秋心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是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般,「你怎么能如此颠倒是非,何小姐明明是你……」 「是我又如何,我又人证,你又有什么?」孙周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 秋心一颗心顿时凉透了,事发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孙周待她不如从前了,可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孙周担心他们走的太近会被官府的人察觉到,这才故意疏远她。 可这会她听着孙周如此冷漠的言语,才彻底醒悟,原来一切都是她天真可,从一开始孙周就是在利用她。 「杀人要有动机,我和何小姐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她?」秋心缓了缓心神,强打着精神说道。 「这理由自然也简单,你嫉妒我和晴柔之间的感情,破坏不成便心生歹毒,害了晴柔性命。」孙周的语气很平静,眼睛里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秋心身子晃了晃,她年少坎坷后来又沦落到了青楼,是个内心极度不安的女人,是孙周的出现让她体会到了一丝丝温情,所以她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即使孙周杀了人,她也义无反顾的帮着善后。可这感情最后竟然在他眼里丝毫价值都没有,让她一颗心如坠冰窟。 「原来你一早就算计好了。」秋心苦笑着坐到了椅子上,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干了一样,显得毫无生气。 「我最开始并没有这个打算,都是他们逼我的。」孙周神色突然狠厉起来,语气阴森森的道,「若不是他们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哪有这么多麻烦。」 秋心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所以你要我做什么,是让我去衙门投案自首还是你准备举报我?」 孙周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你的,可惜你现在已经被盯上了,再拖下去我们两个都要完蛋。你不是说过吗,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现在机会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根绳子来,他慢慢走到秋心的眼前,在她惊悚的目光中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你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我做过什么的人,只有你死了我才会安心。我也不想杀你的,可是我没办法,你会原谅我的吧。」 第23章 随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秋心一张脸一点点白了,她两只手抓着绳子,脸色艰难地在挣扎,「不要,不要杀我,我不会出卖你的。」 「呵!」孙周笑了笑,语调一如往昔说情话那般的温柔,「你活着一天我就要坐立不安一天,只有死人才能够永远保守秘密。」 秋心一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的手从一开始的挣扎一点点也垂落到了身体两侧,眼睛闭上的瞬间,耳边响起来砰地一声响。她想看看发生什么了,可眼皮沉的厉害,她整个人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之后,孙周被吓了一跳,待看清出现在门口的人,一张脸顿时毫无血色了。 「你们,你们不是……」他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那两个衙差,刚才明明他们喝了蒙汗药的,那药没个一天根本醒不过来,而这会他们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巷子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你觉得我们真的会一点都不怀疑吗?」年轻衙差冷笑了一声,「那卖酒的老汉刚才已经全都招人了,是你抓了他的女儿逼的他在酒里**。」 孙周手上动作一松,他连连摆手解释道,「这根本没有的事,误会,真的是误会,我都没见过那人怎么会让他**。」 「那这个你解释解释?」年长的那个衙差也开口了,「这姑娘可是我们两个亲眼看到的,我们要是晚来了一步,她的性命可就没了。」 孙周脸上神色几度变化,他想要找个借口当托词,可是这证据确凿的事情又容不得他去狡辩了。 「你有什么话留着跟县太爷说罢。」衙差上前一步,伸手将孙周捆绑起来,将人押到门外的时候,孙周才看到院子里站了十几个衙差,而那些衙差的最前面站着的人正是陆之远。 孙周被押走了,等着他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陆之远心情这会也轻松了下来,困扰他这么久的案子终于破了,心情自然是舒爽。 回到县衙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的女人,他笑了笑,快步走了几步,到了跟前伸手牵起她的手,语调淡淡染着责备,「更深露重的,让你在屋里等我了。」 「我这不是不放心吗。」白芷见他眉目间忧虑之色已然不见了,心里已经猜到了今夜行动应该是十分顺利的,「那孙周真的准备杀人灭口吗?」 提起孙周陆之远面色微沉,点了点头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正在准备用绳子勒死秋心,若是在晚一些恐怕又要多一条人命了。」 白芷也吃了一惊,拍着胸脯道,「幸亏没什么事。」她说罢又道,「秋心怎么样了?」 陆之远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已经让人送去医馆了,等醒来还有些事情要问她。她现在是人证,何小姐被杀一案还需要她的口供。」 白芷点点头,「这件事四丫头也算戴罪立功,若不是她提早醒悟将孙周的事情说出来,恐怕我们也不能早做防备。」 四丫头是几个月前偶然发现她大姐二姐的墓碑前有人摆了果子祭奠,当时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匆匆离去,并未见到是何人。后来又过了几天,她给王头子买酒喝的时候偶然见到了秋心。虽然隔了几年没见,但四丫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的三姐,当时她一路跟着秋心追到醉红楼,等了好几天,可秋心却始终不肯认她。 再后来就发生了王头子要拿四丫头抵债的事情,她被白芷救了,之后就一直留在衙门里住着。 直到几天前,孙周找到了四丫头,跟她说了一件事。 孙周说是秋心杀害了何小姐,现在官府的人已经开始怀疑秋心了,若不赶紧想办法,秋心的命就保不住了。 四丫头听到这话顿时慌了神,她跟在白芷身边伺候,自然偶然也能听到个只言片语的,像是她的确听说了前几日陆大人领着白姨娘去了一趟醉红楼。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便开始坐立不安。 孙周看出了她的担忧便佯装不经意的道,若是现在牢里关着的人没了,那官府自然不会继续查下去,秋心的命也保住了。 四丫头顺着孙周的提醒很自然的便想到了王头子,王头子被抓就是因为被怀疑是凶手,只要王头子死了,官府便会认定是畏罪自杀,那就可以结案了。 王头子是他爹,秋心是她姐姐,都是亲人,可也分亲疏远近,她爹王头子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几个女儿都被她害死了,而且三姐已经被王头子害死过一次了,这一次她绝不能让三姐有事。 四丫头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她决定毒死王头子。而她自己也想好了退路,等王头子死了她也自己喝药去。只是她没想到最后关头陆之远来了,将王头子救了,她的计划才没有成功。 后来白芷找了她几次,最开始她是准备咬死不松口的,可后面在听说了孙周很有可能要杀害秋心灭口之后,她顿时慌了神,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第24章 白芷后来又去将事情告诉了陆之远,他料定孙周这几日便会坐不住对秋心下杀手,因此在周围布置了比以往多上几倍的人。 而他想的不错,孙周果然是动手了,甚至为此还绑架了一个卖酒老汉的女儿作为要挟,幸亏发现的早,那卖酒老汉的女儿被救了出来,而作为报答卖酒老汉也答应将计就计,引孙周上钩。 看似顺利的一个案子,背后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总算是将凶手抓获,众人这段时间的辛苦也是值得了。 孙周杀害秋心一案是被衙差当场擒获容不得他狡辩,审问过程也是简单,问了当事人和在场的衙差之后便判了牢狱之刑十年。至于孙周谋杀何小姐一案,也因为秋心的指证有了新的进展,据秋心交代,孙周之所以可以在案发之后有不在场证据,完全是因为他是从水路进的城。案发那几日城内河中正在修桥,有几个工人每天来往城外和城内运送材料,孙周坐的便是那几个人的船。 因为走水路,所以时间比陆路提前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有了这个时间差,孙周完全有足够的时间,从水路来回往返,杀害了何小姐之后在离开。 等案发之后,官府查到孙周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河中的修桥工人已经做完了活离开了,自然也没有船只在那河上走动,也因此一直以来,不管是陆之远还是叶宗平都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孙周如何能在半个时辰内来往城外和城内,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还有水路。 很快何小姐被杀一案也正式结案了,在秋心的帮助下,衙差很快找到了凶器,也找到了案发那日搭载孙周过河的那几个修桥工人,据他们指认,孙周当日确实是坐了他们的船。孙周杀害何小姐证据确凿,数罪并罚,被判了个斩立决。 至于秋心,虽然杀人的是孙周,但她知情不报加上帮凶也是要重罚的,最后叶宗平念着她指证了孙周对案子的告破有贡献,最后只罚了闭门思过一年。 何员外身上的毒素也清除了,恢复了一阵子之后虽然还没不能走,但说话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孙周被问斩那天,何员外让下人推着他去菜市口亲眼看着孙周人头落地。 最后剩下王头子,虽然没人知道王头子为什么突然就认罪了,但既然查出了他是冤枉的,衙门便也将他放了。 四丫头经过这件事,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白芷身边了,她决定去陪伴秋心,白芷也同意了。 原本以为白安县这件杀人案到这里已经全部结束了,可没成想三天后又出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有人买凶杀人。 要杀的人是秋心,而买凶的人是何员外。 那几个被何员外雇来的杀手,明显是为了坑钱的,最后被周围的邻居们一起抓住送到了衙门。这一审问何员外便被供出来了。 衙差去缉拿何员外问话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反抗,而是直接承认了事情就是他做的,而原因也很简单,自然是为了何小姐那件事。 对何员外来讲,虽然杀人的是孙周,可秋心作为帮凶同样也应该受到惩罚,可没想到官府只判了闭门思过一年,这让何员外很是气不过,因此才买凶杀人。 叶宗平对着案子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才好,何员外痛失爱女,对秋心心存怨恨是可以理解的,可买凶杀人也着实不应该。 幸亏最后秋心前来衙门,亲自为何员外求情,表示自己不想追究。 叶宗平也点头,放了何员外归家,同样判了闭门思过一年。 白芷是在后院听苏氏跟她说闲话说起来这个事情的,听说当时那两个杀手进门的时候,四丫头大喊救命,而后邻居们还没赶来,王头子却先一步来了。 王头子和那两个杀手厮打在了一起,以一敌二身上还受了不少伤。 「他难不成是知道反悔了?」白芷琢磨着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当时四丫头要毒杀他,他被救了之后非但没有闹事,反倒是直接承认了自己杀人。这本就不合常理,再加上他又躲在门口,出事之后第一个冲上去保护四丫头和秋心,明显也不是王头子一贯的作风。 苏氏也同意她的猜测,「我想着也是这样,可能是知道自己以前错了,想要弥补吧。」 「他这个错误知道的太晚了。」白芷摇摇头,她很反感这个人所以也不想多说,于是便转换了话题,说起了苏氏肚子里的孩子来。 「小侄女这几日有没有闹姐姐?」 苏氏一心想要个女儿,因此白芷也跟着她一起当成小女孩称呼了。 「这几天乖的很,倒是没闹我了。」苏氏笑了笑,低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白芷也跟着笑,「小侄女的名字可想好了?」 「大名要等着她爹取,我先给取了个小名,就叫喜姐儿。取喜乐平安之意。」苏氏说道。 「喜姐儿,听着就喜气,想必将来也是个爱笑的孩子。」 第25章 和苏氏说了一上午的话,到了中午白芷便告辞了,现在苏氏肚子月份大了,她身子重又嗜睡,白芷也不好意思打搅她休息。 白芷和陆大人这次到白安县原计划是来泡温泉的,可眼瞅着天都越来越冷了,这温泉却一直也没去成。 她不肯死心,见案子破了之后陆大人也没重要事情了,硬是拉着他在告辞之前去了一趟步云山,疯玩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到衙门。 他们在山上玩了一整天,晚上回来整个人都疲惫的厉害,尤其是白芷,她平时运动的较少,白天又爬了山,这会占到枕头便眼皮发沉,没多久便睡着了。陆之远伸手替她拉了拉被子,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晚上,有人安然入睡,也有人难以入眠。 叶宗平坐在屋内深深叹了口气,苏氏见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老爷可是做好了决定,这个陆大人值得信任吗?」 叶宗平皱了皱眉,良久之后又是一声叹息,「我观这次案子他是个值得信任之人,可那件事又不似平常案子,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我不敢确定他直到之后会作何反应。」 「可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了,只能信任他不是吗?」苏氏又伸手摸了摸肚子,「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生下我们的女儿。」 「是啊,我们快有女儿了。」叶宗平目光深远起来,「那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苏氏握着丈夫的手,温声道,「你想好了就去做吧,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 叶宗平笑了笑,拍了拍苏氏的手背,「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们,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的。」 白芷和陆之远正式从白安县离开是在三天后,临行前的某一天,陆之远和叶宗平长谈了一次,从太阳在正当空一直谈到了明月高悬才结束。至于谈了什么她问过陆大人,却没有得到回答,只是她私下里猜测着应该是件大事,因为陆大人当时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离开那天苏氏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送她,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从一开始互相客气到如今能够说上真心话,两人感情也是一天天建立起来的。这会乍然分别,都有些不舍得,可也知道分别是早晚的事情,所幸的是白安县离金陵城并不远,她们约定着等苏氏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见面。 同样不舍得的还有小叶秋,他这段时间以来整天和小金草在一起玩耍,已经有了不少感情,虽然这很可能是小叶秋单方面生出来的感情。这会小叶秋被苏氏牵着,泪眼婆娑的望着马车,嘴巴抿的紧紧地,偷偷抹了把眼泪。 他看着苏氏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金草妹妹。」 苏氏冲儿子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等你妹妹生出来之后,你就能见到金草妹妹了。」 小叶秋点了点头,他眼巴巴的望着苏氏的肚子,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妹妹啊妹妹,你可一定要早点生出来啊。 白芷坐在马车里挥了挥小手绢,而后马车动了动,一点点苏氏一家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对于这次分别,白芷和苏氏是差不多的感觉,都有些不舍,但却没太伤感,毕竟再见有期,又隔得不远,想见面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怎么都想不到,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会那样浅,浅到她还来不及反应,便从短别变成了永别。 他们是初秋出门的,这会回来已然是深秋了,白芷的日子又回到了之前,每天吃吃喝喝,陆大人却好像比以前更忙了,虽然他一直都很忙的样子,但这回明显的和以往不同。 转眼间回来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白芷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和陆大人见面的次数竟然连一只手指都凑不满。 她虽然有些不满又有些难受,可更多的还是心疼,陆大人最近为了桩案子焦头烂额的厉害,具体情况她虽然还不知道,但就是小瓶儿闲听回来的那些消息,也足够让她觉得麻烦了。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开始说起。 盐政司的衙门里有人报案,说是有人中毒死了,而且毒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短短三天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到报案之后陆之远自然是立刻调集人手前去案发之地查探,可查到的结果却让人皱眉,出事这些人家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在一个私盐贩子手里买过私盐。 陆之远让人收缴上来各家各户剩下的私盐,着人去检查之后,里面的确被人掺进了一种名叫奇花果致命的**。让他想不通的是这**的来历,这奇花果产自北戎,说是**其实也不准确,在北戎国,这种奇花果的果汁常常被人当作一种染料用的,因它材质十分特殊,没成熟的奇花果呈青绿色,果汁白色,无色无味,却能让人身重剧毒而亡。但只要成熟之后它便会变成紫色,不仅无毒还是种天然的染料。 北戎国主也曾一度想要禁止国人种植奇花果,可架不住它成熟之后做染料染出来的布颜色比普通染料染出来的更艳丽,将这些布匹卖到相邻的国家价格都要翻上几倍。北戎国经济在周围几个国家中是最弱的,大部分百姓还处在根本都吃不饱饭的境地,因此这奇花果生意一直都是一向重要的经济来源,不管是怎么禁止私下里都还继续进行着。 第26章 但自从几年前新任国主继位以后对奇花果做了明文规定,只能由朝廷派专人养殖,待果成熟去除毒素之后百姓可以到指定地点购买。 虽然刚开始颁布规定的时候不少人都是不在意的,但后面斩杀了几个带头的,后面人也都逐渐老实了。 经过这几年的坚持,奇花果如今在北戎也很少见到了,这会这东西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这么个小村庄中,不能不让人觉得震惊了。 既然都是从同一个盐贩子手里买过盐,自然首先就要抓捕盐贩子。 那盐贩子虽然是走街串巷之人,但这些年一直在这一代活动,想找他也不是很难,不出三天盐贩子便被带到了陆之远眼前。 可等到将人抓到之后审问才发现,这私盐贩子在这一售卖私盐已经很多年了,因他价格比其他盐贩子低很多,因此附近的几个村子的百姓都在他这边买盐。这次出事的这批盐,据他交代是拖了朋友关系进的一批货,价格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便宜很多。 他当时检查过,盐都是好盐,因此才大胆的进了一批货回来,果然卖的也十分好,没几天就全部售卖一空。 至于**和奇花果这两点,盐贩子则都是一问三不知。 陆之远见他说话神情语态不似作假,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便让人先行将他收押起来,而后将目标锁定在了盐贩子的那个朋友身上。 那人叫吴六,年轻时候经常走南闯北,很是有一帮朋友。他也时常会弄到一些价格低廉的各地物件回来,转手卖给周围的小贩们,赚上一笔钱。这次出事的盐就是从他手中流出去的。 陆之远带人赶到了吴六的住处,却不成想吴六早已经死在了家中。 「大人,血是热的,看来人刚死没多久。」唐风检查过尸首之后取了握在吴六手上的一封染了血迹的信递给了陆之远。 陆之远接了信封,抽出里面的纸,上面的内容让他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信是以吴六的口吻写的,上面写着那批出事的盐是他误信了他人,这才害死了那么多百姓,这会深感罪孽深重,以死谢罪了。 陆之远看完信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的,他事先让人调查过这个吴六,年轻时候在这一带很有些名气,打架惹事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年纪大了虽然隐退做起生意,但一直也都干的是不干不净的生意。 这样的一个人会突然因为愧疚自杀,他是不相信的。 「你怎么想的?」陆之远问道。 唐风看了眼吴六,琢磨着道,「具体的还要仵作查验过才好说。只是凭着我的经验来讲,他这个伤口应该不是自己造成的。」 陆之远点点头,他的想法和吴六是一样的。 若是自杀伤口一般由深至浅,而被人杀害则是正好相反。 仵作查验之后得出的结论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吴六的确不是自杀的,乃是被人一刀刺死的。 杀人灭口! 这是陆之远听完仵作的结果之后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 吴六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陆之远调查了吴六生前所有来往的亲朋,得到的消息没有一个和案子有关系。 看着桌子上衙差送上来的口供,他越看越是心烦意乱。 窗外更鼓已经三声响起,转眼已经又是一个深夜了。 陆之远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打开书房的门,顿时一阵凉凉的冷意扑面而来,月光下又细细的雪花洒下来,他微微一愣,这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冬天了。 雪花没飘多久便停下来了,他站在屋檐底下,听到吉祥小声询问,「大人您是要回房休息还是歇在书房?」 陆之远这段时间忙着案子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睡在书房,原本他今夜也打算睡在书房,可吉祥这一问他便想起来,好像有很久没见到白姨娘了。想着又忍不住生气,这个没良心的,他忙着公事没时间去找她,她就不能主动过来送个汤汤水水的嘛,至少嘘寒问暖也该来一波才对。 「去花园散散步吧。」陆大人一张脸几近融入了夜色中。 吉祥偷看了一眼,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心想着,诶呀,真是好吓人啊,大人最近肯定是为了案子没少忧心,瞧瞧这脸色真是一脸的威严正气。 虽然作为贴身小厮应该坚决听主子的话没错,可吉祥看了看这黑黢黢的夜色,他实在不知道陆大人哪里来的雅兴,这个时候去花园看什么。 略微一愣神的功夫,陆之远已经迈着步子走了一段距离了,吉祥一看忙小跑着几步追了上去。 夜风凉凉,吹在人的身上忍不住哆嗦。 陆之远目光深深的看着前面某个位置,神色凝重不知道想些什么。 吉祥心想,瞧瞧他们大人,这么晚了还一心想着案子呢,真是个好官啊。他心里刚刚竖起了个大拇指,那边就听到陆大人开口了,「你说白姨娘这会睡没睡?」 第27章 「应该睡了吧,白姨娘那边一般不到亥时就歇下了。」吉祥回道。 「嗯。」陆之远这个音节过了很久才响起来。 又站了会,吉祥两腿冻得都有些站不稳的时候,他听到陆大人开口了,「回吧。」 虽然就短短两个字,但从陆大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透着股子委屈,对,没错就是委屈。 吉祥,「……」说好的忧国忧民呢,您这个时候想着白姨娘一个小小的女人合适吗! 陆之远,「……」本官这一个多月都没见到自个的女人了,还不让人想想吗。 入冬的第一场雪毫无预兆的飘洒了下来,簌簌下了一夜,温度骤然下降,夜里白芷盖着锦被都觉得屋子里凉飕飕的冒着冷意,身子不自觉地往被窝里钻了钻。 江南也有雪,但和北方的雪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阴冷阴冷的,那冷好像要透过衣裳往骨头缝里钻一样。 第二天一早,白芷难得的起了个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听着门前两个扫地丫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今年的冬天来的可真早啊。」 「可不是,昨天夜里冻得我直哆嗦呢。」 「哎,外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冻死。」 「别想那么多了,哪年还没个把人冻死饿死的,咱们自己吃饱饭就得了,哪里管得了其他人。」 「哎。」 说话间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两个丫鬟便去了外院,白芷看着天空灰蒙蒙的颜色,心想这天看样子还有大雪。 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城外确实有十几户人家出了事,夜里年纪大的老人经受不住寒意被冻死了,子女们哭了哭,这事情到底也就过去了。毕竟穷苦人家,冻死饿死实在不是个新鲜事,一声叹息之后日子该怎么过还要怎么过。 最近几年年景并不怎么好,老百姓吃不饱饭的有很多,底下的人粗略的算了算,至少有五千户人现在还挣扎在吃不饱饭的边缘。 一件棉袄至少要二两银子,可有的人家全家一年的收入也就三五两银子,让他们拿出二两买棉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每年冬季,经常会看到外面下着雪还有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露着脚趾的鞋子在外面走着。 陆之远听说这件事也是忧心,这才刚入冬就这样了,后面冷的时候还在后头,等到了严冬的时候岂不是要死更多人了。 他正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有人便给他提了个好建议。 年前朝廷给边关将士定制了一批过冬的棉袄,用的都是上好的棉花,商人们缝制了一万件,可不想朝廷那边临时有变故,整批棉袄都不要了。现在那些棉袄都在手里积压着。那些商人们着急将棉袄卖了换银子,正在找买主呢,因为着急价格比市价便宜很多。 陆之远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忙让人去找了商人打听下具体情况,果然得到的结果和他听说的一样,现如今那些商人们果然是有一批棉袄积压在手上而且价格很便宜。 市面上一件棉袄要价二两银子,用的是二等陈年棉花,若是新棉花就要二两半的样子。这批原本给军队用的棉袄要价只有一两,商人们说了若是能够全部买下,价格可以做到更低。 因是朝廷定制给军队的过冬棉袄,质量肯定是上乘的,所以陆之远也没有过多考虑,估算了需要的银子数目,自己出了一部分,又号召当地官员和商户们一起行动捐了银子出来。 一万两银子总算是凑齐了,这棉袄也买了下来。 一万件棉袄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被送到了百姓手里,几乎是人人都分到了一件过冬的棉衣,有了棉衣想必这个冬天也不会冷了。 这是件好事,陆之远也不是独自揽功的人,虽说此次他出了最多的银子,但还是用出钱官商们共同的名义。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天一天比一天冷了,白芷的衣裳也比之前加厚了一层,风平浪静两个多月的衙门里却出了件怪事。 事情是丈母娘告女婿谋害妻子。 离金陵城不到五里的林华镇上有一对小夫妻,夫妻两个经营着一家早点铺子,小日子过的倒是也滋润。 但是好景不长,那男人前几年迷上了个青楼女子,为了博美人一笑出手几位阔绰,不仅给青楼女子穿金戴银还要将那女子娶进门做妾。前几天更是连夫妻两个赖以生存的铺子都给变卖了,一心要给那青楼女子赎身。 那女子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眼看着丈夫越来越不像话,一开始还哭过闹过,到了后面已经完全死了心,只随他自己折腾去。别的女子都可以不计较,可早点铺子是女子的父亲生前留下的产业,这会被男人这么偷着卖了,当时便忍不住,两人吵了起来。 据邻居们说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争吵到后面的砸东西,最后似乎听到男人打了女人,甚至还有人听到那男人扬言要休妻。 第28章 本是一件家事,可谁都没想到这女子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竟然死了。 那男人第二天一早便去找那个青楼女子私会去了,哪里会去管妻子怎么样了,女子的尸体还是一位平时和女子相熟的邻居嫂子发现的。 邻居王嫂子知道男人不靠谱,又顾念女子身怀有孕行动不便,有时间便去帮着做一两顿饭,今日是因为昨晚听到女子和男人吵的很凶,怕她生闷气伤了身子,这才一大早就赶来想劝劝的,结果谁都没想到,人没劝成,直接看到女子的尸体。 一声尖叫声惊得屋顶的积雪都簌簌往下飘落,胡同里本就不大,一家挨着一家,有点什么事一声吆喝都听得到,这会死了人这么大的事,自然很快传开了,有人便去衙门报了官。 按理说报官要去当地的衙门,可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当地的官员们大多不管事,也或者因为陆之远自从上任之后着实为百姓做了几件好事,让他们下意识的就想去信任他,因此这次案子一出现,便有人去盐政司衙门告状了。 陆之远接到消息之后,也考虑到逾越的问题,当即派人通知了于知府,无奈于知府这几日染了风寒,人派去的时候高烧还没退下来,已经快不省人事了,这情况根本没有精力去问案了。考虑到人命案子不能拖延,陆之远便接了这案子。 死去的女子名叫李红杏,今年二十八岁,丈夫叫张德才,三十岁。两人成婚多年,一直膝下无子,在今年年中时候李氏被查出有孕,这一胎判了多年才盼到,自然也十分宝贝,李氏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身了。 仵作去查验尸首之后很快便回来,死因倒是不复杂,可以说是很简单,就是冻死了。 若是平常人家被冻死尚且情有可原,可李氏和张德才事做小生意的,虽然不如之前了,可怎么也不会落到被冻死的地步。 李氏出事的前一夜不少邻居都听到了她和张德才的争吵声,而且张德才不仅扬言要休妻还骂李氏去死。结果这一眨眼第二天就真的出事了,任谁都无法不讲此事联系起来。 李氏的母亲,赵李氏住在隔壁镇子上,听到女儿被冻死的消息,哭的几度昏厥过去,最后强打着精神赶到了衙门,击鼓鸣冤。 状告女婿张德才谋杀女儿李红杏。 陆之远接过状纸,当时派了衙差去捉拿张德才前来问话。 张德才一早便出门了,这会正躺在那相好的青楼女子床上翻云覆雨,冷不丁的冲进们一伙衙差,吓得张德才一个哆嗦,下身的玩意就那么不中用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一边哆嗦着求饶一边被衙差们押着走了。 衙门里,陆之远一身官袍,形容威严的坐在椅子上,伸手狠狠一拍惊堂木,道,「堂下所跪何人?」 张德才是个小商人,这些年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管着他们那一片的衙差了,寻常给点小酒钱,便也不找他们店里麻烦。这会头一遭见到真正的大老爷,又是一脸威严,他还没开口就已经开始惧怕了,「小,小人张德才,见,见过大老爷。」 陆之远面色沉沉,对张德才道,「这死去的女子你可认得?」 张德才露出一脸迷茫的模样,他伸手掀了掀那盖着尸体的白布,白布掀开的一瞬间,露出里面惨败着一张脸的女人。他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啊!鬼啊!」 这叫声让一直跪在地上将头垂在地面上的女人抬起了头,此人正是本案的原告,死者的娘赵李氏,赵李氏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张德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个黑心肝的,你赔我的女儿!」 赵李氏的声音让张德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眼前头发凌乱哭的眼睛红肿的人正是自己的丈母娘,他刚想问一句赵李氏怎么会在这里,一低头便看到了刚才因为害怕没来得及盖上的那个女子的脸,整个人再度尖叫了起来。 第一次他完全是因为害怕,这一次是害怕加吃惊。 「红杏怎么会变成这样?」张德才惨白着一张脸问道。 「你和杀人凶手,你装什么糊涂,我女儿被你害死了,你陪我女儿的命来。」赵李氏一边哀嚎着一边朝着张德才扑了过去,伸手就朝他脸上招呼了两道手印。 张德才没闪没避,大约是被吓到了,待他反应过来,顿时脸色难看的一把推开赵李氏,怒道,「你做什么打我,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乍一看李氏的尸首,张德才是震惊的,毕竟昨夜李氏还扯着嗓门跟他大喊大叫来着,这突然就死了换成谁都难以置信。但冷静下来他又觉得李氏死的好,李氏现如今人老珠黄了,整个就是个黄脸婆,他看着就倒胃口,哪里有知书达理又温柔的小桃红会伺候人。一想到没了李氏这个矮脚石,他就可以将小桃红娶进门便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甚至连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来。 赵李氏一看他这表情就如火上浇油,整张脸因为怒气变了形,她伸手对着张德才便再度招呼了上去。 第29章 张德才第一次被打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哪里会由得赵李氏再打他,挥手便将赵李氏抡过来手掌打到了一边去,许是力道大了,赵李氏一个身形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赵李氏坐在地上一边哀嚎着一边拿手不断地捶地,同时嘴里不住地骂着张德才如何的忘恩负义,如何的狼心狗肺。 张德才被骂的满脸通红,赵李氏说的事情虽然难听了一些可说的都是事实,张德才原先家里穷的叮当响,连三顿饭都吃不上,李氏家中虽然不是多富裕,但李父经营着一家早点铺子,小日子过的也是不错,算是个小富之家。 按理说张德才那样的家境,李家是绝不会把女儿嫁过去的,但无奈李红杏对张德才一见钟情,逼着李父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张德才这个女婿。 所幸张德才还算勤劳,对李红杏也算不错,小夫妻两个日子也是过的不错。李父见此也终于一点点接受了张德才,之后将自己的铺子都交给了他打点。 李家早点铺子在李父的经营下在周围很有名气,因着料足价美味好,很受欢迎。张德才刚接手的两年也是勤勤恳恳的经营的,银子一点点攒下了不少,铺子生意也是红火。 李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渐渐的也不大管事了,将铺子交给了李红杏夫妻两个,自己带着老伴回到乡下去养病去了。 去年李父病重走了,赵李氏便独自一个人住在乡下,李红杏几次三番写信想让母亲搬到城里居住,可赵李氏住惯了乡下一直就没同意,直到今年年初李红杏有孕,赵李氏这才跑的勤快了一些,想着李红杏如今月份大了行动不便,赵李氏正准备这几日便搬到城里方便照顾女儿,谁也没想她还没等动身,就传来了女儿的死讯。 白发送黑发人,最是人间伤痛。 陆之远看着赵李氏的模样也是有些同情,同时面对着张德才的冷漠也深感寒心,不管孰是孰非,毕竟夫妻多年,即使感情不在,面对结发妻子的死讯也不该如此模样。 赵李氏说的话都是张德才最不愿意被人提起来的过去,因为那些话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是个穷光蛋。 因此当赵李氏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张德才再也忍不住了,扯着嗓子便骂了起来,「你个老东西,我敬你是个长辈,但你也不要给脸不要脸了。」 他这话声音洪亮,加上带了怒气,显得整张脸都变形的可怖,赵李氏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短暂的一瞬间甚至忘了说话。 但缓过来之后怒气比之前更胜几分,她从地上一下子蹦起来,张牙舞爪的便朝着张德才抓了过去。张德才也不是个好想与的,两人很快厮打了起来。 陆之远眼看两人越来越不像样了,狠狠地一拍惊堂木,怒道,「来人,将他们二人分开。」 衙差们上前两个,很快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来,此刻赵李氏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也被抓出了两道红印子。另外一边张德才也不好过,他脸上也有多处破相,手背上的肉被硬生生的咬掉了一块,这会鲜血不断地顺着手背往下淌着,看着十分下人。 丈母娘和女婿在公堂上打成这样子这还是闻所未闻,两个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情绪激动地互相恶狠狠瞪着对方,若不是衙差挡着,恐怕还会继续打起来。 陆之远见此也不准备继续问案了,这两人如此样子也很难说出什么,便宣布让两个人退下去处理下伤势,一个时辰后继续审。 再度开堂之后,两人都做了简单的包扎,显然情绪也平和了不少,陆之远便开始问案,「张德才,本官问你,死者是你何人?」 张德才忙开口回答,「李红杏是小的的妻子。」 「呸!」 赵李氏忍不住朝一旁啐了一口,气的张德才一张脸立刻沉了下去,但他这会也清醒过来了,知道此处是公堂,不能随意生事。 「赵李氏,本官文案,你且先安静。」陆之远说道。 赵李氏闻言道了声是,便安静了下来。 「张德才,本官再问你,你可知道李红杏是被活活冻死的!」陆之远又问道。 当时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李红杏身上穿着棉袄还盖着被子,即使昨夜天气寒冷了一些,但怎么也不会冷到把人冻死的地步。除非是李红杏身上昨夜根本没有盖被子,才有可能是被冻死。 张德才一脸不知所措,他战战兢兢地摇头,「小的,小的不知道,她明明就是穿着新棉衣盖着新棉被的。」 李红杏自从知道了张德才的德行之后,便不再省吃俭用的苦着自己,因着怀孕不能动针线,她刚入东就托人买了新棉被和新棉衣留着天冷时候穿。昨夜突然降温,李红杏早早地便穿好了棉衣,又取了棉被盖着。 被子和棉衣都是新的,里面的棉花也是今年的新棉花,穿着应该是很暖和才对,绝不可能把人冻死了。 第30章 「大人,他胡说,红杏要是穿着新棉衣盖着新棉被怎么可能被冻死了。明明就是他拿了银子去给他那个小妖精相好的,又故意冻死我女儿想要娶小妖精进门的。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啊。」赵李氏说着伏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你少血口喷人,她自己冻死了关我什么事。」张德才朝赵李氏吼道,生怕自己被牵连到,他对陆之远道,「大人,您可别听这女人胡说八道,她是疯了。」 陆之远眼看着这两个人又有大打出手的迹象,忙拿着惊堂木使劲一拍,示意两人都安静下来。 案子出现了问题,赵李氏这边一口咬定是张德才故意不给李红杏穿棉衣盖被子,这才让她活活被冻死。而张德才那边是一口否认,他咬定李红杏是穿了棉衣和盖着被子的。 从陆之远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是偏向赵李氏的观点更多一些,张德才不仅有杀人的动机,更有杀人的条件。 孕妇本就比常人惧寒一些,若是夜里降温再碰上没有盖被子,那被冻死的几率就增加了很多。 想法是想法,办案却不能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而是讲究证据,虽然他也觉得张德才就是凶手,可也需要拿证据说话。 赵李氏是原告,做了安抚之后让她先回去等消息了,至于张德才是以嫌疑人的名义暂时关押起来了。 其实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张德才真的害死了李氏,是没有理由收押他的,可陆之远就是看不惯他看到李红杏尸体时候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便让人将他关在牢里几天,也让他吃点苦头。 接下来的几天案子一度陷入了僵局,李氏的屋子里没有查出任何异样,仵作也是查验了几次,得到的结论都是被冻死的。 这案子看起来就像是巧合,而且一切调查结果也都指向了巧合。 陆之远坐在书房里,伸手揉了揉眉心,最近烦心事真是太多了,前阵子那个**案还没查到线索,这又出来个杀妻案。 最近好像不太平。 吉祥拎着食盒进门,见他皱着眉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看了眼一旁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很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大人,您该用晚膳了。」 这阵子为了案子发愁,一天三顿饭基本都缩减成了晚上一顿,有时候一整天饭菜都没动上一下。吉祥经常拿着饭菜去厨房加热,然后回来放凉,再去加热,这样来回个几次,好好的饭菜也不能再吃了。 陆之远淡淡嗯了一声,甚至眼皮都没朝着桌上看一眼,吉祥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今个的晚膳指不定又不吃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搜寻着脑袋里能想到的主意,想要劝一劝,可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一个有分量的理由。 陆之远抬头看到吉祥站在屋子里一脸的欲言又止,便开口道,「你有话要说吗?」 吉祥脑海里也不知道哪根筋互相搭到了一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是白姨娘,听说白姨娘病了。」 陆之远这个月忙的没时间去看白芷,这会乍一听她病了,不由得一愣,而后吉祥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眼前人影一闪,再看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吉祥伸手往脑门上一拍,骂道,「你这个蠢笨的东西,等会大人去看到白姨娘没病,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他刚才一时脑子不够用竟是脱口而出,这会想要补救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陆大人已经出了门,吉祥跺了跺脚也小跑着追了上去。 陆之远这一路健步如飞,一来他近日着实心头烦闷不堪,正想找人说说话,二来挺长时间没看到白姨娘了,也有点想念。 等他站在院子门口,还没等进门,就听到屋内响起了一阵阵的笑声,隔着门都能想象得到那个女人这会肯定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东倒西歪的。 陆之远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要说他其实也是盼着白姨娘好的,见她天天没什么烦心事自己也高兴。可一想到两人一个月没见面,他心里头想念,可对方竟然该怎么样怎么样,丝毫没想他,他就忍不住心里头不爽了 陆淮安十八岁的时候,白素素和陆之远给他定了门亲事,对方是京城安定侯府的三小姐,名唤陈静姝。 陈静姝出身不高,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因着一次陈侯爷出门遇险被个村妇所救,和那村妇相处了三个月之后互生情愫,一夜风流之后便有了陈静姝。 村妇是个识时务的,知道陈侯爷已有妻儿便悄悄离开了,陈侯爷暗自心伤了几天,便也将村妇忘记了。 这一晃就过了几年,一日有个乡下妇人领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安定侯府门口,说是来认亲的。 侯夫人一见那女孩便什么话都没说便认下了她,因为这女孩长了一张和安定侯几乎一个模样刻下来的脸,说不是父女都没人相信。 安定侯年轻时候的一场风流债,怎么都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有人领着个女儿来找他。看着眼前明显不安的女孩,安定侯想起了那个村妇来,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大约记得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子,陪伴了他三个月。 第31章 人对回忆总是过分的宽柔,安定侯回想着过去,又听说那村妇已经不在人世了,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看着眼前这个女儿便越发的愧疚和心疼起来。 安定侯给女孩取了个名字叫静姝,又给了送她来的那个妇人一笔感谢费,之后陈静姝便正式在安定侯府住了下来。 侯夫人被瞒了这么久,冷不丁的冒出来个女儿,还要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可她对外总是个贤良大度的主,这会自然不会明着对陈静姝不好给人留下把柄。 深宅后院,想对一个人明着好背地里不好的招数多的数不胜数,在侯夫人的纵容下,下人们表面恭敬叫陈静姝三小姐,背地里她的话都是阳奉阴违。 陈静姝也不是个笨的,几次之后她便知道了是侯夫人故意找她麻烦。她虽说是在外面长大的,倒也不笨,一点点学着和侯夫人斗智斗勇。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她越来越觉得侯夫人难缠,这种时候自然要给自己找个后台才牢靠,她将京城中能够当靠山的人都一一写了出来,然后逐一筛选最后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 目标虽然定下来,可太过遥远,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庶女敢肖想的人。 适逢宫里头贵妃娘娘闷得无聊,圣上便想做个宴会邀请上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一道进宫给贵妃娘娘解闷。 圣上继位十多年,一直勤俭,很少有像先帝在位时那种皇家宴会,即使是国宴也都一切从简。而宫中那位据说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到如今也只闻其人,很少人见过庐山真面目的。 因此消息一出,朝中大臣们都心思活跃了起来,有女儿的人家想着把女儿塞进宫,没女儿的搜罗着亲戚的女儿,怎么都要给带上一两个去露个脸。还有些纯是因为好奇,想看看被皇帝宠了十多年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安定侯在朝中完全是仗着祖上的爵位混了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职位,加上他性格也不争强好胜,在一个位子上倒是相安无事的待了十几年,没什么意外这辈子也不会挪地方了。 像是这类宫宴,以他的身份弄到几张帖子也不是大事,安定侯决定带着几个女儿都去贵妃那边刷刷好印象,毕竟这爵位眼瞅着就要没了,等真的没了陈家这一支也该没落下去了。 陈静姝,陈静怡,陈静婉三个人年纪差不多大,这宴会自然都要去参加。安定侯的意思很简单,网要多多的撒,指不定哪个就能得到贵妃娘娘的喜欢,那人一句话可比努力十辈子都好用。 说起那位贵妃可是本朝头一份的尊荣了,她位份算不得最高,样貌也不是最好,但偏偏独得圣上恩宠十几年,把其他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外面传言很多,有人说圣上重情多年未辜负贵妃,也有人说贵妃是狐狸精转世把圣上迷得看不到其他人,传言很多,说的玄幻的还有说圣上和贵妃有着三世情缘,这是天定的缘分。 陈静姝正好缺个机会,于是机会就来了,她穿着新衣裳欢欢喜喜的跟着陈家其他姐妹一起进宫去了。 她一边低着头跟着管事嬷嬷往里面走,一边想着她看到的关于这位皇帝陛下的事情。 说起来这位皇帝陛下并不是真正的皇家人,这事说起来还要牵扯出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来。 现如今的圣上那时候还不是皇家之人,准确的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变成皇家人,那时候他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大臣。 大渝在十几年前遇到过一次大动乱,京城被外蛮攻陷,整个朝堂大半的官员都主张开城投降,外面的援兵又迟迟不到,眼瞅着就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 适逢那几年国家动荡不安,国力衰退的厉害,也就是这个时候养精蓄锐了十年的外蛮强势入侵,一路长驱直下在大渝版图上横行无忌如入无人之境,最后更是直接打到了京城来。 京城被困长达半月之久,而粮草已然失去了供给,眼看就要吃不上饭了。 朝中有使臣前去城外谈判,谈回来的结果是外蛮答应退兵但条件有两个,一是要当朝太子去关外住上三年,二是要大渝三分之二的土地。 消息一传回去,立刻有人大骂成何体统,但面对城外蛮夷的铁骑,又没有人有办法解决。 皇帝思来想去的准备牺牲掉太子了,太子也不是傻的,他自然知道皇帝的想法,这人要是去了关外,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于是太子适当的得了一场重病,并且言辞恳切地上了个奏折,大约是说他身体不行了,无法担任太子的职位,准备退位让贤了。 若是平时想当太子的皇子是数不胜数,可这会谁都知道当了太子就是意味着要死,这个时候自然是一蹦三尺来远,全都躲了。 眼看着城外蛮夷逼迫的越来越紧,便有人给皇帝出主意了,既然太皇帝的儿子们不行,那就从儿子之外的人里面挑选一个封为太子好了。 皇帝一听这个主意好啊,蛮夷们怎么知道哪个是真太子哪个是假太子呢,于是经过重重筛选,就有一个人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第32章 陆家和皇家一向亲近,陆之远又是皇帝的侄子辈,年纪又与皇帝儿子们相近,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事情紧急的容不得商榷,皇帝一封圣旨下下来,陆之远就变成了太子,连姓名都被逼着改了,皇帝亲自赐名萧译,字之远。 当时陆之远可谓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了,倒不是害怕的,而是震惊的,一国太子竟然如此儿戏就定了,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皇帝为了彰显自己对于新太子的恩宠,当着满朝文武宣布,待太子三年后归来,皇帝便退位让贤让太子继位,并且当众写下圣旨交给了新太子。 皇帝想的很简单,去了关外没多久估计就没命了,这圣旨就是个幌子,他自然也不用担心什么,皇位还是很稳固的。 如此陆之远便临危受命或者也可以说是被赶鸭子上架,硬是被人当成太子送走了。 太子被蛮夷们带走了,国土也被割了,这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大渝国着实有些不容易,原本的泱泱大国被人逼着年年给蛮夷们上交贡品,一个不高兴就要担心被人再度逼的走投无路。 国不像个国,君不像个君。 皇子们为了这残破不全的皇位依旧尔虞我诈,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能干掉对手坐上皇位。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终于有一天夜里突然驾崩了。 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快到连个遗诏都来不及留下来,等皇帝一去,底下的皇子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正准备大干一场,可他们还没等动手,便有另一个消息传来了。 太子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是一楞,继而都面色复杂,这个太子当初为什么立的谁都知道,就是个替死鬼的角色,可他是太子这事又千真万确的造不了假。 那么就有一个现实要面对了,由谁来继承皇位,当初先皇帝可是当着满朝官员的面当众写的圣旨和做的承诺,这会谁也不能当不知道。 陆之远回来之后便将圣旨拿出来,而后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就堂而皇之的继位了。 虽说有些微词,但也只是微了。 陆之远继位之后倒是难得的励精图治,将原本正在走下坡路的大渝用了不到十年功夫再度强盛了起来,如今被蛮夷侵略的土地大部分已经收了回来,到了现在关于他身份的那点微词已经再也听不到了,毕竟不管是大臣还是百姓,给他们安稳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回来,陈静姝进了皇宫便有种说不上来的威严感觉,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自己错了一步就惹了麻烦。 侯夫人也很珍惜这次进宫的机会,卯足了劲的打扮自己的女儿,就想着等到出头的机会。 那位贵妃娘娘身份尊崇,据说是当年跟着圣上在关外受过苦的,圣上一直念着这份情谊,多年来都对她宠爱有加。 侯夫人想着关外气候那么不好,想来这位贵妃也是个皮糙肉厚的了,加上这贵妃陪伴圣上十多年了,算起来年纪也不小了。侯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女儿们年轻貌美,只要皇帝一看到定会心动不已,只要圣上看中了一个,那她未来的好日子就要多了。 与此同时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贵妃娘娘,这会正懒洋洋靠在软枕上跟大宫女说话,她皮肤白皙,容颜不算顶美但绝对是看着让人很舒心的那种,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淡淡两个梨涡,更显得娇媚。 陆之远刚想抬步进门,不小心踩到了窗外的一块碎石,引出一点响动来。很快屋内笑声便停了下来。 「外面是什么动静刚才?」白芷问道。 「应该是哪里来的耗子,不用管它,等晚点我去弄点耗子药给药死。」小瓶儿说道。 陆之远一张脸清白交错着,被气的转身走了,他觉得白姨娘变了,现在的白姨娘一点不拿他放在心尖上了。 陆大人决定自己去黯然心伤一会。 刚回到书房就听到外面来人说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他便也顾不上其他急匆匆的就去查案去了。 他走的急,而且这一走就走了三天。 案子总算有了些头绪,陆大人心情比较不错,一路上差点哼着歌回来的,结果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从进了大门开始,但凡遇到丫环家丁一个个都是面带笑意,见到他都是主动过来行礼问安,一点也没有平时看了他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模样。 「叫管家来我书房!」他决定这事要先问问管家再说。 冬日的天气,微微起了些风,吹着书上的雪花飘飘扬扬,宽敞的书房内,窗户没有关严,透过窗户可以隐约见到那外面摇曳的树枝。 坐在书桌后的男子此刻面色阴沉,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此时正放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几个大字格外醒目——丫鬟家丁守则。 第33章 「这些都是白姨娘这一个月新颁布的命令,府里上下现在都严格按照白姨娘的指示来做的。」管家恭恭敬敬的回答,心里想着陆大人还真是阴晴不定,一点都不如白姨娘可亲。 「一个月前?」陆之远明显注意到了这个时间点。 管家不明所以,继续点头,「正是一个月前,白姨娘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才制定了这本守则。」 「哦?听你这语气她到是挺得人心的?」听王管家话里的语气倒是对白姨娘有几分钦佩,这倒是让他吃了一惊,王管家可是个精明的人,寻常可不经常夸人。 「大人您最近不常在府中自然是不知道,白姨娘可是很受拥戴的。不说府里的下人们,就是外面各家的的夫人们都是很喜欢白姨娘的。」 「她现在在那里?」陆之远沉吟道,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一般这种语气基本都是不高兴居多的,他的白姨娘这一个月不知道想着他,整天倒腾些丫鬟家丁守则,真是让人无法不生气。 「白姨娘今日约了几个夫人,这会正在西园那边打麻将呢!」管家恭敬地回答。 闻言陆之远再次一愣,打麻将?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心中冷哼,刚才还说她多好,这一转头又开始仗势欺人了,「何为麻将?他犯了什么错误要打他?」 管家憋笑憋得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可是却又不敢笑,「白姨娘现在就在西园,大人何不亲自去看看究竟?」 正和他意!陆之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女人竟然在他府里这么无法无天的折腾,他这次可要好好修理她一番,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陆大人想着便急匆匆去看望麻将去了,只给管家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管家摇了摇头,刚想离开,便听到唐风好奇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叔,这麻将到底是谁?」刚才陆大人心思没注意到,他可是看到了管家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管家身形一顿,幸好他现在正背对着唐风,这才没让他看到此时自己嘴角抽了抽,顿了顿,这才强装镇定地开口,「唐侍卫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唐风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亦是身形一闪,追着刚才陆大人的身影而去。 待两人身影均已消失,刚才还一本正经的管家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又看了看周围,收起了笑意,脸上重新带上了威严,背着手摇摇晃晃而去。 「白姨娘,您说这张出什么好呢?」说话的女子穿了一件紫罗兰色芙蓉绣花收腰长裙,微微蹙眉,手里一度举牌不定。 「出这个。」另外一个月白色锦衣的女子盈盈浅笑,眼光似是随意的一扫,微微抬手,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般白嫩的十指,将其中一张牌放到了桌子上。 「青儿妹妹惯会耍赖,总找白姨娘帮忙,这可是违规了的。」说话的女子一身翠绿百褶裙,柳眉一挑,杏眼微嗔。 「对对,白姨娘这不是明显偏袒嘛,不行该罚该罚。「桃粉色的女子也是掩嘴轻笑,嘴唇泛着轻柔地淡粉色光泽,轻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好好好,既然三位姐姐都说该罚,那我认罚就是了。」那被罚的女子展颜一笑,伸出手将桌子上的的酒杯轻轻斟满,一举一动随意潇洒却又浑然天成,轻轻举杯,一饮而尽。 「如此如何呢?」美目流转,道不尽的韵味,嘴角笑意更甚,「来来来,我们接着玩,今日输了的可要罚酒三杯!」 玩着玩着便忘了时辰,一不小心太阳便落了山,四个人玩了一下午的麻将,这会都有些腰酸背疼,互相约了改日还要再战,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牌桌。 白芷这会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扶着腰回了房间,刚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传过来。 白姨娘?她什么时候是他的白姨娘了?真是说谎话也不打个草稿!心中冷哼,面上笑意却并未变。 道谢,起身,看着他此刻平静的目光,笑着开口,「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的?」 「哦?白姨娘莫不是在怪本王这些日子冷落了白姨娘不成?那本王以后日日来可好?」萧绎嘴角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只是却不达眼底。 倒是一愣,没想到他还真会顺杆子爬,淡淡一笑,「王爷说哪里的话,王爷红颜遍布天下,那里就缺了臣妾一人。臣妾可不敢让王爷日日都来呢!「声音婉转悦耳,仿若清泉一般,加上她眸中流转的琉璃般的神色,更加衬得整个人美艳的不可方物。只不过这动听的话语却是在说着拒绝的话。 一进门便见到小瓶儿守在门口,急得走来走去,看到她回来了,忙上前请了安,「大人来了。正在里面等着您呢,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白芷点点头,掀开帘子进了门,果然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一股不自然的气息,陆大人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姿态,脸色沉沉的。 第34章 「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可用过晚膳了?」 「你现在是大忙人了,我可不敢打搅你。」陆大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白芷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明摆着找麻烦来了,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最近表现得特别好了。 她慢悠悠的走了进去,笑眯眯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陪着笑脸,「我一点也不忙。」 陆之远这才将手中的书放下,一抬头便撞进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那里面小心翼翼地带着讨好,像是很怕他生气一样。 陆之远这点气就不自觉地消了大半,但他依旧沉着脸,不想跟她说话。 「大人。」白芷又厚脸皮的撒娇,平时她都知道这招对待陆大人最好用了。 「哼。」陆之远脸上神色很平静,说着这话的时候,眸子中都未有丝毫波动。只是那声音略略有些低沉,这样的一副好看的脸却是这样沉沉的面色,倒是极不相配。 她家陆大人肯定是在外不顺利,这会才回来闹脾气了。 这是白芷心里头的第一个反应。 男人生气了怎么办,自然是好好的哄着。 白芷别的不会,最会的就是撒娇耍赖哄她家陆大人了,于是她往陆大人身上靠了靠,然后厚着脸皮坐到了陆大人的腿上。 陆大人浑身一僵,面色上更加冷硬了几分,他板着脸呵斥道,「白姨娘,你给我站起来。」 「不要不要,我喜欢坐在您的腿上。」白芷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柔软的发丝轻而易举的钻进了陆大人的脖子里,痒痒的的感觉让他抿起了唇。 隔着帘子小瓶儿将脑袋贴到门上偷听里面的说话声,她生怕陆大人今日不高兴迁怒了白芷,想着要是一会苗头不对,她就冲进去保护白芷来着。 她原先听着确实情况不太好,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白芷说了声热,然后好长时间没听到陆大人说话。 接着又过了一会,又传来白芷说冷的声音,这会陆大人倒是回了一句话,大致是说了两个字「麻烦」来着。 小瓶儿继续听着,后来屋里声音就很奇怪了,白姨娘咿咿呀呀跟唱戏一样。 陆大人哼哧哼哧像是附和一样。 这会外面起了风,可小瓶儿却听的有点热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烫的发红的脸,赶紧捂着脸悄悄离开了。 夜色正浓,屋内有互相纠缠着的两个人影。 第二天,陆之远坐在书房里,一连叹了十几声气,他在责怪自己,一点定力都没有,就白姨娘那个拙劣的勾引手段,他怎么就上钩了呢,真是见了鬼。 昨夜明明是去兴师问罪外加没事找事的,结果正事一个没做倒是被人给吃干抹净了,什么时候他男人的威严可以被如此挑衅了。 张德才杀妻案在拖了几日之后终于有了进展,而进展的突破口就是唐风的妹妹唐菜。 陆之远之前让人购买的棉衣送给附近的百姓过冬,唐风留了一件给妹妹唐菜过冬穿着。这件事按理说并不能算是个事情,但问题就出现在唐菜病了。 入冬之后一天比一天冷,唐菜穿的单薄一不小心便染了风寒,唐风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妹妹,眼看妹妹是被冻病倒的,自然想起家中那件棉衣,便拿出来给唐菜穿着。 棉花是新的,衣服是新的,穿在身上自然不会冻着了。 可谁也没想到,唐菜穿上新棉衣的第二天便病的更加严重了,一度高烧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唐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叫了大夫前来问诊。 大夫查完了之后说是穿太少了,冻病了。 穿着棉衣还能被冻病了,这无论无何也说不过去,这种厚度的棉衣就是在北方的冬季也足够了,南方这两年虽然偏冷,但怎么也不会比北方还要冷。 唐风怎么都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他认为是唐菜偷偷的不肯穿棉衣才冻病的。因此等唐菜病好一些之后,他便告了两日的假,每天在家盯着唐菜。 唐风想得没错,唐菜的确是不喜欢穿棉衣,她莫名的都带着些抵触,「哥哥,我能不能不穿这个棉衣。」 唐风皱着眉,目光露出不悦来,他沉声道,「那怎么能行,大夫都说你是穿的太少了,这棉衣你必须穿着,我这两日什么也不做,就在家里盯着你。」 唐菜心中也知道哥哥关系自己,她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棉衣,最后咬了咬牙又套在了身上。 这一天阳光很足,尤其午后的时候,照在人身上更是觉得暖和,唐菜恋恋不舍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她恨不得一直能够这样晒着太阳。 过了午,日后一点点往下落,温度也一点点降下来,唐菜脸色便有些难看了,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嘴唇隐隐有泛白的痕迹,她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练拳脚功夫的哥哥,忍不住叹了口气,下意识的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第35章 唐风是男儿本就体力旺盛,加上又练了会拳脚功夫,正是浑身冒汗,一点不觉得冷,他看着面色泛红的唐菜,忍不住笑道,「我就说你是平时不听话,瞧我盯着你这脸色就比之前好多了。」 唐菜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准备烧饭去了,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烧饭的时候,因为蹲在灶台边上,被火烤着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得的舒服。 因为唐风一天没出门,所以兄妹两个的晚饭比往常吃的都要早一些,饭后唐菜绣了会花,唐风练了会拳脚,便各自回屋里休息了。 到了后半夜,唐风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他听到隔壁有些微弱的响动,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动静,才发现声音出在唐菜的屋子里。他心下一惊,以为是屋里进来贼了,立刻披了件衣裳悄悄出门去了。 唐风起身还没等出门去,便看到漆黑的夜色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悄悄打开院子们,而后似乎是心虚的往后面看了看,这才急匆匆出门去了。 这身影是谁唐风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妹妹唐菜。 只是唐菜好好的不睡觉,这大半夜的跑出门要做什么? 唐风想要一探究竟便没有惊动她,而是选择悄悄尾随。 唐菜手里抱着个小包袱,悄悄出了门,一路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工具,蹲在地上开始挖坑。 唐风看着就越发看不透了,这深更半夜的跑来挖坑做什么? 很快他的疑问便有了解答,唐菜挖了会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便将怀里一直抱着的小包袱给扔到了坑里,然后又赶紧的将坑填好了。 等这些事做好了之后,她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然后拎着工具往回走了。 唐风一路又跟着唐菜,见她安全回了家,这才转身回到了刚才唐菜埋东西的地方,三下两下的便将东西挖了出来,正是个小包袱。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打开了包袱,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顿时火冒三丈,气的连呼吸都沉了不少。 唐菜是被一阵暴怒声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的,她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吓了一条,这会心里还砰砰直跳。 「唐菜,你给我起来!」 门口唐风一边使劲拍着门一边喊着,那声音也不怕把周围的邻居都给吵醒了 「来了来了。」唐菜缓了缓神,赶紧下地穿上鞋子,又抓着衣裳穿好,这才跑去打开了门,「哥哥,你怎么……」 她话未说完眼睛便看到唐风拎在手上的东西,顿时吓了一跳,「棉衣怎么会……」 「怎么会在我手里是不是?」唐风冷笑了一声,「唐菜谁教你的随便糟蹋东西,这好好的一件新棉衣你不想穿直说就是,何必糟蹋东西。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们两个穷吃不上饭的时候了,那时候看着人家有件棉衣穿羡慕的眼睛都直了。」 说起从前唐风又是心痛又是难受,他和唐菜一直以来都是打苦日子过过来的,因此倍加珍惜如今的好日子,因此他看到唐菜将好好一件衣裳拿去偷偷埋了便觉得忍不住生气。 「对不起。」唐菜低下了头,她看着那棉衣心中也是很愧疚的。 唐风见她一张笑脸刷白,又有些不忍心,想着唐菜到底年纪还小,便想要好好劝导劝导她,「哥哥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带着花的衣裳,这棉衣灰突突的颜色,确实不好看。哥哥答应你等明年一定给你买上一件花棉袄。」 唐菜连忙摇头,「我不是嫌不好看才不愿意穿的。」 唐风闻言有些好笑,「那你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是因为不暖和才不穿的嘛?」 岂不了唐菜却真的点了点头,「我穿着这个棉衣好冷。」 唐风皱眉,「胡说,这衣裳在北方过冬都没问题。」 唐菜见哥哥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是过过穷日子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衣裳不好看就扔了。这件棉衣她之所以会选择扔掉就是因为穿着太冷了。 可她这么说唐风肯定以为她是在找借口,急得唐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看着唐风盯着她的脸,琢磨了会突然道,「我知道我说这衣裳不暖和哥哥你肯定是不相信的,这样吧这衣裳哥哥你穿一天,明晚我们再说其他。」 唐风见唐菜一本正经的脸,想了想便答应了,「行,我就先穿上一天,等明晚若是没冻着你就不许再跟我找借口了。」 唐菜乐颠颠地答应了。 到了第二日,唐风果然按照约定将棉衣穿了一天。 他这衣裳只穿了半日,还没到一天便冻得脸色发青,缩在屋子里瑟瑟发抖了。 唐菜今日换了自己的旧衣裳,虽然破旧了一些,但穿在身上确是很暖和,她端着碗姜汤进了屋子,笑道,「哥哥这回可是相信我了?这棉衣真的不暖和。」 第36章 唐风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他道,「真是见鬼了,这么厚实的衣裳竟然一点不暖和。」 「我这不也纳闷呢嘛,按理说这衣裳是给边关的将士们穿的,怎么也不会到冻得人发抖的地步。」唐菜摇了摇头,她将姜汤递给了唐风,「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省得冻病了。」 唐风点了点头,端着冒着热气的姜汤咕咚咕咚的便喝了下去,唐风伸手去接碗的时候,他明显是愣了下。 「哥哥,你想什么呢?」唐菜不明所以。 唐风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他愣愣的转头看了眼此刻被扔到一旁去的棉衣,那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看的一旁的唐菜心里直突突,小心翼翼地道,「哥哥,你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唐风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拎起仍在一旁的那件棉衣,随手将立在门口的刀别在腰上,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欸,你晚上还回来嘛,我用不用给你留饭。」唐菜的话喊出来的时候唐风人已经不见了踪迹,气的唐菜在屋里直跺脚。 陆之远正在衙门里看卷宗,便看到唐风一阵风一样的跑了进来,「大人,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见他累的满头大汗,手上还拎着件棉衣,淡淡道,「你先坐下来歇会,慢慢说。」 唐风跑了一路过来也是口干舌燥,伸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下去了,这才继续道,「那张德才杀妻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说看。」陆之远一听这事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唐风指了指棉衣,「问题就在这里。」话音落下只见寒光一闪接着是撕拉一声响,那棉衣便被人砍断成了两半。 陆之远一愣,刚想问是何意,视线便触及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棉衣缺口,他目光一点点深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伸手拿起其中一半衣裳看了起来。 他越看脸色越难看,一张脸阴沉的可怕,半晌之后气的将半截棉衣狠狠扔到了地上去,「这群蛀虫,现在都将主意打到了边关的将士身上。」棉衣外面是完好的,内里却出现了大问题。 寻常的棉衣制作都是用棉花,一等棉衣用的是当年的新棉花,二等棉衣用的是陈年的旧棉花,三等就是半棉花半棉絮了。 可眼前这件棉衣竟是全都是柳棉。 柳棉也叫柳州棉花,虽然叫棉花可和真的棉花完全不同,这东西在柳州很常见,是长在一种树上,形状和棉花相似,但保暖性却不如棉花的十分之一。 他想起这些棉衣原本是要送去给边关的将士们御寒所用的,穿着这样的棉衣去抵御敌人,还没等交战自己便先被冻的瑟瑟发抖了。 「派人去查一下送出去的棉衣有多少是柳棉岁所制。」陆之远沉声说道。 唐风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道了声是便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越怕发生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唐风派人将送去棉衣的村镇都派人查问了一番,得到的结果十分的不好。一万件棉衣竟是有九成都有问题,只有极少数的棉衣才是用真正的棉花填充内里。 这样的数目就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趁机昧着良心发财。陆之远气的摔了个茶杯,而后迅速命人将那棉衣制造商人捉拿归案。 那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知道了风声,官差到的时候人已经偷着跑了。只有一个因为家眷众多没跑成最后被抓到了。 审问之后,陆之远更是心凉如水,久久没说话。 据那个商人交代,他们早就知道棉衣是用柳棉所做,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朝廷给的棉衣制造费用十分有限,如果用真的棉花,不说棉衣成本够不够,就是人工费用就不够。原本他们也不想接这样的单子,可朝廷那边的官员说了,如果不接,那就要将他们关进牢里。 所以这些人被逼无奈之下才会想到用柳棉,柳棉在柳州满大街都是,这东西又不值钱,只需要派些人去收采一番,运回来做成棉衣便可以交差了。 「你们一共做了多少这些棉衣。」陆之远问道。 那商人瑟瑟发抖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冰冷心下也是一哆嗦,低头回答道,「一共做了三批,去年两批,每批叁万件,由我们三家共同完成。今年只定了一万件,就是被您买下的那些了。」 这也就是七万件了,其中有六万件已经送到了边关的将士们手上。陆之远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北戎不安分挑起了几场争斗,原本边关战力一直强劲,可去年却连吃了几场败仗,死了不少人。 他不是武官,这些事只是知道却并未去更多关注,毕竟北戎这些年一直虎视眈眈,加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最后战事也没继续发展起来,他也就只没多想为何只有两三万人的北戎会让足足有六七万的将士吃了那么多亏。如今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他不得不重新想一想这其中的原因了。 第37章 去年天气比今年还要冷上一些,边关尤甚,这样的柳棉做成的棉衣在南方穿着尚且能把人冻病了,冻死了,若是放在北方更加严寒的地方呢,岂不是更严重了。 案子看起来只是商人贪图利益,以坏充好。可实际上却是因为朝中有人将给边关将士做棉衣的这笔费用给贪污了。 兵部所有的军需采集都有专门的人负责,陆之远想通过商人这条线索挖出后面是何人贪污了这笔棉衣的军费。 可商人知道的东西都太少了,他只知道是以为姓牛的人联系的他,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在规定时间内做出一批棉衣。至于姓牛的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他则是完全不清楚了。 陆之远虽然气愤但还是有理智,他让人先将商人收监,一方面派人继续调查这案子,一边审理另外一件案子。 张德才的妻子李氏是因为穿了掺了假的棉衣这才造成的死亡,这事情和张德才没有关系,所以陆之远便将他释放了。 唐风见张德才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差点上去揍他一顿,「当真是祸害遗千年,这样的人竟然无法给他定罪。」 「也不一定。」陆之远看着张德才的背影淡淡道。 「大人您可是有什么主意?」唐风一愣一脸期待道。 陆之远道,「派人悄悄跟着他。」 唐风点头出门去叫人去了。 派出去的人不到三天救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张德才,他被人抓着衣领扔到了地上,摔得一阵头晕眼花,「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可是好人。」 「呸,好人?」唐风不屑地冷笑,「好人会把自己的妻子害死?」 张德才面上一闪而逝的惊慌失措,但这神色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变成了不在意,他冷笑道,「唐大人可不要诬陷好人,你说我害死李氏可要拿出证据的。」 「你要证据是不是,来人把证据拿上来。」唐风朝着外面的衙差说道,很快有人拿这个包袱过来。 张德才在看到包袱的时候,一张脸顿时惨白,身子一晃便险些倒下去,他颤抖着嗓音道,「这是什么,你别想拿点东西就来哄骗我。」 「是什么你忘了吗,这东西可是你昨晚连夜拿出城埋起来的,你再好好看看,里面可是一些安神香。」唐风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一一摆出来,包袱里面是烧了一半的安神香和一个香炉,还有些没用过的新香。 张德才定了定神,皱眉道,「这些东西是李氏生前喜欢用的,我见她人都没了便不想留着这些东西,拿去埋了有什么稀奇的?」 唐风被他问的也是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答,他将目光看向一直坐着没说话的陆之远,那边陆大人接口道,「是没什么稀奇的,可稀奇的是李氏的口鼻中被查出了大量的安神香粉末。她是孕妇并不能使用安神香,这事情你知道吗?」 张德才没说话,陆之远便继续道,「既然不是李氏自己点的安神香,那就是有其他人替她点的。你说呢?」 「可能是她自己不知道呢,李氏平时总是说夜里睡不着,她自己点香也不是不可能的。」张德才还欲狡辩。 陆之远见他事到如今根本没有任何忏悔的意思,也失去了耐心,他伸手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本官已经派人查过了,这安神香是你事发前三天去买的,还跟掌柜要了分量最足的香种。」他说罢朝着外面道,「来人,带杂货铺子老板。」 很快衙差便带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进来了,张德才看了眼那人的脸,顿时浑身一软,面色发白,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杂货铺老板见礼之后按照陆之远的吩咐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张德才,伸手指着他道,「就是这个人来我店里买安神香,还特意问了我孕妇吸入这香会不会滑胎。我当时还特别叮嘱他这东西千万不要给有孕之人吸入。」 陆之远点点头,让人带杂货铺老板下去了,这边又重新看着张德才道,「还不认罪吗?你若是要其他证据本官这里也有,都可以让你哑口无言。」 「我认罪,我认罪。」张德才满头大汗,双唇发白,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巴上下动着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开始是掉眼泪到了后面就是嚎啕大哭了,「我真的不知道会害死她,我原本就想着让她滑胎,谁知道她死了。」 张德才听人说孕妇吸入安神香之后会引起滑胎,他想将自己的相好的接进门,无奈李氏仗着有身孕一直不让。 朝中有明文规定,妻子怀孕期间丈夫若是不经妻子允许便纳妾室进门,妻子是有权利到衙门告状的。 虽然很多大户人家的夫人都会在自己有孕期间给丈夫安排个通房或者妾室,但那前提是妻子同意,若是不同意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第38章 李氏和他最然是结发妻子,可因着李氏为人强硬,能言善辩,张德才经常被她数落的一无是处,一来二去的心中自然是生了怨恨的情绪。这些情绪压抑了很多年直到遇到了那个相好的,张德才觉得自己被人依靠,被人仰视的感觉十分让他沉迷。 张德才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正巧李氏有孕的时候,相好的也有了身孕。他一门心思想将相好的领进家门,便动了歪脑筋,想要将李氏肚子里的孩子除掉,这样李氏便没有身孕了,他不仅可以将相好的接进门还能以无子的名义休妻,正是一举两得了。 那天晚上张德才提前点好了安神香,故意引得李氏跟他争吵起来,方便她多吸入一些香味。 李氏吸入了大量的安神香,再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很快犯困,等她睡着了之后张德才便开了窗户想要将味道放出去,结果他一时忘了关窗人就走了。夜里又下了霜,降了温,李氏盖着件根本不保暖的棉袄,这才迷迷糊糊地被冻得没了性命。 陆之远判了张德才三十大板外加流放,家中财产全部归赵李氏所有。原本他是想判个斩刑的,但想着张德才虽然罪不可恕,但到底还给李氏披了件棉袄,这便说明他并没想过害死李氏性命。 宣判的那天,赵李氏又是哭了一场,几日不见她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陆之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官府的名义对赵李氏做了些补偿,虽然出事不能怪他,但若是棉袄没问题也许李氏的性命会保住也不一定。 杀妻案结束了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轻松一些,可不成想心里却比之前更加沉重。棉袄的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这些棉衣的背后又有什么人藏在那里。 解决了案子之后有短暂的几天休息,陆之远这几日心里却越发觉得奇怪,这种奇怪是来自于他家的那个小姨娘。 白姨娘最近越来越奇怪,按理说平时她总喜欢缠着自己,有事没事的都愿意晃上个几圈,可最近似乎一下子转了性子,每天忙的不亦乐乎,而她这种忙碌似乎一点都没有将自己算在内,这让陆之远很有些失落的感觉。 「白姨娘在做什么?」陆之远放下了手上的书,这一上午一个字没看进去,硬是端着胳膊还有些酸。 吉祥闻言忙道,「白姨娘今个去孙夫人家赏花去了。」 陆之远抿唇看了眼外面阴沉车的天,伸手一拍桌子,「胡说八道,这大冬天赏什么花?」 吉祥心想谁说不是呢,这理由找的一点不走心。 要他说来,白姨娘这是明摆着不想搭理陆大人,不然为什么平时陆大人忙着事情的时候她不出门赏花喝茶,偏偏只要陆大人一闲下来,她立刻就找了借口出门去,还是一去就是一整天。 陆之远不高兴了,他让吉祥出去,自己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又生气了闷气。 他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除了忙了一些好像什么其他事情都没有,并没有哪里惹了白姨娘不高兴。 白芷这一趟出门花了整整一天,晚上太阳落山以后才返回。 她原本也不想去赏花,可那个孙夫人一连邀请了她几次,她也不好次次都拒绝,便挑了一天赴宴去了。 赏花也比较愉快,孙夫人爱花,孙家后院有个专门的暖房,即使是到了冬季也能保证里面温暖如春,这几日孙夫人培育了将近一年的茶花都开了,她这才摆了个小宴,请了些客人一道赏花喝茶。 白芷原计划是晚饭前就回来的,可孙夫人又实在很热情,这一拖就又用了晚饭。在外一天怎么都有些疲惫的,这会进了府才觉得有些家的感觉,让她轻轻舒了口气。 进了门之后,她听下人说陆大人等了她很久,连晚膳都还没用。 她下意识便觉得有些不好,果不其然这一进门就被人拎着兴师问罪起来了。 「去哪里了?」 「孙家。」 「做什么了?」 「赏花。」 陆之远眼睛瞪起来,眉毛一挑不自觉地就有些威严的感觉了,那目光太凌厉看的人一阵阵心虚,白芷便又拿出了她一贯的伎俩,迈着小碎步往他边上靠了靠,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开口,「大人——」 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教训,陆之远这次倒是没有轻易上当,他一挥手甩开了抓着他袖子的手,冷着脸道,「白姨娘,你给我站好了!」 白芷见他这回真生气了,也不敢继续插科打诨,赶紧老老实实的站好了,低着头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模样。 陆之远瞧着瞧着气就消了不少,但他还是继续板着脸,今日必须要将事情掰扯清楚了,这个白姨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赏花很高兴?」沉默了会之后陆大人开口问道。 白芷点点头,「好看。」 又是两个字的回答。 第39章 陆之远刚歇下来的气顿时又冒出来了,他伸手一拍桌子怒道,「白姨娘,你给我好好说话。」 白芷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她哪里不好好说话了,有问有答,这一直说的很好啊。 陆之远将唇抿成一条线,按照平时他只要稍微问上个一两句,依照白姨娘的性子定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这几日都是这样,他问一句她回一句,而且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惜字如金的让他很不喜欢。 可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总不能跟白姨娘说,你多说几句话吧,我喜欢听。 这也太不符合他高冷的陆大人形象了。 「过来!」生了一会气之后,陆大人明显叹了口气,朝着低眉顺眼的小女人招了招手,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软了一些。 白芷看了看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走到他面前,而后被陆大人拉着手坐到了他的腿上。 「跟我说说,最近闹什么脾气。」陆大人觉得他的小姨娘就是只猫的性子,你的顺着毛,不然立刻就摆出一副对你爱答不理的模样来。 白芷闻言摇了摇头,目光明显暗了暗,「没有闹脾气。」 「不准撒谎,你这满脸都挂着有脾气了,我又不是瞎的怎么看不出来。」陆大人好笑,伸手顺便在她腰上捏了捏,这几日好像又胖了一点,这腰肢都丰盈了不少。 他语气也温和起来,眉目间都带了笑意,「是不是怪我前些日子忙的没时间陪你?」 不提这事还好,提了白芷就一肚子的委屈。 那几日陆大人忙着公事好几个晚上都是熬到了天快亮了才睡着的,白芷心里不舍得便想着给他从饮食上补一补。 她特意去厨房学了熬汤,熬了几个时辰的补汤,想着亲自端给他喝,不成想一进门便看到陆大人趴在桌子上累的睡着了。她心生不舍,便去拿了条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岂料人刚靠近,就听到睡着了的陆大人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 她当时也没多想就靠近听了听,这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素素。 时隔很久她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你说生气吧又好像谈不上,你说不生气吧就总是时不时膈应这么一下。 她最后悄悄转身走了,回屋里躺了一宿,越想越不是滋味,想她一门心思为了陆大人,可他心里总是记得另外一个人,怎么想怎么不舒坦。 白芷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心里有事堵得慌,就得找办法疏解一番,这就想起了之前总给她送帖子的那些人,一来二去的,每天日子倒是总有事情做。 「听说孙夫人的弟弟是做海上生意的,去年运来一些海外的花种子,如今在暖房里培育了一年,前几日刚开花了,红的粉的一大片,可好看了。」 白芷笑眯眯的说起了今日赏花的事情,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大人打断了,「不准转移话题,今个我时间多,你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又低着头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陆大人挑眉,威胁道,「你说是不说,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白见她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陆大人哼了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捏着就落了唇上去。 这吻落得又急促又热切,手臂更是将她圈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力道大的恨不得将她揉碎了一样。白芷从一开始就有些招架不住,到了后面便只能软软的瘫倒在了男人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了。 陆之远以前觉得女人是可以讲道理的,但是这些年相处下来,他越来越发现女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的,与其浪费唇舌不如直捣黄龙来的干脆。 所以他不顾对方反对,亲的差不多了就一把将人抱起来扔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白芷的大脑是完全处在空白状态的,等巫山上的云散了,雨停了之后,她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躺在床上,一头长发散在脑后,浑身都被汗水打透了,嫣红的唇瓣微微开合,眼神迷离的如夜色一般浓郁。 陆大人很喜欢看他的小姨娘被折腾的起不来床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异常的满足,他伸手将人捞到了怀里抱好,在她头顶上轻声开口道,「到底为了什么不高兴。」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陆大人也算是找到了个合适的词语,他一直觉得白姨娘哪里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看着更不像是再闹脾气。 这会他才想到是哪里的问题,原来是不高兴,明显的不高兴了。 白芷看了他一眼,眼神在这一刻似乎是刚运动后还没来得及带上伪装,简单的只有最原始的情绪,她看着陆大人一点点眼中多了委屈。 陆大人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轻声道,「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给你做主出头。」 第40章 白芷听着这话,又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脸,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想知道素素是谁?」 陆之远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闻起来这个,而他这个愣住的表情完全是因为吃惊,但落在了白芷眼中就成了不愿意提及,一时间觉得心口更闷了几分。 她垂眸道,「您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 「不是不能问,是没想到你会突然问起这个。」陆之远笑了笑,伸手拨了拨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先告诉我你怎么直到她的?」 白芷低声道,「前几日我去书房,偶然听您在睡梦中叫着她的名字。」其实不止这一次,之前还有几次,虽然这些事她都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毕竟陆大人待她是真的好,又何必计较这些事,可说不计较又明显在骗人。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陆之远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奈了,他轻叹了口气,「这件事原本早就该跟你说的,可我一直想着你现在这样无忧无虑也挺好,知道了难免会烦恼。」 白芷听着这话是明显有什么故事,她也来了精神,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坐在床上静静的等陆大人跟她讲述。按照她的想法这应该是场什么风花雪月一般的美好过往,这才让陆大人这些年还念念不忘的惦记着一个人。 陆大人说的并不复杂,甚至连很煽情都没有,只是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大致就是过去有个叫白素素的姨娘,凭借自己的厚脸皮硬留在陆大人身边,后来那个白姨娘一不小心出了点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陆大人看她可怜,就没忍心将她赶走,继续把她留在身边的故事。 白芷听完一时半会的都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大人语气太过平静了一些,所以她接受的尚不算困难,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但细想起来陆大人对她好倒是有迹可循。但对于陆大人的话里话外表露出来的意思她是十分不相信的,她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人怎么会是因为凭借厚脸皮才能留在陆大人身边。 「那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叫白素素吗?」她问道。 「嗯,叫白素素。」陆之远点点头,「本来叫什么也不重要,我就没跟你说。」 他语气十分随意,可白芷心中总是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真的吗?」 「真的。」陆之远说道。 白芷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然陆大人不想说自然是有不想说的理由,她追问也不见得就能得到答案。 两人说了半天话,外面时辰显然不早了,便就此歇下了。 白芷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想着陆大人跟她说的话,想着既觉得不可思议可又觉得情理之中。怪不得那时候陆大人一见她就决定留她在身边,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这碟小菜恰好合了陆大人的胃口,这才一见钟情。 她想着想着眼皮不由得沉了下去,一点点意识也迷糊了起来,慢慢进入了睡眠中。 和她不同的是,陆之远一直没睡着,等旁边的呼吸声匀缓起来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眼神中是难以隐藏的愧疚。 陆之远心中的确有事,他对白姨娘说了很多事情,但却故意遗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孩子。 当时她失踪不见,找了半年都没有踪迹,那样的洪水遇到了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从一开始的不相信也渐渐无奈的开始接受。 毕竟人若是活着半年过去了怎么会不想着去联系他呢。 当时陆之远正是公务繁忙之际,手上的案子积压了很多,根本容不得他多分出心思去难受,而孩子也需要得到照顾。 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罗氏去见了他,自从他和罗氏因为种种事情渐行渐远了之后,那算是心平气和的第一次说话。 罗氏来意很明确,白姨娘不在了,还是很小需要照顾,恰好她膝下无子想要将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陆之远听到罗氏的来意是惊讶地,但细想之下又有些明白,他和罗氏这些年走到最后形同陌路双方都有责任,虽说罗氏做了不少让他生气的事情,但说到底他还是觉得有些愧疚,毕竟罗氏无子这一条就是他造成的。因此当罗氏提出想要过继孩子的要求,他没理由也不能拒绝。 最重要的理由是当时他也认定白素素是回不来了,所以他略作考虑便将事情定了。过继说来简单,但却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要开祠堂,告知祖宗,同知亲朋好友,只要礼成之后,是绝没有更改的可能,虽然孩子是白姨娘生的,但也可以说和她没关系了。 陆之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金陵城在遇到白姨娘,相遇固然是可喜,可同时他也开始担忧。 白姨娘若是知道他将孩子过给了罗氏,不知道会不会原谅他,这事情他担心了很久,也因此一直矛盾着,一方面想让她恢复记忆,一方面又私心里希望她不要恢复记忆。 第41章 如今她知道了自己是谁,那关于孩子的事情也是迟早瞒不住了,陆之远想着又叹了口气,这些事越想越烦心,真是比外面的案子更让人头疼。 罢了,不想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之远很快也睡着了,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金陵盐政在陆之远的治理下如今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他采用怀柔政策,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贯彻下去,盐商们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面发现一旦有法可依,有令可循之后很多事情倒是便利了起来,也不再抵触他推行新政策。 私盐屡禁不止,归根结底是因为两个最大的盐枭。 碧海阁和御华堂。 碧海阁的老阁主年轻时候在这条道上很有些名气,因他重义气又为人豪爽底下跟着的兄弟迅速积累起来,借着金陵盐业的漏洞,大赚了几笔之后便从此做起了生意,很快建立了碧海阁。但这些年碧海阁的阁主张亦堂身体不好之后便很少管理帮中事物了,将帮中事务都交给了底下几个堂主,自己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都在修养身体。 另外一个叫御华堂,和碧海阁不同,这是个很有些年头的盐帮,帮主换了几任,最新一任叫李猛,据传言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原是前帮主手下的一个副堂主,却不满帮主的一些政策,协同底下的几个人将前帮主杀害自己坐上了帮主的位置。 李猛坐上堂主之位之后,大肆扩张地盘,不到一年时间将碧海阁打的连连后退,照这个架势大有称霸盐帮之意。 这两个盐帮,一个看似一盘散沙,一个看似如日中天。 但陆之远却不这样觉得,有些事往往看起来好的未必就真的好,就像是御华堂地盘扩张的太快弊端就是管理跟不上,底下新收的人明显心不齐。而碧海阁看似如今形势大不如前,未必不是打着麻痹对手的主意。 「大人,收到最新消息,碧海阁近日集结帮众似乎要有大动作了。」唐风一路小跑着进了书房,跑的急了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闻言陆之远握笔的手停了停,他抬头笑了笑,「咱们钓了这么久的鱼可算是上钩了。」 唐风还有些不放心,「不过依属下看来,这碧海阁真是能忍,都被打压了这么久了才想起来反抗,这回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是之前有过一次,御华堂的人第一次抢地盘的时候他们就收到消息碧海阁那边正在召集人手,官府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可谁都没想到碧海阁那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陆之远闻言略微一琢磨道,「既然要做菜,这火不旺怎么能行,咱们就给他添一把柴。」 唐风眼睛一亮,忙问道,「请大人明示。」 陆之远低头写了几个字,而后将纸交给了唐风。 之后又是安静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便响起了兵器碰撞声,街上的百姓们听到动静都不约而同的关进了屋门,极少数胆子大的透过门缝看着外面。 街道上黑压压的站了两帮人,手里都拿着兵器,这会两方人马都怒目而视,谁看谁都不顺眼,满满的硝烟味充斥在街道上方。 「你们这帮缩头乌龟这回怎么不躲起来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继续缩起头做人,小心爷爷们打的你们满地找牙。」说话的人是御华堂这边颇有些名气的一个堂主,手上领着几十号人,颇有些眼高过顶的样子。 碧海阁那边自然也不甘示弱,上前一人便回呛道,「一群龟孙子也敢在这里张牙舞爪,老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们还光着屁股到处爬呢。」 他说完碧海阁这边就哄然大笑了起来,气的御华堂的小堂主一张脸清白交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两方人马一言不合便要动气手来。 此时带着人埋伏在街道两侧的唐风算计着时辰,等这两帮人打的差不多了他就带人出现阻止。 「帮主交代过我们不可跟人动手,咱们这次就是要把兄弟们要回来就行了。」碧海阁底下的一个小头目说道。 他说的话那堂主自然是知道的,临出来前他也这么想的,可这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狗血喷头,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我自有分寸。」他这次带人来就是奉命和御华堂那边的人谈判,将碧海阁被人扣住的几个兄弟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对面御华堂的人还在继续叫骂,言辞原来越难听,为首的那个更是趾高气昂的不像话,「实话告诉你们,就你们那几个人,简直弱的不堪一击,被我们打的满地找牙,昨个让他们喝尿就喝尿,今个我准备让他们该吃屎。」 身后那些人随即一边起哄一边继续大笑起来。 「真是欺人太甚。」碧海阁这边一个个都面红耳赤,被人当面这么侮辱,是个人都忍不了,今日忍下了以后还怎么混,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第42章 「兄弟们给我上,这群龟孙子,今日咱们打的他们娘都不认识。」碧海阁的堂主一声令下,底下的帮众们顿时群情激奋,几十号人拎着刀棍便冲了上去。 御华堂也不是好惹得,两方人马很快打到了一处去,唐风看着偷笑了起来,「等了这么久可算是打起来了。」 就在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之际,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队官兵,一个个手上都带着刀。 唐风带着人冲了上去,很快将两帮人马都制服了,随即也不管谁是谁直接全部抓回了衙门。 这只是第一步,之后几日唐风带着人接连抓了不少两个帮会的堂主副堂主等人,甚至扣押了他们两艘运盐的船。 两大帮会在道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会被抓了这么多人自然坐不住了,很快便有人找到了盐政司的关系,来当说客了。 陆之远直接称病将来人都挡在了门外,自顾的躲了几天清闲。 他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看一看到底金陵城内有多少人和盐帮有瓜葛。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上面的调令就该下来了,他也该准备回京上任了,这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只希望临走前尽量将这里的弊端都一一清除干净。但盐帮势力不容小觑,他也实在没多少把握,这次的事情只能是一个试探。 陆之远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这些烦心事都一一驱散出去,他看了眼窗外不知道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花,起身离开了书房。 白芷这几日在屋里正闷得慌,不知道做些什么解闷,眼瞅着天冷了,她出一趟门都觉得有些冷,恨不得一天都躲在屋里不动才好。 陆之远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来的急并未打伞,肩膀上还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他进门白芷便迎了上去,嗔道,「这外头正下着雪,您来也不知道带把伞。」 「我一个大男人,哪像你们女人那样娇气。」陆之远不在意的说道,他牵着白芷的手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来,丫鬟们端了热茶来。 陆之远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开口道,「你在做些什么?」 白芷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这会见他问起来便照实说了,「这大冷的天也没什么消遣。」 陆之远琢磨了会道,「等明个我带你去骑马吧,跑上几圈浑身都热乎了。」 白芷对这种骑马射箭的男人活动兴趣不大,但看着陆大人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没拒绝,笑着点头,「那我可得先做几套骑马的衣裳,不然这样子可上不去马。」 「不必那么麻烦,我正好有几身衣裳还没上过身,等让府里的丫鬟们给你改一改,咱们自己出门玩,也不用那么讲究。」陆之远说着直接朝门口叫了两声吉祥,而后吩咐他准备衣裳去了。 改衣裳比做衣裳简单很多,两个丫鬟接了活没用上半天时间便改好了两身,拿来给白芷试了试,倒是极为合身。 陆之远那边也是说走就走,只是白芷以为他们会白日里出门,谁成想竟然大半夜出发了。 外面夜色漆黑一片,她着实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起哪里骑马。不过她也不管这些,既然是跟着陆大人一起出门的,那她自然乖乖听陆大人的话就是了。 夜里寒气大,她身上盖着被子,枕着陆大人的腿当枕头,不知不觉地一宿就过去了。 等再睁开眼睛,马车停在路边,车厢内不见了陆大人的踪影,她伸手掀开帘子,外面天色已经见亮,但太阳还没升起来。 「醒了?」 一道淡淡温润的嗓音响起来,她一侧头便看到陆大人手里端着个碗站在哪里,那碗里面的白粥还不断地冒着气,有丝丝米香味正往她鼻子里钻去。 「您这么早起来做粥去了吗?」白芷倒是有些惊讶。 这次出门陆大人身边出了个驾车的车夫,其他人谁都没带,白芷也是一样,只他们两个人一道悄悄走了。车夫走了一宿,这会正靠在不远处打着瞌睡,白芷估摸着这粥大约是陆大人自己熬的。 「来尝尝味道怎么样。」陆之远将粥碗递给了她,伸手半抱着她下了车,「这会寒意大,喝点热乎的暖和暖和身子,一会带你去看日出。」 白芷还没看过日出,倒不是日出有多难看到,而是她实在有些太懒了,一般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这会听陆大人说要带她看日出,自然是心花怒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大人专门带她来看日出的,这会马车停靠的地方往前再走一些,便正好在一个山上,极目远眺正好能够看到远处天边那正一点点破亮的天迹。 入冬的天还没亮之前一直是带着点灰蒙蒙的颜色,白芷身上披了件厚厚的斗篷站在陆大人身边,这会太阳还没升起来,温度尚有些低。 天似乎是一瞬间在远处开了条缝隙,有明亮的光从里面冒了出来,那光亮越来越亮,转眼间四周都明亮了起来,隐隐的天边有一圈一圈的红晕,伴随着越来越凉的阳光照下来,好似给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第43章 人站在这金色的光芒中,好似跟着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白芷抬头看了眼陆大人,此刻的陆大人负手而立,目光深深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看着这张英俊的侧脸,不由得轻轻将头靠了上去。 陆之远也察觉到肩膀上有人靠了过来,他伸手很自然的回抱住了她的肩膀,轻轻一带便将人半抱在了怀里。 清晨的时光是安静的,两个人都没说话,只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在这样的美景面前好像人也都变的柔和了起来。 日出看过之后,他们回到了马车上,车夫这会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准备继续启程。 他们此次去的地方是城外的一个庄子,那里地方大,这个季节又没有庄家在地里,正好适合他们骑马痛快跑上几圈。 天刚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庄子也到了。 白芷不会骑马,原本只想做个看客,陆大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非要教她骑马,她无奈之下只好换上衣服随着牵了匹小马跟在陆大人身边。 陆大人先是带着她骑马绕着庄子跑了几圈,熟悉了下骑马的感觉,而后又下马拉着缰绳走了几圈,这些都是为了让她先习惯不至于感到害怕。 等她不害怕了之后,陆大人便松开了手,让她自己试着骑一骑。 她是初学骑马,所以陆大人特别选了匹性子温顺的小枣红马,这样既能体会到骑马的乐趣又不至于马儿难驯伤到人。 白芷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面竟然也感受到了些乐趣,尤其是马儿跑起来的时候,那种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好像能够带走人心里所有的不愉快。 她骑着先是慢悠悠的绕着田垄上转了几圈,等熟悉了之后就开始撒着欢跑起来,一边跑一边伴着风声咯咯的笑起来。 白芷骑了会之后深觉自己对骑马很有些天赋,因此她便准备要和陆大人进行一场骑马比赛。 陆之远觉得这个玩法很新鲜,便欣然迎战了。 他们比赛也很简单,就是前面插着十面旗子,每个人打马一个来回可以拔走一面旗子,最后谁的旗子多谁就获胜。鉴于白芷的马小又是新学的骑马,为了公平起见陆大人决定先让白芷三面旗子,等第四面的时候他再开始去抢。 裁判就是庄子上的下人们,等比赛场地布置好了之后,周围也为了不少的下人们,这会都聚在一起想要看他们谁输谁赢。 一声令下,白芷率先骑着小马飞奔而出,一个来回之后很快取得了第一面旗子,她转头朝着陆大人一扬头,很是得意的道,「您看我骑得不错吧。」 陆大人点头,不吝夸奖道,「确实骑得还让人满意。」 白芷更加高兴了,她话音落下便又骑着马朝着第二面旗子飞奔了过去,没多久那第二面旗子也落到了她的手上。继而就是第三面旗子,没多久也被她收入囊中了。 等到第四面的时候,白芷显然已经一副赢定了的表情,她看着陆大人笑道,「您现在认输可还来得及。」 陆之远却丝毫未将她的挑衅放在眼里,淡淡一抬眸道,「这不还有七面旗子吗,你怎么知道自己就赢定了?」 白芷哼了一声,「不信您就试试看,不过我们这样玩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加点筹码也玩的高兴。」 陆之远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便点头同意了,「加什么筹码比较好呢?」 「谁输了就给对方捏肩捶腿一个月,怎么样?」白芷说着眼珠子一转,便又补充道,「我是今个才学会的骑马,这样和您直接比本来就不公平。」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公平?」陆之远问道。 「接下来的七局,如果我能有两局赢了您就算我赢了怎么样?」 陆之远笑道,「只要你赢了一局就都算你赢了。」 「可说话算话?」 「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两人很快定下来惩罚办法,这比赛就继续进行了下去,到了第四轮,开始声刚响起来,便只见到两个身影同时飞奔了出去。 白芷之前没有比较还觉得的自己马骑得很不错,这会被陆大人一比顿时原形毕露,她的小马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一直再跑,可就是半天才挪动一点地方,相反陆大人那匹马早就一圈跑完又开始了第二圈。 接下来又进行了两局比试,不出意料的陆大人都取得了胜利,将局势拉回到了平局的状态。 白芷算着接下来还有四场比试,她必须要拿下其中一局才能取得胜利,而现在的情况是她的马太小,即使拼尽了全力那也是跑不快的。 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所以白芷就动了歪脑筋。 先是装了肚子疼,后面又装头疼,再被拆穿之后又捂着心口说是心口疼了。 陆大人早就习惯了她这些小伎俩,怎么会轻易地上当,基本上她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第44章 白芷一看计策不好用,眼瞅着就只剩下最后一局了,为了不输她从发间将固定头发的簪子抽了出来,对着马屁股就是一下。 只听到一声马鸣,而后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厉害,马儿受惊之后一下子不受控制了起来,发了疯一般的跑了起来。白芷紧紧地抓着缰绳,除此之外根本不知道改做什么能自救。 俗话说不作死不会死,这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的还挺有道理。 庄子外面连着一片林子,受惊的马便一路朝着那林子里冲了过去。 陆大人眼看着胜利在望,猛地听到了一声惊呼,他回头便被吓了一跳,这一看就是马受惊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他也不敢耽搁,扬鞭一挥便驾着马追赶了上去。 陆之远驾着马进了林子便不得不慢了下来,林子里树枝环绕,前行十分的困难。 他看了看周围的痕迹,很快朝着一个方向追赶了过去。 又往前走了些时候,便发现了白芷骑着的那匹马停在了林子深处,马上的人这会却不见了踪迹。按理说林子里前行困难,他一路又追的紧,按理说怎么都不该这么一会就没了踪迹,可事实就是人没了。 陆之远翻身下了马,四处看了看地上的痕迹,他皱起了眉头。因着前几日刚下了雪,今日太阳足雪水融化让地面有些泥泞,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地面上有凌乱的脚印,隐约可见应该是两三个人刚才在这边走过。 他盯着脚印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要绑走白姨娘。 白芷被人绑住了手脚,嘴巴用块破布塞住了,她呜呜叫了两声发现没用之后便也懒得浪费力气了。这会她是在一个山洞里,这会太阳已经落山了,温度骤然下降了很多,四周都是冰凉一片。 她这真的是无妄之灾,原本是惊了马一路往林子里冲了进去,结果马儿撞到一根树杈把她摔了下去,她被摔得一阵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两个人给捆了起来,然后一路带到了这个山洞里。 山洞外面有人说话声传来,白芷听到动静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过来。 很快两个人进了山洞,是两个男人。 「大哥,怎么是个女人?」其中一个人问道,「这要怎么处置?」 两个人一个叫张虎,一个叫王田,两人在附近犯了几起人命案子,正躲在林子里的时候便看到白芷骑着马冲了过来。 两人正是被官府通缉的要犯一路躲着官兵的追捕自然是会对官府中人的特征有些了解,他们一看那骑马之人穿的正是官府中人才能用的料子,便猜想是来抓他们的人,趁着她摔马之际,将人绑了带走了。 白芷头上束发的簪子之前拔了下来,后面又摔了马导致头发固定不住,散落了下去便被两人发现了她是个女人的事情。 「老规矩,一不做二不休。」另外一个人说道。 「可是她是官府的人,咱们杀了官差到时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第一个说话的男人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怕什么,咱们身上人命官司还少吗,被抓到了横竖都是一个死,多她一个不多。」那人说着又看了眼地上闭着眼睛昏睡过去的人,开口道,「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府的人派来抓我们的,咱们赶紧解决了她离开这里。」 「可……」 「别想了,赶紧动手。」 「我是说我们逃命这一路定是需要银子,看她眉清目秀的,咱们将这个女人卖了换上点盘缠岂不是比杀了她更划算。」 「这……倒是个办法。」 白芷闭着眼睛听着两人在头顶上的对话,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这会听说是要把她卖了而不是直接杀了,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只要有时间她总会有办法逃出去或者传递个消息出去,她丢了陆大人肯定会派人找她的。 既然确定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也用不着装睡了,哼唧了两声便睁开了眼睛,毕竟还是清醒时候才能更敏锐的感知到危险。 那两人见她醒了也没有很惊讶,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男人打量了她几眼,对另外一个人道,「确实还有几分姿色,卖上个几两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芷嘴巴被堵上这会不能说话,她也没什么想说的,人家在商量卖掉她,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发表意见为好。 就这样安然无恙地过了一夜,白芷因为害怕一宿也没敢闭上眼睛,到了天快亮了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刚眯了会便被人粗暴地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那两个男人准备带她出发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金陵城附近的一个小城。 因着要出去难免会遇到人,所以白芷手脚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嘴巴上堵着的破布也拿了下来,她浑身乍然送快了起来,悄悄松了口气。 第45章 眼看就要出了林子,白芷脚步不由得慢了慢,她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看了看身后的林子,心里暗暗祈祷着,陆大人可一定要看到她留下来的记号啊。 她手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做记号的东西,但腰间却有几颗红豆,那红豆是她腰间挂着的骰子里面的,一共六颗,她偷偷给拿了下来,趁着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地上仍掉一颗,眼看着最后一颗已经没了,她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从山林里面出去之后,一路朝北走,期间路过了两个山村,那两人轮番看着她另外一个去村民家里要了水喝。 白芷一路都被人用肥大的斗篷罩在身上,用那两人的话来说,她是这两人的妹子,因为患了能传染的病,因此他们才这样将她包裹起来,他们这是要到旬阳镇找大夫的。 村民都是朴实的多,见此也觉得可怜谁都没怀疑两人的动机,不少人不仅给了水还有人给了些干粮。 白芷一路上安安静静的,给她水就喝,给她干粮就吃,十分听话,因为她的听话也让两人一点点不像最开始那样防备了。 到旬阳镇一共需要五天脚程,路上走走停停的眼看已经走了四天,再有不到一天就能到旬阳镇了。白芷这几日太多的路,眼看着两脚都磨得起了水泡,疼的她动一下就疼的满头冒汗。 两人抓她也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这会见她一直没有惹麻烦便也照顾了下她的身体,路程也缓慢了下来。 旬阳镇前面还有个小镇,依附在旬阳,来往的行人每天都不少,小镇很是热闹。 相处了这几日,白芷虽然基本没说话,但也从那两人平日里的言语中大约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以及犯了什么案子。 这两个人黑的那个叫李五,矮的那个叫王六。原本两人一直是游手好闲,几个月前因为贪财害死了一家三口,被那人家的邻居碰巧看到了又起了杀心,连同邻居一家都给杀害了。 一个小地方发生了连杀数人的大案,官府自然也是极为重视,在附近挨家挨户搜查,最后便查到了李五和王六两人身上。这两人消息也是灵通在官府派人到达之前便躲了起来,而且一转眼就是两个月了。 若不是白芷突然闯进林子让他们觉得那里不安稳,那个林子他们定是还会继续待一阵的。 三人是赶在天黑之后进的镇子,找了个破破烂烂的小客栈落脚,而后李五便让王六去镇上寻找人牙子。 王六出去之后没多久便带回来个奇怪的妇人,说她奇怪是因为那妇人说话阴阳怪气的,穿的花花绿绿的衣裳,而且脸上擦了厚厚的一层粉,一说话脸上的粉往下直掉,呛的人直咳嗽,她进屋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又问了她几句话,最后像是很满意的模样,伸手比出了五个手指。 白芷看着也不明白这是说五两还是五十两,但大约是五十两,因为她瞧着李五和王六两个一脸惊喜的将人牙子送走了,然后还出门去买了只烧鸡和烧酒回来庆祝。 「真没想到她还能卖上个好价钱。」王六几杯酒下肚之后整个人也有些飘起来,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白芷一眼,咧嘴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能卖个十两银子就不赔,没想到还这么值钱。」 「等明个把她转手之后,咱们两个就带着钱离开这个鬼地方。」李五这会也高兴,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你们两个想的倒是美,也不怕官府的人找上来。」白芷突然开口说话倒是吓了两人一跳,而后李五冷笑一声,很是不屑的道,「官府那帮人要是有本事,怎么会让我们兄弟两人在外面这么久。」 「那你们把我卖了就不怕我到时候去官府报官说你们拐卖良家妇女?」白芷又问道。 「等你到了那个地方有办法出门再说吧。」这回说话的是王六,他嘿嘿笑了两声,「那可不是跟你过家家的地方,到时候恐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白芷抿唇淡淡的想着,她家陆大人怎么还不来救她呢。 她倒是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肯定会没事的,这种安全感是从下午那个牙婆来的时候开始的,她就说那个人怎么那么奇怪呢,总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当时她还没太反应过来,后来仔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那牙婆不就是唐风假扮的嘛。 那牙婆脸上涂厚了一层粉,又花了两个极为夸张地红脸蛋,甚至嘴角还粘了颗黑痣,痣上还伸展出来一根粗长的毛,如此模样也不怪她认不出来了。 唐风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陆大人也在附近了,她自然就不会害怕,想必这会周围都布置了人手等着救她呢。 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殊不知已经伤害了两个绑匪的自尊心,好歹意思意思也该表现出一点害怕吧。 李五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想着银子快要到手了也懒得去管这些小事,但王六不同,他是个暴脾气,眼见着白芷对他们一点惧怕也没有,心中着实有些气愤,他借着酒劲伸手指向她道,「你不怕我们吗?」 第46章 白芷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生气,她虽然心里不害怕但也不会没事干惹怒这个亡命之徒,自然是很识时务的回答,「怕,我很害怕的。」 王六被气的一口气上不来,你丫的骗人能不能走点心,这是当他傻子忽悠呢。 「你再说一遍,害不害怕!」 白芷以为他没听清楚,就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害怕啊,我很害怕啊。」 王六越看她这不走心得样子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眼睛道,「你再说一遍,到底害不害怕!」 这都回答了两遍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白芷觉得这个王六真是磨磨唧唧像个女人,她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不都回答你了吗,害怕啊。」 「胡说!我看你这副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害怕!」王六怒道。 白芷很无奈,「那害怕该是什么样子,你给我做个样子,我好学一下。」 王六一时没反应过来,真的就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浑身直哆嗦瑟瑟发抖的样子,看的白芷笑得肚子疼。 她这一笑倒是把王六给笑清醒了,他发觉自己上了当,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白芷看到了他的巴掌落下来,及时躲开才没伤到自己,但到底有些心颤,这王六一双手看着就很有力气,要是真打过来,她半张脸都要肿了。 王六见她躲了就更是生气,在他还要伸手打过去的时候,李五阻止了她,「你发什么疯,她是留着卖钱的,你给打坏了到时候卖不出去我可饶不了你。」 提起钱的问题王六才冷静了下来,他虽然很想出出气,但到底忍住了,一甩手出门去了。 他出去之后李五看了白芷一眼,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最老实点,小心对你不客气。」 白芷抿了抿唇,无奈道,「我一直很老实啊,就是你们要把我卖了我都没反抗,还有比我更老实的人了吗。」 这话她确实没说错,她就是老实的过头了,才让人越发不放心,哪有这么大心的人,眼看就要被卖了,非但不哭不闹还能这么淡定,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另有算计。 李五的目光在白芷身上打量了很久,把白芷看的都有些困了,这才收回了视线。 至于为什么收回视线,主要还是因为门外有些响动,李五朝着门口喊了几声王六的名字,却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 李五皱眉有些不悦,他转身开了门想要查看一下,结果房门一打开脖子上就被驾上了一把刀,让他吓了一跳,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身上的官服,顿时两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白芷被救了出来,前后时间也就三天,见她安然无恙陆之远也松了口气,他是在树林里发现的白芷留下的线索,一路追着出了林子。可这两个人一路走的很小心,极少留下线索能够追踪到,陆之远带了人分成几路去追踪,最后终于在他们到达旬阳之前找到了踪迹。 当时为了防止两人对白芷不利,陆之远先让唐风装作牙婆查看了一番情况,待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布置了行动。 「害没害怕?」陆之远摸着她的头温声问道。 白芷摇摇头,「没害怕,我知道您一定回来救我的。」 「就这么信我吗,要是我没来呢?」陆之远好笑的问道。 白芷没想过这个可能性,要是陆大人真的没来救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您会不管我吗?」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陆之远自然是摇头,「不会,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不会不管你。」 她便笑了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撒娇道,「谢谢您来救我了。」 陆之远回抱住她,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一旁站着的官差们这会都自动自觉的低下了头,这个场景有点不适合他们观看。唐风觉得这种氛围实在不应该煞风景,但他又不得不问道,「大人,这两个人该怎么处置?」 陆之远这才转头,看了眼跪在地上被刀驾着脖子的两个人漠然道,「衙门不是在悬赏抓他们吗,你把人送过去。」 唐风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两个人送给当地衙门最好,他正要吩咐人带着两个人走的时候,身后想起陆之远的声音,「对了,悬赏的五百两银子别忘了领回来。」 「……」唐风觉得他们陆大人真是一点不吃亏。 李五和王六两个都是背负了几条人命官司,官府正在通缉的重犯,原本案子悬了几个月都没了解,当地县令已经急得火烧眉毛,却怎么也没想到睡了一觉第二天竟然有人绑了这两个重犯扔到了衙门门口,县令乐的差点就仰天大笑了,立刻升堂办案。 案子都是罪证确凿的,这会犯人既然抓到了也没什么拖延的,县令很快就判了案子,对于装成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唐风的举动也给与了高度的赞扬和肯定。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县令对于之前悬赏令上写着的五百两赏银一事,一直装糊涂。 第47章 唐风这是奉命来领银子的,这没银子就是没完成任务,他无奈之下只好提醒道,「县令大人,官府的告示上面写着,将犯人缉拿归案之人会得到奖赏五百两银子。现在人在下已经给您抓到了,这银子您是不是……?」 县令见糊涂装不过去了,便又开始诉起了苦,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衙门现在紧巴巴的,没办法支出这么大笔银子,让他体谅体谅这些话。 唐风真是头一遭见到一个县官如此厚颜的说自己怎么怎么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唐风还是不敌县官的招数,无奈离开了衙门,他也不敢耽搁,赶紧去找了陆之远将事情说了一番。 「是属下没用,被那县太爷给绕糊涂了,没拿回银子。」 陆之远听完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笑,「你要是能拿回银子我才该惊讶了,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想从他手里掏出银子比要了他命还难。」 「大人您早就知道?」唐风有些惊讶。 陆之远点了点头,「你再去一趟衙门,就跟他说明个有个老朋友要去拜访他,让他准备好酒菜,酒就要他埋在后院第三棵树下那坛花雕。」 唐风这又跑了一趟县衙传话,他这一回来把县令吓了一跳,直以为这是又来要钱的,变脸比变天还快,迅速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刚要开口继续哭穷,那边唐风却先一步阻止了他的话,「腾大人,我这次是来传话的。」 这县令姓腾,单名一个达字。在这个小地方当县令已经有六年了,按理说朝廷官员轮换每三年一次,可这个腾大人偏偏就安安稳稳待了六年,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他自己也不着急,让他做县令就做县令,没什么怨言。 这个人为官也说不上好不好,你说他是好官吧,底下人的孝敬他也都收,可你要说他是个坏官吧,百姓的事情他又尽心尽力给办。一般人难以平衡的关系在他这里好像一点没问题,总是有办法很好的解决。 唐风将陆之远的话跟腾达重复了一遍,那腾大人听完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你家主人要喝什么酒?」 「就是您埋在后院第三棵属下那坛子花雕。」唐风回道。 话已至此,腾达哪里猜不到是谁来了,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走了,「酒就没有,白水倒是管饱,你家主人要是不嫌弃自己过来喝。」 唐风这又回去将话重复了一遍,陆之远听后摇摇头笑道,「还是这样古怪脾气。」 到了第二日,陆之远便带着白芷一道去衙门拜访腾县令。路上白芷有些好奇便问了问,「您和这位腾大人很熟吗?」 「不熟,以前住在我隔壁的一个邻居。」陆之远淡淡开口,眸光动了动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白芷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了,两人乘车走了不久便停在了县衙后院,有人进去通报,很快出来个小厮模样的人领着个他们进去了。 白芷自认为自己进去过不少官宅,有雕栏玉砌,有假山流水,有富贵繁华,总算还是有点见识,可这次着实是开了眼,不对,应该是伤了眼。 她还没见过如此穷的县衙,大门灰突突的发出一声老旧的声响,仿佛下个时刻就能掉下来一样。刚一进门她就差点扭了脚,因为门口的青石板地面露了个洞。进了后院便是光秃秃的一片了,偶尔能看到几棵无精打采地树,显然平时也没人照顾他们,树枝毫无规则的长着。 后院不大也不小,是三进的院子,屋子显然是年久失修,屋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暗淡,下人们的衣着打扮也是统一的灰色调,一个个低垂着头,看样子也没什么精神,接他们往里面走的小厮,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能直接闭眼睡着了。 白芷被惊讶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她偷偷拉了拉陆大人的袖子,小声嘀咕,「您确定这是旬阳县令的府上吗,我怎么看着像是废弃的宅院。」 陆之远也很有些无奈的模样,「谁知道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 说话功夫小厮便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口,把他们送到地方了之后小厮便走了,连通报一声都没有。 白芷还是第一次有这般待遇,也不知道这是该进门还是不该。院子门口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找个传话的人都找不到。 陆大人这会脸色也有些僵硬,他背着手迈着步子进了门,两人刚一进门,就听到一声轰响,而后突然从屋里跑出来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来,猛地跳出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咳咳,咳咳!」那黑影乍一看是黑色的,仔细一看的确是黑的。 白芷愣了,陆大人也冷了,那黑影同样也愣了。 院子里安静了有些时候,最先是那黑影打破了沉默,他朝着陆大人很热情的打招呼,「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第48章 陆大人来之前特意去城里的熟食铺子割了五斤熟肉,那黑影看着肉眼睛都在冒光。话音落下他便很自然的上前将肉接走了。 他是真的走了,拿了肉转身就走,丝毫没主意到院子里还站着两个大活人。 「他是谁呀?」白芷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人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偶有精光流露出来之外,连个相貌都看不出来,脚上鞋子也丢了一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像个乞丐。 陆之远这才回过神来,他咳嗽了一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然后道,「这位是旬阳县令腾大人。」 白芷差点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发的人,怎么都无法将他和堂堂一县之长联系到一起。 「你别是蒙我呢。」 「我蒙你做什么,这副鬼样子化成灰我也记得。」陆之远这会有点后悔,他做什么吃饱了撑的跑来见什么故人,有这样的熟人真是有些丢脸。 白芷这才相信了,她见陆大人面色还有些不好看,便安慰道,「我听人说有些能人异士一般与常人不同,我想这位腾大人定是那等奇人了。」 陆之远嘴角抽了几下,他呵呵了两声干笑道,「这你可真看错了,他还真不是那种奇人异士。他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 白芷笑道,「如果真是不学无术又怎么能做的了县太爷呢。」 「他家过去有钱给买了个官。」陆之远说完便迈着步子进了屋子,留下白芷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很快厨房里面传来了叫嚣声,「你做什么抢我的肉。」 「我的好酒,你给我拿来!」 白芷揉了揉眉心,刚想跟着进门去看看,身后有人叫她,「这位夫人是之远的娘子吧。」 女子的声音柔柔的,如沐春风之感,很好听。 白芷忍不住回头,便看到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个女子,不到三十的年纪,梳着个妇人的发髻,打扮的偏素净,笑起来两颊有浅浅的酒窝。 白芷忙欠身回了个礼,笑着道,「我是陆大人的妾室白芷。您是?」 那妇人笑了笑,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才简单做了介绍,白芷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腾大人的妹妹腾萝。 杜氏见院子里只有白芷一个人不见陆大人便问道,「之远没来吗?」 白芷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很有趣,听着好像是和陆大人很熟悉的样子,她伸手指着厨房的位置道,「和腾大人在里面呢。」 与此同时,厨房里再度响起来腾大人的叫嚣声,「姓陆的,我的酒都被你偷喝光了。」 话音落下去,厨房里走出来个长身玉立的人和身后紧追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两人几乎是一起从厨房走出来的。 腾萝面色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而后才勉强笑道,「你来了。」 陆之远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站着的女子,他目光先是有些疑惑,看了会之后才一点点变成了惊讶,「腾妹妹你也在啊。」 腾家前些年在京城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人家,可惜后来出了事才短短几年没落了,也是腾家父辈早有察觉,提前将腾家兄妹一个嫁了人,一个提前送走了,这才免于遭了难。 后来虽然事情查明了,可一个诺大的家族说没就没了,只剩下一对兄妹哪里重建的起来,虽然朝廷象征性的给了些抚恤金,但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腾达拿着那些银子找到熟人捐了个官,那熟人也是专门拜高踩低的主,见腾家没落了便也不降腾达放在眼里,给他的官是富饶的江南地方最穷的一个县。 江南富庶那也是指的各别几个地方,其中还是有不少的小城百姓依旧处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腾达去的就是这么个地方,看似繁华的城镇实则穷困的很。 所幸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遇到这种事并没有怨天尤人,反倒是在这里安稳的扎了根,一扎就是六年。 说起陆之远和腾萝,倒也不算个事。无非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点子事情。 陆之远年少时候长的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整个人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很是得京城中那些闺中小姐姐们得喜爱,不少人都将他当成未来夫君肖想过。这其中便包括了腾萝,那时候腾家还没出事,腾萝是大家闺秀,因着哥哥腾达和陆之远经常走动的关系,一来二去也熟悉了起来。 那时候腾萝就很思慕陆之远,经常没事做的时候送送秋波,诉诉衷情之类的。今天送个小荷包,明天送个小手绢。 可惜了那时候的陆之远对感情之事还没开窍,他单纯的觉得他一个男人带着荷包手绢这种女人家得玩意不好看,所以便直言了当的拒绝了,还让她以后别送了。 当时的腾萝正是正是少女心萌动得时候,被心上人一碰凉水浇下来,整个人就透心凉了。为了这个事腾萝着实生了好几年闷气,每次看到陆之远都没有好脸色,因而也让陆之远觉得腾达这个妹妹不太好相处,总是冷脸像是欠了她钱一样。 第49章 后来腾家出事前腾萝便被家里人匆匆安排了嫁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一晃就是很多年过去了。若是夫妻恩爱想必腾萝也不会多思念陆之远这个人,但偏偏腾萝所嫁之人并非良人,他当初娶腾萝便是看中了腾家那些聘礼,等人娶回了家刚开始还温声软语,结果没用半年便打回了原型,吃喝嫖赌是样样都沾。 腾萝劝说了几次反倒被他打的好几天起不来床,一次两次她还找理由骗自己,次数一多她连理由也找不到了。只能咬着牙忍受着。 日子过的不顺当,她有时候便会想起来年少时候得时光,想着想着便想起了年少时候喜欢的人。 人对回忆中的事物总是格外的宽容一些,就像腾萝她也未必多喜欢陆之远,可蒙了回忆这层纱之后,一切就多了些梦幻的味道。 所以此刻再见到陆之远,腾萝的内心是十分的激动,以至于她激动的过头了一张脸便直接面无表情了。这模样落在陆之远眼中,便觉得她可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太待见自己,虽然陆大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了。 「嗯。」腾萝又是一声很冷硬的字眼回答。 她心里紧张的要命,所以便想着转移注意力,正巧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她看了眼哥哥腾达,那样子简直给她脸上抹黑。 腾萝怒道,「大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赶快去梳洗干净。」 腾达平时也没什么怕的,可偏偏还久怕他这个妹妹,因此腾萝一开口,他立刻道,「这就去,我这就去。」 等腾达跑走了之后,腾萝微微侧目将视线看到一旁去,神色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好了没。」她说完紧跟着也走了,这会院子里又剩下了白芷和陆之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我看那位腾姑娘好像对您有意思。」白芷说道。 陆大人摇摇头,否认的语气很是笃定,「这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她打小就看不上我。」 「我能问问您怎么看出来的吗?」女人对女人之间直觉比较准确,尤其面对同一个男人的时候,直觉更甚。 陆大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将小时候腾萝如何讨厌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些事听在白芷耳朵里明明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像是某某月某某日陆大人写了一副很满意的字,正到处显摆,结果腾萝姑娘偏偏凉飕飕的来了句一般般。 陆大人一向自诩是很有才华的,对自己的字那是谜一般的充满自信,结果被人评价一般般他就有些承受不住。为这么一句话躲在家里伤心了很久。 「您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觉得腾姑娘讨厌您?」白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家陆大人有时候精明的厉害,有时候又实在傻得可爱。 「这怎么是件小事。」陆大人眉毛挑的高高的,一副对她的态度不甚满意的样子。 白芷赶紧表示知错了,见他脸色好转了不少,这才继续道,「那您想没想过可能腾姑娘只是想用不同寻常的办法吸引您的注意呢?」 她觉得陆大人肯定是误会了,年轻的姑娘喜欢一个人又羞于开口表达的时候,通常都喜欢说些反话吸引男孩子的注意。 陆大人闻言皱了皱眉,琢磨了一会道,「我看得出来她讨厌我,我也挺不喜欢她的。太盛气凌人了,我看打小就没习读过女德。」 白芷忍着想笑,心道,您是看不上人家就找麻烦,连女德都搬出来了。 她看的出来陆大人受了很重的伤,不然不至于这么一点小事记着这么多年。她觉得腾萝姑娘喜欢陆大人是肯定的,但用错了办法,像是陆大人这种人,就是喜欢被人仰视着,被人崇拜着,他是绝不会喜欢那种跟他对着干还说他不好的人。 「行了行了,咱们没事提她做什么。」陆之远摆摆手,显然不想再说了。 小气鬼! 白芷心里笑骂了一句,但同时也有些窃喜,幸亏陆大人不喜欢腾萝,不然她还真挺有危机感的。 毕竟腾萝年纪虽然不年轻了,但容貌十分美艳,且正因为年纪让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魅惑感。 「我瞧着腾萝姑娘人挺和善的,您别总小心眼。」白芷心里偷笑偏偏语气一本正经的厉害。 陆大人哼了一声,伸手毫不客气的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可要跟我站在一起,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那我要是拐了您要怎么办?」白芷捂着脸一边揉着一边气哼哼的问道。 「你要是不听话,我晚上就拿家法伺候。」陆大人说完这句话神秘莫测的一笑,而后人从她边上飘走了。 白芷愣了下,等想起来家法是什么的时候,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上次在白安县那段时间,她跟着苏氏学了不少管家的法子,都是些实用的经验。她回来之后琢磨了一下,觉得府中确实被她管理的太松散了,便决定好好整顿一番,她跟陆大人商量说要在府内颁布家法。 第50章 陆大人对她说的话很是赞同,当即表示了支持。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但白芷头一遭立家法,她不想丢了面子,于是那几日每天想的都是这么一件事。可不想因为她太投入就一个不小心把陆大人给忽略了。 陆大人觉得家法什么的暂时不着急,他需要给他家小姨娘立立规矩了。 规矩很简单,就是陆大人将她扔到床上,反反复复,里里外外的给折腾了一遍,硬生生让她一宿没睡觉,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当时决定以后再犯错就这么收拾她。 这会白芷想起来那夜的情况,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确还不知道分寸了,于是连忙伸手拍拍脸蛋,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笑嘻嘻的追了上去,仰着脸笑眯眯的讨好,「我最听话了。」 「是吗?」陆大人捏着下巴有些不信,「我听说三日不打上房揭瓦,我觉得我也要时常把规矩拿出来亮亮,不然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忘了。」 这个时候就是需要表忠心了,白芷在这方面一向做的比较到位,她笑的一脸谄媚,「不能忘,不能忘,规矩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 陆大人看着她着实好笑,他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下,「记得就好。」 腾达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回来的时候,白芷看着他着实惊讶了一番,实在不敢将刚才灰头土脸的人和眼前这个白衣黑发的男子重合到一起。 果然是人靠衣装,白芷想着换了身衣裳果然是不一样了。 陆大人突然来见腾达,白芷觉得像他说的那样是看看好友只是一个原因,应该还有其他事才对。 果然如她想的那样,用过了饭之后,腾达便和陆大人去书房密谈去了,白芷则是留下和腾萝一道说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腾萝率先开口道,「白姨娘和陆大人看着感情真好。」 白芷听着这话里带着些说不出来的遗憾,她赶忙客气客气,「还凑合啦,我们也不像看起来那样。」 她只是随口客气一番,没成想腾萝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好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白芷默了默,她是不是不应该客气的。 「听白姨娘的口气,莫不是和陆大人有什么不愉快的?」腾萝问道。 白芷想了想,确实有不少不愉快,陆大人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总是在床上死命的欺负人,她每次都有些招架不住。 唉,甜蜜的负担啊。 这个困扰她觉得不太好和腾萝说,怎么听着怎么像是炫耀了。 她低着头没开口,旁边的腾萝思绪便发散开了,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在脑海里上演了一幕幕貌合神离出来。她就觉得陆之远那个眼高过顶的人怎么会看得上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白姨娘,原来真的是装的。 为了挖掘出更深层的内容,腾萝再接再厉,更是不惜跟白芷谈起了自己的前夫一家。 确实是前夫,虽然如今民风尚算开化,但和离的人家还是九牛一毛,毕竟和离二字听起来容易,但女子地位低,离了之后要面对无数流言的重伤,连带着娘家人也抬不起头来。随意一般来讲若非是真的一点过不下去,大多数女人即使不幸福还是会选择默默忍受。 腾萝显然并不是这大多数中的一个,她在一年前和夫家和离了,并且将此事闹上了官府,理由就是她的前夫一家谋财害命,为了想谋夺她的嫁妆在她的汤药里面下了毒。 怎么说腾萝不是一般人呢,她可不是空口说说而已,而是拿出了人证物证出来,并且还在前夫的妾室屋里找到了她的首饰,这事直接让前夫一家颜面扫地了。 虽然是谋财害命,但毕竟命还在,加上当时负责此案的官员和腾萝前夫一家交情不错,这案子便被压了下来,只在当地传了传。 这事情闹出来,前夫一家担心腾萝再闹出其他事情来,便想了个办法,想要将他休了。 女子被休回家是奇耻大辱,基本上这辈子也就完了。当时腾萝写了封信给哥哥腾达,一向不怎么讲理的腾达就领着人去了,将那前夫一家闹得是人仰马翻,这兄妹俩个发起疯来整个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且他们已经没有亲人长辈,也无人能管得了。 这事情闹得越来越不像话,拖下去只能让人继续看笑话,于是两家商量之下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前夫一家愿意和离并且退还嫁妆。 腾萝自从那件事之后在当地怎么说名声也损了,便跟着腾达直接回了这旬阳,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人说她的不是,渐渐的她倒是觉得比以往快活了很多。 白芷目瞪口呆的听腾萝将自己的故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那样子真的是一点没看出来难受,反倒是降到腾达领着人砸了前夫一家的时候,还有点磨拳霍霍要动手的模样。 她咽了口口水,让自己能缓了缓,而后问道,「腾姑娘真是女中豪杰。」 第51章 腾萝摆摆手,还有些不解气的道,「可惜我现在离得远了,不然我定是要找些人整日站在那破烂户门口日日骂的。这些臭不要脸的,明明是他们存了坏心在先,现在竟然还颠倒是非,说我不守妇道,而他们是估计我的脸面这才答应和离的。」 「那是挺不要脸的。」白芷点点头。 「不过算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在这边也过的挺好的,总不能狗咬了我一口,我也要回咬一口吧。」腾萝笑了笑,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话音一转,看着她道,「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白芷惊讶的啊了一声做为回应,她摇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啊。」相比腾萝那跌宕起伏的故事,她那些顶多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酒。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了,你怎么能诓骗我?」腾萝眉毛一挑当时就不高兴了。 白芷咦了一声,她什么时候诓骗她了,明明一直都是她自己在说,她只是负责听的。 「那个,我,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这回算是相信陆大人的话了,怪不得陆大人怎么都不相信这位腾姑娘喜欢他,她现在也有些怀疑了。 白芷见腾萝真的要生气,顿时就怂了,她可是记得陆大人说这位腾姑娘脾气不大好。于是她琢磨着说点什么。 「其实,我也有一肚子苦水的。」白芷突然就眼泪汪汪起来,那小可怜的样子恨不得下一刻眼泪就出来了。 人在世上走,该演戏的时候咱就得演戏! 腾萝一听果然来了精神,白芷嘴角抽了抽,她努力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原本是个铁匠的妻子,家夫名叫李铁牛。」 白芷将过去和陆大人说笑的话添油加醋的又讲了一遍,直把自己说的十分苦情。 「呀,他竟然仗着权势强抢民妇!」腾萝有些不相信,可看着白芷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相信了。 「可不是嘛。」白芷叹了口气,说的起劲了没少编排陆大人的闲话,「可怜我一个民女又不敢和官斗,只能认命了。」 她正说的起劲,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这时候身后有人走近了。 白芷觉得今个屋里好像有点凉意,怎么后背凉凉的呢。 「那你是很不情愿跟在陆大人身边了?」腾萝的位置正好对着门,她自然是看到了门口走进来的男人,阴沉沉的一张脸,氤氲着暴风雨,似乎下一刻就能雷电交加。 白芷犹自感觉良好,还编排的十分起劲,「我跟你说啊,你别看陆大人这个人平时装的正人君子,其实小气着呢。」 腾萝抬眸看了眼面前男人的脸,嘴角轻轻勾起来,「哦,那你就是很讨厌陆大人了?」 这个问题倒是让白芷犹豫了一下,她当然不讨厌陆大人了,非但不讨厌还很喜欢。 可她要怎么说,照实说还是继续演戏呢,她有点犹豫,说陆大人点坏话她倒是没什么愧疚感,可要是说讨厌他总觉得别扭。 她在犹豫,身后男人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等着她的回答。 白芷在短暂的自我斗争之后,摇了摇头,「不,我不讨厌他。」 话音落下,身后的男人脸上有破冰的痕迹,但乌云依旧阴沉不散。 「你刚才还说你是被强迫的,既然是强迫又怎么会不讨厌?」腾萝对她的回答有些失望,又步步紧逼的问道。 「确实是被强迫的,可我也确实不讨厌他。」白芷笑的一脸无害,「我喜欢陆大人呢,很喜欢很喜欢呢。」 那一连两个很喜欢成功让男人的脸色好转了起来,冰消云散了。 白芷这会也觉得后背上的凉意散了,她悄悄松了口气,幸亏刚才机智及时发现了不对劲,不然现在可就惨了。 腾萝难掩眼中的失望,抿了抿唇别过头不说话了。 白芷站起身,一转头便看到正站在身后的男人,她一脸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呀,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一点不知道呢?」 陆之远嘴角抽了抽,冷眼看着她继续装模作样。 「陆大人可是来了有一会了。」腾萝补充了一句,而后静静等着看好戏。 白芷干笑了两声,面不改色的道,「我说呢,刚才怎么觉得心跳加快了很多。原来是您在这里了,我和您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腾萝忍不住抖了抖,同样腾达也是抖了抖。兄妹两个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真是不知道羞。 陆之远哼了声,虽然他也觉得白姨娘不知羞又厚脸皮,但这话还是让他心里小小的愉悦了一把。 陆大人和腾达在书房里应该是将话都说完了,见时辰不早了便准备告辞。 他们这次来旬阳本也是个意外,这会既然没事了,自然要赶紧回去,白芷这走了几天心中一直惦记着小金草,也不知道瓶儿那丫头能不能把小家伙照顾好。 第52章 腾达和腾萝两人送他们出门,白芷先一步坐上了马车。她偷偷看了一眼腾萝,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看陆大人那一副根本就没察觉的模样,正在和腾达说着什么,她忍不住觉得好笑。 「你说的事情我会注意的。」腾达说着看了眼身后,有小厮拎着两坛子酒上前一步,「这是欠你的酒。」 陆之远探头在坛子口闻了闻,这才满意道,「确实是好酒,不枉我专程来找你一趟。」他说着接过小厮手上的酒坛子,拎着转身便要走了。 腾萝眼见着人上了马车便要离开,此去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她那些隐藏了多少年的心思实在不甘心就这样默默隐藏一辈子,那个人根本都不知道。 「陆之远!」 「有什么事吗?」 腾萝看着他的脸,和小时候确实有很大不一样了,但仔细看又没什么不同,都一样傲气,一副不可一世的冷淡模样。 她明明心里喜欢可每次遇上都忍不住刺上一两句,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白芷远远的看着两个人在说话,她心里酸溜溜的想着,这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她觉得腾萝定是准备在临别前来一次倾诉一番衷肠,而后陆大人肯定也会想起来两人年少时候的美好,从而心生眷恋。 她紧紧盯着两个人,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但无奈隔得有点距离,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两人说话的时间并不长,好像只说了几句话的样子,而后她便看到陆大人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那脸黑的跟炭一样,吓得她虽然好奇但也不敢问这是怎么了。 马车行驶起来,很快消失在了路口。 腾达凑到了妹妹身边好奇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我看他好像生气了。」 腾萝抿唇看了她的兄长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往屋里走去。 腾达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自然不能罢休,紧追着上去非要问个究竟。 马车里白芷偷瞄陆大人,他脸色一直不大好,鼓足了勇气这才偷偷问了句,「您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是腾萝姑娘说什么了吗?」 不提还好,这一提腾萝他顿时更生气了,怒道,「你以后不许提她。」 这就没错了,白芷确定定是腾萝说了什么才把陆大人给气到了。 陆之远发了怒火见白芷不说话以为是吓到了她,忙伸手将她搂到了怀疑,缓了缓语气道,「我不是跟你生气,你别害怕。」 白芷没害怕,她就是真的很好奇,是什么话能把一向不喜欢形于色的陆大人给气成了这样。 她窝在男人怀里,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不由得来了点困意,恰好这时候过了上午,太阳也足,她便闭眼睡了。 陆之远低头看着怀里女人乖巧的模样,他觉得他家白姨娘这样子最好了,乖巧又惹人怜爱,虽然时不时的在后面编排他的坏话,但总体来讲还是听话时候多。 想着又不由得想起来刚才的事情。 他被腾萝叫住,便问她何事。 「你的字确实不怎么样。」腾萝抬头笑了起来,阳光下那牙齿格外的白。 陆之远一愣随后很快明白过她的意思,这是讽刺他小时候写字那个事情。不由得恼怒起来,真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也没有长进。 他怒气冲冲的走了,自然也看不到身后女子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苦笑。 「什么,你刚才就这么说的?」腾达扶额,她以为自己的妹妹这回终于开窍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我还能说什么,让我跟他说我喜欢他很多年了吗,那还不被笑话死。」腾萝撇撇嘴,她过去不知道还抱着些幻想,这回亲眼看到了也明白,陆之远就是喜欢白芷那种娇软调子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变成那样。 有些话就算说了又能如何,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不如永远不要说出来。 「那你也不用偏挑他不喜欢的话说罢。」腾达也知道腾萝的那点心思,虽然也知道妹妹和那人没什么戏,可也不希望被讨厌吧。 腾萝突然收起了无所谓的表情,她看着兄长淡淡道,「我宁愿他讨厌我,烦我,那至少证明我是有些特别的。」若是连讨厌都没了,那她真的就只能是一个陌生人了。 腾达张口便想反驳她这样有何用处,话到嘴边又似乎明白了,深深叹了口气,「行吧,反正人都是别人的了,你也就过过嘴瘾。」他说完便出了屋子留下腾萝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了会呆。 白芷回到金陵是两天后,回到府中陆大人便去衙门了,应该是有急事处理。白芷则是去小院看小金草去了。 一进门小瓶儿就迎了出来,见她回来了十分高兴,「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第53章 「家里有什么事吗?」白芷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小瓶儿苦着脸指了指屋子里,「自然是小金草的。」 白芷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家伙哪里不舒服,正要询问便听到屋里面啊的一声叫。 她便急匆匆掀开帘子进了屋,一进门便看到满嘴沾着奶泡的女娃娃正咧嘴笑,她旁边是苦着脸十分无奈的奶娘。 「小姐现在长了小牙,经常咬人。」小瓶儿也很是同情奶娘,这几天里都被咬了好几次了。 隔了几日不见,好像又长大了不少,金草见到白芷来了很是高兴,张牙舞爪的朝着她便爬过去。 她抱着小金草作势在她手背上打了下,又打赏了奶娘些银子做为补偿,奶娘接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似乎刚才的疼痛一点也没有了。 见她来了,奶娘便告辞退下。刚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返回来对白芷欠了欠身道,「金草小姐已到隔奶的年纪了。」 耳边的鞭炮声响了足足有一刻钟,而后便是丫鬟们喜气洋洋的道喜声。 如今已经是白芷在陆大人身边第三个年头了,陆大人的调令在年前下来了,过了年就要着手准备回京去了。 这三年一晃就过去,快的好像日子都没什么特别的记忆。小金草如今已经满了两岁,已经可以说不少话了,总是缠着她叫娘,白芷告诉过她几次,但是孩子太也不明白,便也这样随着她叫。 「屋里凉,进屋去。」陆大人让吉祥拿着银子打赏了下人们,而后携着白芷一道进屋了。 今年的冬天并不像前两年那样冷,用白芷的话来讲,总算是有了些南方该有的模样。 入了冬之后倒是冷了几天,而后便又温暖起来,白芷今年连棉袄都没有拿出来,这一冬都只穿了件厚衣裳。 屋内烧了炭火,一进门便觉得扑面而来一股暖意。 小瓶儿如今也长高了不少,身量抽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一些,看着秀气伶俐,再也没有了当年那副胆小懦弱的模样。 白芷给陆大人倒了杯茶给她递了过去,两个人坐在一处说着话,耳旁是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倒是难得觉得安静。 因着过完年就要动身回京去了,白芷难免不安,那里对她来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陆大人说她就是白素素,以前就住在那里,所以不用害怕,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担心。 夫人罗氏会好相处吗,听说府中还有个青姨娘外加两个通房丫头,这些人她的存在她很早就知道,只是那时候可以佯装不知,毕竟离得远感觉也没有那么真切,可如今那些人都要去一一面对,他难免就没底了。 她在担忧,陆之远同样心情也很复杂。 马上要回京了,孩子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了,他都不能想象白姨娘知道她的儿子被过继到了罗氏名下,从此可她再无关系会是什么反映。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芷本想问问陆大人京城中的人和事,以便多些准备,可她看着陆大人一脸严肃的坐着,只当是为了什么公事烦恼,便也没拿自己这点小事去打搅他。 过年时候日子很清闲,衙门里也没什么事,陆大人时间很多,基本都留在府中陪着白芷,偶尔也会应邀去其他府上做做客。 就这样年过了,一眨眼就是三月了。 河岸边上的柳树抽了嫩芽出来的季节,他们便动身回京去了。 临行前收到京中来信,说是陆大人的祖母身子不大好了,陆大人心中挂念祖母自然不能耽搁,当即决定骑马先行走,留了人护送白芷他们在后面慢慢走。 路程原本都是安排的管道,可不想出了金陵没走多远便下了大雨。 雨水太大导致山上的一些枯树被冲到了路中间挡住了去路,所以他们的行程便临时做了些变动,改从另外一条路走。 唐风是这次护送她的护卫,既然要换路自然要与她通报一声,「前面路况不好走,若是强行走一来耽搁时间,二来也怕有危险。」 白芷倒是不太在意走哪条路的,她随口问了一句,「那换哪条路走?」 「从泾阳绕道,虽然比预期远了些,但那边路都是平坦的大路,无山无棱的,我们只要加快速度,和预计到达京城时间也差不多。」 白芷也不知道那些地名到底哪里是哪里,她点头,「你去安排就是了。」 唐风刚要走,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你说的这条路是不是会经过一个叫五华山的地方。」 「确实会经过。」唐风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此处的山,倒是有些惊讶,见她若有所思问道,「莫非是这条路不能走吗?」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地名好听。」白芷笑了笑道。 第54章 唐风听她如此说便告辞退下。 一行人调转了方向,一直往泾阳去了,一路上确实如唐风所说的那样,路很好走,他们的进程比原来快了不少。 走过泾阳之后又走了不到半日便到了五华山,青山抱翠,绿水环绕,这季节山上开了不少野花,远远望去,姹紫嫣红的一片。 白芷看着这山山水水的在思念陆大人,算着时间陆大人这会应该快到京城了吧。 正想着的时候,马车突然摇晃了一番,而后停了下来,外面同时响起嘈杂声。 环山的路上突然冲出来一队人马,驾着马车耀武扬威的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过,留下过路财。」 白芷坐在马车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低头下意识的看了眼怀里抱着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正拿着个泥人玩着,一边玩一边嘴里学着外面的话,「留下买路财。」 白芷好笑,觑了她一眼,心道,真是好的不学,你爹那套不好的全让你学会了。 她伸手挑开帘子,隔着人群看了眼前面出现的几百号人,心里啧啧想着,金草这个爹还真当上了山贼头子了。 金草这孩子她原本是想养段时间等找到孟帮主就送还给他的,但谁知道孟帮主真的变成了江南有名的山贼头子,而且还做得风风火火,这几年迅速扩张地盘,在江南一地已经鲜少有能争锋的帮派了。 漓山帮这三个字声名鹊起,已经让朝廷注意到了,而且听陆大人的意思是很快朝廷便会派人来围剿。 白芷养了好几年的孩子,怎么舍得就这么送回去,要是孟帮主被围剿了,那小金草估计也难逃一劫,她便将事情瞒了下来。 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就这么巧合,明明就是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下起了大雨,而且还冲断了树挡了去路,让他们不得不掉转方向绕道走,而且巧不巧的这路就是漓山帮最近的落脚地。 白芷早前出发前曾碰巧看到过陆大人放在书房里的公文,那上面正好写了漓山帮最近正在泾阳附近的五华山一带活动的事情。 外面唐风已经带人做好了抵御的准备,山贼数量很多,要是硬碰硬只有吃亏的份。且他们这边还有不少女眷要保护,情势十分危急。 「大胆贼人,你们可知道这是何人的家眷便敢拦路!」 「是谁有什么要紧的,不久以后就是我这些兄弟们的女人了。」山贼们一点都没将这些官差放在眼里,笑的十分张狂。 唐风被气的面色涨红,他骂道,「无耻贼人,我今个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伤害她们一根毫毛。」 「不让伤害一根就两根三根。」说话的男人语气很是随意,他站出来摆了摆手,山贼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那人面皮生的白皙,五官也不俗,但是留着大胡子,所以看起来有些邋遢。 他上前一步,拿眼睛扫了扫车队里的马车,开口道,「我们这么多人你们是没有胜算的,今天我们也不伤人,只要你们交出车上的女眷和银子,我们就扰你们性命。若是抵抗,我身后的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 白芷坐在车里哼了一声,朝扔了泥人正啃自己手正起劲的小丫头道,「你听听,你爹这个坏家伙说的什么话!」 「坏家伙,说话。」小金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见她说就跟着学,学完了自己就咯咯笑起来。 白芷见她笑了自己也忍不住被气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额头,「一会带你去见你爹去。」 她还是有些担心的,一会孟帮主见到了金草,会不会强行将她带走,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一会有没有效果。 马车里有孩童的笑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因为外面很安静倒是让孟帮主听到了,他不由得有几分难受,他家的小丫头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了,这都两年多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唐风怒不可遏,抽出腰间的配刀便亮了出来,随后他身后的其他衙差们也都相继抽了刀出来。与此同时对面的山贼们也唰唰的抽刀,一时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白芷在车里看着外面眼瞅着要打起来了,便赶紧开口道,「唐护卫,你过来一下。」 唐风听出是白芷的声音,转身跑到了马车边上道,「姨娘请放心,我一定会护您周全。」 白芷心中感激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扔下自己先跑,先是道了谢,而后道,「你去将这个荷包交给那个人,让他们的人退后,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唐风接过荷包一脸不解,他想说白姨娘别是被吓傻了吧,还要跟山贼谈谈,跟他们有什么谈的。 不过他到底是有分寸的人,他受陆大人之托保护白姨娘,这段时间她就是自己的主子,所以对于她的要求唐风还是照办了。 将荷包拿到了那山贼头子面前,唐风冷着脸道,「这是我们姨娘给你的。」 第55章 山贼们听到这话顿时起哄了起来,就是孟帮主自己也有些惊讶,他看了眼荷包想着里面会是什么,接过去捏了捏是个硬硬的东西。 他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心上,是一个小小的银制长命锁。 身后山贼们还在说笑起哄,孟帮主却是突然脸色大变,他因为太激动而说话都有些哆嗦,红着眼瞪着唐风道,「这是谁给你的!」 唐风被问得有些无奈,刚才明明都说过是谁给的了,这人真是耳朵不好使吗。他一边腹诽一边回身指了指马车,「我们白姨娘。」 孟帮主一听到姓白心里更是难掩激动之色,而就在此刻马车帘子被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而后帘子后面便出现了个抱着孩子的女子。 女子容颜不算拔尖,但五官尚且算标志,加上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派,倒是一时间让人觉得恍惚。 白芷看了看人群,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个人身上,抱着小金草便走了过去。 小金草这性子也不知道是被她养的骄了还是骨子里就像极了她爹孟帮主,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这会她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孟帮主身上打量。 白芷刚一靠近了,她顺手就抓起了孟帮主的胡子,一边揪着一边咯咯的笑个不停。 孟帮主好歹是一帮之主,胡子被个小女娃揪着,说是有损他大帮主的气质,他倒是还没说什么,身后那些手下们一个个倒是叫嚣了起来,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白芷他们,一个不留神就要冲过来把他们大卸八块的意思。 白芷倒是没害怕,她朝着孟帮主点点头,开口道,「孟帮主,好久不见了。」 孟帮主从她一出来就处在愣神当场,这会被个小女娃揪着胡子,疼得他回过了神来,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突然红了眼眶。 「这是……」孟帮主这两年一直到处在打听白芷的消息,没找到她的时候总是想着以后碰到了一定要将这个女人大卸八块泄恨,可如今见到了她抱着自己的女儿,还把他女儿养的白胖胖的,顿时就什么气都没了。 「她是金草。」白芷轻声开口,又看了眼孟帮主身后对他虎视眈眈的一双双眼睛,道,「我有些事要单独跟你说,你让人退后些吧,是关于金草的。」 孟帮主如今看到了女儿什么都能答应,更别说白芷这点小事,当即一挥手,命人都往后退了数十步。 白芷这边亦是让唐风带人退后一些。 她和孟帮主说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唐风隔了一段距离站在后面,心惊胆战的看着两人站着的地方,因着方向问题他看不清白芷的表情,但却能看到孟帮主的表情。 这一盏茶时间中,孟帮主一张脸上的表情换了不下十种,其中八种都是程度各异的愤怒生气不满。唐风很担忧这个山贼头子一个激动将白芷给掐死了。 虽然孟帮主过程看起来很愤怒,但是最后确实笑了。唐风松了口气,稍稍放了点心。 「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这丫头和你亲,我要是硬把她带走,山上那些大男人也不一定哄得好,匆匆找的人也不够放心。」孟帮主眼神忧郁的看了眼这会窝在白芷怀里的小金草,十分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这两年孩子被养的跟自己生了不少。 但又想着女儿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好,他这两年中最怕的不是女儿找不到,而是女儿被送人或者被卖掉了。毕竟他的女儿只要活的好在哪里都无所谓的,可若是被人给卖了,那以后受苦的机会就要大很多,一个女孩子要是流落到了烟花之地,那才是最要命的。 「那就好。」白芷松了口气,她虽然觉得自己能够说服孟帮主,可到底把握也不大,毕竟人家是孩子的亲爹,真要带走她也不能怎么样。 「好,好,好。」小金草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在学话的年纪,基本都是学着白芷说话的最后一个字。 这会她一边笑着一边说好,孟帮主差点哭了,他无奈的看着女儿嘀咕道,「我是爹啊,你好好看看我是爹啊。」 小金草虽然胆子大一些,但到底还是个小娃娃,这会猛地看到一张满是大胡子的脸靠近过来,吓得她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孟帮主这会真是慌了,急得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芷无奈道,「瞧你把孩子吓得,你这个胡子就不能收拾一下吗,好好的孩子硬是被你给丑哭了。」 孟帮主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他觉得自己被人给欺负了,真想要揍她一顿泄愤,可人家现在怀里抱着他的女儿,非但不能揍还得说些好话才行。 等把小金草哄好了,白芷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我和你也不好说太长时间的话,我要回京去了,我和陆大人对外都是宣称金草是我们的养女,等她大一些了我就告诉金草她爹是谁,你放心吧。」 第56章 孟帮主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感动,他点点头,「那金草就交给你了。」 白芷告辞,转身的时候孟帮主又叫住了他,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我能不能抱抱孩子。」 毕竟此去京城山高水远的,再相见虽然有期可也是几年后了,孟帮主着实不舍得孩子,可也知道将孩子交给白芷比留在他身边要好很多。 漓山帮现在正在大肆扩张地盘,加上现在引起朝廷的注意,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和朝廷对抗起来,那时候金草在他身边肯定是更危险。留在白芷身边就不同了,他是京城高管的家眷,孩子留在她身边不出意外这辈子衣食无忧是没跑了。 白芷点点头,低头看了眼已经不哭了正在啃手指的小金草,「你爹想抱抱你,好不好?」 「爹,爹。」小金草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招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脸,不由得眼中满是迷惑。 白芷知道她在找陆大人,笑着掂了掂她的鼻子,「真是个傻丫头。」将小金草交给了孟帮主,小丫头这回倒是没哭,大概是孟帮主身上此刻忧郁的气息太足了,所以她只用纯真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孟帮主心中感伤,五味杂陈的感觉,正要说些临别的寄语之类的,不成想他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 胡子又被揪住了,孟帮主疼的直抽抽,可还得强颜欢笑哄着,「金草,你快把爹的胡子放开,疼死爹了。」 小金草不懂她的意思,一边咯咯笑一边继续揪,孟帮主疼的无奈了只好拿眼神朝白芷求救,白芷只好上前将小娃娃抱走了。 和孟帮主分别后,白芷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上路。 唐风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了,白姨娘不知道去跟山贼头子说了什么,那山贼头子竟然把他们给放了,不仅放了还自从自发的站成两排,静静的看着他们走。 不仅唐风感觉浑身一震毛骨悚然的凉风划过,其他护卫也都一脸茫然,尤其是当他们心惊胆战的从山贼的人群中大摇大摆走过去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其实同样困惑的还有山贼们,不是说好了今日给她们弄几个婆娘上山吗,怎么一眨眼什么都变了,不仅不抢人了,还将人客气的送走了。 「大哥,咱们真的就这么放他们走吗?」手下一个山贼颇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孟帮主点点头,看了眼手下一眼,「我和那个小女孩十分投缘,已经认了她做义女,以后她就是咱们漓山帮的大小姐,吩咐下去凡是漓山帮的人以后但凡见到陆家的标志,都给我绕道走。」 那手下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们帮主无疑,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人假冒了。 感情闹了半天是看上了人家的女儿了,漓山帮的人都知道孟帮主有个女儿丢了,这会必定是见到别人的女儿眼馋得慌,所以才巴巴认了什么义女。 白芷一行人穿过五华山,又走了半个时辰,便进入了官道,唐风往后抻了抻脖子,见山贼们真的没有追上来,这才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面。 他趁着途中休息时候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向白芷问道,「您刚才跟那山贼说了什么,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将我们放走了?」 白芷笑道,「没什么,那山贼碰巧早年和陆大人认识,我刚才让你交给他的东西就是那山贼过去送给金草的。他看到是我们便没有为难。」 她一个女人自然不能说自己认识山贼,便将事情推到了陆大人身上,只是这件事她准备回京之后好好跟陆大人说一说,不然以后要是有人拿着这件事编排她可就不好了。 唐风听了她的解释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山贼看到那个小孩子的银锁会那么大的反应,原来是陆大人的旧识,这也就解释通了为什么白姨娘说了那么几句话他便愿意放行了。 从南到北是段很远的距离,按照他们的速度,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白芷的心态也在一路上不断地变化着。最开始启程她是希望越快越好,这样就能尽快见到陆大人了,可随着京城越来越近她又想越慢越好,不是不想念陆大人了,而是京城两个字对她来讲陌生又熟悉,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此去京城,会有什么事发生。 不管她怎么想京城都是越来越近了,眼看还有不到两天便要到地方了,按照唐风的意思,自然是加快赶路,但不想白芷这个时候却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问题,她突然就上吐下泻了起来,一夜不到整个人就面色蜡黄,唇色发白,浑身盗虚汗,这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哪里还能赶路。 唐风忙找了最近的城镇住下来,一面派人去京城通知陆大人,一边在当地找了大夫给白芷诊治。 风起云涌京心乱 却说陆之远到了京城之后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他刚进家门便听到了祖母病逝的消息,一路上赶路身体疲惫加上此刻听到消息的急火攻心,让他两腿一软直接在门口倒了下来。 第57章 陆家一时间都慌了手脚,又是忙着丧事又是让人请大夫,一时间倒是忙做了一团。所幸陆之远只是心火旺导致的,躺一了一宿也没什么大事。 他去正堂看了祖父,明明一直身强体健的人好像突然之间就老了很多,就连一贯强势的眼睛如今也显得黯淡了很多。 陆老爷子见他来,并未多说什么,祖孙两个只在堂中静坐了很久。 陆家子孙中大多不成器的多,大老爷多年前病逝,只留下了个有些痴傻的庶子养在别院多年,大夫人沈氏闭门理佛多年,除了极少数场合露面其他时候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门。 二房这边二老爷陆年峥在朝中挂了个闲散的职位,底下几个儿子也都十足的纨绔习气,没一个成器的。 到了三房这边,陆三老爷是不用指望了,他自己都是没什么追求的人,这几年随着陆之远越来越得重用,陆老爷子怕陆三老爷惹出什么麻烦牵连陆之远,便替他找了个由头,谎称身子不适辞去了官位。陆三老爷原本就不是个做官的料子,早就烦了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这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乐呵呵的就辞官回家了。这几年更是沉迷在书画中鲜少馆家中诸事。 而后就只剩了陆之远一个了,他如今正被圣上重用,加上这几年在治理江南盐政很有成效,这次任满是圣上亲自下旨调他回京的,不出意料官位还要继续升是没跑了。 陆老爷子如今是身心俱疲,前些日子还撑着这会见陆之远回来,心下一松便病倒了。 他这一病,消息传出去之后落在各人耳朵里便有各自的打算。 陆老太太乃是先皇后的母亲,又身有诰命在身,这一去并不是小事,宫里亲自下了旨意追加了品级。丧事自然要风光的办。 陆之远接到了封信,是陆老爷子亲自给他的,信是风普通的问候信,上面的内容是陆政鹤近期要回京了。 说起来陆政鹤就要从陆老爷子说起。当年陆老爷子的母亲崔氏说起。 陆家到了如今分支出来的子孙也有不少,有些庶子们到了年纪之后都被单独分出府,给些田地庄子便作罢了。 住在大府中还可以说是一家人,可一旦被分出去那就和本家没直接关系了,虽都姓陆,可以后也只能是亲戚。 这些庶子在京中世家中都是同样的处理办法,陆家自然也不例外。但这些不例外中还真的有个不一样的。 陆政鹤! 当年崔氏成婚多年一直未有身孕,找遍太医都束手无策。正在崔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个游方道士来了,他告诉崔氏她命中注定子嗣艰难,想要破这个命数必须要收个六岁以下的男童为继子,只要这继子来了,不出三年必定会有孕。 崔氏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正巧府中一个妾的孩子刚满五岁,她便让人直接发卖了妾室,将那个孩子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个孩子就是陆政鹤。 虽然崔氏养着陆政鹤是信了道士能生儿子的话,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满腔期待一点点也变成了怀疑。毕竟谁都没听说养个继子在身边就能生儿子。 她也从一开始对陆政鹤不闻不问到后来真心实意对待他了。小孩子的心都是敏感的,一个人对他好他自然明白。一个孩子养在身边足足三年,且那妾室早就不在了,两人倒是生出了些真感情来。 若是事情一直这样但也没其他的事了,可谁都没想到那个道士当年说的话真的灵验了,崔氏怀孕了。 十月怀胎,崔氏果然生了个儿子,取名陆政贤。 等了这么多年陆家人已经不抱希望了,崔氏也接受了命中无子的事实,将自己一腔母爱都给了陆政鹤,谁知道孩子又突如其来的到来了,这事对崔氏来讲是喜忧掺半,喜得是她终于得偿所愿,忧的是陆政鹤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在崔氏为难的时候有下人给她出了个主意,将陆政鹤送到外庄上养着,对外只说是生病了,如此眼不见心不烦。 崔氏犹豫再三,原本已经同意了,事到临头又发现自己做不出来这么绝情的事情。 她怀孕的时候陆政鹤已经八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且之前崔氏一直将他当成陆家嫡子培养的,总是有些感情的。 最后还是将陆政鹤留了下来,一同养在崔氏膝下,而让她欣慰的是陆政鹤这个哥哥对陆政贤很好,好到了陆政贤对哥哥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崔氏这个母亲。 而且随着陆政鹤年纪越来越大,他更是主动提出来,将来愿意永远辅助陆政贤,绝不争夺家主的位子。 他虽然是崔氏继子,可已经过了族谱,是正经记在名下的陆氏子孙,且他打小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骑射狩猎都是拔尖的,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真要争夺陆家族长之位,无疑会是陆政贤极大的威胁。 第58章 崔氏听说了陆政鹤的话,更是心中感动,越发对他比以前好,只希望他将来会是陆政贤好助力。 一切也都像崔氏想的那样,陆政鹤这些年一直事事以陆家为主,到了年纪之后更是主动提出愿意分出大府,独立门户,而且他为了不给陆政贤造成困扰更是主动提出要到西北军营历练自己。 陆政贤对他这个哥哥也很是敬重,这些年陆政鹤一直在西北之地任职,职位虽然高但却离京城很远,几年也难得回来一趟。 这次突然回来也是收到消息,陆老太太过世了。 陆政鹤年纪比陆老爷子还要大八岁,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他虽然身子还算康健,但到底比不了年轻人,且西北到京城长途跋涉,他感染了风寒一直没好,因此便让嫡长孙陆永安代替他回京。 陆永安因着常年在边关人略显黑了一些,他一路带着几个随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在快到京城前停了下来,一方面是给马匹喂些草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马上要进京,他需要整理仪容。 毕竟他是外官还是握着兵权的外官,朝廷一向忌惮这样的人,此次进京虽说有正经的理由,可他还是不能被那些有心人抓到把柄。 巧的是陆永安住的客栈和白芷住的是一家,还是隔壁。 白芷是因病耽搁了行程,躺在床上浑身都没力气,一连几天都是闭着眼睛,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陆家正在办丧事,白芷又病倒了,陆大人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便传了消息来,让她留在这镇子上把病养好了再回去。 这日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再说话,声音很清楚传来扰得人睡不着觉了。 她睁开眼睛刚想斥一句安静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少爷,咱们这次进京老爷都安排好了,我们只要按计划行事,陆家很快便会大难临头,这些事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 「希望如此,一切按照计划做,爷爷的心愿这次我一定会帮他达成。」 隔壁的人应该不知道这屋子隔音效果那么差,差到白芷能够轻而易举的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本意并不是偷听,只是碰巧听到了。 这番对话其实并没有很长,而且也并没有具体指明是那个陆家,但是白芷心中就是有种预感,他们说的就是陆之远所在的陆家。 白芷惊觉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她伸手捂着嘴巴将头靠在了墙壁上,想要继续听一听,可隔壁的说话声却已经停了下来,又过了会,隔壁响起关门声,显然是人出门去了。 正巧小瓶儿端着药碗进门,打断了她的思绪,「姐姐你今日觉得怎么样?」 白芷是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接连闹了几天肚子,躺着休息了几天,加上好汤好饭伺候着,如今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她伸手接过小瓶儿递来的药碗,陆大人不在她也懒得矫情药苦,仰头便咕咚咕咚喝下去了,而后擦了擦嘴边的药汁又捏了一颗小瓶儿递来的糖块。 嘴巴里的苦味一点点消散不见之后,她开口道,「你可知道我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吗?」 小瓶儿平时进进出出的对周围客栈住的人都比较门清,闻言她脸上有几分羞涩地道,「是一个公子,二十多的样子,很好看的。」 白芷一边笑她不知羞一边又让她帮着留意下隔壁之人的身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她之后一整天都是心绪不宁的,总觉得最近要有事情发生,她更加留意起了隔壁的动静,可是从那天之后隔壁再也没有人说过话了。 她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隔壁那人走了,可小瓶儿却很确定,那个人一直住在客栈,并没有要走的打算。 刚刚入夜之后,屋内熄了灯。 白芷躺在床上,用后背靠着墙壁,她是想用这种姿势让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听到隔壁的说话,虽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得到。 她等了很久,等到眼睛都困得挣不开的时候,隔壁终于有了些响动,很快便有说话声响起来了。 进京那天,天不好不坏,日头躲在云层后面不露头。 四月的天气,南边早已经温暖如春,可京城却还是带着凉意,白芷坐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便进了城门。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她伸手撩起帘子看了看前面城墙上‘京城’二字,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她想抓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小金草被她抱在怀里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难得的没有闹,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 白芷摸了摸她的脑袋,拿了块甜糕喂她。 她是妾自然不会走正门,马车是在侧门停下来的,下了马车接她的人是个嬷嬷打扮的人,她见到白芷之后,神色闪过微微讶异,但很快又回复了端肃的模样,看着很有些威严。 第59章 见过礼之后,她便领着白芷进了府。 穿过垂花门,又走过一条长廊,便到了后花园,她这是去给夫人罗氏磕头的。 罗氏是陆之远的发妻,如今听说是膝下有个三岁的儿子,除此之外白芷对这个未来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女人一无所知。 她不是没问过陆大人,可每次她一提起来陆大人都一脸的不想说,她不知道原因,后来也忘记在继续追问了。 说实话白芷的心很忐忑,虽然陆大人说她失忆前叫白素素,原本就是陆家的妾,罗氏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所以也不会为难她。但她心中还是十分不安,打定注意了,以后对罗氏一定要敬而远之。 她脑子里一直上演着一会和罗氏见面的种种情形,所以也忽略了这一路上遇到的陆府下人看着她那些古怪的表情。不知道上演第几遍的时候罗氏的荣华院便到了。 站在门口迎接她进门的是个叫青梅的丫鬟,她见到白芷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白芷正巧看到了,她虽然很好奇,但也不好多问,便安安静静的跟着人进了门。 罗氏是穿着一身大红色撒花的裙子端坐在椅子上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花了精致的妆容,那副贵气端庄的模样,从一只脚她进门白芷就感受到了,只是她更是觉得奇怪了,罗氏这副见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正式,正式到了更像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 白芷心下摇头,她真是自作多情,依罗氏的身份地位,见到她有什么不安的,应该是她见到罗氏不安才对。 罗氏的目光一直紧紧地定在白芷的脸上,她心中感受很复杂,没想到以为死了三年的人竟然又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这几年对陆之远的感情越发淡了,并不在意他宠着谁,爱着谁,反正都不会是自己。 罗氏担忧的是孩子的问题,白素素三年前突然发生了意外,虽然一直没找到尸首,可谁都知道生还机会渺茫。 白素素出了意外留下了个刚满月的孩子,罗氏一开始并没想过帮其他人照顾孩子,只是一次偶然机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心中微微有几分触动,便循着声音过去看了看。 原来是奶娘趁着晚上偷懒,径自扔了孩子在那里哭泣。 罗氏当时看着小小的一个孩子哭的那么可怜便伸手抱起来哄了哄。也许这就是缘分吧,那孩子被她一抱就不哭了,甚至还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她没生养过孩子,却在这一次体会到了做一个母亲的乐趣。 罗氏正好膝下无子一直忧虑着,便提议想要将白素素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当时陆大人也忙着公事,怕孩子得不到照顾,自然也同意了。 那个孩子从在襁褓中一个月的时候就养在她的膝下,一晃三年,她多少个孤单寂寞的晚上,都是靠着那孩子的陪伴才过来的。如今感情已经养出来了,要她把孩子还回去是绝不可能的。 罗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此刻白芷已经跪倒了地上,对着她端端正正磕了头。 「起来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僵硬和不自然。 白芷这会低着头,她能够感觉到罗氏对她的那种抵触情绪,她自问可以理解,毕竟谁家妻子见到丈夫的妾室都无法打心眼里高兴起来,抵触是正常的。 她依言站起来,站直身子低垂着头,显得很是听话乖巧的模样。 罗氏让她坐下,下人们上了茶。 「这几年二爷在外面,多亏白姨娘照顾,你辛苦了。这对镯子是前个宫里赐下来的,你拿去带着玩吧。」罗氏淡淡开口说道。 白芷心里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在心里是把陆大人当成自己男人对待的,可事实上她是妾,陆大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所以罗氏拿出一副感谢你帮我照顾男人的语气,她心里憋得慌但也没法去反驳。 「妾身惶恐,照顾大人是妾身的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白芷垂眸回答。 罗氏点了点头,随手端起来茶杯喝了口,便又闻起来江南这几年的事情,白芷便也一一回答。 等问题问完了,罗氏没什么话说了,白芷也没开口。屋内就安静了下来,罗氏想的是若是一会白姨娘提起孩子的事情她该怎么应对,白芷想的是一会夫人罗氏还算好相处,并没有为难她。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白芷在屋里和罗氏默默喝了三杯茶之后,时候也差不多了,便想要告辞。 罗氏见她并未有开口问起来陆淮安的打算,正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那边她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道,「夫人,妾身有件事要跟您说。」 罗氏心中警铃大作,搭载椅子扶手上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些,她目光紧紧盯着白芷,用不算平静的声音问道,「何事?」 第60章 「是关于孩子的事情。」白芷想起来金草的事情还没跟罗氏说过,虽然是陆大人点头收的义女,但罗氏是女主人,怎么都要说上一说。 罗氏面色突然大变,眼神警惕的看着她,那模样着实把白芷吓到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事情,怎么把罗氏吓成这样。 罗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脸色不断变幻着。 白芷她等了很久都没见到罗氏开口,这才小声开口道,「夫人?」 罗氏皱着眉,她看着白芷一张带着几分不安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她心里其实知道陆淮安已经上了族谱,正式归在她的名下,这辈子是不能变的事情了。 可即便知道面对孩子生母的时候还是做不到底气十足,陆大人有多宠爱白姨娘她不是不知道,当年白姨娘出意外,所有人都说她没了,唯独陆大人不信,非但不信还为了保护她的名声,让人对外宣称白姨娘自愿去家庙为陆家祈福。 若是白姨娘真的死命的求陆大人将孩子要回去,就算上了族谱又能如何,这规矩二字都是给女人定的,男人一句话,硬是改了又算得了什么。 罗氏心中有强烈的不安,她几乎是紧咬着牙关开口的,「你说吧。」这三个字仿佛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白芷心下满是疑惑,闻言便将金草的事情说了出来,对外她只说金草是个孤儿,当时被陆大人和她捡到,见这孩子可怜,便收在了身边。 罢了她见罗氏脸色着实吓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声补充道,「金草这孩子长的十分乖巧,赶明个妾身带来给您看看。」 罗氏一直提心吊胆的怕她提陆淮安,却不想她根本提都没提,反倒是提起了那个义女金草。 这件事陆大人早先跟她提了两句,说是在江南收了个义女。这不过就是家里多加一份碗筷,将来多处一份嫁妆的小事。依陆家的财力自然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眼里,所以罗氏认定白芷这是借着金草的由头再引出来陆淮安之事。 「虽是义女,以后按照庶出小姐的待遇吧。」 白芷自然是道谢,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见罗氏的脸色不善,怕牵连到自己所以赶紧起身准备告辞。 罗氏自然也不会挽留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开,心里头的大石头非但没有放下去反倒是越来越沉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扶额,靠在身后的金丝软枕上一动不动。 青梅给她端来了安神茶,她摆摆手让拿走了。 又过了会,罗氏才睁开了眼睛,原是下人说陆淮安睡醒了,正闹着找她。 罗氏自然赶紧去了内室,果然见到睡醒了个的陆淮安坐在床上,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让人心软的不行。 奶娘见到她来了,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忙屈膝行礼,「夫人可算来了,小少爷刚醒了就一直闹着找您,我们谁都哄不好。」 当母亲的都喜欢孩子粘着自己更多,罗氏也是这种想法,她很喜欢陆淮安粘着她,所以听奶娘们如此说,唇边便不由得带了三分得意的笑,「这孩子习惯你们不知道,他醒来要喂点温水。」 说着罗氏便亲自倒了杯温水走到床边喂给了陆淮安,喝了水果然就不哭了。 奶娘自然又是一阵夸赞,罗氏都欣然接受了,她伸手抱着陆淮安,嗓音温柔的道,「醒了就闹人,谁教给你的坏脾气。」 陆淮安小小的身子依偎在罗氏怀里,已经满了三岁的孩子很多话已经可以说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胳膊抱着罗氏,「想娘,安安想娘了。」 罗氏一直都很难看的脸色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一点点鲜活了起来,她唇边笑意逐渐加深,见奶娘还在,便随口嗔怪了一句,「这孩子就是粘我。」 奶娘也不傻,这白来的拍马屁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忙道,「也是夫人您对小少爷真心好,他才如此黏您的。」 罗氏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正趴在他怀里的小人,轻声叹了口气,她摆了摆手让奶娘退了下去,而后又陪着陆淮安玩了会,只等他玩累了又重新睡着了才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胳膊。 「奴婢给您捏捏吧。」青梅上前扶着她走到一旁的软榻上靠着,而后伸手在她肩膀上揉捏了起来。 青梅曾经跟着个老大夫学了几年,所以对身体上的穴位知道的很清楚,也能更好地找到对应的学位进行按摩。她的手法娴熟,一开始罗氏还有些疼,但越到后来越觉得难言的舒爽。 捏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罗氏脸上也有了精神,正巧床上的陆淮安翻了个身,罗氏以为他要醒来,便过去看了看,又拍了拍盖着他的被子哄他入睡。 青梅看着罗氏眼底深深的疲惫有些不忍心,她开口道,「夫人对小少爷真好。」 罗氏闻言叹了口气,「可毕竟不是我生的。」 第61章 青梅知道她的担忧,原先是以为白姨娘人死了,所以陆淮安养着就养着,从小养大也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了。可如今突然之间白姨娘又没死,那事情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了。 「虽说小少爷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可您对他的好不必任何一个亲娘差。奴婢觉得不管是二爷还是小少爷或者咱们陆府其他人都能看在眼里。」青梅说道。 罗氏闻言又是叹了口气,这些事她何尝不知道,可即便道理都懂也不代表就不担心,「你觉不觉得白姨娘这次回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青梅摇头,「奴婢愚笨,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怎么就愚笨了,你啊就是太过小心了。我也不过就是随口问了一句。」罗氏这会不由得有些想念青竹有话直说的性子了,一年多前,青竹在府中犯了错被她仍到庄子上反省去了,后来她就一直没提起要将青竹带回来的事,这会又冷不丁的想起。 「青竹出去也有一年多了,赶明个让她回来给我熬个参鸡汤,别人熬的味道都不对。」 青梅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她心中事绝不想青竹回来的,当时好不容易才将她赶到了庄子上,这会要是回来,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了。 「奴婢也好久没有青竹姐的消息了,想来她已经适应了庄子上面的生活。」她这话隐藏的意思就是说青竹如今在庄子上肯定过的不错,这才不想着罗氏这个主子了。 罗氏听完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之后道,「明个你拍个人去庄子上将人接回来吧。」 青梅虽然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要装的不在意的样子,她连忙点头,「奴婢这就下去吩咐人,明个一早便去接青竹姐回来。」 罗氏没再开口,将头转到床边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娃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梅见此便悄悄退了出去,因为罗氏的临时起意,她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最近一年多罗氏身边只有她一个大丫鬟,自然是说一不二的地位。若是青竹回来,说不好罗氏会比从前更加信任她,到时候她势必要仰人鼻息过日子。 她心里有事,便没有关注脚下的路,冷不防地便撞到了一个扫地的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被人撞得一个趄趔,待看清是她之后,那小丫头整张脸都白了,连连朝她认错求饶。 她看着小丫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不管是谁都能随便欺负一把,偏偏他还不敢多说什么。 就像刚才明明是她撞了小丫鬟,可就因为她比小丫鬟地位高一些,所以那小丫鬟便要抢着认错。当年的她也一样,当时罗氏身边便是四大丫鬟,她那时候只是个洒扫的粗使丫鬟,每日里除了做不完的活剩下的时间还要给罗氏身边几个大丫鬟洗衣裳。 不过也是多亏了那时候她总被那几个大丫鬟指使干活,一来二去的她们也看出来她生性木讷,很多事便也不像之前那样避讳她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四个大丫鬟都是各司其职,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去伺候主子。 青梅那时候便是每天四个大丫鬟房间跑,渐渐的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首饰珠宝要怎么放置再拿出来佩戴才不会显得暗淡无光,什么料子的衣服配什么料子的鞋子等等事情。 青梅是从最底层的的小丫鬟一点点熬上的,所以她更加清楚地位的重要性。 青竹是罗氏身边的老人,若是再度被心热信赖,那以后日子恐怕就不会好过了。 白芷来到了一处不大的院子门口,抬头看着门口的牌匾。上面三个苍劲有力的字正挂在上面。 「荷风院。」 白芷情不自禁地读了出来。 小瓶儿这回也是第一回 进京城的府门,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但更多的是紧张。 主仆两个站在门口没多久,屋内便有丫鬟走了出来。 白芷便看到了红着眼眶的丫鬟正看着自己,一时间让她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姨娘,真的是您回来了。」有个丫鬟一边哭着一边扑上来。 白芷想躲开见她实在哭的可怜也不好意思,只能在她身边找个地方坐下来,跟她说起了话。 通过短暂的聊天白芷知道了这个丫鬟的名字叫春兰,是过去白素素身边的大丫鬟,她看着春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拉着她说起了过去的事情,虽然尚觉得陌生,但到底不像之前那样觉得遥不可及了。 荷风院自从三年前开始便被陆大人给封了起来,丫鬟们都在,可却不允许任何进门,一切都保留着她当时还没离开的样子。 所以当白芷迈着步子走进这座院子的时候,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屋内陈列摆设,都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白芷进了屋子之后,短暂的休息了会,便让人准备了热水进行了梳洗,她一路风尘在身,自然需要好好洗干净。 第62章 陆之远在外忙了一天,回到陆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去书房匆匆换了件衣裳,想着今日白姨娘进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心里头没见到人总觉得不是那么放心的。 换了件常服,他便起身准备去荷风院,却不想被罗氏院子里的小丫鬟拦住了去路,原来是罗氏想见他。 陆之远蹙了蹙眉,罗氏这个时候想见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他和罗氏的关系现如今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他们总是为了些小事争吵,现在更像是接受了两人的身份,对陆之远来讲罗氏更像是他白日里在官场上的同僚一样,客气又梳理。 罗氏找他这个面子他必须要给,于是便调转了头,朝着荣华院去了。 荣华院内。 三岁的陆淮安正坐在软榻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爬来爬去的时不时的还自己笑出声来。 罗氏在一边耐心地陪着,偶然那目光偷偷看几眼坐在屋内的男人。 说实话她有些紧张,几年不见,这个男人比以前更加成熟了,也更加难以琢磨了。她看着便有很大的距离感,若是他不说话便又多了些压迫感。 罗氏今日找陆之远来其实也是有事,她想确定下陆之远的意思,关于陆淮安到底要怎么处理。 按理说陆淮安已经过了祖宗,是谁都不能更改的事情,但她还是不放心,想要听到陆之远亲自给句承诺。 「白妹妹如今回来了,淮安的事情该怎么办?」罗氏目光从一旁的玩耍的陆淮安身上移到了陆之远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心浮气躁。 陆之远看了他一眼,他已然猜到了罗氏今日的目的,说起来他也正为了这件事发愁。白姨娘已经进府,孩子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她便会知道,问题是她能不能接受呢。 「先在你这边养着吧。」陆之远也看得出来罗氏有多在乎陆淮安,几乎是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这个孩子身上,照料的极为精心。 罗氏对这个磨棱两可的回答很是不满,她咬了咬唇,手指不断地扯着手绢以显示出她此刻的烦躁。 陆之远说是在你这边先养着,也就是说将来很有可能要移到其他地方养着。 「养着是什么意思,以后还要再移到别处吗?」罗氏几度告诉自己要忍耐,陆大人的性子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她不能逆着他。 可这会听到这句话,她所有的情绪都止不住冒了出来,她养了三年的孩子,凭什么就要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抢走。 陆之远听着这句质问的话,眉头锁起来,他眼神不悦地看了眼罗氏,见她泛红的眼眶想起来她这几年的不容易,想要斥责几句的话便没说出来,「你这几年的辛苦我都知道。」 罗氏以为他会骂自己几句,或者一甩袖子就走了,可没想到他却是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心头百种情绪,千种委屈就突然冒了出来。 她捂着脸低低的哭了起来,陆之远在外做官,京中很多事便要靠着罗氏在处理,上面还有个乔氏整日想着办法找不痛快,偏偏她还占了个长辈的名头,罗氏这些年想也知道会吃不少亏。 陆之远看着她哭心中有些不忍心,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淮安既然过了祖宗,那谁都变不了的。」 一转眼,白芷住在荷风院便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中她一共见了陆大人两次,第一次是刚进府那天,他来看了看她,在她屋子里坐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第二次是半个月前,陆大人给她带来了个两个孩子。 一个叫白大宝,一个叫白小宝。 两人是一对双胞胎,今年九岁。 白芷一见两人便觉得熟悉,不说别的只那眉眼便跟她像了个七成,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两个小家伙见到她一开始都有些拘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饿不饿,姐姐这边什么吃的都有,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白芷虽说还是记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但过了这么久早就也接受了自己是白素素的事实。 不说她对陆大人天然变带着些熟悉感,就是眼前的白家大小宝都一清二楚的告诉她自己是谁。 对于白素素的身份,她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只是觉得有些疑惑。不管是罗氏还是陆大人甚至于府中的丫鬟们,一个个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这种感觉她说不明白,可却是很清楚的知道,周围的人都有事情瞒着她,而且还不是件小事。 她也试着去问了问,只是结果不算好。一向性格大咧咧的春兰听到她问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变,更不要说其他胆子小的丫鬟了。 五月的时候,天渐渐开始热了。白素素的衣裳也从偏厚的杭绸变成了轻薄的云锦。 这日早晨白素素早早地便起床,更衣,梳洗,换装。将自己收拾妥当了之后便往罗氏的荣华院去了。 第63章 她从回来之后,原本想要按照妾室的身份每天都按时去给罗氏请安的,但罗氏好像一点不想看到她一样,在她连续三天都去请安之后,罗氏让人直接告诉她以后每月初一去请安就行了,其他时间不需要再去。 白素素当时颇为惊讶,但想着这可能是陆家的规矩,夫人都发话了,她一个小妾自然没有道理不同意的。 今个正是请安的日子。 白素素早早地便去了罗氏院子里,却不想被告知罗氏并不在,她想着来都来了,自然不能人没见到就这么走了,于是便坐在偏厅里面等着罗氏回来。 罗氏这一大早的来到乔氏院子中,着实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这个婆母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整日里跟一帮妾室斗得欢实,也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价 乔氏是陆大人的爹——陆三老爷的继室。换句话说就是陆大人的后娘,这几年陆三老爷不做官了,整日里在府中吟诗作画,没事还约上三五好友赏花爬山,顺便还纳了几房美妾,说是红袖添香用的。 对此白素素没有意见,但乔氏意见很大,她跟陆三老爷闹了几次没讨到好处,便将气撒在了那几个妾室身上,明着暗着开始刁难。 岂料那几个妾室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几个人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好几次也把乔氏折腾个够呛。 府中妻妾闹个不停,陆三老爷想象中的红袖没添香,反倒是给自己添了不少堵,他便一甩袖子,直接搬到了外面别院住去了,不去理这些女人们斗来斗去。 陆三老爷一走,这后院比之前更乱了,几个女人越斗越不像话,直到有一次乔氏和两个妾室动起了手,直接对打了起来。 说起来乔氏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几年前就有过一次前科。 屋内的丫鬟们一看情况有些收不住,加上动手的一个是夫人另外两个是宠妾,丫鬟们也怕拉扯的时候伤到了哪个之后再被穿小鞋报复。 这眼看情况就愈发不可收拾,便有人想到了罗氏,现在陆府等于是陆之远当家做主了,罗氏跟当家女主人也没什么不同的了。 罗氏还没睁开眼睛便被人叫醒了,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见到乔氏一脸披头散发的模样,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若是换作其他人,罗氏这顿教训是绝对少不了的,可这乔氏是她婆母,作为小辈的自然不能教训长辈。 「母亲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有失身份呢。」罗氏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气。 乔氏一贯看不上罗氏,觉得就是她太过胆小懦弱,所以陆之远才总不去她那里,若是经常去,那肚子早就该有消息了。 罗氏看着乔氏那眼神在她肚子上扫了一圈,颇为不屑的眼神,心口更是堵的厉害,乔氏这张嘴巴恶毒得很,而且什么话都会说。 她想的不错,乔氏果然收回视线之后冷笑着开口了,「你有那个闲工夫来管我,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怎么能给之远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罗氏面上有些尴尬,她强忍着陪笑,「母亲说笑,我和二爷有了淮安已经很好了。」 乔氏再次更小,目光更加不屑,「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罗氏被气的够呛,若不是见她们动起了手,她怕出什么事这种场合肯定事不会管的,这会听到乔氏又是冷嘲热讽,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可乔氏并未发觉她的异样,反而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又提起了孩子的事情。 「淮安已经过了族谱,告知了祖宗,他就是我的孩子了。」罗氏自从得到了陆大人的答案,心中也不由得放心了不少,与之前惶惶不安的情况相比倒是好转了不少。 乔氏撇了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她伸手整理了下头发,扬着下巴,那模样很是盛气凌人。 罗氏和乔氏关系一向不好,对她的话自然也不大放在心上,虽然乔氏说话难听,但只要还在可控制范围内,她就可以装作没听到不去理会。 乔氏和两个妾室打了一架,浑身都挂了彩,罗氏便开口让人去请大夫,而她自己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告辞了。这个时辰正好是陆淮安睁开眼睛的时候,每天这个时辰都要闹上一闹,她要是不在下人们恐怕没办法照料。 可乔氏这边又是一堆烂摊子,她不想管又不好甩手就走。 最后的结果,罗氏还是留下帮乔氏将院子里被打烂的杯盏茶具都给收拾好了,又忍着不耐烦劝了乔氏几句。 从乔氏院子里出来之后,罗氏脸上的神色才一点点变成了担忧,脚下步伐加快,急匆匆地便带着人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进门之后乔氏哪里也没去,直接去了陆淮安的屋子里,这会陆淮安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咧着嘴巴笑着。 罗氏很是惊讶,她转头看着奶娘问道,「小少爷今个没闹吗?」 第64章 奶娘喜滋滋的说道,「早晨刚起来的时候闹了会,幸好事白姨娘碰巧过来遇到了,这才又给哄好了。」 罗氏听到白姨娘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就难看了起来,她拧着眉看着奶娘,目光中满是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在的时候小少爷不能见任何人吗!」 她这话已经偏向于严厉了,原本正等着被夸奖的奶娘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认错,「是,是小少爷自己开了门跑出去了。奴婢,奴婢想去拦着已经来不及了。」 罗氏听到这话再度生了气,当即就把奶娘教训了一番并严厉警告她要是再有下一次必不轻罚。 奶娘唯唯诺诺的应了,见罗氏是真的动了怒,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只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罗氏很生气,同时也很害怕,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姨娘看到了孩子,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虽然她心里明白白姨娘见到和想起陆淮安是迟早的事情,可她心里还是想要将这个迟早尽量往后延迟。 陆淮安可不知道罗氏在想些什么,他见旁边桌子上摆着白白的白糖糕,便爬过去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小手本就小,一把抓上去除了沾了一手糖粉也就只抓了一块糖糕。 他自己咬了一口,又拿着沾着口水的白糖糕递到了罗氏眼前,「娘,吃糖。」 罗氏一看到陆淮安便忍不住满脸都是温柔神色,她丝毫也不嫌弃白糖糕上面的口水,就着他的小手便咬了一口。 陆淮安见她吃了,便很高兴的自己继续吃起来。 罗氏摸了摸他的脑袋,抬头再度看向奶娘道,「把今个白姨娘过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我说一遍,什么都不准遗漏。」 奶娘有些惶恐不安,她觉得最近夫人脾气越来越古怪了,说不好为了件小事就会生气。 白素素早晨来到容华院之后便一直等在偏厅。 等了约摸着两刻钟的时候,陆淮安便醒了,和往常一样,睁开眼睛的陆淮安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要找娘。 当时给奶娘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这该怎么办才好。 白素素坐着的偏厅正好离陆淮安睡觉的小卧室不远,她自然也听到了哭声,便向小丫鬟问了问缘由。 在偏厅伺候的就是个倒茶水的小丫鬟,自然也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见白素素问起便告诉了她,陆淮安每天早晨这个时辰都要哭上很久的。 白素素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孰料陆淮安哭的越来越大声,到了最后嗓子都哭哑了。她越听越不是滋味,最后没忍住对小丫鬟道,「你去帮我传个话吧。」 「这白姨娘还真是厉害,她一抱小少爷,小少爷就不哭了。」小丫鬟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又不充了一句。 岂料她这一句话让罗氏的脸色瞬间暗了几度,见她脸色不好小丫鬟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怯懦懦的低着头不敢再开口了。 青梅见此赶紧上前呵斥了小丫鬟几句不懂规矩,又罚了半个月的月钱,最后将小丫鬟敢出门去了。 等人退下后,青梅这才过去给罗氏顺气,一边还劝解道,「您别跟那小丫头一般见识,奴婢改天找个机会给她发卖出去。」 罗氏哪里是跟个小丫鬟生气,着实是心中不安,尤其是听到小丫鬟那句白姨娘一抱陆淮安他就不哭了。这对她来讲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反倒是一种警觉。 见罗氏脸色依旧没有好转,青梅又继续劝道,「依照奴婢的意思,您是太过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现在只有那个孩子了。」罗氏的声音难掩疲惫,她闭着眼睛靠在后面,眉头紧紧拧着。 「可事情未必就会像您担心的那样。二爷不是答应了吗,不会把小少爷从您身边带走的。」青梅扶着她靠好,见罗氏伸手扶额,便将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慢慢按揉了起来。 提起陆之远罗氏神色更加淡漠,半晌之后才道,「男人说的话你听听就好了,真的当真就是自己傻了。」 她相信陆之远答应这件事那天是真心地,也相信他有这个打算,不管是补偿也好,愧疚也罢,这些罗氏都相信是真的。可即使这一刻是真的下一刻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改变,现在之所以能够维持稳定是因为白姨娘失忆了,她不记得有过陆淮安这个孩子,自然也不会想要回去。 罗氏找大夫问询过,白姨娘这种情况有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也有可能睡一觉第二天什么都想起来了。而且依照大夫的意思,白姨娘目前身体情况一切都很好,恢复正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青梅觉得罗氏的想法不对,作为女人不就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男人吗,她这个疑问没有问出来,因为罗氏的呼吸声渐渐匀缓起来,她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另外一边,白素素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没等到罗氏回来就先告辞了。早晨她抱着陆淮安的时候被他尿了一身,弄脏了裙子,自然要赶紧换下来清洗干净。 第65章 小瓶儿去厨房去点心了,伺候她换衣裳的便是春兰,听她说起来是因为哄陆淮安才弄脏衣服的,春兰明显露出些惊讶地表情。 「您,您觉得小少爷怎么样?」春兰看了看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白素素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陆淮安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能怎么样。 她笑道,「小少爷长的白白胖胖,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 春兰低着头给她系衣服上的带子,白素素看不到春兰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期待,「那您喜欢小少爷吗?」 白素素觉得小孩子就那么回事,看着都挺招人喜欢的,便点点头,「看着很招人喜欢的。」 春兰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其实,小少爷……」 她话还未等说出口,门口便想起了小女娃软糯的声音,「娘,娘抱抱。」 白素素一听到这个声音眉目便沁出淡淡的温柔出来,转身便朝门口走去,「小丫头今个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她说着话便将小金草接到了怀里抱起来。 小丫头平时喜欢睡懒觉,白素素也不喜欢拘着她的性子,爱睡就睡去。所以这会见她这么早起来,倒确实是惊讶了。 小金草拿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软软的小奶音里还带着些困倦,「我想娘了。」 白素素被她的话逗笑了,低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原本就是她们两个只见最寻常的一种互动,白芷几乎每天都要做一次,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顿住了。 脑海里好似有什么滑过去,不像过去只是个一闪而逝的片段,这一次是个小小的婴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见她愣住了小金草越发迷惑,一连喊了几声娘,白素素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金草的小脑袋笑了笑。 下午的时候陆府便有客人来了,消息是春兰带回来的,说是陆老爷子的兄长到京城了。 陆政鹤已过古稀之年却依旧精神很好,走路带风,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看得出来身体不错。和他相比,陆老爷子就要差上不少,眼睛开始浑浊了,站在那里只是个很普通的老人家的模样。 兄弟两个虽非亲兄弟但这些年感情一向是胜似亲兄弟,这回陆家出事,陆政鹤带着病赶回来探望的。 陆老爷子自然是新生感激,两个老人说了一下午的话。 白素素听说陆政鹤这三个字觉得很陌生,只当件事情听了听,很快便抛到了脑后去了。 晚上陆大人回来,先到荷风院坐了会。 如今陆府有丧事,陆老太太孝期未过,陆大人是孙子辈虽然不像儿子那样需要重孝在身,但在妾室屋子里待得太久了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白素素心中明白,虽然她很想念陆大人,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任性。 陆大人难得来上一趟,白素素心中十分高兴,让厨房做了几个陆大人喜欢的小炒菜,两个人围着桌子吃了顿饭。 饭后陆大人便起身准备离开,「你刚回来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去前院找那天接你进府的庄嬷嬷。」 白素素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眼底淡淡的青色,不由得有些心疼。 日子不知不觉地一天天过去,夏天到的时候她发现小金草的话说的很顺了,比寻常三岁的小孩子都要通透的多。 她那日想起来的那点片段原本后面会在想起来些别的,可之后这段日子都是静悄悄的,她不管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的。 天彻底变暖了以后,屋子里就有些待不住了,一方面是因为热,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小金草这孩子好动不喜静,整天闹着要去花园玩,白素素无奈便只好没天都领着她玩上一趟。 这日小金草在午睡,白素素午间膳食多用了一碗,这会正肚子难受得紧,她交代了屋子里的丫鬟们好生照顾着小金草,自己则是往后花园散步去了。 大中午的天,日头遥遥挂在正当空,四周很安静,这个时辰连下人们都在午休,所以陆府后花园很少看到人影走动。 陆府后花园有一处假山,假山正好挡住了太阳的光线,白素素也是碰巧找到的这个地方,走的有点累了便爬到了假山上面,懒洋洋的躺着,大芭蕉的叶子垂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两个人的说话声吵醒的,她睡得有些迷糊,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直到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才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两个人站在假山另外一端,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人的正脸,只能隐约看到其中一个男人身上穿的是贡缎做的衣裳。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其中一个人询问道。 「一切顺利,那一家子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出三日必定有人在京城闹起来。」另外一个人说道。 第66章 白素素一动不动的躺着,她想知道那两个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事,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陆大人有关系,可那两人显然很小心,除了这两句磨棱两可的话,并未再多说什么了。 两个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白芷只听到了三天后,东市街头,一家三口告状这些信息,但是却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去。 他们话说完了便准备离开,而突然之间有个声音响起来,把那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样被吓得脸色一白的还有白素素。 「什么人?」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脚步声,其中一个男人绕到了假山后面,不多时便拎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是陆之远的儿子。」 白芷顿时心下一惊,她没想到陆淮安竟然会独自一个人在这边。 陆淮安这会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坏了,他憋着嘴吧瞪着大眼睛,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哭泣的模样。 「这要怎么处置?」其中一个男人显然没想到偷听他们谈话的会是个小男孩,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才好。 「旁边就是荷花池,这会没人,把他丢进去。」另外那个人冷漠的说道。 白素素心中一个激灵,陆淮安才是个三岁的孩子,这两个人也太心狠了一些。荷花池有半个人高,陆淮安才多大点的孩子,真被扔下去,没一会就会被淹死。 另外那个男人闻言道了声好,便拎着陆淮安往荷花池过去了。 白素素心急如焚,大脑不断地转着,想要找到一个办法将陆淮安就走,顺便还能自己全身而退。 她眼看着那人用胳膊夹着陆淮安已经朝着荷花池过去了,她搜寻了脑子里的所有主意,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完美的办法,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先救人才是要紧的。 「放开那个孩子!」 午后安静的后花园中,女人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吓了两个男人一跳,其中一个很快转过头来。 那人一转头,白素素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人身高中等,面貌也是普通,只是右脸有一颗很大的痣格外显眼。 这张脸她见过,而且就是最近才见到的。 最近府中在盘查去年的账目,所以外面不少管事都在这几天进府里对账。白芷之前偶然遇到过一次,想着她一个妾室不方便被陌生人看到,便躲到了一边。 她最近见到的生人也就那么一次,之所以会在那么些人中唯独记得这个人,也是因为他脸上有个很大的黑痣,匆匆一瞥,却留了印象。 那人不成想假山上竟然还躲了个人,想起刚才他们说话的内容很有可能被这个女人听到,顿时面色大变,眼中流露出凶狠的光,脚下刚动了动,站在假山上面的白素素就先开口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下孩子走吧,这会下人们午休也该结束了,一会我大喊几声,你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的确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很快后园中便会有下人们走动。若是惊动了人,想走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那长着黑痣的男人脸色更难看几分,他眼光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假山底下的男人,之后咬了咬牙,将拎着的陆淮安扔到一边,自己转身匆匆走了。 白素素却并未松口气,低头静静的看着假山底下的一处,那里到现在依旧可以看到一片衣角,可见站在底下的人还在那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和她在客栈中偶然听到的那个声音很像,她想看看这人的容貌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的等着。 很快远处传来说话声,原是下人们往园子这边来了,白素素听到声音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她开口道,「你的同伴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底下没人回应她的话,脚步声响起,那衣角动了动,很快有男人的身形露出来。 白素素愣了愣,那人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睛,那眼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像是刀子一样锋利。 呵! 这是那男人离开前发出的一声冷笑,白素素不知道这笑有什么意思,但能听得出来里面明显的轻蔑。 她有预感这个人会功夫,而且身手不低的样子。她现在有些害怕了,生怕这人直接把她杀了灭口,毕竟那实在太过容易了。 短暂的对视,白素素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想着要是这个人敢轻举妄动,她就扯着嗓子嚎几声把院子里的护卫引来。 那人看了她几眼,而后转身进了假山里面,白素素等了会也没听到动静,估摸着人应该是走了,便赶紧从假山上爬下去,跑到躺在地上的陆淮安边上,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那黑痣男人怕陆淮安乱叫引来其他人,所以将他捉住的时候便给弄晕了。白素素探了探他的呼吸,想着应该是睡着了没什么大碍了。 第67章 白素素低头打量着陆淮安的长相,倒是个十分好看的孩子,皮肤很白,睫毛长长的,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陆大人。 她瞧着竟是觉得很有趣,非但不觉得这孩子讨厌,更是奇怪的心里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这感觉还没容得她深想,很快外面寻找陆淮安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了。 中午睡觉的时候奶娘打了个盹,没成想陆淮安就偷着跑出去了,她醒来一看人没了,吓得大热天直接浑身冒了冷汗,这么小的孩子一旦有个什么差池,她这命也不用要了。 奶娘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就是不见人影。她没办法只好去找罗氏。 罗氏听说陆淮安没了的时候差点从晕了过去,急匆匆便让下人去找。 四下都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罗氏也有些坐不住了,正要亲自出门去找的时候,就听到下人回报说是人找到了。 罗氏一颗心刚松下来,待听到是白姨娘找到的时候脸色又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白素素抱着陆淮安进了屋子,罗氏一看人晕了过去,立刻让人去叫大夫,自己又亲自过去接了陆淮安抱在怀里,急匆匆进屋里去了。 大夫来的很快,检查之后说只是晕了过去,大约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大碍。 罗氏放了心,白素素站在一旁却满心疑惑,她明明亲眼看到那个黑痣男用什么东西在陆淮安鼻子前晃了晃,然后他才晕倒的,怎么会是因为太热呢。 又过了会,陆淮安便醒了过来,一看到罗氏哇的一声就哭了,罗氏也红了眼眶,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还温声哄着。 白素素看着这一幕瞧瞧退到了外间等着,今日的事情罗氏必定要问她经过的。 果然等了不多时,罗氏便出来了。白素素也没瞒着,她将自己遇到陆淮安的经过如实说了。 罗氏听完拧起了眉头,那个黑痣男她有印象,乃是外院的一个管家,名叫王义。 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青梅,冷着脸道,「派人去查下王义现在在哪里,把他带来问话!」 青梅应了声,出门吩咐人去了。 白素素便坐在屋子里静等,下人去而复返没耽搁多少时间,却带回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王义死了,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 这下不仅是白素素愣了,就是罗氏也跟着愣住了,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好像有什么阴谋笼罩在陆府上空。 王义突然的死亡,让陆家也警觉了起来,晚上陆大人回来之后特意找了白素素,让她把白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番。 白素素说完之后,又不自觉的皱起了眉,陆之远便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在客栈听到的那件事吗,我今个听到的声音和那天是一样的。」 陆之远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他自然是记得白素素跟她提过的那件事。 她听到的消息是在京城的三里胡同住着一户姓朱的人家,那人的计划就是和这户人家有关系。 陆之远之后派人去三里胡同查了,却并没有这户人家,且整个三里胡同一户姓朱的都没有。 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白素素后来也以为是自己那几天身体不好产生的幻觉。直到今天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以及王义上吊自杀的事情,再一次将她的记忆拉了回来。 那天的事情她没听错,的确有人要对陆家不利。 「对了,你是说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最后是进了假山再就没出来了吗?」陆之远问道。 白素素点点头,「我想假山里面肯定有路,不然他怎么会往那里面走。」 这点陆之远也想到了,带着人赶到了假山那边,进去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那假山只是个掩饰,里面有机关,打开之后连通了底下的一条密道。 路的尽头连着的是城外一处林子,周围很少有人出没,只有洞口有几个不太明显的脚印留下。 陆家院中竟然还有能通到外面的路,陆家众人竟然浑然不知,这次若不是白素素偶然碰上了,等之后有人顺着这路进府,后果不堪设想。 陆之远去找陆老爷子,向他询问这条密道的来历。 「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还会有人知道。」 陆老爷子也觉得很奇怪,陆家这条密道留下来至少有几百年。陆氏建府初期,那时候朝廷局势不稳当,陆家先祖怕哪天荣华富贵不保,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条生路,所以暗中名人挖了条密道。 可随着一代一代过去,陆家越来越富贵,那密道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到了陆老爷子掌家之后,便让人移了假山在上面盖住了路口,再就一直到现在了,若不是今日有人从里面离开,连陆老爷子本人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第68章 陆家的密道,连陆氏子孙都未必知道的地方,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陆之远也不得不重新正视这件事情,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恐怕陆家被人盯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之远一直早出晚归,他再次派人调查了三里胡同,这一次还真的查处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胡同里不久前确实搬走了一户人家,却并不是姓朱的,而是姓禾。 这户人家在一个月前搬来,平日里也很少跟周围的邻居们说话,家里大门也是从早关到晚,所以邻居们对这户人家都不了解。 衙差在周围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同样的,转眼间三天过去,京城依旧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传出来。 越是如此就越不让人放心,陆之远只能加派人手继续查下去。 另外一方面,宫中也出了事。 贤妃娘娘触怒龙颜,被贬至冷宫,等级也从四妃之一便到了宫人。 消息一出,满朝震惊。 其一,贤妃已经位极四妃之一,且是四妃之首。朝中无皇后贵妃,这些年份位最高的也就是贤妃,这样的身份说贬就贬,且还是直接降成宫人,可见事情不简单了。 其二,贤妃是陆氏所出,虽不是嫡枝,但也代表着天家对于陆氏的宠信,也正因为如此,贤妃进宫十几年一直荣宠不衰,甚至一度宫中传出过圣上有意立贤妃为皇后的消息。 如今说贬就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不由得让人怀疑,贤妃之事也许只是一个先兆,圣上要动陆家了。 陆老爷子接到消息也坐不住了,一方面派人到宫中打探消息,另外一方面召集了陆家众人商量对策。 宫中那边目前为止什么消息都没流出来,好像一切都如传言中那样,是贤妃做了错事,惹怒了圣上,这才被贬。 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贤妃背后有陆家,陆家又和太子是一脉相承。寻常小事即便圣上愤怒生气,也绝不至于二话不说直接从四妃贬到了宫人。 玉华堂中,陆家男人们坐在一起,都为了近日发生的事情愁眉不展。 陆之远尚未回来,陆老爷子看了看在座的两个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辈子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自小就文武双全,可惜年少早夭。剩下的老二老三,一个不学无术,一个沉迷享乐。没有一个能够替他分忧,也就是老三给他生了个孙子这点让他觉得老怀安慰一些。 陆政鹤坐在椅子上,他手里拿着杯茶,垂眸喝了一口掩饰住了眼底的神色。他如今也算是陆家的长辈,陆老爷子便也叫了他一起过来,商量对策。 「大哥,这事你怎么看的?」陆老爷子朝着陆政鹤问道。 闻言陆政鹤抬起头,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思考道,「此事依我所见,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不知道咱们陆家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提起得罪人,陆老爷子第一反应就是三皇子了。 但那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若说现在三皇子报复陆家,那未免也太过沉得住气了。 几年前三皇子因为救驾有功不仅恢复了皇子的身份,还获得了圣上的格外宠爱,加上三皇子对朝中之事一向能提出切合圣上心思的意见,甚至一度风头盖过太子。 圣上为了彰显对三皇子的宠爱,更是将协理朝政的权利给了他。要知道自古以来,能够协理朝政的除了储君就只有辅政大臣,哪有储君尚在却将权利交给一个皇子的做法。 朝中有不少流言就此传了出来,甚至传的最厉害的就是圣上要废太子。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若没有大的德行有亏,怎么可以轻易被废黜。 即便是流言传出来,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陆家和太子是紧紧绑在一起的,太子若是有事,陆家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因此陆老爷子连同朝中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一道上了奏折,意思就是要圣上收回让三皇子协理朝政的旨意。 皇帝刚下的旨意不到三天就被大臣们逼着收回,心里头着实很郁闷,当时硬是将奏折压在龙案上几天没动,最后也是无法才将成命收了回去。 陆家得罪三皇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虽然面子上还没彻底撕破面皮,但也只剩下那一层随时捅破的面皮了。 陆家的男人们正在商量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的一些对策,相对于前院的气氛紧张,后院中却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白素素睡了个午觉刚起来,这会还有些困,眉目间颇有些不高兴。她瞪了眼将她吵醒的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猫,没好气地哼了哼。 刚才她睡的正香的时候,就听到一声猫叫,最后成功把她给吵醒了。小瓶儿正巧从外面回来,见她醒了笑道,「可巧了,厨房送来了甜点,刚做好的玫瑰乳和甜豆糕。姐姐你来尝尝看。」 第69章 白素素听到说是有吃的东西,被吵醒的不悦消散了不少。 食盒打开,小瓶儿将里面两个精致的小碟子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一盘甜豆糕配上一碗玫瑰乳。 这两样都是她的心头好,若是往常定是拿起来便要吃的。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从醒来之后到现在一直没什么胃口,光是看着这两样东西就觉得饱了。 她不想吃可有想吃的,一声猫叫声再度传了过来,她抬头便看到一只胖猫在看着自己。准确的说是看着她手上那块甜豆糕。 白素素觉得好笑,便将甜豆糕放在了手心上,拿她逗胖猫过来吃。 胖猫也是经逗,上蹿下跳的甩动着肥胖的身子去抢夺她手心里的那块甜豆糕,那笨拙的模样把白素素逗得不停的笑。 后来她玩累了,胖猫也有些累了,她便将甜豆糕喂给了胖猫,果然有了吃的东西,刚才还没什么精神的胖猫一下子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白素素笑道,「不仅是个胖猫还是个馋猫。」 胖猫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冲她喵喵的叫了两声,那模样好似在抗议她刚才的评价。 白素素觉得这只胖猫是有点成精了,怎么会这么通人气,想着便让春兰去查查是谁养的猫,若是无人认领,她便自己养着。 春兰领命出门去查猫的来历,白素素则是低头看着胖猫吃东西,等它吃完了甜豆糕又拿了玫瑰乳喂它,显然这是一只喜欢吃甜食的猫,它吃饱喝足以后,跑到门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开始晒太阳。 这一副丝毫没当自己是外人的大爷模样,让白素素又是觉得有趣又是好笑。 她看胖猫吃的有食欲自己也觉得有些胃口了,捏了块甜豆糕刚要往嘴里塞的时候,门口刚才还懒洋洋窝着的胖猫突然叫了起来。 那叫声太过凄厉,吓了白素素一跳,也顾不上吃了,赶紧走到门口去查看那胖猫如何了。 她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胖猫断气了。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猫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 胖猫刚才也就吃了她味的东西,这会突然就死了,白芷也不傻,略微一思考便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玫瑰乳和甜豆糕里面有问题。 小瓶儿就陪在她边上,此刻也是被吓到了,连忙取了银针出来,伸手往玫瑰乳里面一插,再拿出来银针已经泛黑。 陆之远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被吓白了脸坐在屋中的白素素,他一路也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有人在白姨娘的饮食中**。 白素素心中惶惶不安,这会见到陆大人,眼眶不由得泛红,她扑到了陆大人怀里,低声道,「我害怕。」 若不是她运气好,吃掉东西前先喂了胖猫一些,那此刻死去的就是自己。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手脚发凉,说不上来的害怕。 陆之远感受到了怀里小女人的情绪波动,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白素素还是觉得害怕,但这会看到陆大人在身边到底情绪缓解了不少。 陆之远也没催她,一直等着她自己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开口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对你下手。」 厨房是什么地方,是掌握着陆家三餐的地方。如此重要的地方竟然被人轻易便钻了空子,**想放进去就能放进去,今日是运气好,那下一次呢,运气不好吃了会怎么样。 陆之远不敢想象,他唯一知道的是此事必须要严查,一定要将藏在后面的那个人揪出来。 既然此次问题出在吃的上面,那第一个要查的自然是厨房。 陆家大厨房所有的人加一起一共是二十二个,这些人有的是陆家的家生子,有的是从外面庄子上调上来的,有的是走了关系从外面进来的。 陆之远将此事交给了庄嬷嬷去查,庄嬷嬷领了命之后迅速带人来到了厨房,将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庄嬷嬷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下人们,伸手狠狠一拍桌子,「都要翻了天了,连主子的饮食中也敢放不干净的东西,一个个是不是嫌好日子过的多了,非的找点不痛快才行。」 庄嬷嬷在府中下人们中一向很有威严,这会见她动了这么大的怒火,下面的下人们一个个的也都吓坏了,低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有胆子大一些的悄悄问道,「庄嬷嬷,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动这么大的火?」 庄嬷嬷冷着脸指了指桌上的碟子,「这甜豆糕和玫瑰乳是谁送给白姨娘的。」 她的目光在眼前下人们脸上扫了一圈,面无表情的道,「这两样东西里面被人下了剧毒,险些伤到了白姨娘。如今二爷让我查出是谁做的,你们要是敢瞒着或者包庇,一律按照共犯处理。」 第70章 闻言面前的下人们都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脖子,许多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而后又都低下了头。 庄嬷嬷被他们气的伸手狠狠一拍桌子,「你们以为这样不说话就能逃得过去吗,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都不看说,那我就让人报官,将此事交给官府解决。」 官府是什么地方,就是好人进去也得蜕一层皮,他们这些下人们提起官府两个字便觉得无端的害怕和恐惧。 话音落下,有战战兢兢的小丫头两腿一软,险些跪倒了在了地上,她面色发白的道,「是奴婢送去的,可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东西是银杏交给奴婢的。」她说着便伸手指着旁边另外一个丫鬟。 被她这样一指,那叫银杏的丫鬟顿时面色一白,她开口道,「东西是奴婢给的不假,可奴婢什么都没往里面放。」 庄嬷嬷皱眉看着小丫鬟道,「你们平时都是负责做什么的。」 那小丫环如实说道,「奴婢是负责洒扫的丫鬟。」 银杏低声道,「奴婢是负责给各院送饭的。」 庄嬷嬷是宅中老人,自然是很快听出了问题所在。 银杏按理说应该是送饭的丫鬟,可那天送饭的却不是她,因为银杏突然闹了肚子,便将厨房准备好的饭食交给了洒扫的小丫鬟。 这一交一接的过程中便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银杏是将食盒放在门口一段时间的,而后才让小丫鬟去拿,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一段时间食盒根本没在她们手上。 事情问到这里也问不出其他的事情了,不管是银杏还是那个小丫鬟一听就是被人利用了。但庄嬷嬷又不是普通的人,她转念一想,既然这边查不出什么,那就换个方向继续查。 荷风院收到的食盒并不是白素素点的东西,而是厨房突然送来孝敬的。 一般厨房都会有这个惯例,给府里的主子们做些零嘴吃食送去,主要也是在主子们面前露露脸,混个脸熟。 若是平时也不会有奇怪的地方,可这次之所以让庄嬷嬷起疑的就是这送去的两样东西。 甜豆糕和玫瑰乳。 这两样吃食都是南方的食物,玫瑰乳还好说,因着玫瑰有理气疏瘀的作用,京城中的太太小姐们都会没事喝上一碗。可甜豆糕就不一样了,这是地道的南方吃食,在北方很少人会吃这个。 归根究底是因为甜豆糕的做法,它是用豆子发酵而成,做的时候为了口感香还加了猪油调味,因此带了些又甜又酸的怪味,北方人是个有八个都吃不惯那个味道,因此这东西也很少人知道。 白素素是跟着陆大人在南边待了三年的,可这件事知道的却并不多。 当年白姨娘意外出事,陆大人心里还是存了点希望,因此对外只说白姨娘去家庙给陆家祈福去了。后面虽然私底下立了墓碑,但因为尸体没找到,加上她本身是妾室进不去祖坟,所以这件事便这样一直拖了下去。而这几年在南边白素素用的也是白芷的名字,所以对很多人来讲白素素这个人是一直在庙里待了三年的。 算起来白素素跟着陆大人回来才月余时间,因她初来乍到怕太过张扬,所点的食物都是中规中矩的,就是贪嘴的时候也是点些小笼包,汤锅子之类的。 甜豆糕的味道一开始白素素也不喜欢,但是毕竟在南边待了几年,因着陆大人没事喜欢吃几块,她跟着习惯了倒也不觉得难吃。 按理说就算厨房想要巴结她也不会做这些东西,毕竟连对方口味都没拿捏得准,倒不如做些普通的糕点稳妥。 庄嬷嬷循着这条线索,很快便找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据银杏交代,东西是厨房的张婆子交给她的,说是给白姨娘特意做的。 庄嬷嬷当即命人提了张婆子前来问话。 张婆子吓得跪在地上,还没等开问便自己一股脑的将知道的都招认了。庄嬷嬷听完却没松口气反倒是眉头皱的更紧。 据张婆子说她前个在后院躲懒,偶然听到有两个小丫头再说话,她们说的就是白姨娘近来想吃甜豆糕和玫瑰乳了,可无奈京城中的点心铺子做的都不合口味。 张婆子就是南方人,只是后面跟着男人到了京城,甜豆糕和玫瑰乳这两样是她的拿手好戏,只是这边人口味很少吃,所以也没什么机会显露身手。她听到这个消息脑筋一转便知道怎么做了。 她在厨房一直被人压着出不了头,加上前者子又因为采买瓜果被管事的给教训了一顿,罚了一个月的月钱,这心里着实有些气不过,这会她便想巴结巴结白姨娘,若是她做的东西入了白姨娘的眼,那以后好日子自然也多。 于是张婆子说做就做,按照地道的江南做法做了这两样吃食让人送去了荷风院。 庄嬷嬷知道问题就出在那两个说话的丫鬟身上,可张婆子对那两个丫鬟是一问三不知,根本没见到样貌,只听了个声音,这样又去哪里找。 第71章 事情到现在又没了线索,庄嬷嬷一方面派人将府中的丫鬟们叫到了一处,让人领着张婆子一个一个去辨认,一方面又着人沿着**这个线索去查。 毒死胖猫的**是放在甜豆糕里面的,那**成分庄嬷嬷让人查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药,这种药一般会点医术的人都能配置出来,所用的药材也是寻常药店买的到的。 虽然配置简单,可这药里面有一味百草却不那么好弄到。 百草是一种寻常的草药,若是往年来讲满山都是根本不值什么钱,可去年产百草的药山出了场虫患,那虫子也是奇怪,专门挑着百草祸害,不到一个月山上的百草全被虫子吃了。虽然后面当地药农紧急补救起来,抱住了其他的药草,可百草这一味却没了。 因为稀缺所以价格很高,可百草又不是什么日常必须的药草,因此虽然价格高,但买的人也并不多。药铺见这药草又贵又不好卖便也不进货了。 所以说京城的药铺中,能有百草的还真没几家。 可制作这种**,百草又是必不可少的一味,还是剂量最多的一味,所以近期肯定有人在药铺买过百草。 庄嬷嬷想明白之后,当即将推测结果告诉了陆大人,陆大人派人出去在京城药铺中一一盘查谁家近期卖过百草。 白素素这几日就待在屋子里等消息,小瓶儿和春兰两个经常给她带回来一些事情的新进展。 陆府中的丫鬟数量内外院加一起足足有上百个人,这些人分布在各个院子里,这会突然叫到了一起数量着实不少。 这么些人当然不可能同一时间全部叫到一起,于是便按照院子为单位,由人领着张婆子挨个院子走一遍,每到一个院子便让丫鬟们都出来,一人对着张婆子说上一句话,然后再由张婆子分辨是不是那日听到的声音。 这一晃就是两天,府中的院子基本都走了一遍,可张婆子那边却依旧没什么进展。 「我说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当时听到的是什么声音?」陪同的丫鬟叫兰欣,她皱着眉面色不善的瞪着张婆子。这几天的温度格外高一些,尤其是到了中午,日头照的人浑身都出了汗,确实是容易心烦意乱。 张婆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怯懦懦的声音小声道,「记得。」 「咱们府里就这么些人,你眼瞅着都听了一遍,难不成那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兰欣不乐意的反驳道。 张婆子心里头也直犯嘀咕,这都过了几天了,她确实也不敢说一定记得当时那声音是什么样子,可她真的能确定这几天听到的都不是那天说话的那个人。 「哼,我看你就是个老滑头,你等着我告诉庄嬷嬷去,看她怎么修理你。」兰欣见张婆子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当即拉着她便要去找庄嬷嬷告状。 张婆子也怕庄嬷嬷,就不想去,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结果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进府里送菜的小厮。 那两个小厮抬着一筐菜正往厨房走,冷不丁的被张婆子一撞,一筐菜便都洒到了地上去。 其中一个顿时急得直跳脚,「我说你们哪里来的,怎么走路不看路呢,这好好的菜都弄烂了,让我们怎么交代?」 兰欣不想担干系,赶紧将责任推了出去,「这可和我没关系,都是她撞得你们,你们有事找她去。」 张婆子自然也不是肯吃亏的主,气的伸手指着兰欣怒道,「你少睁眼说瞎话,要不是你追着我不放,我怎么会撞到人?」 两个人各执一词互相都想把责任推给对方,那抬菜的小厮不乐意了,他气的指着两个人道,「我不管怪谁,反正是你们弄坏了我的菜,一会你们自己去跟管事的解释吧。」 「我们赶紧走吧,管事的要催了。」一直没开口的小厮一边低头收拾掉落在外面的菜,一边朝着同伴说道。 张婆子突然皱了皱眉,她看了眼说话的小厮一眼,而后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闻言那另一个小厮叹了口气,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也低下头收拾起来。 等两个小厮离开之后,兰欣又抓着张婆子的袖子道,「走,我们去找庄嬷嬷去。」 张婆子这回没反抗,她眉头皱着看了眼那两个小厮离开的方向,一边任由兰欣拉着她便往庄嬷嬷的院子里去了。 庄嬷嬷这会刚收到外面的消息,出售百草的药铺已经找到了,经过盘查,京城中的药铺只有一家胡同里的小铺子有百草的存货。 据那药铺老板说前几日确实有人来买过百草,还是一连买了一斤,因为今年百草稀少价格偏贵,这草药根本一年都卖不出几株,所以药铺老板对这个事情还是挺有印象。 买药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穿着很普通但是出手阔绰,那一斤药草十两银子连还价都没有,直接付了银子走人。 第72章 药铺老板依照记忆画了那人的容貌特征,庄嬷嬷看着画像再度头疼了,真是有鼻子有眼的一幅画,可也只是有鼻有眼,连个明显特征都没有,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想找到跟做梦一样。 庄嬷嬷正犯着愁的时候,便有人说张婆子来了。 张婆子进门便被扯着她进门的兰欣告了一状,兰欣是庄嬷嬷身边的,脾气火爆,庄嬷嬷没少为这事训她,这会听到兰欣一个劲的告状,不由得责备道,「让你做点事你就跟吃了炮仗一样,什么时候能稳重一些。」 兰欣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着,「都是这个张婆子耍滑头,我才没有冤枉她哩。」 庄嬷嬷不去理她,转头看向张婆子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婆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愣了愣,见庄嬷嬷面露不悦之色,忙开口道,「我,我好像是记错了,那天说话的是个男人。」 庄嬷嬷愣了下,兰欣却是怒道,「好你个张婆子,我看你是纯属胡说八道,你一会说是女人,一会说是男人,这男女声音那么明显,怎么会听错!」 兰欣说的也正是庄嬷嬷所想的,但她到底是持重一些,虽然也同样不相信,但到底没有贸然开口便斥责,而是将目光投注过去继续看着张婆子,等她接下来的话。 张婆子被看的有些紧张,其实她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测,这是她突然之间的想法,因为刚才遇到的那个抬菜的小厮给了他这个想法。 那小厮文文弱弱的,说话更是小声小气,那样的人若是刻意尖着嗓子说话,声音应该也和女人差不多。 张婆子记得那日她听到的那个【丫鬟】的声音就很奇怪,乍一听是个女人,可就是透着股子奇怪。当时她也没想太多,便想当然地以为是个丫鬟了,直到遇到那个带着点女气的小厮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那天她根本没见过说话之人的容貌,若是个小厮假扮的,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想法张婆子到底要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庄嬷嬷会不会相信,她心里还是没什么底的,毕竟听起来很像在胡说八道。 张婆子一直没说话,庄嬷嬷就一直等着,倒不是她有耐心没催促而是她看出来张婆子有话要说。 「嬷嬷,我看她就是存心在拖延时间,哪有什么丫鬟,我看就是她自己故意想还白姨娘的。」兰欣可不像庄嬷嬷有耐心,她见张婆子不说话,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想了个最直截了当地办法,「这等刁奴就应该交到官府去治罪。」 张婆子一听说官府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也不管说出来到底会怎么样,连忙开口道,「我,我那天听到的声音乍一听又尖又细,所以我也就当她是个丫鬟了。可现在想想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鼻音很重,好像是有人刻意做出来的。」 庄嬷嬷陷入了沉思中,她对此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目光冷漠的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兰欣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之前都没想起来声音奇怪,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张婆子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心里头也送了一大半的气,这会也知道若是找不到那个人,自己谋害白姨娘的事情铁定是逃不开的,自然也不会瞒着什么了。 「兰欣姑娘还记得我们刚才遇到的那连个小厮吗,其中有一个说话就是细声细气的。」张婆子说道。 兰欣冷笑了两声,「你莫不是要说,我们那么巧遇到的那个小厮就是冒充丫鬟的那个人吧。」 张婆子摇摇头,将目光看向庄嬷嬷,「自然不是他,我只是说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个男人冒充的,就是不知道府中有没有那等人。」 庄嬷嬷一向在外院行走,又加上是陆大人的心腹,平时接触的人也很多,若是有这样的人她自然会知道。 「兰欣,你先带她下去。」庄嬷嬷开口了。 兰欣自然是领命,朝着张婆子挑眉,「走吧,还等着什么呢!」 张婆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庄嬷嬷一脸的严肃,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随着兰欣一道出了门去。她现在是半带罪之人,想回到自己的屋子是不可能的,暂时都只能在柴房里待着。 庄嬷嬷等人出去之后,坐在屋内待了有一刻钟,而后起身匆匆出门去了。 陆之远这会正陪着白素素说话,虽然她前几天刚受了惊吓,但还是不能待太长时间。 现在家中有丧事在身,若是他在妾室屋子里待得时间太长,未免会被有心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圣上一直提倡以孝治国,家中有丧事,若是被人举报在丧事期间与府中妻妾厮混在一起,那罪名可就大了。 白素素也知道陆之远的为难,他能来看自己已经很高兴了,见他坐了会便赶紧催他走,陆之远见了无奈又好笑,「虽然家中有丧,不宜在你这边多待。但你前几日被吓到了,我来看看你也不是大事。不用太担心了。」白姨娘是正经的妾室,在府中却险些出了事,于情于理的来看看都应该,这说破天了也没人管得了。 第73章 见他如此说,白素素这才放了心,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话,见时候不早了,陆之远便起身走了。 白素素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难掩心事重重。 她这几日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些很奇怪的事情,她怀疑是失忆前的事情,可那些事好像和现在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让她实在想不通。 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梦里没有罗氏了,罗氏很早之前便病逝了,她是陆大人身边唯一的人。可如今罗氏明明就好端端的活着,虽然听说身体不大好,但是看面色也不是会随时没的样子。 梦里还有很多事情,纷至沓来让她的思绪一度极为混乱。 这样的一个怪梦,按理说她不该对想,可偏偏那些支离破碎的事情里面有一件是她不得不在意的。 陆家被抄家,陆大人被斩首。 ☆☆☆ 陆之远刚出院门就听到吉祥跑过来说是庄嬷嬷有急事找他,人已经等在书房了。 他猜测着应该是**之事有了眉目,便加快步子往书房去了。 书房内。 光线明暗交错照在屋子里,书桌后面的男人皱着眉,他听完庄嬷嬷回禀之事便一直是这个表情,一脸的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会雷雨交加一般。 「你是怀疑那个冒充丫鬟的人是大伯公的身边的人?」若是这话是其他人说的,先不管说的话真假,首先就要挨一顿板子。 陆政鹤如今是握着西南一方兵权的大吏,这样的人除了当今剩下,其他人是动不了的。而圣上显然把西南的兵权当成自己的亲兵对待,对陆政鹤又是极为信任,自然不会随意动他。这件事若是信口开河,一旦传出去,那至少也要落一个诬陷朝中大员的罪名。 庄嬷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路之后才决定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据张婆子交代,她那日听到的说话声极有可能是一个男人假扮的。而奴婢记得大伯公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形男似女的。」 庄嬷嬷说的人叫陈财,是陆政鹤身边的人,进府那天陆政鹤身边的那些人都是庄嬷嬷进行安排的,而陈财又显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四十上下的年纪了,却一根胡须都没有,喜穿一身白,说话走路都极像女子。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人奇怪,所以才多看了几眼,但也没去多加关注,之时粗略有一个印象。 这个人陆之远并没有多加主意,这会听庄嬷嬷提起来,也不由得想起了去药铺调查的人回来也似乎说了这么一句,当时去买药的那个人,说话也是有些女气。 他不由得又想的更多了一些,若此事真是陈财在背后捣鬼,那又代表了什么呢。 这件事容不得他去多想,多想无益,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查出来陈财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往下要查的事情就不是庄嬷嬷可以插手的了,事情关联到了陆政鹤,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陆之远任大理寺卿的时候,为了查案方便,专门培养了一批人,方便为他调查一些重要的情报,这会自然是将此事交给他们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让陆之远意外又不意外,去药铺买百草的那个人的确是陈财,虽然他做了乔装,又换上了粗衣,但还是被药铺老板给认出来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买药的是陈财,那伪装成丫鬟的十有八九也是他。 陆之远接到消息之后并没有立刻命人去抓陈财,也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了,甚至让庄嬷嬷那边继续在府中调查丫鬟们。 这件事让他想到了很多事,陈财和白姨娘无冤无仇的,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对她下手,唯一有的理由就是日奉命行事。 至于奉谁的命那也显而易见了。 陆政鹤为什么要对白姨娘下手呢,明明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甚至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事出必有因。 陆之远闭着眼睛回想着府中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冷不丁的就想起那日陆淮安被人劫持的事情,当时就是白姨娘碰巧躲在假山上,加上那时候府中下人们刚才午歇结束,那两个人怕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放了陆淮安,急匆匆离开了。 会不会是因为白姨娘碰巧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让那日之人觉得危险,所以才想要杀人灭口。 这个念头一闪过,陆之远心下便整个一个咯噔。 祖父有多信任陆政鹤他自然是清楚,甚至不只是祖父,陆家众人包括自己都是极为敬重这个大伯公的。若是他真的存了害陆家的心思,那真是会置陆家于死地。 夏季最炎热的那几天,白素素病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度过了几天。 她之所以生病,归根结底还是被牵连到了。 第74章 乔氏和妾室在花园中不知道为何闹了起来,最后更是闹到大打出手的地步,白素素那天正好在花园里散步,就这么巧合遇到了。 按理说以她缩头乌龟的性子,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去参与,只是她想走,偏偏乔氏不让她走,还非要拉着她当帮手。 乔氏和那两个妾室自来就不和,这会又因为几句话闹了起来,乔氏脾气不好直接动手要打那两个妾室,岂料对方也不是好欺负的,两个人联起手便跟乔氏对打了起来。 白素素夹在中间,也没能耐阻止,她就是单纯的想避开,双方战斗力都太强,她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殃及到。 「你们两个小贱人,看我今天不撕烂了你们的嘴。」乔氏冷着脸,语气是十足的厌恶,她说着便朝着那两个妾室扑了上去。 那两个妾室也知道乔氏厌恶他们,都闹到现在势不两立的地步了,就算两人这会跟乔氏赔礼道歉说好话,依乔氏的性子也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与其如此不如出几口恶气也是好的。 说话功夫,乔氏在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妾室肚子上之后,另外一个妾室便回手趁着乔氏身形不稳推了她一把。 乔氏站着的位置身后就是荷花池,入夏之后府中池子里重新蓄了水,已经没到脖子那么高了。 白素素站着的位置离乔氏不远,眼见着她要掉下去,下意识便想伸手拉她一把,谁知道她把乔氏拉上了岸自己却被乔氏一扯,直接掉进了池子里。 她水性不好,加上掉进去摔得狠,口里猛地灌了几口水,直接将她呛得脑子放空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地泡在水里也不知道多久,久到她以为自己这下是完了,耳边又响起来些说话声,很乱的声音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可她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都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眼皮睁了睁,看到了一张张带着担忧的脸,又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素素睡了好几天,这几天对她来讲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像是个看戏人,看着那里面一幕幕升起又落下,喜怒哀乐熟悉又陌生,她无力去改变,只能接受。 梦醒了,烧也退了。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窗外雨声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声响,白素素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菱纱帐,屋内有淡淡的药香味浮动,她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很快屋门被人推开,药香味更浓了一些,她转头看着进来个身穿翠绿衣裳的丫鬟,那丫鬟见到她看着自己立刻露出惊喜的神情,转头便朝着门口叫道,「快来人啊,姨娘醒了。」 那声音中气十足,震得白素素两只耳朵一直打颤,她觉得自己肯定要被震晕过去了。 等人都进门之后,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白素素由她们扶着坐了起来,喝了杯水,又缓了缓神,这才觉得心里清明了起来。 「我睡了又几天?」白素素这会整个人还没力气,说话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今个已经是第四天了。」说话的丫鬟是春兰,她这几日一直守在床边,看得出基本没睡什么觉,眼底还带着明显的青色。 白素素点了点头,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小瓶儿,同样的也是两个黑眼圈挂着。 她心中十分感动,拉着两个人的手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回去睡会。」 两个人自然都不同意,最后在她的坚持下,小瓶儿先回去休息,春兰先配着她,等小瓶儿休息好了再回来换春兰去休息。 白素素靠在软枕上,额头上还缠着抹额,这会动一动头就疼的厉害,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疼的厉害,隐约是肿起来了。 她记得当时掉下池子的时候,好像是撞到了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怪不得这么疼。 「姨娘先喝药吧,大夫说这个药您醒了就要喝的。」春兰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面前,药碗边上还放着一盘蜜饯,想来是给她准备喝完药解苦味的。 白素素坐起来把药喝了,又捏了颗蜜饯含在嘴里,嘴巴不那么难受了,她看着春兰问道,「我睡了几天只觉得脑子里面浑浑噩噩的,你挑点这几日府中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吧。」 她这话问春兰便是问对了,春兰在府中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这会自然是将这几日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多少事,统共能称得上是个事的就两件。 一个是三夫人乔氏被关了禁闭,命令事陆老爷子亲自下的。据春兰说她晕了之后陆之远接到消息去了一趟陆老爷子屋子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陆老爷子就下了命将罗氏关禁闭。 白素素听着还挺解气的,想来定是陆大人去告状了,不然陆老爷子多少年不管府中事情了,怎么会突然就罚了乔氏。 「另外一件事什么事?」白素素问道。 第75章 闻言春兰面上有些犹豫,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道,「是关于淮安小少爷的。」 白素素正在伸手拿蜜饯,闻言手指问问一顿,很快又恢复到了正常,她塞了个蜜饯在嘴里,而后道,「哦,他怎么了吗?」 春兰叹气,想着她现在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犹豫了片刻便道,「就在您昏迷的第二天,淮安少爷也病了。同样的也是高烧不退,一直烧了三天了。」 白素素随口哦了一声,又道,「那夫人呢?」 「夫人急得连太医都请来了,可不想最后查出来是出水痘。」提起这两个字,春兰面色有些不安。 小孩子最怕的便是水痘,患上了十个有八个都得死,唯一侥幸活下来的两个中又至少会有一个是傻子。 水痘的感染期限就是三到五岁的小孩子居多,而且只要患上基本上都是丧命的结局,极少数的能够安然无恙的挨过去。 白素素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些会不过神来,她手指一松蜜饯便掉在了被子上,春兰见了赶紧上去将掉落的蜜饯捡起来,又赶紧擦干净上边的盐渍。 「那现在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春兰摇了摇头,「还没呢,早晨的时候还是烧着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白素素没说什么,她知道水痘是什么,因为她小时候就患过水痘,一开始是发烧,烧退了之后浑身上下便开始出疹子,这是最关键的时候,若是挨过去的人便会破皮结痂,可若是挨不过去,那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还没到晚上的时候,关于陆淮安出水痘的消息又有了新的进展,不仅是陆家,京城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患上了水痘,而且照目前的发展来看极有可能是演变成瘟疫。 此事很快也引起了朝廷的重视,为了不传染给其他人,朝廷亲自派人将患病的孩子同意送到一个地方去看管,等水痘退了才会将人放出去。 一开始所有人家里人都是不同意的,可随着患病的孩子越来越多,京城中也开始人心惶惶起来,朝廷的官兵便开始一家家的寻访,将有问题的孩子都要带走。 陆家这边罗氏自然是不愿意将陆淮安交给官兵带走,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家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圣上亲自在朝中问了陆之远关于陆淮安染病的事情,还示意他将陆淮安交给官兵带走。 陆之远无法,虽然不是明着下圣旨,但这其中的意图也够清楚了。他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找罗氏要带走陆淮安。 罗氏自然不会同意,跟陆之远在书房大吵了一架,最后结果就是她再不同意也得将人送走。 陆淮安被人送走了,罗氏也就此病倒了。 白素素听完春兰带回来的消息,面色长时间没什么表情,她听到春兰还是心有余悸地声音,「现在京中到处都在抓高热不退的人,幸亏姨娘您退了烧,不然就危险了。」 春兰的话正好给白素素提了个醒,她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便跟春兰说自己困了,让人退出去了。 晚上陆之远回来,见她面色已经好转了不少,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见确实是不烫了这才放了心,「不发烧了就没事了,养上几天也差不多该好了。」 白素素没说什么,抬头看了他好一会,才慢慢收回视线点头,「我知道了。」 晚上陆之远照例要去书房休息,白素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着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陆淮安那张肉嘟嘟的小脸。 第二天,陆府又出了事。 白素素又发起了高烧,听说人已经快要烧迷糊了。 大夫来开了药,又给下了几针,却仍旧不见好转。府里开始传着消息,说白素素是染上水痘了,消息一出立刻人心惶惶。 陆之远刚狠狠斥责了传消息的下人们,外面便有官兵进府了,要将白素素带走隔离起来。 白素素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城里患水痘的人不少,朝廷为了防止疫情蔓延将有患病征兆的人都区分隔离了起来,安置在了城外的隔离区。 陆家在城外有庄子,陆大人走了关系自然不用送到隔离区而是直接去了庄子上养病。 白素素到庄子上的当天便退烧了,她不过是因为前阵子风寒没好利索才又烧了几天,并不是水痘。但现在京城里患病的人越来越多,郊外的庄子上空气反而更好一些,所以陆大人也没着急接她回去,让她在庄子上安心住上一阵子。 对外,陆之远也是担心有人还想对白素素下手,所以他并没有将白素素痊愈的消息传出去,只称病情未见好转。 白素素便在庄子上住了下来。 她是住下来才知道的,陆淮安也被安置在了这个庄子上。 白素素是第三天才知道的消息,听说陆淮安的情况并不怎么好,高烧一直没有退下去,情况很是危险。 第76章 她去看了陆淮安,看着他被烧的红扑扑的小脸蛋,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陆之远也放心不下陆淮安,他这段时间是一直派人在寻找位神医,当年临安府瘟疫盛行的时候,就是那位神医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最后事情才得以平息下去。 神医姓胡,全名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但因着医术精湛,所以便得人尊称一声胡神医。 陆之远收到消息,前阵子有人看到胡神医在京城附近出现过。于是他便派人在京城中到处寻找这个人,可无奈的是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几波了,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庄子上情况很不乐观,陆淮安得情况若是再没有办法,恐怕撑不来三天,心里头似烈火焚烧一样,可偏偏他还要告诉自己不能慌张,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下来。 丫鬟端了杯茶进来,茶水滚烫,他冷不防地端起便烫了手,下意识的便将被子摔倒了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他这个举动把丫鬟吓了一跳,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陆之远眉头锁着,他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白姨娘端着茶杯慢悠悠喝茶得样子,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在临安府治理瘟疫偏偏自己也患了病,几度便要撑不下去,那时候就是白姨娘不顾性命危险,来伺候他的。 所幸的是后来找到了胡神医,将瘟疫解除了,他也因此事而得到了朝廷的赏识。 当时胡神医帮着他治好了瘟疫,依照陆之远的意思是向朝廷举荐胡神医,让他进入太医院,这样才能学以致用。 但是他的想法刚提出来就被胡神医一口回绝了,陆之远当时也是年轻气盛,觉得被扫了面子,心中对胡神医便十分的不满。 这种不满一不小心就牵连到了白姨娘身上。 那时候白姨娘伺候他也有一段时间了,整日憋在屋子里有些坐不住,加上他身体痊愈,所以那几日白姨娘便总缠着他想出去走走。 若是平时陆之远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发怒,偏偏那日赶上他再一次在胡神医那边吃了闭门羹,心中不爽到了极点,肚子里憋了一腔怒火,一不小心的就将火气发泄到了端茶进来的白姨娘身上。 他记得当时也是拿着一杯热茶,砸到了地上,说是发泄一番,实则也是自己气性太大,拿着白姨娘撒气了。 当时白姨娘就红了眼,明明心里头委屈还只能给自己赔礼道歉。 陆之远摔了茶杯这气也就消了大半,后来又费了些口舌哄了哄,才将人给哄好了。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好端端发什么脾气呢! 他记得没错当时将胡神医的事情跟白姨娘抱怨了一番,他以为白姨娘会和平时一样安慰他几句,没成想她却说胡神医拒绝进入太医院才是造福百姓。 当时陆之远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天下医者何止千万,可能进入太医院的只有寥寥数人,且都是赫赫有名的妙手神医,胡神医怎么会不想去太医院呢。 白姨娘当时听完他的话说了句什么陆之远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的就是白姨娘对胡神医做了个评价,「这人不像是个神医,倒像是街头算命的神棍。」 当时的一句玩笑话,不过两人闲话一番,过了也就忘了。 陆之远这会看着洒在地上的茶水,那些闲话便一股脑的自己都冒了出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喊了人进门。 门口站着的是朱平,这几年朱平也长高了不少,皮肤黑了,人也瘦了,但目光炯炯有神,整个人也显得很有精神,再不是当年那个傻头傻脑的愣头青了。他如今帮着陆之远管着外面的事务,鲜少回到陆府。最近也是事情太多,陆之远这边人手不够用便将朱平又调了回来。 朱平听他声音急切,赶紧的便进门听命。 陆之远略一琢磨,便走到书桌前,扑来一张京城堪舆图,拿着朱笔在上面一一做了标记,而后拿着交给了朱平,「在这些地方着重派人去找。」 朱平打开图纸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惊讶,陆之远在图纸上标记的地方都是京城中最下九流的地方,不是贫民聚集之地,就是市井赌坊,更有胡同口的闹市区。 这些地方在他印象中丝毫和神医出没的地方挂不上勾,他印象中的神医应该住着京中最好的客栈,吃的是京城中最高档的酒楼,交往的人都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这样才符合神医的身份。 陆之远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胡神医这些年声名在外,即使是皇亲国戚见到了他也都是以礼相待,勋贵之家更是以得到他一纸妙方而荣。 这样的一个人物却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露面,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更显得神秘。 他之前让人找胡神医的地方都是京城中富裕繁华之所,这会突然想起当年白姨娘的一句笑评,才发觉他的方向错了。 第77章 朱平领了命派人在京城里又找了一天,这一回却很快带回了好消息,胡神医找到了。 人找到的时候,那个被人穿的神乎其神的神医正蹲在墙角,骗两个孩子手里的糖吃。当时朱平远远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差点把他当成叫花子了。尤其是那老头儿一头油乎乎的头发至少半年多没洗过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颇有些不愿意相信,「您就是胡神医吧?」 他心里暗暗祈祷对方说自己不是,可偏偏那老头抬眼皮瞅了他一眼,很随意的就承认了,「啊,是我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朱平叹了口气,他当初是见过这个神医的,果然过了几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抱拳行了个礼,还没等开口,那边胡神医就先开口了,「行了行了,你有事等会说,没看到我正在骗小孩子吗!」 朱平面皮抽了抽,他想尽力保持淡定的模样,但还是一不小心破了功。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了,骗小孩子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那胡神医自然不会理会朱平的想法,他这会正眼巴巴盯着那两个孩子手里的糖人,使劲浑身解数想给骗来尝尝。 朱平听着他拙劣的骗人技巧,抬头无语望了会天,他特别希望自己找错人了。 胡神医最后是被带回去了,当然是强行被带回去的。因为他非要先去吃碗阳春面,吃完阳春面还要吃烤鸭,吃了烤鸭又想吃点心。 朱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觉得自己不能太过放纵这个胡神医,于是也不管他怎么想,一股脑的先给强行带走再说。 胡神医已经好几年没见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家了,记忆中好像有一家姓陆的就喜欢这么干,话没说几句就先给人抗走再说。 等他被塞进马车又摇摇晃晃的给拉到了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他看了眼门匾上那个大大的陆字,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户人家有点不讲理啊。 陆之远在屋子里已经等的有些心急如焚了,他都准备自己亲自出门去见那个胡神医的时候,下人们说人已经被朱平给带回来了。 一般人家待客都有专门的厅堂,像是对待不同的客人有不同的厅堂,胡神医这些年在京城中混的不错,所以一般都在招待贵客的厅堂中。 他以为陆家也会是如此,可没想到人刚被领到堂中,屁股还没沾到椅子,甚至连被茶水都没见到,就又被人拉着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京城外一处郊区的庄子面前了。 陆之远从前面一辆马车上跳下来,走到胡神医面前,对他作了个长揖,「胡神医得罪了。」 胡神医黑着一张脸,心想你小子还知道得罪了,他哼了一声,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就敢绑人。」 陆之远听着他的大嗓门,不由得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有求于人他也只好陪着笑脸,「实在是家中有病人才来不及跟您细说,望您见谅。」 胡神医听着他这没什么诚意的话越发怒火中烧,「你有病人就了不起吗,我今个还就不给你治了。」 「你要是不给我们治病,我就把你扔到村里的池塘中喂鱼。」一个更加蛮不讲理的声音响起来了,胡神医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就说嘛,怎么那么巧都是姓陆的,感情还真是这家。 正是七月流火的季节,按理说天也应该一天天转凉,但今年的夏季好似格外长一些,也格外的热一些。 白素素在庄子上也不无聊,因为庄子上除了有山风花月,还有个可爱的小人陆淮安,当然如果没有臭老头胡神棍就美满了。 不管白素素再怎么看不上胡神棍这个人,但就凭着他治好了陆淮安这一点就值得被当成贵客供着。 天气转凉一点的时候,白素素突然特别想吃羊肉馅的饺子。 她也就是某一天随口说了一句,但也没好意思专门去找管事的要一只羊吃。她不提但不妨碍管事的自己的打听她的喜好。 庄上的管事姓张,人称张管事。 自从白素素住下来之后,张管事便一直留心观察着,一开始并没有太过热衷的巴结。 毕竟人是送到庄子上养病来的,大户人家的庄子用处就多了,像是那些不受宠,没人嫌弃了的妾室丫头都会给一个养病的由头,扔下去就不管了。 张管事一开始也以为白素素是这样的,但一转眼就过去两个月,他亲眼看着自从这位白姨娘住下来之后,原本安静的庄子顿时就热闹了起来,隔三差五的便有人送上些东西来。不仅是东西一车一车送来,就连平时一年到头不露面一次的陆大人,这两个月跑庄子也跑的勤快。 张管事也是个脑筋灵活的,他在庄子上待了好几年了,平时也没什么油水捞,正想着能不能活动下关系换个地方混,这机会就来了。 第78章 正想着如何才能巴结上陆大人的这个宠妾的时候,便听说了白素素想吃羊肉的事情,他乐了,想要别的没有,想吃羊肉那不都是现成的嘛,庄子上就养着羊,专门就是供给陆家的主子们食用的。 张管事立刻让人动手宰杀了一只羊,处理干净后送到了白素素住的院子里。 白素素这会正坐在炕桌上吃着厨房新做好的炒蚕豆,乍一听来送羊肉还是惊讶了一下,但转念间也明白过来了这位张管事的用意。 张管事将羊送了,自然不能这么直接走了,白素素算是陆家半个主子,既然住在庄子上,张管事自然要进来见个面的。 白素素是在堂屋里见的张管事,他是个不到四十的人,留着八字胡子,小眼睛,穿一身不大合身的灰色粗布衣裳,整个人见到她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和恭谨。 「小的张有才见过白姨娘。」张管事说着便弯腰朝着白素素行礼,态度十分谦卑。 张管事虽说是陆家的家生子,但怎么说也是个管事了,白素素一个妾室顶多算是半个主子,自然不能拿大失了分寸,见张管事行礼之后她便忙开口道,「张管事快快起来,我可担不起您的大礼。我现在住在庄子上还要劳您费心了。」 「不敢不敢,小的能伺候白姨娘是小的的福气才是。」张管事态度更加恭谨谦卑。 白素素便又接着说了几句辛苦以及表达了对送羊肉来的感谢。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将场面话都说完了,张管事手边的茶杯也正好空了三次。 张管事送完了羊,便告辞了。 白素素原本以为他能借机说一下自己所求之事,但这位张管事却好像压根没准备提一样。白素素见此对这位张管事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不管怎么样,有了羊肉就能吃的上羊肉饺子了,这会天刚刚转凉,正好是吃羊肉最好的季节。 当天白素素就吃上了热腾腾的羊肉饺子,咬一口羊肉的香味加上韭黄的鲜味混合到了一起,好吃的让人忍泪盈眶。也不知道庄子里面的厨师是怎么调的馅料,那味道竟然比在陆府大院中吃的更加美味几分。 她吃着吃着一个不小心就有些撑到了。 羊肉足足送了一只过来,厨房师傅们也不小气,这饺子包的分量足足的,白素素自己吃完了还剩下很多,她便做主分给了身边的下人们,让大伙都尝了尝。 「茗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这次白素素到庄子上身边伺候的小瓶儿和春兰都没跟着来,她们两个都是白素素信得过的人,府中还有一个小金草,她这么一走哪里放心的下,便将两人都留下了。 原本想着到了庄子上之后在附近的农家找个伶俐的丫头,没成想就遇到了茗香。 茗香以前就是伺候白素素的丫鬟,只是在白素素不在的这三年中得罪了三夫人乔氏,被找了个由头给扔到这庄子上自生自灭了。 庄子上消息滞后的厉害,所以茗香也并不知道白素素已经回来了,乍一看到她,整个人都是愣住的状态。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白素素第一次看到茗香的时候看着她问道。 「姨娘?」茗香愣愣的开口,话一开口的同时她也回过了神,眼中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后面的喜极而泣,这一系列的过程反映出来的心里变动,白素素都看在眼里,她更加确信茗香和她以前应该是很熟悉的。 「姨娘,真的是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茗香眼眶红红的抹了把眼泪,她这会觉得可解气了。她是三年前被送到庄子上的丫鬟,追根究底还是和白素素有关。 当时白素素失踪一直没有消息,陆家其他人都默认了她不在人世的消息。但茗香不信,她心里就是一直坚信,白姨娘傻人有傻福,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这样想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想,茗香也是偶然听到了乔氏院子里的几个婆子们谈话,说是白姨娘出了事再也回不来了。当时茗香气不过,便上去跟那几个婆子争吵了起来,吵来吵去的最后更是动起了手来。 茗香一个人小胳膊小腿的自然打不过乔氏屋子里那几个婆子,她吃了亏回去之后将事情跟春兰说了,两个人之前还有点小矛盾,但在白素素离开之后奇迹般地站成了一队,很是团结。 春兰力气有的是,加上她平时就有点侠义精神,一听茗香被人欺负人,而且还是被说白姨娘坏话的那几个人欺负了,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有点半愣头青,一听说经过立刻拎着个棍子便冲了过去,仗着自己力气大又拿着棍子,将那几个婆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茗香就在一旁看着,她打架不如春兰麻利,但可以站在边上是不是得下点黑手之类的,让对方吃点暗亏。 两个人难得的配合如此默契,将那几个婆子狠狠修理了一番。 乔氏院子里的人被人堂而皇之的就打了,那几个婆子一个个捂着脸便去找乔氏告状去了。乔氏和陆之远关系本就不好,这会一听说自己院子里的人被继子的一个妾室院子里的人打了,整个人脸色就不好看了。 第79章 按照乔氏的意思,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既然是春兰和茗香两个人做的事情,那就将她们两个都发卖出去好了。 茗香见此便将事情揽在了身上,说一切都是她指使的,春兰什么都不知道。 乔氏自然不会相信茗香的话,还是坚持将她们两个都发卖走。 事情闹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惊动了陆老太太,当时陆老太太亲自发话,既然茗香是挑起争端的人,那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吧。 茗香想着不用被卖掉有个安稳的窝比什么都强,所以也没觉得太不甘心,拎着个小包袱就走了。 这一住就是三年过去了,茗香每天在地里劳作,倒是难得的觉得平静。她偶尔也会响起陆府的人和事。 「让你担心了。」白素素握着她的伸手,人一靠近她便自动的将目光落在了茗香的大肚子上面。因着最近天气凉,所以茗香也穿了宽大厚实的衣裳,将肚子遮起来若不注意确实很难发现。 「几个月了?」 「已经五个月了。」茗香还有些羞涩,两个脸蛋红扑扑的,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当年茗香一个女人到了庄子上,周围到处都是男人,加上乔氏关照过,她那段时间着实受了些苦。只是后来遇到了个庄子上的佃户,赵大山。 赵大山人如其名,长的跟座大山一样,又高又大,加上他五官粗犷,说话嗓门还大,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吓到。 最开始茗香也是很害怕赵大山的,每次遇到他都躲得远远的。直到有一次茗香再次被庄子上那几个恶棍欺负,碰巧看到了刚下田归来的赵大山。茗香当时也是害怕急了,朝着赵大山便开口求救。 赵大山是个勤奋朴实的人,平时就是靠着在庄子上佃一些田地种着,他没有什读过什么书,却难得的有一颗热心肠。当时看到茗香被人欺负,赵大山当即便撸起袖子跟那些人理论了起来。 对方人多,赵大山只有一个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最后虽然那几个恶棍被打走了,他自己也负了伤。 茗香心中觉得有些愧疚,便趁着赵大山生病之际每日在家中熬了骨头汤去看望赵大山。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熟悉了,庄子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他们两个熟悉了之后茗香才知道赵大山一直没去媳妇,主要是因为家里穷。 别人嫌弃赵大山没有银子,可茗香却看中了他的人品。所以也不在乎其他的,毅然决然的嫁给了赵大山。 这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 白素素听着茗香说起自己这三年的经历,看着她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自然而然的幸福,知道她并没有委屈自己,而是真的过的不错。 她也是由衷替茗香高兴,虽然她现在的记忆依旧七零八落,可一直在慢慢恢复中,全部记起来过去的事情也只是迟早而已。 茗香月份不小了,虽然总是说自己没事可以伺候白素素,可她让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给自己端茶送水,实在有些压力大,因此便好言相商将茗香劝走了,还跟她保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她随时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陆之远留胡神医在庄子上也是打着替白素素恢复记忆这个主意,过去他私心里并不想白素素记起来以前的事情,但他也看得出来,白素素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十分在意那份过去。他看在眼里,于是也不再反对。 白素素知道陆大人的打算,可她觉得陆大人是多此一举了,这个胡神医一看就很不靠谱。他自从住下来之后就每天吃吃喝喝,每次找他问诊都是找借口推辞。 今个天气不好不适合问诊,明个心情不好也不适合,后天睡得不好,大后天就是肚子不舒服。 总而言之借口层出不穷,而且每一个都特别敷衍。 到了后来白素素就不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每天闲着的时候不是琢磨些新鲜的吃食让厨房做就是懒洋洋的躺着。 她和陆淮安住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墙,她这边经常做些吃食也不好意思吃独食,便让人送去给陆淮安一份。 她原本也只是单纯的喜欢陆淮安这个孩子,觉得他肉嘟嘟的小模样简直就是陆大人的缩小版,所以便自然爱屋及乌喜欢几分。可她的好心并没有得到隔壁的认同,每次她送过去的东西都是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吃了几次闭门羹她便也不去发那个好心了,只关上门自己吃。 隔壁的陆淮安每天闻着从墙头飘过的香气,馋的是口水直流。可自己这边的厨子总是做不出那么好闻的味道。 一开始他便闹着要吃可奶娘总是一本正经的告诉他那些东西不好吃,吃了会生病。 他还不太懂生病是什么,但却知道生病要喝药,喝很苦很苦的药,所以他便不敢再提了。 奶娘们见如此吓住了陆淮安心里十分高兴,小孩子都胆小,只要稍微吓唬一下,立刻就听话了。 第80章 如此又过了几日,陆之远来了庄子上。 白素素想着庄子上新鲜的瓜果蔬菜都是现成的,便让人着手准备就地取材,做了一桌子宴席,所用的都是庄子上自己出产的。 她这个无意的举动没成想却正好拍对了马屁,陆大人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虽然不比酒楼做出来的精致,但胜在纯天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陆之远心情大好,便想起了隔壁的陆淮安来,当即命人将陆淮安接过来一道用饭。 奶娘们敢给白素素吃闭门羹可绝对不敢给陆大人闭门羹,接到命令之后连忙抱着陆淮安来到了白素素住的院子。 陆之远一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都三岁了还被抱着走的陆淮安便有些不悦,放下筷子声音便有些不悦了,「这天还没冷起来,刚入秋你们怎么就给他穿这么些?」 虽说现在早晚有些凉,可以适当的加减下衣物,但也不至于这个季节就开始穿棉袄了,倒不是不舍得那一两件衣裳,而是这样做很容易一冷一热的将孩子闹病了。 对于陆之远的质问两个奶娘连连告罪,保证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白素素这会已经让人过去给陆淮安身上的厚棉袄给拿了下来,身上乍一轻松,陆淮安也觉得心情高兴,见陆之远和白素素都坐着,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虽说动作不娴熟,但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行李了,这边让他们高兴了好一阵。 饭桌上,一开始陆淮安还不敢用筷子,主要是因为临出门前奶娘们告诉了他,不要随便吃白姨娘院子里的东西,否则就要喝药。 陆淮安一直牢牢记着,所以等开始用饭的时候,他便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嘴边都开始流口水了,可却强忍着没提自己也想吃一口的事情。 最后还是陆之远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伸手便夹了块现烧的鸡肉在他碗里。 陆淮安舔了舔嘴唇,他心里已经很想吃了。 小孩子在美食面前抵抗力是很弱的,他看着碗里冒着香气的鸡肉,很快将奶娘们说的话忘在了脑后。 正式开始用饭的时候,白素素一边拿着筷子慢悠悠的吃饭一边趁机打量一下陆大人和陆淮安这对父子。 说实话陆淮安的面貌继承了陆大人大部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着都十分完美了。面前坐了两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让她想不关心都难。要么说是父子呢,这个陆淮安就连吃饭的习惯都完美的继承了陆之远。 陆淮安就是这样在白素素的院子里吃了一顿饭,后面就被奶娘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就是从这一天你开始,陆淮安一闻到隔壁院子传来的香味就朝着要吃。 奶娘们一开始还拿话骗他,可这孩子天生就是个不容易骗得,最后架不住一直闹着要去隔壁,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奶娘们只好厚着脸皮装作忘记了给白素素吃闭门羹的事情,领着陆淮安就上门去了。 一开始就是单纯的陆淮安想吃东西,但是每次都是两个奶娘一同陪着,总不好陆淮安自己吃,其他人一直看着。 白素素也不是小气的,便让人也拿着碟子将吃食盛了些出来给那两个奶娘吃。 两个奶娘最开始还推辞说不要,但是后面走动的次数多了,也就不那么坚定了,见有人给她们也带了一份吃食,便乐呵呵的接了吃起来。 俗话说吃人嘴短的确是有道理的,自从那两个奶娘吃了白素素院子里的东西,便有些不好意思背后说她坏话了。渐渐的对于陆淮安总是往白素素院子里跑的事情也假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素素便这样和陆淮安熟悉了,这孩子话不多,也不淘气,你给他一个东西他能安静的玩上一天,说白了就是从小就有当闷葫芦的潜质。 这点随爹。 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半个月,天真的冷起来的时候,庄子上接到了新的消息,说是罗氏派人来了,要接陆淮安回府了。 其实陆淮安的水痘已经治好了有段时间了,罗氏每天都不放心他留在庄子上,原本一早就想把他接走,可陆之远却说庄子上空气新鲜,适合养身子,便让陆淮安多住了些日子。 这会天气冷了,庄子上保暖不如府里到位,陆淮安年纪又小,罗氏自然舍不得他继续在外面受苦,便让人去接他回去。 白素素和陆淮安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之间倒是积攒了不少的友谊,这会见陆淮安要离开了,她心里头说不上来的舍不得。 不舍归不舍,该走的也留不了。 陆淮安离开之后,白素素突然觉得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平时有说有笑的院子这会安静的像是没人居住过一样,丝毫没有了早先温暖鲜活的气氛。 她正黯然神伤的时候,下人回禀说是胡神医来找她了。 白素素心里虽然不大信任她,但是既然是陆大人安排的,她怎么都要装装样子让这位胡神医把把脉才行。 第81章 胡神医第一次给白素素看诊的时候,并没有像普通大夫那样号脉,而是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 白素素被看的着实有些不自在,便那袖子掩面假装咳嗽了两声,「胡神医您看完了吗?」 胡神医收回视线之后又自言自语了几句听不懂的话,最后神叨叨的说道,「你这不是病而是劫。」 白素素听着这话忍不住好笑,「您感情不仅会看病,现在还会看相了?」 胡神医听着她如此打趣的口吻便知道她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想着自己在庄子上好吃好喝了半来月,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便难得大发善心提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你的命数既定,若是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倒是不错。可若是记起来过去,便是改了这既定的命数,那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了。」 白素素听着他这番话,心中并未当回事,她觉得是这个胡神棍自己医术不行,所以才说些话强撑着而已。 胡神医又暗自打量了她一眼,心想着这个白姨娘的命格好生奇怪,按理说她是断命,命中注定要孤独一生的命格。所谓断命就是命中带着劫难,意思就是要想平安就只能斩断一切牵绊,其实这样的命数常伴青灯是最好的选择。 胡神医一边观察着她的命数线一边犹豫要不要将这话说出来,后来犹豫了一番决定还是不说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命数知道太多并不见得是见好事,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过的潇洒快活。 这位白姨娘的命数线现在看来也不仅仅如命数线上显示的一样,许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改变了既定的命数。他仔细看了看,只觉得那命数之中好像又混合了什么看不透的东西,似迷雾一样捉摸不透。 命数既然改了,那之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是喜是悲也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白素素听着胡神医说了一通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绕来绕去的直接把她给绕晕了,不过最后有一句话她还是听懂了,那就是,顺其自然。 送走了胡神医,白素素回屋子里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对话,她突然一拍脑门,气恼道,「我差点让他给忽悠到了,这个老神棍还骗我一条羊腿!」 话音刚落,陆之远刚好一只脚迈进门槛,自然是讲这话都听到了耳朵里,他走过去笑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见到是陆大人来了,白素素忙起身要朝他行礼,却被陆大人握着手扶起来,顺手又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来,「说说,是为什么事生气?」 「还能为什么事,自然是为了那个胡神棍!」提起来白素素就一肚子火气,便将胡神医如何忽悠她,又如何骗了她一条羊腿的事情都给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陆大人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又听着她孩子气的抱怨丢了一条羊腿,忍不住仰倒在了后面的软垫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素素原本以为陆大人会站在她这边一起同仇敌忾,却没想到被他笑话了,顿时有些气恼,随手抽了个软枕便扔到了他身上,「这事我看八成就是您和那老神棍一起谋划的!」 这软枕正正好好的砸在了陆大人的脸上,同时也将气氛一瞬间砸的安静了下来。 白素素顿了顿,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她刚才一定是中邪了,竟然做出了打陆大人的事情。 虽然她只是一时间闹得忘了身份才做出来的举动,可男人为天,她一个小妾竟然把天给打了,这要是追究起来够她被人扔出去打死的了。当然她不觉得为了这事陆大人会把她打死这么严重,可也不好说陆大人因此觉得失了面子,从此之后就不理她了。 白素素停顿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瞬,可脑海里已经自动补出了一幕悲欢离合的大戏出来,她现在已经能想到自己被陆大人抛弃,最后被赶出去,无依无靠,流落街头的惨状了。 陆之远没说话,一来确实被吓了一跳,作为男人还没想到有一天被一个女人给拿枕头打了。二来他确实觉得白姨娘这个人最近被惯的有点无法无天,别看她表面上装作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骨子里可不是那么温顺,颇有些成为母夜叉的潜质。 对此,陆大人也在脑海里也自动上演了一幕关于白姨娘凶残起来的样子,顿觉不寒而栗。 他神色严肃了起来,不行,绝不能给白姨娘机会变成母夜叉,必须要及时给纠正过来,否则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白素素眼巴巴看着陆大人脸色越来越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完了完了,瞧瞧这副表情,明显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她心里头苦啊,已经做好准备马上就要被厌弃了。 「大人。」这一声堪称是百转千回,尤其配上那眼波如水的眸子,简直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白素素这一招属于自学成才,平时惹了陆大人不高兴,她只要这样很快便能得到原谅,这次自然也准备故技重施一番。 第82章 可她想的太简单了,陆大人淡淡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甚至语气都是淡的要命,「嗯。」 白素素苦着脸,又要陪着笑脸,「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知道错了,刚才不是故意的。」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个字音几乎是像是蚊子叫一样憋在了嗓子眼里。 陆之远随口哦了一声,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流露出任何想原谅她的表情出来,白素素顿时就有些慌了。 要知道对一个依附男人的小妾来说,这件事已经是足够大的事情了,这关系到以后她是喝粥还是吃肉,必须要重视起来。 一招不行便再接再厉,她见陆大人不为所动,便想通过转移话题来让他消消气,于是她主动说起来件庄子上的趣事。 「我这几天听说件有意思的事,说给您听听,您看好笑不好笑。」她一个干巴巴的开场白,果然得到的是一个类似于白眼一样的冷漠回应。 白素素忍者尴尬,继续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故事。 这事确实是她听说的。 茗香现在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大了自然不方便伺候她,白素素让她先回去养身体,可茗香自己待不住,想着白素素在庄子上定是无聊又没什么事打发时间,便隔三差五的来一躺,给白素素讲些外面的趣事听。 今日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叫杏花村的地方。 刘大牛是个庄稼汉,和村子其他人都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种地就是他一辈子做的事情。 刘大牛年过二十却没有娶妻,主要是因为家里父母早逝,除了留给他一间破草房几亩田地,什么都没留下。 这些年刘大牛就是靠着那几亩薄田过日子的,可随着年纪大了之后他也想娶房媳妇,过些自己的小日子。 找了附近的媒婆,结果却没有一家姑娘想嫁给他的。 原因很简单,就是一个字。 穷! 一般庄稼人嫁女儿,虽说不求能大富大贵,至少也要个温饱,可这刘大牛家一穷二白,谁嫁过去都是吃苦的命,自然不会有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 如此就又拖了两年,刘大牛满了二十。寻常男子十六七岁家里便有人张罗着婚事了,可眼瞅着刘大牛都二十了,依旧没人愿意嫁给他,这可把他愁坏了。 这日刘大牛提了两坛子酒来到了他爹娘的坟前,一坛子敬给了父母,另外一坛子自己捧着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他心中苦闷难解,便想找父母说一说。 一坛子烈酒下肚,他整个人便有些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了个窈窕身影从林子里面走了出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锦衣华服,面容姣好,朝她笑眯眯的说话。 刘大牛闻着香风一时间觉得自己如坠仙境,眼前的女子好像是仙女一样,跟他软语轻声的说着话,还交给了他一个做卤味的秘方,那仙女说只要他按照秘方上写的法子去做卤味卖钱,很快就能娶上媳妇。 喝醉了的刘大牛自然是连连应是。 当时灌了很多酒,刘大牛没多久便睡过去了,等人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揉着脑袋回想着梦里遇到的那个仙女,心里想着要是能把仙女娶回家当媳妇该有多好。他自己傻笑着一摸床边便摸到了一张纸。 那纸上写着的就是做卤味的秘方。 刘大牛一下子愣住了,心里难掩激动万分,这不是梦,真的有仙女来给他赚钱的秘方了。 他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去镇上买了方子上写的所有配料,按照比例放在锅里煮了起来,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方子到底能做出来什么东西,而做出来的东西要是不能卖掉又会怎么样。 让他没想到的是,等汤汁熬出来便有着难以言说的香味,加上提前准备好的肉类,放进去很快便卤煮出来一锅上等的卤味。 刘大牛知道他的好运气来了,他借了辆车子将做好的卤味拿到附近的镇子上试着卖一卖。 镇上不同于村子贫穷,不少人家隔三差五吃顿肉还是没问题的,卤味也是各家各户都会做的东西,将肉放在配好料的锅里煮好拿出来,便成了。 可平常人家做的卤味调料只有酱油,盐,这类最常见的东西,味道自然也就算不上多好。但刘大牛的卤味不同,味道浓郁咬上一口不仅有肉的香味还有调料的鲜味,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加之他的卤味价格实惠,因此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在附近有了名气。 刘大牛卤味卖的越来越好,他也从每天做上一锅变成了一天两大锅,三大锅这样卖。到了后面连酒楼都找上了他,要从他手里长期购买卤味来给客人做下酒菜。 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他一个人忙活不开了,便所幸拿赚到的钱在镇上租下了一个铺面,雇了两个伙计,风风火火的开起了铺子。 第83章 刘大牛的头脑在做生意方面似乎也有天赋,他研究了下卤味单子,将最开始的配方做了些改良,很快又试做了些其他味道的卤味推广了出去。 生意越做越大,消息也传回了村子里,以前都躲着他跟躲瘟神一样的媒婆们一个个挤破头登门了,各个说的天花乱坠要给他说个媳妇。 要是换做以前刘大牛肯定是乐颠颠地答应了,可是现在他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已经在梦中对那个仙女做了承诺,等他赚够了银子就去娶她过门。 刘大牛将他的卤味铺开到第八家的时候,他也到了二十五岁,转眼间就到了和梦中那个女子约定再见的时候。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知道那女子并不是什么仙女,他便更想找到这个人了。 这几年刘大牛的身份也从过去的刘大牛变成了刘员外,而这些年他一直也没忘记那个梦中对他施以援手的女子。 到了约定再见的那一天,刘大牛早早地便将自己收拾妥当,来到了当初遇到女子的那个小树林等着那女子的到来。 他从太阳还没升起就等着,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见到要等的人,身边的人都跟他说不要等了,那女子根本就不存在,而是他的一场梦。 刘大牛偏偏不信,一直等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终于心灰意冷,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远远的看这个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身子曼妙,正是他朝思暮想了几年的那个女子。 刘大牛和那女子见了面,但现实并没有他想的那般美好,那女子面纱摘下露出来半张丑陋不堪的脸,把刘大牛吓得连连后退。 若是几年前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能不挑剔女子的容貌,可过了这几年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笨拙的刘大牛了。在外面这几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他怎么能够接受一个容貌有损的女人呢。 那女子见他面露嫌弃的模样,心下了然,她往后退了一步,冲刘大牛道,「十年前,我在山中遇险,是你不顾危险救我性命。当时我身无分文答谢,曾答应你将来嫁你为妻。我赠你卤味妙方便是报答你当年救命之恩。若你不嫌弃我现在容貌是丑陋,这卤味方子便当作我的嫁妆,我自是履行诺言。可如今见你面露嫌弃,我也不愿你为难,从此我们便不拖不欠了。」 刘大牛一听这女子的话,才猛地想起来十年前确实救过一个小女孩,那时候她因故受伤倒在自己家门口昏迷不醒,刘大牛便好心收留了她。 后来那女孩名叫苏荷,后来身体好转便告辞走了,当时依稀记得好像说过这个承诺,但后来过了几年也没见那女孩回来,刘大牛便当她当时信口开河,时间一长便将此事渐渐淡忘了。如今一提起来,再一看眼前面貌丑陋的女子果然是有几分眼熟。 刘大牛脑筋活络,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自己生意。 如今刘记卤味铺子生意虽然做的大,但却一直苦于没有更好的卤味方子,就那么几样来回卖,时间一长客人们已经厌烦了。再加上如今竞争激烈,和他一样做卤味的铺子就有好几家,且价格低廉,他有几家铺子已经连续几个月亏损了。 他看着苏荷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忙摆出一副歉意的模样,朝着苏荷作了个长揖,为自己刚才的失礼向苏荷道歉,并表达了他依旧愿意迎娶苏荷为妻的事情。 苏荷见他前后反应有差,心中虽然有些怀疑,但见他的确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便有些相信了。 她跟着刘大牛回了家,一开始刘大牛对苏荷的确不错,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再加上外面也不知道是谁将他们的故事写成了话本子,在食肆茶坊里面传播开来,一时间周围热热闹闹的都在说他们这段故事。 不少人都说他们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刘大牛不嫌弃苏荷容貌丑陋还愿意娶她,更是被人称作有情有义。 因为这件事,原本生意上遇到的瓶颈也随着他们婚期将近完美的解决了。不少人听说了他们的故事都是深受感动,因此便常去光顾刘记卤味铺,甚至有远方慕名而来的客人。 刘大牛见生意好转,甚至比以前好火热,心中自然是高兴,他觉得苏荷就是他的福星,因此对她也格外的好。 说实话他们之间也是过了几个月恩爱的日子,苏荷也在成婚半年后查出有了身孕。 本事是上加喜的事情,可渐渐的周围渐渐有人开始背地里嘲笑刘大牛娶了个丑妻,甚至好几次都被他听到了那些话。 刘大牛刚开始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苏荷过日子。可渐渐的他也意识到苏荷的容貌的确太过丑陋,顶着这半张脸他半夜起来都要被吓一跳。他越来越不喜欢苏荷,一点点也不愿意往她屋里去了,到了后面更是在苏荷身怀六甲的时候接了两个美貌的小妾进门,将苏荷刺激的险些没保住孩子。 一朝有孕,辛苦十月。 第84章 苏荷这一胎怀的十分艰难,甚至在这十个月中又是连连遭受那两个妾室的恶意辱骂。最让她伤心的是刘大牛对此充耳不闻,眼见的她日渐消瘦,身体越来越差。 刘大牛之所以娶样貌丑陋的苏荷就是图个知恩图报的名声,如今名声得到了,他自然也就不再管苏荷死活。甚至是在听到外人的诋毁之后,他更加厌恶苏荷这个人,恨不得她早早死了才好。 那两个妾室看出了刘大牛的心思,暗中在苏荷的保胎药中放了红花。 苏荷那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一碗红花灌下去没多久便腹中疼痛难忍,最后孩子没保住,人也差点没了命。 刘大牛气恼苏荷没保住孩子,加上见她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更加看她心烦,在苏荷刚失去孩子的第三天便让人裹了席子给送出了府,对外却宣称苏荷是难产丧命的。 苏荷遇到刘大牛早已经心灰意冷,想着就此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老天似乎不想让她这么死了,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人救走了。 救她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刘大牛的朋友,和他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赵平。 刘大牛做生意赚了钱之后便急需人手,外面临时雇佣的人他又不放心,因此便回了村子里找了同村的几个年轻人出来跟他一起干。赵平便是其中之一。 苏荷和赵平不熟,只能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赵平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会经常来府中找刘大牛汇报,她碰巧遇上过几次,便也就认识了。 所以此次见救自己的人是赵平,苏荷还是有些惊讶,但她也懒得多想,如今她一心求死,根本就不想多活了。 赵平不善言辞,是个很朴实的人,他也不跟苏荷说话,只默默守在她身边,见她一动寻思的念头便出手阻止。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苏荷十分恼怒,骂也骂了,打了打了,可这个赵平就是块木头,油盐不进的,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生气,这让她心中怒火中烧。 这日赵平端着药碗进屋,照例没多说话,只言简意赅的说了四个字,「不烫,喝药。」 苏荷只要一见到他便忍不住生气,随手将药碗故意砸在了地上,药汁贱了赵平一身,原本以为这回他应该生气了,可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皱了皱眉,然后就默不作声的转身出门去了,过了会又重新端了碗新药回来,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语气,「喝药!」 啪! 又是一声响,苏荷再度将药碗砸在了地上,挑着眉冷冷的看着赵平冷笑,「你不用费工夫了,我是不会喝的。」 赵平这次眉头皱的更深,但是依旧没有发怒,他再度转身出门重新熬了药回来。 这样一连折腾了七八次,碗也咋了七八只,屋子里到处都是药汁的味道,赵平还是没生气,但是苏荷却怒不可遏,她指着赵平咒骂,「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死活。」 赵平闻言目光动了动,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眼神中似乎有些受伤,他默默转身出了门。 苏荷话一出口自己心里便有些后悔了,她知道自己不该伤害赵平,可她心里头有无数的怨恨,让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煎熬。 在她再一次试图想要伤害自己的时候,赵平终于发怒了,他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苏荷,不由分说地将她两手两脚给绑了起来。 而后的数天,似乎是防止她再生出任何想死的念头,赵平几乎是日夜守在她的床边,连眼睛都不合上了。 两个人就这样干耗了三天,因为赵平一直在她身边不走,苏荷自然没机会在寻死,同样的他们两个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饿起来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苏荷在赵平身边这段时间,寻死的心的确没有之前强烈了,她这会看着同样饿得不轻的赵平,虚弱的开口道,「你去弄点吃的来吧,我很饿了。」 赵平却不动,他再看苏荷的眼睛,好像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这样子又是让苏荷一阵气恼,她没好气地瞪着赵平,「你再不去弄吃的,我就会被你给活活饿死了。你放心吧,我现在不想死了,不会再寻死了。」 赵平这下表情才有些松动,起身去厨房做饭,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路走的一步三回头,许是他的模样太过认真严肃,倒是让苏荷心下微微动容,有一丝暖流流进了身体里。 苏荷就这样被赵平救了回来,放弃了寻死的心思。 她在赵平的家里住了三个月,将虚弱的身体也养的好了起来。她身体好了,可心上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眼见着刘大牛生意做的风风火火,马上就要迎娶继室,她更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屈辱。 赵平看出苏荷的痛苦,便决定带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苏荷却不想走,她这辈子都被刘大牛给毁了,她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她要报仇。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仇人如今却是富甲一方的员外,这悬殊的差距让她甚至都不能靠近仇人。 第85章 她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做不到,苏荷将主意打到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赵平身上,她苦苦哀求赵平帮她报仇,甚至为了达到目的更是提出了只要赵平帮她达成心愿,她就愿意嫁给赵平的话。 赵平当时很久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愿意帮苏荷报仇。 【卷五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娇妾》卷一 作者:蜜糖豆 02、《娇妾》卷二 作者:蜜糖豆 03、《娇妾》卷三 作者:蜜糖豆 04、《娇妾》卷四 作者:蜜糖豆 05、《娇妾》卷五 作者:蜜糖豆 06、《娇妾》卷六 作者:蜜糖豆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