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陆相逢挽挽胜》 1.傲慢的男主角 c市机场,夜晚19:17分。 梁挽现在有点暴躁,内心像是憋了一团火,被她的理智强行覆盖在薄薄的冰层之下,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喷涌而出。 她深吸了口气,对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里头的少女明眸皓齿,依旧是赏心悦目的美丽,可眼角的红晕泄露出些许泪水洗涤后的痕迹。 这种软弱实在刺眼。 她撇了下唇,翻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用遮瑕膏在关键处盖了一层,而后细细勾勒完上挑的眼线。效果显而易见,原本略带古典气质的长相当即转化为张牙舞爪的美丽。 隔壁有个在挤洗手液的小女生一直在偷看她,梁挽转过头,冲她挑了下眉。 小姑娘脸红,结结巴巴:“你、你好漂亮。” 是真的好看,不分雌雄对象无差别攻击的那种惊艳,叫人莫名其妙口干舌燥。 梁挽个子高,微微弯下腰揉了下小姑娘的双马尾,臭屁地笑:“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广播里提醒前往l市的航班开始登机,她抓过大理石台面上的小包,重新戴上那副能挡住半张脸的黑超墨镜,加快步子朝外走。 因为着急从纽约回来,直达航班售罄,她在国内c市转机回家,无奈经济舱也满了,她不得已买了贵出两倍的公务舱。三个小时的短途航程,相对这机票价格有些不值,唯一好处就是能在飞机上喝点酒精饮料。 她五岁学习芭蕾,高中毕业后进了国内最好的舞蹈院校,每日上课之前的惯例就是上秤测体重,超标一斤都要被老师骂到狗血淋头。 作为这一届最好的舞者,梁挽长期低碳水高蛋白饮食,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在被窝里吃点零食,继而被愧疚心折磨得睡不着,大半夜去操场挥汗如雨十公里。 在保持身材这件事上她对自己一向很严苛,然而今天当空姐询问是否需要喝点什么时,梁挽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红酒。 晃着高脚杯里的暗红液体,她垂下眼睫,心想—— 去他妈的,老娘今日一醉解千愁吧。 无视周遭的诧异眼神,她以喝可乐的方式一口气干掉了三杯,随后歪在座椅上。身体面对酒精相当诚实,意识没多久开始涣散,这种飘飘然的晕眩感叫人无从抵抗,她没怎么挣扎就陷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梦中乐声悠扬,她一身黑色纱裙,单足立地,伴着黑天鹅的背景曲,三十二圈挥鞭转一气呵成。谢幕时排山倒海的掌声和bravo,她这辈子没有这样满足过。 abt的首席舞者微笑着替她加冕,她弯下腰,闭上眼,想要感受这荣耀的一刻。 熟料花冠落在头顶的刹那,舞台动了一下,遂不及防从中间向两侧裂开,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失重感和下坠的滋味令人惊慌失措。 耳边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响,随后是重重的一震。 梁挽费劲地喘了口气,瞬间惊醒! 外头狂风暴雨,水雾漫天遍地,机舱窗户全被遮挡了。飞机刚刚落地,正在滑行中,看来是降落的几分钟太过刺激,邻座们都在鼓掌,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庆幸。 她没反应过来,半睁着眼,还有点晕晕乎乎。 前面发迹线堪忧的精英男子扭过头来,冲她比了比大拇指:“妹子真行啊,大心脏,我们都快吓尿了你还睡着在说梦话呢。” 梁挽:“……” 她是真没什么感觉,只恨太早落地,让那梦中的美妙场景不能再持续得久一点。 虚幻里有多满足,此刻就有多失落。 梁挽皱着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压着邪火,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下了飞机,到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犹豫半刻,她按下电源键,中国移动的字眼很快跳出来。 随后是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醒,号码是同一个,来自她那掌控欲十足的母亲。不但如此,微信提示也连绵不断。 梁挽拉着行李箱,边走边翻: 【你们老师说你提早回国了?】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甄选失败,后台和人撒泼打架,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最后以三个感叹号收尾。 联想到对方那张冷冰冰的芙蓉面上有可能出现的气急败坏表情,梁挽笑出声来,而后勾着唇把母亲的头像拖到了黑名单。 到了接机口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红色小奥迪已经在等她了。 左晓棠一脸不爽地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来:“你爹我加班到一半偷跑出来接你,知道风险多大吗?” “儿子接爸爸,不是天经地义?”梁挽挑了下眉,单手拎着行李,轻轻松松放到后备箱,随后跳上车,淡然道:“请你吃大餐,你带路。” 十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了l市最好的超五星酒店,五层有米其林二星的【渔火】,以手作寿司和空运的新鲜生鱼片闻名,当然,价格也和味蕾的享受成正比,贵得惊人。 梁挽进了日式包厢,把风衣外套交给侍者,盯着同伴的眼神意味深长:“你还挺会选啊。人均一千五的地儿,换一趟专车接机,我亏大发了。” 左晓棠假装没听见,低头异常迅速地翻着菜单,而后报给跪在榻榻米上的服务生,点到一半又扭过头来:“挽挽,让他们后厨给你弄个不加酱汁的蔬菜沙拉?” “今天不吃草。”梁挽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要两壶清酒。” 左晓棠愣了半刻,还是依言点了酒水。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时值深秋,酒特地温了才端上来,梁挽自斟自饮了一杯,慢悠悠举着樱花纹路的小瓷杯转了转,轻笑:“比飞机上那破红酒好喝多了。” “你今天什么情况啊?”左晓棠有点慌。 滴酒不沾的人突然破戒,而且听这语气已经是今天第二顿了。 这还得了! 饶是神经大条如左晓棠,也察觉出问题了。 “挽挽。” “恩?”应答间,第二杯也下肚了。 左晓棠眉心一跳,按住她要倒第三杯的手,急道:“不是,你别一个人喝闷酒啊,有事和我说。” 梁挽也没甩开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酒瓶子,一声不吭。 须臾,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多了一滴水,而后迅速聚集成一小滩,滴滴答答的,大有汇聚成小溪流的气势。 左晓棠惊了,认识梁挽十年,很多印象都刻在了骨子里,她这位初中同桌家境好,性子野,一直活得恣意又任性,外表堪称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脾气却是real耿直。 比如高考前因为被暗恋她的学弟尾随了一个月烦不胜烦,暴打了对方一顿送他进了急诊,又比如年级测验被班主任冤枉考试作弊,当其面撕毁了卷子跑到校长办公室静坐抗议。 诸如此类的事儿太多了。 总之,是位表里不一的狠角色。 而如今,这位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竟然当着她的面哭了,这等杀伤力可比平日里经常嘤嘤嘤的软妹大多了。 左晓棠心都碎了,猜测了几个可能性,放柔了语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没说完,红着眼睛的大美人儿抬起头来,脸上明晃晃写着【疯了吗】【这辈子不可能有男人敢让我失恋】【赶紧收起你的蠢念头】。 左晓棠的同情心瞬间烟消云散,干笑了声:“莫非你要被迫家族联姻了?” “别猜了。”梁挽支着额头,叹了一声:“我没能入选舞团。” 她输得一败涂地,失去了进修的名额,失去了在世界舞台上巡回演出的机会,也失去了日夜奋斗的源动力。 左晓棠张大嘴,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原本想要插科打诨故作轻松的话彻底烂在了肚子里。至此她没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坐到了好友同一侧,替对方满上了一杯酒。 “挽挽,什么都别说了,一醉方休。” 接下来的时间,左晓棠化身丫鬟,服侍得面面俱到,布菜倒酒,只差没喂到大小姐的嘴里了。 梁挽在多年老友面前,什么偶像包袱都放下了,一边任由眼泪肆虐,一边酌着琼酿。等到一壶清酒下肚,该哭该发泄的都散出来后,整个人又飘飘然起来。 怪不得有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人诚不欺我也。 她甚至能暂时抛开那些阴暗的画面,听左晓棠三八她们集团公司里的八卦新闻,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开心。 唯一败兴的是左铁公鸡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某个微信群疯狂爱特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破事儿。 梁挽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群名,差点没呕出来。 【加班使我快乐,我爱工作】 左晓棠微微一笑:“其实这是个水群,里头全是我司的优质未婚女青年,用来交流资源的。” 梁挽听着未婚二字,几乎是秒懂,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 通常来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群里成员九位,足够拍一部宫廷大片了。而此刻能让她们如此亢奋的原因,竟然只是一段区区八秒钟的短视频。 封面的缩略图是某位男性脖子以下的侧影,穿着一身西装,也瞧不出别的花样。 左晓棠点开的时候,还在和梁大美人吹逼,口气很不屑:“一帮花痴。” “是呀,你们公司的妹子也太浮夸了。”梁挽给她面子,屈尊降贵地点了点头。 一秒后,镜头上移到了男人的脸。 两人齐齐闭嘴。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 中文博大精深,但用在他身上,好像又找不到特别贴切的词。 五官当然是无懈可击的精致,长眉星目,挺鼻薄唇。他好像侧过脸在同旁人说话,单手撑在办公桌的玻璃隔断上,下颔的俊秀线条一览无遗,至于那股子漫不经心又勾人的妖孽气质,就连屏幕都挡不住。 梁挽脑补了前阵子恶补的言情小说,忽然发现所有虚构的男主角都有了代入的脸。 此人若生在江湖,那就是风华绝代的魔教教主,若生在宫廷侯爵,也足够堪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多情帝王。 再配着视频里这位男主角唯一的台词:“徐秘书,广告部经理呢?” 嗓音是酥到骨子里的低音炮,短短九个字,轰得人头皮发麻,小鹿乱撞。 “我操,不行了,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左晓棠猛搓着手臂,反应过来后噼里啪啦在群里打字:【这祸国殃民的朋友是哪位啊?摄像头是不是开美颜了?】 【这他妈是苹果自带的摄像头!】群主歇斯底里地呐喊:【皇上退休养老了,太子刚登基。这是新帝下午微服私访各部门留下的珍贵影像,颤抖吧颜狗们!】 梁挽陪着左晓棠来来回回看了四遍,第五遍的时候她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脑残行为。 可真太出息了,看男人看到神魂颠倒。 “喂,让开,我去趟wc。”她站起来,决定清醒一下。 左晓棠摆摆手,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挪屁股,双手舍不得离开手机键盘,鼓足了劲收集新任总裁的小道消息。 这家日料店额外营业到凌晨,不过此刻时间早就过了午夜十二点,堂食的客人也就剩了她们还有隔壁包厢的几位。 梁挽经过时,听到里头说话的男子声音,莫名觉得有点耳熟,不过隔着一层门板,也听不太真切。她没多想,直接去洗手间解决了生理问题。 出来后发现有人挡住了门口的闲暇空间,正弯腰撑着石英石台面,水流声哗哗的。 料理店虽然高级,卫生间的布置却极其不合理,一左一右分别为男女盥洗,洗手台却只有一个,卡在两道门之间,而且距离窄得要命。 梁挽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干脆靠在门边等他结束。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窄臀长腿,浅色衬衫束在西装裤里,身材堪比顶级男模。 那人似乎是脸上沾到了什么东西,正埋头用清水处理,纤长的手指搭在深灰色台盆上,耳朵后面那一块的皮肤比她还白皙。 小白脸。 她很快在心里下了定论。 半分钟后,对方直起身,下意识回过头,那张脸带来的冲击力顷刻间让梁挽僵在了原地。 和视频里那位绝世美男一模一样。 当然,也更鲜活一些。 他额前的发被水打湿,随意朝后捊去,水珠划过眉骨,落在浓密长睫上,衬得眼神愈加潋滟。 教科书级别的桃花眼,多情又朦胧。 梁挽被他随意扫一眼,都忍不住产生了自己是其心上人的错觉。 两人对视了几秒。 她率先反应过来:“抱歉,借过。” 男人勾唇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往后退开。 这本是一场没什么波澜的邂逅,无奈梁挽喝了点酒,高跟鞋阴差阳错崴了下,惊呼了一声就朝前倒去,眼看着要扑到他怀里。 男人还站在原地,表情淡淡的,对投怀送抱的软玉温香没什么兴趣,不过也没避开,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她分明在那双好看的眼里看到了嘲弄,半是尴尬半是气恼,好不容易扶着他的双臂站稳,发尾又好死不死地和他衬衫的扣子纠缠到了一块。 两个人的姿态变得暧昧。 梁挽垂着脑袋,抓着头发一点点往外扯,好不容易解开时,她听到了耳边低润的嗓—— “引人注意的方式还挺特别。” 她怔了半刻,下意识道:“什么意思?” 他掀了掀眼皮,语调有些习以为常:“接下来是不是想问联系方式?” “你……”梁挽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傲慢自负的男孔雀,气血上涌,一时间竟然语塞了。 因为生气,她面红耳赤,看上去还真像女儿家怀春的模样。 男人靠着墙,慢条斯理地拉长音:“其实呢,也不是不能给你。”他凉凉地看着她,随手抽了张干纸巾,轻笑了声:“冒犯了。” 微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纸面,轻佻地捏住少女的下巴,缓缓转向镜子。 镜面映出一张晕妆严重的失意face,睫毛膏和晕掉的眼线糊成一团,脸颊上好几道脏兮兮的泪痕,把粉底都冲花了。 大写的惨不忍睹。 更火上浇油的是他凉薄的语调:“只是你这样来搭讪,也太不讲究吧?” 2.醉个够 纵然自负美貌,可对着镜中这样一张邋遢的花猫脸,梁挽一时也有些茫然,等到回过神来,男人已经退开了三步远,蹙着眉搓了搓碰过她的指尖,又重新洗了遍手。 这是相当嫌弃的意思了。 梁挽气到肾上腺素狂飙,素质十八连都快到了喉咙口,顾及到周遭服务生的眼神,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却再没看她一眼,旋身离开了。待得走至门口,原本用餐区的几位青年匆匆起身,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头,像极了帝王身侧的御前侍卫们。 真能装逼啊。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听到移门声,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在她身侧坐下,果断夺过她的手机,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翻出粉饼盒和湿巾,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还在乎皮囊干嘛,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磨了磨牙,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包厢门再度被拉开,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上头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梁挽看了一眼左晓棠,对方正拨着刘海,贱兮兮地笑,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谢谢老板。 “行了,别装孙子了,一顿饭,我还请得起。”她很干脆地刷了卡,随即在走到尽头穿上鞋,拉着行李往外走。 一楼灯火通明,旋转门慢悠悠地绕着,落地玻璃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外头冷风瑟瑟呼啸而过,里头却温暖如春乐声轻扬。 梁挽步出酒店,面无表情地站在廊架下。深秋的寒意一点面子都不给,绵延不绝往她脸和脖颈处袭来。 她突然就有些恹恹,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滋生。垂眸按亮手机,莹白光晕映出几个字,十一月十五日,周六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 梁挽顶了顶腮帮子,烦躁地抓了下头皮,低声道:“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话音刚落,行李箱易了主,左晓棠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硬是拽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好友到大堂,直接道:“爸爸请你在这住两天吧,权当是散心了。” 梁挽跟个脱线木偶似的,被她从衣袋里翻了身份证出来,登记完后手心里莫名其妙多了张房卡。 六十八层的观景套房,貌似一晚能抵左某人大半个月实习工资。 梁挽惊了:“棠总,没发烧吧?” 左晓棠忍住心痛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现在不能多说话,怕哭出声来,你安心住着,别逼逼了。”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日,我的加班图纸还没画完,撤了,明天忙完来陪你。” 她像一阵旋风,裹着毛呢外套风风火火走了,临到门口,没跟上旋转门的幅度,刹车不急差点摔个狗吃屎。 梁挽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以后只觉脑海里的那处阴霾散开了些,她上了直达电梯,刷开门的刹那,柳暗花明。 大雨初霁,浓云散去。外挑的露台结构,没有遮挡住任何风景,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满天星辰。落地窗边立了一架白色陶瓷浴缸,四角是复古雕金架,里头铺了殷红的玫瑰花瓣。 仔细想想,房价这么贵也是有点道理。 梁挽没怎么挣扎,顺从内心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擦干后就倒在了床上。可惜睡眠质量欠佳,大概是有心事,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房里厚重的窗帘让她没了时间观念,等到胃部传来灼烧感,逼不得已起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手机消息彻底炸了。 她仰高头,灌了一瓶矿泉水,指尖随意划着,翻到杨秀茹的短信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给老师回个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逼着回到现实的滋味太特么难受了。 梁挽拿冷水敷面冷静了下,换了卫衣牛仔裤,素着一张脸,准备先去自助餐厅填饱肚子再说。 可杨秀茹压根不打算放过她,刚坐下位置,还没来得及取餐盘呢,催促的微信一条比一条急。 梁挽趴在桌子上,脸埋入手臂里,拨了号码,手机贴在耳边。 “老师。” “恩。”杨秀茹的语气听上去不温不火,说出来的话倒是直切主题:“那天在abt的表演后台,你为什么和孟芸打架?” “……” “随团的几个学生都看到你掌掴她,我想知道原因。”顿了顿,杨秀茹又道:“你们平时不是很要好吗?” 这句话可太讽刺了,梁挽低低笑了声:“老师,您问她吧,她心里有数。”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是低叹:“这次你落选了,你室友却选上了,心里有火,闹了口角,我能理解,但是你动手打人的视频传到系主任那里了……” 梁挽靠到椅背上,拔高音:“所以呢?还要我给她道歉?”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我是傻逼才给她道歉。”她赤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没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冷道:“处分我好了,无所谓。” “你怎么这么说话!”杨秀茹也有点动怒,呼吸声加重,停了两秒,率先挂掉了电话。 五点来钟,用餐区还没坐满,梁挽孤零零站在中间,旁边零星几桌客人,看着她的眼神或怜悯,或好奇。 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得像个笑话。 吃饭的心情瞬间湮灭,她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兜,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标注了关键区域,三层是spa,十七层是健身会所,二十八层则是行政酒廊。 行政酒廊,哦,喝酒的地方。 梁挽盯着那个28的数字,缓缓摁了下去。 说来简直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她从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质变成了一个酒鬼,太牛逼了。 吧台后的酒保相当善解人意,把酒单递过去,也没打扰她。 梁挽也不懂鸡尾酒,随便挑了个好听的名字:“麻烦给我一杯龙舌兰日出。” 时值饭点,酒廊里很安静,除了略带忧郁的爵士背景音乐,就只有调酒师晃动果汁和冰块的声音。 她坐在吧台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衬衫黑裤子,垂着眼作沉思状。吊顶上的柔光灯打在侧颜,那睫毛逆天的长,衬着那高挺秀雅的鼻梁,无一处不迷人。 梁挽支着下巴,这张脸越看越熟悉,不就是昨日那自恋的男孔雀吗? 好哇,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没出的那口恶气,睚眦必报的梁大美人儿立刻来劲了,端过鸡尾酒就走了过去。 她现在没化妆,是清纯挂的学生妹,五官不再偏于攻击性强的那种艳丽,再加上初遇时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她有自信,眼下对方绝对分辨不出来。 “嗨。”甜腻腻地打了一声招呼,梁挽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没想到男人压根没抬头,径自看着落在桌上的两部手机,它们都处在丧心病狂的震动模式中,来电络绎不绝。 他缓慢地伸出手,把电话一一按掉,然后一点一点翻着通讯录,找到本机号码后,给另外一个手机拨了出去,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全程慢动作,像是刚复健完的病人。 这人在干嘛啊? 梁挽懵了,甩甩头,指尖探出去,轻轻敲了敲桌面:“先生,我请你喝杯酒吧?” 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他的精神状态很古怪,完全陷在他自己的臆想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梁挽很不愉快,长得好看的人多多少少总是自持矜贵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屁股后面都跟满了追求者,何曾受到过这种怠慢? 同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也太失败了点。 她压着火,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瞥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然比二月冬雪还厉害,简直是彻骨的寒。那双多情慵懒的桃花眼里满是冷冽,五官明明是同一个人,整个人却带着禁欲系的违和感。 梁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的气质全变了,若那日是轻佻散漫的贵公子,今日则成了常人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 “离我远点。” 嗓音也跟冰刀子似的。 说完,他再没看她一眼,收好手机,径自就走了。 留下丢脸丢到西伯利亚的梁挽,忍住要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是状态差,还踢到了这么大一块铁板,梁挽忘了左晓棠嘱咐她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喝酒的忠言,一杯接一杯,喝到酒保怎么都不肯给她调酒了,才停手回房间。 这一层只有vip四套房,分布东南西北,她出了电梯,艰难地分辨了方向,跌跌撞撞走到门前。 可是那门刷了无数遍,怎么都打不开。 她拧着把手,捶着门板,怒道:“连你也和我作对!” 吼完这一声,门倏然开了。 她没控制好身形,直接投入了一个怀抱,因为惯性太猛,她把开门的人压倒了。 一阵兵荒马乱。 矮柜上的托盘倒了,刀叉和餐盘都落在了地摊上。 室内光线朦胧,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醉得厉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看不清下面那位的脸,只听到了男人的闷哼,还有鼻尖若有似无的薄荷味,还挺好闻的。 3.荒唐一夜 房门早就自动闭合了,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后,可视度更差了。 黑夜容易滋生罪恶。 软玉温香在怀,正常男人都会心猿意马,可这一位却是个例外,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没保持多久,梁挽就感觉后颈被人捏住了,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她想反抗,可对方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架着她起来,就跟拉沙袋似的,将她往门边拖。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门廊处一片光洁,行李箱呢? 矮柜上的餐盘和刀具七零八落,她没叫过餐呀! 还有昨天下楼前明明泡过一次澡,眼下浴缸里的花瓣怎么还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这绝逼不是她的房间。 梁挽冷汗都出来了,捧着脑袋仔细回忆,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在行政酒廊里的零星片段,至于后头的事儿,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她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此时此刻连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了,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子一直在尖嚷,嗓音异常熟悉,挺像左晓棠的。 她听了片刻,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把客房部的人都叫上来了,以为你想不开死在房间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他妈去哪了?” 梁挽被吼得头晕目眩,把话筒拿远了点,弱弱地道:“我给你开门。” 匆匆裹了件浴袍,她把脑袋探了出去。 几个酒店的员工和左晓棠正杵在她原来房间的门廊处,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 梁挽故作轻松:“你们找我呢?我没事,挺好的。” 左晓棠没吭声,先是诧异地扫了眼房号,随即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飞快转过身给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赔了不是,而后走至好友面前。 梁挽退开,让她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 左晓棠阴森森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走错房,和人一夜情了。” “我不确定,我喝断片了。”梁挽瘫在沙发上,抱枕盖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暴自弃地躺了三分钟,她听到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 “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左晓棠没好气地翻着垃圾桶,又在床下仔细搜了一遍,叹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他没做安全措施;二、他做了措施,把用过的套带走了,你选哪种?” 梁挽猛地坐起:“我选择死亡。”语罢,她怒目相视:“目前也没证据判断我一血没了啊?” 左晓棠摇摇头,一把抽掉了床榻上的被子。 雪白床单角落,两三朵红梅,悄然绽放。 “节哀。” 梁挽面色惨白如纸,无限懊恼泉涌似地挤进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把最宝贵的第一次弄丢了。 “我全程都没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气,狠心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左晓棠恶狠狠地瞪她:“打,再用力点,叫你学人喝酒消愁!” 梁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连初夜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小说里描述那撕裂般的痛楚,我都没体验过……” “还有机会。” “啊?” 左晓棠捡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夹在指尖甩了甩:“这位郎君有点意思,吃了不跑,还留了号码。” 便签上除了十三位阿拉伯数字,还有一行字: 【有事可以找我。】 字迹清隽有力,只是每一个字的第一笔都相当浓重,看得出他写的时候下了极大的决心。 梁挽懵了,找他干嘛?找他负责?开玩笑吧。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种可能性,走到洗手间后,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男士手表,暗蓝宝石镜面,星空刻盘,每一种光线下都呈现不同的色泽。 她看过这个牌子,听闻只做定制,奢华又小众。连她母亲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足以体现它的价格有多不友好。 是那个人落下的吗? 她拿着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 同一天的傍晚,临城cbd最高的那栋楼,顶层办公室,年轻的男人对着落地窗,语调波澜不惊:“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定在几点?” 范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陆总,那边刚给我来了电话,说要取消。” “取消?”他转过身,轻笑了声:“这帮人还真有意思,上周越洋电话打了好几通非要谈并购,眼下又不想合作了。” 范尼没有顺着往下接,反而诧异道:“您的脸……” 对方秀气的下颔处多了几道抓痕,浅红色,不算明显,但依旧有些突兀。 范特助不敢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机会:“公司后勤那边备着药,晚点我给您去拿。” 陆衍有些出神,他早上从老宅醒来后就这样了,王妈和几个佣人说他半夜三更昏倒在家门口,手心被什么东西划开了,还渗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人暗算了。 真是活见鬼。 他心底复杂,面上倒是半分不显,还是那副云清风淡的贵公子做派,“不忙,你先说说美国那边。” 范尼欲言又止:“陆总,本来这个会安排在前天,后来那什么,我们有两天没联系上您……” 陆衍漫不经心把玩着钢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清楚。” 范尼咬牙:“您突然失踪了两天,我们也找不到您去哪儿了,算是放了那边鸽子,现在他们认为我们有意拖延并购进度。” 他一鼓作气说完,发现boss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什么时候失踪过?”陆少爷很无奈,轻叹了声:“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忙完这阵子,好好放个假。” 范尼:“……”妈的,早知道就不说实情了。 接下来,他不敢再挑战禁忌话题,匆匆汇报完明日行程安排后,就准备离开。 门关上之前,陆衍喊住了他:“对了,你看到我手表去哪了吗?” 范尼仔细回忆了下,认真道:“最近常戴的那块吗?好像没见过到。” “算了,你先去忙吧。”陆衍摆摆手,有些头疼,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家里老头子送的那块,估计等对方回国后又是一顿念。 正愁着呢,他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这个手机主要拿来谈公事,从来都是电话沟通,不发短消息。 要搁在平时,他都懒得看,想想也是垃圾广告之类的,不过今天鬼迷心窍了,他转了一圈手中的笔,划开了界面。 陌生的号码,上头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你的表在我这,见一面吧。】 4.大帅比 陆衍以为陆晋明要在法国酒庄那边待满一个月,没想到其归心似箭,上周二出去,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母亲去世十年有余,老头子半年前找到了第二春,为了家中那如花美眷,也情有可原。 只是那个女人……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雕栏铁门分立两侧,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她撑着脸,咯咯咯地笑,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陆衍凉凉地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陆晋明皱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儿子和继母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没有勉强他,抬脚上了楼梯:“你先跟我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站一坐。 “早点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陆衍歪在墙边,一副散漫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懒懒打了个哈欠。 陆晋明恨铁不成钢:“你在公司也是这副德性?他们能服你?” 陆衍轻笑:“放心,下属们都很听话。” 有什么服不服的,开除几个混吃等死好逸恶劳的老油条,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陆晋明摆明了不信:“行了,总之我交棒给你了,你别把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全给败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试探道:“还有你过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儿……” “好呀。”答得很干脆。 陆晋明无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陆衍眯着眼笑:“什么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见了吧,看看谁最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就选哪个。” 陆晋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这不孝子气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滚吧。” 陆衍耸耸肩,出门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头子发话了:“我给你定制的手表呢?” 真是头疼。 陆衍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下楼了,周若兰同他擦肩而过,垂着脑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也懒得再敲打这女人,抓过佣人递上来的车钥匙,旋身离开。 只是这晚运气实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红灯,陆衍等得烦了,想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干脆划开屏幕垂眸打字: 【哪见?】 对方一直没回。 他没什么耐性,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手机,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话。 【今晚九点,香舍酒店一楼咖啡厅,手表还你。】 酒店? 陆衍失笑。 他在电梯口迎面撞到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范尼,半开玩笑地道:“范特助,有人说捡到我手表,要约我酒店一叙。” 范尼如临大敌:“陆总,我去取吧。”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上回有个投资商的女儿趁着酒宴,故意把钻戒放到boss衣袋里,后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吃相颇为难看。 貌美多金又温柔多情的俊秀公子,女人趋之若鹜,是该防着点。 一念及此,范特助重复道:“请放心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陆衍拍拍他的肩膀:“双倍加班工资。” 范尼郑重点头,开上他的小polo就出发了。 …… 时针指向20:56分,咖啡厅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姑娘。 一人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人兜着卫衣帽子,口罩覆面,五官全被隐藏了。 不用怀疑,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左晓棠与梁大美人儿。 此时此刻,梁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受到左晓棠的蛊惑,大晚上在这里等她的露水郎君。她拿着银勺子搅动咖啡,语气很耿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戴口罩?”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不过碍于黑超遮挡,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懂个屁,我这叫一石二鸟。你不是说房间没开灯吗?他一定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如果来人是个大帅比,你就把口罩摘下来,他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美貌之下,从而成就一段佳话。” 梁挽冷笑:“那如果非常抱歉呢?” 左晓棠微笑:“我们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入口,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到时候一旦不如意,就把手表留在桌上知会他一声,我们提早撤就是了。” 梁挽皱着眉:“把东西还他就行,帅的丑的无所谓,我不会和一夜情对象恋爱。” 她说完,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异常不舒服。 虽然大清早亡了,现在讲究两性解放,可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坦然处之。她知道是自己的愚蠢,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可她也曾不受控制地想过,若对方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之危? 她整个白天的心态都萦绕着不堪和悔恨,吃了紧急避孕药后肠胃也不舒服,此刻恹恹的趴在桌上,盯着咖啡厅的门。 左晓棠还处在传销模式中,精神异常亢奋:“我觉得能配上这只表的男人,一定是个大帅比,而且字也写得好,一看就是学识渊博。”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十一月的天气,他穿着黑漆漆的羽绒服,膝盖以下没有盖住的部分露出灰色的西装裤和老款男士皮鞋。 品味颇为糟糕。 当然,最糟糕的是他的发型,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拼了,年纪轻轻就谢顶了,大脑门光溜溜,欲盖弥彰地从后边梳了几缕头发到前边。 脸很瘦削,黑框眼镜看上去苦大仇深,他就像个行走的萝卜条。 卧槽,太辣眼睛了。左晓棠起身想跑。 梁挽拽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给老子坐下,和你安利的大帅比聊聊天。” 十秒钟后,来人拉开椅子,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让面前两位妹子花容失色的台词—— “您好,我是来取手表的。” 5.暴躁的仙女 梁挽撑着额头,不想说话。 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和左晓棠来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明明当初可以把手表留在酒店前台,让工作人员帮忙联系对方,偏偏被左某人一句【难道你不想知道一血对象是谁】给打动,半推半就地来了咖啡厅。 人家是网友见光死,她呢?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心里那个愧疚呀,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推了下眼镜:“嗨,我说两位,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人都来了,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她点点头,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星空盘,钻石轮,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伸手就要去拿,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突然就收手了。 他急了:“哎,我说……” 只是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他怔在原地,表情竟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梁挽突然就当着他的面解了口罩卸了兜帽,黑发如墨玉,红唇似花瓣,刹那间,少女容颜如海棠春色,鲜妍绽放。 她眉眼间三分笃定七分了然,轻笑道:“这手表不是你的吧?” 左晓棠惊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你干嘛啊?” 梁挽抬手,直接阻绝了好友的质疑。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要说真和她有过那么一夜,又怎么会半点情绪都不带。 更何况哪怕房间再黑,她是醉了浑然不觉,可他就着月色总该看得清大致轮廓。然而对方眼下这副像是见到陌生人的惊艳神色,摆明了从未见过她。 这时范尼也回过神来,总算意识到了这事儿不对劲。 第一,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这种随机概率太低了。 第二,凭什么她明明没见过失主,又能笃定手表不是他的。 范特助跟了陆少爷两个月,各种痴缠女子万般矫情手段都见识过,当下就决定快刀斩乱麻。 “确实是有人托我过来的。”他笑容淡了些:“难道非要他本人才能归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报出表上的特殊序码,用来证明。” 梁挽突然就有些恹恹,本不本人就算了吧,她也没想怎么着。 手表重新放回桌面,她努了努下巴:“你带走吧。” 还挺识时务的。范尼也不在推脱,站起身来,取过手表,微微欠身,从羽绒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轻轻推过来,意味不言而喻。 左晓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骂了一句。 梁挽扣在杯沿的手指都在抖,因为震惊和气恼,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强压着火道:“什么意思?” 范尼觉得挺莫名其妙,无论背后有什么曲折故事,拾金不昧总得感谢一下。 他镇定道:“一点辛苦费。”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暗示道:“虽说表落到您手上也是缘分,不过……人有时候平常心一些反倒活得更洒脱,对吗?” 对你妹啊!!! 梁挽牙关都在咯咯响,如果身体可以储存怒气值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快爆体而亡了。 范尼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闪人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左晓棠,悄悄看了眼隔壁的好友。对方已经垂下了眼,正在将盘子里的甜点大卸八块,餐刀很钝,她却像是爱上了这种凌迟食物的快感,反复在柔软的松饼上切割。 左晓棠毛骨悚然:“挽挽……” 梁挽微笑,轻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把他留下的钱一张张塞到他嘴里,再打爆他的狗头,逼他咽下去。 ……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还真有神灵。 此刻,陆衍一万年不感冒的人突然就鼻子痒痒,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动静,会所里一帮公子哥都看了过来。 乔瑾正俯下身子打台球呢,回过头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情况啊,衍哥,被谁掏空了身子骨呢,这么虚。” “估计是被你这孙子气到了,我们陆少早就改邪归正,大晚上在家族企业奋斗呢,你非把人叫来。”骆勾臣搭腔,一边还不忘从背后贴着女伴,手把手教其摆撞球姿势。 只有陆衍孤家寡人一个陷在软皮沙发里,眼皮半掩着,也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了几个字【真几把无聊】。 乔瑾把杆子抛给其他人,走过去给大佬递了支烟,轻笑道:“下个月我准备弄个高空跳水的趴体,特别刺激,到时候来啊。” “不来。”陆衍打了个哈欠:“工作压力太大,愁着呢。” 乔瑾:“……” 骆勾臣也不打球了,搂着女伴坐到边上,叹道:“你不来,那些妞都哭丧着脸,特没劲。” 陆衍呵了一声,大意就是关我屁事。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都是从小一块儿鬼混的公子哥,哪个家里不是堆着金山银山,通常去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只是最近,他们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陆衍遂不及防接了棒,出来的次数都少了。 这简直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乔瑾的眼里带上了点痛彻心扉的意思,恶心巴巴地掐着嗓子:“不要嘛,陆少,你可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怎么能淡出群众们的视线?” 一旁的妞们笑得花枝乱颤。 陆衍凉凉地看他一眼:“说得也有道理,高中那会儿你初恋就跟我表白了不下十次,不过我恋着和你的几分父子情谊,都给拒了。” 乔瑾哑口无言,骆勾臣一口威士忌正含在嘴里,实在没忍住,在空中喷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陆衍起身利落避开,挑眉道:“我明早八点还有个视频会。” 言下之意,有屁话赶紧说,没屁事赶紧滚。 骆勾臣还真不信邪了,花样最多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就转性了,可能吗?他让几个妞都出去,狐疑道:“你该不是被你们家老头子逼得失心疯了吧?” 陆衍扯了下唇,没说话。 乔瑾眯起眼:“我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狗屁的真命天女,然后准备和我们分道扬镳。”他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已经脑补出一段纯情少女和豪门公子哥的狗血剧情。 这回人倒是回话了,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命天女还没出生呢。” 骆勾臣举起三指:“我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副部长,现在代表我们部长发言——我,陆衍,就算受情伤,被背叛,从陆氏控股七十六层跳下去,当场暴毙,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片森林!”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乔瑾乐疯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陆衍也忍不住笑起来,从后边给了骆勾臣一脚。 说话间,外头又有服务生送酒水进来。 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脸上都是青涩,瞥到陆少爷的第一眼就红了脸,弯腰放下托盘,给他们开酒。 乔瑾等人早就见怪不怪。陆衍也没什么反应,他手头刚巧有个电话进来,瞥了眼号码,没在通讯录里,不过依然有点熟悉。 那服务生一直在偷看他,没注意酒杯满了,多出来的液体不巧全滴在了屏幕上。 陆衍皱了下眉,没打算再碰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紧张,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帮忙擦,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键。 很快传来女孩子的嗓音:【喂!!!】 声音很有辨识度,明明是甜腻娇软的音色,却偏偏带着一点天生的沙哑,跟小野猫似的,听在耳里,挠心挠肺。 服务生无意窥听客人隐私,匆匆溜了。反倒是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电话还在继续,对方语速挺快,夹枪带棍: 【你的八千块我收到了,不过这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看病用吧,说句实在话,你活太差了,建议去男科医院诊治一下。】 一口气说完,一口气挂断,全程没给人反击辩驳的操作空间。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衍,也懵了。 乔瑾和骆勾臣沉默五秒,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狂笑,跟神经病人似的,一个上半身趴在台球桌上哐哐哐地拍桌,另一个从沙发上滚到了地面。 陆衍冷眼看着,找到通话界面,回拨了过去。 无奈对方直接关机了。 乔瑾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衍哥,原来这就是你最近无心嗨皮的原因吗?”语罢,他走到沙发边上,继续落井下石:“骆少,有认识的男科医生吗?给我们阿衍介绍一下。” 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滚你的,老子怎么会认识!” 陆衍黑漆漆的眼褪去了往日里的轻狂,取而代之结了层薄冰,阴沉着脸道:“笑够没?笑够就给老子闭嘴。” 两人这才止住奚落,毕竟一帮子人里头,一直是以陆少爷马首是瞻的,既然他摆明了不愿多提,那就更应该识趣点。 三人又聊了会,转战去了一楼的酒廊。 这地儿是会员制,装修和消费成正比,说通俗点,也就是装逼圣地。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精心装扮过,猎艳也好,探寻真爱也罢,看对眼的概率太高了。 乔瑾几乎是一坐下眼睛就自动开启了雷达扫描模式,几秒种后就找到了全场最娇艳夺目的那朵花,故作风雅地叹道:“竟有如斯美人!” 陆衍顺着他的视线随意眺过去,吧台另一侧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得格格不入,卫衣牛仔裤,可那张脸确实有资本能得乔瑾这一句赞。 不是妖艳,也不是纯情,是恰到好处的空灵古典,气质太特别了,如缥缈峰上的白雾,又如碧波山涧里的一捧清泉,她捧着一杯果汁,心无旁骛地坐在高脚凳上喝饮料,殊不知这般姿态更引得男人们跃跃欲试。 饶是花丛里打滚的骆勾臣,喉结都滚了滚:“乖乖,仙女啊。” 陆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就那样吧。” “这他妈叫就那样?”乔瑾摇摇头:“衍哥你这波逼装得过分了吧,要不你过去给我们上一堂搭讪技巧课?” 骆勾臣晃了晃酒杯,无奈道:“算了吧,他这辈子应该没主动搭讪过一次,反正随便笑一笑,小妞们的七魂六魄就全飞了。” 不过今晚确实特殊,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搞得面子挂不住,亦或是别的什么理由,陆少爷破天荒点了头:“行吧。” 另一边,梁挽早就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她心情不佳,刚打电话教训了那个拿钱羞辱她的混蛋,左晓棠临时肚子痛又去洗手间方便了,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她被酒廊里这些肤浅的男人搞得心浮气躁,转头正想瞪回去。 突然,某张漂亮面孔引入眼帘。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内勾外挑,睫毛比女孩子更长一些,灯光落在眸中,似整片星辉都缩影到里头,温柔到足以溺毙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 是她做鬼都不会放过的那个臭屁自恋孔雀男。 梁挽眼睛都忘了眨,心想,老天爷还真不错,枪上膛了,正愁子弹没地方射呢。 陆衍笑了,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得不说这幅样子还挺取悦他的,他侧身靠着吧台,勾唇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台词一出,不远处的乔瑾抖了抖:“衍哥什么鬼,那么烂的话都说得出口?土到惨不忍睹。” 骆勾臣耸耸肩:“无所谓了,他那种长相,就算背三字经,姑娘也会点头的。” “这倒也是。” 两个人都挺乐观的。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陆衍见搭讪对象没反应,耐着性子又问了遍:“有没有……”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外表看起来清冷优雅的小仙女打断了,语气相当暴躁: “滚,你没有。” 6.假装亲一下 毫不夸张的说,陆衍自少年时期开始,就是姑娘们心尖尖上的梦里人。 念书那会儿流行两种校草人设,一为冷漠寡言的高岭之花,二乃嚣张乖戾的校霸大佬,可他哪种都不沾,既解风情,又识进退,长了付叫女人肝肠寸断的面孔,却从不说绝情的话。 这样一个人,哪怕面上不显,骨子里也是骄傲矜贵的,主要是被女孩子们惯坏了。 就如骆勾臣所说,他随便笑一笑,别人七魂六魄就飞了,哪还用得着主动出击。 至于历任女友,也全是发了狠倒追他的大美人,他活到现在,就没有挠心挠肺为异性黯然神伤的时刻,更没有为了恋爱脑子发昏一头热的阶段。 这样的人,既多情,也无情。 你说他渣,他和你在一块时不乱搞暧昧,也不会故意冷落你,别人男友能做到一百分,他就做到一百二十分,给足你面子和虚荣。 可你要说他不渣,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对你的执念和渴望,任你撒泼失望,嚎啕大哭,他都游离在外,理智得可怕。 你要是能忽略这些,倒也能相安无事地交往,可你做不到呀,于是你越来越钻牛角尖,终于有一天,受不了与他分手,指着他鼻子咬牙切齿: 总有一天,你陆衍也会尝到这求而不得的心碎滋味。 不过很可惜,前女友们的诅咒虽然狠毒,但截止目前为止,还没能出现一位能叫陆少爷晚上睡不着觉的倾慕对象。 幸好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审美高度越来越离谱,对感情的态度也越来越淡漠,这些年,都没怎么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懂得同一厢情愿的姑娘们保持距离了。 然而,在陆衍内心深处的认知里,他依然臭屁地认为,这世上就没有能对他视若无睹的女人,若有,那也一定是瞎的。 于是,梁挽的暴躁态度,在他看来,就是欲拒还迎了。 过去这种手段见识得太多了,这姑娘美则美矣,但小心思太多,同那些莺莺燕燕,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一念及此,他嘴角噙着的笑淡了几分:“心情不好?” 果然是自命不凡的沙雕。梁挽心想。 前阵子在日料店不过扭了一脚,就被误认为对他投怀送抱,如今搭讪失败竟然还不滚,看来是听不懂人话了。 她忍住要泼他一脸果汁的冲动,语含讥诮地道:“本来我心情挺好的,但是今晚不走运,遇到烦人的苍蝇了。” 显而易见的指桑骂槐。 陆衍已经快没耐心了,漂亮的女孩子嘛,稍微使一使性子,还挺可爱的,可一直这样傲慢无礼,就叫人没兴致了。 他眉眼冷下去,懒得计较她夹枪带棍的话,站直身没再看她:“那便不打扰了。” 梁挽吸溜一声喝完了饮料,已经在心里大喊:快给老娘滚啊。 一秒钟后,陆衍头也没回地走了。 梁挽余光分明看到了他唇畔的那抹冷笑,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德性!!! 她扭头又问酒保要了杯不含酒精的混合果汁,刚搅了搅吸管,隐隐约约听到某个方向有人在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梁挽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左晓棠正猫在角落的阴影里,神神秘秘地冲她勾了勾手指。 她拧着眉,用口型示意:【干嘛?】 左晓棠加大力度,拼命招手,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硬是要她过去。 梁挽没辙了,放下杯子走过去,没好气地道:“你遇到鬼了?” 左晓棠一把将好友拉到身侧,颤抖着嗓音道:“我操,你猜我见着谁了?” 梁挽心知肚明,却不想猜,淡淡道:“谁都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左晓棠掐了她一下,笑得很暧昧:“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渔火包厢里一同欣赏的视频不?就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连续看了四遍的那个。” 梁挽立马就想否认:“狗屁,我什么时候……” “嗳!”左晓棠摆手制止了她的狡辩,一脸你不必多说我早就心知肚明的表情,她捂嘴笑了笑,指向酒吧的另一侧,小声道:“我给你个惊喜啊,男主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梁挽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同那位自恋狂有过牵扯,只能勉为其难粗粗扫了一眼。 那人身边还围了两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貌似是怂恿他前来搭讪的同伴,正神情夸张地拍他肩膀,像是忍俊不禁,又像是落井下石的嘲笑。他倒是丝毫没受到打击,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边上有衣着妖娆的美人,大着胆子上前找他搭话。他侧过头,眼里失了几分惯常的轻佻,半是敷衍半是冷漠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美人垮下肩,满脸失望地走开了。 左晓棠西子捧心:“啧啧,我们陆总也太销魂了点。” “你能正常点吗?”梁挽翻了个白眼:“要感兴趣就凑近点去看啊。” 左晓棠倒是想,无奈她作为陆氏控股旗下地产公司的设计部一员,工作日晚上不加班竟然还有闲暇时间跑到酒吧来浪,被大boss看到怕是印象不好,她是个现实主义者,升职加薪和美男之间,只得忍痛选择了前者。 “算了,我作为迷妹,远远观望就行了。”她沉痛地叹了口气,还想说两句,裤兜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脸都绿了。 来自部门经理地狱魔王的召唤,在深夜十一点,怕是逃不过回去赶图的下场了。 左晓棠一顿素质十八连,急匆匆朝外跑:“挽挽,我得走了。” 梁挽知道她工作忙,经常熬到凌晨两三点,心下了然,叮嘱她路上开车慢点。 左晓棠点点头,走出两步,猛地停住,回过头来:“你他娘的今晚可别再喝酒了!” 不用她提醒,梁挽因为那个无可挽回的错误,已经决定这辈子再也不沾酒了。 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不能在这继续待下去了。 她明早要回校。废了这么几天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梁挽眼里划过烦躁,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充斥着不得不对命运屈服的无力。因为是深秋,会所里开了暖气,轰得她脸颊有点热。她决定去洗把脸,然后速度打车回酒店。 路过左晓棠虎视眈眈的那一桌时,两个公子哥身侧都坐了个妹子,相聊甚欢,反倒是那位姓陆的主角,不见了踪影。 她也没在意,径直朝里走。 一楼的洗手间在长廊的另一头,走过去要稍微要费些功夫,她迈了没几步,听到酒吧那边一阵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随后是女孩子怒不可遏的尖嚷: “陆衍呢!他为什么躲我!” 梁挽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了这姑娘口中的陆衍,大概率就是那位陆氏控股的掌门人。 只是让人家姑娘追到酒吧来,估计是惹了一身风流债不肯还,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吧。 她心里愈加鄙夷,走至尽头,推开洗手间的磨砂玻璃移门,坦坦荡荡走了进去。 入眼是深灰色的台面,椭圆仿古造型的台上盆镶嵌其中,左侧垂着遮挡视线的布幔,垂到门框三分之二处,隐约能瞄到男士便池的一角。 她不敢多看,反应很自然地朝右转。 结果右边…… 竟然是堵墙! 我日哟,传说中的女厕所呢??? 梁挽睁大眼,立马认识到了自己犯了蠢,没仔细看墙上悬挂的标志,想当然以为那道移门是最外头的屏障,里面应该是常规的男左女右隐私空间,谁知道这会所不按常理出牌,女厕所指不定还在另外一层。 很快,冲水的声音传了出来。 有人! 她心惊肉跳,夹紧尾巴就想走。 但是天不遂人愿,移门的凹槽把手是金属制的,天气干燥容易静电,她被电了一下,反射性缩了下手。 就这么短短一秒钟,已经听到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然后是低沉的男子嗓音,跟润了橄榄油一样。 “这儿是男厕所。” 听到这极有辨识度的低音炮,梁挽再度认识到了冤家路窄的四字真理,她想狂吠一句【废话,老子已经知道了】,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理亏,只得悻悻地转身: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男人没开口,插着兜站在原地,轻轻扯了下唇,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梁挽当然不想受他的气,只是指尖还没碰到拉手,酒吧里那位气势汹汹的妹子已经杀到了门口。 “陆衍!我知道你在里面!” 梁挽目瞪口呆,这年头居然真的有这么彪悍的姑娘,她不想卷入两人的纷争里,只是背后伸过来一只纤长清隽的手,越过她的肩膀,咔哒一声锁上了那道门。 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也有点心慌,立刻上前重新解锁。 遗憾没能成功,手腕在半途中就被他牢牢攫住了。 他叹了一声,半强迫地将她的手拧在了身后,动作还算温柔,倒是没弄疼她,黑漆漆的眼里闪过无可奈何:“来都来了,帮个忙吧。” 梁挽顾不得了,恼怒道:“你做什么呀?” 她说完这句,外头那位激动起来:“你和哪个女的在一块?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衍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唇角天生上翘,不说话都是一股子俊雅倜傥的味道,只是这会儿眼里没了笑意,全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不过是晚宴上老头子故友的女儿,碍着礼貌打了个招呼,话都没囫囵说过一句,怎么就缠上他了,跟踪尾随,派私家侦探盯梢,简直没完没了。 他垂下眸,盯着怀中挣扎不已的少女,话是跟外头那位说的,眼神却和羽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梁挽:“外面那个谁,别扰人欢好行吗?” 回应他的是玻璃门被重重砸了一下。 梁挽涨红了脸,嘴巴被他捂着,发出小兽呜咽的声音。 磨砂玻璃透出两道交缠在一块的男女身影,再配着这个调调,听上去还真有点脸红心跳的味道。 他贴着她的耳朵,叹道:“我可能要假装亲你一下。” 梁挽抬脚就想踹他,挑的还是最关键的部位,他敏捷地避开,压着她到墙上,薄唇漾开浅笑:“冒犯了啊。” 其实除了手腕和膝盖,他故意拉开了些微距离,身上别的部位都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只是梁挽何曾受到过这种屈辱,她死死盯着他,张嘴就想给他来一口。 陆衍睫毛动了动:“咬的话就真亲了。” 梁挽感觉自己快疯了,眼里水雾迷蒙,倒不是想哭,是被气的,只是她本来就生得美貌,此刻眼尾染上几分红晕,近距离看那种少女春色的风情更要命。 即便是陆衍,都愣了一下。 外面的人犹不死心,还在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真是失心疯了。 梁挽盯着眼前的那张妖孽面容越凑越近,那睫毛简直逆天了,她心口一颤,认命地闭上了眼。 当然,那个吻最后也就落在了陆衍自己的手背上而已。 但彼此的温热鼻息交融,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清晰,对方微凉手指轻压着柔嫩嘴唇的动作叫她又羞又气。 等到门外的身影消失,他终于放开了对她身体的钳制。 顷刻间梁挽的手高高举起。 陆衍偏了下头,又抓住她的手:“等会儿。” 梁挽愤怒地咬着牙,想骂他的词儿太多了,一时间竟然哽住了。 高跟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道:“恩,现在打吧。” 7.断水断电的梁小姐 男人插着兜,斜倚着后边的洗手池台面,复古圆镜上头的射灯刚好打在额前,他半眯着眼,也没看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露出半边清隽的侧脸。 那模样好似在说,要打快打,过时不候。 梁挽怎么会同他客气,气势如虹地卷高了袖子,反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下半点余力都没留,速度也很快,清脆的巴掌声比想象中更响亮。 要知道甩别人巴掌也是有技巧的,正手远不如反手杀伤力大,这点梁挽幼年时从母亲地方感受颇为深刻。 于是等她收回手的时候,对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块红色的五指印。 更糟的是,因为过分用力,她尾戒处的碎钻划破了他的唇角,殷红的血珠顷刻间就渗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陆衍一动不动,保持着因为外力偏过脸去的姿势,眉骨处的阴影掩住低垂的眸,瞧不清神色。 梁挽咽了口唾沫,莫名心虚起来。 良久,他慢慢直起身,动了动脖子,抬手用拇指揩去了唇角的血。 凭良心讲,他这种诡异又不失优雅的举动,邪气极了,衬着其那张妖孽惑人的长相,堪称电影里头的反派男配。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看,如果她是女主,接下来一定会被他按着一通强吻,甚至不可描述…… 不过鉴于他俩之间陌生人的身份,有那么一瞬间,梁挽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揍自己。 她甚至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准备随时开溜。 陆衍倒是没说话,表情淡淡的,一双漆黑长眸,转也不转,盯得她毛骨悚然。 片刻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挺狠的啊。”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那道口子还在流血,加上皮肤本来就白,对比度强烈,视觉效果也愈加惨烈。 梁挽不自在地别开眼,心想,你自找的。 他没再搭理她,转身开了水龙头,弯下腰去冲掉血迹,伤口沾到水的时候,嘶了一声。 梁挽就站在他身后,自然没有错过镜子里男人轻皱着眉的神情。 不过道歉当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作为一个自尊心颇强的正常女性,被人强制桎梏在男洗手间,还肆意妄为地言语调戏了一番,哪怕没有实质上的轻薄举动,也够糟心了。 变态长得好看一些难道就不是变态了么?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梁挽无心恋战,旋身解了锁,想要拉开门时,身后那位又恶劣地伸出一只脚,抵在了门框处。 “别急。” 她瞬间紧绷了身子,以为他又想怎么样,满眼都是戒备,小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我会报警四个字。 “你抵着门干嘛?还想挨打?” 陆衍突然就笑了,小姑娘还挺容易炸毛的,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他毫不怀疑,如果接下来自己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右半边脸估计也得遭殃。 “你等会儿走。” 他扫了门外一眼,磨砂玻璃映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下了然,知道是乔瑾和骆勾臣这两位舆论制造者过来看热闹了。 梁挽恼怒:“我现在就要走!” 陆衍垂着眸,敷衍地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外头两个傻逼发消息。 也得亏这高端会所贵得离谱没什么客人,要不然就他俩在洗手间闹这么久,早就被人围观几十遍了。 然而梁挽的怒气值已经快满了,她实在不想在男厕所待下去了,抬脚就去踩他的鞋,可对方明明低着头呢,却和头顶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巧巧避开了。 “你的挑衅行为能不能适可而止?”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颇为不认同地道:“再这样我会认为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 梁挽冷笑:“这种话,也就你这种人有脸说得出来。” “是吗?”陆衍勾了勾唇,语气回复到那种欠打又懒散的调调:“我还以为你从头到尾都在欲拒还迎。” 他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慢条斯理地道:“你自己应该没意识到吧,你这儿……” 纤长手指隔了一公分的距离,虚虚摸过她的眼尾。 “还有这儿。”他指尖沿着少女秀气的鼻梁,轻晃过绯红的双颊,指着耳垂的那块软肉,低低笑了声:“可都是红的。” 最后,他指了指那殷红似花瓣的下唇,眼神暗下去:“别咬了啊。” 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她,但那种撩拨人的手段简直了。 梁挽的心狂跳起来。 她身边也有男性朋友,但要么是钢铁直男不解风情的那种呆头鹅,要么是幼稚到无力吐槽的中二男,哪里遇到过陆少爷这种高段位的妖孽。 这人是什么万年修炼的精怪啊,摄魂夺魄的,太可怕了。 她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别开眼不再看他。 这种半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玉白脖颈的含羞带怯姿态,陆少爷可看得太多了,他黑眸沉沉,怕逗过头引火上身,主动替她来开了门。 “行了,走吧。” 梁挽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半点不留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陆衍挑了和她不同的方向,楼梯转角口遇到正抽烟的乔瑾和骆勾臣。 听到脚步声,两人双双回头。 一阵沉默后是惊天动地的嘲笑。 乔瑾拍着大腿:“衍哥,里面那个妹子是谁啊?太他妈屌了。”他相当激动,乐极生悲之下,烟灰落到手背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操,烫死老子了。” 骆勾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仔细端详着陆衍的脸,笑出声来:“你别说,这巴掌扇得还挺有艺术感,怪好看的。” 陆少爷面无表情:“我也给你印两个?” “别客气。”骆勾臣憋笑:“我皮肤黑,就算扇上十个八个,也就是从张飞过渡到关羽,哪有衍哥你骚啊。” 乔瑾已经往回走了:“不行,我得去会会这位佳人,郑重采访一下,顺便表达一下我的敬佩之情。” 他还没迈开步,领子就被陆衍拎了回来。 “看屁啊。” 乔瑾挑了下眉:“这么护着,有点问题啊。” 骆勾臣表示认同:“刚还发消息叫我俩滚远点,你说我们衍哥这回是不是要栽了?” 陆衍懒得搭理他们,全是一帮给一条线索就可以脑补出一场狗血剧的人才,他也没多想,只是小姑娘脸皮还挺薄的,要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又要炸了。 他想到那张朝气勃勃又张牙舞爪的漂亮脸孔,忍不住轻笑了声。 …… 梁挽是在翘了两天课后回到学校的,她从入校起就是风云人物,专业课和文化课一直都是佼佼者,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学姐好。” “学姐回来了?” “学姐气色不错啊。” 全是些客套的寒暄,大家都刻意避开了abt甄选的事儿,只是在她转身后,分明又窃窃私语起来,或惋惜,或讽刺,那些无形的言论汇成一股缰绳,在她脖子上缠绕,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迅速穿过林荫小道,来到c区。 院里去年刚建了两栋新的宿舍楼,条件设施都特别好,全是奢华两人间。领导们额外开恩,留给了大四临毕业的这一届。 上午九点来钟,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过道里总算没遇上什么人,梁挽拉着行李箱走到宿舍门前时,又停了下来。 门上左右贴了对联: 【挽仙子绝世无双】 【芸尊主万寿无疆】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掏出钥匙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孟芸还在纽约熟悉舞团,要半个月后才能返校。 梁挽目光一一扫过对方书桌上的物品,小到钥匙扣,大到音箱,全是自个儿送的,她突然就觉得这些年自己活得像个毫无城府的二百五。 痛苦和被背叛的折磨扰得她坐立难安,她站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撕掉了那副讽刺的对联,只是那纸面沾得有些牢,弄不太干净。 梁挽着了魔,执拗地去浴室提了一桶水,拿抹布拼命擦,擦不下来的就用手指抠掉。 忽而有人在背后出声:“你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熟人,想要起身打个招呼,可蹲太久了,脚全麻了,一时不备坐到了地上。 只能尴尬地笑笑:“杨老师。” 杨秀茹叹一声,扶她起来,看着这个得意门生,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梁挽请她进去,泡了茶递上,方才魔怔一般撕对联的疯狂从她脸上已经褪去,剩下的依然是清灵秀美。 杨秀茹也是昨天才回国的,之前给梁挽打过一个不算愉快的电话。后来想想,她这个学生一直心高气傲,又爱钻牛角尖,这次落选了难免受到打击,于是刚听说其回校就过来看她了。 “老师我呢,一不是过来看你笑话,二不是特意来安慰,主要是心平气和地想和你聊聊,可以吧?” 梁挽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放置膝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杨秀茹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道:“挽挽,你和孟芸……” “别提她。”小姑娘猛地抬头,眼神里戾气十足。 杨秀茹无奈,她之前在纽约,得知梁挽擅自脱团先行回国,差点气个半死,也去问过孟芸,可对方一直在哭,半句话也不肯多说,搞得她心力交瘁。 “好,那不提。”她喝了口茶,继续道:“abt一年也不是只有一个名额,下学期还有一次交流,你别一蹶不振,放弃……” “老师您在说什么啊?”梁挽古怪地打断了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跳芭蕾的啊,您把我想得太弱了吧?” 杨秀茹失笑:“是我说错了。”她转了转手心的杯子,想到了什么,温柔道:“下个月的校庆,你母亲作为荣誉院士,也会出席,你们系不是改编了一段《吉赛尔》吗,到时候好好表现一下。” 梁挽梗了一下,这消息丝毫没带来任何喜悦,不过家里的事儿,她也不好和老师多提,应付地点了点头。 只是送走杨秀茹后,厄运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竟然迎来了一位稀客,来自母亲身边最狂热忠实的粉丝,也是其最忠心耿耿的贴身助理——江落月。 “梁小姐,因为太太打您的电话无法接通,我过来通知您一下,她已经把您名下的所有卡都停了,支付软件、理财账户也尽数注销。” 世界上怎么有她母亲这样的人,严格监视着女儿的生活,近乎变态地规划着女儿的成长路线,不能差之分毫,否则就是和她对着干,她才不管什么亲情母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梁挽烦透了:“你转告她,不劳她费心了,我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您能自力更生,太太会很欣慰的。”江落月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不过太太还留了一句话,如果您回老宅跪着和她认错,她会考虑一下的。” 梁挽呵呵一笑,当着她的面摔上了门。 敌人面前气势很嚣张,沉思了两秒,梁挽很没骨气地给人脉颇广的左晓棠打了电话:“左爸爸,有没有哪里要兼职啊?本人勤劳、善良、勇敢、诚实,除了扫厕所,啥都能干。” 8.雨夜邂逅 和左晓棠打完电话后,梁挽把所有家当都取了出来,摊在桌子上,细细清点了一番。 附属卡两张,别想再刷了,她母亲言出必行,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上课都穿练功服,也没怎么血拼,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登了手机银行,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这是太太的意思,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9.狐狸的小尾巴 雨势突然就变大了,绵延不断的雨珠子沿着伞面朝下翻滚,在两人脚边溅起水花。 梁挽蹲在轮胎边上,表情还有点发愣,几缕头发丝儿贴在颊边,让她瞅上去有些狼狈。 陆衍撑着伞,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倨傲,眼里还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感觉并不像是来雪中送炭的呢。 梁挽有些吃不准他的意图,犹豫了半刻。 结果,就那么短短两秒钟,陆少爷的耐性消失殆尽,他垂着眸,唇角讥诮地勾了勾,而后弯下腰,潇潇洒洒松开了手。 宽大的黑伞恰好落在她头顶上,金属柄撑着地,将蹲着的少女罩了个完完全全。 前边黑色宾利的大灯再度亮了起来,他没再看她一眼,淋着雨,转身拉开了车门。 “喂!”梁挽举着伞火速站起来,跑了过去,迎接她的是一道新鲜出炉的闭门羹。 车子发动的声音在雨夜里依然很清晰。 梁挽回头看了一眼抛锚的aventador,再想到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机,她委曲求全地将手心贴着驾驶座的车窗,轻轻拍了拍。 玻璃窗缓缓摇下,里头的人一副清俊贵公子做派,一手随意搭着方向盘,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拨着打火机的齿轮。 “伞送你了,慢慢等救援。” 梁挽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火花,松开了手,慢慢朝后退了一步。 陆衍关窗前又看了她一眼,伞已经歪在其一边肩上了,没遮住多少雨,睫毛很长,沾了水珠,衬得那双娇媚的眼睛愈加黑如点漆。 尤其是当她那样子一动不动看着你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让人产生愧疚感。 陆衍莫名有些心烦,眼不见为净,直接挂了d档,只是油门刚踩下去的瞬间,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同一时刻车身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真是操了。 他猛踩刹车,差点惊出冷汗,嘴边的烟被恶狠狠熄灭,他跳下车,脸色很难看:“你有病?” 梁挽已经跳到引擎盖上了,她敏捷地猫着腰,双手撑着金属板,一腿蹲着,一腿侧展开,眼下要是给她带一个蒙面巾,那姿容就是活脱脱的暗夜女杀手。 见她不吱声,陆衍冷笑:“以为自己在拍戏?” 梁挽眨了眨眼:“没有,我这是在求你帮忙。”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他扯了下被雨水沾湿的衬衣领口,玩世不恭的面具从俊秀的脸上褪去,眼里的阴鸷再无遮掩。 少女慢条斯理收拢了腿,而后跪坐在黑色引擎盖上,双手在胸前交握合十,甜美又真诚地笑了笑:“对呀,你不就想看我这样子服软嘛?” 陆衍阴恻恻地盯着她:“你倒是能屈能伸。” 梁挽把乱了的长发拢到脑后,假装没听懂他话中的暗讽,正色道:“前两天我让你在你兄弟面前丢了面子,现在弱小无助的我在风里雨里追着你的车跑,够了吧?” 她话音刚落,逆向车道又开过来一辆吉普,大灯忽闪忽闪的,路过两人位置时,放缓了速度。 有个一身腱子肉的光头大哥从里头探出脑袋,怒目而视:“小子,下雨天让自己女朋友跪在车盖上,你还叫人吗?不要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敢打你!!!” 大哥挥了挥拳头,又比了个剪刀手势,用食指和中指点了点自己的双眼,大意是—— 【小心点,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陆衍全程面无表情,目送着大哥离开。 梁挽想笑,被他一把攫住了手腕,从上面拉了下来,她吃痛,挣扎道:“做什么?” 他充耳不闻,一把将她拉到了跑车前。自己回了宾利,从工具箱里拿了支军用手电筒,走回来的时候扬了扬下巴:“把你车前盖打开。” 梁挽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会。” 陆衍忍耐地闭了下眼,拉开驾驶座的门,俯下身去,拨了下某根制动杆,盖子自动弹起,十二缸发动机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梁挽帮他打着手电,看他轻皱着眉,低声道:“怎么了?” “你水箱的管子漏了,油箱泵的线路也有点问题。” “能修吗?” 陆衍看她一眼:“能啊,你把扳手和新的配件变一套出来。” 梁挽不说话了,她算是感受到了,这位自恋公子哥多情温柔的人设全是假的,私底下既毒舌又难伺候,要是内心敏感的人恐怕能被他气出病来。 雨一直没停,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陆衍瞧上去更惨一些,他唇角被她尾戒划破的伤还没完全结痂,雨水落到那处,火辣辣的疼。 梁挽想了想,弯腰把那把黑伞捡起来,撑在他头顶。 陆衍没看她,垂着眸正给什么人发消息,忙完后收起手机,淡淡道:“行了,五分钟后会有人过来,到时你什么都不用管,把车钥匙和联系方式留给他。” 语罢,他抬脚要走,谁知袖口的一端被她扯住了。 他勾了勾唇,桃花眼里重新酝起多情涟漪,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现在又舍不得我走了?” 梁挽耳根子发红,竟像是有些害羞,犹豫半刻,才咬牙道:“那个什么,修车的钱,能不能分期付款啊?” 陆衍:“……” 还真是意外啊,开得起七百万跑车的人,先是为了洗车的一百块钱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现在又付不起修理费用。 他抽回袖子,也懒得和她辩驳:“不用,那车行我和朋友一起开的。”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低低地笑了声:“或者你发朋友圈,集赞十八个,免费。” 梁挽知道他这是拿刚才洗车店的破事儿在刺自己,她也不生气,掏出随身的便签纸和笔,认真道:“我给你写欠条。” 陆衍没辙了,他见过各种有性格的美人儿,可还真没遇到她这种,矜持起来小嘴里吐出的话能让男人颜面扫地,固执起来又七八头牛都拉不走, 他靠着车前保险杠,往她那里瞄了一眼,小姑娘正歪着头,颈窝夹着伞柄,边写边自言自语:“今欠陆先生一次修理费用,限期半年内……” 写到这里,她停下来,眼睛飞快眨了眨,低声道:“还是限期两年内还清吧。” 陆衍无话可说,拿过她手里的纸条,刷刷刷划掉,重新写道: 【陆恩公乃我在世父母,我愿听凭陆恩公吩咐一次,但凡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脱。】 梁挽怒了:“这什么东西啊?难道你叫我去杀人放火,我也去吗?”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耻?”陆衍把笔塞到她手里,挑了下眉:“你要愿意就落款,不愿意就别再纠缠,我八点要回公司。” 梁挽实在不想平白无故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她提起笔,在后头顺着他的文风又加了句:【不可借机行轻薄之事。】 陆衍气笑了:“老子是这种人?” 梁挽没理他,落了款,小心翼翼把纸条折好,递给他:“就这样,等你想好要我做什么,就告诉我。” 两人说话间,雨总算停了,远处行驶来一辆皮卡,速度飞快,在他们面前猛地停下,溅起一地泥水。 梁挽眼睁睁看着那脏水扑面而来,根本来不及反应,陆衍叹了一声,家教和风度使然,他认命地上前挡了一步。 车上跳下来一个平头青年,长了一副娃娃脸,偏偏配了个壮硕的身躯,瞥见陆衍漂亮面孔上分布的星星点点污痕后,尴尬地挠了挠头:“衍哥,对不住啊,我开车太猛了。” 陆衍抿着唇,也不开口,气压低沉沉。 青年估计平日里被他镇压惯了,也不敢造次,扭头看向一旁美貌惊人的少女,他惊艳道:“这位应该是……” 梁挽礼貌地颔首,刚想介绍自己,青年倏然挤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随后呼啦一下九十度鞠躬,声如洪钟:“嫂子!” 这话一出,两人都蒙逼了。 陆衍踹了他一脚:“别他妈瞎喊,就是路上遇到了,帮一把。” 青年挠挠头皮,这也不怪他啊,在车行干了六年,什么时候看到外热内冷的陆公子行过好人好事?毫不夸张的说,这人的同情心,就和自己的薪水一样,少得可怜。 他只能眼巴巴地圆场:“啊,真不错,日行一善,胜似日进斗金,以后我不午休了,去路口候着,看有没有老奶奶等着过马路。” 梁挽觉得这人还挺好玩的,冲他笑了笑。 青年只觉得那笑就如空山新雨后的雾水,太有仙女范儿了,他平时接触的都是大老爷们,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大美女,赶紧道:“衍哥,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啊。” 陆衍正在翻信息,范尼委婉地提醒会议视频已经就绪,参会人员基本都到齐了。他回了句【马上到】,抬眸又看向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梁挽抿着唇:“欠条上有写。” 陆衍笑了笑,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弯下腰贴在她耳边,半是亲昵半是威胁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叫阿泗离开,把你和车都丢在这里。” 她睫毛颤了颤,抬起眸来:“梁山的梁,挽回的挽。” 陆衍直起身,微微一笑:“恩,挽挽。” 梁挽从小到大一直被身边亲近的人唤作挽挽,可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说这两个叠词的时候低哑暗沉,抵着舌尖绕着圈儿,像是在你心里用羽毛轻轻刮了一道。 “你不许这么喊。”她捏紧了拳头,耳根子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陆衍指尖捻着那张欠条,在她面前抖了一下,低嘲道:“注意和你恩公说话的态度。”语罢,他解锁了宾利的车门,轻飘飘丢了一句:“车修好了,你们自己联系。” …… aventador确实出了点故障,但是问题不大,七天功夫就修好了。阿泗虽然喜欢说胡话,但心思极其敏感,总觉得这位大美妞同老板之间有点猫腻。 于是他自作主张帮全车镀金打蜡,还改装了轮毂,最终效果出来后,搞得比新车还骚包。满意地拍了两张照,他小心翼翼地给陆少爷发了过去——【梁小姐的车搞好了。】 对方回了个问号。 阿泗揣摩了很久老板的心思,扯了个非常蹩脚的谎言: 【我打她电话打不通啊,号码是1375677xxxx,衍哥你试试?】 陆衍在顶楼办公室里正听范尼汇报工作,瞥见这条信息,根本就不想理这个蠢东西。 直到范特助坐电梯下去了,他无意中又瞟了眼上头的号码,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他闭着眼,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拿过内线电话的听筒,拨通了秘书室:“慧珊,你帮我拉一份上周的通话记录,现在。” 秘书兢兢业业,午休时间也不敢休息,十来分钟后,非常尽责地捧着清单上楼了。 陆衍找到11月20日,果然在22点19分这个时间段里找到了梁挽的号码。他记得那一天和乔瑾还有骆勾臣在会所,后来莫名其妙接了某个女孩子的电话。 那气势汹汹的话语,他到现在都记得。 【你活太差了,八千块留着去男科医院看病吧。】 陆衍支着额,想了半天从前有没有见过她,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愈加怀疑,为什么那双眼睛总是对自己充满防备和敌意,为什么他第一次过去搭讪就被她毫不留情地驳斥。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他妈叫人好奇了。 如今心沉如水的陆少爷难得有了点兴致,换了私人号码,给梁挽发消息: 【梁小姐,宿舍楼几栋?我来给你送车。】 10.恩公来了 大四的芭蕾舞系学生,课程安排相较于前三年轻松了一些,公共文化课全部已经结束,只剩下核心专业训练课程及舞蹈作品赏析。 不过因为百年校庆迫在眉睫,系领导特批了集训排练,每天上午三节连堂,一直要上到中午十二点,中间不休息,并由鼎鼎大名的祝殷歌教授来负责上课。 梁挽一想到祝教授,就有点头疼,她之前旁听过这位老师的课,可以说是全程高能,严格到令人胆颤心惊,经常能把男生都骂哭。 当然,这位教授确实也有那个资本教训年轻人,曾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担任首席舞者三年,后因伤病原因淡出舞台,转而作为国家高级人才引进,回了母校任教。 梁挽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氛围,几个主演们在扶把边上压腿,瞅上去都有些愁眉苦脸。 她停在门边,先打了个招呼:“嗨。” 闻得声音,两男一女反射性扭过头来,瞥见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学姐。”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啊?”梁挽脱掉外套,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取出舞鞋,冲着一旁细长眉眼的姑娘勾了勾手指:“小娴过来。” 白娴刚上大三,从前和梁挽一起参加过校外的比赛,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听到好友喊自己,她耷拉着脑袋,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哀嚎道:“挽挽,接下来你将会体验到炼狱般的一个上午。” 梁挽缩了缩脖子:“这么恐怖的嘛?” 站在白娴身侧的男生接话:“是的啊,学姐你前两天不在,逃过一劫,你都不知道魔女祝有多变态。” “是吗?”梁挽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茬子往下说,一来她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二来背后说师长坏话总有点不太好。 白娴帮忙介绍了一下两个男孩子,个高一点文质彬彬的是郁天泽,唇红齿白染了一头褐发的是林锦,都是大二的。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开始热身做一下基本的软开度训练。 练功房里温度有点低,梁挽穿着连体紧身衣,只在外头系了一层纱裙,两条腿完全光着,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忍着寒意利落地把缎带固定好,她先踢腿拉了拉韧带,而后竖叉下腰,双手摸到后腿脚踝处,腰背反弓拱成一道圆弧。 这个姿势视线是呈倒立状态,她维持了两秒,看到目光范围内多出了一双鞋。 祝殷歌来了。 同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齐齐站好,动作一致地鞠躬:“教授早上好。” 梁挽也爬起来,弯了弯腰,礼貌地微笑:“祝教授。” 祝殷歌三十出头,眉眼很利落,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冷冽,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 她站在四人面前,眼神一一扫过这几张面孔,落到梁挽时,停了停:“你是杨老师推荐过来演女主角的吧?” 梁挽点点头。 祝殷歌表情淡漠:“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想演吉赛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梁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平时上课也都被杨秀茹拿来做示范标杆,根本从未被质疑过舞蹈水平。 隐隐不服的火苗在内心一蹿而就,她扬了扬头:“请您指教。” 祝殷歌淡漠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薄唇一张:“chaine平转。” 梁挽还以为要听音乐即兴发挥,谁知道对方是直接报动作,这不仅是功底的问题了,还要考虑承接的流畅度。 “接三个sissone西松跳。” “renverse中翻身转。” “grande空中大跳。” 祝殷歌报的几乎全是翻转跳跃类的动作,梁挽其实热身时间并不够,有几下甚至拉到了大腿肌肉,她咬牙忍着,只是在做ending的巴特芒伸展时重心异常不稳,动作有点变形了。 最后勉勉强强右腿抬高单腿站立定住了。 梁挽额前的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三人要喊她魔女祝,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死命熬着,也不敢放腿下来,强撑着等祝殷歌喊ok。 然而祝教授并没有喊结束,她只是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拿脚尖在少女膝盖窝那里轻轻碰了一下。 梁挽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点外力都遭不得了,一下子就跪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白娴三人同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祝殷歌还在继续放冷箭:“你的支撑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丝毫不近人情地指出:“如果你要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在做battement亮相或者pose的时候,必须完全静止,抖一下都不可以。” 梁挽在心里尖叫,我他妈刚跳了上百下,能不抖吗? 当然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是的,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殷歌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体能太差,以后每次上完我的课你都去操场跑三十圈,不要偷懒,我总有办法知道你到底跑了没有。” 梁挽猛地抬头,要不是对方神色恬淡,她几乎要认为魔女祝是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那就别演女主了,我对群舞的要求没那么高。” 梁挽深吸了口气:“没有不愿意,我等下就去跑。” 祝殷歌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们四人排舞,当然,排的过程也是千般挑剔万般责难,玻璃心的白娴早就红了眼眶,被一直疯狂挑刺: “你跳的是什么?一个木偶?我要的是伯爵的未婚妻!她骄傲美丽又恶毒,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祝殷歌旋身离去后,世界清净了,阳光和空气再度回归到练功房。 梁挽趴在地板上,看了眼隔壁状如死狗的三人组,苦笑:“朋友们,我去操场了。” “啊,你真去啊?”白娴费力地坐起身,惊讶道:“你现在还跑得动吗?那可是三十圈,整整十二公里啊!” “不知道,试试吧。”梁挽拖着步子出了舞蹈教室。 怕吃了午饭再跑自己要吐出来,她干脆空腹去了运动场。 梁挽所在的这所大学是艺术类本科院校,除了舞蹈系外,还有音乐、编导、传媒系等,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走到哪里都能欣赏到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正值午休,几个男生在绿茵草地上踢球,周围坐了一圈啦啦队妹子,时不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她看了两眼,发觉踢球的人堆里有个熟悉身影后,默默朝外挪了两个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足球像是长了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窜来,伴随着飞起的弧线,有位身穿皇马白色球衣的少年,赶在球落地之前,将它重重踢了回去。 梁挽眼珠子都没乱飘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跑,直到那少年上前拦住了她。 因为运动有些出汗的手臂横搁在眼前,让她暂时没法跑了。 梁挽叹气,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沥。” 少年双眼皮浅浅,唇红齿白的无害长相,是这个年纪姑娘都会喜欢的类型,他笑了笑,嗓音清澈:“还躲我呢?” 梁挽翻了个白眼:“躲个屁。” 少年皱眉:“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脏话。” 梁挽:“……” 说起来,她和右沥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所大学,彼此之间有了几分暧昧,然而这粉红泡泡压根没维持几天就夭折了,主要原因是梁挽发现这家伙压根是就是个—— 中、央、空、调! 就好比现在,在他俩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拨妹子。 “右沥,我给你买了水。” “还有我,我也给你买了!” “毛巾要不要?我已经帮你绞干咯。” 他全都微笑着收下,温柔地说谢谢,惹得姑娘们粉面桃腮依依不舍,还附带恶狠狠瞪了两眼他身侧的少女。 梁挽很无奈:“右沥,你后宫队伍又壮大了啊。” 少年一愣,随后道:“她们只是朋友,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别!”她立刻尔康手,惊恐道:“我目前对你,已经完完全全没想法了,请放心大胆地去爱,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一片森林,我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他垂下眼眸,汗珠从额前滑落,落到睫毛上,再抬头时,神情就变了:“挽挽,其实我……” 凭空而起的广播声打断了右沥冲口而出的表白,巨大的扩音喇叭响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梁挽同学,您的朋友携带礼物正在c区东出口处等您,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我再重复一遍,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 这是什么狗屁寻人播报啊,还携带礼物,感觉像是携带了炸.弹,饱含着威胁和强迫。 她有什么朋友会干这种事啊? 梁挽停下脚步,灵光一闪,想到早上车行发来的短消息,脑子里有了个古怪又大胆的猜想。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匆匆朝c区赶,右沥犹豫片刻,也跟在她后头一起过去了。 c区是舞蹈学院的女生宿舍楼,这会儿简直空前绝后,所有妹子听到广播后都从阳台边上探出头来,望向大门出口,看清来人后,神色又都转变成了痴迷。 梁挽走在两栋楼间的小径上,仿佛都听到了楼顶妹子们的尖叫和抽气声。宿舍楼出口空地处停了辆灰黑色磨砂的兰博基地aventador,年轻俊美的男人慵懒地靠着引擎盖,阳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歪头点了根烟。 容色上佳,姿态雅痞,炸得现场妹子们的少女心寸草不生。 真是骚,骚破天际。 梁挽无力吐槽,在众女生艳羡和好奇的视线里缓缓走向陆少爷。 没几步路时,手臂被人扯了下。 右沥板着一张脸:“挽挽,他是谁?” 陆衍好整以暇地站直身,轻笑了声:“我么?是她心甘情愿签了卖身契准备伺候的恩公。” 11.真香定律 考虑到围观群众颇多,而这话又如此引人遐思,陆衍说话的嗓音刻意压低了些,刚巧就是距离两步的梁挽能听到的范围。 当然,右沥也听到了,少年清澈的眼里染上些许薄愠,表情凝重起来,死死盯着跑车前一脸漫不经心的年轻男人。 雄性生物们大多如此,平日里没有危机意识,可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大更优越的对手面前,就会莫名其妙生出点争强好斗的心来。 不过陆衍是压根没把右沥放在眼里的,更勿论当成情敌了。 一来他对梁挽并没什么太多的想法,目前的状态最多就是一分逗弄两分好奇。二来再退一步说,哪怕真看上了,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怎么有资格同他争一个女人? 故此,陆衍连个势均力敌的对视都没赏给右沥,直接就把车钥匙抛给了梁挽,小姑娘扬手接过,眉宇间有丝杀气,像是不满他刚才轻佻的卖身契言论。 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女之间先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厮杀。 树荫石阶旁的吃瓜团体也看得静静有味,怎么说呢,这世上,大约也没什么东西比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更能撩拨观众心弦了吧。 “挽挽。”右沥不满这被当做局外人的滋味,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又执着地问了一遍:“是你朋友?” “恩,差不多吧。”梁挽含糊地道,把长卫衣外套又裹紧了点。 陆衍看了少女一眼,也懒得去细究她的答案,利落跳上aventador的副驾驶座。女孩子们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直到车门闭合,不约而同失落地叹了口气。 梁挽不自觉抖了一下,感叹世风日下,当衣冠禽兽有了颠倒众生的外表,足以横行无忌,四处惹尘埃。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全落入了右沥的眼里。 “你是为他躲我?” 梁挽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这智商和逻辑是怎么做到年年拿奖学金的,不想多费唇舌解释,她直接甩了一句:“你也别太纠结,是我审美变了,现在比较偏爱那种骚浪贱。” 右沥:“……” 梁挽没再看他,走到了车前。 前挡风玻璃的防爆膜是深色的,具体细节瞅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位大少爷放低了坐垫,又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散漫模样。 她吃不准他的心思,有心想叫他下车,可又怕拉拉扯扯不好看。周围看戏的人还没散,顶着那些热烈的视线梁挽感到异常不适,心烦意乱之际也只好躲到车里去。 这辆兰博基尼在阿泗的精心改装下,已经成了一件博取眼球的大杀器,行经之处,男女老少,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梁挽想了想,干脆开到体育学院新扩建的校区附近,那儿还在施工中,并没有多少师生。 踩下刹车,她熄火解了安全带,语调很不客气:“喂,你什么意思啊?” 回应她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男人眼眸闭着假寐,浓密纤长的睫毛未曾颤一下,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想理她。 梁挽怎么可能让他装死,拧着秀眉在他耳边的座椅背用力拍了两下:“我数到三,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拖下去。” 说完,车门自动解锁,像是在昭告她的警告并未虚张声势。 半晌,那睡美男终于掀了掀眼皮,薄唇边的弧度略带嘲讽:“你就这么和你的恩公说话?忘了你的卖身契了?” “狗屁!”梁挽握紧了拳,恨不能一巴掌扇掉那刺眼的笑,冷笑道:“我就欠你一次人情,你……” 剩下的话陡然掐在了喉咙里。 短短两秒钟而已,她手腕被攫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演变成投怀送抱的姿态,手心下是男人隔着衣服却依然硬邦邦的胸口。 梁挽傻了。 “安静点才乖。”陆衍轻轻松松捏着少女的细腕,指腹间的触感是媲美羊脂膏腴一般的细腻,他将她整个上半身都扯了过来,头微微低下去:“本来想和你心平气和说两句,不过你太聒噪,那就这么说吧。” 梁挽几乎是侧躺在了他的腿上,羞愤和恼怒一阵一阵地往脑子里窜,她想都没想,尚有自由的右手下意识扬了起来。 陆衍倒是没再拦她,漆黑漂亮的眼瞳里隐约含着威胁,嗓音低沉又缓慢:“恩,继续打,不过今天我既然担了这轻薄之名,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太可惜了。” 梁挽耳朵红了,气到声音都在抖:“你就只会强迫女孩子对不对?” 他定定看了她两秒,笑了笑:“也就强迫强迫你吧。” 这话倒是不假,陆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上赶着要用武力镇压姑娘的时候,哪个不是他随意瞄两眼,对方就心甘情愿过来掏心掏肺了。 不过这种新鲜的体验,还挺特别。尤其是他面前这位小姑娘,浑身是刺地找他拼命,态度嚣张不可一世,每次要她臣服的过程都很艰难。 男性是天生的猎手,喜欢追逐与厮杀,哪怕陆衍自己没意识到,也无法例外。 然而梁挽怎么甘于成为他人弓下惊蹿的野兔,她也不是只会一味喊打喊杀的,从记事起就和她母亲那样子铁腕的人周旋,没点手段可能吗? 于是陆衍就听到了一声娇俏绵软的恩公,缠绵悱恻,比向情郎撒娇更甜腻。他扬了扬眉毛,也没接话,想看看她要演什么戏。 小姑娘长睫毛垂着,可怜兮兮地道:“你弄疼我了。”她扭了扭手腕,示意他放开。 陆衍神情不变,唯有语气狎昵起来:“和哥哥说说,有多疼?” 这下从恩公直接跳到哥哥了,连对白都含了暧昧不可描述的深意。 梁挽差点就要跳起来骂他无耻,强忍着怒气冷静了半刻,她抬头看向他,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眼波缭绕,欲语还休,浓情阵仗能让铁汉都成绕指柔。 陆少爷噙着笑,轻佻话语信手拈来:“这点疼就受着吧,你要记住,只有哥哥才能让你疼。” 梁挽炸了:“陆衍,我日你个……” 她骂得相当有气势,可惜肚子咕噜噜的一声让剑拔弩张的氛围陡然转变为滑稽片。 下一刻,狭窄的跑车空间内传来低低的笑声。 陆衍卷了一簇少女的长发,在指尖绕了绕,笑得好不荡漾:“挽挽饿了?” 可不是嘛。 梁挽上了三节特训课,饭都没吃上一口,又去操场狂奔了五圈,早就饥肠辘辘了,不过她是打定主意不想和这混账东西说话了,干脆双手抱胸看着窗外,一副冷美人姿态。 直到叮当金属声传入耳里,她回过头去,发现这厮已经下车了。还没高兴两秒,瞥到车钥匙的位置空空,她又暗骂了一句。 驾驶座的门开了,龙章凤姿的贵公子站在外头,收起了多情做派,正色道:“下来,换个位,去吃饭。” 梁挽磨了磨牙:“不。” 他也不恼,俯下身搭着车顶,亲昵地道:“是要哥哥抱出来?” 梁挽:“……” 这场战争最后还是以陆少爷的不要脸略胜一筹,两人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养生粥馆,装修和门面都挺高大上,在这大学城也算是山鸡堆里出了个凤凰。 点菜的时候,服务员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学生兼职的,一个劲地盯着陆衍瞅,那眼神,简直恨不能把他揉成雪团一口吞了。 “帅哥,吃点什么啊?” 陆衍头也没抬,拿着手机回邮件,指尖轻压着菜单往对面推了推:“问她。” 于是那妹子又磨磨蹭蹭挪到了梁挽身边,张口就道:“大姐,我给你介绍下吧?” 大、姐? 梁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双十年华,正是青春烂漫时,哪怕比眼前的妹子大个两三岁,也不至于沦落到大姐的地步吧? 女人的嫉妒心也太可怕了点。 一念及此,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的男人,他当然也听到了服务员小妹的称呼,抬眸时眼里全是戏谑。 梁挽无语,埋头看菜单,随便要了个大份的招牌海鲜粥,又点了两个花生米和酱萝卜的开胃菜。顿了顿,碍于礼貌她又问陆少爷:“你还要加点什么吗?” 一听这话,小妹来劲了:“帅哥,要不是试试我们新出的秋冬季滋补汤啊?” “随便。”陆衍皱着眉,手指翻飞,上下翻着今日汇总的集团日报。 小妹百折不挠:“有炖了六个小时的当归牛尾汤喔,最适合男性了,主要功效是补肾、强身……” 陆衍怔了一下,隐形的弹幕密密麻麻从眼前飞过—— 【你活太差了,去男科医院看看。】 “我不需要这个。”他倏然出声打断,半晌,又盯着梁挽,一字一顿:“我的肾特别好。” 好不好和我有个屁关系??? 梁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姑且理解为男性的虚荣心吧。她摆摆手,和小妹说:“就我刚才点的那两个吧,别的不要。” 等待上菜的间隙,她发现陆衍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拿着湿巾擦筷子,很不愉快地道:“你是不是有病啊?盯着我干嘛?” 陆衍也不再掩饰目的了,直接道:“我们之前见过的吧?”不然她怎么会有他的对公号码,还能半夜三更打电话来骂他。 梁挽眨眨眼,以为他想起在日料店的事儿了,她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陆衍支着额:“我怎么惹到你了?” “你还有脸提?”梁挽重重放下筷子:“我不过是扭了一脚,你就怀疑我投怀送抱和你搭讪,有你这么自恋的吗?” 一阵沉默。 陆衍眯着眼,不起眼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渔火洗手台前那个花了妆的姑娘渐渐和梁挽的脸重合起来。 他勾了勾唇:“原来你是那只花脸猫。” 梁挽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碰巧服务员小妹过来上菜,殷勤地帮忙盛好粥,再分好骨碟,随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陆衍舀了一口粥,没入口又放下了。 他始终没想明白,不对啊,就那点破事儿值得她过来骂他活不好吗?没记错的话,她当时还说了什么八千块…… 八千块又是什么梗? 饶是聪明过人如陆少爷,也硬是没找到其中的逻辑关系,他啧了一声,叩了叩桌面:“后来我们还见过吗?” “见你妹啊。”梁挽把浮在粥面上的油脂刮掉,相当暴躁地道:“我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 “是吗?”陆衍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谜团,太着急了反而解不开,还是慢慢抽丝剥茧,真相来临的那一刻才叫人满足。 后面两人都没有交谈过,陆少爷不开口,梁挽自然也没有要挑起话题的欲.望,一顿午饭吃得宛如哑剧。 买单时,梁挽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礼节上来说,对方辛辛苦苦送车过来,请一顿饭是应该的,但…… 实在是囊中羞涩。 她双手撑着下巴,佯装欣赏着店内的装潢,演技有点尬。 至于陆衍,在他这儿,固然没有让女孩子买单的习惯,潇潇洒洒结了账,只是出门时,凉凉地刺了她一句:“有那么穷吗?” 梁挽的尾巴再度被踩住,怒道:“穷怎么了?吃你家大米啦?”她说完,后知后觉意识到五分钟前确实是吃了他请的饭,嗓音小了下去:“我会很快找到兼职的,届时回请你。” 他插着兜,瞥见小姑娘忍气吞声的样子,故意拉长音:“其实我公司里呢,还缺个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小助理……” 马路上熙熙攘攘,她垂着脑袋一声不吭,黑色柔软的发顶被阳光烘得暖融融的,长睫毛都染上了金色光晕,瞧上去还挺乖巧。 下一秒,这种乖巧荡然无存。 “姓陆的,你失心疯了。”她鄙夷地皱着鼻子:“我现在就算在大街上裸奔一个小时,都不可能去给你打工,你死了这条心吧。” 陆衍傲慢地呵了一声,摸出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 梁挽乐得轻松,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跳上跑车溜了。 回到学校,黄昏时分她去操场重新把剩下的二十五圈跑完了,精疲力尽去食堂打饭时,饭卡里只剩下不到五十块了,食堂阿姨善意地提醒,要充卡了哦。 梁挽心酸到差点没流下眼泪,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不想在现场闻别人饭菜的香味,买了两只馒头,回宿舍干巴巴啃着,一边把aventador的照片用ps简单处理了下,改了车身颜色并把牌照模糊掉,随后上传到隔壁z大的论坛里,匿名发了个帖子: 【本人长期出租超跑,请各位想带妹出去兜风的优质男青年们踊跃联系我,价格优惠,欲租从速。】 编辑完后,她检查了两遍联系方式无误,关掉了网页,转身去了浴室。 梁挽沐浴时喜欢听点音乐助兴,通常都把手机放到架子上,边放歌边洗澡,今天也不例外,她打上肥皂正哼着曲儿,电话却在这个节骨眼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屏幕上左铁公鸡四个字赫然在目。 她犹豫了下,把手冲干净,按了免提。 左晓棠嗓门很大:【爸爸来给你雪中送炭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屁你倒是放啊,我还在洗澡呢。”梁挽调高了浴霸的档位,抽了浴巾裹住自己,问道:“你是不是给我找到活啦?” 【我和你讲,天上真的要掉馅饼了!我们集团吃饱了撑着,搞了个员工兴趣爱好班,每周一三五晚上开课,现在缺个专业的舞蹈老师,你来不来啊?】 梁挽想起中午在陆衍面前大放厥词发誓不给他打工的自己,咽了口唾沫:“算了吧。” 左晓棠尖叫:【你脑子有坑是不是啊?我好不容易贿赂了人事,给你弄了个面试的机会,你知不知道,要是进了,那可是两小时五百块,一周三次,一个月你好好算算吧!】 六千块,比她的生活费还高!!! 梁挽很没出息地认怂了:“那个什么,面试不过你们总裁吧?” 电话那头的人嗤笑:【你想得美!皇上日理万机,三品以上大员才会在御书房召见,你这种浣衣局的宫女,省省吧。】 梁挽这才兴高采烈地应了。 …… 事实证明,真香定律从不放过任何企图玷污它的凡人。 三日后,新来的小秘书顶了急事请假的林慧珊,捧着各分公司运营端口的总监备选人简历,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陆衍正在和美国的投资商谈公事儿,示意她等会儿,挂了电话后才翻了翻那叠简历:“这什么?” 小秘书战战兢兢:“陆总,和范特助确认过您的行程了,这些都是您周五晚上要终面的人。” 陆衍在公司里可不像平日那么混,薄唇抿着,冷淡地道:“你觉得我很闲?” 小秘书凑过去一看,全是围棋高手书法大师的简介,她快哭了:“对不起,陆总,我应该是拿错了,我马上下楼去换!” 她急急忙忙补救,怎料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高跟鞋都踩不稳,一不留神扑倒在地毯上,怀里的资料全飞了。 漫天的白纸,哗啦啦的。 其中有一张,像是被老天爷眷顾了,不偏不倚落到了陆衍的桌上。 履历不算太长,附加的照片倒是异常惊艳。 少女仰着天鹅颈,身穿着纯白的纱裙,双足惦着,立在盈盈湖水畔。 气质古典,姿容无双。 他先是随意瞥了眼,而后眯起眼,拾起那张纸,指尖轻轻在上头弹了一下,阴恻恻地笑了。 12.池相思 梁挽的租车生意开展得不太顺利,她还是想得过分天真了,一来是aventador实在太骚包,一般人不敢轻易驾驭;二来大部分学生看到这帖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你他妈都开兰博基尼了还会想把车租出去换钱?一定有诈。 总之,她的帖子虽然浏览量蹭蹭的往上涨,可除了收到几个暗示想被富婆包养的傻逼电话之外,就如石沉大海,彻底无音讯了。 梁挽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捉襟见肘,她已经没胆量再去食堂了,怕花完最后的三十七块五。 最可恶的是,陆氏控股迟迟没有给她面试的电话,她问了左晓棠一百遍,对方抓狂地表示,简历绝对过了初审,应该都在人事总监那里,再等等吧。 可是再等就要饿死了! 梁挽不得不厚着脸皮去了学校的勤工俭学补助处,询问是否有合适她的岗位,然后在值班老师诧异的目光和竞争者愤慨的眼神中默默退了出来。 谁让她有个同校音乐系毕业又在全球办巡回演奏会转了个盆满钵满的母亲呢? 没有人会相信,戈婉茹的女儿竟然需要打工来维持生计。 其实梁挽还有一条后路,她前几天收到了池明朗的消息,大概也是听说了她母亲下的格杀令后特地来询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助。 但她和这位继父的交情实在少得可怜,而且过去在家经常同他儿子闹得水火不容,想了想无功不受禄,也只能摇摇头婉拒了。 梁挽从没有一天想过,她会落魄至斯,而平时颇为自傲的美丽外表并没有在找兼职这件事上为她带来多少好处,反而一直在扯后腿。 去超市应聘人家怀疑她是来捣乱的,去西餐厅端盘子,领班说她不适合。至于洗碗清洁什么的,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更为难了。 兴许母亲早就料到了她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撑后会有如此下场,才那么狠绝地断了她所有后路,估计是笃定了她撑不过十天。 梁挽绝望了,周四这一天上完课后,就自发去操场狂奔了八公里,最近祝殷歌额外开恩,允许她只跑二十圈,不过等到结束后,依旧是连内衣都汗湿的狼狈状态。 白娴坐在跑道内侧的草坪上,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担心道:“又没限定时间,干嘛跑那么疯啊?” 还不是因为没钱惹的祸。梁挽烦透了,不过她不想把这种暴躁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温柔少女,于是只能笑笑:“早点结束,早点回寝室休息嘛。” 闻言白娴垮下肩膀,半是遗憾半是撒娇地道:“啊,我还想叫你陪我去z大的。” z大就在隔壁,邻了一公里路,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校区有些老旧,外头看起来不太显眼,不过里头可全是来自五湖四海各个省的高考状元,知识面能甩他们学校的一条街。 梁挽那便宜继兄池瑜就在z大的物理系,故此,她对这所百年名校,并无任何探究的欲.望。 “你去那干嘛呀?” 白娴面上划过羞涩,有些不自然地道:“我有朋友在那里念书,她说今天有联谊,叫我也去看看。” 看来是春心萌动了。 梁挽了然:“你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毕竟……”她相当臭屁地甩了甩头发:“我去了还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怎么那么不要脸啊?!”白娴笑着扑过来打她。 两个女孩子闹成一团。 后来梁挽实在受不了自个儿身上的汗味,三催四请地把白娴送走了,后者一步三回头:“你真不和我一起啊?我听说z大的池相思可能也会出席呢。” 池相思是池瑜的外号,据说女学生们见了他,无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自此堕入情网,害上相思病。 梁挽当初听到这段颇有渊源的故事时,差点没吐出来,她高中和他干的架都不止一百次了,此人表里不如一,品性之恶劣,实在罄竹难书。 她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长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 “什么池相思池黄豆,我没听过,你小心点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你就是不开窍,白瞎了这张脸。”白娴嘻嘻笑着,跑远了。 梁挽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哟,荡漾起来可真了不得,她把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踱步回了寝室。 洗完澡后她盘腿跃上桌,老僧入定一般,思考了许久,而后一蹦而起,从书桌下的矮柜处捧出一个牛皮袋。 袋子里装着鼓鼓囊囊的八千块现金,以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还有那位一夜情对象的笔迹,上书【有事可以找我】,以及十一位数字。 这个号码她在会所的时候已经拨过,并且强烈痛骂了他花钱羞辱她一血的败人品事迹。 至于这钱,她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过心里那关,又藏了起来。不能花啊,花了可就真变成卖身钱了。 难道她只值八千块??? 一想到血压都高了,梁挽咬着牙,指腹恶狠狠在桌面上刨了刨,决定有生之年要是想起来这小王八蛋长什么样,她就追杀到天涯海角去,拿着这些百元大钞,一张张叫他吃下去。 梦想很美好,现实却相当骨感。 梁挽叹了声气,爬到床上躺好,再度进入睡前【如何挣钱】的冥想中。 手机被她放在枕头边上,突然短促地震了一下。 她侧过身,手指划开屏幕,看清消息后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 信息不长,就短短几个字——【我想长租,能先看下你的车?】 这时候还打什么字啊,梁挽赶紧拨了电话过去,可惜被对方掐掉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点,于是耐着性子回道:【可以,什么时候看?】 【现在。】 没想到客户比她还心急,梁挽看了下时间,距离熄灯还有两小时,于是换了身加绒的运动套装就出门了。 为了方便,两人约在了南校区的花坛边上,隔壁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这晚天色很美,幽深的夜遍布着璀璨星辰,看得人心情都好了几分。不过等梁挽看清那位倚在苗圃栏杆边上的少年后,瞬间就多云转暴雨了。 她几乎是扭头就走,后头的人追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腕。她直接一个后回旋踢,脚腕被对方冰凉的手背挡了一下,再换另一只腿攻他下盘,可惜没成功。 两人过了三招,分开,站定。 空气里仿佛响起古老又肃穆的背景音乐。 梁挽盯着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孔,他的五官秀雅精致,气质淡然,如高山上最圣洁的那抹皑皑白雪,可惜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姓池的你太贱了吧?” 池瑜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拍掉手背上的泥,淡淡道:“我看了帖子,就知道是你。” 梁挽以为找到大买卖的喜悦如烧红的烙铁被浇了一桶冰水,彻底熄灭了,她很恼怒:“所以呢,你特地来耍我的?” 他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取了一张卡,递过去。 梁挽没接,冷道:“你什么意思?” 池瑜的漂亮脸孔在路灯映衬下愈加迷人,左边眼尾下小小一颗红色泪痣,怪不得有资本被女生们唤作池相思呢。 只是这厮吐出的话实在不怎么好听:“别糟蹋我爸送你的车,这点钱够你挥霍的了。” 梁挽要是现在手边有武器,绝对会终结掉这位表里不如一的混账,她深吸了口气:“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快逃吧。” “死要面子对你没什么好处。”少年把卡又往前递了递,见她不接,直接丢到了地上,嗤笑:“这么久了,一点长进没有。” 说完就走了,背影孤傲,不留情面。 哇,这个人!!! 梁挽觉得自己的暴脾气绝对是被这些内心和长相成反比的人渣们给激出来的,她这么久单身,也全是他们的锅!是他们,让她对爱情失去了幻想。 她看了眼孤零零躺在水泥地上的黑卡,气不打一处来,拿脚狠踩了好几下,捡起来一折为二,丢进了垃圾桶。 当天晚上,兴许是摸过了牛皮纸袋里的钱,她又做了个荒诞古怪的梦。 长廊上的灯明晃晃,她艰难地撑着墙壁前行,胃里火烧火燎,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有人从尽头的房间里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 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可靠得那样近,近得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木香混着薄荷的味道。 真好闻啊,她把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指尖无意识地抚着他脖颈边的皮肤,渐渐不再满足,又朝下探,忽而摸到他锁骨下一道浅浅伤疤。 她反复摩挲着那道印记,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要记住这道疤,否则醒来后又是一场空。 男人低低的笑,捉了她的指尖在唇边轻吻,灼烧的温度可以烫掉她所有理智。 他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喊她名字的时候缠绵酥麻,每一声挽挽都像用羽毛撩拨她的心房。 她根本抵抗不了,抬眸看向他。 遮在男人面上的白雾适时散去,露出了足以让日月失色的惑人面孔,竟然是陆衍!他勾着唇,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长发,轻笑:“我活好不好?” 他一遍一遍地问,一秒都不停歇,这五个字简直要挤破她的头颅。 梁挽尖叫一声,惊喘了声从梦中醒来。 天色刚蒙蒙亮,才刚到六点,她抹掉额上的汗,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死命摇了摇头,想要驱赶掉那些旖旎的画面。 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梦到那个孔雀男? 只是那道伤疤,还有那个薄荷的味道,梁挽竟然在醒来后都没有忘记。 潜意识深处的记忆不会骗人,她忽而就意识到,那一位和她共度一夜的人,大概身上真的是有这道疤的,她应该亲手摸到过,所以才留下了印象。 梁挽还挺满意的,要是天天做梦都给点线索,那岂不是找到小王八蛋指日可待?她认为这是一个吉兆,恰逢周五没课,奢侈了一把去食堂喝了碗黑米粥外加一屉小笼。 吃饱喝足后,陆氏控股的电话来了。 【梁小姐,您的面试安排在今晚八点,伊莎歌剧院,一楼。】 13.邪念 梁挽比赛参加过不少,面试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即便没吃过猪肉,她也知道这猪跑步的姿势相当古怪。 哪有人公司把面试的地点设在歌剧院的? 她可以理解陆氏控股作为大企业的严谨性,想要考验一下培训老师的舞蹈基础也无可厚非,可用得着安排在临市最具标志性的文化建筑里吗?那可是包场一晚快接近六位数的地儿。 如果真的拿来来面她这只小虾米,只能说明这家集团的人力成本预算太随意了。 不过梁挽还是很有诚意的,既然对方精心准备了这么好的舞台,她也不能辜负这良宵美景,曲目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节选了《卡门》的片段。 比起其他经典曲目,这支舞或许没有过多技巧难度,但它所能呈现的表现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换句话说,只要你跳得足够大胆奔放,哪怕外行来看,都会惊为天人。 梁挽带好舞裙和足尖鞋,六点多的时候,在左晓棠的强烈要求下去她公寓那儿穿着便服先行跳了一段。 没有伴奏音乐也没有太多空间舒展动作,梁挽跳得很随意,不过沙发上唯一的观赏者依旧看直了眼。 “你不说话安静跳舞的时候……”左晓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种让我变成回形针的魔力。” 梁挽一阵恶寒:“别,我不喜欢百合大法。”她交叠了双腿坐到高脚凳上,捧着柠檬红茶喝了一口,冲好友挑了挑眉:“我已经满足你的愿望了,记得一会儿车借我。” “你那兰博基尼呢?” 这话一问,梁挽心情倏然变差,她的帖子被池瑜给黑了,后来连ip都给禁了,美其名曰外校学生没资格上z大bbs。 不仅如此,他还发消息威胁她,要是哪天看到车主非她本人,他一定会报警。 看看,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经病,管得比黄河还宽。 梁挽很无奈:“哎,被我那便宜兄长盯上了,再说也加不起油,先放一阵子吧。”语罢,她看了眼时间,直起身来:“我得走了。” 左晓棠把小奥迪钥匙丢给她,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cad软件,回头抱拳道:“我就不多此一举过去替你摇旗呐喊了,等你凯旋归来!” “必不辱命。” 伊莎大剧院临江而立,外形肖似三面扬帆的大船,是曾获得过普利兹克奖的肖大师退隐前的最后一件作品,除开建筑本体,泛光照明和景观灯效也都特别设计过,远远望去,静谧优雅,叫人心生叹服。 梁挽到了一楼歌剧厅,正门紧闭着,唯有后台通道专用的一扇侧门虚掩,她轻轻推开,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很瘦,柳梢眉单眼皮,个儿不高,穿着西装套裙,外头罩了件驼色大衣,很干练的样子。 梁挽发现不是左晓棠形容的那位苹果脸的人事总监,怔了一下。 对方很快伸出手,微笑道:“梁小姐,您好,我是负责您本次面试的林慧珊。” “啊,林经理好。”梁挽立刻弯腰,礼貌地和她握手。 她当然是没见过林慧珊的,也不知其就是陆氏控股八面玲珑的总裁办秘书,和范尼分别为陆衍的左臂右膀,林主控集团行政流程,范则更偏外界商务应酬。 “梁小姐现在可以把背景音乐给到我这边,然后换衣服的话可以去走道尽头的那个化妆间。” 梁挽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面试官只有您一位吗?” 林慧珊笑了一下:“为了让梁小姐避免紧张尽情发挥,这次打算让高速摄影机来记录您的舞姿,后期会和另外几位老师的录像一起筛选。” 不知怎么,梁挽觉得那笑容有点怪。不过她的重点显然放到了后半句上,迟疑道:“您的意思是说其实今晚并没有真正的面试官?” “是的呢。” “……” 梁挽实在不明白这公司到底有什么毛病,但为了一个月六千块的诱惑,她选择闭嘴,安心去做前置工作了。 红色舞裙是去年在迎新会上表演穿过的,高开叉裹胸式的款式,前短后长,布料相当轻薄,转圈的时候尤其飘逸。 考虑到自己的五官特色,她不打算弄那种常见的深色烟熏,眼妆很淡,只在眉骨处细细缀了点金粉,反倒口红用了最浓烈的红,既娇媚又惑人。 等到把一头浓密微卷的长发放下来后,梁挽盯着镜子里的姑娘,满意地笑了笑。 林慧珊在外头轻轻敲了两下门,询问是否已经准备好。 梁挽绑上舞鞋,拉开门,成功看到同性眼里的惊艳,她唇边勾着的笑愈发自信起来。 舞台非常宽敞,足够他们芭蕾舞系两个班的人在上头跳群舞,灯光也布置得异常完美,她甚至还看到了一束追光,非常专业地笼罩着她的周身。 站在高处,下头一片漆黑。 整个一层大厅都被巧妙地隔离开来,沿着观众席前三排为界限,前边到舞台都是明亮的,而后头则幽暗没有视野,就像坐在电影院里的感觉。 梁挽心想,大概今晚的观众就是二楼那台摄像机了。她也没多在意,虽然没人看,依旧自娱自乐行了个宫廷礼。 而等到第一幕主旋律《哈巴涅拉》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那个原本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就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大胆奔放热情如火的吉普赛女郎。 女郎樱唇灼灼似焰,舞步轻盈似雪,当她踮起脚尖不停旋转时,那红裙子就像有了生命,如海水波澜,又如潮汐涌动,轻抚着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嫩肌肤。 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第一段曲子划下句号,她舒展开身体,右腿慢慢往上抬,裙摆顺着动作一点点下滑,修长笔直的长腿一览无遗。 还没给人喘一口气,塞吉迪亚舞曲又变奏,来到附近小酒馆里最热情如火的夜晚。 女郎仰起脖子,长发散开去,勾引着下士,同他贴面热舞,眼神挑逗又放肆,根本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抗那种诱惑。 她扭着身子,腰身盈盈一握,柔软到不可思议。听到下士同意偷偷放走她时,笑着给了他一个飞吻。 最后一幕,是城墙边,那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吉普赛姑娘拎着裙摆奔跑,黑发在空中飞舞,她边跑边回头,再看一眼魂不守舍的男人,冲他勾了勾手指。 下一刻,音乐戛然而止,整场表演结束了。 可空气中那躁动的感觉似乎还在,叫人恨不能捉了她回来,撩开碍眼的裙子,再好好看看那双腿,又或者抬高她的下巴,狠狠咬住红唇,尝一尝甜如蜜的滋味。 一切都美好到不真实。 直到舞台的灯全部亮起来,这叫人意乱情迷的旖旎氛围才烟消云散。 梁挽拢了拢汗湿的长发,看一眼依旧黑漆漆毫无动静的观众席,不免有些遗憾,作为舞者,她相当清楚,方才自己发挥得有多棒,甚至比过去每一次的比赛更为出色。 哎,可惜了,没有观众。 她捡起角落里的外套披上,从左侧楼梯下到地面上,重新从进来时的走道出去。 林慧珊还等在那门口,姿态依然得体:“梁小姐,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有消息了我们会立刻通知您。” 这句话就很让梁挽伤心了,她还以为能得到当场录取的喜讯,熟料还是那么一句客套的场面话。压下失落的情绪,她礼貌地同对方告别,随后去停车场取了小奥迪,直接朝着左晓棠的公寓开去。 林慧珊注视着少女离开,匆匆回到大厅,门开后,外面的光亮透入,映照出后排的某个人影。 她尝试着轻唤了声:“陆总?” “恩,你先回去。” 男人一动不动,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睫毛低垂着,表情有一点复杂,带着隐忍还掺了些诧异。 他回家途中,脑子里再也没想过其他的事儿,全是那个勾魂噬魄的笑容,简直快魔怔了。 本来只是闲着无聊,想刺一刺那只小野猫,计划在她跳到一半时就把灯全打开,叫她看到自己,叫她恼羞成怒。可眼下看来,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回去后甚至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春.梦,梦里的少女如此贴切他的身躯,细白的长腿挂在他的腰侧,他压根控制不住暴戾的心,就想弄坏她,听她呜咽。 翻江倒海,鞭挞入巷。 那快意充斥着毛孔的滋味,在身体里的每一寸炸开,寸寸销魂。 这滋味太他妈叫人惦记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陆少爷还有点云里雾里,只是当他意识到腿间的粘腻后,脸色阴沉下来,暗骂了声操。 是不是清心寡欲太久了,竟然看一个女人跳舞看到有了邪念。 他在深秋的季节洗了个冷水澡,围着浴巾出来后犹豫很久,喉结滚了滚,压着眉眼给林慧珊发消息: 【叫她来上班。】 14.猫捉老鼠 乔瑾和骆勾臣最近的生活过得不太滋润,主要是因为圈里花样最多的陆公子突然淡出了,要知道不学无术俱乐部就是因为这位公子哥儿的存在才大放异彩,他不在的日子里,鲜花美人香槟跑车,统统都失了颜色。 恒温泳池边,乔瑾枕在女伴膝上,很是惆怅:“不行啊,我衍哥从良后,我连组局的兴趣都没了。” 骆勾臣反倒没什么情绪,兀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在射灯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笑道:“也好,你那什么狗屁跳海的趴体,我可不想参加。” 乔瑾不乐意了:“我的idea不好吗?”他直起身来,扯了扯女伴的小脸,温柔道:“宝贝,我找了处悬崖,特别刺激,你想从多少米往下跳?” 女伴附耳过去,娇声娇气:“我不跳,要跳也拉着你垫背。” 乔瑾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前阵子荆念回来,衍哥不还搞了个暗□□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一个鱼跃下水,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还有点呛到,咳了好几声,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不过今晚确实有些例外,骆勾臣看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试探道:“衍哥,你状态不对啊?”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都轻皱着眉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往日里游戏人间的那一位。 陆衍抬眸,薄唇勾了勾:“也没什么,想做个实验罢了。” 说话间,舞台幕布拉开了。 七八位身穿纯白舞裙的姑娘们在背投的湖蓝光屏前,姿势迥异地舒展着手臂,优雅立在中心。 乔瑾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异常跳脱的思维发散开来,他已经想了数百种跌宕起伏的反转画面了。 只是,半小时后,他绝望了,因为台上从头到尾都是旋转跳跃,他简直想闭着眼了!!! 这感觉好比你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打开一部限制级影片,可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你可以想象这种落差。 乔瑾看了眼同样茫然的骆勾臣,忍不住同陆少爷抱怨:“衍哥,我……” 陆衍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冷道:“闭嘴,给老子好好感受。” 乔瑾很想吠一句,看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感受? 十五分钟后,他没什么挣扎,在绵长优美的背景乐中睡死过去。留下苦苦死撑的骆勾臣,支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 从《天鹅湖》演到《胡桃夹子》,再到压轴的《卡门》,精选的全是最高.潮的片段,表演者技巧卓绝表现力完美,再加上现场乐队的恢弘气势,绝对是一场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结束后,陆衍带头鼓了掌,礼貌地同诸位表演者握手,再安排管家送她们回剧团。 回来后,伸腿踹了脚昏睡不醒的青年,力道不算轻,直接把人给弄醒了。 乔瑾蹦起来:“我操!哪个傻逼……”他回过神,看了眼嘴角噙笑的陆少爷,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陆衍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有想法没?” 乔瑾一愣:“什么想法?” 陆衍似笑非笑。 乔瑾立马意识到了他问的是那几个跳舞的姑娘,一阵恶寒:“这他妈是高雅艺术,我怎么可能有想法,又不是禽兽。” 他说完,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对方的逆鳞,那人风轻云淡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 “你呢?”陆衍侧头询问另一位斯文败类。 骆勾臣笑笑:“换成钢管舞可能好点。” 陆衍啧了一声,神色淡漠,垂着眼睫,没再开口。 不过哪怕面上再不显,心里也翻起了水花。 原来有病的人,只有他一个。 …… 比起心魔初现的陆少爷,梁挽自从接到被录用的通知后,心情变得大好。好到连上祝殷歌的集训课都充满了干劲,无论她如何严苛如何毒舌地对待自己,都能毫无怨言地通盘接受,甚至还全程面带微笑,说一句教授您骂得对。 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祝教授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还觉得这姑娘韧性足天分佳,放下了藏私的想法,课里课外都不遗余力地指导她。 梁挽倒是不怕吃苦,就是一三五晚上要去兼职,不能太累,于是她忍痛舍弃了下午玩游戏的爱好,安安静静在寝室睡觉。 陆氏控股的人事已经联系她了,约定今晚是第一天上课的日子,晚上六点到九点,中间休息十分钟。 她来到十五层的员工休闲区,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随便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望到临城春江的美景。 至于布局,左边是娱乐中心,右边是能量补充站,顾名思义,加班累了可以下来吃吃喝喝。 大企业的福利确实没话说。 梁挽跟着人事小姑娘,来到特别准备的舞蹈教室,磨砂玻璃门掩着,看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到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人数不算多,听嗓门也就十来个吧,全是年轻的女孩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短短十秒功夫,梁挽听到陆衍、总裁、boss等关键词出现了不下五次,她心想,左晓棠说得没错,这位可不就是皇帝嘛,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每个都眼巴巴盘着他能来看一眼呢。 反倒是人事小姑娘很尴尬,赶紧推开门,介绍道:“老师来了。” 众女回过头,先是粗粗扫一眼,面上划过诧异,再从头到脚刷一遍,好像非要从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 女人嘛,遇见太漂亮的同性总忍不住要生出点攀比心来。 梁挽自己也是,舞蹈学院里娇花辈出,她可是暗地里偷偷翻过好几次论坛校花评比的帖子,还非常不要脸地注册了好几个小号给自己投票。 不过黑历史不提也罢。 幸好上课的过程挺顺利,梁挽本就是脑子转得快的聪明人,上来先给她们画了张大饼,学芭蕾提升气质告别虎背熊腰从此让男神青睐老板器重云云。再挑了几个简单又优美的动作,展示一遍,成功收获数道此起彼落的惊叹。 妹子们的那点嫉妒小心思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我如何能和她一样装逼】。 梁挽性格率真,说话跳脱,三个小时的课上得酣畅淋漓,直到结束,女孩子们还没走,依依不舍拿了她的手机联系方式,约定周三还要再多叫几个同事一起来听课。 她笑着说好,拎起随身包包,去洗手间换衣服。 隔间有个姑娘在给闺蜜打电话,语调轻松俏皮: “我最近都加班,你不用约我了。” “我打探过了,工作日晚上九点半,一楼大厅可以偶遇顶级美男。” “什么春秋大梦啊,上回有个客服中心的还搭了总裁的顺风车呢。” 梁挽穿外套的手一顿,感叹世风日下,原来电视剧里那些勾心斗角妄图麻雀变凤凰的情节是真实存在的。 提到陆衍,她不免又有些不自在,上回大放厥词说裸奔也不给他打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偶遇那位。 她出来后,学员们全散完了,十五层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否一窝蜂都去一楼求邂逅了。 梁挽看了看表,九点二十七分,时间有点尴尬,她干脆靠在电梯厅外的墙上,摸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一盘结束后才慢吞吞按了按钮。 电梯分了五列,有两部在维修,剩余的两部分别为单双号停靠,至于最左边的,上头停靠数字只有一个孤零零的76,估计又是无耻的资本阶级想出来的——总裁专属电梯。 意外的是,偏偏是这一部电梯,在十五层停了,里头还站了位熟人。 林慧珊微笑着打招呼:“梁小姐。” 梁挽很诧异:“林经理,那么巧。”她特地往里头瞄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后才施施然走进去,发现控制面板上全暗,也没多想,很自然地往【1】那个数字摁去。 下一秒,有只手,比她更快一步按了七十六层,电梯顺势上行。 林慧珊语气很抱歉:“耽搁你一会儿功夫,我突然想起来,有份文件落在陆总办公室了。” 梁挽张了张嘴,隐约觉得古怪,可对方的神色太坦荡了,坦荡到她没敢往诡异的可能性去猜测。 因为不熟,两人在电梯里也没做过多交谈。 快到70层时,梁挽右眼狂跳起来,忍不住问:“你们老板九点半走了吧?” 林慧珊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通常来说,是的。” 这六个字,炸得梁挽措手不及,她就算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下一刻,两道金属门朝两侧打开。 外头一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贵公子,不是陆衍又是谁。 林慧珊顶着梁挽【你这个帮凶亏我这么信任你】的杀人视线里往外走,一边还和顶头上司说话:“陆总,我东西忘了。” 陆衍点头:“去拿吧,记得锁门。” 演什么戏!!! 梁挽磨了磨后槽牙,疯狂按着关门键。 门是关了,但合拢的前一秒缝隙里多了只现场白皙的手,然后自动感应防夹系统启动,再度敞开。 两人面对面,气氛剑拔弩张。 “您先请吧。”梁挽抬脚想出去,大不了这一班让给他,她再等等也无所谓。 陆衍面无表情:“谢谢。”他静静站着,单手束在裤袋里,看起来半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在她经过他身侧时,黑眸眨了下,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腕,往怀里一带。 一切发生的太快。 等到梁挽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压在了轿厢壁上,清冽的气息带着肆无忌惮的侵略感,在她耳边漾开。 “瞧瞧,这是谁?”他低低笑了声,半晌低下头,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啊,原来是裸奔都不给我打工的挽挽。” 恶劣的调侃刻意压低了嗓,惹得她颈侧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梁挽的双手又被反剪了,这姿势绝对是她史上最讨厌的,没有之一。她恼怒地扭着手腕:“放开。” 男人空出一只手,托着她坐上扶手,而后按了一楼。 视线平视,他薄唇勾着的笑轻佻极了:“我们现在有不受打扰的两分钟时间,做点什么好呢?” 梁挽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向顶上,那里空荡荡,并没有监控。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转回头来,好整以暇地开口:“要不就在这裸奔吧?” 15.装逼快乐 两分钟, 不过短短一百二十秒,稍纵即逝。 然而对于此刻的梁挽,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简直像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女孩,被男人半强迫压着坐在轿厢里的扶手上, 而他就站在她面前, 隔了不到五公分。 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如余火, 一点一点揉散在她脸上,就连眼周,也都是燥意。 梁挽活到二十岁,从没有和异性那样亲近过, 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想要别开脸去,偏偏下巴落在他手里,逼着她同他对视。 她不得不微仰着头, 看着他漆黑的眼瞳, 如泼墨洒在雪地里,里面酝酿着看不懂的情绪。 “哑巴了?”他低低地笑:“之前不还挺猖狂的?” 近距离的嗓音比平时还暗哑几分。 梁挽已经没法控制脸上的热意了, 她现在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可她明明有万千种叫嚣反击的方式, 却不敢说话,只怕一开口, 唇瓣就要沾到什么不该沾的位置。 羞愤之下, 没有他法, 她唯有紧抿着唇,努力给他一个包含杀气的眼神。 陆衍微微侧着头,也在看她。 总是一点就着的小辣椒破天荒安静的时候还挺养眼的,尤其凑近了看,小姑娘欺霜赛雪的皮肤早被红霞尽染,盈盈大眼里的怒火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嗔怒和撒娇。 他品出了乐趣,松开她小巧的下颔,指腹暧昧地摩挲着那泛着红晕的眼尾,那触感,比奶油还甜腻,又比棉花更轻柔。 真美。 他舔了舔唇,想起她在舞台上散着长发回头勾手指的样子,把她绑马尾的发圈取了下来。 青丝瀑落,衬得那张小脸更娇弱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性子那么野,却长了张古典柔美的脸,陆少爷这会儿还没意识到,这种矛盾带来的新奇吸引力,正悄无声息蚕食着他的心。 电梯已经下行到五十层,梁挽垂着眼不看他,余光一直盯着控制面板,只恨速度不能再快一些。 无奈下一秒,这个人更放肆了。 梁挽感到下唇重重被他拇指揩了一下,轰得一声,脑子里的火立马全着了。她压根没怎么考虑,咬着牙朝后仰了仰,而后脑门重重撞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撞到哪里了,只听到男人隐忍又漫长地嘶了一声。 好消息是重获了自由,她瞬间大挪移,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去,恨恨地道:“你还要不要脸?” 陆衍没吭声,捂着鼻子,好看的眉拧着,半晌,他慢慢松开了手。 秀挺又脆弱的鼻梁,遭了秧,殷红的血,在人中附近蔓延,而后流到唇角。 他其实五官偏阴柔雅致,这副流血的样子,看上去还真像古言小说里受了内伤跌落山崖的男主。 啊呸,男配。 梁挽可不会同情他,指着他的鼻子冷道:“你这种动不动就占女孩子便宜的人渣,在电视剧里绝对活不过三集。” 陆衍屈指擦了一下血迹,嗤笑:“那也要得手了再死” 梁挽不想和变态废话了,她一心一意数着黑色液晶长屏上跳动的数字。 15、14、13、12、11…… 在第十层的时候,电梯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一下,外头还隐约有撞击重物的声音。 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秒,同时涌起不详的预感。 陆衍皱眉:“你不要……”他想告诉她,不要直着膝盖站,可惜话没法说全了。 因为顷刻间,轿厢就开始剧烈抖动,门两侧的间隙里,全是巨大摩擦力带来的火光,尖锐又可怕的嘶鸣声充斥着耳膜。 遂不及防的失重感,把整颗心脏都提上来了。 梁挽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摔倒了,她惊恐地感受到,自己正和这辆电梯一块,垂直坠落中。 她彻底懵了,茫然中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 “不想活就继续发呆。”他冷着嗓子,身体紧贴着电梯壁,迅速从下往上按楼层号,现在只能祈祷在某一层还能停下来了。。 可老天爷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厄运一重接一重。 顶板和电线开始掉落,噼里啪啦朝下砸。 陆衍没辙了,再顾不得其他了,将小姑娘搂入怀里,单手托着她的臀下,让她双腿离地,全靠在自己身上。 他粗粗估算了下最惨烈的状况,身体肌肉紧绷着,可面上还没心没肺的,轻笑道:“老子挂了你不会放鞭炮庆祝吧?” 梁挽在他怀里尖叫:“闭嘴吧你,都死到临头了。” 最后是坠落到一层的冲击力,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棚顶摇摇欲坠,眼看着要全塌下来了。 陆衍叹了一声,俯身过去替她挡住,重物落下的那刻,背部剧痛逼得他喉头腥甜,差点以为自己要吐血。 “你还好吗?”梁挽惊魂未定,被他压在身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尝试着从他肩头越过去,搬掉顶板。 板子有点沉,她这个姿势挪不开,干脆抵着他的肩膀,想和他一块坐起身。 陆衍闷哼:“别动。”他瞥了眼惊弓之鸟一般的少女,慢吞吞地道:“我手臂应该废了。” “啊?!” “你先钻出来。”他眯着眼,用仅剩的左臂撑起来,给她留了点空间。 “好。”梁挽小心翼翼地朝外挪,出来后伸腿踹掉乱七八糟的电线,弯腰把他背上的半块棚顶卸掉。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左手撑着地,而后单腿屈膝靠坐在轿厢壁旁。 疼痛让那张漂亮面孔失了血色,额上黑发被汗水浸湿,连眼睛里都隐约含了层水雾。 梁挽看不得别人因她受伤,愧疚感快要爆棚了,赶忙凑过去道:“我扶你起来?” 陆衍点点头,站起来后稍微活动了下筋骨,确定身体别处应该未受伤后,走到了门边。 万幸的是电梯门没变形,他尝试着掰了一下,缝隙扩大了几厘米。 梁挽见他独臂费劲,也过去帮忙。 两人齐心协力,拉开了一道三十公分左右的通道。 一前一后出去,讽刺的是外头维修的黄色警示牌早就不见了,这起事故也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总感觉蹊跷。 陆衍环顾了一周,若有所思。 梁挽埋头拨着电话打120,还没接通手机就被抽走,她颇为不认同地看着他:“我认为你需要急救。” “你智商下线了对吗?”陆少爷恢复毒舌本性,凉凉地道:“等救护车来的时间,足够你带我去临近的医院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 梁大美人摸了摸口袋,尴尬道:“我没开车。” 陆衍懒得看她了,兀自从安全通道朝下走。梁挽跟在后头,走到地下二层,见他没有停步,反而往人防通道里拐去,不由好奇道:“这栋楼不是只有负二的吗?” “不是。”他推开尽头处不起眼的一扇小门,又往下走了一段阶梯。 眼前出现了像银行金库那样子厚重的圆形防盗门,陆衍输了密码,回眸冲少女挑了下眉:“挽挽帮帮我吧?” 梁挽云里雾里的,还是依言帮他转开了硕大的金属六角把手。 随着咔嗒一声响,门自动敞开。 他走进去,感应灯顺着脚步,一盏接一盏亮起,很快将八百平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梁挽惊讶地捂住了嘴。 其实她很少失态,毕竟是戈婉茹的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可这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能这么烧钱,全世界最出名的限量款跑车几乎全在这了,她看到了柯尼塞格,看到了布加迪威龙,甚至还有迈伦凯f1,随便哪一辆拉出来都能惊爆眼球。 “宾利今天我让司机开回去了。”他随手从门边的柜子上取了糖果罐子,递到她面前,懒洋洋地道:“你就在这挑一辆吧。” 梁挽瞅了眼里头花花绿绿的车钥匙,沉默片刻,抬眸道:“说真的,装逼快乐吗?” 陆衍一愣,先是笑了一声,而后捂着眼睛弯下腰去,笑得肩膀都在抖。后来动作实在有点大,扯到了伤口,他才收敛,靠到最近的一辆法拉利旁,翘着唇道:“还可以吧,还算快乐。” 无奈天不遂人愿,三十分钟后的陆少爷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急诊科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容冷漠地看着x光片道:“右边肩胛骨脱臼了,先给你复位,你一个大男人没必要打麻药了吧。” 陆衍不以为然:“不用,您随意。” 他以为没多疼,可是这医生手法之粗鲁,力道之诡异,简直叫人叹为观止,就连基本的心理准备时间都没给,话说完就是咔咔两下。 梁挽看着他双眼赤红一声不吭,默默咽了口唾沫:“疼吗?” 陆衍微笑:“还好。” 医生仔细摸了摸他骨头的位置,遗憾道:“还差一点。” 语罢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反手又是一下。 陆衍:“……”我真是操了。 他面色阴沉地站起来,被梁挽按住,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也请您帮忙看看他的鼻子吧。”少女娇娇软软地恳求。 医生颔首,拿着医用手电筒照了照,语带嫌弃地道:“你鼻梁骨错位了,怎么走路的,脸朝下摔的吗?这个我现在弄不了,你明天来看门诊。” 梁挽这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陆衍阴恻恻地盯着她,用口型轻轻说了几个字: 【你做的好事,秋后算账。】 这一通折腾完后,时针已过十一点。 梁挽把车开出来,无意间瞥到液晶电子表上的时间,急道:“完蛋了,我寝室门禁过了!” 舞院先前有一阵子风气不太好,女学生们夜不归宿的事件层出不穷,后来校领导下了通牒,十点半查寝,谁不在,谁的名字就会在第二日信息板上公布。 陆衍坐在副驾驶座,嗤笑:“多大的人了,每天乖乖回寝室睡?” 梁挽怒目而视:“我没你那么混。” “我怎么混了?”他垂着右手臂,瞥了眼脚垫上医院取来的冰袋,懒洋洋地道:“你晚上还得帮我冰敷,忘了医生说的话了么?” 梁挽反唇相讥:“你自己不能敷啊?你以为你是杨过,真断了一条手臂。” 他突然笑了,手伸过去压着她的后脑勺,笑得邪气滋生:“是啊,姑姑,你就当发发善心,照顾照顾过儿罢。” 那声姑姑,成功阻滞了梁挽的思考能力,她盯着陡然凑近的俊颜,紧张地眨了眨眼。 陆衍还嫌不够,恶劣地拉了下她的头发:“如果不行,我就要拿出你的卖身契,行使我作为恩公的权利了。” 梁挽戒备地瞅着他:“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眯起眼,薄唇勾了勾:“我右手使不上力,最近加班时还得有个丫鬟红袖添香。” 16.小变态 陆少爷骨子里还是个骄傲自负的人, 临城圈子里的公子哥们, 哪个不唯他马首是瞻, 他平日里肆意妄为惯了, 能感兴趣的事情不多,收集跑车算一样,游戏人间追寻刺激勉强算另一样。 至于女孩子, 他还真没花过什么心思。 这大概是所有长得好看男人的通病,前赴后继倒贴的姑娘太多了,自然就觉得腻味。 但是梁挽出现了, 当他梦里同这姑娘红罗帐暖度春宵,甚至不受控制迷迷糊糊为她自渎后, 突然就起了点兴致。 他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既然感兴趣, 那就圈在身边, 多放一阵子,也未尝不可。 当然, 陆衍本人压根不认为这是动心的征兆, 在他看来,逗一逗这位时不时炸毛的小姑娘,就和逗弄老宅里那只金贵的虎猫一样, 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撩法其实相当致命, 要搁傻白甜的姑娘可能就一头栽下去万劫不复了, 幸好梁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面对这张盛世美颜, 她并没有太多波动,主要是因为家里优质的美人儿太多了。 她母亲堪称国色天香,她那便宜哥哥池瑜尽管欠抽了点,但那张脸,也是无可挑剔的。 故此,梁挽连装装样子考虑两秒的机会都没给,直接拒绝了:“我学跳舞的,公事上给不了你帮助。”语罢,她转过脸,想重新发动车子,谁知道发尾还缠在男人纤长的指尖,因着动作扯到了头皮,有些疼痛。 “你干嘛啊?”她愤怒地拍掉他的手:“不要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敢再打你。” “打啊,随便打。”男人语调懒洋洋的,听上去有点困:“反正手臂废了,鼻骨歪了,也不怕再多点伤。” 梁挽不吭声了。 她舔舔唇,心虚地扫了他一眼。 月光从玻璃窗投透入,他俊秀的侧脸线条一览无遗,下颔处的血迹未清,鼻梁最高的那处肿了一块,看上去有些狼狈。 视线再往下,他没受伤的左手虚虚扶着右臂,怕扯到痛处,整块背都没沾上座椅,坐姿也异常变扭。 好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 梁挽的愧疚心,就和慢慢渗入水珠的干瘪海绵一版,一点点膨胀开来。 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当然知道他为她挡的时候有多痛,也明白要不是为了护住自己,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的。 恍惚间,耳边又传来他凉薄的嗓。 “气温就五度,你发呆能不能先把空调开了?” 梁挽意外地没顶嘴,相当听话地打开了热风,垂着脑袋指了指冰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帮你冰敷。” “行吧。”陆少爷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那就开个房好了。” 他的语气相当自然,说开房就和讨论天气似的。 梁挽张了张口,没憋出字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当天可鉴,虽然她经常和戈婉茹对着干,可在私生活上,那可是一点都不叛逆的,荷尔蒙泛滥的年纪活得像个尼姑,要是没有那次意外,估计黄花闺女的身份还能保持许久。 她实在不想和这位轻佻危险的公子哥儿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陆衍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挣扎什么,也不点破,解了安全带,左边肩膀靠着椅背,眼睛半阖,大有一副陪她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良久,小姑娘开口了:“我没带身份证,你也没带吧?” 这是充满希冀的语气。 陆少爷笑了:“有些小旅馆不登记也行啊。” 梁挽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看得心烦意乱,正要发作,却听到他语气一变,又缠绵起来:“你在怕什么?怕你自己把持不住?” 她抬眸,下意识反驳:“狗屁!” 跑车空间狭隘,因为他刻意的靠近,温度都仿佛沸腾了。 两人停靠的位置是医院停车场出口外的过道,来来往往的路人挺多,有不少停下脚步,半是探究半是好奇地朝里看。 陆衍没兴趣被当成展览品观看,放低座椅,外套往脸上一盖。 “你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我先睡会儿。” 梁挽对附近不是很熟,又问了他两句去哪,可那人完全像是睡死了,半点声音都不出,她没辙了,兜来兜去好几圈,最后来到一个废弃工地。 入目是一片烂尾楼,对面不伦不类造了个绿岛公园,然而看起来也像是久未打理,安静得可怕。 梁挽熄了火,轻轻推了推他:“喂,到了。” 他一动不动,脸被外套遮着,也不知听到了没。 她提高音量:“陆……” “我还没聋。”含含糊糊的声音隔着层屏障,他扯掉外套,眼睛还没睁开:“你弄吧,别听医生折腾一小时,冰敷三十分钟差不多了。” 梁挽心中百转千回,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去解他的扣子,无奈手指有点哆嗦,不听使唤。 他睁开眸看了她一眼:“你抖什么?” 她红着脸,恼怒道:“换你你不抖?” 听到反问,陆少爷竟然异常认真地思忖片刻,而后勾起唇:“如果对象是挽挽的话,我应该会解得很麻利。” 梁挽深吸了口气,忍住暴打他的冲动,迅速拉开了他的衣襟。 年轻的男人毫无戒备地躺着,睫毛浓密长翘,五官秀雅,半边衬衫敞开,裸露的右边肩膀清瘦又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 梁挽眼皮一跳,不敢多看,粗鲁地拿起冰袋,按在他红肿的肩胛骨上。 陆衍倒是没哼一声,甚至还空出一只手慢吞吞地回邮件。他进入工作模式时相当专注,卸去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半分注意力都不肯给旁人。 梁挽乐得清闲,一手摁着冰袋,一手掏出手机看小说。 最近正在追的这篇连载,剧情跌宕起伏,但狗血得别出新意,出乎意料的好看。她看得全神贯注,没留心隔壁那位的动静。直到耳根子处痒痒的,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又靠了过来,连冰袋都错位了。 “你知不知道隐私两个字怎么写?” 陆衍指着屏幕,似笑非笑:“这男主,喜欢的女人跑了,还有功夫买醉。” 梁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懂个锤子,人家是霸道总裁,有自己的逼格。” “是吗?”他笑了笑,丢开冰袋,单手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口气漫不经心:“既然这样,打断腿,就不会跑了。” 梁挽毛骨悚然。 他歪着头眨眨眼:“你不会跑吧?” “神经病。”她的心重重跳了下,迅速发动车子,踩了油门,只想赶紧回学校,摆脱这个变态。 深夜马路上空荡荡,一路畅通无阻,连红绿灯都格外帮忙。 不到半小时,梁挽送他到了公司,连声再见都不想说,跳下车就走。 熟料副驾驶座的车门也开了。 也是见了鬼,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学了擒拿术还是别的什么,她两只手都打不过人家独臂侠,又被摁在了引擎盖上。 梁挽气得七窍生烟:“陆衍!我是你的女奴吗?” 他舔了舔唇,好整以暇欣赏了会儿她红霞满布美得惊人的小脸,而后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亲昵道:“女奴留着以后再说,先学着做做助理。” 她奋力地挣扎:“我不要,你是不是有病,你非要缠着我干嘛?” 他还在笑,只是多情的眼里覆上了冰霜:“你写给我的欠条只是做戏的?我让你这阵子晚上帮我整理文件影印资料,委屈你了?” 梁挽僵住。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她:“林慧珊下周出国考察,白天有别的秘书顶,下班后我可不想差遣其他员工。” 言下之意他是个好老板。 梁挽垂着脑袋,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言出必行欠债还钱的基本准则,一边是慌乱无措的逃避心理。 良久,她小声地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陆少爷没耐心了:“你放心,工作时间,我没那么混账和女下属调情。” “不是。”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一横,咬牙道:“加班费怎么算啊?” 陆衍呆了两秒,压着眉眼笑出了声。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 梁挽把那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开回了学校,大半夜的打车实在不安全,陆少爷提出暂时把车借她返校时她选择了恭敬不如从命。 怎么说也是顶头上司了,那么多跑车,借给助理开一下,也不为过吧。 一念及此,她没再纠结,把车停在了南区楼下。 等到收拾完毕睡觉,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她洗完澡后只觉口干舌燥,猛灌了两杯水。当时没多想,第二天早上起来后,才惊觉病来如山倒,竟然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这状态根本不可能再去上魔女祝的集训课了。 梁挽选择放弃,凄凄惨惨地躺在床上,打电话让白娴给自己请了假,又请她上完课带点饭过来。 整个上午睡得昏昏沉沉,快十一点时,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她闭着眼不想理会,艰难地翻个身,把头埋到枕头下面。 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硬是展开了追魂夺命call的手段,她被逼得没法子,只得拿到耳边:“喂?” 少年冷冽的嗓堪比二月冰霜:“你昨晚夜不归宿?” 听到这讨人厌的声音,梁挽感到病情又加重了三分,她有气无力地拿开话筒,凑到嘴边,竭尽全力地喝道:“你他妈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啊?” 电话那头清静了,唯有浅浅的呼吸声。 她嗓子干得要命:“没事别烦我了,求求你了,好哥哥。” 他顿了一下,迟疑道:“你生病了?” 梁挽皱着眉:“关你屁事。” 说完这句,她单方面结束了通讯。 没想到挂断后,他还不肯放过自己,短消息接连不断地开始轰炸—— 【你下来,我在你寝室楼下。】 17.八千块 梁挽其实就比池瑜小了三个月而已, 不过因为重组家庭的原因,在戈婉茹的耳提面命之下,才勉勉强强喊他一声哥哥。 池瑜十五岁跳了两级, 梁挽念高一的时候, 他已经在准备高考了。他生性冷然,从小天资卓绝, 和母亲的感情相当深厚。 而池明朗在丧妻三个月后就找到新欢这件事给他的阴影相当大,哪怕他明知道父亲并没有在婚姻期间出轨, 却依然对戈婉茹母女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梁挽还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情景, 在小提琴声悠扬的西餐厅里, 少年坐在她对面,切着名贵的黑松露牛排,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敌意。 她碍着面子没发作,去洗手间时又撞到了故意来找茬的他。难以想象学富五车的人漂亮的唇一张, 吐出来的竟然全是恶毒的暗讽。 她这个暴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下去,当时就脱下鞋,痛痛快快在他头上砸了一下。 他一愣, 很快反击,只是因为风度不好意思对女孩子下手太狠, 被梁挽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两个人纠缠得难分难舍,到后来还是池明朗过来劝架的。 池大老板是这样说的:“以后她是你妹妹,你只能护着她, 不可以欺负她。” 而池瑜的回答是他活到十五年里的第一次脏话——狗屁妹妹。 自此梁子结下, 两人在家里, 能动手绝不哔哔,能哔哔绝不忍气吞声。 后来他去了z大念书,战火暂时告一段落,也不知道是不是讨厌极了她,五一国庆从不回家,甚至暑期都在学校搞竞赛科研。 梁挽有一度都遗忘了这个便宜哥哥,直到他春节逼不得已回老宅,再见面时自持大学生身份,不屑于和她周旋,眼高于顶,改用下巴看人。 总之,在梁挽去舞院之前,两兄妹之间的关系一直是零下结冰状态。 真正打破僵局的是高中毕业后的某日,她头一回去参加舞蹈比赛,盛装打扮,和少年擦肩而过时没留意撞到了他,自己重心不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膝盖骨痛到撕心裂肺,她这辈子没哭得这么惨过,一直抓着他的领子,喊着以后不能跳舞了怎么办都怪他走路不长眼云云。 他破天荒没有反唇相讥,只是那天实在运气不好,家里没人,司机请假,就连的士都没有一辆是空的,他额上全是汗,抱起她往医院跑。 整整两个街区,他一声不吭,也没说任何的安慰话,任由少女的泪水沾湿衣襟。最后到了骨科,才缠着医生一遍一遍固执地重复:“她学舞的,腿不能有事。” 她的腿被诊断为膝盖韧带拉伤,可能是老天眷顾吧,后来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个比赛当然是参加不了了,不过事后她还是检讨了一下自己,打探到池瑜的生日后买了个蛋糕,半是赔罪半是致谢。 结果呢? 他在外面和同学吃饭庆生,喝了点酒,回来后表情复杂,眼睛赤红盯着她,冷道:“何必惺惺作态。” 差点把她气得当场去世。 从那天之后,梁挽再没和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仔细想想,前两个礼拜戈婉茹把她的生活费全没收后,池瑜过来找她似乎是他们久违的见面了。 回忆起来就没个完,梁挽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十五分钟前他发来的消息,叹了口气,忍着浑身不适爬下楼去。 他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肤白唇红,眼尾狭长,这长相绝对能入选清冷系美男的top3。有刻意的女孩子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走,他半点没留意,只是低头翻着手机。 梁挽眼下极度怕冷,裹了两层厚厚的睡袍,跟头熊似的,小脸埋在围巾里,嗓音沙哑地道:“你是来看我死了没?” “你死不了。”他抬起眸,淡淡道:“祸害遗千年。” 梁挽用力捶了两下胸口:“池瑜,求求你做个人好吗?我病成这样,你还敢乱说话。” 他半点愧疚心没有:“这是夸你长寿。” 梁挽注意到他手里的袋子,里头全是感冒药,她怒从中来:“你是不是提早就在咒我生病?” “我刚买的。”池瑜冷笑了声:“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不晾我十五分钟怎么肯下来。” 听听! 这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暴毙! 梁挽真心倦了,伸手拿过他的袋子,摆了摆手:“谢谢,药我拿走了,你放心去吧。” 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插着口袋,黑玛瑙一般漂亮的眼眸盯了她半刻:“公告栏上夜不归宿的名单里有你。” 梁挽:“……” 真是头疼。 她叹了口气:“就算是我妈派你来监督我的,你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二十岁了,就不能有点私生活?” 他定定看着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这种犯人式的审问压力让梁挽非常不自在,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又仿佛回到了在老宅里被戈婉茹操控人生的日子。 她垂着眼睫,缓慢又坚定地道:“你别管,行吗?不干你的事儿,咱俩还是保持原来的那种透明关系,你懂的吧?你突然这样,我不习惯。” 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再抬头时那人已经走了。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梁挽转身回了寝室。 这一病就是两日,她去了医务室,挂了点滴喝了好几壶温开水才缓过来。幸好陆氏控股那边安排的是一三五的课,她周二休息了一整天,等到周三精神好点,就开着陆衍的车过去了。 自从周一折腾到半夜后,接下来的日子他没找过她,手机相当安静。 梁挽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这个变态突然间歇性失忆症忘了叫她做助理的事儿,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怀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她在培训课上全程带笑,还颇有兴致地给学员们表演了经典的黑天鹅32圈挥鞭转,出了一身汗后感觉身体又轻松了点。 宣布下课后,她照例来到休闲区自带的卫浴间沐浴更衣。 外头很快围了一群年轻姑娘,大概是约好了一会儿要去ktv嗨,这会儿都在镜子前面补妆。 于是卫浴间就变成了万恶的八卦中心,梁挽万分不愿意接触到有关陆衍的消息,可惜哪怕她能捂上自个儿的耳朵,也架不住那些兴奋的叽叽喳喳。 “你们听说没?陆总两天没来上班了。” “这事儿我知道,老黄开车送他去的医院,好像是鼻子受伤没及时处理,感染了细菌之类的,一直在发高烧。” “不是吧,那么帅的一张脸,不会毁容吧。” “你就关心这个,死颜狗。” 后面的交谈夹了笑声,慢慢轻了下去。 梁挽关掉莲蓬头的水,拿着浴巾擦干身体,擦着擦着,她怔住了,一时间有点迷茫。 他鼻梁骨错位是她的手笔,当时确实流了很多血没错,但是高烧不止,有那么惨烈吗? 她宁可相信是那些女孩子太过夸张。 梁挽穿好衣服,在电梯边上迟疑片刻,想着把车钥匙放到他办公室,又担心门锁了没有。 心神不宁,她按错了方向,坐到了一楼,而后茫茫然跟着里头刚加完班的员工们步出了室外。 冷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挨不过良心的谴责,破罐破摔按了陆衍的号码。 漫长的等候声很快响起。 七八声后,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的机械女音。 她也分不清是失落还是焦虑,想再打一个,又觉得自个儿神经质,最后一个人坐在外头的长椅上思考人生。 没过多久,手里的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小变态】三个字异常喜感。 她犹豫半刻,接起来。 对方没等她说话,就是一阵咳嗽,咳完后才缓慢开口:“你是来听我死了没?” 这台词为何如此熟悉。 仿佛三天前,她才对便宜哥哥说过。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和池瑜一样渣了吗? 梁挽抖了抖,贴着听筒小声道:“那你死了没?” 他在那头嗤笑:“祸害遗千年,听过没?” 梁挽:“……”好家伙,把她原本想慰问几句的话全给打消了。 又是几声咳嗽。 他听上去有点虚弱,语调却一如既往的轻佻:“我马上就到公司了,你要是想等我就呆在那。” 她皱了皱鼻子:“我想个锤子。”语罢飞快挂断了电话。 听上去好像状况还可以,那就不用她多操心了。 梁挽看了眼手中法拉利的钥匙,圈扣在指尖转了转,无所谓了,后天再还他也行。 她转身回去,准备去地下室取车返校。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竟然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是她恨不能挫骨扬灰的仇人排行榜的第二位! 黑框眼镜,瘦削脸,还有干巴巴的萝卜条身材,不正是当年那位帮渣男来取手表的混账吗? 新仇旧恨,全搅到了一起。 她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地嚷道:“八千块!你可真让我好找!” “什、什么”冷静睿智的范特助惊得倒退一步,手中的文件全撒了。 18.纠缠 范尼当然认得这位艳光四射的小姑娘, 当初她在咖啡厅摘掉卫衣兜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叫他想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这一位,又阴魂不散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还了手表拿了辛苦费不够, 还想来痴缠陆总吗? 范特助清奇的脑回路立刻把眼前的少女归类为了重点盯防人物,他捡起掉落的资料,侧了身子想从她挡住电梯出口的间隙里挤出去。 梁挽抬脚,非常恶霸地抵住了梯门,她眉眼含笑,语调却是异常冷冽:“八千块先生,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麻烦回答一下。” 范尼推了推眼镜,默不作声。 少女微眯着眼,下颔线条因为愤怒和兴奋而紧绷, 一手捏着拳垂在腿侧,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毫不怀疑, 如果一会儿自己没说真话, 是不是就会得到她的一爪子。 不过范特助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微微一笑, 四两拨千斤:“如果是要问手表的事, 无可奉告。” 梁挽磨了磨后槽牙, 深吸了口气, 视线瞄到他的工牌, 突然一愣。 【总裁办特别助理&高级运营总监fanny】 她皱了下眉:“你在这里上班?” 这话问的, 果然还是有蹊跷。范尼心里立马有谱,疏离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梁挽扭了扭脖子,把腿又抬高了些,这下子可是彻彻底底的腿咚了。她挑了下眉,用相同的句式回敬他:“抱歉,我还没问完,你走不了。” 说话间,电梯门迟迟关不上,开始发出滴滴的警告声。 两人沉默两秒,同时开口: “你到底要问什么?” “手表是谁让你来取的?” 范尼总算是听出不对劲了:“你不知道是谁的?”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还眼巴巴上门来堵人? “不管你的事。”梁挽冷冷开口:“他让你送八千块过来,没说明缘由吗?” 范尼听得云里雾里:“没有,他就说给点辛苦费意思……”领口突然被人用力揪起,他瞠目结舌看着身高同自己相仿的少女,察觉到那双美眸里满是杀气后,求生欲作祟,身子一弓,硬生生挤开她跑到了电梯外。 梁挽站在里头,阴沉沉地盯着他。 金属门缓缓合上。 范尼松了口气,抬脚转身看到角落的阴影里站了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走近了些:“陆总。” 年轻男人鼻梁上盖了块医用纱布,那纯白的颜色衬得眼神愈发幽深,他手指翻着打火机,扬了扬眉:“你们在聊什么?” 范尼犹豫片刻,老实交代了:“那姑娘就是捡到您手表的人,那会儿您说拾金不昧总得表示表示,我就……” 陆衍抬眸:“你就给了她八千块做报酬?” 范尼尴尬地道:“给太少了?”那表价值七位数,随便放到典当行,都能折个几十万,这么想想确实有些给少了。 陆衍不语,良久按了下眼角,慢悠悠地开口:“范特助,你觉得她看起来像不像跟我……跟这个表的主人有仇?” 范尼愣了一下,正色道:“感觉就像您上辈子灭了她全家。” 陆衍捂着唇,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没告诉她表是我的吧?” “没。”范尼想到那张雾煞煞的娇颜,咽了口唾沫:“危险人物以后让安保拦在外头吧。” “不用。” “啊?” 陆衍摁了下电梯按钮,淡淡道:“她会顶林秘书一阵子,你早点习惯吧。” 范尼张了张口,表情精彩万分,如果情况允许,他真想抱着boss的腿吼一声皇上三思,可惜君臣有别,到最后他也只能叹一声,抱着文件回家加班了。 电梯迅速上行,光可鉴人的面板上映出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弧度优美的唇轻轻抿着,而后不受控制地牵起,漂亮的眼睛染上兴味和探究。 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陆少爷好像找到了替代狂欢趴体的妙曼取代品,犹如破碎的宝藏地图散在眼前,只要他耐着性子,就能一片一片拼起来,寻到那最终的惊喜。 他舔舔唇,头一回被好奇心塞满,靠在轿厢壁上给她发消息; 【把车还我,现在。】 对方几乎是秒回;【明天吧,我在寝室了。】 他嗤笑一声,直接拨了电话,接通就道:“十分钟前我刚在公司一楼看到你。” …… 梁挽最终还是屈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眼下身无分文,还得靠他日结加班费。 不就是打印文件端茶递水吗,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在总裁办的门外踱步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了门。 “陆衍。” 没动静。 “陆衍?” 还是没反应。 这人不是耍她吧? 梁挽皱着眉,刚想发作,攥在手里的电话屏幕亮了起来—— 【喊我什么?】 她忍耐地闭了下眼,缓慢地敲了三下:“陆总,我来报道了。” 等了片刻,才得到男人的一声恩,懒洋洋的,又带着点傲慢。 梁挽推门而进,怔在原地。 里头没开灯,扇形宽敞的空间,被全景落地窗环绕。层高优越,穿着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靠着书桌,俯视着楼下的万千灯火。 梁挽走过去,把随身的运动包放在会客沙发上。 “需要我做什么,请您吩咐吧。” 吊顶灯重新亮起,他转过身,鼻梁上的纱布不见了,最高的那处隐约泛红,瞧不出什么毁容感染的痕迹,就是说话带着很浓的鼻音:“没穿正装,扣钱。” 梁挽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狗东西,她伸出去的指尖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笑容异常扭曲:“下不为例,可以吗,陆总?” 他双手交握,撑在桌上,皮笑肉不笑:“那要看一下你今晚有多努力。”这话配着沉沉的眼神和暗哑的语气,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然而最终事实证明还是梁挽想多了,因为他真是从头到尾都在奴役她,资本主义的万恶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桌子另一侧,帮他梳理明日的董事会汇报资料,他口述,她负责记录和整理语句。 一个小时都不带停,码得手指都酸了。 在他大发慈悲颔首示意结束后,梁挽还得把内容复制黏贴到林慧珊之前的ppt模板里。 “行了,你弄完可以走了。”陆总裁压榨完小员工,拉开角落处的一道门,走了进去。 里头是总裁办自带的套房,他自从正式上任后就没怎么睡老宅,大多时候都在公司应付一晚。故此,里头不管是卫浴亦或是就寝设备,都很完善,就连床垫都参照了肯塔梨落庄园的标准。 梁挽没管他去了哪里,安安分分鼓捣ppt,只是她毕竟是艺术生,也没怎么学过office软件,所以动作有点慢。 慢到里面那位洗完澡出来,她才堪堪敲完最后一个句号。 “你这速度慢得都让我怀疑你是想故意留下来了。”温热的气息散开在耳畔,梁挽反射性地缩了下脖子,侧头看去。 他头发还在滴水,划过眉梢,落到眼睫上,可能是还在低烧的原因,嘴唇殷红,衬得皮肤愈加白皙,比中世纪传说中优雅邪恶的吸血鬼更惑人一些。 梁挽都有点看呆了。 直到她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所有似无的味道,那是薄荷混着木香的调调,清冽又特殊。 她犹如被雷劈了半身,脑子里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昏暗幽深的房间,朦胧高洁的月光,还有锁骨下那一寸细细的伤疤。 陆衍站在她背后,弯下腰越过她肩头,迅速掠过屏幕,检查她写的材料。看完后分神瞥了她一眼,小姑娘好像挺容易害羞,就这么点距离,抖个不停。 他扯了扯唇:“你怕什么?”想故技重施逗一逗她,没想到少女突然站起身,拖着他的手腕往沙发上拽。 措手不及外加病体虚弱,他倒下去,又努力直起身,单手撑在软垫上,似笑非笑:“你这是要造反?” 她眼神灼热地盯着他的领口,小脸上带着一种即将得到谜底的兴奋,抬起纤细的手指比在唇间:“嘘,别说话。” 随后撩开毛衣裙下摆,修长的腿分开跨坐上来,双手抵着他的胸口,用力按下去,逼着他又躺下。 “梁挽,你作死是吧?” 措手不及外加病体虚弱,陆少爷这辈子头一回屈辱地被女孩子压在了身下,灿若琉璃的眼里划过诧异和不甘。 少女眉眼娇艳,神情冷漠,骑在他腰腹间,犹如女王降临—— “闭嘴,现在我要脱你的衣服,检查一下身体。” 19.最接近真相的一天 陆衍是真服了这姑娘, 平时稍微凑近点说两句话耳根子都会红, 哪怕硬撑下来也都是虚张声势,可这会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能这么奔放地坐在他腰腹间。 她难道不知道这种姿势是特别容易擦枪走火的吗? 尤其是那双含着暗光流溢的小狐狸眼, 带着渴求和执着, 定定盯着他, 纤细微凉的手指忙乱地解着他的衬衣扣子…… 陆衍突然觉得整个人烫起来,仿佛发着低烧的身体似乎受到了蛊惑,温度一路飙升。 他感到头晕的状况比先前更严重了些, 这样子仰躺着, 眼睛直视着吊顶四周的灯带, 脑子里竟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想起她穿着红裙扭着腰的模样, 在暗夜的舞台上回头笑着勾手指, 再联想到她如今就这样贴近着他, 体温透过裤子的布料熨烫着皮肤。 感受到某些部分正在蠢蠢欲动,他几乎就要失态了。 “别闹了。”他募地坐起身, 牵制住她的手。 梁挽顿住, 隐约能察觉到毛衣裙下膈应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来不及细想, 就被他掐住腰抱到一边。 男女间力气本就悬殊,方才一时大意才被她得手。如今陆衍可不想让她继续坐在身上了,再坐下去绝逼要出事, 他按着太阳穴, 迅速站起身, 喉口还有点燥热。 身后的姑娘不依不饶扑上来:“你让我看一下!” 陆衍差点又要被她缠上,他病体未愈,是真有些吃不消,只能顺势避开,趁她被地毯绊一跤时,推她到书桌上。 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在上头了。 不得不说,还是这种姿势更满足陆少爷的男性自尊心。 他站在桌边,微弯下腰,单手桎梏着少女纤细的腕骨,她挣扎得很厉害。陆衍啧了一声,渐渐有些制不住她,干脆扯过椅背上的领带,嗓音暗哑地道:“坦白说,我没有这方面的癖好,今天为你破例。” 梁挽愣了一下,手被领带绑得结结实实,她涨红了脸:“你变态啊?” “有你变态?”他单手插着兜,看起来相当惬意,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霸王硬上弓的喜好呢?” “狗屁!”她眼神不甘地落在他领口,恨自己动作不够快,才解到第三颗。 空气中那点零星火花总算偃旗息鼓,旖旎氛围也散地七七八八,陆衍俯下身,在她耳边别有深意地拉长声:“我现在准备松开你,如果你再乱动,那我就不客气了。” 梁挽闷不吭声,冷静下来后有些尴尬。耳根子的热度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她想到刚才那么迫不及待扒他衣服的样子,可不就是个女色魔吗? 可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验证,这关系到她的清白,关系到她的初次体验,甚至还关系到她能不能把八千块拍回到这人渣脸上。 没等到她的反应,陆少爷看着躺在桌上偏着头的小姑娘,玉白的脖颈泛着殷粉,睫毛轻颤,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有点怕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主要是少女实在太闹腾了,想了想,把领带解开,而后松开了压住她的手。 “说吧,刚才发什么疯。” 梁挽慢慢坐起身,抬眸直视他的眼:“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成吗?” 陆衍顿了下,坐回到沙发上,表情似笑非笑:“爱过。” 梁挽:“……”她用力咬了下唇,认真道:“你左边的锁骨下边是不是有道疤?” 时间凝固了两秒。 她死死盯着他,不肯错过他面上任何一丝变化。 同一时刻,心跳速率呈红色警报状态往上狂飙。 梁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稍微把眼前这张妖孽的脸代入到那天晚上的一夜情对象,就浑身不自在。 她想过一万种手刃仇人的方式。 或许把钱塞到他嘴里,或许给他命根子一脚,或许指着鼻子骂他自以为是。 但她没想过,在等待答案的时刻,竟然会如此紧张。就仿佛押解到了断头台上,铡刀悬于颈上三寸处,只待他一个回答,马上就要落下。 最终,那把刀还是偏了几分。 她听到了他稀松平常的语调:“没有。” 梁挽睁大眼,腾地从桌上跳下:“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她逼近他,还想故技重施。 陆衍拧着眉:“真没有疤。”只有一道纹身而已,不过那里刻着他心底最阴暗的记忆,并不想让她看。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踱步回来:“那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香舍酒店五楼的渔火对吧?后面两晚你在那住宿了吧?” 陆衍罕见地陷入迟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记忆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在他非常想要认真去想那两天的事情时,竟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渔火那晚是请几个投资商一块吃饭,然后他连夜去了c市,第二天在那里和北美赶来的客户约了重大的接洽会议。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直接跳到了老宅。 至于中间两天发生了什么,会开了没有,完全没有印象。就好像一板磁带,有人刻意把属于他回忆的那一段剪掉了。 他的前额传来剧烈的疼痛,如利刃从眉间穿过,折磨得他坐立难安。 梁挽以为他心虚,冷着嗓子追问:“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不记得了。”他压着额角,细细密密的痛楚针扎一般在脑子里乱窜,强忍着不适,他抬起眸:“这对你很重要?” 黄色吊顶灯下,小姑娘依旧惨白着脸,使劲点了点头。 陆衍也没精力去追究这背后的含义,他指了指文件柜上的黑色封皮厚本,低声道:“林慧珊替我做的日程表,你去翻一下。” 梁挽立刻拿起了本子,翻到11月的行程,显示十五号晚上确实安排了飞机去c市。 她歪着头,手指穿梭入发间狠狠捊了一把,突然道:“不对,我十六号在香舍酒店的行政酒廊见过你,难道你15号飞走,16号又飞回来了?” 他已经听不见少女的自言自语了,尖锐的耳鸣声一阵接一阵,就仿佛有什么人在警告,逼迫他不许记起来。 梁挽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的眼神没了焦距,血色从脸上褪去,额前的发被汗水尽数打湿,这幅样子实在古怪。 她心惊了下,蹲到他前面,发现他双手撑着额角,头深深埋下去,手背上的青筋绷着,像是在承受什么莫大的痛楚。 “你没事吧?”梁挽小声问道:“要去医院吗?” 没有回应,男人一动不动,跟具雕像没什么两样。 她颤悠悠伸出指尖,戳了几下他的肩膀: “至于吗?问个问题把你刺激到了?” 下一刻,男人放下了手,同慢镜头一般缓缓抬起了头。 冰冷漠然的眼睛,完全没了往日轻佻多情的模样,像是变了个人,看得她心悸。 梁挽怔住了。 他站起身,视线在办公室绕了一圈,随后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说过,有事才可以找我。” 语速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肺里挤出来,坚硬又不带丝毫情绪。 她下意识啊了一声。 男人森冷的面容不带情绪:“我给过你号码,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说完,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梁挽盯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半晌又觉得生气,追出去喊道:“姓陆的,你凭什么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明明是你逼着我来兼职,你现在什么意思!” 他头也不回:“离我远一点的意思。” 梁挽感觉心脏病都快犯了,恨恨地踹了两脚门。 妈的,神经病,立刻辞职,老娘不干了! 她憋着一肚子火下楼,法拉利还给陆衍后,没了车代步,在接近十二点的午夜寒风里,瑟瑟发抖等的士。 本来就是感冒刚好,这会儿冷风一吹,梁挽再度体会到头晕脑热的症状,真是叫苦不迭。她把一切锅都甩给了陆小变态,要不是他,自己早就在寝室睡大觉了。 更郁闷的是,也没揪出那个毁她清白拿钱辱人的混账是谁,陆衍还是最大嫌疑人,他的不在场证明实在太站不住脚了,而且沐浴完后的那个味道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梁挽跳上出租车后,还在细细地串这些线索,想着想着,倏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不是还有那个神秘人的号码吗?当初糊里糊涂过完一夜后,对方可是给她留了张纸条。 她记得她之前还打过去骂过他一次,只是眼下却记不得那人的声音了。 梁挽计上心头,摸出手机迅速拨号。 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心跳声也愈来愈快。 听到那声有点熟悉的喂后,梁挽眉毛都皱了起来:“八千块?” 对方反应过来:“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她冷笑了声:“这号码不是你的吧。” 范特助立马呛声:“你希望是谁的啊?” 梁挽无语,挂掉了电话,明明就快要接近真相了,为何总是有乱七八糟的人或者事情出来搅局呢,她想的无非就是狠狠教训那人一顿,叫他不要那么目中无人随意侮辱女孩子,难道错了吗? 她心情差到了极点,回寝室后闷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联想起昨夜被陆衍毫不留情斥责离他远一点的情景,怒从中来,立刻就给他发了短信。 【以后你那狗屁秘书的活我不干了,麻烦把这两日的钱结给我】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犹如石沉大海,一直过了两日,她都没有再和陆衍联系过,也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反馈。 梁挽还是照常去陆氏控股教课,姑娘们窸窸窣窣的悄悄话变得特别小声,隐约能听到总裁缺席董事会议失踪云云。 她也懒得探究,安心上课拿钱走人,就这么简单。 生活过得有条不紊。 直到校庆前夕,十二月十一日,也是梁挽的生日当天,她傍晚在礼堂彩排完后,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 女人穿一袭黑丝绒连衣裙,外罩米色羊绒大衣,身子纤细依旧似二八少女,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在座师生纷纷站起来,惊喜道:“戈教授。” 她优雅又矜贵地点头,随即看向穿着湖蓝色纱裙的女儿,笑意未达眼底。 “挽挽,跟我走。” 梁挽不想在人前驳她面子,沉默地跟着她,坐上车的一瞬,玻璃处挡板升起来,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戈婉茹慢条斯理地让司机下车去抽根烟,后者连忙应了,下车离开。 梁挽转头盯着看不到景观的窗,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您怎么来了?” 女人摘下发顶的圆呢帽,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温柔地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梁挽不太适应地扭了扭身子:“谢谢,我……” 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她偏着头,还有点不敢置信,脸上火辣辣的痛,眼泪差点就要流出来,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再回头就是愤怒的眼神。 戈婉茹冷笑:“你还有脸瞪我?你在后台同你室友打架的视频,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快传阅遍了。”调整了下坐姿,她继续道:“我怎么和你说的,你的一举一动,可是有太多人盯着看了,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梁挽扯着嘴角:“您这些年要的脸面争强好胜太多了,从老公比到女儿,从首饰比到包包,不累吗?” 听到这话,女人瞬间被激怒,又扬起手来。 梁挽没躲,小时候就连成绩落后家长会被老师点名,回家都挨了一顿,现在长大了,经历的多了,她早就不在乎了。 反正她的母亲,一直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戈婉茹忍了一下,放下手:“我今天不教训你,你明天上台领舞好好表现,我会在台下看着你。” 梁挽点点头:“感谢您的明智,不然我顶着两边巴掌印上台,估计又得给您丢脸了。” “你什么态度!” 梁挽没说话,抬眸看了母亲一眼,女人光滑白皙的皮肤并没有因为扭曲的表情而挤出皱纹来,估计是打了肉毒素吧,连抬头纹都没有。 她突然就有了奇思妙想,觉得眼前的戈婉茹就像个假人,可能被巫婆掉包了,用丑恶的灵魂换走了原本真正疼爱她的母亲。 想着想着,她偷偷笑了起来。 女人仿佛觉得伤眼睛,移开了视线:“我给你准备了蛋糕,你给同班同学分一分,拍一点照片过来。” 梁挽没说什么,头也没回,拎起礼品盒子就走。 路过c区门口的垃圾桶时,她把那个包装奢华一看就砸了大价钱的生日蛋糕丢了进去,把卫衣帽子一翻,低头匆匆往寝室走。 一路上手机震个不停,她从口袋里翻出来,随手划着屏幕。 竟然有不少是姓陆的小变态发来的。 【董事会资料你给我备份了没?】 【居然随便翘班?】 【梁挽,我看你是不想要兼职费了。】 要、你、马! 她现在恨不能把手机砸到地上,跺上两脚。 快走到宿舍楼下时,周围窃窃私语的女孩子人数激增,比平时翻了好几番,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侧头一看,果然!年轻俊秀的男人立在花坛边,一脚抵着阶梯,挺随性的样子。 烦死了,一个个的。 她把脑袋又垂低了点,同他擦肩而过,相安无事。 正想上楼,后边有脚步声传来。 她手腕被他一扯,强行拖了回来,兜帽也歪了。 陆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怎么,胆子挺肥的,这几天……” 梁挽看了看他。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俯下身子侧过头,黑眸沉沉地盯着她脸上的红肿,语气森冷:“谁打的?” 20.恩公的安慰 黄昏时分, 夕阳将透过树荫间隙的光线染上浅金, 陆衍看着立在他身前垂着眸的小姑娘,橘色调并没给她带来丝毫暖意, 她神情漠然,左边颊上清晰可见的红肿, 在另一边雪白无暇的衬托下, 愈加惊心怵目。 碰巧是饭点, 从食堂来来往往的学生挺多,不少人怀着好奇, 在经过时驻足打量。 他不知怎么就有点烦, 抬手把她的兜帽重新戴好,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少女温热的额头, 她朝后仰了仰头,避开了。 一副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的样子。 陆衍收回手, 再看她一眼, 又问了遍:“谁给你打成这样的?” 梁挽双手插在卫衣的兜里,帽子垂下来,盖住眉眼, 她眨了下眼, 缓缓道:“这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陆衍沉默,他心里何尝不知晓呢, 确实是没关系, 一毛钱干系都没有。他和这位花脸猫姑娘, 无关情爱, 充其量就是主雇,最多再加一条亦敌亦友。 当然了,这个亦敌亦友得这么理解——她视他为头号宿敌,他待她像逗弄小朋友。 可这个小朋友自从上回在暗夜的舞台里绽放,悄然入了他的梦后,不知怎么就有点变味了,回想起来是那种带着诱惑的甘味,往往能惹出一身燥意。 陆衍也挺无奈的,她似乎还不满二十岁,差了七年,他念大学的时候,估计小姑娘刚上小学六年级呢。 他虽然能分辨出来目前对她还没到那程度,可这感兴趣的危险信号跳动得一日比一日频繁,他都没把握能压下日渐清晰的邪恶心思。 如果乔瑾和骆勾臣此时此刻能体会到陆少爷的心理活动,必然会大叹一声,卿本禽兽,奈何装人! 但陆衍看着眼前这张倔强冷漠的小脸,他是真不愿就这么贸贸然把这朵娇花给折了,说不清道不明,他有点怕吓到她。 另一边,梁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应,她有点不耐烦了,脸上隐约的胀痛感还在,不想在这儿同他大眼瞪小眼,直接抬脚:“走了。” 下一刻,男人隔着卫衣布料,轻轻按住了肩胛骨,再使了点力道往回一扳。 梁挽跟个陀螺似的,又转了回来,她压不住火了。 老天爷非要这么玩是不是? 她念了舞院,学到极致,甄选被最好的朋友坑了。 她喝酒消愁,走错房间,第一次不明不白地丢了。 她离了牢笼,断了生活费,连咸菜就馒头都吃不起,还得出去打工。 打工就打工吧,被个变态耍来耍去,一会儿要她每晚报道一会儿要她离他远一点。 就连如今,好不容易挨到校庆等着在舞台上跳主角大放光彩,还被亲妈赶过来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 真是操了。 她梁挽是不是上辈子杀人放火造了太多孽,所以这辈子要这样子还债? 越想越气,委屈夹着怒意,没能找到合理的宣泄途径,全从眼睛那儿出了。她当然知道这样子很丢人,哭并不能解决任何办法,可她太恨了,恨到只想抱着被子痛痛快快嚎啕一场。 视线变得模糊,水光里的世界看起来一片迷茫。 她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听到男人隐约的一声叹息:“别咬了啊。”模模糊糊里,他的手指伸过来,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松口。 梁挽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张开口,恶狠狠擒住那根手指。 陆衍嘶了一声,也没躲,任由她肆虐,一边还不忘自嘲,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个烂好人,那早就丢到八百里蛮荒之地的同情心怎么就回来了呢? 他垂眸盯着正埋头同他食指厮杀的小姑娘,她眉间都是戾气,和陷入绝境中的小兽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感受到铁锈味的血珠渗出来,她才退开去,微微仰起了头。 陆衍看一眼,心惊了下。 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之时,传说中的逢魔时刻。 少女浓密的眼睫湿漉漉,上翘的眼尾带着红晕,饱满鲜妍的唇染着殷红,她甚至还不自觉舔了一下。 陆衍突然就产生了错觉,仿佛她是天地间纯阴之地化成的精怪,天真魅惑又不自知,偏偏要吸男人的阳气才能存活,至于他,没有负隅顽抗的勇气,只能任其予取予求。 幸好,很快她就收起了那副惑人的样貌,磨了磨牙齿:“再缠着我就咬死你。” “你属狗的吧?”他突然就笑了,朝c区出口扬了扬下巴:“去车里,我有事问你。” 梁挽不动:“我要回寝室。” 陆衍盯着她:“去车里。” 梁挽深吸了口气,握拳吼道:“我说了要上楼,听不懂是不是?” 声音成功让附近的学生们再度驻足。毕竟这戏码,怎么看都像是情侣闹分手,一人纠缠一人心狠,这绝逼是吃瓜讨论的大好时机。 陆衍甚至听到了一句【长那么帅也被甩】,他倒是无所谓背后被人议论,只是对小姑娘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他视线朝外扫了一圈,微微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你心情很糟,对吧?” 梁挽没说话,又听他嗓音低沉:“不跟我走,可能会更糟。” 随后,命运像是印证了这句话,本来还干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雨来,远处雷声轰隆,她戴着帽子,还没意识到,只是看到有水滴落到男人眉骨处。 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你看到了,别逼我扛你走。” 梁挽认识他短短一个月,对这人任意妄为的劣根性基本见识得七七八八了,她骂过打过反抗过,可惜真是没什么用。 最终她还是铁青着脸上了他的车,一辆没有标志但车型流畅颜色泛着银灰的轿跑。发动后引擎的声响并不大,可推背感真是能叫人把前一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陆衍单手撑着方向盘,语调懒散:“这车我亲手改的,还没让人坐过。” 梁挽用八个字来泼他冷水:“关我屁事,有屁快放。” 陆衍从后视镜里看她,小姑娘眼睛还通红,一股子叛逆愤世的味道,暴躁得不行。他也不恼,勾了勾唇,直接带她上了高速。 漫长的夜,天地混沌一片,路灯的光散不开浓重的黑,绕城高速上没几辆车,只有无限延伸至远方的大道。 梁挽从头到尾手臂环胸,闭着眼睛,耳边是暴雨冲刷挡风玻璃的声响还有雨刮器接连不断的轻微摩擦。 也不知开了多久,渐渐有了明媚灯光,雨势渐小,跑车穿过显示h市入口的收费站,拐过几条主干道,在闹市区的街边停了下来。 梁挽就听到车门咚的一声,她朦胧的睡意顷刻间就散了,撑着酸胀的脖子将座椅调回原位,她趴在窗口朝外看。 入眼是24h营业的便利店,男人走进去,随意挑了几样东西,走到柜台前等结账。即便是隔得不算近,梁挽5.3的视力依旧能分辨出收银员小妹的耳根子红了又红。 真是个祸害。 她收回目光,没再多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电量不足10%的警告。她拿出来,翻了几下,短消息一排银行基金加油站等系统发的生日祝福。 微信里静悄悄的,只有下午彩排时左晓棠发来的消息,是其刚到国外落地特地在机场给她买礼物的照片。 说来不甘心,二十岁生日,双十年华,除了得到亲生母亲的一个耳光,到头来竟然什么都没留下。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刚18点37分,还有五个多小时这一天就正式结束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鼻子一酸,忍着泪意,压了下眼角,余光瞥到男人拉车门的身影,赶紧侧过身装睡。 陆衍顺手把袋子丢在后排,也没看她,直接把车开到了h市最负盛名的花园餐厅,传说中预约要提早三天的烧钱地儿。 他倒也不是为了显摆,只是单纯觉得这家东西确实做得好吃,而且主厨是骆勾臣从法国学艺七年回来的堂姐,西餐和甜点都做得相当有水平。 既然心情欠佳,那就好好安慰一下味蕾。 陆少爷把车开到地库,先行下了车,从后排取了袋子,又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东西丢到装死的小姑娘怀里。 梁挽被逼着醒了,怒道:“陆衍!” 他笑笑,看了眼手表,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给你半小时,够了吧。”语罢直接走到五米开外的空车位,倚在墙边摸出烟盒,敲了跟烟出来。 梁挽恨不能掐死他算了,挨不过好奇心,她悻悻地打开袋子。 冰袋、免洗洗手液、湿巾、干纸巾、清凉油,还有通鼻喷雾。 她琢磨了半天,总算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份豪华大礼包,能叫人没有后顾之忧地哭鼻子。 好笑,她用得着他同情?她有那么惨? 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梁挽面无表情地翻下遮光板,从里头的镜子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左颊上的红印,像是耻辱印记。 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无数个记忆碎片里,幼年扎着双马尾的她,背着书包的她,抱着小熊哭泣的她,无一例外都顶着一张红肿的脸。 她的母亲,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诫自己的女儿,脸面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终究是撑不下去了,痛苦和委屈席卷周身,梁挽捂着脸,任由泪水肆虐,她没有压抑声音,痛痛快快放声大哭了一场。 不远处,陆衍皱了下眉,听着少女伤心欲绝的哭声,一动不动,烟灰带着炽热的温度烫到手背,他浑然未觉,只是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针扎痛楚。 就好像中了同心蛊,她在疼,他也烦躁难安。 良久,他被这陌生异样的情绪快折磨透了,暗骂了声,踩灭烟头,疾步走过去,将她从车里拉出来。 梁挽泪眼朦胧,还没反应过来就投入了一个怀抱。 头顶上是男人润了橄榄油一般缠绵的嗓: “别说恩公不疼你,看你伤心,勉强借你一抱。” 她挣扎了一下,没抵抗住他身上清冽又独有的温暖,埋在他的外套衣襟处呜咽。 陆衍一手虚虚圈着小姑娘的腰,非常正人君子,君子到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也不知怀中的少女到底哭了多久,他脚都快站麻的时候,领口被一双小手揪住了。 他顺势垂下眸,看到她打了个哭嗝,表情带着不匹配的凶狠: “陆衍,你是不是想泡老子?” 21.惊喜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附属卡两张, 别想再刷了,她母亲言出必行, 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 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 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上课都穿练功服,也没怎么血拼, 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 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 微微松了口气, 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登了手机银行,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 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 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 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这是太太的意思,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 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 好不容易自由了, 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如果真的拿来来面她这只小虾米,只能说明这家集团的人力成本预算太随意了。 不过梁挽还是很有诚意的,既然对方精心准备了这么好的舞台,她也不能辜负这良宵美景,曲目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节选了《卡门》的片段。 比起其他经典曲目,这支舞或许没有过多技巧难度,但它所能呈现的表现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换句话说,只要你跳得足够大胆奔放,哪怕外行来看,都会惊为天人。 梁挽带好舞裙和足尖鞋,六点多的时候,在左晓棠的强烈要求下去她公寓那儿穿着便服先行跳了一段。 没有伴奏音乐也没有太多空间舒展动作,梁挽跳得很随意,不过沙发上唯一的观赏者依旧看直了眼。 22.土味情话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骆勾臣反倒没什么情绪, 兀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着在射灯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笑道:“也好, 你那什么狗屁跳海的趴体, 我可不想参加。” 乔瑾不乐意了:“我的idea不好吗?”他直起身来,扯了扯女伴的小脸, 温柔道:“宝贝, 我找了处悬崖,特别刺激,你想从多少米往下跳?” 女伴附耳过去,娇声娇气:“我不跳, 要跳也拉着你垫背。” 乔瑾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 前阵子荆念回来, 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 听说是鸳鸯眼,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一个鱼跃下水,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 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 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 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还有点呛到,咳了好几声,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不过今晚确实有些例外,骆勾臣看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试探道:“衍哥,你状态不对啊?”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都轻皱着眉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往日里游戏人间的那一位。 陆衍抬眸,薄唇勾了勾:“也没什么,想做个实验罢了。” 说话间,舞台幕布拉开了。 七八位身穿纯白舞裙的姑娘们在背投的湖蓝光屏前,姿势迥异地舒展着手臂,优雅立在中心。 乔瑾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异常跳脱的思维发散开来,他已经想了数百种跌宕起伏的反转画面了。 只是,半小时后,他绝望了,因为台上从头到尾都是旋转跳跃,他简直想闭着眼了!!! 这感觉好比你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打开一部限制级影片,可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你可以想象这种落差。 乔瑾看了眼同样茫然的骆勾臣,忍不住同陆少爷抱怨:“衍哥,我……” 陆衍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冷道:“闭嘴,给老子好好感受。” 乔瑾很想吠一句,看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感受? 十五分钟后,他没什么挣扎,在绵长优美的背景乐中睡死过去。留下苦苦死撑的骆勾臣,支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 从《天鹅湖》演到《胡桃夹子》,再到压轴的《卡门》,精选的全是最高.潮的片段,表演者技巧卓绝表现力完美,再加上现场乐队的恢弘气势,绝对是一场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结束后,陆衍带头鼓了掌,礼貌地同诸位表演者握手,再安排管家送她们回剧团。 回来后,伸腿踹了脚昏睡不醒的青年,力道不算轻,直接把人给弄醒了。 乔瑾蹦起来:“我操!哪个傻逼……”他回过神,看了眼嘴角噙笑的陆少爷,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陆衍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有想法没?” 乔瑾一愣:“什么想法?” 陆衍似笑非笑。 乔瑾立马意识到了他问的是那几个跳舞的姑娘,一阵恶寒:“这他妈是高雅艺术,我怎么可能有想法,又不是禽兽。” 他说完,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对方的逆鳞,那人风轻云淡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 “你呢?”陆衍侧头询问另一位斯文败类。 骆勾臣笑笑:“换成钢管舞可能好点。” 陆衍啧了一声,神色淡漠,垂着眼睫,没再开口。 不过哪怕面上再不显,心里也翻起了水花。 原来有病的人,只有他一个。 …… 比起心魔初现的陆少爷,梁挽自从接到被录用的通知后,心情变得大好。好到连上祝殷歌的集训课都充满了干劲,无论她如何严苛如何毒舌地对待自己,都能毫无怨言地通盘接受,甚至还全程面带微笑,说一句教授您骂得对。 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祝教授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还觉得这姑娘韧性足天分佳,放下了藏私的想法,课里课外都不遗余力地指导她。 梁挽倒是不怕吃苦,就是一三五晚上要去兼职,不能太累,于是她忍痛舍弃了下午玩游戏的爱好,安安静静在寝室睡觉。 陆氏控股的人事已经联系她了,约定今晚是第一天上课的日子,晚上六点到九点,中间休息十分钟。 她来到十五层的员工休闲区,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随便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望到临城春江的美景。 至于布局,左边是娱乐中心,右边是能量补充站,顾名思义,加班累了可以下来吃吃喝喝。 大企业的福利确实没话说。 梁挽跟着人事小姑娘,来到特别准备的舞蹈教室,磨砂玻璃门掩着,看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到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23.修罗场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要知道甩别人巴掌也是有技巧的, 正手远不如反手杀伤力大, 这点梁挽幼年时从母亲地方感受颇为深刻。 于是等她收回手的时候,对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 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块红色的五指印。 更糟的是,因为过分用力, 她尾戒处的碎钻划破了他的唇角,殷红的血珠顷刻间就渗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陆衍一动不动, 保持着因为外力偏过脸去的姿势, 眉骨处的阴影掩住低垂的眸, 瞧不清神色。 梁挽咽了口唾沫,莫名心虚起来。 良久, 他慢慢直起身, 动了动脖子, 抬手用拇指揩去了唇角的血。 凭良心讲,他这种诡异又不失优雅的举动, 邪气极了, 衬着其那张妖孽惑人的长相,堪称电影里头的反派男配。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看,如果她是女主,接下来一定会被他按着一通强吻, 甚至不可描述…… 不过鉴于他俩之间陌生人的身份,有那么一瞬间, 梁挽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揍自己。 她甚至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准备随时开溜。 陆衍倒是没说话, 表情淡淡的,一双漆黑长眸,转也不转,盯得她毛骨悚然。 片刻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挺狠的啊。”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那道口子还在流血,加上皮肤本来就白,对比度强烈,视觉效果也愈加惨烈。 梁挽不自在地别开眼,心想,你自找的。 他没再搭理她,转身开了水龙头,弯下腰去冲掉血迹,伤口沾到水的时候,嘶了一声。 梁挽就站在他身后,自然没有错过镜子里男人轻皱着眉的神情。 不过道歉当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作为一个自尊心颇强的正常女性,被人强制桎梏在男洗手间,还肆意妄为地言语调戏了一番,哪怕没有实质上的轻薄举动,也够糟心了。 变态长得好看一些难道就不是变态了么?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梁挽无心恋战,旋身解了锁,想要拉开门时,身后那位又恶劣地伸出一只脚,抵在了门框处。 “别急。” 她瞬间紧绷了身子,以为他又想怎么样,满眼都是戒备,小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我会报警四个字。 “你抵着门干嘛?还想挨打?” 陆衍突然就笑了,小姑娘还挺容易炸毛的,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他毫不怀疑,如果接下来自己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右半边脸估计也得遭殃。 “你等会儿走。” 他扫了门外一眼,磨砂玻璃映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下了然,知道是乔瑾和骆勾臣这两位舆论制造者过来看热闹了。 梁挽恼怒:“我现在就要走!” 陆衍垂着眸,敷衍地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外头两个傻逼发消息。 也得亏这高端会所贵得离谱没什么客人,要不然就他俩在洗手间闹这么久,早就被人围观几十遍了。 然而梁挽的怒气值已经快满了,她实在不想在男厕所待下去了,抬脚就去踩他的鞋,可对方明明低着头呢,却和头顶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巧巧避开了。 “你的挑衅行为能不能适可而止?”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颇为不认同地道:“再这样我会认为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 梁挽冷笑:“这种话,也就你这种人有脸说得出来。” “是吗?”陆衍勾了勾唇,语气回复到那种欠打又懒散的调调:“我还以为你从头到尾都在欲拒还迎。” 他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慢条斯理地道:“你自己应该没意识到吧,你这儿……” 纤长手指隔了一公分的距离,虚虚摸过她的眼尾。 “还有这儿。”他指尖沿着少女秀气的鼻梁,轻晃过绯红的双颊,指着耳垂的那块软肉,低低笑了声:“可都是红的。” 最后,他指了指那殷红似花瓣的下唇,眼神暗下去:“别咬了啊。” 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她,但那种撩拨人的手段简直了。 梁挽的心狂跳起来。 她身边也有男性朋友,但要么是钢铁直男不解风情的那种呆头鹅,要么是幼稚到无力吐槽的中二男,哪里遇到过陆少爷这种高段位的妖孽。 这人是什么万年修炼的精怪啊,摄魂夺魄的,太可怕了。 她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别开眼不再看他。 这种半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玉白脖颈的含羞带怯姿态,陆少爷可看得太多了,他黑眸沉沉,怕逗过头引火上身,主动替她来开了门。 “行了,走吧。” 梁挽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半点不留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陆衍挑了和她不同的方向,楼梯转角口遇到正抽烟的乔瑾和骆勾臣。 听到脚步声,两人双双回头。 一阵沉默后是惊天动地的嘲笑。 乔瑾拍着大腿:“衍哥,里面那个妹子是谁啊?太他妈屌了。”他相当激动,乐极生悲之下,烟灰落到手背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操,烫死老子了。” 骆勾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仔细端详着陆衍的脸,笑出声来:“你别说,这巴掌扇得还挺有艺术感,怪好看的。” 陆少爷面无表情:“我也给你印两个?” “别客气。”骆勾臣憋笑:“我皮肤黑,就算扇上十个八个,也就是从张飞过渡到关羽,哪有衍哥你骚啊。” 乔瑾已经往回走了:“不行,我得去会会这位佳人,郑重采访一下,顺便表达一下我的敬佩之情。” 他还没迈开步,领子就被陆衍拎了回来。 “看屁啊。” 乔瑾挑了下眉:“这么护着,有点问题啊。” 骆勾臣表示认同:“刚还发消息叫我俩滚远点,你说我们衍哥这回是不是要栽了?” 陆衍懒得搭理他们,全是一帮给一条线索就可以脑补出一场狗血剧的人才,他也没多想,只是小姑娘脸皮还挺薄的,要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又要炸了。 他想到那张朝气勃勃又张牙舞爪的漂亮脸孔,忍不住轻笑了声。 …… 梁挽是在翘了两天课后回到学校的,她从入校起就是风云人物,专业课和文化课一直都是佼佼者,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学姐好。” “学姐回来了?” “学姐气色不错啊。” 全是些客套的寒暄,大家都刻意避开了abt甄选的事儿,只是在她转身后,分明又窃窃私语起来,或惋惜,或讽刺,那些无形的言论汇成一股缰绳,在她脖子上缠绕,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迅速穿过林荫小道,来到c区。 院里去年刚建了两栋新的宿舍楼,条件设施都特别好,全是奢华两人间。领导们额外开恩,留给了大四临毕业的这一届。 上午九点来钟,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过道里总算没遇上什么人,梁挽拉着行李箱走到宿舍门前时,又停了下来。 门上左右贴了对联: 【挽仙子绝世无双】 【芸尊主万寿无疆】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掏出钥匙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孟芸还在纽约熟悉舞团,要半个月后才能返校。 梁挽目光一一扫过对方书桌上的物品,小到钥匙扣,大到音箱,全是自个儿送的,她突然就觉得这些年自己活得像个毫无城府的二百五。 痛苦和被背叛的折磨扰得她坐立难安,她站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撕掉了那副讽刺的对联,只是那纸面沾得有些牢,弄不太干净。 梁挽着了魔,执拗地去浴室提了一桶水,拿抹布拼命擦,擦不下来的就用手指抠掉。 忽而有人在背后出声:“你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熟人,想要起身打个招呼,可蹲太久了,脚全麻了,一时不备坐到了地上。 只能尴尬地笑笑:“杨老师。” 杨秀茹叹一声,扶她起来,看着这个得意门生,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梁挽请她进去,泡了茶递上,方才魔怔一般撕对联的疯狂从她脸上已经褪去,剩下的依然是清灵秀美。 杨秀茹也是昨天才回国的,之前给梁挽打过一个不算愉快的电话。后来想想,她这个学生一直心高气傲,又爱钻牛角尖,这次落选了难免受到打击,于是刚听说其回校就过来看她了。 “老师我呢,一不是过来看你笑话,二不是特意来安慰,主要是心平气和地想和你聊聊,可以吧?” 梁挽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放置膝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杨秀茹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道:“挽挽,你和孟芸……” “别提她。”小姑娘猛地抬头,眼神里戾气十足。 杨秀茹无奈,她之前在纽约,得知梁挽擅自脱团先行回国,差点气个半死,也去问过孟芸,可对方一直在哭,半句话也不肯多说,搞得她心力交瘁。 “好,那不提。”她喝了口茶,继续道:“abt一年也不是只有一个名额,下学期还有一次交流,你别一蹶不振,放弃……” “老师您在说什么啊?”梁挽古怪地打断了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跳芭蕾的啊,您把我想得太弱了吧?” 杨秀茹失笑:“是我说错了。”她转了转手心的杯子,想到了什么,温柔道:“下个月的校庆,你母亲作为荣誉院士,也会出席,你们系不是改编了一段《吉赛尔》吗,到时候好好表现一下。” 梁挽梗了一下,这消息丝毫没带来任何喜悦,不过家里的事儿,她也不好和老师多提,应付地点了点头。 只是送走杨秀茹后,厄运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竟然迎来了一位稀客,来自母亲身边最狂热忠实的粉丝,也是其最忠心耿耿的贴身助理——江落月。 24.有妇之夫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 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 雕栏铁门分立两侧, 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 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 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 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 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 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 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 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 全是当季新款, 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 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 她撑着脸, 咯咯咯地笑, 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 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陆衍凉凉地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陆晋明皱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儿子和继母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没有勉强他,抬脚上了楼梯:“你先跟我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站一坐。 “早点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陆衍歪在墙边,一副散漫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懒懒打了个哈欠。 陆晋明恨铁不成钢:“你在公司也是这副德性?他们能服你?” 陆衍轻笑:“放心,下属们都很听话。” 有什么服不服的,开除几个混吃等死好逸恶劳的老油条,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陆晋明摆明了不信:“行了,总之我交棒给你了,你别把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全给败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试探道:“还有你过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儿……” “好呀。”答得很干脆。 陆晋明无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陆衍眯着眼笑:“什么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见了吧,看看谁最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就选哪个。” 陆晋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这不孝子气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滚吧。” 陆衍耸耸肩,出门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头子发话了:“我给你定制的手表呢?” 真是头疼。 陆衍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下楼了,周若兰同他擦肩而过,垂着脑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也懒得再敲打这女人,抓过佣人递上来的车钥匙,旋身离开。 只是这晚运气实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红灯,陆衍等得烦了,想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干脆划开屏幕垂眸打字: 【哪见?】 对方一直没回。 他没什么耐性,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手机,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话。 【今晚九点,香舍酒店一楼咖啡厅,手表还你。】 酒店? 陆衍失笑。 他在电梯口迎面撞到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范尼,半开玩笑地道:“范特助,有人说捡到我手表,要约我酒店一叙。” 范尼如临大敌:“陆总,我去取吧。”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上回有个投资商的女儿趁着酒宴,故意把钻戒放到boss衣袋里,后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吃相颇为难看。 貌美多金又温柔多情的俊秀公子,女人趋之若鹜,是该防着点。 一念及此,范特助重复道:“请放心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陆衍拍拍他的肩膀:“双倍加班工资。” 范尼郑重点头,开上他的小polo就出发了。 …… 时针指向20:56分,咖啡厅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姑娘。 一人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人兜着卫衣帽子,口罩覆面,五官全被隐藏了。 不用怀疑,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左晓棠与梁大美人儿。 此时此刻,梁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受到左晓棠的蛊惑,大晚上在这里等她的露水郎君。她拿着银勺子搅动咖啡,语气很耿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戴口罩?”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不过碍于黑超遮挡,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懂个屁,我这叫一石二鸟。你不是说房间没开灯吗?他一定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如果来人是个大帅比,你就把口罩摘下来,他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美貌之下,从而成就一段佳话。” 梁挽冷笑:“那如果非常抱歉呢?” 左晓棠微笑:“我们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入口,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到时候一旦不如意,就把手表留在桌上知会他一声,我们提早撤就是了。” 梁挽皱着眉:“把东西还他就行,帅的丑的无所谓,我不会和一夜情对象恋爱。” 她说完,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异常不舒服。 虽然大清早亡了,现在讲究两性解放,可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坦然处之。她知道是自己的愚蠢,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可她也曾不受控制地想过,若对方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之危? 她整个白天的心态都萦绕着不堪和悔恨,吃了紧急避孕药后肠胃也不舒服,此刻恹恹的趴在桌上,盯着咖啡厅的门。 左晓棠还处在传销模式中,精神异常亢奋:“我觉得能配上这只表的男人,一定是个大帅比,而且字也写得好,一看就是学识渊博。”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十一月的天气,他穿着黑漆漆的羽绒服,膝盖以下没有盖住的部分露出灰色的西装裤和老款男士皮鞋。 品味颇为糟糕。 当然,最糟糕的是他的发型,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拼了,年纪轻轻就谢顶了,大脑门光溜溜,欲盖弥彰地从后边梳了几缕头发到前边。 脸很瘦削,黑框眼镜看上去苦大仇深,他就像个行走的萝卜条。 卧槽,太辣眼睛了。左晓棠起身想跑。 梁挽拽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给老子坐下,和你安利的大帅比聊聊天。” 十秒钟后,来人拉开椅子,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让面前两位妹子花容失色的台词—— “您好,我是来取手表的。” 故此,陆衍连个势均力敌的对视都没赏给右沥,直接就把车钥匙抛给了梁挽,小姑娘扬手接过,眉宇间有丝杀气,像是不满他刚才轻佻的卖身契言论。 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女之间先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厮杀。 树荫石阶旁的吃瓜团体也看得静静有味,怎么说呢,这世上,大约也没什么东西比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更能撩拨观众心弦了吧。 “挽挽。”右沥不满这被当做局外人的滋味,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又执着地问了一遍:“是你朋友?” 25.是不是男人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撑着额头, 不想说话。 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和左晓棠来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明明当初可以把手表留在酒店前台,让工作人员帮忙联系对方, 偏偏被左某人一句【难道你不想知道一血对象是谁】给打动,半推半就地来了咖啡厅。 人家是网友见光死,她呢?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心里那个愧疚呀,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 推了下眼镜:“嗨, 我说两位, 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人都来了,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她点点头,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星空盘, 钻石轮, 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 伸手就要去拿, 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 突然就收手了。 他急了:“哎, 我说……” 只是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怔在原地,表情竟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梁挽突然就当着他的面解了口罩卸了兜帽,黑发如墨玉,红唇似花瓣,刹那间,少女容颜如海棠春色,鲜妍绽放。 她眉眼间三分笃定七分了然,轻笑道:“这手表不是你的吧?” 左晓棠惊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你干嘛啊?” 梁挽抬手,直接阻绝了好友的质疑。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要说真和她有过那么一夜,又怎么会半点情绪都不带。 更何况哪怕房间再黑,她是醉了浑然不觉,可他就着月色总该看得清大致轮廓。然而对方眼下这副像是见到陌生人的惊艳神色,摆明了从未见过她。 这时范尼也回过神来,总算意识到了这事儿不对劲。 第一,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这种随机概率太低了。 第二,凭什么她明明没见过失主,又能笃定手表不是他的。 范特助跟了陆少爷两个月,各种痴缠女子万般矫情手段都见识过,当下就决定快刀斩乱麻。 “确实是有人托我过来的。”他笑容淡了些:“难道非要他本人才能归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报出表上的特殊序码,用来证明。” 梁挽突然就有些恹恹,本不本人就算了吧,她也没想怎么着。 手表重新放回桌面,她努了努下巴:“你带走吧。” 还挺识时务的。范尼也不在推脱,站起身来,取过手表,微微欠身,从羽绒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轻轻推过来,意味不言而喻。 左晓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骂了一句。 梁挽扣在杯沿的手指都在抖,因为震惊和气恼,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强压着火道:“什么意思?” 范尼觉得挺莫名其妙,无论背后有什么曲折故事,拾金不昧总得感谢一下。 他镇定道:“一点辛苦费。”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暗示道:“虽说表落到您手上也是缘分,不过……人有时候平常心一些反倒活得更洒脱,对吗?” 对你妹啊!!! 梁挽牙关都在咯咯响,如果身体可以储存怒气值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快爆体而亡了。 范尼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闪人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左晓棠,悄悄看了眼隔壁的好友。对方已经垂下了眼,正在将盘子里的甜点大卸八块,餐刀很钝,她却像是爱上了这种凌迟食物的快感,反复在柔软的松饼上切割。 左晓棠毛骨悚然:“挽挽……” 梁挽微笑,轻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把他留下的钱一张张塞到他嘴里,再打爆他的狗头,逼他咽下去。 ……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还真有神灵。 此刻,陆衍一万年不感冒的人突然就鼻子痒痒,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动静,会所里一帮公子哥都看了过来。 乔瑾正俯下身子打台球呢,回过头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情况啊,衍哥,被谁掏空了身子骨呢,这么虚。” “估计是被你这孙子气到了,我们陆少早就改邪归正,大晚上在家族企业奋斗呢,你非把人叫来。”骆勾臣搭腔,一边还不忘从背后贴着女伴,手把手教其摆撞球姿势。 只有陆衍孤家寡人一个陷在软皮沙发里,眼皮半掩着,也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了几个字【真几把无聊】。 乔瑾把杆子抛给其他人,走过去给大佬递了支烟,轻笑道:“下个月我准备弄个高空跳水的趴体,特别刺激,到时候来啊。” “不来。”陆衍打了个哈欠:“工作压力太大,愁着呢。” 乔瑾:“……” 骆勾臣也不打球了,搂着女伴坐到边上,叹道:“你不来,那些妞都哭丧着脸,特没劲。” 陆衍呵了一声,大意就是关我屁事。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都是从小一块儿鬼混的公子哥,哪个家里不是堆着金山银山,通常去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只是最近,他们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陆衍遂不及防接了棒,出来的次数都少了。 这简直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乔瑾的眼里带上了点痛彻心扉的意思,恶心巴巴地掐着嗓子:“不要嘛,陆少,你可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怎么能淡出群众们的视线?” 一旁的妞们笑得花枝乱颤。 陆衍凉凉地看他一眼:“说得也有道理,高中那会儿你初恋就跟我表白了不下十次,不过我恋着和你的几分父子情谊,都给拒了。” 乔瑾哑口无言,骆勾臣一口威士忌正含在嘴里,实在没忍住,在空中喷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陆衍起身利落避开,挑眉道:“我明早八点还有个视频会。” 言下之意,有屁话赶紧说,没屁事赶紧滚。 骆勾臣还真不信邪了,花样最多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就转性了,可能吗?他让几个妞都出去,狐疑道:“你该不是被你们家老头子逼得失心疯了吧?” 陆衍扯了下唇,没说话。 乔瑾眯起眼:“我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狗屁的真命天女,然后准备和我们分道扬镳。”他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已经脑补出一段纯情少女和豪门公子哥的狗血剧情。 这回人倒是回话了,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命天女还没出生呢。” 骆勾臣举起三指:“我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副部长,现在代表我们部长发言——我,陆衍,就算受情伤,被背叛,从陆氏控股七十六层跳下去,当场暴毙,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片森林!”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乔瑾乐疯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陆衍也忍不住笑起来,从后边给了骆勾臣一脚。 说话间,外头又有服务生送酒水进来。 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脸上都是青涩,瞥到陆少爷的第一眼就红了脸,弯腰放下托盘,给他们开酒。 乔瑾等人早就见怪不怪。陆衍也没什么反应,他手头刚巧有个电话进来,瞥了眼号码,没在通讯录里,不过依然有点熟悉。 那服务生一直在偷看他,没注意酒杯满了,多出来的液体不巧全滴在了屏幕上。 陆衍皱了下眉,没打算再碰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紧张,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帮忙擦,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键。 很快传来女孩子的嗓音:【喂!!!】 声音很有辨识度,明明是甜腻娇软的音色,却偏偏带着一点天生的沙哑,跟小野猫似的,听在耳里,挠心挠肺。 26.偷偷摸摸的滋味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蹲在轮胎边上, 表情还有点发愣, 几缕头发丝儿贴在颊边,让她瞅上去有些狼狈。 陆衍撑着伞,居高临下看着她, 神色倨傲,眼里还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感觉并不像是来雪中送炭的呢。 梁挽有些吃不准他的意图, 犹豫了半刻。 结果, 就那么短短两秒钟,陆少爷的耐性消失殆尽, 他垂着眸, 唇角讥诮地勾了勾, 而后弯下腰,潇潇洒洒松开了手。 宽大的黑伞恰好落在她头顶上,金属柄撑着地, 将蹲着的少女罩了个完完全全。 前边黑色宾利的大灯再度亮了起来, 他没再看她一眼, 淋着雨,转身拉开了车门。 “喂!”梁挽举着伞火速站起来,跑了过去,迎接她的是一道新鲜出炉的闭门羹。 车子发动的声音在雨夜里依然很清晰。 梁挽回头看了一眼抛锚的aventador,再想到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机, 她委曲求全地将手心贴着驾驶座的车窗, 轻轻拍了拍。 玻璃窗缓缓摇下, 里头的人一副清俊贵公子做派, 一手随意搭着方向盘,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拨着打火机的齿轮。 “伞送你了,慢慢等救援。” 梁挽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火花,松开了手,慢慢朝后退了一步。 陆衍关窗前又看了她一眼,伞已经歪在其一边肩上了,没遮住多少雨,睫毛很长,沾了水珠,衬得那双娇媚的眼睛愈加黑如点漆。 尤其是当她那样子一动不动看着你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让人产生愧疚感。 陆衍莫名有些心烦,眼不见为净,直接挂了d档,只是油门刚踩下去的瞬间,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同一时刻车身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真是操了。 他猛踩刹车,差点惊出冷汗,嘴边的烟被恶狠狠熄灭,他跳下车,脸色很难看:“你有病?” 梁挽已经跳到引擎盖上了,她敏捷地猫着腰,双手撑着金属板,一腿蹲着,一腿侧展开,眼下要是给她带一个蒙面巾,那姿容就是活脱脱的暗夜女杀手。 见她不吱声,陆衍冷笑:“以为自己在拍戏?” 梁挽眨了眨眼:“没有,我这是在求你帮忙。”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他扯了下被雨水沾湿的衬衣领口,玩世不恭的面具从俊秀的脸上褪去,眼里的阴鸷再无遮掩。 少女慢条斯理收拢了腿,而后跪坐在黑色引擎盖上,双手在胸前交握合十,甜美又真诚地笑了笑:“对呀,你不就想看我这样子服软嘛?” 陆衍阴恻恻地盯着她:“你倒是能屈能伸。” 梁挽把乱了的长发拢到脑后,假装没听懂他话中的暗讽,正色道:“前两天我让你在你兄弟面前丢了面子,现在弱小无助的我在风里雨里追着你的车跑,够了吧?” 她话音刚落,逆向车道又开过来一辆吉普,大灯忽闪忽闪的,路过两人位置时,放缓了速度。 有个一身腱子肉的光头大哥从里头探出脑袋,怒目而视:“小子,下雨天让自己女朋友跪在车盖上,你还叫人吗?不要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敢打你!!!” 大哥挥了挥拳头,又比了个剪刀手势,用食指和中指点了点自己的双眼,大意是—— 【小心点,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陆衍全程面无表情,目送着大哥离开。 梁挽想笑,被他一把攫住了手腕,从上面拉了下来,她吃痛,挣扎道:“做什么?” 他充耳不闻,一把将她拉到了跑车前。自己回了宾利,从工具箱里拿了支军用手电筒,走回来的时候扬了扬下巴:“把你车前盖打开。” 梁挽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会。” 陆衍忍耐地闭了下眼,拉开驾驶座的门,俯下身去,拨了下某根制动杆,盖子自动弹起,十二缸发动机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梁挽帮他打着手电,看他轻皱着眉,低声道:“怎么了?” “你水箱的管子漏了,油箱泵的线路也有点问题。” “能修吗?” 陆衍看她一眼:“能啊,你把扳手和新的配件变一套出来。” 梁挽不说话了,她算是感受到了,这位自恋公子哥多情温柔的人设全是假的,私底下既毒舌又难伺候,要是内心敏感的人恐怕能被他气出病来。 雨一直没停,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陆衍瞧上去更惨一些,他唇角被她尾戒划破的伤还没完全结痂,雨水落到那处,火辣辣的疼。 梁挽想了想,弯腰把那把黑伞捡起来,撑在他头顶。 陆衍没看她,垂着眸正给什么人发消息,忙完后收起手机,淡淡道:“行了,五分钟后会有人过来,到时你什么都不用管,把车钥匙和联系方式留给他。” 语罢,他抬脚要走,谁知袖口的一端被她扯住了。 他勾了勾唇,桃花眼里重新酝起多情涟漪,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现在又舍不得我走了?” 梁挽耳根子发红,竟像是有些害羞,犹豫半刻,才咬牙道:“那个什么,修车的钱,能不能分期付款啊?” 陆衍:“……” 还真是意外啊,开得起七百万跑车的人,先是为了洗车的一百块钱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现在又付不起修理费用。 他抽回袖子,也懒得和她辩驳:“不用,那车行我和朋友一起开的。”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低低地笑了声:“或者你发朋友圈,集赞十八个,免费。” 梁挽知道他这是拿刚才洗车店的破事儿在刺自己,她也不生气,掏出随身的便签纸和笔,认真道:“我给你写欠条。” 陆衍没辙了,他见过各种有性格的美人儿,可还真没遇到她这种,矜持起来小嘴里吐出的话能让男人颜面扫地,固执起来又七八头牛都拉不走, 他靠着车前保险杠,往她那里瞄了一眼,小姑娘正歪着头,颈窝夹着伞柄,边写边自言自语:“今欠陆先生一次修理费用,限期半年内……” 写到这里,她停下来,眼睛飞快眨了眨,低声道:“还是限期两年内还清吧。” 陆衍无话可说,拿过她手里的纸条,刷刷刷划掉,重新写道: 【陆恩公乃我在世父母,我愿听凭陆恩公吩咐一次,但凡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脱。】 梁挽怒了:“这什么东西啊?难道你叫我去杀人放火,我也去吗?”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耻?”陆衍把笔塞到她手里,挑了下眉:“你要愿意就落款,不愿意就别再纠缠,我八点要回公司。” 梁挽实在不想平白无故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她提起笔,在后头顺着他的文风又加了句:【不可借机行轻薄之事。】 陆衍气笑了:“老子是这种人?” 梁挽没理他,落了款,小心翼翼把纸条折好,递给他:“就这样,等你想好要我做什么,就告诉我。” 两人说话间,雨总算停了,远处行驶来一辆皮卡,速度飞快,在他们面前猛地停下,溅起一地泥水。 梁挽眼睁睁看着那脏水扑面而来,根本来不及反应,陆衍叹了一声,家教和风度使然,他认命地上前挡了一步。 车上跳下来一个平头青年,长了一副娃娃脸,偏偏配了个壮硕的身躯,瞥见陆衍漂亮面孔上分布的星星点点污痕后,尴尬地挠了挠头:“衍哥,对不住啊,我开车太猛了。” 陆衍抿着唇,也不开口,气压低沉沉。 青年估计平日里被他镇压惯了,也不敢造次,扭头看向一旁美貌惊人的少女,他惊艳道:“这位应该是……” 梁挽礼貌地颔首,刚想介绍自己,青年倏然挤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随后呼啦一下九十度鞠躬,声如洪钟:“嫂子!” 这话一出,两人都蒙逼了。 陆衍踹了他一脚:“别他妈瞎喊,就是路上遇到了,帮一把。” 青年挠挠头皮,这也不怪他啊,在车行干了六年,什么时候看到外热内冷的陆公子行过好人好事?毫不夸张的说,这人的同情心,就和自己的薪水一样,少得可怜。 他只能眼巴巴地圆场:“啊,真不错,日行一善,胜似日进斗金,以后我不午休了,去路口候着,看有没有老奶奶等着过马路。” 梁挽觉得这人还挺好玩的,冲他笑了笑。 青年只觉得那笑就如空山新雨后的雾水,太有仙女范儿了,他平时接触的都是大老爷们,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大美女,赶紧道:“衍哥,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啊。” 陆衍正在翻信息,范尼委婉地提醒会议视频已经就绪,参会人员基本都到齐了。他回了句【马上到】,抬眸又看向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梁挽抿着唇:“欠条上有写。” 陆衍笑了笑,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弯下腰贴在她耳边,半是亲昵半是威胁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叫阿泗离开,把你和车都丢在这里。” 她睫毛颤了颤,抬起眸来:“梁山的梁,挽回的挽。” 陆衍直起身,微微一笑:“恩,挽挽。” 梁挽从小到大一直被身边亲近的人唤作挽挽,可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说这两个叠词的时候低哑暗沉,抵着舌尖绕着圈儿,像是在你心里用羽毛轻轻刮了一道。 “你不许这么喊。”她捏紧了拳头,耳根子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陆衍指尖捻着那张欠条,在她面前抖了一下,低嘲道:“注意和你恩公说话的态度。”语罢,他解锁了宾利的车门,轻飘飘丢了一句:“车修好了,你们自己联系。” …… aventador确实出了点故障,但是问题不大,七天功夫就修好了。阿泗虽然喜欢说胡话,但心思极其敏感,总觉得这位大美妞同老板之间有点猫腻。 于是他自作主张帮全车镀金打蜡,还改装了轮毂,最终效果出来后,搞得比新车还骚包。满意地拍了两张照,他小心翼翼地给陆少爷发了过去——【梁小姐的车搞好了。】 对方回了个问号。 阿泗揣摩了很久老板的心思,扯了个非常蹩脚的谎言: 【我打她电话打不通啊,号码是1375677xxxx,衍哥你试试?】 陆衍在顶楼办公室里正听范尼汇报工作,瞥见这条信息,根本就不想理这个蠢东西。 直到范特助坐电梯下去了,他无意中又瞟了眼上头的号码,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他闭着眼,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拿过内线电话的听筒,拨通了秘书室:“慧珊,你帮我拉一份上周的通话记录,现在。” 秘书兢兢业业,午休时间也不敢休息,十来分钟后,非常尽责地捧着清单上楼了。 陆衍找到11月20日,果然在22点19分这个时间段里找到了梁挽的号码。他记得那一天和乔瑾还有骆勾臣在会所,后来莫名其妙接了某个女孩子的电话。 那气势汹汹的话语,他到现在都记得。 【你活太差了,八千块留着去男科医院看病吧。】 陆衍支着额,想了半天从前有没有见过她,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愈加怀疑,为什么那双眼睛总是对自己充满防备和敌意,为什么他第一次过去搭讪就被她毫不留情地驳斥。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他妈叫人好奇了。 如今心沉如水的陆少爷难得有了点兴致,换了私人号码,给梁挽发消息: 【梁小姐,宿舍楼几栋?我来给你送车。】 她可以理解陆氏控股作为大企业的严谨性,想要考验一下培训老师的舞蹈基础也无可厚非,可用得着安排在临市最具标志性的文化建筑里吗?那可是包场一晚快接近六位数的地儿。 27.真心话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 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氛围,几个主演们在扶把边上压腿, 瞅上去都有些愁眉苦脸。 她停在门边,先打了个招呼:“嗨。” 闻得声音,两男一女反射性扭过头来, 瞥见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学姐。”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啊?”梁挽脱掉外套,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取出舞鞋, 冲着一旁细长眉眼的姑娘勾了勾手指:“小娴过来。” 白娴刚上大三,从前和梁挽一起参加过校外的比赛,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听到好友喊自己, 她耷拉着脑袋,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哀嚎道:“挽挽,接下来你将会体验到炼狱般的一个上午。” 梁挽缩了缩脖子:“这么恐怖的嘛?” 站在白娴身侧的男生接话:“是的啊,学姐你前两天不在,逃过一劫,你都不知道魔女祝有多变态。” “是吗?”梁挽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茬子往下说, 一来她不是自来熟的性格, 二来背后说师长坏话总有点不太好。 白娴帮忙介绍了一下两个男孩子,个高一点文质彬彬的是郁天泽,唇红齿白染了一头褐发的是林锦, 都是大二的。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 开始热身做一下基本的软开度训练。 练功房里温度有点低, 梁挽穿着连体紧身衣,只在外头系了一层纱裙,两条腿完全光着,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忍着寒意利落地把缎带固定好,她先踢腿拉了拉韧带,而后竖叉下腰,双手摸到后腿脚踝处,腰背反弓拱成一道圆弧。 这个姿势视线是呈倒立状态,她维持了两秒,看到目光范围内多出了一双鞋。 祝殷歌来了。 同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齐齐站好,动作一致地鞠躬:“教授早上好。” 梁挽也爬起来,弯了弯腰,礼貌地微笑:“祝教授。” 祝殷歌三十出头,眉眼很利落,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冷冽,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 她站在四人面前,眼神一一扫过这几张面孔,落到梁挽时,停了停:“你是杨老师推荐过来演女主角的吧?” 梁挽点点头。 祝殷歌表情淡漠:“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想演吉赛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梁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平时上课也都被杨秀茹拿来做示范标杆,根本从未被质疑过舞蹈水平。 隐隐不服的火苗在内心一蹿而就,她扬了扬头:“请您指教。” 祝殷歌淡漠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薄唇一张:“chaine平转。” 梁挽还以为要听音乐即兴发挥,谁知道对方是直接报动作,这不仅是功底的问题了,还要考虑承接的流畅度。 “接三个sissone西松跳。” “renverse中翻身转。” “grande空中大跳。” 祝殷歌报的几乎全是翻转跳跃类的动作,梁挽其实热身时间并不够,有几下甚至拉到了大腿肌肉,她咬牙忍着,只是在做ending的巴特芒伸展时重心异常不稳,动作有点变形了。 最后勉勉强强右腿抬高单腿站立定住了。 梁挽额前的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三人要喊她魔女祝,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死命熬着,也不敢放腿下来,强撑着等祝殷歌喊ok。 然而祝教授并没有喊结束,她只是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拿脚尖在少女膝盖窝那里轻轻碰了一下。 梁挽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点外力都遭不得了,一下子就跪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白娴三人同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祝殷歌还在继续放冷箭:“你的支撑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丝毫不近人情地指出:“如果你要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在做battement亮相或者pose的时候,必须完全静止,抖一下都不可以。” 梁挽在心里尖叫,我他妈刚跳了上百下,能不抖吗? 当然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是的,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殷歌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体能太差,以后每次上完我的课你都去操场跑三十圈,不要偷懒,我总有办法知道你到底跑了没有。” 梁挽猛地抬头,要不是对方神色恬淡,她几乎要认为魔女祝是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那就别演女主了,我对群舞的要求没那么高。” 梁挽深吸了口气:“没有不愿意,我等下就去跑。” 祝殷歌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们四人排舞,当然,排的过程也是千般挑剔万般责难,玻璃心的白娴早就红了眼眶,被一直疯狂挑刺: “你跳的是什么?一个木偶?我要的是伯爵的未婚妻!她骄傲美丽又恶毒,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祝殷歌旋身离去后,世界清净了,阳光和空气再度回归到练功房。 梁挽趴在地板上,看了眼隔壁状如死狗的三人组,苦笑:“朋友们,我去操场了。” “啊,你真去啊?”白娴费力地坐起身,惊讶道:“你现在还跑得动吗?那可是三十圈,整整十二公里啊!” “不知道,试试吧。”梁挽拖着步子出了舞蹈教室。 怕吃了午饭再跑自己要吐出来,她干脆空腹去了运动场。 梁挽所在的这所大学是艺术类本科院校,除了舞蹈系外,还有音乐、编导、传媒系等,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走到哪里都能欣赏到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正值午休,几个男生在绿茵草地上踢球,周围坐了一圈啦啦队妹子,时不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她看了两眼,发觉踢球的人堆里有个熟悉身影后,默默朝外挪了两个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足球像是长了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窜来,伴随着飞起的弧线,有位身穿皇马白色球衣的少年,赶在球落地之前,将它重重踢了回去。 梁挽眼珠子都没乱飘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跑,直到那少年上前拦住了她。 因为运动有些出汗的手臂横搁在眼前,让她暂时没法跑了。 梁挽叹气,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沥。” 少年双眼皮浅浅,唇红齿白的无害长相,是这个年纪姑娘都会喜欢的类型,他笑了笑,嗓音清澈:“还躲我呢?” 梁挽翻了个白眼:“躲个屁。” 少年皱眉:“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脏话。” 梁挽:“……” 说起来,她和右沥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所大学,彼此之间有了几分暧昧,然而这粉红泡泡压根没维持几天就夭折了,主要原因是梁挽发现这家伙压根是就是个—— 中、央、空、调! 就好比现在,在他俩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拨妹子。 “右沥,我给你买了水。” “还有我,我也给你买了!” “毛巾要不要?我已经帮你绞干咯。” 他全都微笑着收下,温柔地说谢谢,惹得姑娘们粉面桃腮依依不舍,还附带恶狠狠瞪了两眼他身侧的少女。 梁挽很无奈:“右沥,你后宫队伍又壮大了啊。” 少年一愣,随后道:“她们只是朋友,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别!”她立刻尔康手,惊恐道:“我目前对你,已经完完全全没想法了,请放心大胆地去爱,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一片森林,我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他垂下眼眸,汗珠从额前滑落,落到睫毛上,再抬头时,神情就变了:“挽挽,其实我……” 凭空而起的广播声打断了右沥冲口而出的表白,巨大的扩音喇叭响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梁挽同学,您的朋友携带礼物正在c区东出口处等您,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我再重复一遍,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 这是什么狗屁寻人播报啊,还携带礼物,感觉像是携带了炸.弹,饱含着威胁和强迫。 她有什么朋友会干这种事啊? 梁挽停下脚步,灵光一闪,想到早上车行发来的短消息,脑子里有了个古怪又大胆的猜想。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匆匆朝c区赶,右沥犹豫片刻,也跟在她后头一起过去了。 c区是舞蹈学院的女生宿舍楼,这会儿简直空前绝后,所有妹子听到广播后都从阳台边上探出头来,望向大门出口,看清来人后,神色又都转变成了痴迷。 梁挽走在两栋楼间的小径上,仿佛都听到了楼顶妹子们的尖叫和抽气声。宿舍楼出口空地处停了辆灰黑色磨砂的兰博基地aventador,年轻俊美的男人慵懒地靠着引擎盖,阳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歪头点了根烟。 容色上佳,姿态雅痞,炸得现场妹子们的少女心寸草不生。 真是骚,骚破天际。 梁挽无力吐槽,在众女生艳羡和好奇的视线里缓缓走向陆少爷。 没几步路时,手臂被人扯了下。 右沥板着一张脸:“挽挽,他是谁?” 陆衍好整以暇地站直身,轻笑了声:“我么?是她心甘情愿签了卖身契准备伺候的恩公。” 她可以理解陆氏控股作为大企业的严谨性,想要考验一下培训老师的舞蹈基础也无可厚非,可用得着安排在临市最具标志性的文化建筑里吗?那可是包场一晚快接近六位数的地儿。 如果真的拿来来面她这只小虾米,只能说明这家集团的人力成本预算太随意了。 不过梁挽还是很有诚意的,既然对方精心准备了这么好的舞台,她也不能辜负这良宵美景,曲目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节选了《卡门》的片段。 比起其他经典曲目,这支舞或许没有过多技巧难度,但它所能呈现的表现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换句话说,只要你跳得足够大胆奔放,哪怕外行来看,都会惊为天人。 梁挽带好舞裙和足尖鞋,六点多的时候,在左晓棠的强烈要求下去她公寓那儿穿着便服先行跳了一段。 没有伴奏音乐也没有太多空间舒展动作,梁挽跳得很随意,不过沙发上唯一的观赏者依旧看直了眼。 “你不说话安静跳舞的时候……”左晓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种让我变成回形针的魔力。” 梁挽一阵恶寒:“别,我不喜欢百合大法。”她交叠了双腿坐到高脚凳上,捧着柠檬红茶喝了一口,冲好友挑了挑眉:“我已经满足你的愿望了,记得一会儿车借我。” “你那兰博基尼呢?” 这话一问,梁挽心情倏然变差,她的帖子被池瑜给黑了,后来连ip都给禁了,美其名曰外校学生没资格上z大bbs。 不仅如此,他还发消息威胁她,要是哪天看到车主非她本人,他一定会报警。 看看,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经病,管得比黄河还宽。 梁挽很无奈:“哎,被我那便宜兄长盯上了,再说也加不起油,先放一阵子吧。”语罢,她看了眼时间,直起身来:“我得走了。” 左晓棠把小奥迪钥匙丢给她,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cad软件,回头抱拳道:“我就不多此一举过去替你摇旗呐喊了,等你凯旋归来!” “必不辱命。” 伊莎大剧院临江而立,外形肖似三面扬帆的大船,是曾获得过普利兹克奖的肖大师退隐前的最后一件作品,除开建筑本体,泛光照明和景观灯效也都特别设计过,远远望去,静谧优雅,叫人心生叹服。 梁挽到了一楼歌剧厅,正门紧闭着,唯有后台通道专用的一扇侧门虚掩,她轻轻推开,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很瘦,柳梢眉单眼皮,个儿不高,穿着西装套裙,外头罩了件驼色大衣,很干练的样子。 梁挽发现不是左晓棠形容的那位苹果脸的人事总监,怔了一下。 28.以身相许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哪有人公司把面试的地点设在歌剧院的? 她可以理解陆氏控股作为大企业的严谨性, 想要考验一下培训老师的舞蹈基础也无可厚非, 可用得着安排在临市最具标志性的文化建筑里吗?那可是包场一晚快接近六位数的地儿。 如果真的拿来来面她这只小虾米, 只能说明这家集团的人力成本预算太随意了。 不过梁挽还是很有诚意的, 既然对方精心准备了这么好的舞台,她也不能辜负这良宵美景,曲目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节选了《卡门》的片段。 比起其他经典曲目,这支舞或许没有过多技巧难度, 但它所能呈现的表现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换句话说, 只要你跳得足够大胆奔放, 哪怕外行来看,都会惊为天人。 梁挽带好舞裙和足尖鞋,六点多的时候,在左晓棠的强烈要求下去她公寓那儿穿着便服先行跳了一段。 没有伴奏音乐也没有太多空间舒展动作,梁挽跳得很随意,不过沙发上唯一的观赏者依旧看直了眼。 “你不说话安静跳舞的时候……”左晓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种让我变成回形针的魔力。” 梁挽一阵恶寒:“别, 我不喜欢百合大法。”她交叠了双腿坐到高脚凳上, 捧着柠檬红茶喝了一口,冲好友挑了挑眉:“我已经满足你的愿望了,记得一会儿车借我。” “你那兰博基尼呢?” 这话一问,梁挽心情倏然变差, 她的帖子被池瑜给黑了, 后来连ip都给禁了, 美其名曰外校学生没资格上z大bbs。 不仅如此, 他还发消息威胁她,要是哪天看到车主非她本人,他一定会报警。 看看,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经病,管得比黄河还宽。 梁挽很无奈:“哎,被我那便宜兄长盯上了,再说也加不起油,先放一阵子吧。”语罢,她看了眼时间,直起身来:“我得走了。” 左晓棠把小奥迪钥匙丢给她,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cad软件,回头抱拳道:“我就不多此一举过去替你摇旗呐喊了,等你凯旋归来!” “必不辱命。” 伊莎大剧院临江而立,外形肖似三面扬帆的大船,是曾获得过普利兹克奖的肖大师退隐前的最后一件作品,除开建筑本体,泛光照明和景观灯效也都特别设计过,远远望去,静谧优雅,叫人心生叹服。 梁挽到了一楼歌剧厅,正门紧闭着,唯有后台通道专用的一扇侧门虚掩,她轻轻推开,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很瘦,柳梢眉单眼皮,个儿不高,穿着西装套裙,外头罩了件驼色大衣,很干练的样子。 梁挽发现不是左晓棠形容的那位苹果脸的人事总监,怔了一下。 对方很快伸出手,微笑道:“梁小姐,您好,我是负责您本次面试的林慧珊。” “啊,林经理好。”梁挽立刻弯腰,礼貌地和她握手。 她当然是没见过林慧珊的,也不知其就是陆氏控股八面玲珑的总裁办秘书,和范尼分别为陆衍的左臂右膀,林主控集团行政流程,范则更偏外界商务应酬。 “梁小姐现在可以把背景音乐给到我这边,然后换衣服的话可以去走道尽头的那个化妆间。” 梁挽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面试官只有您一位吗?” 林慧珊笑了一下:“为了让梁小姐避免紧张尽情发挥,这次打算让高速摄影机来记录您的舞姿,后期会和另外几位老师的录像一起筛选。” 不知怎么,梁挽觉得那笑容有点怪。不过她的重点显然放到了后半句上,迟疑道:“您的意思是说其实今晚并没有真正的面试官?” “是的呢。” “……” 梁挽实在不明白这公司到底有什么毛病,但为了一个月六千块的诱惑,她选择闭嘴,安心去做前置工作了。 红色舞裙是去年在迎新会上表演穿过的,高开叉裹胸式的款式,前短后长,布料相当轻薄,转圈的时候尤其飘逸。 考虑到自己的五官特色,她不打算弄那种常见的深色烟熏,眼妆很淡,只在眉骨处细细缀了点金粉,反倒口红用了最浓烈的红,既娇媚又惑人。 等到把一头浓密微卷的长发放下来后,梁挽盯着镜子里的姑娘,满意地笑了笑。 林慧珊在外头轻轻敲了两下门,询问是否已经准备好。 梁挽绑上舞鞋,拉开门,成功看到同性眼里的惊艳,她唇边勾着的笑愈发自信起来。 舞台非常宽敞,足够他们芭蕾舞系两个班的人在上头跳群舞,灯光也布置得异常完美,她甚至还看到了一束追光,非常专业地笼罩着她的周身。 站在高处,下头一片漆黑。 整个一层大厅都被巧妙地隔离开来,沿着观众席前三排为界限,前边到舞台都是明亮的,而后头则幽暗没有视野,就像坐在电影院里的感觉。 梁挽心想,大概今晚的观众就是二楼那台摄像机了。她也没多在意,虽然没人看,依旧自娱自乐行了个宫廷礼。 而等到第一幕主旋律《哈巴涅拉》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那个原本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就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大胆奔放热情如火的吉普赛女郎。 女郎樱唇灼灼似焰,舞步轻盈似雪,当她踮起脚尖不停旋转时,那红裙子就像有了生命,如海水波澜,又如潮汐涌动,轻抚着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嫩肌肤。 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第一段曲子划下句号,她舒展开身体,右腿慢慢往上抬,裙摆顺着动作一点点下滑,修长笔直的长腿一览无遗。 还没给人喘一口气,塞吉迪亚舞曲又变奏,来到附近小酒馆里最热情如火的夜晚。 女郎仰起脖子,长发散开去,勾引着下士,同他贴面热舞,眼神挑逗又放肆,根本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抗那种诱惑。 她扭着身子,腰身盈盈一握,柔软到不可思议。听到下士同意偷偷放走她时,笑着给了他一个飞吻。 最后一幕,是城墙边,那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吉普赛姑娘拎着裙摆奔跑,黑发在空中飞舞,她边跑边回头,再看一眼魂不守舍的男人,冲他勾了勾手指。 下一刻,音乐戛然而止,整场表演结束了。 可空气中那躁动的感觉似乎还在,叫人恨不能捉了她回来,撩开碍眼的裙子,再好好看看那双腿,又或者抬高她的下巴,狠狠咬住红唇,尝一尝甜如蜜的滋味。 一切都美好到不真实。 直到舞台的灯全部亮起来,这叫人意乱情迷的旖旎氛围才烟消云散。 梁挽拢了拢汗湿的长发,看一眼依旧黑漆漆毫无动静的观众席,不免有些遗憾,作为舞者,她相当清楚,方才自己发挥得有多棒,甚至比过去每一次的比赛更为出色。 哎,可惜了,没有观众。 她捡起角落里的外套披上,从左侧楼梯下到地面上,重新从进来时的走道出去。 林慧珊还等在那门口,姿态依然得体:“梁小姐,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有消息了我们会立刻通知您。” 这句话就很让梁挽伤心了,她还以为能得到当场录取的喜讯,熟料还是那么一句客套的场面话。压下失落的情绪,她礼貌地同对方告别,随后去停车场取了小奥迪,直接朝着左晓棠的公寓开去。 林慧珊注视着少女离开,匆匆回到大厅,门开后,外面的光亮透入,映照出后排的某个人影。 她尝试着轻唤了声:“陆总?” “恩,你先回去。” 男人一动不动,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睫毛低垂着,表情有一点复杂,带着隐忍还掺了些诧异。 他回家途中,脑子里再也没想过其他的事儿,全是那个勾魂噬魄的笑容,简直快魔怔了。 本来只是闲着无聊,想刺一刺那只小野猫,计划在她跳到一半时就把灯全打开,叫她看到自己,叫她恼羞成怒。可眼下看来,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回去后甚至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春.梦,梦里的少女如此贴切他的身躯,细白的长腿挂在他的腰侧,他压根控制不住暴戾的心,就想弄坏她,听她呜咽。 翻江倒海,鞭挞入巷。 那快意充斥着毛孔的滋味,在身体里的每一寸炸开,寸寸销魂。 这滋味太他妈叫人惦记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陆少爷还有点云里雾里,只是当他意识到腿间的粘腻后,脸色阴沉下来,暗骂了声操。 是不是清心寡欲太久了,竟然看一个女人跳舞看到有了邪念。 他在深秋的季节洗了个冷水澡,围着浴巾出来后犹豫很久,喉结滚了滚,压着眉眼给林慧珊发消息: 【叫她来上班。】 乔瑾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前阵子荆念回来,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一个鱼跃下水,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还有点呛到,咳了好几声,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不过今晚确实有些例外,骆勾臣看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试探道:“衍哥,你状态不对啊?”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都轻皱着眉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往日里游戏人间的那一位。 29.心机BOY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当然, 右沥也听到了, 少年清澈的眼里染上些许薄愠, 表情凝重起来, 死死盯着跑车前一脸漫不经心的年轻男人。 雄性生物们大多如此, 平日里没有危机意识,可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大更优越的对手面前,就会莫名其妙生出点争强好斗的心来。 不过陆衍是压根没把右沥放在眼里的, 更勿论当成情敌了。 一来他对梁挽并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目前的状态最多就是一分逗弄两分好奇。二来再退一步说, 哪怕真看上了, 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怎么有资格同他争一个女人? 故此,陆衍连个势均力敌的对视都没赏给右沥, 直接就把车钥匙抛给了梁挽, 小姑娘扬手接过,眉宇间有丝杀气,像是不满他刚才轻佻的卖身契言论。 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女之间先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厮杀。 树荫石阶旁的吃瓜团体也看得静静有味,怎么说呢, 这世上, 大约也没什么东西比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更能撩拨观众心弦了吧。 “挽挽。”右沥不满这被当做局外人的滋味,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又执着地问了一遍:“是你朋友?” “恩, 差不多吧。”梁挽含糊地道, 把长卫衣外套又裹紧了点。 陆衍看了少女一眼, 也懒得去细究她的答案, 利落跳上aventador的副驾驶座。女孩子们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直到车门闭合,不约而同失落地叹了口气。 梁挽不自觉抖了一下,感叹世风日下,当衣冠禽兽有了颠倒众生的外表,足以横行无忌,四处惹尘埃。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全落入了右沥的眼里。 “你是为他躲我?” 梁挽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这智商和逻辑是怎么做到年年拿奖学金的,不想多费唇舌解释,她直接甩了一句:“你也别太纠结,是我审美变了,现在比较偏爱那种骚浪贱。” 右沥:“……” 梁挽没再看他,走到了车前。 前挡风玻璃的防爆膜是深色的,具体细节瞅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位大少爷放低了坐垫,又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散漫模样。 她吃不准他的心思,有心想叫他下车,可又怕拉拉扯扯不好看。周围看戏的人还没散,顶着那些热烈的视线梁挽感到异常不适,心烦意乱之际也只好躲到车里去。 这辆兰博基尼在阿泗的精心改装下,已经成了一件博取眼球的大杀器,行经之处,男女老少,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梁挽想了想,干脆开到体育学院新扩建的校区附近,那儿还在施工中,并没有多少师生。 踩下刹车,她熄火解了安全带,语调很不客气:“喂,你什么意思啊?” 回应她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男人眼眸闭着假寐,浓密纤长的睫毛未曾颤一下,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想理她。 梁挽怎么可能让他装死,拧着秀眉在他耳边的座椅背用力拍了两下:“我数到三,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拖下去。” 说完,车门自动解锁,像是在昭告她的警告并未虚张声势。 半晌,那睡美男终于掀了掀眼皮,薄唇边的弧度略带嘲讽:“你就这么和你的恩公说话?忘了你的卖身契了?” “狗屁!”梁挽握紧了拳,恨不能一巴掌扇掉那刺眼的笑,冷笑道:“我就欠你一次人情,你……” 剩下的话陡然掐在了喉咙里。 短短两秒钟而已,她手腕被攫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演变成投怀送抱的姿态,手心下是男人隔着衣服却依然硬邦邦的胸口。 梁挽傻了。 “安静点才乖。”陆衍轻轻松松捏着少女的细腕,指腹间的触感是媲美羊脂膏腴一般的细腻,他将她整个上半身都扯了过来,头微微低下去:“本来想和你心平气和说两句,不过你太聒噪,那就这么说吧。” 梁挽几乎是侧躺在了他的腿上,羞愤和恼怒一阵一阵地往脑子里窜,她想都没想,尚有自由的右手下意识扬了起来。 陆衍倒是没再拦她,漆黑漂亮的眼瞳里隐约含着威胁,嗓音低沉又缓慢:“恩,继续打,不过今天我既然担了这轻薄之名,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太可惜了。” 梁挽耳朵红了,气到声音都在抖:“你就只会强迫女孩子对不对?” 他定定看了她两秒,笑了笑:“也就强迫强迫你吧。” 这话倒是不假,陆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上赶着要用武力镇压姑娘的时候,哪个不是他随意瞄两眼,对方就心甘情愿过来掏心掏肺了。 不过这种新鲜的体验,还挺特别。尤其是他面前这位小姑娘,浑身是刺地找他拼命,态度嚣张不可一世,每次要她臣服的过程都很艰难。 男性是天生的猎手,喜欢追逐与厮杀,哪怕陆衍自己没意识到,也无法例外。 然而梁挽怎么甘于成为他人弓下惊蹿的野兔,她也不是只会一味喊打喊杀的,从记事起就和她母亲那样子铁腕的人周旋,没点手段可能吗? 于是陆衍就听到了一声娇俏绵软的恩公,缠绵悱恻,比向情郎撒娇更甜腻。他扬了扬眉毛,也没接话,想看看她要演什么戏。 小姑娘长睫毛垂着,可怜兮兮地道:“你弄疼我了。”她扭了扭手腕,示意他放开。 陆衍神情不变,唯有语气狎昵起来:“和哥哥说说,有多疼?” 这下从恩公直接跳到哥哥了,连对白都含了暧昧不可描述的深意。 梁挽差点就要跳起来骂他无耻,强忍着怒气冷静了半刻,她抬头看向他,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眼波缭绕,欲语还休,浓情阵仗能让铁汉都成绕指柔。 陆少爷噙着笑,轻佻话语信手拈来:“这点疼就受着吧,你要记住,只有哥哥才能让你疼。” 梁挽炸了:“陆衍,我日你个……” 她骂得相当有气势,可惜肚子咕噜噜的一声让剑拔弩张的氛围陡然转变为滑稽片。 下一刻,狭窄的跑车空间内传来低低的笑声。 陆衍卷了一簇少女的长发,在指尖绕了绕,笑得好不荡漾:“挽挽饿了?” 可不是嘛。 梁挽上了三节特训课,饭都没吃上一口,又去操场狂奔了五圈,早就饥肠辘辘了,不过她是打定主意不想和这混账东西说话了,干脆双手抱胸看着窗外,一副冷美人姿态。 直到叮当金属声传入耳里,她回过头去,发现这厮已经下车了。还没高兴两秒,瞥到车钥匙的位置空空,她又暗骂了一句。 驾驶座的门开了,龙章凤姿的贵公子站在外头,收起了多情做派,正色道:“下来,换个位,去吃饭。” 梁挽磨了磨牙:“不。” 他也不恼,俯下身搭着车顶,亲昵地道:“是要哥哥抱出来?” 梁挽:“……” 这场战争最后还是以陆少爷的不要脸略胜一筹,两人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养生粥馆,装修和门面都挺高大上,在这大学城也算是山鸡堆里出了个凤凰。 点菜的时候,服务员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学生兼职的,一个劲地盯着陆衍瞅,那眼神,简直恨不能把他揉成雪团一口吞了。 “帅哥,吃点什么啊?” 陆衍头也没抬,拿着手机回邮件,指尖轻压着菜单往对面推了推:“问她。” 于是那妹子又磨磨蹭蹭挪到了梁挽身边,张口就道:“大姐,我给你介绍下吧?” 大、姐? 梁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双十年华,正是青春烂漫时,哪怕比眼前的妹子大个两三岁,也不至于沦落到大姐的地步吧? 女人的嫉妒心也太可怕了点。 一念及此,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的男人,他当然也听到了服务员小妹的称呼,抬眸时眼里全是戏谑。 梁挽无语,埋头看菜单,随便要了个大份的招牌海鲜粥,又点了两个花生米和酱萝卜的开胃菜。顿了顿,碍于礼貌她又问陆少爷:“你还要加点什么吗?” 一听这话,小妹来劲了:“帅哥,要不是试试我们新出的秋冬季滋补汤啊?” “随便。”陆衍皱着眉,手指翻飞,上下翻着今日汇总的集团日报。 小妹百折不挠:“有炖了六个小时的当归牛尾汤喔,最适合男性了,主要功效是补肾、强身……” 陆衍怔了一下,隐形的弹幕密密麻麻从眼前飞过—— 【你活太差了,去男科医院看看。】 “我不需要这个。”他倏然出声打断,半晌,又盯着梁挽,一字一顿:“我的肾特别好。” 好不好和我有个屁关系??? 梁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姑且理解为男性的虚荣心吧。她摆摆手,和小妹说:“就我刚才点的那两个吧,别的不要。” 等待上菜的间隙,她发现陆衍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拿着湿巾擦筷子,很不愉快地道:“你是不是有病啊?盯着我干嘛?” 陆衍也不再掩饰目的了,直接道:“我们之前见过的吧?”不然她怎么会有他的对公号码,还能半夜三更打电话来骂他。 梁挽眨眨眼,以为他想起在日料店的事儿了,她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陆衍支着额:“我怎么惹到你了?” “你还有脸提?”梁挽重重放下筷子:“我不过是扭了一脚,你就怀疑我投怀送抱和你搭讪,有你这么自恋的吗?” 一阵沉默。 陆衍眯着眼,不起眼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渔火洗手台前那个花了妆的姑娘渐渐和梁挽的脸重合起来。 他勾了勾唇:“原来你是那只花脸猫。” 梁挽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碰巧服务员小妹过来上菜,殷勤地帮忙盛好粥,再分好骨碟,随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陆衍舀了一口粥,没入口又放下了。 他始终没想明白,不对啊,就那点破事儿值得她过来骂他活不好吗?没记错的话,她当时还说了什么八千块…… 八千块又是什么梗? 饶是聪明过人如陆少爷,也硬是没找到其中的逻辑关系,他啧了一声,叩了叩桌面:“后来我们还见过吗?” “见你妹啊。”梁挽把浮在粥面上的油脂刮掉,相当暴躁地道:“我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 “是吗?”陆衍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谜团,太着急了反而解不开,还是慢慢抽丝剥茧,真相来临的那一刻才叫人满足。 30.契约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怎么会同他客气, 气势如虹地卷高了袖子, 反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下半点余力都没留, 速度也很快,清脆的巴掌声比想象中更响亮。 要知道甩别人巴掌也是有技巧的, 正手远不如反手杀伤力大, 这点梁挽幼年时从母亲地方感受颇为深刻。 于是等她收回手的时候, 对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块红色的五指印。 更糟的是,因为过分用力, 她尾戒处的碎钻划破了他的唇角, 殷红的血珠顷刻间就渗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陆衍一动不动, 保持着因为外力偏过脸去的姿势, 眉骨处的阴影掩住低垂的眸,瞧不清神色。 梁挽咽了口唾沫, 莫名心虚起来。 良久, 他慢慢直起身,动了动脖子, 抬手用拇指揩去了唇角的血。 凭良心讲, 他这种诡异又不失优雅的举动, 邪气极了, 衬着其那张妖孽惑人的长相, 堪称电影里头的反派男配。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看, 如果她是女主, 接下来一定会被他按着一通强吻, 甚至不可描述…… 不过鉴于他俩之间陌生人的身份,有那么一瞬间,梁挽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揍自己。 她甚至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准备随时开溜。 陆衍倒是没说话,表情淡淡的,一双漆黑长眸,转也不转,盯得她毛骨悚然。 片刻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挺狠的啊。”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那道口子还在流血,加上皮肤本来就白,对比度强烈,视觉效果也愈加惨烈。 梁挽不自在地别开眼,心想,你自找的。 他没再搭理她,转身开了水龙头,弯下腰去冲掉血迹,伤口沾到水的时候,嘶了一声。 梁挽就站在他身后,自然没有错过镜子里男人轻皱着眉的神情。 不过道歉当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作为一个自尊心颇强的正常女性,被人强制桎梏在男洗手间,还肆意妄为地言语调戏了一番,哪怕没有实质上的轻薄举动,也够糟心了。 变态长得好看一些难道就不是变态了么?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梁挽无心恋战,旋身解了锁,想要拉开门时,身后那位又恶劣地伸出一只脚,抵在了门框处。 “别急。” 她瞬间紧绷了身子,以为他又想怎么样,满眼都是戒备,小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我会报警四个字。 “你抵着门干嘛?还想挨打?” 陆衍突然就笑了,小姑娘还挺容易炸毛的,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他毫不怀疑,如果接下来自己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右半边脸估计也得遭殃。 “你等会儿走。” 他扫了门外一眼,磨砂玻璃映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下了然,知道是乔瑾和骆勾臣这两位舆论制造者过来看热闹了。 梁挽恼怒:“我现在就要走!” 陆衍垂着眸,敷衍地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外头两个傻逼发消息。 也得亏这高端会所贵得离谱没什么客人,要不然就他俩在洗手间闹这么久,早就被人围观几十遍了。 然而梁挽的怒气值已经快满了,她实在不想在男厕所待下去了,抬脚就去踩他的鞋,可对方明明低着头呢,却和头顶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巧巧避开了。 “你的挑衅行为能不能适可而止?”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颇为不认同地道:“再这样我会认为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 梁挽冷笑:“这种话,也就你这种人有脸说得出来。” “是吗?”陆衍勾了勾唇,语气回复到那种欠打又懒散的调调:“我还以为你从头到尾都在欲拒还迎。” 他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慢条斯理地道:“你自己应该没意识到吧,你这儿……” 纤长手指隔了一公分的距离,虚虚摸过她的眼尾。 “还有这儿。”他指尖沿着少女秀气的鼻梁,轻晃过绯红的双颊,指着耳垂的那块软肉,低低笑了声:“可都是红的。” 最后,他指了指那殷红似花瓣的下唇,眼神暗下去:“别咬了啊。” 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她,但那种撩拨人的手段简直了。 梁挽的心狂跳起来。 她身边也有男性朋友,但要么是钢铁直男不解风情的那种呆头鹅,要么是幼稚到无力吐槽的中二男,哪里遇到过陆少爷这种高段位的妖孽。 这人是什么万年修炼的精怪啊,摄魂夺魄的,太可怕了。 她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别开眼不再看他。 这种半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玉白脖颈的含羞带怯姿态,陆少爷可看得太多了,他黑眸沉沉,怕逗过头引火上身,主动替她来开了门。 “行了,走吧。” 梁挽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半点不留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陆衍挑了和她不同的方向,楼梯转角口遇到正抽烟的乔瑾和骆勾臣。 听到脚步声,两人双双回头。 一阵沉默后是惊天动地的嘲笑。 乔瑾拍着大腿:“衍哥,里面那个妹子是谁啊?太他妈屌了。”他相当激动,乐极生悲之下,烟灰落到手背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操,烫死老子了。” 骆勾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仔细端详着陆衍的脸,笑出声来:“你别说,这巴掌扇得还挺有艺术感,怪好看的。” 陆少爷面无表情:“我也给你印两个?” “别客气。”骆勾臣憋笑:“我皮肤黑,就算扇上十个八个,也就是从张飞过渡到关羽,哪有衍哥你骚啊。” 乔瑾已经往回走了:“不行,我得去会会这位佳人,郑重采访一下,顺便表达一下我的敬佩之情。” 他还没迈开步,领子就被陆衍拎了回来。 “看屁啊。” 乔瑾挑了下眉:“这么护着,有点问题啊。” 骆勾臣表示认同:“刚还发消息叫我俩滚远点,你说我们衍哥这回是不是要栽了?” 陆衍懒得搭理他们,全是一帮给一条线索就可以脑补出一场狗血剧的人才,他也没多想,只是小姑娘脸皮还挺薄的,要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又要炸了。 他想到那张朝气勃勃又张牙舞爪的漂亮脸孔,忍不住轻笑了声。 …… 梁挽是在翘了两天课后回到学校的,她从入校起就是风云人物,专业课和文化课一直都是佼佼者,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学姐好。” “学姐回来了?” “学姐气色不错啊。” 全是些客套的寒暄,大家都刻意避开了abt甄选的事儿,只是在她转身后,分明又窃窃私语起来,或惋惜,或讽刺,那些无形的言论汇成一股缰绳,在她脖子上缠绕,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迅速穿过林荫小道,来到c区。 院里去年刚建了两栋新的宿舍楼,条件设施都特别好,全是奢华两人间。领导们额外开恩,留给了大四临毕业的这一届。 上午九点来钟,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过道里总算没遇上什么人,梁挽拉着行李箱走到宿舍门前时,又停了下来。 门上左右贴了对联: 【挽仙子绝世无双】 【芸尊主万寿无疆】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掏出钥匙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孟芸还在纽约熟悉舞团,要半个月后才能返校。 梁挽目光一一扫过对方书桌上的物品,小到钥匙扣,大到音箱,全是自个儿送的,她突然就觉得这些年自己活得像个毫无城府的二百五。 痛苦和被背叛的折磨扰得她坐立难安,她站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撕掉了那副讽刺的对联,只是那纸面沾得有些牢,弄不太干净。 梁挽着了魔,执拗地去浴室提了一桶水,拿抹布拼命擦,擦不下来的就用手指抠掉。 忽而有人在背后出声:“你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熟人,想要起身打个招呼,可蹲太久了,脚全麻了,一时不备坐到了地上。 只能尴尬地笑笑:“杨老师。” 杨秀茹叹一声,扶她起来,看着这个得意门生,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梁挽请她进去,泡了茶递上,方才魔怔一般撕对联的疯狂从她脸上已经褪去,剩下的依然是清灵秀美。 杨秀茹也是昨天才回国的,之前给梁挽打过一个不算愉快的电话。后来想想,她这个学生一直心高气傲,又爱钻牛角尖,这次落选了难免受到打击,于是刚听说其回校就过来看她了。 “老师我呢,一不是过来看你笑话,二不是特意来安慰,主要是心平气和地想和你聊聊,可以吧?” 31.撕个痛快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 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 心里那个愧疚呀, 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 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推了下眼镜:“嗨,我说两位, 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人都来了, 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 她点点头, 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星空盘, 钻石轮, 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 伸手就要去拿, 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突然就收手了。 他急了:“哎,我说……” 只是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他怔在原地, 表情竟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 梁挽突然就当着他的面解了口罩卸了兜帽, 黑发如墨玉, 红唇似花瓣, 刹那间,少女容颜如海棠春色,鲜妍绽放。 她眉眼间三分笃定七分了然,轻笑道:“这手表不是你的吧?” 左晓棠惊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你干嘛啊?” 梁挽抬手,直接阻绝了好友的质疑。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要说真和她有过那么一夜,又怎么会半点情绪都不带。 更何况哪怕房间再黑,她是醉了浑然不觉,可他就着月色总该看得清大致轮廓。然而对方眼下这副像是见到陌生人的惊艳神色,摆明了从未见过她。 这时范尼也回过神来,总算意识到了这事儿不对劲。 第一,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这种随机概率太低了。 第二,凭什么她明明没见过失主,又能笃定手表不是他的。 范特助跟了陆少爷两个月,各种痴缠女子万般矫情手段都见识过,当下就决定快刀斩乱麻。 “确实是有人托我过来的。”他笑容淡了些:“难道非要他本人才能归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报出表上的特殊序码,用来证明。” 梁挽突然就有些恹恹,本不本人就算了吧,她也没想怎么着。 手表重新放回桌面,她努了努下巴:“你带走吧。” 还挺识时务的。范尼也不在推脱,站起身来,取过手表,微微欠身,从羽绒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轻轻推过来,意味不言而喻。 左晓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骂了一句。 梁挽扣在杯沿的手指都在抖,因为震惊和气恼,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强压着火道:“什么意思?” 范尼觉得挺莫名其妙,无论背后有什么曲折故事,拾金不昧总得感谢一下。 他镇定道:“一点辛苦费。”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暗示道:“虽说表落到您手上也是缘分,不过……人有时候平常心一些反倒活得更洒脱,对吗?” 对你妹啊!!! 梁挽牙关都在咯咯响,如果身体可以储存怒气值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快爆体而亡了。 范尼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闪人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左晓棠,悄悄看了眼隔壁的好友。对方已经垂下了眼,正在将盘子里的甜点大卸八块,餐刀很钝,她却像是爱上了这种凌迟食物的快感,反复在柔软的松饼上切割。 左晓棠毛骨悚然:“挽挽……” 梁挽微笑,轻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把他留下的钱一张张塞到他嘴里,再打爆他的狗头,逼他咽下去。 ……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还真有神灵。 此刻,陆衍一万年不感冒的人突然就鼻子痒痒,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动静,会所里一帮公子哥都看了过来。 乔瑾正俯下身子打台球呢,回过头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情况啊,衍哥,被谁掏空了身子骨呢,这么虚。” “估计是被你这孙子气到了,我们陆少早就改邪归正,大晚上在家族企业奋斗呢,你非把人叫来。”骆勾臣搭腔,一边还不忘从背后贴着女伴,手把手教其摆撞球姿势。 只有陆衍孤家寡人一个陷在软皮沙发里,眼皮半掩着,也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了几个字【真几把无聊】。 乔瑾把杆子抛给其他人,走过去给大佬递了支烟,轻笑道:“下个月我准备弄个高空跳水的趴体,特别刺激,到时候来啊。” “不来。”陆衍打了个哈欠:“工作压力太大,愁着呢。” 乔瑾:“……” 骆勾臣也不打球了,搂着女伴坐到边上,叹道:“你不来,那些妞都哭丧着脸,特没劲。” 陆衍呵了一声,大意就是关我屁事。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都是从小一块儿鬼混的公子哥,哪个家里不是堆着金山银山,通常去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只是最近,他们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陆衍遂不及防接了棒,出来的次数都少了。 这简直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乔瑾的眼里带上了点痛彻心扉的意思,恶心巴巴地掐着嗓子:“不要嘛,陆少,你可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怎么能淡出群众们的视线?” 一旁的妞们笑得花枝乱颤。 陆衍凉凉地看他一眼:“说得也有道理,高中那会儿你初恋就跟我表白了不下十次,不过我恋着和你的几分父子情谊,都给拒了。” 乔瑾哑口无言,骆勾臣一口威士忌正含在嘴里,实在没忍住,在空中喷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陆衍起身利落避开,挑眉道:“我明早八点还有个视频会。” 言下之意,有屁话赶紧说,没屁事赶紧滚。 骆勾臣还真不信邪了,花样最多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就转性了,可能吗?他让几个妞都出去,狐疑道:“你该不是被你们家老头子逼得失心疯了吧?” 陆衍扯了下唇,没说话。 乔瑾眯起眼:“我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狗屁的真命天女,然后准备和我们分道扬镳。”他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已经脑补出一段纯情少女和豪门公子哥的狗血剧情。 这回人倒是回话了,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命天女还没出生呢。” 骆勾臣举起三指:“我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副部长,现在代表我们部长发言——我,陆衍,就算受情伤,被背叛,从陆氏控股七十六层跳下去,当场暴毙,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片森林!”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乔瑾乐疯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陆衍也忍不住笑起来,从后边给了骆勾臣一脚。 说话间,外头又有服务生送酒水进来。 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脸上都是青涩,瞥到陆少爷的第一眼就红了脸,弯腰放下托盘,给他们开酒。 乔瑾等人早就见怪不怪。陆衍也没什么反应,他手头刚巧有个电话进来,瞥了眼号码,没在通讯录里,不过依然有点熟悉。 那服务生一直在偷看他,没注意酒杯满了,多出来的液体不巧全滴在了屏幕上。 陆衍皱了下眉,没打算再碰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紧张,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帮忙擦,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键。 很快传来女孩子的嗓音:【喂!!!】 声音很有辨识度,明明是甜腻娇软的音色,却偏偏带着一点天生的沙哑,跟小野猫似的,听在耳里,挠心挠肺。 服务生无意窥听客人隐私,匆匆溜了。反倒是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电话还在继续,对方语速挺快,夹枪带棍: 【你的八千块我收到了,不过这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看病用吧,说句实在话,你活太差了,建议去男科医院诊治一下。】 一口气说完,一口气挂断,全程没给人反击辩驳的操作空间。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衍,也懵了。 乔瑾和骆勾臣沉默五秒,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狂笑,跟神经病人似的,一个上半身趴在台球桌上哐哐哐地拍桌,另一个从沙发上滚到了地面。 陆衍冷眼看着,找到通话界面,回拨了过去。 无奈对方直接关机了。 乔瑾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衍哥,原来这就是你最近无心嗨皮的原因吗?”语罢,他走到沙发边上,继续落井下石:“骆少,有认识的男科医生吗?给我们阿衍介绍一下。” 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滚你的,老子怎么会认识!” 陆衍黑漆漆的眼褪去了往日里的轻狂,取而代之结了层薄冰,阴沉着脸道:“笑够没?笑够就给老子闭嘴。” 两人这才止住奚落,毕竟一帮子人里头,一直是以陆少爷马首是瞻的,既然他摆明了不愿多提,那就更应该识趣点。 三人又聊了会,转战去了一楼的酒廊。 这地儿是会员制,装修和消费成正比,说通俗点,也就是装逼圣地。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精心装扮过,猎艳也好,探寻真爱也罢,看对眼的概率太高了。 乔瑾几乎是一坐下眼睛就自动开启了雷达扫描模式,几秒种后就找到了全场最娇艳夺目的那朵花,故作风雅地叹道:“竟有如斯美人!” 陆衍顺着他的视线随意眺过去,吧台另一侧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得格格不入,卫衣牛仔裤,可那张脸确实有资本能得乔瑾这一句赞。 不是妖艳,也不是纯情,是恰到好处的空灵古典,气质太特别了,如缥缈峰上的白雾,又如碧波山涧里的一捧清泉,她捧着一杯果汁,心无旁骛地坐在高脚凳上喝饮料,殊不知这般姿态更引得男人们跃跃欲试。 饶是花丛里打滚的骆勾臣,喉结都滚了滚:“乖乖,仙女啊。” 陆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就那样吧。” “这他妈叫就那样?”乔瑾摇摇头:“衍哥你这波逼装得过分了吧,要不你过去给我们上一堂搭讪技巧课?” 骆勾臣晃了晃酒杯,无奈道:“算了吧,他这辈子应该没主动搭讪过一次,反正随便笑一笑,小妞们的七魂六魄就全飞了。” 不过今晚确实特殊,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搞得面子挂不住,亦或是别的什么理由,陆少爷破天荒点了头:“行吧。” 另一边,梁挽早就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她心情不佳,刚打电话教训了那个拿钱羞辱她的混蛋,左晓棠临时肚子痛又去洗手间方便了,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她被酒廊里这些肤浅的男人搞得心浮气躁,转头正想瞪回去。 突然,某张漂亮面孔引入眼帘。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内勾外挑,睫毛比女孩子更长一些,灯光落在眸中,似整片星辉都缩影到里头,温柔到足以溺毙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 是她做鬼都不会放过的那个臭屁自恋孔雀男。 梁挽眼睛都忘了眨,心想,老天爷还真不错,枪上膛了,正愁子弹没地方射呢。 陆衍笑了,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得不说这幅样子还挺取悦他的,他侧身靠着吧台,勾唇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台词一出,不远处的乔瑾抖了抖:“衍哥什么鬼,那么烂的话都说得出口?土到惨不忍睹。” 骆勾臣耸耸肩:“无所谓了,他那种长相,就算背三字经,姑娘也会点头的。” “这倒也是。” 两个人都挺乐观的。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陆衍见搭讪对象没反应,耐着性子又问了遍:“有没有……”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外表看起来清冷优雅的小仙女打断了,语气相当暴躁: 32.强迫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软玉温香在怀, 正常男人都会心猿意马, 可这一位却是个例外,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没保持多久,梁挽就感觉后颈被人捏住了, 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她想反抗,可对方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架着她起来, 就跟拉沙袋似的,将她往门边拖。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 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 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 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 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 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有些微突起, 细细长长的一道, 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 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 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门廊处一片光洁,行李箱呢? 矮柜上的餐盘和刀具七零八落,她没叫过餐呀! 还有昨天下楼前明明泡过一次澡,眼下浴缸里的花瓣怎么还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这绝逼不是她的房间。 梁挽冷汗都出来了,捧着脑袋仔细回忆,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在行政酒廊里的零星片段,至于后头的事儿,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她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此时此刻连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了,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子一直在尖嚷,嗓音异常熟悉,挺像左晓棠的。 她听了片刻,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把客房部的人都叫上来了,以为你想不开死在房间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他妈去哪了?” 梁挽被吼得头晕目眩,把话筒拿远了点,弱弱地道:“我给你开门。” 匆匆裹了件浴袍,她把脑袋探了出去。 几个酒店的员工和左晓棠正杵在她原来房间的门廊处,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 梁挽故作轻松:“你们找我呢?我没事,挺好的。” 左晓棠没吭声,先是诧异地扫了眼房号,随即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飞快转过身给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赔了不是,而后走至好友面前。 梁挽退开,让她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 左晓棠阴森森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走错房,和人一夜情了。” “我不确定,我喝断片了。”梁挽瘫在沙发上,抱枕盖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暴自弃地躺了三分钟,她听到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 “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左晓棠没好气地翻着垃圾桶,又在床下仔细搜了一遍,叹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他没做安全措施;二、他做了措施,把用过的套带走了,你选哪种?” 梁挽猛地坐起:“我选择死亡。”语罢,她怒目相视:“目前也没证据判断我一血没了啊?” 左晓棠摇摇头,一把抽掉了床榻上的被子。 雪白床单角落,两三朵红梅,悄然绽放。 “节哀。” 梁挽面色惨白如纸,无限懊恼泉涌似地挤进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把最宝贵的第一次弄丢了。 “我全程都没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气,狠心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左晓棠恶狠狠地瞪她:“打,再用力点,叫你学人喝酒消愁!” 梁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连初夜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小说里描述那撕裂般的痛楚,我都没体验过……” “还有机会。” “啊?” 左晓棠捡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夹在指尖甩了甩:“这位郎君有点意思,吃了不跑,还留了号码。” 便签上除了十三位阿拉伯数字,还有一行字: 【有事可以找我。】 字迹清隽有力,只是每一个字的第一笔都相当浓重,看得出他写的时候下了极大的决心。 梁挽懵了,找他干嘛?找他负责?开玩笑吧。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种可能性,走到洗手间后,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男士手表,暗蓝宝石镜面,星空刻盘,每一种光线下都呈现不同的色泽。 她看过这个牌子,听闻只做定制,奢华又小众。连她母亲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足以体现它的价格有多不友好。 是那个人落下的吗? 她拿着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 同一天的傍晚,临城cbd最高的那栋楼,顶层办公室,年轻的男人对着落地窗,语调波澜不惊:“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定在几点?” 范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陆总,那边刚给我来了电话,说要取消。” “取消?”他转过身,轻笑了声:“这帮人还真有意思,上周越洋电话打了好几通非要谈并购,眼下又不想合作了。” 范尼没有顺着往下接,反而诧异道:“您的脸……” 对方秀气的下颔处多了几道抓痕,浅红色,不算明显,但依旧有些突兀。 范特助不敢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机会:“公司后勤那边备着药,晚点我给您去拿。” 陆衍有些出神,他早上从老宅醒来后就这样了,王妈和几个佣人说他半夜三更昏倒在家门口,手心被什么东西划开了,还渗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人暗算了。 真是活见鬼。 他心底复杂,面上倒是半分不显,还是那副云清风淡的贵公子做派,“不忙,你先说说美国那边。” 范尼欲言又止:“陆总,本来这个会安排在前天,后来那什么,我们有两天没联系上您……” 陆衍漫不经心把玩着钢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清楚。” 范尼咬牙:“您突然失踪了两天,我们也找不到您去哪儿了,算是放了那边鸽子,现在他们认为我们有意拖延并购进度。” 他一鼓作气说完,发现boss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什么时候失踪过?”陆少爷很无奈,轻叹了声:“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忙完这阵子,好好放个假。” 范尼:“……”妈的,早知道就不说实情了。 接下来,他不敢再挑战禁忌话题,匆匆汇报完明日行程安排后,就准备离开。 门关上之前,陆衍喊住了他:“对了,你看到我手表去哪了吗?” 范尼仔细回忆了下,认真道:“最近常戴的那块吗?好像没见过到。” “算了,你先去忙吧。”陆衍摆摆手,有些头疼,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家里老头子送的那块,估计等对方回国后又是一顿念。 正愁着呢,他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这个手机主要拿来谈公事,从来都是电话沟通,不发短消息。 要搁在平时,他都懒得看,想想也是垃圾广告之类的,不过今天鬼迷心窍了,他转了一圈手中的笔,划开了界面。 陌生的号码,上头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你的表在我这,见一面吧。】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33.小变态的偏执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支着下巴, 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 登了手机银行, 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 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 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这是太太的意思, 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 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 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 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 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 她怀着诚挚的心情, 珍惜地翻开了钱包, 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 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34.幽会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老宅近在咫尺, 雕栏铁门分立两侧, 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 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 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 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 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 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 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 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 全是当季新款, 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 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 她撑着脸, 咯咯咯地笑, 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 在门推开的刹那, 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陆衍凉凉地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陆晋明皱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儿子和继母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没有勉强他,抬脚上了楼梯:“你先跟我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站一坐。 “早点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陆衍歪在墙边,一副散漫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懒懒打了个哈欠。 陆晋明恨铁不成钢:“你在公司也是这副德性?他们能服你?” 陆衍轻笑:“放心,下属们都很听话。” 有什么服不服的,开除几个混吃等死好逸恶劳的老油条,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陆晋明摆明了不信:“行了,总之我交棒给你了,你别把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全给败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试探道:“还有你过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儿……” “好呀。”答得很干脆。 陆晋明无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陆衍眯着眼笑:“什么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见了吧,看看谁最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就选哪个。” 陆晋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这不孝子气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滚吧。” 陆衍耸耸肩,出门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头子发话了:“我给你定制的手表呢?” 真是头疼。 陆衍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下楼了,周若兰同他擦肩而过,垂着脑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也懒得再敲打这女人,抓过佣人递上来的车钥匙,旋身离开。 只是这晚运气实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红灯,陆衍等得烦了,想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干脆划开屏幕垂眸打字: 【哪见?】 对方一直没回。 他没什么耐性,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手机,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话。 【今晚九点,香舍酒店一楼咖啡厅,手表还你。】 酒店? 陆衍失笑。 他在电梯口迎面撞到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范尼,半开玩笑地道:“范特助,有人说捡到我手表,要约我酒店一叙。” 范尼如临大敌:“陆总,我去取吧。”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上回有个投资商的女儿趁着酒宴,故意把钻戒放到boss衣袋里,后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吃相颇为难看。 貌美多金又温柔多情的俊秀公子,女人趋之若鹜,是该防着点。 一念及此,范特助重复道:“请放心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陆衍拍拍他的肩膀:“双倍加班工资。” 范尼郑重点头,开上他的小polo就出发了。 …… 时针指向20:56分,咖啡厅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姑娘。 一人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人兜着卫衣帽子,口罩覆面,五官全被隐藏了。 不用怀疑,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左晓棠与梁大美人儿。 此时此刻,梁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受到左晓棠的蛊惑,大晚上在这里等她的露水郎君。她拿着银勺子搅动咖啡,语气很耿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戴口罩?”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不过碍于黑超遮挡,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懂个屁,我这叫一石二鸟。你不是说房间没开灯吗?他一定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如果来人是个大帅比,你就把口罩摘下来,他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美貌之下,从而成就一段佳话。” 梁挽冷笑:“那如果非常抱歉呢?” 左晓棠微笑:“我们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入口,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到时候一旦不如意,就把手表留在桌上知会他一声,我们提早撤就是了。” 梁挽皱着眉:“把东西还他就行,帅的丑的无所谓,我不会和一夜情对象恋爱。” 她说完,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异常不舒服。 虽然大清早亡了,现在讲究两性解放,可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坦然处之。她知道是自己的愚蠢,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可她也曾不受控制地想过,若对方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之危? 她整个白天的心态都萦绕着不堪和悔恨,吃了紧急避孕药后肠胃也不舒服,此刻恹恹的趴在桌上,盯着咖啡厅的门。 左晓棠还处在传销模式中,精神异常亢奋:“我觉得能配上这只表的男人,一定是个大帅比,而且字也写得好,一看就是学识渊博。”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十一月的天气,他穿着黑漆漆的羽绒服,膝盖以下没有盖住的部分露出灰色的西装裤和老款男士皮鞋。 品味颇为糟糕。 当然,最糟糕的是他的发型,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拼了,年纪轻轻就谢顶了,大脑门光溜溜,欲盖弥彰地从后边梳了几缕头发到前边。 脸很瘦削,黑框眼镜看上去苦大仇深,他就像个行走的萝卜条。 卧槽,太辣眼睛了。左晓棠起身想跑。 梁挽拽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给老子坐下,和你安利的大帅比聊聊天。” 十秒钟后,来人拉开椅子,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让面前两位妹子花容失色的台词—— “您好,我是来取手表的。” 陆衍撑着伞,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倨傲,眼里还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感觉并不像是来雪中送炭的呢。 梁挽有些吃不准他的意图,犹豫了半刻。 结果,就那么短短两秒钟,陆少爷的耐性消失殆尽,他垂着眸,唇角讥诮地勾了勾,而后弯下腰,潇潇洒洒松开了手。 宽大的黑伞恰好落在她头顶上,金属柄撑着地,将蹲着的少女罩了个完完全全。 前边黑色宾利的大灯再度亮了起来,他没再看她一眼,淋着雨,转身拉开了车门。 “喂!”梁挽举着伞火速站起来,跑了过去,迎接她的是一道新鲜出炉的闭门羹。 车子发动的声音在雨夜里依然很清晰。 梁挽回头看了一眼抛锚的aventador,再想到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机,她委曲求全地将手心贴着驾驶座的车窗,轻轻拍了拍。 玻璃窗缓缓摇下,里头的人一副清俊贵公子做派,一手随意搭着方向盘,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拨着打火机的齿轮。 35.限量款手表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附属卡两张, 别想再刷了, 她母亲言出必行, 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 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 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 上课都穿练功服, 也没怎么血拼, 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 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 微微松了口气, 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 登了手机银行,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 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 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 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 这是太太的意思,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 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 好不容易自由了, 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36.陆少爷的马甲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房门早就自动闭合了, 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后, 可视度更差了。 黑夜容易滋生罪恶。 软玉温香在怀,正常男人都会心猿意马, 可这一位却是个例外, 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没保持多久,梁挽就感觉后颈被人捏住了,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她想反抗, 可对方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架着她起来,就跟拉沙袋似的, 将她往门边拖。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 胃里翻江倒海, 难受地一塌糊涂, 她挣扎着, 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 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 有些微突起, 细细长长的一道, 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门廊处一片光洁,行李箱呢? 矮柜上的餐盘和刀具七零八落,她没叫过餐呀! 还有昨天下楼前明明泡过一次澡,眼下浴缸里的花瓣怎么还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这绝逼不是她的房间。 梁挽冷汗都出来了,捧着脑袋仔细回忆,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在行政酒廊里的零星片段,至于后头的事儿,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她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此时此刻连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了,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子一直在尖嚷,嗓音异常熟悉,挺像左晓棠的。 她听了片刻,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把客房部的人都叫上来了,以为你想不开死在房间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他妈去哪了?” 梁挽被吼得头晕目眩,把话筒拿远了点,弱弱地道:“我给你开门。” 匆匆裹了件浴袍,她把脑袋探了出去。 几个酒店的员工和左晓棠正杵在她原来房间的门廊处,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 梁挽故作轻松:“你们找我呢?我没事,挺好的。” 左晓棠没吭声,先是诧异地扫了眼房号,随即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飞快转过身给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赔了不是,而后走至好友面前。 梁挽退开,让她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 左晓棠阴森森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走错房,和人一夜情了。” “我不确定,我喝断片了。”梁挽瘫在沙发上,抱枕盖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暴自弃地躺了三分钟,她听到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 “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左晓棠没好气地翻着垃圾桶,又在床下仔细搜了一遍,叹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他没做安全措施;二、他做了措施,把用过的套带走了,你选哪种?” 梁挽猛地坐起:“我选择死亡。”语罢,她怒目相视:“目前也没证据判断我一血没了啊?” 左晓棠摇摇头,一把抽掉了床榻上的被子。 雪白床单角落,两三朵红梅,悄然绽放。 “节哀。” 梁挽面色惨白如纸,无限懊恼泉涌似地挤进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把最宝贵的第一次弄丢了。 “我全程都没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气,狠心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左晓棠恶狠狠地瞪她:“打,再用力点,叫你学人喝酒消愁!” 梁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连初夜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小说里描述那撕裂般的痛楚,我都没体验过……” “还有机会。” “啊?” 左晓棠捡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夹在指尖甩了甩:“这位郎君有点意思,吃了不跑,还留了号码。” 便签上除了十三位阿拉伯数字,还有一行字: 【有事可以找我。】 字迹清隽有力,只是每一个字的第一笔都相当浓重,看得出他写的时候下了极大的决心。 梁挽懵了,找他干嘛?找他负责?开玩笑吧。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种可能性,走到洗手间后,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男士手表,暗蓝宝石镜面,星空刻盘,每一种光线下都呈现不同的色泽。 她看过这个牌子,听闻只做定制,奢华又小众。连她母亲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足以体现它的价格有多不友好。 是那个人落下的吗? 她拿着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 同一天的傍晚,临城cbd最高的那栋楼,顶层办公室,年轻的男人对着落地窗,语调波澜不惊:“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定在几点?” 37.柳暗花明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一想到祝教授, 就有点头疼,她之前旁听过这位老师的课,可以说是全程高能, 严格到令人胆颤心惊,经常能把男生都骂哭。 当然,这位教授确实也有那个资本教训年轻人,曾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担任首席舞者三年,后因伤病原因淡出舞台, 转而作为国家高级人才引进,回了母校任教。 梁挽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氛围, 几个主演们在扶把边上压腿, 瞅上去都有些愁眉苦脸。 她停在门边,先打了个招呼:“嗨。” 闻得声音,两男一女反射性扭过头来,瞥见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学姐。”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啊?”梁挽脱掉外套,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取出舞鞋, 冲着一旁细长眉眼的姑娘勾了勾手指:“小娴过来。” 白娴刚上大三,从前和梁挽一起参加过校外的比赛, 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听到好友喊自己,她耷拉着脑袋, 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 哀嚎道:“挽挽, 接下来你将会体验到炼狱般的一个上午。” 梁挽缩了缩脖子:“这么恐怖的嘛?” 站在白娴身侧的男生接话:“是的啊, 学姐你前两天不在,逃过一劫,你都不知道魔女祝有多变态。” “是吗?”梁挽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茬子往下说,一来她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二来背后说师长坏话总有点不太好。 白娴帮忙介绍了一下两个男孩子,个高一点文质彬彬的是郁天泽,唇红齿白染了一头褐发的是林锦,都是大二的。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开始热身做一下基本的软开度训练。 练功房里温度有点低,梁挽穿着连体紧身衣,只在外头系了一层纱裙,两条腿完全光着,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忍着寒意利落地把缎带固定好,她先踢腿拉了拉韧带,而后竖叉下腰,双手摸到后腿脚踝处,腰背反弓拱成一道圆弧。 这个姿势视线是呈倒立状态,她维持了两秒,看到目光范围内多出了一双鞋。 祝殷歌来了。 同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齐齐站好,动作一致地鞠躬:“教授早上好。” 梁挽也爬起来,弯了弯腰,礼貌地微笑:“祝教授。” 祝殷歌三十出头,眉眼很利落,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冷冽,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 她站在四人面前,眼神一一扫过这几张面孔,落到梁挽时,停了停:“你是杨老师推荐过来演女主角的吧?” 梁挽点点头。 祝殷歌表情淡漠:“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想演吉赛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梁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平时上课也都被杨秀茹拿来做示范标杆,根本从未被质疑过舞蹈水平。 隐隐不服的火苗在内心一蹿而就,她扬了扬头:“请您指教。” 祝殷歌淡漠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薄唇一张:“chaine平转。” 梁挽还以为要听音乐即兴发挥,谁知道对方是直接报动作,这不仅是功底的问题了,还要考虑承接的流畅度。 “接三个sissone西松跳。” “renverse中翻身转。” “grande空中大跳。” 祝殷歌报的几乎全是翻转跳跃类的动作,梁挽其实热身时间并不够,有几下甚至拉到了大腿肌肉,她咬牙忍着,只是在做ending的巴特芒伸展时重心异常不稳,动作有点变形了。 最后勉勉强强右腿抬高单腿站立定住了。 梁挽额前的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三人要喊她魔女祝,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死命熬着,也不敢放腿下来,强撑着等祝殷歌喊ok。 然而祝教授并没有喊结束,她只是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拿脚尖在少女膝盖窝那里轻轻碰了一下。 梁挽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点外力都遭不得了,一下子就跪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白娴三人同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祝殷歌还在继续放冷箭:“你的支撑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丝毫不近人情地指出:“如果你要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在做battement亮相或者pose的时候,必须完全静止,抖一下都不可以。” 梁挽在心里尖叫,我他妈刚跳了上百下,能不抖吗? 当然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是的,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殷歌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体能太差,以后每次上完我的课你都去操场跑三十圈,不要偷懒,我总有办法知道你到底跑了没有。” 梁挽猛地抬头,要不是对方神色恬淡,她几乎要认为魔女祝是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那就别演女主了,我对群舞的要求没那么高。” 梁挽深吸了口气:“没有不愿意,我等下就去跑。” 祝殷歌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们四人排舞,当然,排的过程也是千般挑剔万般责难,玻璃心的白娴早就红了眼眶,被一直疯狂挑刺: “你跳的是什么?一个木偶?我要的是伯爵的未婚妻!她骄傲美丽又恶毒,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祝殷歌旋身离去后,世界清净了,阳光和空气再度回归到练功房。 梁挽趴在地板上,看了眼隔壁状如死狗的三人组,苦笑:“朋友们,我去操场了。” “啊,你真去啊?”白娴费力地坐起身,惊讶道:“你现在还跑得动吗?那可是三十圈,整整十二公里啊!” “不知道,试试吧。”梁挽拖着步子出了舞蹈教室。 怕吃了午饭再跑自己要吐出来,她干脆空腹去了运动场。 梁挽所在的这所大学是艺术类本科院校,除了舞蹈系外,还有音乐、编导、传媒系等,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走到哪里都能欣赏到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正值午休,几个男生在绿茵草地上踢球,周围坐了一圈啦啦队妹子,时不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她看了两眼,发觉踢球的人堆里有个熟悉身影后,默默朝外挪了两个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足球像是长了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窜来,伴随着飞起的弧线,有位身穿皇马白色球衣的少年,赶在球落地之前,将它重重踢了回去。 梁挽眼珠子都没乱飘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跑,直到那少年上前拦住了她。 因为运动有些出汗的手臂横搁在眼前,让她暂时没法跑了。 梁挽叹气,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沥。” 少年双眼皮浅浅,唇红齿白的无害长相,是这个年纪姑娘都会喜欢的类型,他笑了笑,嗓音清澈:“还躲我呢?” 梁挽翻了个白眼:“躲个屁。” 少年皱眉:“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脏话。” 梁挽:“……” 说起来,她和右沥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所大学,彼此之间有了几分暧昧,然而这粉红泡泡压根没维持几天就夭折了,主要原因是梁挽发现这家伙压根是就是个—— 中、央、空、调! 就好比现在,在他俩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拨妹子。 “右沥,我给你买了水。” “还有我,我也给你买了!” “毛巾要不要?我已经帮你绞干咯。” 他全都微笑着收下,温柔地说谢谢,惹得姑娘们粉面桃腮依依不舍,还附带恶狠狠瞪了两眼他身侧的少女。 梁挽很无奈:“右沥,你后宫队伍又壮大了啊。” 少年一愣,随后道:“她们只是朋友,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别!”她立刻尔康手,惊恐道:“我目前对你,已经完完全全没想法了,请放心大胆地去爱,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一片森林,我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他垂下眼眸,汗珠从额前滑落,落到睫毛上,再抬头时,神情就变了:“挽挽,其实我……” 凭空而起的广播声打断了右沥冲口而出的表白,巨大的扩音喇叭响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梁挽同学,您的朋友携带礼物正在c区东出口处等您,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我再重复一遍,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 这是什么狗屁寻人播报啊,还携带礼物,感觉像是携带了炸.弹,饱含着威胁和强迫。 她有什么朋友会干这种事啊? 梁挽停下脚步,灵光一闪,想到早上车行发来的短消息,脑子里有了个古怪又大胆的猜想。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匆匆朝c区赶,右沥犹豫片刻,也跟在她后头一起过去了。 c区是舞蹈学院的女生宿舍楼,这会儿简直空前绝后,所有妹子听到广播后都从阳台边上探出头来,望向大门出口,看清来人后,神色又都转变成了痴迷。 梁挽走在两栋楼间的小径上,仿佛都听到了楼顶妹子们的尖叫和抽气声。宿舍楼出口空地处停了辆灰黑色磨砂的兰博基地aventador,年轻俊美的男人慵懒地靠着引擎盖,阳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歪头点了根烟。 容色上佳,姿态雅痞,炸得现场妹子们的少女心寸草不生。 真是骚,骚破天际。 梁挽无力吐槽,在众女生艳羡和好奇的视线里缓缓走向陆少爷。 没几步路时,手臂被人扯了下。 右沥板着一张脸:“挽挽,他是谁?” 陆衍好整以暇地站直身,轻笑了声:“我么?是她心甘情愿签了卖身契准备伺候的恩公。” 不过仔细想想,母亲去世十年有余,老头子半年前找到了第二春,为了家中那如花美眷,也情有可原。 只是那个女人……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雕栏铁门分立两侧,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她撑着脸,咯咯咯地笑,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38.犯贱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不过因为百年校庆迫在眉睫, 系领导特批了集训排练,每天上午三节连堂, 一直要上到中午十二点,中间不休息,并由鼎鼎大名的祝殷歌教授来负责上课。 梁挽一想到祝教授, 就有点头疼, 她之前旁听过这位老师的课,可以说是全程高能,严格到令人胆颤心惊,经常能把男生都骂哭。 当然,这位教授确实也有那个资本教训年轻人,曾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担任首席舞者三年,后因伤病原因淡出舞台,转而作为国家高级人才引进,回了母校任教。 梁挽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氛围,几个主演们在扶把边上压腿, 瞅上去都有些愁眉苦脸。 她停在门边, 先打了个招呼:“嗨。” 闻得声音,两男一女反射性扭过头来, 瞥见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学姐。”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啊?”梁挽脱掉外套,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取出舞鞋, 冲着一旁细长眉眼的姑娘勾了勾手指:“小娴过来。” 白娴刚上大三, 从前和梁挽一起参加过校外的比赛, 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听到好友喊自己,她耷拉着脑袋,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哀嚎道:“挽挽,接下来你将会体验到炼狱般的一个上午。” 梁挽缩了缩脖子:“这么恐怖的嘛?” 站在白娴身侧的男生接话:“是的啊,学姐你前两天不在,逃过一劫,你都不知道魔女祝有多变态。” “是吗?”梁挽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茬子往下说,一来她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二来背后说师长坏话总有点不太好。 白娴帮忙介绍了一下两个男孩子,个高一点文质彬彬的是郁天泽,唇红齿白染了一头褐发的是林锦,都是大二的。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开始热身做一下基本的软开度训练。 练功房里温度有点低,梁挽穿着连体紧身衣,只在外头系了一层纱裙,两条腿完全光着,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忍着寒意利落地把缎带固定好,她先踢腿拉了拉韧带,而后竖叉下腰,双手摸到后腿脚踝处,腰背反弓拱成一道圆弧。 这个姿势视线是呈倒立状态,她维持了两秒,看到目光范围内多出了一双鞋。 祝殷歌来了。 同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齐齐站好,动作一致地鞠躬:“教授早上好。” 梁挽也爬起来,弯了弯腰,礼貌地微笑:“祝教授。” 祝殷歌三十出头,眉眼很利落,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冷冽,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 她站在四人面前,眼神一一扫过这几张面孔,落到梁挽时,停了停:“你是杨老师推荐过来演女主角的吧?” 梁挽点点头。 祝殷歌表情淡漠:“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想演吉赛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梁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平时上课也都被杨秀茹拿来做示范标杆,根本从未被质疑过舞蹈水平。 隐隐不服的火苗在内心一蹿而就,她扬了扬头:“请您指教。” 祝殷歌淡漠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薄唇一张:“chaine平转。” 梁挽还以为要听音乐即兴发挥,谁知道对方是直接报动作,这不仅是功底的问题了,还要考虑承接的流畅度。 “接三个sissone西松跳。” “renverse中翻身转。” “grande空中大跳。” 祝殷歌报的几乎全是翻转跳跃类的动作,梁挽其实热身时间并不够,有几下甚至拉到了大腿肌肉,她咬牙忍着,只是在做ending的巴特芒伸展时重心异常不稳,动作有点变形了。 最后勉勉强强右腿抬高单腿站立定住了。 梁挽额前的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三人要喊她魔女祝,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死命熬着,也不敢放腿下来,强撑着等祝殷歌喊ok。 然而祝教授并没有喊结束,她只是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拿脚尖在少女膝盖窝那里轻轻碰了一下。 梁挽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点外力都遭不得了,一下子就跪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白娴三人同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祝殷歌还在继续放冷箭:“你的支撑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丝毫不近人情地指出:“如果你要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在做battement亮相或者pose的时候,必须完全静止,抖一下都不可以。” 梁挽在心里尖叫,我他妈刚跳了上百下,能不抖吗? 当然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是的,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殷歌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体能太差,以后每次上完我的课你都去操场跑三十圈,不要偷懒,我总有办法知道你到底跑了没有。” 梁挽猛地抬头,要不是对方神色恬淡,她几乎要认为魔女祝是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那就别演女主了,我对群舞的要求没那么高。” 梁挽深吸了口气:“没有不愿意,我等下就去跑。” 祝殷歌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们四人排舞,当然,排的过程也是千般挑剔万般责难,玻璃心的白娴早就红了眼眶,被一直疯狂挑刺: “你跳的是什么?一个木偶?我要的是伯爵的未婚妻!她骄傲美丽又恶毒,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祝殷歌旋身离去后,世界清净了,阳光和空气再度回归到练功房。 梁挽趴在地板上,看了眼隔壁状如死狗的三人组,苦笑:“朋友们,我去操场了。” “啊,你真去啊?”白娴费力地坐起身,惊讶道:“你现在还跑得动吗?那可是三十圈,整整十二公里啊!” “不知道,试试吧。”梁挽拖着步子出了舞蹈教室。 怕吃了午饭再跑自己要吐出来,她干脆空腹去了运动场。 梁挽所在的这所大学是艺术类本科院校,除了舞蹈系外,还有音乐、编导、传媒系等,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走到哪里都能欣赏到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正值午休,几个男生在绿茵草地上踢球,周围坐了一圈啦啦队妹子,时不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她看了两眼,发觉踢球的人堆里有个熟悉身影后,默默朝外挪了两个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足球像是长了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窜来,伴随着飞起的弧线,有位身穿皇马白色球衣的少年,赶在球落地之前,将它重重踢了回去。 梁挽眼珠子都没乱飘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跑,直到那少年上前拦住了她。 因为运动有些出汗的手臂横搁在眼前,让她暂时没法跑了。 梁挽叹气,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沥。” 少年双眼皮浅浅,唇红齿白的无害长相,是这个年纪姑娘都会喜欢的类型,他笑了笑,嗓音清澈:“还躲我呢?” 梁挽翻了个白眼:“躲个屁。” 少年皱眉:“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脏话。” 梁挽:“……” 说起来,她和右沥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所大学,彼此之间有了几分暧昧,然而这粉红泡泡压根没维持几天就夭折了,主要原因是梁挽发现这家伙压根是就是个—— 中、央、空、调! 就好比现在,在他俩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拨妹子。 “右沥,我给你买了水。” “还有我,我也给你买了!” “毛巾要不要?我已经帮你绞干咯。” 他全都微笑着收下,温柔地说谢谢,惹得姑娘们粉面桃腮依依不舍,还附带恶狠狠瞪了两眼他身侧的少女。 梁挽很无奈:“右沥,你后宫队伍又壮大了啊。” 少年一愣,随后道:“她们只是朋友,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别!”她立刻尔康手,惊恐道:“我目前对你,已经完完全全没想法了,请放心大胆地去爱,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一片森林,我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他垂下眼眸,汗珠从额前滑落,落到睫毛上,再抬头时,神情就变了:“挽挽,其实我……” 凭空而起的广播声打断了右沥冲口而出的表白,巨大的扩音喇叭响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梁挽同学,您的朋友携带礼物正在c区东出口处等您,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我再重复一遍,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 这是什么狗屁寻人播报啊,还携带礼物,感觉像是携带了炸.弹,饱含着威胁和强迫。 她有什么朋友会干这种事啊? 梁挽停下脚步,灵光一闪,想到早上车行发来的短消息,脑子里有了个古怪又大胆的猜想。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匆匆朝c区赶,右沥犹豫片刻,也跟在她后头一起过去了。 c区是舞蹈学院的女生宿舍楼,这会儿简直空前绝后,所有妹子听到广播后都从阳台边上探出头来,望向大门出口,看清来人后,神色又都转变成了痴迷。 梁挽走在两栋楼间的小径上,仿佛都听到了楼顶妹子们的尖叫和抽气声。宿舍楼出口空地处停了辆灰黑色磨砂的兰博基地aventador,年轻俊美的男人慵懒地靠着引擎盖,阳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歪头点了根烟。 容色上佳,姿态雅痞,炸得现场妹子们的少女心寸草不生。 真是骚,骚破天际。 梁挽无力吐槽,在众女生艳羡和好奇的视线里缓缓走向陆少爷。 没几步路时,手臂被人扯了下。 右沥板着一张脸:“挽挽,他是谁?” 陆衍好整以暇地站直身,轻笑了声:“我么?是她心甘情愿签了卖身契准备伺候的恩公。” 黑夜容易滋生罪恶。 软玉温香在怀,正常男人都会心猿意马,可这一位却是个例外,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没保持多久,梁挽就感觉后颈被人捏住了,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她想反抗,可对方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架着她起来,就跟拉沙袋似的,将她往门边拖。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39.惊天大瓜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附属卡两张, 别想再刷了,她母亲言出必行, 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 上课都穿练功服,也没怎么血拼,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 微微松了口气, 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 登了手机银行,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 再点进去的时候, 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 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 这是太太的意思,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 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 好不容易自由了, 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故此,陆衍连个势均力敌的对视都没赏给右沥,直接就把车钥匙抛给了梁挽,小姑娘扬手接过,眉宇间有丝杀气,像是不满他刚才轻佻的卖身契言论。 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女之间先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厮杀。 树荫石阶旁的吃瓜团体也看得静静有味,怎么说呢,这世上,大约也没什么东西比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更能撩拨观众心弦了吧。 “挽挽。”右沥不满这被当做局外人的滋味,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又执着地问了一遍:“是你朋友?” “恩,差不多吧。”梁挽含糊地道,把长卫衣外套又裹紧了点。 陆衍看了少女一眼,也懒得去细究她的答案,利落跳上aventador的副驾驶座。女孩子们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直到车门闭合,不约而同失落地叹了口气。 40.突变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老宅近在咫尺, 雕栏铁门分立两侧, 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 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 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 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 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 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 周若兰坐在沙发上,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 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 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 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 她撑着脸,咯咯咯地笑, 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 在门推开的刹那, 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陆衍凉凉地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陆晋明皱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儿子和继母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没有勉强他,抬脚上了楼梯:“你先跟我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站一坐。 “早点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陆衍歪在墙边,一副散漫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懒懒打了个哈欠。 陆晋明恨铁不成钢:“你在公司也是这副德性?他们能服你?” 陆衍轻笑:“放心,下属们都很听话。” 有什么服不服的,开除几个混吃等死好逸恶劳的老油条,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陆晋明摆明了不信:“行了,总之我交棒给你了,你别把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全给败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试探道:“还有你过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儿……” “好呀。”答得很干脆。 陆晋明无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陆衍眯着眼笑:“什么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见了吧,看看谁最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就选哪个。” 陆晋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这不孝子气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滚吧。” 陆衍耸耸肩,出门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头子发话了:“我给你定制的手表呢?” 真是头疼。 陆衍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下楼了,周若兰同他擦肩而过,垂着脑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也懒得再敲打这女人,抓过佣人递上来的车钥匙,旋身离开。 只是这晚运气实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红灯,陆衍等得烦了,想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干脆划开屏幕垂眸打字: 【哪见?】 对方一直没回。 他没什么耐性,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手机,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话。 【今晚九点,香舍酒店一楼咖啡厅,手表还你。】 酒店? 陆衍失笑。 他在电梯口迎面撞到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范尼,半开玩笑地道:“范特助,有人说捡到我手表,要约我酒店一叙。” 范尼如临大敌:“陆总,我去取吧。”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上回有个投资商的女儿趁着酒宴,故意把钻戒放到boss衣袋里,后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吃相颇为难看。 貌美多金又温柔多情的俊秀公子,女人趋之若鹜,是该防着点。 一念及此,范特助重复道:“请放心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陆衍拍拍他的肩膀:“双倍加班工资。” 范尼郑重点头,开上他的小polo就出发了。 …… 时针指向20:56分,咖啡厅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姑娘。 一人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人兜着卫衣帽子,口罩覆面,五官全被隐藏了。 不用怀疑,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左晓棠与梁大美人儿。 此时此刻,梁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受到左晓棠的蛊惑,大晚上在这里等她的露水郎君。她拿着银勺子搅动咖啡,语气很耿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戴口罩?”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不过碍于黑超遮挡,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懂个屁,我这叫一石二鸟。你不是说房间没开灯吗?他一定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如果来人是个大帅比,你就把口罩摘下来,他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美貌之下,从而成就一段佳话。” 梁挽冷笑:“那如果非常抱歉呢?” 左晓棠微笑:“我们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入口,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到时候一旦不如意,就把手表留在桌上知会他一声,我们提早撤就是了。” 梁挽皱着眉:“把东西还他就行,帅的丑的无所谓,我不会和一夜情对象恋爱。” 她说完,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异常不舒服。 虽然大清早亡了,现在讲究两性解放,可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坦然处之。她知道是自己的愚蠢,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可她也曾不受控制地想过,若对方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之危? 她整个白天的心态都萦绕着不堪和悔恨,吃了紧急避孕药后肠胃也不舒服,此刻恹恹的趴在桌上,盯着咖啡厅的门。 左晓棠还处在传销模式中,精神异常亢奋:“我觉得能配上这只表的男人,一定是个大帅比,而且字也写得好,一看就是学识渊博。”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十一月的天气,他穿着黑漆漆的羽绒服,膝盖以下没有盖住的部分露出灰色的西装裤和老款男士皮鞋。 品味颇为糟糕。 当然,最糟糕的是他的发型,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拼了,年纪轻轻就谢顶了,大脑门光溜溜,欲盖弥彰地从后边梳了几缕头发到前边。 脸很瘦削,黑框眼镜看上去苦大仇深,他就像个行走的萝卜条。 41.双生子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这是相当嫌弃的意思了。 梁挽气到肾上腺素狂飙, 素质十八连都快到了喉咙口, 顾及到周遭服务生的眼神,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却再没看她一眼, 旋身离开了。待得走至门口, 原本用餐区的几位青年匆匆起身,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头, 像极了帝王身侧的御前侍卫们。 真能装逼啊。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 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 听到移门声, 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 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在她身侧坐下,果断夺过她的手机,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 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 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 翻出粉饼盒和湿巾,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 还在乎皮囊干嘛, 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 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磨了磨牙,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包厢门再度被拉开,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上头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梁挽看了一眼左晓棠,对方正拨着刘海,贱兮兮地笑,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谢谢老板。 “行了,别装孙子了,一顿饭,我还请得起。”她很干脆地刷了卡,随即在走到尽头穿上鞋,拉着行李往外走。 一楼灯火通明,旋转门慢悠悠地绕着,落地玻璃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外头冷风瑟瑟呼啸而过,里头却温暖如春乐声轻扬。 梁挽步出酒店,面无表情地站在廊架下。深秋的寒意一点面子都不给,绵延不绝往她脸和脖颈处袭来。 她突然就有些恹恹,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滋生。垂眸按亮手机,莹白光晕映出几个字,十一月十五日,周六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 梁挽顶了顶腮帮子,烦躁地抓了下头皮,低声道:“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话音刚落,行李箱易了主,左晓棠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硬是拽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好友到大堂,直接道:“爸爸请你在这住两天吧,权当是散心了。” 梁挽跟个脱线木偶似的,被她从衣袋里翻了身份证出来,登记完后手心里莫名其妙多了张房卡。 六十八层的观景套房,貌似一晚能抵左某人大半个月实习工资。 梁挽惊了:“棠总,没发烧吧?” 左晓棠忍住心痛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现在不能多说话,怕哭出声来,你安心住着,别逼逼了。”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日,我的加班图纸还没画完,撤了,明天忙完来陪你。” 她像一阵旋风,裹着毛呢外套风风火火走了,临到门口,没跟上旋转门的幅度,刹车不急差点摔个狗吃屎。 梁挽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以后只觉脑海里的那处阴霾散开了些,她上了直达电梯,刷开门的刹那,柳暗花明。 大雨初霁,浓云散去。外挑的露台结构,没有遮挡住任何风景,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满天星辰。落地窗边立了一架白色陶瓷浴缸,四角是复古雕金架,里头铺了殷红的玫瑰花瓣。 仔细想想,房价这么贵也是有点道理。 梁挽没怎么挣扎,顺从内心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擦干后就倒在了床上。可惜睡眠质量欠佳,大概是有心事,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房里厚重的窗帘让她没了时间观念,等到胃部传来灼烧感,逼不得已起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手机消息彻底炸了。 她仰高头,灌了一瓶矿泉水,指尖随意划着,翻到杨秀茹的短信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给老师回个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逼着回到现实的滋味太特么难受了。 梁挽拿冷水敷面冷静了下,换了卫衣牛仔裤,素着一张脸,准备先去自助餐厅填饱肚子再说。 可杨秀茹压根不打算放过她,刚坐下位置,还没来得及取餐盘呢,催促的微信一条比一条急。 梁挽趴在桌子上,脸埋入手臂里,拨了号码,手机贴在耳边。 “老师。” “恩。”杨秀茹的语气听上去不温不火,说出来的话倒是直切主题:“那天在abt的表演后台,你为什么和孟芸打架?” “……” “随团的几个学生都看到你掌掴她,我想知道原因。”顿了顿,杨秀茹又道:“你们平时不是很要好吗?” 这句话可太讽刺了,梁挽低低笑了声:“老师,您问她吧,她心里有数。”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是低叹:“这次你落选了,你室友却选上了,心里有火,闹了口角,我能理解,但是你动手打人的视频传到系主任那里了……” 梁挽靠到椅背上,拔高音:“所以呢?还要我给她道歉?”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我是傻逼才给她道歉。”她赤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没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冷道:“处分我好了,无所谓。” “你怎么这么说话!”杨秀茹也有点动怒,呼吸声加重,停了两秒,率先挂掉了电话。 五点来钟,用餐区还没坐满,梁挽孤零零站在中间,旁边零星几桌客人,看着她的眼神或怜悯,或好奇。 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得像个笑话。 吃饭的心情瞬间湮灭,她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兜,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标注了关键区域,三层是spa,十七层是健身会所,二十八层则是行政酒廊。 行政酒廊,哦,喝酒的地方。 梁挽盯着那个28的数字,缓缓摁了下去。 说来简直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她从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质变成了一个酒鬼,太牛逼了。 吧台后的酒保相当善解人意,把酒单递过去,也没打扰她。 梁挽也不懂鸡尾酒,随便挑了个好听的名字:“麻烦给我一杯龙舌兰日出。” 时值饭点,酒廊里很安静,除了略带忧郁的爵士背景音乐,就只有调酒师晃动果汁和冰块的声音。 她坐在吧台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衬衫黑裤子,垂着眼作沉思状。吊顶上的柔光灯打在侧颜,那睫毛逆天的长,衬着那高挺秀雅的鼻梁,无一处不迷人。 梁挽支着下巴,这张脸越看越熟悉,不就是昨日那自恋的男孔雀吗? 好哇,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没出的那口恶气,睚眦必报的梁大美人儿立刻来劲了,端过鸡尾酒就走了过去。 她现在没化妆,是清纯挂的学生妹,五官不再偏于攻击性强的那种艳丽,再加上初遇时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她有自信,眼下对方绝对分辨不出来。 “嗨。”甜腻腻地打了一声招呼,梁挽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没想到男人压根没抬头,径自看着落在桌上的两部手机,它们都处在丧心病狂的震动模式中,来电络绎不绝。 他缓慢地伸出手,把电话一一按掉,然后一点一点翻着通讯录,找到本机号码后,给另外一个手机拨了出去,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全程慢动作,像是刚复健完的病人。 这人在干嘛啊? 梁挽懵了,甩甩头,指尖探出去,轻轻敲了敲桌面:“先生,我请你喝杯酒吧?” 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他的精神状态很古怪,完全陷在他自己的臆想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梁挽很不愉快,长得好看的人多多少少总是自持矜贵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屁股后面都跟满了追求者,何曾受到过这种怠慢? 同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也太失败了点。 她压着火,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瞥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然比二月冬雪还厉害,简直是彻骨的寒。那双多情慵懒的桃花眼里满是冷冽,五官明明是同一个人,整个人却带着禁欲系的违和感。 42.重逢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这样的人, 既多情,也无情。 你说他渣,他和你在一块时不乱搞暧昧, 也不会故意冷落你, 别人男友能做到一百分,他就做到一百二十分, 给足你面子和虚荣。 可你要说他不渣,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对你的执念和渴望, 任你撒泼失望, 嚎啕大哭, 他都游离在外,理智得可怕。 你要是能忽略这些,倒也能相安无事地交往,可你做不到呀,于是你越来越钻牛角尖, 终于有一天, 受不了与他分手, 指着他鼻子咬牙切齿: 总有一天,你陆衍也会尝到这求而不得的心碎滋味。 不过很可惜,前女友们的诅咒虽然狠毒, 但截止目前为止,还没能出现一位能叫陆少爷晚上睡不着觉的倾慕对象。 幸好随着年岁的增长, 他的审美高度越来越离谱, 对感情的态度也越来越淡漠, 这些年,都没怎么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懂得同一厢情愿的姑娘们保持距离了。 然而,在陆衍内心深处的认知里,他依然臭屁地认为,这世上就没有能对他视若无睹的女人,若有,那也一定是瞎的。 于是,梁挽的暴躁态度,在他看来,就是欲拒还迎了。 过去这种手段见识得太多了,这姑娘美则美矣,但小心思太多,同那些莺莺燕燕,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一念及此,他嘴角噙着的笑淡了几分:“心情不好?” 果然是自命不凡的沙雕。梁挽心想。 前阵子在日料店不过扭了一脚,就被误认为对他投怀送抱,如今搭讪失败竟然还不滚,看来是听不懂人话了。 她忍住要泼他一脸果汁的冲动,语含讥诮地道:“本来我心情挺好的,但是今晚不走运,遇到烦人的苍蝇了。” 显而易见的指桑骂槐。 陆衍已经快没耐心了,漂亮的女孩子嘛,稍微使一使性子,还挺可爱的,可一直这样傲慢无礼,就叫人没兴致了。 他眉眼冷下去,懒得计较她夹枪带棍的话,站直身没再看她:“那便不打扰了。” 梁挽吸溜一声喝完了饮料,已经在心里大喊:快给老娘滚啊。 一秒钟后,陆衍头也没回地走了。 梁挽余光分明看到了他唇畔的那抹冷笑,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德性!!! 她扭头又问酒保要了杯不含酒精的混合果汁,刚搅了搅吸管,隐隐约约听到某个方向有人在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梁挽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左晓棠正猫在角落的阴影里,神神秘秘地冲她勾了勾手指。 她拧着眉,用口型示意:【干嘛?】 左晓棠加大力度,拼命招手,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硬是要她过去。 梁挽没辙了,放下杯子走过去,没好气地道:“你遇到鬼了?” 左晓棠一把将好友拉到身侧,颤抖着嗓音道:“我操,你猜我见着谁了?” 梁挽心知肚明,却不想猜,淡淡道:“谁都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左晓棠掐了她一下,笑得很暧昧:“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渔火包厢里一同欣赏的视频不?就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连续看了四遍的那个。” 梁挽立马就想否认:“狗屁,我什么时候……” “嗳!”左晓棠摆手制止了她的狡辩,一脸你不必多说我早就心知肚明的表情,她捂嘴笑了笑,指向酒吧的另一侧,小声道:“我给你个惊喜啊,男主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梁挽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同那位自恋狂有过牵扯,只能勉为其难粗粗扫了一眼。 那人身边还围了两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貌似是怂恿他前来搭讪的同伴,正神情夸张地拍他肩膀,像是忍俊不禁,又像是落井下石的嘲笑。他倒是丝毫没受到打击,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边上有衣着妖娆的美人,大着胆子上前找他搭话。他侧过头,眼里失了几分惯常的轻佻,半是敷衍半是冷漠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美人垮下肩,满脸失望地走开了。 左晓棠西子捧心:“啧啧,我们陆总也太销魂了点。” “你能正常点吗?”梁挽翻了个白眼:“要感兴趣就凑近点去看啊。” 左晓棠倒是想,无奈她作为陆氏控股旗下地产公司的设计部一员,工作日晚上不加班竟然还有闲暇时间跑到酒吧来浪,被大boss看到怕是印象不好,她是个现实主义者,升职加薪和美男之间,只得忍痛选择了前者。 “算了,我作为迷妹,远远观望就行了。”她沉痛地叹了口气,还想说两句,裤兜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脸都绿了。 来自部门经理地狱魔王的召唤,在深夜十一点,怕是逃不过回去赶图的下场了。 左晓棠一顿素质十八连,急匆匆朝外跑:“挽挽,我得走了。” 梁挽知道她工作忙,经常熬到凌晨两三点,心下了然,叮嘱她路上开车慢点。 左晓棠点点头,走出两步,猛地停住,回过头来:“你他娘的今晚可别再喝酒了!” 不用她提醒,梁挽因为那个无可挽回的错误,已经决定这辈子再也不沾酒了。 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不能在这继续待下去了。 她明早要回校。废了这么几天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梁挽眼里划过烦躁,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充斥着不得不对命运屈服的无力。因为是深秋,会所里开了暖气,轰得她脸颊有点热。她决定去洗把脸,然后速度打车回酒店。 路过左晓棠虎视眈眈的那一桌时,两个公子哥身侧都坐了个妹子,相聊甚欢,反倒是那位姓陆的主角,不见了踪影。 她也没在意,径直朝里走。 一楼的洗手间在长廊的另一头,走过去要稍微要费些功夫,她迈了没几步,听到酒吧那边一阵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随后是女孩子怒不可遏的尖嚷: “陆衍呢!他为什么躲我!” 梁挽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了这姑娘口中的陆衍,大概率就是那位陆氏控股的掌门人。 只是让人家姑娘追到酒吧来,估计是惹了一身风流债不肯还,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吧。 她心里愈加鄙夷,走至尽头,推开洗手间的磨砂玻璃移门,坦坦荡荡走了进去。 入眼是深灰色的台面,椭圆仿古造型的台上盆镶嵌其中,左侧垂着遮挡视线的布幔,垂到门框三分之二处,隐约能瞄到男士便池的一角。 她不敢多看,反应很自然地朝右转。 结果右边…… 竟然是堵墙! 我日哟,传说中的女厕所呢??? 梁挽睁大眼,立马认识到了自己犯了蠢,没仔细看墙上悬挂的标志,想当然以为那道移门是最外头的屏障,里面应该是常规的男左女右隐私空间,谁知道这会所不按常理出牌,女厕所指不定还在另外一层。 很快,冲水的声音传了出来。 有人! 她心惊肉跳,夹紧尾巴就想走。 但是天不遂人愿,移门的凹槽把手是金属制的,天气干燥容易静电,她被电了一下,反射性缩了下手。 就这么短短一秒钟,已经听到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然后是低沉的男子嗓音,跟润了橄榄油一样。 “这儿是男厕所。” 听到这极有辨识度的低音炮,梁挽再度认识到了冤家路窄的四字真理,她想狂吠一句【废话,老子已经知道了】,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理亏,只得悻悻地转身: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男人没开口,插着兜站在原地,轻轻扯了下唇,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梁挽当然不想受他的气,只是指尖还没碰到拉手,酒吧里那位气势汹汹的妹子已经杀到了门口。 “陆衍!我知道你在里面!” 梁挽目瞪口呆,这年头居然真的有这么彪悍的姑娘,她不想卷入两人的纷争里,只是背后伸过来一只纤长清隽的手,越过她的肩膀,咔哒一声锁上了那道门。 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也有点心慌,立刻上前重新解锁。 遗憾没能成功,手腕在半途中就被他牢牢攫住了。 他叹了一声,半强迫地将她的手拧在了身后,动作还算温柔,倒是没弄疼她,黑漆漆的眼里闪过无可奈何:“来都来了,帮个忙吧。” 梁挽顾不得了,恼怒道:“你做什么呀?” 她说完这句,外头那位激动起来:“你和哪个女的在一块?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衍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唇角天生上翘,不说话都是一股子俊雅倜傥的味道,只是这会儿眼里没了笑意,全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不过是晚宴上老头子故友的女儿,碍着礼貌打了个招呼,话都没囫囵说过一句,怎么就缠上他了,跟踪尾随,派私家侦探盯梢,简直没完没了。 他垂下眸,盯着怀中挣扎不已的少女,话是跟外头那位说的,眼神却和羽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梁挽:“外面那个谁,别扰人欢好行吗?” 回应他的是玻璃门被重重砸了一下。 梁挽涨红了脸,嘴巴被他捂着,发出小兽呜咽的声音。 磨砂玻璃透出两道交缠在一块的男女身影,再配着这个调调,听上去还真有点脸红心跳的味道。 他贴着她的耳朵,叹道:“我可能要假装亲你一下。” 梁挽抬脚就想踹他,挑的还是最关键的部位,他敏捷地避开,压着她到墙上,薄唇漾开浅笑:“冒犯了啊。” 其实除了手腕和膝盖,他故意拉开了些微距离,身上别的部位都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只是梁挽何曾受到过这种屈辱,她死死盯着他,张嘴就想给他来一口。 陆衍睫毛动了动:“咬的话就真亲了。” 梁挽感觉自己快疯了,眼里水雾迷蒙,倒不是想哭,是被气的,只是她本来就生得美貌,此刻眼尾染上几分红晕,近距离看那种少女春色的风情更要命。 即便是陆衍,都愣了一下。 外面的人犹不死心,还在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真是失心疯了。 梁挽盯着眼前的那张妖孽面容越凑越近,那睫毛简直逆天了,她心口一颤,认命地闭上了眼。 当然,那个吻最后也就落在了陆衍自己的手背上而已。 但彼此的温热鼻息交融,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清晰,对方微凉手指轻压着柔嫩嘴唇的动作叫她又羞又气。 等到门外的身影消失,他终于放开了对她身体的钳制。 顷刻间梁挽的手高高举起。 陆衍偏了下头,又抓住她的手:“等会儿。” 梁挽愤怒地咬着牙,想骂他的词儿太多了,一时间竟然哽住了。 高跟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道:“恩,现在打吧。” 骆勾臣反倒没什么情绪,兀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在射灯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笑道:“也好,你那什么狗屁跳海的趴体,我可不想参加。” 乔瑾不乐意了:“我的idea不好吗?”他直起身来,扯了扯女伴的小脸,温柔道:“宝贝,我找了处悬崖,特别刺激,你想从多少米往下跳?” 女伴附耳过去,娇声娇气:“我不跳,要跳也拉着你垫背。” 乔瑾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前阵子荆念回来,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一个鱼跃下水,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43.双重人格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连续输了五次, 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 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这是太太的意思,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 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好不容易自由了, 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 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 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 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 结果没几张就告罄, 她不死心, 狠命抖了抖, 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 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黑夜容易滋生罪恶。 软玉温香在怀,正常男人都会心猿意马,可这一位却是个例外,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没保持多久,梁挽就感觉后颈被人捏住了,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她想反抗,可对方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架着她起来,就跟拉沙袋似的,将她往门边拖。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44.卑鄙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不得不厚着脸皮去了学校的勤工俭学补助处, 询问是否有合适她的岗位, 然后在值班老师诧异的目光和竞争者愤慨的眼神中默默退了出来。 谁让她有个同校音乐系毕业又在全球办巡回演奏会转了个盆满钵满的母亲呢? 没有人会相信,戈婉茹的女儿竟然需要打工来维持生计。 其实梁挽还有一条后路, 她前几天收到了池明朗的消息, 大概也是听说了她母亲下的格杀令后特地来询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助。 但她和这位继父的交情实在少得可怜, 而且过去在家经常同他儿子闹得水火不容,想了想无功不受禄, 也只能摇摇头婉拒了。 梁挽从没有一天想过,她会落魄至斯,而平时颇为自傲的美丽外表并没有在找兼职这件事上为她带来多少好处, 反而一直在扯后腿。 去超市应聘人家怀疑她是来捣乱的, 去西餐厅端盘子, 领班说她不适合。至于洗碗清洁什么的,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就更为难了。 兴许母亲早就料到了她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撑后会有如此下场,才那么狠绝地断了她所有后路, 估计是笃定了她撑不过十天。 梁挽绝望了, 周四这一天上完课后, 就自发去操场狂奔了八公里, 最近祝殷歌额外开恩, 允许她只跑二十圈, 不过等到结束后, 依旧是连内衣都汗湿的狼狈状态。 白娴坐在跑道内侧的草坪上, 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 担心道:“又没限定时间,干嘛跑那么疯啊?” 还不是因为没钱惹的祸。梁挽烦透了,不过她不想把这种暴躁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温柔少女,于是只能笑笑:“早点结束,早点回寝室休息嘛。” 闻言白娴垮下肩膀,半是遗憾半是撒娇地道:“啊,我还想叫你陪我去z大的。” z大就在隔壁,邻了一公里路,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校区有些老旧,外头看起来不太显眼,不过里头可全是来自五湖四海各个省的高考状元,知识面能甩他们学校的一条街。 梁挽那便宜继兄池瑜就在z大的物理系,故此,她对这所百年名校,并无任何探究的欲.望。 “你去那干嘛呀?” 白娴面上划过羞涩,有些不自然地道:“我有朋友在那里念书,她说今天有联谊,叫我也去看看。” 看来是春心萌动了。 梁挽了然:“你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毕竟……”她相当臭屁地甩了甩头发:“我去了还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怎么那么不要脸啊?!”白娴笑着扑过来打她。 两个女孩子闹成一团。 后来梁挽实在受不了自个儿身上的汗味,三催四请地把白娴送走了,后者一步三回头:“你真不和我一起啊?我听说z大的池相思可能也会出席呢。” 池相思是池瑜的外号,据说女学生们见了他,无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自此堕入情网,害上相思病。 梁挽当初听到这段颇有渊源的故事时,差点没吐出来,她高中和他干的架都不止一百次了,此人表里不如一,品性之恶劣,实在罄竹难书。 她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长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 “什么池相思池黄豆,我没听过,你小心点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你就是不开窍,白瞎了这张脸。”白娴嘻嘻笑着,跑远了。 梁挽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哟,荡漾起来可真了不得,她把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踱步回了寝室。 洗完澡后她盘腿跃上桌,老僧入定一般,思考了许久,而后一蹦而起,从书桌下的矮柜处捧出一个牛皮袋。 袋子里装着鼓鼓囊囊的八千块现金,以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还有那位一夜情对象的笔迹,上书【有事可以找我】,以及十一位数字。 这个号码她在会所的时候已经拨过,并且强烈痛骂了他花钱羞辱她一血的败人品事迹。 至于这钱,她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过心里那关,又藏了起来。不能花啊,花了可就真变成卖身钱了。 难道她只值八千块??? 一想到血压都高了,梁挽咬着牙,指腹恶狠狠在桌面上刨了刨,决定有生之年要是想起来这小王八蛋长什么样,她就追杀到天涯海角去,拿着这些百元大钞,一张张叫他吃下去。 梦想很美好,现实却相当骨感。 梁挽叹了声气,爬到床上躺好,再度进入睡前【如何挣钱】的冥想中。 手机被她放在枕头边上,突然短促地震了一下。 她侧过身,手指划开屏幕,看清消息后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 信息不长,就短短几个字——【我想长租,能先看下你的车?】 这时候还打什么字啊,梁挽赶紧拨了电话过去,可惜被对方掐掉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点,于是耐着性子回道:【可以,什么时候看?】 【现在。】 没想到客户比她还心急,梁挽看了下时间,距离熄灯还有两小时,于是换了身加绒的运动套装就出门了。 为了方便,两人约在了南校区的花坛边上,隔壁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这晚天色很美,幽深的夜遍布着璀璨星辰,看得人心情都好了几分。不过等梁挽看清那位倚在苗圃栏杆边上的少年后,瞬间就多云转暴雨了。 她几乎是扭头就走,后头的人追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腕。她直接一个后回旋踢,脚腕被对方冰凉的手背挡了一下,再换另一只腿攻他下盘,可惜没成功。 两人过了三招,分开,站定。 空气里仿佛响起古老又肃穆的背景音乐。 梁挽盯着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孔,他的五官秀雅精致,气质淡然,如高山上最圣洁的那抹皑皑白雪,可惜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姓池的你太贱了吧?” 池瑜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拍掉手背上的泥,淡淡道:“我看了帖子,就知道是你。” 梁挽以为找到大买卖的喜悦如烧红的烙铁被浇了一桶冰水,彻底熄灭了,她很恼怒:“所以呢,你特地来耍我的?” 他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取了一张卡,递过去。 梁挽没接,冷道:“你什么意思?” 池瑜的漂亮脸孔在路灯映衬下愈加迷人,左边眼尾下小小一颗红色泪痣,怪不得有资本被女生们唤作池相思呢。 只是这厮吐出的话实在不怎么好听:“别糟蹋我爸送你的车,这点钱够你挥霍的了。” 梁挽要是现在手边有武器,绝对会终结掉这位表里不如一的混账,她深吸了口气:“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快逃吧。” “死要面子对你没什么好处。”少年把卡又往前递了递,见她不接,直接丢到了地上,嗤笑:“这么久了,一点长进没有。” 说完就走了,背影孤傲,不留情面。 哇,这个人!!! 梁挽觉得自己的暴脾气绝对是被这些内心和长相成反比的人渣们给激出来的,她这么久单身,也全是他们的锅!是他们,让她对爱情失去了幻想。 她看了眼孤零零躺在水泥地上的黑卡,气不打一处来,拿脚狠踩了好几下,捡起来一折为二,丢进了垃圾桶。 当天晚上,兴许是摸过了牛皮纸袋里的钱,她又做了个荒诞古怪的梦。 长廊上的灯明晃晃,她艰难地撑着墙壁前行,胃里火烧火燎,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有人从尽头的房间里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 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可靠得那样近,近得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木香混着薄荷的味道。 真好闻啊,她把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指尖无意识地抚着他脖颈边的皮肤,渐渐不再满足,又朝下探,忽而摸到他锁骨下一道浅浅伤疤。 她反复摩挲着那道印记,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要记住这道疤,否则醒来后又是一场空。 男人低低的笑,捉了她的指尖在唇边轻吻,灼烧的温度可以烫掉她所有理智。 他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喊她名字的时候缠绵酥麻,每一声挽挽都像用羽毛撩拨她的心房。 她根本抵抗不了,抬眸看向他。 遮在男人面上的白雾适时散去,露出了足以让日月失色的惑人面孔,竟然是陆衍!他勾着唇,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长发,轻笑:“我活好不好?” 他一遍一遍地问,一秒都不停歇,这五个字简直要挤破她的头颅。 梁挽尖叫一声,惊喘了声从梦中醒来。 天色刚蒙蒙亮,才刚到六点,她抹掉额上的汗,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死命摇了摇头,想要驱赶掉那些旖旎的画面。 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梦到那个孔雀男? 只是那道伤疤,还有那个薄荷的味道,梁挽竟然在醒来后都没有忘记。 潜意识深处的记忆不会骗人,她忽而就意识到,那一位和她共度一夜的人,大概身上真的是有这道疤的,她应该亲手摸到过,所以才留下了印象。 梁挽还挺满意的,要是天天做梦都给点线索,那岂不是找到小王八蛋指日可待?她认为这是一个吉兆,恰逢周五没课,奢侈了一把去食堂喝了碗黑米粥外加一屉小笼。 吃饱喝足后,陆氏控股的电话来了。 【梁小姐,您的面试安排在今晚八点,伊莎歌剧院,一楼。】 乔瑾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前阵子荆念回来,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一个鱼跃下水,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还有点呛到,咳了好几声,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45.自我意识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她深吸了口气, 对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里头的少女明眸皓齿,依旧是赏心悦目的美丽, 可眼角的红晕泄露出些许泪水洗涤后的痕迹。 这种软弱实在刺眼。 她撇了下唇, 翻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 用遮瑕膏在关键处盖了一层, 而后细细勾勒完上挑的眼线。效果显而易见,原本略带古典气质的长相当即转化为张牙舞爪的美丽。 隔壁有个在挤洗手液的小女生一直在偷看她, 梁挽转过头, 冲她挑了下眉。 小姑娘脸红, 结结巴巴:“你、你好漂亮。” 是真的好看, 不分雌雄对象无差别攻击的那种惊艳,叫人莫名其妙口干舌燥。 梁挽个子高,微微弯下腰揉了下小姑娘的双马尾, 臭屁地笑:“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广播里提醒前往l市的航班开始登机,她抓过大理石台面上的小包,重新戴上那副能挡住半张脸的黑超墨镜, 加快步子朝外走。 因为着急从纽约回来,直达航班售罄, 她在国内c市转机回家,无奈经济舱也满了, 她不得已买了贵出两倍的公务舱。三个小时的短途航程, 相对这机票价格有些不值, 唯一好处就是能在飞机上喝点酒精饮料。 她五岁学习芭蕾,高中毕业后进了国内最好的舞蹈院校,每日上课之前的惯例就是上秤测体重,超标一斤都要被老师骂到狗血淋头。 作为这一届最好的舞者,梁挽长期低碳水高蛋白饮食,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在被窝里吃点零食,继而被愧疚心折磨得睡不着,大半夜去操场挥汗如雨十公里。 在保持身材这件事上她对自己一向很严苛,然而今天当空姐询问是否需要喝点什么时,梁挽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红酒。 晃着高脚杯里的暗红液体,她垂下眼睫,心想—— 去他妈的,老娘今日一醉解千愁吧。 无视周遭的诧异眼神,她以喝可乐的方式一口气干掉了三杯,随后歪在座椅上。身体面对酒精相当诚实,意识没多久开始涣散,这种飘飘然的晕眩感叫人无从抵抗,她没怎么挣扎就陷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梦中乐声悠扬,她一身黑色纱裙,单足立地,伴着黑天鹅的背景曲,三十二圈挥鞭转一气呵成。谢幕时排山倒海的掌声和bravo,她这辈子没有这样满足过。 abt的首席舞者微笑着替她加冕,她弯下腰,闭上眼,想要感受这荣耀的一刻。 熟料花冠落在头顶的刹那,舞台动了一下,遂不及防从中间向两侧裂开,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失重感和下坠的滋味令人惊慌失措。 耳边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响,随后是重重的一震。 梁挽费劲地喘了口气,瞬间惊醒! 外头狂风暴雨,水雾漫天遍地,机舱窗户全被遮挡了。飞机刚刚落地,正在滑行中,看来是降落的几分钟太过刺激,邻座们都在鼓掌,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庆幸。 她没反应过来,半睁着眼,还有点晕晕乎乎。 前面发迹线堪忧的精英男子扭过头来,冲她比了比大拇指:“妹子真行啊,大心脏,我们都快吓尿了你还睡着在说梦话呢。” 梁挽:“……” 她是真没什么感觉,只恨太早落地,让那梦中的美妙场景不能再持续得久一点。 虚幻里有多满足,此刻就有多失落。 梁挽皱着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压着邪火,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下了飞机,到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犹豫半刻,她按下电源键,中国移动的字眼很快跳出来。 随后是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醒,号码是同一个,来自她那掌控欲十足的母亲。不但如此,微信提示也连绵不断。 梁挽拉着行李箱,边走边翻: 【你们老师说你提早回国了?】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甄选失败,后台和人撒泼打架,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最后以三个感叹号收尾。 联想到对方那张冷冰冰的芙蓉面上有可能出现的气急败坏表情,梁挽笑出声来,而后勾着唇把母亲的头像拖到了黑名单。 到了接机口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红色小奥迪已经在等她了。 左晓棠一脸不爽地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来:“你爹我加班到一半偷跑出来接你,知道风险多大吗?” “儿子接爸爸,不是天经地义?”梁挽挑了下眉,单手拎着行李,轻轻松松放到后备箱,随后跳上车,淡然道:“请你吃大餐,你带路。” 十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了l市最好的超五星酒店,五层有米其林二星的【渔火】,以手作寿司和空运的新鲜生鱼片闻名,当然,价格也和味蕾的享受成正比,贵得惊人。 梁挽进了日式包厢,把风衣外套交给侍者,盯着同伴的眼神意味深长:“你还挺会选啊。人均一千五的地儿,换一趟专车接机,我亏大发了。” 左晓棠假装没听见,低头异常迅速地翻着菜单,而后报给跪在榻榻米上的服务生,点到一半又扭过头来:“挽挽,让他们后厨给你弄个不加酱汁的蔬菜沙拉?” “今天不吃草。”梁挽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要两壶清酒。” 左晓棠愣了半刻,还是依言点了酒水。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时值深秋,酒特地温了才端上来,梁挽自斟自饮了一杯,慢悠悠举着樱花纹路的小瓷杯转了转,轻笑:“比飞机上那破红酒好喝多了。” “你今天什么情况啊?”左晓棠有点慌。 滴酒不沾的人突然破戒,而且听这语气已经是今天第二顿了。 这还得了! 饶是神经大条如左晓棠,也察觉出问题了。 “挽挽。” “恩?”应答间,第二杯也下肚了。 左晓棠眉心一跳,按住她要倒第三杯的手,急道:“不是,你别一个人喝闷酒啊,有事和我说。” 梁挽也没甩开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酒瓶子,一声不吭。 须臾,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多了一滴水,而后迅速聚集成一小滩,滴滴答答的,大有汇聚成小溪流的气势。 左晓棠惊了,认识梁挽十年,很多印象都刻在了骨子里,她这位初中同桌家境好,性子野,一直活得恣意又任性,外表堪称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脾气却是real耿直。 比如高考前因为被暗恋她的学弟尾随了一个月烦不胜烦,暴打了对方一顿送他进了急诊,又比如年级测验被班主任冤枉考试作弊,当其面撕毁了卷子跑到校长办公室静坐抗议。 诸如此类的事儿太多了。 总之,是位表里不一的狠角色。 而如今,这位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竟然当着她的面哭了,这等杀伤力可比平日里经常嘤嘤嘤的软妹大多了。 左晓棠心都碎了,猜测了几个可能性,放柔了语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没说完,红着眼睛的大美人儿抬起头来,脸上明晃晃写着【疯了吗】【这辈子不可能有男人敢让我失恋】【赶紧收起你的蠢念头】。 左晓棠的同情心瞬间烟消云散,干笑了声:“莫非你要被迫家族联姻了?” “别猜了。”梁挽支着额头,叹了一声:“我没能入选舞团。” 她输得一败涂地,失去了进修的名额,失去了在世界舞台上巡回演出的机会,也失去了日夜奋斗的源动力。 左晓棠张大嘴,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原本想要插科打诨故作轻松的话彻底烂在了肚子里。至此她没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坐到了好友同一侧,替对方满上了一杯酒。 “挽挽,什么都别说了,一醉方休。” 接下来的时间,左晓棠化身丫鬟,服侍得面面俱到,布菜倒酒,只差没喂到大小姐的嘴里了。 梁挽在多年老友面前,什么偶像包袱都放下了,一边任由眼泪肆虐,一边酌着琼酿。等到一壶清酒下肚,该哭该发泄的都散出来后,整个人又飘飘然起来。 怪不得有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人诚不欺我也。 她甚至能暂时抛开那些阴暗的画面,听左晓棠三八她们集团公司里的八卦新闻,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开心。 唯一败兴的是左铁公鸡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某个微信群疯狂爱特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破事儿。 梁挽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群名,差点没呕出来。 【加班使我快乐,我爱工作】 左晓棠微微一笑:“其实这是个水群,里头全是我司的优质未婚女青年,用来交流资源的。” 梁挽听着未婚二字,几乎是秒懂,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 通常来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群里成员九位,足够拍一部宫廷大片了。而此刻能让她们如此亢奋的原因,竟然只是一段区区八秒钟的短视频。 封面的缩略图是某位男性脖子以下的侧影,穿着一身西装,也瞧不出别的花样。 46.试用期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明明当初可以把手表留在酒店前台, 让工作人员帮忙联系对方, 偏偏被左某人一句【难道你不想知道一血对象是谁】给打动, 半推半就地来了咖啡厅。 人家是网友见光死,她呢?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 心里那个愧疚呀, 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 推了下眼镜:“嗨,我说两位, 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人都来了, 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她点点头, 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星空盘, 钻石轮,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 伸手就要去拿, 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 突然就收手了。 他急了:“哎, 我说……” 只是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怔在原地, 表情竟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梁挽突然就当着他的面解了口罩卸了兜帽,黑发如墨玉,红唇似花瓣,刹那间,少女容颜如海棠春色,鲜妍绽放。 她眉眼间三分笃定七分了然,轻笑道:“这手表不是你的吧?” 左晓棠惊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你干嘛啊?” 梁挽抬手,直接阻绝了好友的质疑。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要说真和她有过那么一夜,又怎么会半点情绪都不带。 更何况哪怕房间再黑,她是醉了浑然不觉,可他就着月色总该看得清大致轮廓。然而对方眼下这副像是见到陌生人的惊艳神色,摆明了从未见过她。 这时范尼也回过神来,总算意识到了这事儿不对劲。 第一,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这种随机概率太低了。 第二,凭什么她明明没见过失主,又能笃定手表不是他的。 范特助跟了陆少爷两个月,各种痴缠女子万般矫情手段都见识过,当下就决定快刀斩乱麻。 “确实是有人托我过来的。”他笑容淡了些:“难道非要他本人才能归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报出表上的特殊序码,用来证明。” 梁挽突然就有些恹恹,本不本人就算了吧,她也没想怎么着。 手表重新放回桌面,她努了努下巴:“你带走吧。” 还挺识时务的。范尼也不在推脱,站起身来,取过手表,微微欠身,从羽绒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轻轻推过来,意味不言而喻。 左晓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骂了一句。 梁挽扣在杯沿的手指都在抖,因为震惊和气恼,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强压着火道:“什么意思?” 范尼觉得挺莫名其妙,无论背后有什么曲折故事,拾金不昧总得感谢一下。 他镇定道:“一点辛苦费。”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暗示道:“虽说表落到您手上也是缘分,不过……人有时候平常心一些反倒活得更洒脱,对吗?” 对你妹啊!!! 梁挽牙关都在咯咯响,如果身体可以储存怒气值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快爆体而亡了。 范尼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闪人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左晓棠,悄悄看了眼隔壁的好友。对方已经垂下了眼,正在将盘子里的甜点大卸八块,餐刀很钝,她却像是爱上了这种凌迟食物的快感,反复在柔软的松饼上切割。 左晓棠毛骨悚然:“挽挽……” 梁挽微笑,轻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把他留下的钱一张张塞到他嘴里,再打爆他的狗头,逼他咽下去。 ……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还真有神灵。 此刻,陆衍一万年不感冒的人突然就鼻子痒痒,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动静,会所里一帮公子哥都看了过来。 乔瑾正俯下身子打台球呢,回过头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情况啊,衍哥,被谁掏空了身子骨呢,这么虚。” “估计是被你这孙子气到了,我们陆少早就改邪归正,大晚上在家族企业奋斗呢,你非把人叫来。”骆勾臣搭腔,一边还不忘从背后贴着女伴,手把手教其摆撞球姿势。 只有陆衍孤家寡人一个陷在软皮沙发里,眼皮半掩着,也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了几个字【真几把无聊】。 乔瑾把杆子抛给其他人,走过去给大佬递了支烟,轻笑道:“下个月我准备弄个高空跳水的趴体,特别刺激,到时候来啊。” “不来。”陆衍打了个哈欠:“工作压力太大,愁着呢。” 乔瑾:“……” 骆勾臣也不打球了,搂着女伴坐到边上,叹道:“你不来,那些妞都哭丧着脸,特没劲。” 陆衍呵了一声,大意就是关我屁事。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都是从小一块儿鬼混的公子哥,哪个家里不是堆着金山银山,通常去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只是最近,他们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陆衍遂不及防接了棒,出来的次数都少了。 这简直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乔瑾的眼里带上了点痛彻心扉的意思,恶心巴巴地掐着嗓子:“不要嘛,陆少,你可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怎么能淡出群众们的视线?” 一旁的妞们笑得花枝乱颤。 陆衍凉凉地看他一眼:“说得也有道理,高中那会儿你初恋就跟我表白了不下十次,不过我恋着和你的几分父子情谊,都给拒了。” 乔瑾哑口无言,骆勾臣一口威士忌正含在嘴里,实在没忍住,在空中喷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陆衍起身利落避开,挑眉道:“我明早八点还有个视频会。” 言下之意,有屁话赶紧说,没屁事赶紧滚。 骆勾臣还真不信邪了,花样最多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就转性了,可能吗?他让几个妞都出去,狐疑道:“你该不是被你们家老头子逼得失心疯了吧?” 陆衍扯了下唇,没说话。 乔瑾眯起眼:“我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狗屁的真命天女,然后准备和我们分道扬镳。”他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已经脑补出一段纯情少女和豪门公子哥的狗血剧情。 这回人倒是回话了,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命天女还没出生呢。” 骆勾臣举起三指:“我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副部长,现在代表我们部长发言——我,陆衍,就算受情伤,被背叛,从陆氏控股七十六层跳下去,当场暴毙,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片森林!”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乔瑾乐疯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陆衍也忍不住笑起来,从后边给了骆勾臣一脚。 说话间,外头又有服务生送酒水进来。 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脸上都是青涩,瞥到陆少爷的第一眼就红了脸,弯腰放下托盘,给他们开酒。 乔瑾等人早就见怪不怪。陆衍也没什么反应,他手头刚巧有个电话进来,瞥了眼号码,没在通讯录里,不过依然有点熟悉。 那服务生一直在偷看他,没注意酒杯满了,多出来的液体不巧全滴在了屏幕上。 陆衍皱了下眉,没打算再碰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紧张,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帮忙擦,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键。 很快传来女孩子的嗓音:【喂!!!】 声音很有辨识度,明明是甜腻娇软的音色,却偏偏带着一点天生的沙哑,跟小野猫似的,听在耳里,挠心挠肺。 服务生无意窥听客人隐私,匆匆溜了。反倒是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电话还在继续,对方语速挺快,夹枪带棍: 【你的八千块我收到了,不过这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看病用吧,说句实在话,你活太差了,建议去男科医院诊治一下。】 一口气说完,一口气挂断,全程没给人反击辩驳的操作空间。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衍,也懵了。 乔瑾和骆勾臣沉默五秒,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狂笑,跟神经病人似的,一个上半身趴在台球桌上哐哐哐地拍桌,另一个从沙发上滚到了地面。 陆衍冷眼看着,找到通话界面,回拨了过去。 无奈对方直接关机了。 乔瑾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衍哥,原来这就是你最近无心嗨皮的原因吗?”语罢,他走到沙发边上,继续落井下石:“骆少,有认识的男科医生吗?给我们阿衍介绍一下。” 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滚你的,老子怎么会认识!” 陆衍黑漆漆的眼褪去了往日里的轻狂,取而代之结了层薄冰,阴沉着脸道:“笑够没?笑够就给老子闭嘴。” 两人这才止住奚落,毕竟一帮子人里头,一直是以陆少爷马首是瞻的,既然他摆明了不愿多提,那就更应该识趣点。 三人又聊了会,转战去了一楼的酒廊。 这地儿是会员制,装修和消费成正比,说通俗点,也就是装逼圣地。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精心装扮过,猎艳也好,探寻真爱也罢,看对眼的概率太高了。 乔瑾几乎是一坐下眼睛就自动开启了雷达扫描模式,几秒种后就找到了全场最娇艳夺目的那朵花,故作风雅地叹道:“竟有如斯美人!” 陆衍顺着他的视线随意眺过去,吧台另一侧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得格格不入,卫衣牛仔裤,可那张脸确实有资本能得乔瑾这一句赞。 不是妖艳,也不是纯情,是恰到好处的空灵古典,气质太特别了,如缥缈峰上的白雾,又如碧波山涧里的一捧清泉,她捧着一杯果汁,心无旁骛地坐在高脚凳上喝饮料,殊不知这般姿态更引得男人们跃跃欲试。 饶是花丛里打滚的骆勾臣,喉结都滚了滚:“乖乖,仙女啊。” 陆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就那样吧。” “这他妈叫就那样?”乔瑾摇摇头:“衍哥你这波逼装得过分了吧,要不你过去给我们上一堂搭讪技巧课?” 骆勾臣晃了晃酒杯,无奈道:“算了吧,他这辈子应该没主动搭讪过一次,反正随便笑一笑,小妞们的七魂六魄就全飞了。” 不过今晚确实特殊,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搞得面子挂不住,亦或是别的什么理由,陆少爷破天荒点了头:“行吧。” 另一边,梁挽早就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她心情不佳,刚打电话教训了那个拿钱羞辱她的混蛋,左晓棠临时肚子痛又去洗手间方便了,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她被酒廊里这些肤浅的男人搞得心浮气躁,转头正想瞪回去。 突然,某张漂亮面孔引入眼帘。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内勾外挑,睫毛比女孩子更长一些,灯光落在眸中,似整片星辉都缩影到里头,温柔到足以溺毙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 是她做鬼都不会放过的那个臭屁自恋孔雀男。 梁挽眼睛都忘了眨,心想,老天爷还真不错,枪上膛了,正愁子弹没地方射呢。 陆衍笑了,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得不说这幅样子还挺取悦他的,他侧身靠着吧台,勾唇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台词一出,不远处的乔瑾抖了抖:“衍哥什么鬼,那么烂的话都说得出口?土到惨不忍睹。” 骆勾臣耸耸肩:“无所谓了,他那种长相,就算背三字经,姑娘也会点头的。” “这倒也是。” 两个人都挺乐观的。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陆衍见搭讪对象没反应,耐着性子又问了遍:“有没有……”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外表看起来清冷优雅的小仙女打断了,语气相当暴躁: “滚,你没有。” 真能装逼啊。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听到移门声,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在她身侧坐下,果断夺过她的手机,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翻出粉饼盒和湿巾,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还在乎皮囊干嘛,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磨了磨牙,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包厢门再度被拉开,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47.好久不见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瞬间就炸了,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 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 这是太太的意思, 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 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 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 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 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 狠命抖了抖, 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 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 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 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 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只是那个女人……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雕栏铁门分立两侧,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她撑着脸,咯咯咯地笑,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48.宁雅芙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 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 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 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 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 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 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 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 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 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 你怎么在我房间, 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 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 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门廊处一片光洁,行李箱呢? 矮柜上的餐盘和刀具七零八落,她没叫过餐呀! 还有昨天下楼前明明泡过一次澡,眼下浴缸里的花瓣怎么还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这绝逼不是她的房间。 梁挽冷汗都出来了,捧着脑袋仔细回忆,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在行政酒廊里的零星片段,至于后头的事儿,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她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此时此刻连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了,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子一直在尖嚷,嗓音异常熟悉,挺像左晓棠的。 她听了片刻,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把客房部的人都叫上来了,以为你想不开死在房间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他妈去哪了?” 梁挽被吼得头晕目眩,把话筒拿远了点,弱弱地道:“我给你开门。” 匆匆裹了件浴袍,她把脑袋探了出去。 几个酒店的员工和左晓棠正杵在她原来房间的门廊处,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 梁挽故作轻松:“你们找我呢?我没事,挺好的。” 左晓棠没吭声,先是诧异地扫了眼房号,随即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飞快转过身给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赔了不是,而后走至好友面前。 梁挽退开,让她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 左晓棠阴森森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走错房,和人一夜情了。” “我不确定,我喝断片了。”梁挽瘫在沙发上,抱枕盖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暴自弃地躺了三分钟,她听到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 “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左晓棠没好气地翻着垃圾桶,又在床下仔细搜了一遍,叹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他没做安全措施;二、他做了措施,把用过的套带走了,你选哪种?” 梁挽猛地坐起:“我选择死亡。”语罢,她怒目相视:“目前也没证据判断我一血没了啊?” 左晓棠摇摇头,一把抽掉了床榻上的被子。 雪白床单角落,两三朵红梅,悄然绽放。 “节哀。” 梁挽面色惨白如纸,无限懊恼泉涌似地挤进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把最宝贵的第一次弄丢了。 “我全程都没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气,狠心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左晓棠恶狠狠地瞪她:“打,再用力点,叫你学人喝酒消愁!” 梁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连初夜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小说里描述那撕裂般的痛楚,我都没体验过……” “还有机会。” “啊?” 左晓棠捡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夹在指尖甩了甩:“这位郎君有点意思,吃了不跑,还留了号码。” 便签上除了十三位阿拉伯数字,还有一行字: 【有事可以找我。】 字迹清隽有力,只是每一个字的第一笔都相当浓重,看得出他写的时候下了极大的决心。 梁挽懵了,找他干嘛?找他负责?开玩笑吧。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种可能性,走到洗手间后,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男士手表,暗蓝宝石镜面,星空刻盘,每一种光线下都呈现不同的色泽。 她看过这个牌子,听闻只做定制,奢华又小众。连她母亲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足以体现它的价格有多不友好。 是那个人落下的吗? 她拿着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 同一天的傍晚,临城cbd最高的那栋楼,顶层办公室,年轻的男人对着落地窗,语调波澜不惊:“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定在几点?” 范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陆总,那边刚给我来了电话,说要取消。” “取消?”他转过身,轻笑了声:“这帮人还真有意思,上周越洋电话打了好几通非要谈并购,眼下又不想合作了。” 范尼没有顺着往下接,反而诧异道:“您的脸……” 对方秀气的下颔处多了几道抓痕,浅红色,不算明显,但依旧有些突兀。 范特助不敢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机会:“公司后勤那边备着药,晚点我给您去拿。” 陆衍有些出神,他早上从老宅醒来后就这样了,王妈和几个佣人说他半夜三更昏倒在家门口,手心被什么东西划开了,还渗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人暗算了。 真是活见鬼。 他心底复杂,面上倒是半分不显,还是那副云清风淡的贵公子做派,“不忙,你先说说美国那边。” 范尼欲言又止:“陆总,本来这个会安排在前天,后来那什么,我们有两天没联系上您……” 陆衍漫不经心把玩着钢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清楚。” 范尼咬牙:“您突然失踪了两天,我们也找不到您去哪儿了,算是放了那边鸽子,现在他们认为我们有意拖延并购进度。” 他一鼓作气说完,发现boss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什么时候失踪过?”陆少爷很无奈,轻叹了声:“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忙完这阵子,好好放个假。” 范尼:“……”妈的,早知道就不说实情了。 接下来,他不敢再挑战禁忌话题,匆匆汇报完明日行程安排后,就准备离开。 门关上之前,陆衍喊住了他:“对了,你看到我手表去哪了吗?” 范尼仔细回忆了下,认真道:“最近常戴的那块吗?好像没见过到。” “算了,你先去忙吧。”陆衍摆摆手,有些头疼,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家里老头子送的那块,估计等对方回国后又是一顿念。 49.铁石心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黑夜容易滋生罪恶。 软玉温香在怀, 正常男人都会心猿意马,可这一位却是个例外,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没保持多久,梁挽就感觉后颈被人捏住了,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她想反抗,可对方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架着她起来, 就跟拉沙袋似的, 将她往门边拖。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胃里翻江倒海, 难受地一塌糊涂, 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 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 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 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 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 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 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 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门廊处一片光洁,行李箱呢? 矮柜上的餐盘和刀具七零八落,她没叫过餐呀! 还有昨天下楼前明明泡过一次澡,眼下浴缸里的花瓣怎么还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这绝逼不是她的房间。 梁挽冷汗都出来了,捧着脑袋仔细回忆,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在行政酒廊里的零星片段,至于后头的事儿,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她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此时此刻连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了,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子一直在尖嚷,嗓音异常熟悉,挺像左晓棠的。 她听了片刻,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把客房部的人都叫上来了,以为你想不开死在房间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他妈去哪了?” 梁挽被吼得头晕目眩,把话筒拿远了点,弱弱地道:“我给你开门。” 匆匆裹了件浴袍,她把脑袋探了出去。 几个酒店的员工和左晓棠正杵在她原来房间的门廊处,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 梁挽故作轻松:“你们找我呢?我没事,挺好的。” 左晓棠没吭声,先是诧异地扫了眼房号,随即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飞快转过身给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赔了不是,而后走至好友面前。 梁挽退开,让她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 左晓棠阴森森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走错房,和人一夜情了。” “我不确定,我喝断片了。”梁挽瘫在沙发上,抱枕盖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暴自弃地躺了三分钟,她听到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 “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左晓棠没好气地翻着垃圾桶,又在床下仔细搜了一遍,叹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他没做安全措施;二、他做了措施,把用过的套带走了,你选哪种?” 梁挽猛地坐起:“我选择死亡。”语罢,她怒目相视:“目前也没证据判断我一血没了啊?” 左晓棠摇摇头,一把抽掉了床榻上的被子。 雪白床单角落,两三朵红梅,悄然绽放。 “节哀。” 梁挽面色惨白如纸,无限懊恼泉涌似地挤进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把最宝贵的第一次弄丢了。 “我全程都没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气,狠心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左晓棠恶狠狠地瞪她:“打,再用力点,叫你学人喝酒消愁!” 梁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连初夜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小说里描述那撕裂般的痛楚,我都没体验过……” “还有机会。” “啊?” 左晓棠捡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夹在指尖甩了甩:“这位郎君有点意思,吃了不跑,还留了号码。” 便签上除了十三位阿拉伯数字,还有一行字: 【有事可以找我。】 字迹清隽有力,只是每一个字的第一笔都相当浓重,看得出他写的时候下了极大的决心。 梁挽懵了,找他干嘛?找他负责?开玩笑吧。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种可能性,走到洗手间后,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男士手表,暗蓝宝石镜面,星空刻盘,每一种光线下都呈现不同的色泽。 她看过这个牌子,听闻只做定制,奢华又小众。连她母亲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足以体现它的价格有多不友好。 是那个人落下的吗? 她拿着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 同一天的傍晚,临城cbd最高的那栋楼,顶层办公室,年轻的男人对着落地窗,语调波澜不惊:“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定在几点?” 范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陆总,那边刚给我来了电话,说要取消。” “取消?”他转过身,轻笑了声:“这帮人还真有意思,上周越洋电话打了好几通非要谈并购,眼下又不想合作了。” 范尼没有顺着往下接,反而诧异道:“您的脸……” 对方秀气的下颔处多了几道抓痕,浅红色,不算明显,但依旧有些突兀。 范特助不敢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机会:“公司后勤那边备着药,晚点我给您去拿。” 陆衍有些出神,他早上从老宅醒来后就这样了,王妈和几个佣人说他半夜三更昏倒在家门口,手心被什么东西划开了,还渗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人暗算了。 真是活见鬼。 50.哥哥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c市机场,夜晚19:17分。 梁挽现在有点暴躁, 内心像是憋了一团火, 被她的理智强行覆盖在薄薄的冰层之下, 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喷涌而出。 她深吸了口气,对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里头的少女明眸皓齿,依旧是赏心悦目的美丽,可眼角的红晕泄露出些许泪水洗涤后的痕迹。 这种软弱实在刺眼。 她撇了下唇, 翻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 用遮瑕膏在关键处盖了一层,而后细细勾勒完上挑的眼线。效果显而易见, 原本略带古典气质的长相当即转化为张牙舞爪的美丽。 隔壁有个在挤洗手液的小女生一直在偷看她,梁挽转过头,冲她挑了下眉。 小姑娘脸红,结结巴巴:“你、你好漂亮。” 是真的好看,不分雌雄对象无差别攻击的那种惊艳,叫人莫名其妙口干舌燥。 梁挽个子高, 微微弯下腰揉了下小姑娘的双马尾, 臭屁地笑:“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广播里提醒前往l市的航班开始登机, 她抓过大理石台面上的小包, 重新戴上那副能挡住半张脸的黑超墨镜, 加快步子朝外走。 因为着急从纽约回来, 直达航班售罄,她在国内c市转机回家,无奈经济舱也满了,她不得已买了贵出两倍的公务舱。三个小时的短途航程,相对这机票价格有些不值,唯一好处就是能在飞机上喝点酒精饮料。 她五岁学习芭蕾,高中毕业后进了国内最好的舞蹈院校,每日上课之前的惯例就是上秤测体重,超标一斤都要被老师骂到狗血淋头。 作为这一届最好的舞者,梁挽长期低碳水高蛋白饮食,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在被窝里吃点零食,继而被愧疚心折磨得睡不着,大半夜去操场挥汗如雨十公里。 在保持身材这件事上她对自己一向很严苛,然而今天当空姐询问是否需要喝点什么时,梁挽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红酒。 晃着高脚杯里的暗红液体,她垂下眼睫,心想—— 去他妈的,老娘今日一醉解千愁吧。 无视周遭的诧异眼神,她以喝可乐的方式一口气干掉了三杯,随后歪在座椅上。身体面对酒精相当诚实,意识没多久开始涣散,这种飘飘然的晕眩感叫人无从抵抗,她没怎么挣扎就陷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梦中乐声悠扬,她一身黑色纱裙,单足立地,伴着黑天鹅的背景曲,三十二圈挥鞭转一气呵成。谢幕时排山倒海的掌声和bravo,她这辈子没有这样满足过。 abt的首席舞者微笑着替她加冕,她弯下腰,闭上眼,想要感受这荣耀的一刻。 熟料花冠落在头顶的刹那,舞台动了一下,遂不及防从中间向两侧裂开,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失重感和下坠的滋味令人惊慌失措。 耳边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响,随后是重重的一震。 梁挽费劲地喘了口气,瞬间惊醒! 外头狂风暴雨,水雾漫天遍地,机舱窗户全被遮挡了。飞机刚刚落地,正在滑行中,看来是降落的几分钟太过刺激,邻座们都在鼓掌,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庆幸。 她没反应过来,半睁着眼,还有点晕晕乎乎。 前面发迹线堪忧的精英男子扭过头来,冲她比了比大拇指:“妹子真行啊,大心脏,我们都快吓尿了你还睡着在说梦话呢。” 梁挽:“……” 她是真没什么感觉,只恨太早落地,让那梦中的美妙场景不能再持续得久一点。 虚幻里有多满足,此刻就有多失落。 梁挽皱着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压着邪火,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下了飞机,到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犹豫半刻,她按下电源键,中国移动的字眼很快跳出来。 随后是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醒,号码是同一个,来自她那掌控欲十足的母亲。不但如此,微信提示也连绵不断。 梁挽拉着行李箱,边走边翻: 【你们老师说你提早回国了?】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甄选失败,后台和人撒泼打架,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最后以三个感叹号收尾。 联想到对方那张冷冰冰的芙蓉面上有可能出现的气急败坏表情,梁挽笑出声来,而后勾着唇把母亲的头像拖到了黑名单。 到了接机口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红色小奥迪已经在等她了。 左晓棠一脸不爽地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来:“你爹我加班到一半偷跑出来接你,知道风险多大吗?” “儿子接爸爸,不是天经地义?”梁挽挑了下眉,单手拎着行李,轻轻松松放到后备箱,随后跳上车,淡然道:“请你吃大餐,你带路。” 十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了l市最好的超五星酒店,五层有米其林二星的【渔火】,以手作寿司和空运的新鲜生鱼片闻名,当然,价格也和味蕾的享受成正比,贵得惊人。 梁挽进了日式包厢,把风衣外套交给侍者,盯着同伴的眼神意味深长:“你还挺会选啊。人均一千五的地儿,换一趟专车接机,我亏大发了。” 左晓棠假装没听见,低头异常迅速地翻着菜单,而后报给跪在榻榻米上的服务生,点到一半又扭过头来:“挽挽,让他们后厨给你弄个不加酱汁的蔬菜沙拉?” “今天不吃草。”梁挽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要两壶清酒。” 左晓棠愣了半刻,还是依言点了酒水。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时值深秋,酒特地温了才端上来,梁挽自斟自饮了一杯,慢悠悠举着樱花纹路的小瓷杯转了转,轻笑:“比飞机上那破红酒好喝多了。” “你今天什么情况啊?”左晓棠有点慌。 滴酒不沾的人突然破戒,而且听这语气已经是今天第二顿了。 这还得了! 饶是神经大条如左晓棠,也察觉出问题了。 “挽挽。” “恩?”应答间,第二杯也下肚了。 左晓棠眉心一跳,按住她要倒第三杯的手,急道:“不是,你别一个人喝闷酒啊,有事和我说。” 梁挽也没甩开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酒瓶子,一声不吭。 须臾,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多了一滴水,而后迅速聚集成一小滩,滴滴答答的,大有汇聚成小溪流的气势。 左晓棠惊了,认识梁挽十年,很多印象都刻在了骨子里,她这位初中同桌家境好,性子野,一直活得恣意又任性,外表堪称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脾气却是real耿直。 比如高考前因为被暗恋她的学弟尾随了一个月烦不胜烦,暴打了对方一顿送他进了急诊,又比如年级测验被班主任冤枉考试作弊,当其面撕毁了卷子跑到校长办公室静坐抗议。 诸如此类的事儿太多了。 总之,是位表里不一的狠角色。 而如今,这位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竟然当着她的面哭了,这等杀伤力可比平日里经常嘤嘤嘤的软妹大多了。 左晓棠心都碎了,猜测了几个可能性,放柔了语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没说完,红着眼睛的大美人儿抬起头来,脸上明晃晃写着【疯了吗】【这辈子不可能有男人敢让我失恋】【赶紧收起你的蠢念头】。 左晓棠的同情心瞬间烟消云散,干笑了声:“莫非你要被迫家族联姻了?” “别猜了。”梁挽支着额头,叹了一声:“我没能入选舞团。” 她输得一败涂地,失去了进修的名额,失去了在世界舞台上巡回演出的机会,也失去了日夜奋斗的源动力。 左晓棠张大嘴,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原本想要插科打诨故作轻松的话彻底烂在了肚子里。至此她没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坐到了好友同一侧,替对方满上了一杯酒。 “挽挽,什么都别说了,一醉方休。” 接下来的时间,左晓棠化身丫鬟,服侍得面面俱到,布菜倒酒,只差没喂到大小姐的嘴里了。 梁挽在多年老友面前,什么偶像包袱都放下了,一边任由眼泪肆虐,一边酌着琼酿。等到一壶清酒下肚,该哭该发泄的都散出来后,整个人又飘飘然起来。 怪不得有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人诚不欺我也。 她甚至能暂时抛开那些阴暗的画面,听左晓棠三八她们集团公司里的八卦新闻,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开心。 唯一败兴的是左铁公鸡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某个微信群疯狂爱特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破事儿。 梁挽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群名,差点没呕出来。 【加班使我快乐,我爱工作】 左晓棠微微一笑:“其实这是个水群,里头全是我司的优质未婚女青年,用来交流资源的。” 梁挽听着未婚二字,几乎是秒懂,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 通常来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群里成员九位,足够拍一部宫廷大片了。而此刻能让她们如此亢奋的原因,竟然只是一段区区八秒钟的短视频。 封面的缩略图是某位男性脖子以下的侧影,穿着一身西装,也瞧不出别的花样。 左晓棠点开的时候,还在和梁大美人吹逼,口气很不屑:“一帮花痴。” “是呀,你们公司的妹子也太浮夸了。”梁挽给她面子,屈尊降贵地点了点头。 一秒后,镜头上移到了男人的脸。 两人齐齐闭嘴。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 中文博大精深,但用在他身上,好像又找不到特别贴切的词。 五官当然是无懈可击的精致,长眉星目,挺鼻薄唇。他好像侧过脸在同旁人说话,单手撑在办公桌的玻璃隔断上,下颔的俊秀线条一览无遗,至于那股子漫不经心又勾人的妖孽气质,就连屏幕都挡不住。 51.电影院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气到肾上腺素狂飙, 素质十八连都快到了喉咙口,顾及到周遭服务生的眼神, 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却再没看她一眼, 旋身离开了。待得走至门口, 原本用餐区的几位青年匆匆起身,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头, 像极了帝王身侧的御前侍卫们。 真能装逼啊。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 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听到移门声,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在她身侧坐下,果断夺过她的手机,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 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 翻出粉饼盒和湿巾,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 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 还在乎皮囊干嘛, 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 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磨了磨牙,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包厢门再度被拉开,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上头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梁挽看了一眼左晓棠,对方正拨着刘海,贱兮兮地笑,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谢谢老板。 “行了,别装孙子了,一顿饭,我还请得起。”她很干脆地刷了卡,随即在走到尽头穿上鞋,拉着行李往外走。 一楼灯火通明,旋转门慢悠悠地绕着,落地玻璃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外头冷风瑟瑟呼啸而过,里头却温暖如春乐声轻扬。 梁挽步出酒店,面无表情地站在廊架下。深秋的寒意一点面子都不给,绵延不绝往她脸和脖颈处袭来。 她突然就有些恹恹,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滋生。垂眸按亮手机,莹白光晕映出几个字,十一月十五日,周六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 梁挽顶了顶腮帮子,烦躁地抓了下头皮,低声道:“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话音刚落,行李箱易了主,左晓棠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硬是拽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好友到大堂,直接道:“爸爸请你在这住两天吧,权当是散心了。” 梁挽跟个脱线木偶似的,被她从衣袋里翻了身份证出来,登记完后手心里莫名其妙多了张房卡。 六十八层的观景套房,貌似一晚能抵左某人大半个月实习工资。 梁挽惊了:“棠总,没发烧吧?” 左晓棠忍住心痛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现在不能多说话,怕哭出声来,你安心住着,别逼逼了。”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日,我的加班图纸还没画完,撤了,明天忙完来陪你。” 她像一阵旋风,裹着毛呢外套风风火火走了,临到门口,没跟上旋转门的幅度,刹车不急差点摔个狗吃屎。 梁挽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以后只觉脑海里的那处阴霾散开了些,她上了直达电梯,刷开门的刹那,柳暗花明。 大雨初霁,浓云散去。外挑的露台结构,没有遮挡住任何风景,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满天星辰。落地窗边立了一架白色陶瓷浴缸,四角是复古雕金架,里头铺了殷红的玫瑰花瓣。 仔细想想,房价这么贵也是有点道理。 梁挽没怎么挣扎,顺从内心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擦干后就倒在了床上。可惜睡眠质量欠佳,大概是有心事,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房里厚重的窗帘让她没了时间观念,等到胃部传来灼烧感,逼不得已起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手机消息彻底炸了。 她仰高头,灌了一瓶矿泉水,指尖随意划着,翻到杨秀茹的短信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给老师回个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逼着回到现实的滋味太特么难受了。 梁挽拿冷水敷面冷静了下,换了卫衣牛仔裤,素着一张脸,准备先去自助餐厅填饱肚子再说。 可杨秀茹压根不打算放过她,刚坐下位置,还没来得及取餐盘呢,催促的微信一条比一条急。 梁挽趴在桌子上,脸埋入手臂里,拨了号码,手机贴在耳边。 “老师。” “恩。”杨秀茹的语气听上去不温不火,说出来的话倒是直切主题:“那天在abt的表演后台,你为什么和孟芸打架?” “……” “随团的几个学生都看到你掌掴她,我想知道原因。”顿了顿,杨秀茹又道:“你们平时不是很要好吗?” 这句话可太讽刺了,梁挽低低笑了声:“老师,您问她吧,她心里有数。”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是低叹:“这次你落选了,你室友却选上了,心里有火,闹了口角,我能理解,但是你动手打人的视频传到系主任那里了……” 梁挽靠到椅背上,拔高音:“所以呢?还要我给她道歉?”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我是傻逼才给她道歉。”她赤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没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冷道:“处分我好了,无所谓。” “你怎么这么说话!”杨秀茹也有点动怒,呼吸声加重,停了两秒,率先挂掉了电话。 五点来钟,用餐区还没坐满,梁挽孤零零站在中间,旁边零星几桌客人,看着她的眼神或怜悯,或好奇。 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得像个笑话。 吃饭的心情瞬间湮灭,她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兜,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标注了关键区域,三层是spa,十七层是健身会所,二十八层则是行政酒廊。 行政酒廊,哦,喝酒的地方。 梁挽盯着那个28的数字,缓缓摁了下去。 说来简直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她从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质变成了一个酒鬼,太牛逼了。 吧台后的酒保相当善解人意,把酒单递过去,也没打扰她。 梁挽也不懂鸡尾酒,随便挑了个好听的名字:“麻烦给我一杯龙舌兰日出。” 时值饭点,酒廊里很安静,除了略带忧郁的爵士背景音乐,就只有调酒师晃动果汁和冰块的声音。 她坐在吧台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衬衫黑裤子,垂着眼作沉思状。吊顶上的柔光灯打在侧颜,那睫毛逆天的长,衬着那高挺秀雅的鼻梁,无一处不迷人。 梁挽支着下巴,这张脸越看越熟悉,不就是昨日那自恋的男孔雀吗? 好哇,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没出的那口恶气,睚眦必报的梁大美人儿立刻来劲了,端过鸡尾酒就走了过去。 她现在没化妆,是清纯挂的学生妹,五官不再偏于攻击性强的那种艳丽,再加上初遇时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她有自信,眼下对方绝对分辨不出来。 “嗨。”甜腻腻地打了一声招呼,梁挽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没想到男人压根没抬头,径自看着落在桌上的两部手机,它们都处在丧心病狂的震动模式中,来电络绎不绝。 他缓慢地伸出手,把电话一一按掉,然后一点一点翻着通讯录,找到本机号码后,给另外一个手机拨了出去,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全程慢动作,像是刚复健完的病人。 这人在干嘛啊? 梁挽懵了,甩甩头,指尖探出去,轻轻敲了敲桌面:“先生,我请你喝杯酒吧?” 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他的精神状态很古怪,完全陷在他自己的臆想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梁挽很不愉快,长得好看的人多多少少总是自持矜贵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屁股后面都跟满了追求者,何曾受到过这种怠慢? 同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也太失败了点。 她压着火,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瞥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然比二月冬雪还厉害,简直是彻骨的寒。那双多情慵懒的桃花眼里满是冷冽,五官明明是同一个人,整个人却带着禁欲系的违和感。 梁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的气质全变了,若那日是轻佻散漫的贵公子,今日则成了常人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 “离我远点。” 嗓音也跟冰刀子似的。 说完,他再没看她一眼,收好手机,径自就走了。 留下丢脸丢到西伯利亚的梁挽,忍住要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是状态差,还踢到了这么大一块铁板,梁挽忘了左晓棠嘱咐她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喝酒的忠言,一杯接一杯,喝到酒保怎么都不肯给她调酒了,才停手回房间。 这一层只有vip四套房,分布东南西北,她出了电梯,艰难地分辨了方向,跌跌撞撞走到门前。 可是那门刷了无数遍,怎么都打不开。 她拧着把手,捶着门板,怒道:“连你也和我作对!” 吼完这一声,门倏然开了。 她没控制好身形,直接投入了一个怀抱,因为惯性太猛,她把开门的人压倒了。 一阵兵荒马乱。 矮柜上的托盘倒了,刀叉和餐盘都落在了地摊上。 室内光线朦胧,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醉得厉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看不清下面那位的脸,只听到了男人的闷哼,还有鼻尖若有似无的薄荷味,还挺好闻的。 52.采花贼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和左晓棠打完电话后, 梁挽把所有家当都取了出来,摊在桌子上, 细细清点了一番。 附属卡两张, 别想再刷了, 她母亲言出必行,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 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 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上课都穿练功服,也没怎么血拼,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登了手机银行, 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 密码都显示错误, 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 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 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 这是太太的意思, 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听到移门声,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在她身侧坐下,果断夺过她的手机,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翻出粉饼盒和湿巾,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还在乎皮囊干嘛,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磨了磨牙,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包厢门再度被拉开,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53.温柔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 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 心里那个愧疚呀, 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推了下眼镜:“嗨,我说两位, 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人都来了,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 她点点头, 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星空盘,钻石轮,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伸手就要去拿,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突然就收手了。 他急了:“哎,我说……” 只是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怔在原地, 表情竟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梁挽突然就当着他的面解了口罩卸了兜帽, 黑发如墨玉, 红唇似花瓣, 刹那间,少女容颜如海棠春色,鲜妍绽放。 她眉眼间三分笃定七分了然,轻笑道:“这手表不是你的吧?” 左晓棠惊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你干嘛啊?” 梁挽抬手,直接阻绝了好友的质疑。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要说真和她有过那么一夜,又怎么会半点情绪都不带。 更何况哪怕房间再黑,她是醉了浑然不觉,可他就着月色总该看得清大致轮廓。然而对方眼下这副像是见到陌生人的惊艳神色,摆明了从未见过她。 这时范尼也回过神来,总算意识到了这事儿不对劲。 第一,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这种随机概率太低了。 第二,凭什么她明明没见过失主,又能笃定手表不是他的。 范特助跟了陆少爷两个月,各种痴缠女子万般矫情手段都见识过,当下就决定快刀斩乱麻。 “确实是有人托我过来的。”他笑容淡了些:“难道非要他本人才能归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报出表上的特殊序码,用来证明。” 梁挽突然就有些恹恹,本不本人就算了吧,她也没想怎么着。 手表重新放回桌面,她努了努下巴:“你带走吧。” 还挺识时务的。范尼也不在推脱,站起身来,取过手表,微微欠身,从羽绒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轻轻推过来,意味不言而喻。 左晓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骂了一句。 梁挽扣在杯沿的手指都在抖,因为震惊和气恼,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强压着火道:“什么意思?” 范尼觉得挺莫名其妙,无论背后有什么曲折故事,拾金不昧总得感谢一下。 他镇定道:“一点辛苦费。”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暗示道:“虽说表落到您手上也是缘分,不过……人有时候平常心一些反倒活得更洒脱,对吗?” 对你妹啊!!! 梁挽牙关都在咯咯响,如果身体可以储存怒气值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快爆体而亡了。 范尼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闪人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左晓棠,悄悄看了眼隔壁的好友。对方已经垂下了眼,正在将盘子里的甜点大卸八块,餐刀很钝,她却像是爱上了这种凌迟食物的快感,反复在柔软的松饼上切割。 左晓棠毛骨悚然:“挽挽……” 梁挽微笑,轻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把他留下的钱一张张塞到他嘴里,再打爆他的狗头,逼他咽下去。 ……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还真有神灵。 此刻,陆衍一万年不感冒的人突然就鼻子痒痒,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动静,会所里一帮公子哥都看了过来。 乔瑾正俯下身子打台球呢,回过头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情况啊,衍哥,被谁掏空了身子骨呢,这么虚。” “估计是被你这孙子气到了,我们陆少早就改邪归正,大晚上在家族企业奋斗呢,你非把人叫来。”骆勾臣搭腔,一边还不忘从背后贴着女伴,手把手教其摆撞球姿势。 只有陆衍孤家寡人一个陷在软皮沙发里,眼皮半掩着,也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了几个字【真几把无聊】。 乔瑾把杆子抛给其他人,走过去给大佬递了支烟,轻笑道:“下个月我准备弄个高空跳水的趴体,特别刺激,到时候来啊。” “不来。”陆衍打了个哈欠:“工作压力太大,愁着呢。” 乔瑾:“……” 骆勾臣也不打球了,搂着女伴坐到边上,叹道:“你不来,那些妞都哭丧着脸,特没劲。” 陆衍呵了一声,大意就是关我屁事。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都是从小一块儿鬼混的公子哥,哪个家里不是堆着金山银山,通常去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只是最近,他们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陆衍遂不及防接了棒,出来的次数都少了。 这简直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乔瑾的眼里带上了点痛彻心扉的意思,恶心巴巴地掐着嗓子:“不要嘛,陆少,你可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怎么能淡出群众们的视线?” 一旁的妞们笑得花枝乱颤。 陆衍凉凉地看他一眼:“说得也有道理,高中那会儿你初恋就跟我表白了不下十次,不过我恋着和你的几分父子情谊,都给拒了。” 乔瑾哑口无言,骆勾臣一口威士忌正含在嘴里,实在没忍住,在空中喷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陆衍起身利落避开,挑眉道:“我明早八点还有个视频会。” 言下之意,有屁话赶紧说,没屁事赶紧滚。 骆勾臣还真不信邪了,花样最多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就转性了,可能吗?他让几个妞都出去,狐疑道:“你该不是被你们家老头子逼得失心疯了吧?” 陆衍扯了下唇,没说话。 乔瑾眯起眼:“我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狗屁的真命天女,然后准备和我们分道扬镳。”他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已经脑补出一段纯情少女和豪门公子哥的狗血剧情。 这回人倒是回话了,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命天女还没出生呢。” 骆勾臣举起三指:“我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副部长,现在代表我们部长发言——我,陆衍,就算受情伤,被背叛,从陆氏控股七十六层跳下去,当场暴毙,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片森林!”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乔瑾乐疯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陆衍也忍不住笑起来,从后边给了骆勾臣一脚。 说话间,外头又有服务生送酒水进来。 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脸上都是青涩,瞥到陆少爷的第一眼就红了脸,弯腰放下托盘,给他们开酒。 乔瑾等人早就见怪不怪。陆衍也没什么反应,他手头刚巧有个电话进来,瞥了眼号码,没在通讯录里,不过依然有点熟悉。 那服务生一直在偷看他,没注意酒杯满了,多出来的液体不巧全滴在了屏幕上。 陆衍皱了下眉,没打算再碰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紧张,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帮忙擦,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键。 很快传来女孩子的嗓音:【喂!!!】 声音很有辨识度,明明是甜腻娇软的音色,却偏偏带着一点天生的沙哑,跟小野猫似的,听在耳里,挠心挠肺。 服务生无意窥听客人隐私,匆匆溜了。反倒是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电话还在继续,对方语速挺快,夹枪带棍: 【你的八千块我收到了,不过这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看病用吧,说句实在话,你活太差了,建议去男科医院诊治一下。】 一口气说完,一口气挂断,全程没给人反击辩驳的操作空间。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衍,也懵了。 乔瑾和骆勾臣沉默五秒,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狂笑,跟神经病人似的,一个上半身趴在台球桌上哐哐哐地拍桌,另一个从沙发上滚到了地面。 陆衍冷眼看着,找到通话界面,回拨了过去。 无奈对方直接关机了。 乔瑾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衍哥,原来这就是你最近无心嗨皮的原因吗?”语罢,他走到沙发边上,继续落井下石:“骆少,有认识的男科医生吗?给我们阿衍介绍一下。” 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滚你的,老子怎么会认识!” 陆衍黑漆漆的眼褪去了往日里的轻狂,取而代之结了层薄冰,阴沉着脸道:“笑够没?笑够就给老子闭嘴。” 两人这才止住奚落,毕竟一帮子人里头,一直是以陆少爷马首是瞻的,既然他摆明了不愿多提,那就更应该识趣点。 三人又聊了会,转战去了一楼的酒廊。 这地儿是会员制,装修和消费成正比,说通俗点,也就是装逼圣地。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精心装扮过,猎艳也好,探寻真爱也罢,看对眼的概率太高了。 乔瑾几乎是一坐下眼睛就自动开启了雷达扫描模式,几秒种后就找到了全场最娇艳夺目的那朵花,故作风雅地叹道:“竟有如斯美人!” 陆衍顺着他的视线随意眺过去,吧台另一侧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得格格不入,卫衣牛仔裤,可那张脸确实有资本能得乔瑾这一句赞。 不是妖艳,也不是纯情,是恰到好处的空灵古典,气质太特别了,如缥缈峰上的白雾,又如碧波山涧里的一捧清泉,她捧着一杯果汁,心无旁骛地坐在高脚凳上喝饮料,殊不知这般姿态更引得男人们跃跃欲试。 饶是花丛里打滚的骆勾臣,喉结都滚了滚:“乖乖,仙女啊。” 陆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就那样吧。” “这他妈叫就那样?”乔瑾摇摇头:“衍哥你这波逼装得过分了吧,要不你过去给我们上一堂搭讪技巧课?” 骆勾臣晃了晃酒杯,无奈道:“算了吧,他这辈子应该没主动搭讪过一次,反正随便笑一笑,小妞们的七魂六魄就全飞了。” 不过今晚确实特殊,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搞得面子挂不住,亦或是别的什么理由,陆少爷破天荒点了头:“行吧。” 另一边,梁挽早就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她心情不佳,刚打电话教训了那个拿钱羞辱她的混蛋,左晓棠临时肚子痛又去洗手间方便了,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她被酒廊里这些肤浅的男人搞得心浮气躁,转头正想瞪回去。 突然,某张漂亮面孔引入眼帘。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内勾外挑,睫毛比女孩子更长一些,灯光落在眸中,似整片星辉都缩影到里头,温柔到足以溺毙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 54.春心萌动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最可恶的是, 陆氏控股迟迟没有给她面试的电话, 她问了左晓棠一百遍,对方抓狂地表示,简历绝对过了初审,应该都在人事总监那里, 再等等吧。 可是再等就要饿死了! 梁挽不得不厚着脸皮去了学校的勤工俭学补助处, 询问是否有合适她的岗位,然后在值班老师诧异的目光和竞争者愤慨的眼神中默默退了出来。 谁让她有个同校音乐系毕业又在全球办巡回演奏会转了个盆满钵满的母亲呢? 没有人会相信, 戈婉茹的女儿竟然需要打工来维持生计。 其实梁挽还有一条后路, 她前几天收到了池明朗的消息, 大概也是听说了她母亲下的格杀令后特地来询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助。 但她和这位继父的交情实在少得可怜,而且过去在家经常同他儿子闹得水火不容,想了想无功不受禄,也只能摇摇头婉拒了。 梁挽从没有一天想过,她会落魄至斯, 而平时颇为自傲的美丽外表并没有在找兼职这件事上为她带来多少好处,反而一直在扯后腿。 去超市应聘人家怀疑她是来捣乱的,去西餐厅端盘子, 领班说她不适合。至于洗碗清洁什么的,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更为难了。 兴许母亲早就料到了她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撑后会有如此下场, 才那么狠绝地断了她所有后路, 估计是笃定了她撑不过十天。 梁挽绝望了, 周四这一天上完课后, 就自发去操场狂奔了八公里,最近祝殷歌额外开恩,允许她只跑二十圈,不过等到结束后,依旧是连内衣都汗湿的狼狈状态。 白娴坐在跑道内侧的草坪上,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担心道:“又没限定时间,干嘛跑那么疯啊?” 还不是因为没钱惹的祸。梁挽烦透了,不过她不想把这种暴躁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温柔少女,于是只能笑笑:“早点结束,早点回寝室休息嘛。” 闻言白娴垮下肩膀,半是遗憾半是撒娇地道:“啊,我还想叫你陪我去z大的。” z大就在隔壁,邻了一公里路,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校区有些老旧,外头看起来不太显眼,不过里头可全是来自五湖四海各个省的高考状元,知识面能甩他们学校的一条街。 梁挽那便宜继兄池瑜就在z大的物理系,故此,她对这所百年名校,并无任何探究的欲.望。 “你去那干嘛呀?” 白娴面上划过羞涩,有些不自然地道:“我有朋友在那里念书,她说今天有联谊,叫我也去看看。” 看来是春心萌动了。 梁挽了然:“你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毕竟……”她相当臭屁地甩了甩头发:“我去了还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怎么那么不要脸啊?!”白娴笑着扑过来打她。 两个女孩子闹成一团。 后来梁挽实在受不了自个儿身上的汗味,三催四请地把白娴送走了,后者一步三回头:“你真不和我一起啊?我听说z大的池相思可能也会出席呢。” 池相思是池瑜的外号,据说女学生们见了他,无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自此堕入情网,害上相思病。 梁挽当初听到这段颇有渊源的故事时,差点没吐出来,她高中和他干的架都不止一百次了,此人表里不如一,品性之恶劣,实在罄竹难书。 她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长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 “什么池相思池黄豆,我没听过,你小心点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你就是不开窍,白瞎了这张脸。”白娴嘻嘻笑着,跑远了。 梁挽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哟,荡漾起来可真了不得,她把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踱步回了寝室。 洗完澡后她盘腿跃上桌,老僧入定一般,思考了许久,而后一蹦而起,从书桌下的矮柜处捧出一个牛皮袋。 袋子里装着鼓鼓囊囊的八千块现金,以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还有那位一夜情对象的笔迹,上书【有事可以找我】,以及十一位数字。 这个号码她在会所的时候已经拨过,并且强烈痛骂了他花钱羞辱她一血的败人品事迹。 至于这钱,她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过心里那关,又藏了起来。不能花啊,花了可就真变成卖身钱了。 难道她只值八千块??? 一想到血压都高了,梁挽咬着牙,指腹恶狠狠在桌面上刨了刨,决定有生之年要是想起来这小王八蛋长什么样,她就追杀到天涯海角去,拿着这些百元大钞,一张张叫他吃下去。 梦想很美好,现实却相当骨感。 梁挽叹了声气,爬到床上躺好,再度进入睡前【如何挣钱】的冥想中。 手机被她放在枕头边上,突然短促地震了一下。 她侧过身,手指划开屏幕,看清消息后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 信息不长,就短短几个字——【我想长租,能先看下你的车?】 这时候还打什么字啊,梁挽赶紧拨了电话过去,可惜被对方掐掉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点,于是耐着性子回道:【可以,什么时候看?】 【现在。】 没想到客户比她还心急,梁挽看了下时间,距离熄灯还有两小时,于是换了身加绒的运动套装就出门了。 为了方便,两人约在了南校区的花坛边上,隔壁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这晚天色很美,幽深的夜遍布着璀璨星辰,看得人心情都好了几分。不过等梁挽看清那位倚在苗圃栏杆边上的少年后,瞬间就多云转暴雨了。 她几乎是扭头就走,后头的人追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腕。她直接一个后回旋踢,脚腕被对方冰凉的手背挡了一下,再换另一只腿攻他下盘,可惜没成功。 两人过了三招,分开,站定。 空气里仿佛响起古老又肃穆的背景音乐。 梁挽盯着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孔,他的五官秀雅精致,气质淡然,如高山上最圣洁的那抹皑皑白雪,可惜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姓池的你太贱了吧?” 池瑜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拍掉手背上的泥,淡淡道:“我看了帖子,就知道是你。” 梁挽以为找到大买卖的喜悦如烧红的烙铁被浇了一桶冰水,彻底熄灭了,她很恼怒:“所以呢,你特地来耍我的?” 他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取了一张卡,递过去。 梁挽没接,冷道:“你什么意思?” 池瑜的漂亮脸孔在路灯映衬下愈加迷人,左边眼尾下小小一颗红色泪痣,怪不得有资本被女生们唤作池相思呢。 只是这厮吐出的话实在不怎么好听:“别糟蹋我爸送你的车,这点钱够你挥霍的了。” 梁挽要是现在手边有武器,绝对会终结掉这位表里不如一的混账,她深吸了口气:“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快逃吧。” “死要面子对你没什么好处。”少年把卡又往前递了递,见她不接,直接丢到了地上,嗤笑:“这么久了,一点长进没有。” 说完就走了,背影孤傲,不留情面。 哇,这个人!!! 梁挽觉得自己的暴脾气绝对是被这些内心和长相成反比的人渣们给激出来的,她这么久单身,也全是他们的锅!是他们,让她对爱情失去了幻想。 她看了眼孤零零躺在水泥地上的黑卡,气不打一处来,拿脚狠踩了好几下,捡起来一折为二,丢进了垃圾桶。 当天晚上,兴许是摸过了牛皮纸袋里的钱,她又做了个荒诞古怪的梦。 长廊上的灯明晃晃,她艰难地撑着墙壁前行,胃里火烧火燎,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有人从尽头的房间里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 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可靠得那样近,近得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木香混着薄荷的味道。 真好闻啊,她把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指尖无意识地抚着他脖颈边的皮肤,渐渐不再满足,又朝下探,忽而摸到他锁骨下一道浅浅伤疤。 她反复摩挲着那道印记,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要记住这道疤,否则醒来后又是一场空。 男人低低的笑,捉了她的指尖在唇边轻吻,灼烧的温度可以烫掉她所有理智。 他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喊她名字的时候缠绵酥麻,每一声挽挽都像用羽毛撩拨她的心房。 她根本抵抗不了,抬眸看向他。 遮在男人面上的白雾适时散去,露出了足以让日月失色的惑人面孔,竟然是陆衍!他勾着唇,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长发,轻笑:“我活好不好?” 他一遍一遍地问,一秒都不停歇,这五个字简直要挤破她的头颅。 梁挽尖叫一声,惊喘了声从梦中醒来。 天色刚蒙蒙亮,才刚到六点,她抹掉额上的汗,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死命摇了摇头,想要驱赶掉那些旖旎的画面。 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梦到那个孔雀男? 只是那道伤疤,还有那个薄荷的味道,梁挽竟然在醒来后都没有忘记。 潜意识深处的记忆不会骗人,她忽而就意识到,那一位和她共度一夜的人,大概身上真的是有这道疤的,她应该亲手摸到过,所以才留下了印象。 梁挽还挺满意的,要是天天做梦都给点线索,那岂不是找到小王八蛋指日可待?她认为这是一个吉兆,恰逢周五没课,奢侈了一把去食堂喝了碗黑米粥外加一屉小笼。 吃饱喝足后,陆氏控股的电话来了。 【梁小姐,您的面试安排在今晚八点,伊莎歌剧院,一楼。】 陆衍以为陆晋明要在法国酒庄那边待满一个月,没想到其归心似箭,上周二出去,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母亲去世十年有余,老头子半年前找到了第二春,为了家中那如花美眷,也情有可原。 只是那个女人……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雕栏铁门分立两侧,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她撑着脸,咯咯咯地笑,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55.情人节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乔瑾不乐意了:“我的idea不好吗?”他直起身来, 扯了扯女伴的小脸, 温柔道:“宝贝, 我找了处悬崖,特别刺激, 你想从多少米往下跳?” 女伴附耳过去,娇声娇气:“我不跳, 要跳也拉着你垫背。” 乔瑾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 前阵子荆念回来, 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 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 一个鱼跃下水,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 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 还有点呛到, 咳了好几声, 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不过今晚确实有些例外,骆勾臣看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试探道:“衍哥,你状态不对啊?”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都轻皱着眉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往日里游戏人间的那一位。 陆衍抬眸,薄唇勾了勾:“也没什么,想做个实验罢了。” 说话间,舞台幕布拉开了。 七八位身穿纯白舞裙的姑娘们在背投的湖蓝光屏前,姿势迥异地舒展着手臂,优雅立在中心。 乔瑾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异常跳脱的思维发散开来,他已经想了数百种跌宕起伏的反转画面了。 只是,半小时后,他绝望了,因为台上从头到尾都是旋转跳跃,他简直想闭着眼了!!! 这感觉好比你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打开一部限制级影片,可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你可以想象这种落差。 乔瑾看了眼同样茫然的骆勾臣,忍不住同陆少爷抱怨:“衍哥,我……” 陆衍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冷道:“闭嘴,给老子好好感受。” 乔瑾很想吠一句,看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感受? 十五分钟后,他没什么挣扎,在绵长优美的背景乐中睡死过去。留下苦苦死撑的骆勾臣,支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 从《天鹅湖》演到《胡桃夹子》,再到压轴的《卡门》,精选的全是最高.潮的片段,表演者技巧卓绝表现力完美,再加上现场乐队的恢弘气势,绝对是一场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结束后,陆衍带头鼓了掌,礼貌地同诸位表演者握手,再安排管家送她们回剧团。 回来后,伸腿踹了脚昏睡不醒的青年,力道不算轻,直接把人给弄醒了。 乔瑾蹦起来:“我操!哪个傻逼……”他回过神,看了眼嘴角噙笑的陆少爷,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陆衍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有想法没?” 乔瑾一愣:“什么想法?” 陆衍似笑非笑。 乔瑾立马意识到了他问的是那几个跳舞的姑娘,一阵恶寒:“这他妈是高雅艺术,我怎么可能有想法,又不是禽兽。” 他说完,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对方的逆鳞,那人风轻云淡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 “你呢?”陆衍侧头询问另一位斯文败类。 骆勾臣笑笑:“换成钢管舞可能好点。” 陆衍啧了一声,神色淡漠,垂着眼睫,没再开口。 不过哪怕面上再不显,心里也翻起了水花。 原来有病的人,只有他一个。 …… 比起心魔初现的陆少爷,梁挽自从接到被录用的通知后,心情变得大好。好到连上祝殷歌的集训课都充满了干劲,无论她如何严苛如何毒舌地对待自己,都能毫无怨言地通盘接受,甚至还全程面带微笑,说一句教授您骂得对。 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祝教授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还觉得这姑娘韧性足天分佳,放下了藏私的想法,课里课外都不遗余力地指导她。 梁挽倒是不怕吃苦,就是一三五晚上要去兼职,不能太累,于是她忍痛舍弃了下午玩游戏的爱好,安安静静在寝室睡觉。 陆氏控股的人事已经联系她了,约定今晚是第一天上课的日子,晚上六点到九点,中间休息十分钟。 她来到十五层的员工休闲区,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随便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望到临城春江的美景。 至于布局,左边是娱乐中心,右边是能量补充站,顾名思义,加班累了可以下来吃吃喝喝。 大企业的福利确实没话说。 梁挽跟着人事小姑娘,来到特别准备的舞蹈教室,磨砂玻璃门掩着,看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到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人数不算多,听嗓门也就十来个吧,全是年轻的女孩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短短十秒功夫,梁挽听到陆衍、总裁、boss等关键词出现了不下五次,她心想,左晓棠说得没错,这位可不就是皇帝嘛,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每个都眼巴巴盘着他能来看一眼呢。 反倒是人事小姑娘很尴尬,赶紧推开门,介绍道:“老师来了。” 众女回过头,先是粗粗扫一眼,面上划过诧异,再从头到脚刷一遍,好像非要从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 女人嘛,遇见太漂亮的同性总忍不住要生出点攀比心来。 梁挽自己也是,舞蹈学院里娇花辈出,她可是暗地里偷偷翻过好几次论坛校花评比的帖子,还非常不要脸地注册了好几个小号给自己投票。 不过黑历史不提也罢。 幸好上课的过程挺顺利,梁挽本就是脑子转得快的聪明人,上来先给她们画了张大饼,学芭蕾提升气质告别虎背熊腰从此让男神青睐老板器重云云。再挑了几个简单又优美的动作,展示一遍,成功收获数道此起彼落的惊叹。 妹子们的那点嫉妒小心思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我如何能和她一样装逼】。 梁挽性格率真,说话跳脱,三个小时的课上得酣畅淋漓,直到结束,女孩子们还没走,依依不舍拿了她的手机联系方式,约定周三还要再多叫几个同事一起来听课。 她笑着说好,拎起随身包包,去洗手间换衣服。 隔间有个姑娘在给闺蜜打电话,语调轻松俏皮: “我最近都加班,你不用约我了。” “我打探过了,工作日晚上九点半,一楼大厅可以偶遇顶级美男。” “什么春秋大梦啊,上回有个客服中心的还搭了总裁的顺风车呢。” 梁挽穿外套的手一顿,感叹世风日下,原来电视剧里那些勾心斗角妄图麻雀变凤凰的情节是真实存在的。 提到陆衍,她不免又有些不自在,上回大放厥词说裸奔也不给他打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偶遇那位。 她出来后,学员们全散完了,十五层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否一窝蜂都去一楼求邂逅了。 梁挽看了看表,九点二十七分,时间有点尴尬,她干脆靠在电梯厅外的墙上,摸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一盘结束后才慢吞吞按了按钮。 电梯分了五列,有两部在维修,剩余的两部分别为单双号停靠,至于最左边的,上头停靠数字只有一个孤零零的76,估计又是无耻的资本阶级想出来的——总裁专属电梯。 意外的是,偏偏是这一部电梯,在十五层停了,里头还站了位熟人。 林慧珊微笑着打招呼:“梁小姐。” 梁挽很诧异:“林经理,那么巧。”她特地往里头瞄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后才施施然走进去,发现控制面板上全暗,也没多想,很自然地往【1】那个数字摁去。 下一秒,有只手,比她更快一步按了七十六层,电梯顺势上行。 林慧珊语气很抱歉:“耽搁你一会儿功夫,我突然想起来,有份文件落在陆总办公室了。” 梁挽张了张嘴,隐约觉得古怪,可对方的神色太坦荡了,坦荡到她没敢往诡异的可能性去猜测。 因为不熟,两人在电梯里也没做过多交谈。 快到70层时,梁挽右眼狂跳起来,忍不住问:“你们老板九点半走了吧?” 林慧珊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通常来说,是的。” 这六个字,炸得梁挽措手不及,她就算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下一刻,两道金属门朝两侧打开。 外头一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贵公子,不是陆衍又是谁。 林慧珊顶着梁挽【你这个帮凶亏我这么信任你】的杀人视线里往外走,一边还和顶头上司说话:“陆总,我东西忘了。” 陆衍点头:“去拿吧,记得锁门。” 演什么戏!!! 梁挽磨了磨后槽牙,疯狂按着关门键。 门是关了,但合拢的前一秒缝隙里多了只现场白皙的手,然后自动感应防夹系统启动,再度敞开。 两人面对面,气氛剑拔弩张。 “您先请吧。”梁挽抬脚想出去,大不了这一班让给他,她再等等也无所谓。 陆衍面无表情:“谢谢。”他静静站着,单手束在裤袋里,看起来半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在她经过他身侧时,黑眸眨了下,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腕,往怀里一带。 56.失控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这一下半点余力都没留, 速度也很快,清脆的巴掌声比想象中更响亮。 要知道甩别人巴掌也是有技巧的,正手远不如反手杀伤力大,这点梁挽幼年时从母亲地方感受颇为深刻。 于是等她收回手的时候, 对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 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块红色的五指印。 更糟的是, 因为过分用力,她尾戒处的碎钻划破了他的唇角, 殷红的血珠顷刻间就渗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陆衍一动不动,保持着因为外力偏过脸去的姿势, 眉骨处的阴影掩住低垂的眸,瞧不清神色。 梁挽咽了口唾沫, 莫名心虚起来。 良久,他慢慢直起身,动了动脖子,抬手用拇指揩去了唇角的血。 凭良心讲,他这种诡异又不失优雅的举动,邪气极了, 衬着其那张妖孽惑人的长相, 堪称电影里头的反派男配。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看, 如果她是女主, 接下来一定会被他按着一通强吻, 甚至不可描述…… 不过鉴于他俩之间陌生人的身份, 有那么一瞬间, 梁挽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揍自己。 她甚至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准备随时开溜。 陆衍倒是没说话,表情淡淡的,一双漆黑长眸,转也不转,盯得她毛骨悚然。 片刻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挺狠的啊。”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那道口子还在流血,加上皮肤本来就白,对比度强烈,视觉效果也愈加惨烈。 梁挽不自在地别开眼,心想,你自找的。 他没再搭理她,转身开了水龙头,弯下腰去冲掉血迹,伤口沾到水的时候,嘶了一声。 梁挽就站在他身后,自然没有错过镜子里男人轻皱着眉的神情。 不过道歉当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作为一个自尊心颇强的正常女性,被人强制桎梏在男洗手间,还肆意妄为地言语调戏了一番,哪怕没有实质上的轻薄举动,也够糟心了。 变态长得好看一些难道就不是变态了么?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梁挽无心恋战,旋身解了锁,想要拉开门时,身后那位又恶劣地伸出一只脚,抵在了门框处。 “别急。” 她瞬间紧绷了身子,以为他又想怎么样,满眼都是戒备,小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我会报警四个字。 “你抵着门干嘛?还想挨打?” 陆衍突然就笑了,小姑娘还挺容易炸毛的,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他毫不怀疑,如果接下来自己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右半边脸估计也得遭殃。 “你等会儿走。” 他扫了门外一眼,磨砂玻璃映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下了然,知道是乔瑾和骆勾臣这两位舆论制造者过来看热闹了。 梁挽恼怒:“我现在就要走!” 陆衍垂着眸,敷衍地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外头两个傻逼发消息。 也得亏这高端会所贵得离谱没什么客人,要不然就他俩在洗手间闹这么久,早就被人围观几十遍了。 然而梁挽的怒气值已经快满了,她实在不想在男厕所待下去了,抬脚就去踩他的鞋,可对方明明低着头呢,却和头顶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巧巧避开了。 “你的挑衅行为能不能适可而止?”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颇为不认同地道:“再这样我会认为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 梁挽冷笑:“这种话,也就你这种人有脸说得出来。” “是吗?”陆衍勾了勾唇,语气回复到那种欠打又懒散的调调:“我还以为你从头到尾都在欲拒还迎。” 他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慢条斯理地道:“你自己应该没意识到吧,你这儿……” 纤长手指隔了一公分的距离,虚虚摸过她的眼尾。 “还有这儿。”他指尖沿着少女秀气的鼻梁,轻晃过绯红的双颊,指着耳垂的那块软肉,低低笑了声:“可都是红的。” 最后,他指了指那殷红似花瓣的下唇,眼神暗下去:“别咬了啊。” 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她,但那种撩拨人的手段简直了。 梁挽的心狂跳起来。 她身边也有男性朋友,但要么是钢铁直男不解风情的那种呆头鹅,要么是幼稚到无力吐槽的中二男,哪里遇到过陆少爷这种高段位的妖孽。 这人是什么万年修炼的精怪啊,摄魂夺魄的,太可怕了。 她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别开眼不再看他。 这种半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玉白脖颈的含羞带怯姿态,陆少爷可看得太多了,他黑眸沉沉,怕逗过头引火上身,主动替她来开了门。 “行了,走吧。” 梁挽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半点不留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陆衍挑了和她不同的方向,楼梯转角口遇到正抽烟的乔瑾和骆勾臣。 听到脚步声,两人双双回头。 一阵沉默后是惊天动地的嘲笑。 乔瑾拍着大腿:“衍哥,里面那个妹子是谁啊?太他妈屌了。”他相当激动,乐极生悲之下,烟灰落到手背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操,烫死老子了。” 骆勾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仔细端详着陆衍的脸,笑出声来:“你别说,这巴掌扇得还挺有艺术感,怪好看的。” 陆少爷面无表情:“我也给你印两个?” “别客气。”骆勾臣憋笑:“我皮肤黑,就算扇上十个八个,也就是从张飞过渡到关羽,哪有衍哥你骚啊。” 乔瑾已经往回走了:“不行,我得去会会这位佳人,郑重采访一下,顺便表达一下我的敬佩之情。” 他还没迈开步,领子就被陆衍拎了回来。 “看屁啊。” 乔瑾挑了下眉:“这么护着,有点问题啊。” 骆勾臣表示认同:“刚还发消息叫我俩滚远点,你说我们衍哥这回是不是要栽了?” 陆衍懒得搭理他们,全是一帮给一条线索就可以脑补出一场狗血剧的人才,他也没多想,只是小姑娘脸皮还挺薄的,要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又要炸了。 他想到那张朝气勃勃又张牙舞爪的漂亮脸孔,忍不住轻笑了声。 …… 梁挽是在翘了两天课后回到学校的,她从入校起就是风云人物,专业课和文化课一直都是佼佼者,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学姐好。” “学姐回来了?” “学姐气色不错啊。” 全是些客套的寒暄,大家都刻意避开了abt甄选的事儿,只是在她转身后,分明又窃窃私语起来,或惋惜,或讽刺,那些无形的言论汇成一股缰绳,在她脖子上缠绕,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迅速穿过林荫小道,来到c区。 院里去年刚建了两栋新的宿舍楼,条件设施都特别好,全是奢华两人间。领导们额外开恩,留给了大四临毕业的这一届。 上午九点来钟,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过道里总算没遇上什么人,梁挽拉着行李箱走到宿舍门前时,又停了下来。 门上左右贴了对联: 【挽仙子绝世无双】 【芸尊主万寿无疆】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掏出钥匙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孟芸还在纽约熟悉舞团,要半个月后才能返校。 梁挽目光一一扫过对方书桌上的物品,小到钥匙扣,大到音箱,全是自个儿送的,她突然就觉得这些年自己活得像个毫无城府的二百五。 痛苦和被背叛的折磨扰得她坐立难安,她站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撕掉了那副讽刺的对联,只是那纸面沾得有些牢,弄不太干净。 梁挽着了魔,执拗地去浴室提了一桶水,拿抹布拼命擦,擦不下来的就用手指抠掉。 忽而有人在背后出声:“你在做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熟人,想要起身打个招呼,可蹲太久了,脚全麻了,一时不备坐到了地上。 只能尴尬地笑笑:“杨老师。” 杨秀茹叹一声,扶她起来,看着这个得意门生,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梁挽请她进去,泡了茶递上,方才魔怔一般撕对联的疯狂从她脸上已经褪去,剩下的依然是清灵秀美。 杨秀茹也是昨天才回国的,之前给梁挽打过一个不算愉快的电话。后来想想,她这个学生一直心高气傲,又爱钻牛角尖,这次落选了难免受到打击,于是刚听说其回校就过来看她了。 “老师我呢,一不是过来看你笑话,二不是特意来安慰,主要是心平气和地想和你聊聊,可以吧?” 梁挽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放置膝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杨秀茹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道:“挽挽,你和孟芸……” “别提她。”小姑娘猛地抬头,眼神里戾气十足。 杨秀茹无奈,她之前在纽约,得知梁挽擅自脱团先行回国,差点气个半死,也去问过孟芸,可对方一直在哭,半句话也不肯多说,搞得她心力交瘁。 “好,那不提。”她喝了口茶,继续道:“abt一年也不是只有一个名额,下学期还有一次交流,你别一蹶不振,放弃……” “老师您在说什么啊?”梁挽古怪地打断了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跳芭蕾的啊,您把我想得太弱了吧?” 杨秀茹失笑:“是我说错了。”她转了转手心的杯子,想到了什么,温柔道:“下个月的校庆,你母亲作为荣誉院士,也会出席,你们系不是改编了一段《吉赛尔》吗,到时候好好表现一下。” 梁挽梗了一下,这消息丝毫没带来任何喜悦,不过家里的事儿,她也不好和老师多提,应付地点了点头。 只是送走杨秀茹后,厄运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竟然迎来了一位稀客,来自母亲身边最狂热忠实的粉丝,也是其最忠心耿耿的贴身助理——江落月。 “梁小姐,因为太太打您的电话无法接通,我过来通知您一下,她已经把您名下的所有卡都停了,支付软件、理财账户也尽数注销。” 世界上怎么有她母亲这样的人,严格监视着女儿的生活,近乎变态地规划着女儿的成长路线,不能差之分毫,否则就是和她对着干,她才不管什么亲情母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梁挽烦透了:“你转告她,不劳她费心了,我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您能自力更生,太太会很欣慰的。”江落月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不过太太还留了一句话,如果您回老宅跪着和她认错,她会考虑一下的。” 梁挽呵呵一笑,当着她的面摔上了门。 敌人面前气势很嚣张,沉思了两秒,梁挽很没骨气地给人脉颇广的左晓棠打了电话:“左爸爸,有没有哪里要兼职啊?本人勤劳、善良、勇敢、诚实,除了扫厕所,啥都能干。” 梁挽一想到祝教授,就有点头疼,她之前旁听过这位老师的课,可以说是全程高能,严格到令人胆颤心惊,经常能把男生都骂哭。 57.缠绵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考虑到围观群众颇多,而这话又如此引人遐思, 陆衍说话的嗓音刻意压低了些, 刚巧就是距离两步的梁挽能听到的范围。 当然, 右沥也听到了,少年清澈的眼里染上些许薄愠, 表情凝重起来, 死死盯着跑车前一脸漫不经心的年轻男人。 雄性生物们大多如此, 平日里没有危机意识, 可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大更优越的对手面前,就会莫名其妙生出点争强好斗的心来。 不过陆衍是压根没把右沥放在眼里的,更勿论当成情敌了。 一来他对梁挽并没什么太多的想法,目前的状态最多就是一分逗弄两分好奇。二来再退一步说,哪怕真看上了, 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怎么有资格同他争一个女人? 故此, 陆衍连个势均力敌的对视都没赏给右沥, 直接就把车钥匙抛给了梁挽, 小姑娘扬手接过,眉宇间有丝杀气,像是不满他刚才轻佻的卖身契言论。 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女之间先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厮杀。 树荫石阶旁的吃瓜团体也看得静静有味,怎么说呢, 这世上,大约也没什么东西比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更能撩拨观众心弦了吧。 “挽挽。”右沥不满这被当做局外人的滋味, 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 又执着地问了一遍:“是你朋友?” “恩, 差不多吧。”梁挽含糊地道,把长卫衣外套又裹紧了点。 陆衍看了少女一眼,也懒得去细究她的答案,利落跳上aventador的副驾驶座。女孩子们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直到车门闭合,不约而同失落地叹了口气。 梁挽不自觉抖了一下,感叹世风日下,当衣冠禽兽有了颠倒众生的外表,足以横行无忌,四处惹尘埃。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全落入了右沥的眼里。 “你是为他躲我?” 梁挽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这智商和逻辑是怎么做到年年拿奖学金的,不想多费唇舌解释,她直接甩了一句:“你也别太纠结,是我审美变了,现在比较偏爱那种骚浪贱。” 右沥:“……” 梁挽没再看他,走到了车前。 前挡风玻璃的防爆膜是深色的,具体细节瞅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位大少爷放低了坐垫,又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散漫模样。 她吃不准他的心思,有心想叫他下车,可又怕拉拉扯扯不好看。周围看戏的人还没散,顶着那些热烈的视线梁挽感到异常不适,心烦意乱之际也只好躲到车里去。 这辆兰博基尼在阿泗的精心改装下,已经成了一件博取眼球的大杀器,行经之处,男女老少,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梁挽想了想,干脆开到体育学院新扩建的校区附近,那儿还在施工中,并没有多少师生。 踩下刹车,她熄火解了安全带,语调很不客气:“喂,你什么意思啊?” 回应她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男人眼眸闭着假寐,浓密纤长的睫毛未曾颤一下,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想理她。 梁挽怎么可能让他装死,拧着秀眉在他耳边的座椅背用力拍了两下:“我数到三,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拖下去。” 说完,车门自动解锁,像是在昭告她的警告并未虚张声势。 半晌,那睡美男终于掀了掀眼皮,薄唇边的弧度略带嘲讽:“你就这么和你的恩公说话?忘了你的卖身契了?” “狗屁!”梁挽握紧了拳,恨不能一巴掌扇掉那刺眼的笑,冷笑道:“我就欠你一次人情,你……” 剩下的话陡然掐在了喉咙里。 短短两秒钟而已,她手腕被攫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演变成投怀送抱的姿态,手心下是男人隔着衣服却依然硬邦邦的胸口。 梁挽傻了。 “安静点才乖。”陆衍轻轻松松捏着少女的细腕,指腹间的触感是媲美羊脂膏腴一般的细腻,他将她整个上半身都扯了过来,头微微低下去:“本来想和你心平气和说两句,不过你太聒噪,那就这么说吧。” 梁挽几乎是侧躺在了他的腿上,羞愤和恼怒一阵一阵地往脑子里窜,她想都没想,尚有自由的右手下意识扬了起来。 陆衍倒是没再拦她,漆黑漂亮的眼瞳里隐约含着威胁,嗓音低沉又缓慢:“恩,继续打,不过今天我既然担了这轻薄之名,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太可惜了。” 梁挽耳朵红了,气到声音都在抖:“你就只会强迫女孩子对不对?” 他定定看了她两秒,笑了笑:“也就强迫强迫你吧。” 这话倒是不假,陆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上赶着要用武力镇压姑娘的时候,哪个不是他随意瞄两眼,对方就心甘情愿过来掏心掏肺了。 不过这种新鲜的体验,还挺特别。尤其是他面前这位小姑娘,浑身是刺地找他拼命,态度嚣张不可一世,每次要她臣服的过程都很艰难。 男性是天生的猎手,喜欢追逐与厮杀,哪怕陆衍自己没意识到,也无法例外。 然而梁挽怎么甘于成为他人弓下惊蹿的野兔,她也不是只会一味喊打喊杀的,从记事起就和她母亲那样子铁腕的人周旋,没点手段可能吗? 于是陆衍就听到了一声娇俏绵软的恩公,缠绵悱恻,比向情郎撒娇更甜腻。他扬了扬眉毛,也没接话,想看看她要演什么戏。 小姑娘长睫毛垂着,可怜兮兮地道:“你弄疼我了。”她扭了扭手腕,示意他放开。 陆衍神情不变,唯有语气狎昵起来:“和哥哥说说,有多疼?” 这下从恩公直接跳到哥哥了,连对白都含了暧昧不可描述的深意。 梁挽差点就要跳起来骂他无耻,强忍着怒气冷静了半刻,她抬头看向他,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眼波缭绕,欲语还休,浓情阵仗能让铁汉都成绕指柔。 陆少爷噙着笑,轻佻话语信手拈来:“这点疼就受着吧,你要记住,只有哥哥才能让你疼。” 梁挽炸了:“陆衍,我日你个……” 她骂得相当有气势,可惜肚子咕噜噜的一声让剑拔弩张的氛围陡然转变为滑稽片。 下一刻,狭窄的跑车空间内传来低低的笑声。 陆衍卷了一簇少女的长发,在指尖绕了绕,笑得好不荡漾:“挽挽饿了?” 可不是嘛。 梁挽上了三节特训课,饭都没吃上一口,又去操场狂奔了五圈,早就饥肠辘辘了,不过她是打定主意不想和这混账东西说话了,干脆双手抱胸看着窗外,一副冷美人姿态。 直到叮当金属声传入耳里,她回过头去,发现这厮已经下车了。还没高兴两秒,瞥到车钥匙的位置空空,她又暗骂了一句。 驾驶座的门开了,龙章凤姿的贵公子站在外头,收起了多情做派,正色道:“下来,换个位,去吃饭。” 梁挽磨了磨牙:“不。” 他也不恼,俯下身搭着车顶,亲昵地道:“是要哥哥抱出来?” 梁挽:“……” 这场战争最后还是以陆少爷的不要脸略胜一筹,两人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养生粥馆,装修和门面都挺高大上,在这大学城也算是山鸡堆里出了个凤凰。 点菜的时候,服务员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学生兼职的,一个劲地盯着陆衍瞅,那眼神,简直恨不能把他揉成雪团一口吞了。 “帅哥,吃点什么啊?” 陆衍头也没抬,拿着手机回邮件,指尖轻压着菜单往对面推了推:“问她。” 于是那妹子又磨磨蹭蹭挪到了梁挽身边,张口就道:“大姐,我给你介绍下吧?” 大、姐? 梁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双十年华,正是青春烂漫时,哪怕比眼前的妹子大个两三岁,也不至于沦落到大姐的地步吧? 女人的嫉妒心也太可怕了点。 一念及此,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的男人,他当然也听到了服务员小妹的称呼,抬眸时眼里全是戏谑。 梁挽无语,埋头看菜单,随便要了个大份的招牌海鲜粥,又点了两个花生米和酱萝卜的开胃菜。顿了顿,碍于礼貌她又问陆少爷:“你还要加点什么吗?” 一听这话,小妹来劲了:“帅哥,要不是试试我们新出的秋冬季滋补汤啊?” “随便。”陆衍皱着眉,手指翻飞,上下翻着今日汇总的集团日报。 小妹百折不挠:“有炖了六个小时的当归牛尾汤喔,最适合男性了,主要功效是补肾、强身……” 陆衍怔了一下,隐形的弹幕密密麻麻从眼前飞过—— 【你活太差了,去男科医院看看。】 “我不需要这个。”他倏然出声打断,半晌,又盯着梁挽,一字一顿:“我的肾特别好。” 好不好和我有个屁关系??? 梁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姑且理解为男性的虚荣心吧。她摆摆手,和小妹说:“就我刚才点的那两个吧,别的不要。” 等待上菜的间隙,她发现陆衍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拿着湿巾擦筷子,很不愉快地道:“你是不是有病啊?盯着我干嘛?” 陆衍也不再掩饰目的了,直接道:“我们之前见过的吧?”不然她怎么会有他的对公号码,还能半夜三更打电话来骂他。 梁挽眨眨眼,以为他想起在日料店的事儿了,她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陆衍支着额:“我怎么惹到你了?” “你还有脸提?”梁挽重重放下筷子:“我不过是扭了一脚,你就怀疑我投怀送抱和你搭讪,有你这么自恋的吗?” 一阵沉默。 陆衍眯着眼,不起眼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渔火洗手台前那个花了妆的姑娘渐渐和梁挽的脸重合起来。 他勾了勾唇:“原来你是那只花脸猫。” 梁挽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碰巧服务员小妹过来上菜,殷勤地帮忙盛好粥,再分好骨碟,随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陆衍舀了一口粥,没入口又放下了。 他始终没想明白,不对啊,就那点破事儿值得她过来骂他活不好吗?没记错的话,她当时还说了什么八千块…… 八千块又是什么梗? 饶是聪明过人如陆少爷,也硬是没找到其中的逻辑关系,他啧了一声,叩了叩桌面:“后来我们还见过吗?” “见你妹啊。”梁挽把浮在粥面上的油脂刮掉,相当暴躁地道:“我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 “是吗?”陆衍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谜团,太着急了反而解不开,还是慢慢抽丝剥茧,真相来临的那一刻才叫人满足。 58.伺候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骆勾臣反倒没什么情绪, 兀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在射灯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笑道:“也好,你那什么狗屁跳海的趴体, 我可不想参加。” 乔瑾不乐意了:“我的idea不好吗?”他直起身来,扯了扯女伴的小脸,温柔道:“宝贝, 我找了处悬崖,特别刺激, 你想从多少米往下跳?” 女伴附耳过去,娇声娇气:“我不跳, 要跳也拉着你垫背。” 乔瑾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 前阵子荆念回来, 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 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一个鱼跃下水,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 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 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 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还有点呛到,咳了好几声,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不过今晚确实有些例外,骆勾臣看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试探道:“衍哥,你状态不对啊?”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都轻皱着眉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往日里游戏人间的那一位。 陆衍抬眸,薄唇勾了勾:“也没什么,想做个实验罢了。” 说话间,舞台幕布拉开了。 七八位身穿纯白舞裙的姑娘们在背投的湖蓝光屏前,姿势迥异地舒展着手臂,优雅立在中心。 乔瑾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异常跳脱的思维发散开来,他已经想了数百种跌宕起伏的反转画面了。 只是,半小时后,他绝望了,因为台上从头到尾都是旋转跳跃,他简直想闭着眼了!!! 这感觉好比你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打开一部限制级影片,可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你可以想象这种落差。 乔瑾看了眼同样茫然的骆勾臣,忍不住同陆少爷抱怨:“衍哥,我……” 陆衍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冷道:“闭嘴,给老子好好感受。” 乔瑾很想吠一句,看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感受? 十五分钟后,他没什么挣扎,在绵长优美的背景乐中睡死过去。留下苦苦死撑的骆勾臣,支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 从《天鹅湖》演到《胡桃夹子》,再到压轴的《卡门》,精选的全是最高.潮的片段,表演者技巧卓绝表现力完美,再加上现场乐队的恢弘气势,绝对是一场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结束后,陆衍带头鼓了掌,礼貌地同诸位表演者握手,再安排管家送她们回剧团。 回来后,伸腿踹了脚昏睡不醒的青年,力道不算轻,直接把人给弄醒了。 乔瑾蹦起来:“我操!哪个傻逼……”他回过神,看了眼嘴角噙笑的陆少爷,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陆衍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有想法没?” 乔瑾一愣:“什么想法?” 陆衍似笑非笑。 乔瑾立马意识到了他问的是那几个跳舞的姑娘,一阵恶寒:“这他妈是高雅艺术,我怎么可能有想法,又不是禽兽。” 他说完,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对方的逆鳞,那人风轻云淡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 “你呢?”陆衍侧头询问另一位斯文败类。 骆勾臣笑笑:“换成钢管舞可能好点。” 陆衍啧了一声,神色淡漠,垂着眼睫,没再开口。 不过哪怕面上再不显,心里也翻起了水花。 原来有病的人,只有他一个。 …… 比起心魔初现的陆少爷,梁挽自从接到被录用的通知后,心情变得大好。好到连上祝殷歌的集训课都充满了干劲,无论她如何严苛如何毒舌地对待自己,都能毫无怨言地通盘接受,甚至还全程面带微笑,说一句教授您骂得对。 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祝教授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还觉得这姑娘韧性足天分佳,放下了藏私的想法,课里课外都不遗余力地指导她。 梁挽倒是不怕吃苦,就是一三五晚上要去兼职,不能太累,于是她忍痛舍弃了下午玩游戏的爱好,安安静静在寝室睡觉。 陆氏控股的人事已经联系她了,约定今晚是第一天上课的日子,晚上六点到九点,中间休息十分钟。 她来到十五层的员工休闲区,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随便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望到临城春江的美景。 至于布局,左边是娱乐中心,右边是能量补充站,顾名思义,加班累了可以下来吃吃喝喝。 大企业的福利确实没话说。 梁挽跟着人事小姑娘,来到特别准备的舞蹈教室,磨砂玻璃门掩着,看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到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人数不算多,听嗓门也就十来个吧,全是年轻的女孩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短短十秒功夫,梁挽听到陆衍、总裁、boss等关键词出现了不下五次,她心想,左晓棠说得没错,这位可不就是皇帝嘛,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每个都眼巴巴盘着他能来看一眼呢。 反倒是人事小姑娘很尴尬,赶紧推开门,介绍道:“老师来了。” 众女回过头,先是粗粗扫一眼,面上划过诧异,再从头到脚刷一遍,好像非要从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 女人嘛,遇见太漂亮的同性总忍不住要生出点攀比心来。 梁挽自己也是,舞蹈学院里娇花辈出,她可是暗地里偷偷翻过好几次论坛校花评比的帖子,还非常不要脸地注册了好几个小号给自己投票。 不过黑历史不提也罢。 幸好上课的过程挺顺利,梁挽本就是脑子转得快的聪明人,上来先给她们画了张大饼,学芭蕾提升气质告别虎背熊腰从此让男神青睐老板器重云云。再挑了几个简单又优美的动作,展示一遍,成功收获数道此起彼落的惊叹。 妹子们的那点嫉妒小心思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我如何能和她一样装逼】。 梁挽性格率真,说话跳脱,三个小时的课上得酣畅淋漓,直到结束,女孩子们还没走,依依不舍拿了她的手机联系方式,约定周三还要再多叫几个同事一起来听课。 她笑着说好,拎起随身包包,去洗手间换衣服。 隔间有个姑娘在给闺蜜打电话,语调轻松俏皮: “我最近都加班,你不用约我了。” “我打探过了,工作日晚上九点半,一楼大厅可以偶遇顶级美男。” “什么春秋大梦啊,上回有个客服中心的还搭了总裁的顺风车呢。” 梁挽穿外套的手一顿,感叹世风日下,原来电视剧里那些勾心斗角妄图麻雀变凤凰的情节是真实存在的。 提到陆衍,她不免又有些不自在,上回大放厥词说裸奔也不给他打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偶遇那位。 她出来后,学员们全散完了,十五层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否一窝蜂都去一楼求邂逅了。 59.恋爱的力量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不过梁挽还是很有诚意的, 既然对方精心准备了这么好的舞台,她也不能辜负这良宵美景,曲目筛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节选了《卡门》的片段。 比起其他经典曲目,这支舞或许没有过多技巧难度,但它所能呈现的表现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换句话说, 只要你跳得足够大胆奔放,哪怕外行来看, 都会惊为天人。 梁挽带好舞裙和足尖鞋,六点多的时候,在左晓棠的强烈要求下去她公寓那儿穿着便服先行跳了一段。 没有伴奏音乐也没有太多空间舒展动作, 梁挽跳得很随意,不过沙发上唯一的观赏者依旧看直了眼。 “你不说话安静跳舞的时候……”左晓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种让我变成回形针的魔力。” 梁挽一阵恶寒:“别, 我不喜欢百合大法。”她交叠了双腿坐到高脚凳上, 捧着柠檬红茶喝了一口, 冲好友挑了挑眉:“我已经满足你的愿望了, 记得一会儿车借我。” “你那兰博基尼呢?” 这话一问,梁挽心情倏然变差,她的帖子被池瑜给黑了, 后来连ip都给禁了,美其名曰外校学生没资格上z大bbs。 不仅如此,他还发消息威胁她, 要是哪天看到车主非她本人, 他一定会报警。 看看,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经病,管得比黄河还宽。 梁挽很无奈:“哎,被我那便宜兄长盯上了,再说也加不起油,先放一阵子吧。”语罢,她看了眼时间,直起身来:“我得走了。” 左晓棠把小奥迪钥匙丢给她,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cad软件,回头抱拳道:“我就不多此一举过去替你摇旗呐喊了,等你凯旋归来!” “必不辱命。” 伊莎大剧院临江而立,外形肖似三面扬帆的大船,是曾获得过普利兹克奖的肖大师退隐前的最后一件作品,除开建筑本体,泛光照明和景观灯效也都特别设计过,远远望去,静谧优雅,叫人心生叹服。 梁挽到了一楼歌剧厅,正门紧闭着,唯有后台通道专用的一扇侧门虚掩,她轻轻推开,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很瘦,柳梢眉单眼皮,个儿不高,穿着西装套裙,外头罩了件驼色大衣,很干练的样子。 梁挽发现不是左晓棠形容的那位苹果脸的人事总监,怔了一下。 对方很快伸出手,微笑道:“梁小姐,您好,我是负责您本次面试的林慧珊。” “啊,林经理好。”梁挽立刻弯腰,礼貌地和她握手。 她当然是没见过林慧珊的,也不知其就是陆氏控股八面玲珑的总裁办秘书,和范尼分别为陆衍的左臂右膀,林主控集团行政流程,范则更偏外界商务应酬。 “梁小姐现在可以把背景音乐给到我这边,然后换衣服的话可以去走道尽头的那个化妆间。” 梁挽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面试官只有您一位吗?” 林慧珊笑了一下:“为了让梁小姐避免紧张尽情发挥,这次打算让高速摄影机来记录您的舞姿,后期会和另外几位老师的录像一起筛选。” 不知怎么,梁挽觉得那笑容有点怪。不过她的重点显然放到了后半句上,迟疑道:“您的意思是说其实今晚并没有真正的面试官?” “是的呢。” “……” 梁挽实在不明白这公司到底有什么毛病,但为了一个月六千块的诱惑,她选择闭嘴,安心去做前置工作了。 红色舞裙是去年在迎新会上表演穿过的,高开叉裹胸式的款式,前短后长,布料相当轻薄,转圈的时候尤其飘逸。 考虑到自己的五官特色,她不打算弄那种常见的深色烟熏,眼妆很淡,只在眉骨处细细缀了点金粉,反倒口红用了最浓烈的红,既娇媚又惑人。 等到把一头浓密微卷的长发放下来后,梁挽盯着镜子里的姑娘,满意地笑了笑。 林慧珊在外头轻轻敲了两下门,询问是否已经准备好。 梁挽绑上舞鞋,拉开门,成功看到同性眼里的惊艳,她唇边勾着的笑愈发自信起来。 舞台非常宽敞,足够他们芭蕾舞系两个班的人在上头跳群舞,灯光也布置得异常完美,她甚至还看到了一束追光,非常专业地笼罩着她的周身。 站在高处,下头一片漆黑。 整个一层大厅都被巧妙地隔离开来,沿着观众席前三排为界限,前边到舞台都是明亮的,而后头则幽暗没有视野,就像坐在电影院里的感觉。 梁挽心想,大概今晚的观众就是二楼那台摄像机了。她也没多在意,虽然没人看,依旧自娱自乐行了个宫廷礼。 而等到第一幕主旋律《哈巴涅拉》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那个原本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就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大胆奔放热情如火的吉普赛女郎。 女郎樱唇灼灼似焰,舞步轻盈似雪,当她踮起脚尖不停旋转时,那红裙子就像有了生命,如海水波澜,又如潮汐涌动,轻抚着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嫩肌肤。 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第一段曲子划下句号,她舒展开身体,右腿慢慢往上抬,裙摆顺着动作一点点下滑,修长笔直的长腿一览无遗。 还没给人喘一口气,塞吉迪亚舞曲又变奏,来到附近小酒馆里最热情如火的夜晚。 女郎仰起脖子,长发散开去,勾引着下士,同他贴面热舞,眼神挑逗又放肆,根本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抗那种诱惑。 她扭着身子,腰身盈盈一握,柔软到不可思议。听到下士同意偷偷放走她时,笑着给了他一个飞吻。 最后一幕,是城墙边,那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吉普赛姑娘拎着裙摆奔跑,黑发在空中飞舞,她边跑边回头,再看一眼魂不守舍的男人,冲他勾了勾手指。 下一刻,音乐戛然而止,整场表演结束了。 可空气中那躁动的感觉似乎还在,叫人恨不能捉了她回来,撩开碍眼的裙子,再好好看看那双腿,又或者抬高她的下巴,狠狠咬住红唇,尝一尝甜如蜜的滋味。 一切都美好到不真实。 直到舞台的灯全部亮起来,这叫人意乱情迷的旖旎氛围才烟消云散。 梁挽拢了拢汗湿的长发,看一眼依旧黑漆漆毫无动静的观众席,不免有些遗憾,作为舞者,她相当清楚,方才自己发挥得有多棒,甚至比过去每一次的比赛更为出色。 哎,可惜了,没有观众。 她捡起角落里的外套披上,从左侧楼梯下到地面上,重新从进来时的走道出去。 林慧珊还等在那门口,姿态依然得体:“梁小姐,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有消息了我们会立刻通知您。” 这句话就很让梁挽伤心了,她还以为能得到当场录取的喜讯,熟料还是那么一句客套的场面话。压下失落的情绪,她礼貌地同对方告别,随后去停车场取了小奥迪,直接朝着左晓棠的公寓开去。 林慧珊注视着少女离开,匆匆回到大厅,门开后,外面的光亮透入,映照出后排的某个人影。 她尝试着轻唤了声:“陆总?” “恩,你先回去。” 男人一动不动,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睫毛低垂着,表情有一点复杂,带着隐忍还掺了些诧异。 他回家途中,脑子里再也没想过其他的事儿,全是那个勾魂噬魄的笑容,简直快魔怔了。 本来只是闲着无聊,想刺一刺那只小野猫,计划在她跳到一半时就把灯全打开,叫她看到自己,叫她恼羞成怒。可眼下看来,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回去后甚至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春.梦,梦里的少女如此贴切他的身躯,细白的长腿挂在他的腰侧,他压根控制不住暴戾的心,就想弄坏她,听她呜咽。 翻江倒海,鞭挞入巷。 那快意充斥着毛孔的滋味,在身体里的每一寸炸开,寸寸销魂。 这滋味太他妈叫人惦记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陆少爷还有点云里雾里,只是当他意识到腿间的粘腻后,脸色阴沉下来,暗骂了声操。 是不是清心寡欲太久了,竟然看一个女人跳舞看到有了邪念。 他在深秋的季节洗了个冷水澡,围着浴巾出来后犹豫很久,喉结滚了滚,压着眉眼给林慧珊发消息: 【叫她来上班。】 于是等她收回手的时候,对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块红色的五指印。 更糟的是,因为过分用力,她尾戒处的碎钻划破了他的唇角,殷红的血珠顷刻间就渗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陆衍一动不动,保持着因为外力偏过脸去的姿势,眉骨处的阴影掩住低垂的眸,瞧不清神色。 梁挽咽了口唾沫,莫名心虚起来。 良久,他慢慢直起身,动了动脖子,抬手用拇指揩去了唇角的血。 凭良心讲,他这种诡异又不失优雅的举动,邪气极了,衬着其那张妖孽惑人的长相,堪称电影里头的反派男配。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来看,如果她是女主,接下来一定会被他按着一通强吻,甚至不可描述…… 不过鉴于他俩之间陌生人的身份,有那么一瞬间,梁挽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揍自己。 她甚至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准备随时开溜。 陆衍倒是没说话,表情淡淡的,一双漆黑长眸,转也不转,盯得她毛骨悚然。 片刻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挺狠的啊。”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那道口子还在流血,加上皮肤本来就白,对比度强烈,视觉效果也愈加惨烈。 梁挽不自在地别开眼,心想,你自找的。 他没再搭理她,转身开了水龙头,弯下腰去冲掉血迹,伤口沾到水的时候,嘶了一声。 梁挽就站在他身后,自然没有错过镜子里男人轻皱着眉的神情。 不过道歉当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作为一个自尊心颇强的正常女性,被人强制桎梏在男洗手间,还肆意妄为地言语调戏了一番,哪怕没有实质上的轻薄举动,也够糟心了。 变态长得好看一些难道就不是变态了么?她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梁挽无心恋战,旋身解了锁,想要拉开门时,身后那位又恶劣地伸出一只脚,抵在了门框处。 “别急。” 她瞬间紧绷了身子,以为他又想怎么样,满眼都是戒备,小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我会报警四个字。 “你抵着门干嘛?还想挨打?” 60.秘闻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她深吸了口气, 对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里头的少女明眸皓齿,依旧是赏心悦目的美丽,可眼角的红晕泄露出些许泪水洗涤后的痕迹。 这种软弱实在刺眼。 她撇了下唇, 翻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用遮瑕膏在关键处盖了一层, 而后细细勾勒完上挑的眼线。效果显而易见, 原本略带古典气质的长相当即转化为张牙舞爪的美丽。 隔壁有个在挤洗手液的小女生一直在偷看她, 梁挽转过头, 冲她挑了下眉。 小姑娘脸红, 结结巴巴:“你、你好漂亮。” 是真的好看,不分雌雄对象无差别攻击的那种惊艳, 叫人莫名其妙口干舌燥。 梁挽个子高, 微微弯下腰揉了下小姑娘的双马尾,臭屁地笑:“谢谢, 我也这么觉得。” 广播里提醒前往l市的航班开始登机, 她抓过大理石台面上的小包, 重新戴上那副能挡住半张脸的黑超墨镜,加快步子朝外走。 因为着急从纽约回来,直达航班售罄, 她在国内c市转机回家, 无奈经济舱也满了, 她不得已买了贵出两倍的公务舱。三个小时的短途航程, 相对这机票价格有些不值, 唯一好处就是能在飞机上喝点酒精饮料。 她五岁学习芭蕾,高中毕业后进了国内最好的舞蹈院校,每日上课之前的惯例就是上秤测体重,超标一斤都要被老师骂到狗血淋头。 作为这一届最好的舞者,梁挽长期低碳水高蛋白饮食,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在被窝里吃点零食,继而被愧疚心折磨得睡不着,大半夜去操场挥汗如雨十公里。 在保持身材这件事上她对自己一向很严苛,然而今天当空姐询问是否需要喝点什么时,梁挽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红酒。 晃着高脚杯里的暗红液体,她垂下眼睫,心想—— 去他妈的,老娘今日一醉解千愁吧。 无视周遭的诧异眼神,她以喝可乐的方式一口气干掉了三杯,随后歪在座椅上。身体面对酒精相当诚实,意识没多久开始涣散,这种飘飘然的晕眩感叫人无从抵抗,她没怎么挣扎就陷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梦中乐声悠扬,她一身黑色纱裙,单足立地,伴着黑天鹅的背景曲,三十二圈挥鞭转一气呵成。谢幕时排山倒海的掌声和bravo,她这辈子没有这样满足过。 abt的首席舞者微笑着替她加冕,她弯下腰,闭上眼,想要感受这荣耀的一刻。 熟料花冠落在头顶的刹那,舞台动了一下,遂不及防从中间向两侧裂开,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失重感和下坠的滋味令人惊慌失措。 耳边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响,随后是重重的一震。 梁挽费劲地喘了口气,瞬间惊醒! 外头狂风暴雨,水雾漫天遍地,机舱窗户全被遮挡了。飞机刚刚落地,正在滑行中,看来是降落的几分钟太过刺激,邻座们都在鼓掌,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庆幸。 她没反应过来,半睁着眼,还有点晕晕乎乎。 前面发迹线堪忧的精英男子扭过头来,冲她比了比大拇指:“妹子真行啊,大心脏,我们都快吓尿了你还睡着在说梦话呢。” 梁挽:“……” 她是真没什么感觉,只恨太早落地,让那梦中的美妙场景不能再持续得久一点。 虚幻里有多满足,此刻就有多失落。 梁挽皱着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压着邪火,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下了飞机,到洗手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犹豫半刻,她按下电源键,中国移动的字眼很快跳出来。 随后是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醒,号码是同一个,来自她那掌控欲十足的母亲。不但如此,微信提示也连绵不断。 梁挽拉着行李箱,边走边翻: 【你们老师说你提早回国了?】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甄选失败,后台和人撒泼打架,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最后以三个感叹号收尾。 联想到对方那张冷冰冰的芙蓉面上有可能出现的气急败坏表情,梁挽笑出声来,而后勾着唇把母亲的头像拖到了黑名单。 到了接机口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红色小奥迪已经在等她了。 左晓棠一脸不爽地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来:“你爹我加班到一半偷跑出来接你,知道风险多大吗?” “儿子接爸爸,不是天经地义?”梁挽挑了下眉,单手拎着行李,轻轻松松放到后备箱,随后跳上车,淡然道:“请你吃大餐,你带路。” 十五分钟后,两人来到了l市最好的超五星酒店,五层有米其林二星的【渔火】,以手作寿司和空运的新鲜生鱼片闻名,当然,价格也和味蕾的享受成正比,贵得惊人。 梁挽进了日式包厢,把风衣外套交给侍者,盯着同伴的眼神意味深长:“你还挺会选啊。人均一千五的地儿,换一趟专车接机,我亏大发了。” 左晓棠假装没听见,低头异常迅速地翻着菜单,而后报给跪在榻榻米上的服务生,点到一半又扭过头来:“挽挽,让他们后厨给你弄个不加酱汁的蔬菜沙拉?” “今天不吃草。”梁挽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要两壶清酒。” 左晓棠愣了半刻,还是依言点了酒水。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时值深秋,酒特地温了才端上来,梁挽自斟自饮了一杯,慢悠悠举着樱花纹路的小瓷杯转了转,轻笑:“比飞机上那破红酒好喝多了。” “你今天什么情况啊?”左晓棠有点慌。 滴酒不沾的人突然破戒,而且听这语气已经是今天第二顿了。 这还得了! 饶是神经大条如左晓棠,也察觉出问题了。 “挽挽。” “恩?”应答间,第二杯也下肚了。 左晓棠眉心一跳,按住她要倒第三杯的手,急道:“不是,你别一个人喝闷酒啊,有事和我说。” 梁挽也没甩开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酒瓶子,一声不吭。 须臾,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多了一滴水,而后迅速聚集成一小滩,滴滴答答的,大有汇聚成小溪流的气势。 左晓棠惊了,认识梁挽十年,很多印象都刻在了骨子里,她这位初中同桌家境好,性子野,一直活得恣意又任性,外表堪称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脾气却是real耿直。 比如高考前因为被暗恋她的学弟尾随了一个月烦不胜烦,暴打了对方一顿送他进了急诊,又比如年级测验被班主任冤枉考试作弊,当其面撕毁了卷子跑到校长办公室静坐抗议。 诸如此类的事儿太多了。 总之,是位表里不一的狠角色。 而如今,这位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竟然当着她的面哭了,这等杀伤力可比平日里经常嘤嘤嘤的软妹大多了。 左晓棠心都碎了,猜测了几个可能性,放柔了语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没说完,红着眼睛的大美人儿抬起头来,脸上明晃晃写着【疯了吗】【这辈子不可能有男人敢让我失恋】【赶紧收起你的蠢念头】。 左晓棠的同情心瞬间烟消云散,干笑了声:“莫非你要被迫家族联姻了?” 61.欺骗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恒温泳池边, 乔瑾枕在女伴膝上, 很是惆怅:“不行啊, 我衍哥从良后,我连组局的兴趣都没了。” 骆勾臣反倒没什么情绪, 兀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着在射灯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笑道:“也好, 你那什么狗屁跳海的趴体,我可不想参加。” 乔瑾不乐意了:“我的idea不好吗?”他直起身来, 扯了扯女伴的小脸,温柔道:“宝贝,我找了处悬崖,特别刺激, 你想从多少米往下跳?” 女伴附耳过去, 娇声娇气:“我不跳, 要跳也拉着你垫背。” 乔瑾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 前阵子荆念回来,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 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 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 一个鱼跃下水, 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还有点呛到,咳了好几声,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不过今晚确实有些例外,骆勾臣看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试探道:“衍哥,你状态不对啊?”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都轻皱着眉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往日里游戏人间的那一位。 陆衍抬眸,薄唇勾了勾:“也没什么,想做个实验罢了。” 说话间,舞台幕布拉开了。 七八位身穿纯白舞裙的姑娘们在背投的湖蓝光屏前,姿势迥异地舒展着手臂,优雅立在中心。 乔瑾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异常跳脱的思维发散开来,他已经想了数百种跌宕起伏的反转画面了。 只是,半小时后,他绝望了,因为台上从头到尾都是旋转跳跃,他简直想闭着眼了!!! 这感觉好比你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打开一部限制级影片,可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你可以想象这种落差。 乔瑾看了眼同样茫然的骆勾臣,忍不住同陆少爷抱怨:“衍哥,我……” 陆衍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冷道:“闭嘴,给老子好好感受。” 乔瑾很想吠一句,看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感受? 十五分钟后,他没什么挣扎,在绵长优美的背景乐中睡死过去。留下苦苦死撑的骆勾臣,支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 从《天鹅湖》演到《胡桃夹子》,再到压轴的《卡门》,精选的全是最高.潮的片段,表演者技巧卓绝表现力完美,再加上现场乐队的恢弘气势,绝对是一场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结束后,陆衍带头鼓了掌,礼貌地同诸位表演者握手,再安排管家送她们回剧团。 回来后,伸腿踹了脚昏睡不醒的青年,力道不算轻,直接把人给弄醒了。 乔瑾蹦起来:“我操!哪个傻逼……”他回过神,看了眼嘴角噙笑的陆少爷,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陆衍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有想法没?” 乔瑾一愣:“什么想法?” 陆衍似笑非笑。 乔瑾立马意识到了他问的是那几个跳舞的姑娘,一阵恶寒:“这他妈是高雅艺术,我怎么可能有想法,又不是禽兽。” 他说完,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对方的逆鳞,那人风轻云淡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 “你呢?”陆衍侧头询问另一位斯文败类。 骆勾臣笑笑:“换成钢管舞可能好点。” 陆衍啧了一声,神色淡漠,垂着眼睫,没再开口。 不过哪怕面上再不显,心里也翻起了水花。 原来有病的人,只有他一个。 …… 比起心魔初现的陆少爷,梁挽自从接到被录用的通知后,心情变得大好。好到连上祝殷歌的集训课都充满了干劲,无论她如何严苛如何毒舌地对待自己,都能毫无怨言地通盘接受,甚至还全程面带微笑,说一句教授您骂得对。 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祝教授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还觉得这姑娘韧性足天分佳,放下了藏私的想法,课里课外都不遗余力地指导她。 梁挽倒是不怕吃苦,就是一三五晚上要去兼职,不能太累,于是她忍痛舍弃了下午玩游戏的爱好,安安静静在寝室睡觉。 陆氏控股的人事已经联系她了,约定今晚是第一天上课的日子,晚上六点到九点,中间休息十分钟。 她来到十五层的员工休闲区,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随便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望到临城春江的美景。 至于布局,左边是娱乐中心,右边是能量补充站,顾名思义,加班累了可以下来吃吃喝喝。 大企业的福利确实没话说。 梁挽跟着人事小姑娘,来到特别准备的舞蹈教室,磨砂玻璃门掩着,看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到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人数不算多,听嗓门也就十来个吧,全是年轻的女孩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短短十秒功夫,梁挽听到陆衍、总裁、boss等关键词出现了不下五次,她心想,左晓棠说得没错,这位可不就是皇帝嘛,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每个都眼巴巴盘着他能来看一眼呢。 反倒是人事小姑娘很尴尬,赶紧推开门,介绍道:“老师来了。” 众女回过头,先是粗粗扫一眼,面上划过诧异,再从头到脚刷一遍,好像非要从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 女人嘛,遇见太漂亮的同性总忍不住要生出点攀比心来。 梁挽自己也是,舞蹈学院里娇花辈出,她可是暗地里偷偷翻过好几次论坛校花评比的帖子,还非常不要脸地注册了好几个小号给自己投票。 不过黑历史不提也罢。 幸好上课的过程挺顺利,梁挽本就是脑子转得快的聪明人,上来先给她们画了张大饼,学芭蕾提升气质告别虎背熊腰从此让男神青睐老板器重云云。再挑了几个简单又优美的动作,展示一遍,成功收获数道此起彼落的惊叹。 妹子们的那点嫉妒小心思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我如何能和她一样装逼】。 梁挽性格率真,说话跳脱,三个小时的课上得酣畅淋漓,直到结束,女孩子们还没走,依依不舍拿了她的手机联系方式,约定周三还要再多叫几个同事一起来听课。 她笑着说好,拎起随身包包,去洗手间换衣服。 隔间有个姑娘在给闺蜜打电话,语调轻松俏皮: “我最近都加班,你不用约我了。” “我打探过了,工作日晚上九点半,一楼大厅可以偶遇顶级美男。” “什么春秋大梦啊,上回有个客服中心的还搭了总裁的顺风车呢。” 梁挽穿外套的手一顿,感叹世风日下,原来电视剧里那些勾心斗角妄图麻雀变凤凰的情节是真实存在的。 提到陆衍,她不免又有些不自在,上回大放厥词说裸奔也不给他打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偶遇那位。 她出来后,学员们全散完了,十五层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否一窝蜂都去一楼求邂逅了。 梁挽看了看表,九点二十七分,时间有点尴尬,她干脆靠在电梯厅外的墙上,摸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一盘结束后才慢吞吞按了按钮。 62.心迹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她想反抗, 可对方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架着她起来, 就跟拉沙袋似的,将她往门边拖。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 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 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 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 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 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 她跌坐在地, 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 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 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 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门廊处一片光洁,行李箱呢? 矮柜上的餐盘和刀具七零八落,她没叫过餐呀! 还有昨天下楼前明明泡过一次澡,眼下浴缸里的花瓣怎么还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这绝逼不是她的房间。 梁挽冷汗都出来了,捧着脑袋仔细回忆,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在行政酒廊里的零星片段,至于后头的事儿,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她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此时此刻连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了,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子一直在尖嚷,嗓音异常熟悉,挺像左晓棠的。 她听了片刻,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把客房部的人都叫上来了,以为你想不开死在房间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他妈去哪了?” 梁挽被吼得头晕目眩,把话筒拿远了点,弱弱地道:“我给你开门。” 匆匆裹了件浴袍,她把脑袋探了出去。 几个酒店的员工和左晓棠正杵在她原来房间的门廊处,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 梁挽故作轻松:“你们找我呢?我没事,挺好的。” 左晓棠没吭声,先是诧异地扫了眼房号,随即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飞快转过身给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赔了不是,而后走至好友面前。 梁挽退开,让她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 左晓棠阴森森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走错房,和人一夜情了。” “我不确定,我喝断片了。”梁挽瘫在沙发上,抱枕盖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暴自弃地躺了三分钟,她听到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 “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左晓棠没好气地翻着垃圾桶,又在床下仔细搜了一遍,叹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他没做安全措施;二、他做了措施,把用过的套带走了,你选哪种?” 梁挽猛地坐起:“我选择死亡。”语罢,她怒目相视:“目前也没证据判断我一血没了啊?” 左晓棠摇摇头,一把抽掉了床榻上的被子。 雪白床单角落,两三朵红梅,悄然绽放。 “节哀。” 梁挽面色惨白如纸,无限懊恼泉涌似地挤进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把最宝贵的第一次弄丢了。 “我全程都没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气,狠心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左晓棠恶狠狠地瞪她:“打,再用力点,叫你学人喝酒消愁!” 梁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连初夜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小说里描述那撕裂般的痛楚,我都没体验过……” “还有机会。” “啊?” 左晓棠捡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夹在指尖甩了甩:“这位郎君有点意思,吃了不跑,还留了号码。” 便签上除了十三位阿拉伯数字,还有一行字: 【有事可以找我。】 字迹清隽有力,只是每一个字的第一笔都相当浓重,看得出他写的时候下了极大的决心。 梁挽懵了,找他干嘛?找他负责?开玩笑吧。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种可能性,走到洗手间后,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男士手表,暗蓝宝石镜面,星空刻盘,每一种光线下都呈现不同的色泽。 她看过这个牌子,听闻只做定制,奢华又小众。连她母亲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足以体现它的价格有多不友好。 是那个人落下的吗? 她拿着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 同一天的傍晚,临城cbd最高的那栋楼,顶层办公室,年轻的男人对着落地窗,语调波澜不惊:“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定在几点?” 范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陆总,那边刚给我来了电话,说要取消。” “取消?”他转过身,轻笑了声:“这帮人还真有意思,上周越洋电话打了好几通非要谈并购,眼下又不想合作了。” 范尼没有顺着往下接,反而诧异道:“您的脸……” 对方秀气的下颔处多了几道抓痕,浅红色,不算明显,但依旧有些突兀。 范特助不敢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机会:“公司后勤那边备着药,晚点我给您去拿。” 陆衍有些出神,他早上从老宅醒来后就这样了,王妈和几个佣人说他半夜三更昏倒在家门口,手心被什么东西划开了,还渗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人暗算了。 真是活见鬼。 他心底复杂,面上倒是半分不显,还是那副云清风淡的贵公子做派,“不忙,你先说说美国那边。” 范尼欲言又止:“陆总,本来这个会安排在前天,后来那什么,我们有两天没联系上您……” 陆衍漫不经心把玩着钢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清楚。” 范尼咬牙:“您突然失踪了两天,我们也找不到您去哪儿了,算是放了那边鸽子,现在他们认为我们有意拖延并购进度。” 他一鼓作气说完,发现boss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什么时候失踪过?”陆少爷很无奈,轻叹了声:“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忙完这阵子,好好放个假。” 范尼:“……”妈的,早知道就不说实情了。 接下来,他不敢再挑战禁忌话题,匆匆汇报完明日行程安排后,就准备离开。 门关上之前,陆衍喊住了他:“对了,你看到我手表去哪了吗?” 范尼仔细回忆了下,认真道:“最近常戴的那块吗?好像没见过到。” “算了,你先去忙吧。”陆衍摆摆手,有些头疼,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家里老头子送的那块,估计等对方回国后又是一顿念。 正愁着呢,他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63.私有物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 胃里翻江倒海, 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 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 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 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 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 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 你怎么在我房间, 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 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 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门廊处一片光洁,行李箱呢? 矮柜上的餐盘和刀具七零八落,她没叫过餐呀! 还有昨天下楼前明明泡过一次澡,眼下浴缸里的花瓣怎么还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这绝逼不是她的房间。 梁挽冷汗都出来了,捧着脑袋仔细回忆,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在行政酒廊里的零星片段,至于后头的事儿,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她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此时此刻连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了,有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子一直在尖嚷,嗓音异常熟悉,挺像左晓棠的。 她听了片刻,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把客房部的人都叫上来了,以为你想不开死在房间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他妈去哪了?” 梁挽被吼得头晕目眩,把话筒拿远了点,弱弱地道:“我给你开门。” 匆匆裹了件浴袍,她把脑袋探了出去。 几个酒店的员工和左晓棠正杵在她原来房间的门廊处,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 梁挽故作轻松:“你们找我呢?我没事,挺好的。” 左晓棠没吭声,先是诧异地扫了眼房号,随即张了张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飞快转过身给前来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赔了不是,而后走至好友面前。 梁挽退开,让她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 左晓棠阴森森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走错房,和人一夜情了。” “我不确定,我喝断片了。”梁挽瘫在沙发上,抱枕盖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自暴自弃地躺了三分钟,她听到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 “你找什么呢?” “还能找什么!”左晓棠没好气地翻着垃圾桶,又在床下仔细搜了一遍,叹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他没做安全措施;二、他做了措施,把用过的套带走了,你选哪种?” 梁挽猛地坐起:“我选择死亡。”语罢,她怒目相视:“目前也没证据判断我一血没了啊?” 左晓棠摇摇头,一把抽掉了床榻上的被子。 雪白床单角落,两三朵红梅,悄然绽放。 “节哀。” 梁挽面色惨白如纸,无限懊恼泉涌似地挤进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把最宝贵的第一次弄丢了。 “我全程都没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气,狠心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左晓棠恶狠狠地瞪她:“打,再用力点,叫你学人喝酒消愁!” 梁挽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连初夜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小说里描述那撕裂般的痛楚,我都没体验过……” “还有机会。” “啊?” 左晓棠捡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夹在指尖甩了甩:“这位郎君有点意思,吃了不跑,还留了号码。” 便签上除了十三位阿拉伯数字,还有一行字: 【有事可以找我。】 字迹清隽有力,只是每一个字的第一笔都相当浓重,看得出他写的时候下了极大的决心。 梁挽懵了,找他干嘛?找他负责?开玩笑吧。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种可能性,走到洗手间后,发现台面上放着一只男士手表,暗蓝宝石镜面,星空刻盘,每一种光线下都呈现不同的色泽。 她看过这个牌子,听闻只做定制,奢华又小众。连她母亲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买之前都要考虑再三,足以体现它的价格有多不友好。 是那个人落下的吗? 她拿着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 同一天的傍晚,临城cbd最高的那栋楼,顶层办公室,年轻的男人对着落地窗,语调波澜不惊:“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定在几点?” 范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陆总,那边刚给我来了电话,说要取消。” “取消?”他转过身,轻笑了声:“这帮人还真有意思,上周越洋电话打了好几通非要谈并购,眼下又不想合作了。” 范尼没有顺着往下接,反而诧异道:“您的脸……” 对方秀气的下颔处多了几道抓痕,浅红色,不算明显,但依旧有些突兀。 范特助不敢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机会:“公司后勤那边备着药,晚点我给您去拿。” 陆衍有些出神,他早上从老宅醒来后就这样了,王妈和几个佣人说他半夜三更昏倒在家门口,手心被什么东西划开了,还渗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人暗算了。 真是活见鬼。 他心底复杂,面上倒是半分不显,还是那副云清风淡的贵公子做派,“不忙,你先说说美国那边。” 范尼欲言又止:“陆总,本来这个会安排在前天,后来那什么,我们有两天没联系上您……” 陆衍漫不经心把玩着钢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清楚。” 范尼咬牙:“您突然失踪了两天,我们也找不到您去哪儿了,算是放了那边鸽子,现在他们认为我们有意拖延并购进度。” 他一鼓作气说完,发现boss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什么时候失踪过?”陆少爷很无奈,轻叹了声:“你工作压力太大了,忙完这阵子,好好放个假。” 范尼:“……”妈的,早知道就不说实情了。 接下来,他不敢再挑战禁忌话题,匆匆汇报完明日行程安排后,就准备离开。 门关上之前,陆衍喊住了他:“对了,你看到我手表去哪了吗?” 范尼仔细回忆了下,认真道:“最近常戴的那块吗?好像没见过到。” “算了,你先去忙吧。”陆衍摆摆手,有些头疼,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家里老头子送的那块,估计等对方回国后又是一顿念。 正愁着呢,他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这个手机主要拿来谈公事,从来都是电话沟通,不发短消息。 要搁在平时,他都懒得看,想想也是垃圾广告之类的,不过今天鬼迷心窍了,他转了一圈手中的笔,划开了界面。 陌生的号码,上头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你的表在我这,见一面吧。】 梁挽脑子不太清醒,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一塌糊涂,她挣扎着,回过头就用指甲在那人脸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64.宝贝儿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 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 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 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 周若兰坐在沙发上,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 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 她撑着脸, 咯咯咯地笑, 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 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 整了整衣襟站起来, 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陆衍凉凉地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陆晋明皱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儿子和继母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没有勉强他,抬脚上了楼梯:“你先跟我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站一坐。 “早点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陆衍歪在墙边,一副散漫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懒懒打了个哈欠。 陆晋明恨铁不成钢:“你在公司也是这副德性?他们能服你?” 陆衍轻笑:“放心,下属们都很听话。” 有什么服不服的,开除几个混吃等死好逸恶劳的老油条,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陆晋明摆明了不信:“行了,总之我交棒给你了,你别把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全给败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试探道:“还有你过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儿……” “好呀。”答得很干脆。 陆晋明无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陆衍眯着眼笑:“什么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见了吧,看看谁最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就选哪个。” 陆晋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这不孝子气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滚吧。” 陆衍耸耸肩,出门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头子发话了:“我给你定制的手表呢?” 真是头疼。 陆衍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下楼了,周若兰同他擦肩而过,垂着脑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也懒得再敲打这女人,抓过佣人递上来的车钥匙,旋身离开。 只是这晚运气实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红灯,陆衍等得烦了,想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干脆划开屏幕垂眸打字: 【哪见?】 对方一直没回。 他没什么耐性,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手机,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话。 【今晚九点,香舍酒店一楼咖啡厅,手表还你。】 酒店? 陆衍失笑。 他在电梯口迎面撞到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范尼,半开玩笑地道:“范特助,有人说捡到我手表,要约我酒店一叙。” 范尼如临大敌:“陆总,我去取吧。”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上回有个投资商的女儿趁着酒宴,故意把钻戒放到boss衣袋里,后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吃相颇为难看。 貌美多金又温柔多情的俊秀公子,女人趋之若鹜,是该防着点。 一念及此,范特助重复道:“请放心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陆衍拍拍他的肩膀:“双倍加班工资。” 范尼郑重点头,开上他的小polo就出发了。 …… 时针指向20:56分,咖啡厅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姑娘。 一人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人兜着卫衣帽子,口罩覆面,五官全被隐藏了。 不用怀疑,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左晓棠与梁大美人儿。 此时此刻,梁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受到左晓棠的蛊惑,大晚上在这里等她的露水郎君。她拿着银勺子搅动咖啡,语气很耿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戴口罩?”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不过碍于黑超遮挡,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懂个屁,我这叫一石二鸟。你不是说房间没开灯吗?他一定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如果来人是个大帅比,你就把口罩摘下来,他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美貌之下,从而成就一段佳话。” 梁挽冷笑:“那如果非常抱歉呢?” 左晓棠微笑:“我们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入口,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到时候一旦不如意,就把手表留在桌上知会他一声,我们提早撤就是了。” 梁挽皱着眉:“把东西还他就行,帅的丑的无所谓,我不会和一夜情对象恋爱。” 她说完,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异常不舒服。 虽然大清早亡了,现在讲究两性解放,可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坦然处之。她知道是自己的愚蠢,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可她也曾不受控制地想过,若对方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之危? 她整个白天的心态都萦绕着不堪和悔恨,吃了紧急避孕药后肠胃也不舒服,此刻恹恹的趴在桌上,盯着咖啡厅的门。 左晓棠还处在传销模式中,精神异常亢奋:“我觉得能配上这只表的男人,一定是个大帅比,而且字也写得好,一看就是学识渊博。”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十一月的天气,他穿着黑漆漆的羽绒服,膝盖以下没有盖住的部分露出灰色的西装裤和老款男士皮鞋。 品味颇为糟糕。 当然,最糟糕的是他的发型,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拼了,年纪轻轻就谢顶了,大脑门光溜溜,欲盖弥彰地从后边梳了几缕头发到前边。 脸很瘦削,黑框眼镜看上去苦大仇深,他就像个行走的萝卜条。 卧槽,太辣眼睛了。左晓棠起身想跑。 梁挽拽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给老子坐下,和你安利的大帅比聊聊天。” 十秒钟后,来人拉开椅子,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让面前两位妹子花容失色的台词—— “您好,我是来取手表的。” 附属卡两张,别想再刷了,她母亲言出必行,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上课都穿练功服,也没怎么血拼,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登了手机银行,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这是太太的意思,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65.雪地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和左晓棠打完电话后, 梁挽把所有家当都取了出来, 摊在桌子上, 细细清点了一番。 附属卡两张,别想再刷了,她母亲言出必行, 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 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上课都穿练功服, 也没怎么血拼,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 登了手机银行, 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 密码都显示错误, 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 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 这是太太的意思, 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和左晓棠来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66.苏醒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女伴附耳过去, 娇声娇气:“我不跳,要跳也拉着你垫背。” 乔瑾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子又叹道:“哎,前阵子荆念回来, 衍哥不还搞了个暗.童.话拍卖会吗,最后那个关在纯金笼子里的夜莺美人,我都没细看,听说是鸳鸯眼,是不是啊?” “你看个锤子。”骆勾臣解了浴袍,一个鱼跃下水, 嗤笑:“那是他特地为念哥准备的封山之作,人大少爷早说过,公司接棒之后就不玩了。” 乔瑾坐起身,拧着眉:“至于吗?他们家当年死了一个儿子, 就非得把所有责任往另一个身上压啊?” 骆勾臣没接话,直接扯住他的脚, 往下拉。 乔瑾一时不备摔到了水里,还有点呛到, 咳了好几声, 不过意外地没发飙,只是悻悻道:“都过去那么久了, 还不给说吗?” “上一个说他哥闲话的人, 坟头草五米了吧。” 乔瑾僵了僵, 挥手叫女伴和佣人们都走开, 小心翼翼地道:“我听说他哥死得有点蹊跷?” “我他妈哪里晓得。”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戴上泳镜游了个来回,见他还在发愣,不由得道:“我劝你一句,少在衍哥面前提这出,不然我去哪里给你收尸都不知道。” 乔瑾沉默,想到曾几何时有个喝醉酒口无遮拦的富二代,被陆衍压着脑袋摁在水里,不断重复窒息的过程,差点闹出人命来。 当时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杀意和戾气,如地狱修罗,现在想来都骇然。 “不提不提。”乔瑾抖了一下,给自己的嘴上了封条。 于是这话题就此揭过。 两人回别墅休闲区打了会台球,再度感叹日子真几把无聊时,收到了部长的召唤。 【今晚肯塔梨落,请你们看点儿好玩的。】 乔瑾撑着台球杆子,差点没痛哭流涕:“陆衍爸爸终于想明白了,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得赶紧换身衣服,换辆跑车,换个妞,才能对得起爸爸组的局!” 骆勾臣:“……” 肯塔梨落是陆衍名下的庄园,在临城最出名的湿地公园后边,临着湖泊沿着山景,占地差不多五万多平,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不管是外形建筑,亦或是内里装修,都运用了矛盾又别致的浓重色彩。 乔瑾和骆勾臣被佣人带到异常宽阔的花园里,原本种满郁金香的地儿全空了,搭了一个华美又精致的舞台,红丝绒幕布、音响器材、灯光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身着晚礼服的报幕员都立在台前了。 至于那位年轻俊秀的男主人,正坐在台下的高背沙发椅上,指尖捻着一张珠光白镶金边的节目单,看得出神。 乔瑾跟着坐到旁边,凑过去,看到上头全是耳熟能详的芭蕾舞剧后他愣了愣,半晌,又脑补了点香艳画面,暧昧地眨眨眼:“衍哥,今天挺特别的嘛。” 陆衍看都没看他,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骆勾臣食指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也挺期待。 事实上,陆少爷想的新奇事物,全是别人没玩过的,他总能把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却从未叫他们失望过,一次比一次更离经叛道。 要说这位组织者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似乎只享受着客人们的欢乐和尖叫,却从未真正主动融入或者参与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那副意兴阑珊的困倦样儿。 不过今晚确实有些例外,骆勾臣看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试探道:“衍哥,你状态不对啊?” 可不是嘛。从头到尾都轻皱着眉若有所思,完全不像往日里游戏人间的那一位。 陆衍抬眸,薄唇勾了勾:“也没什么,想做个实验罢了。” 说话间,舞台幕布拉开了。 七八位身穿纯白舞裙的姑娘们在背投的湖蓝光屏前,姿势迥异地舒展着手臂,优雅立在中心。 乔瑾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异常跳脱的思维发散开来,他已经想了数百种跌宕起伏的反转画面了。 只是,半小时后,他绝望了,因为台上从头到尾都是旋转跳跃,他简直想闭着眼了!!! 这感觉好比你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打开一部限制级影片,可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你可以想象这种落差。 乔瑾看了眼同样茫然的骆勾臣,忍不住同陆少爷抱怨:“衍哥,我……” 陆衍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冷道:“闭嘴,给老子好好感受。” 乔瑾很想吠一句,看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感受? 十五分钟后,他没什么挣扎,在绵长优美的背景乐中睡死过去。留下苦苦死撑的骆勾臣,支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 从《天鹅湖》演到《胡桃夹子》,再到压轴的《卡门》,精选的全是最高.潮的片段,表演者技巧卓绝表现力完美,再加上现场乐队的恢弘气势,绝对是一场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结束后,陆衍带头鼓了掌,礼貌地同诸位表演者握手,再安排管家送她们回剧团。 回来后,伸腿踹了脚昏睡不醒的青年,力道不算轻,直接把人给弄醒了。 乔瑾蹦起来:“我操!哪个傻逼……”他回过神,看了眼嘴角噙笑的陆少爷,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陆衍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有想法没?” 乔瑾一愣:“什么想法?” 陆衍似笑非笑。 乔瑾立马意识到了他问的是那几个跳舞的姑娘,一阵恶寒:“这他妈是高雅艺术,我怎么可能有想法,又不是禽兽。” 他说完,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对方的逆鳞,那人风轻云淡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 “你呢?”陆衍侧头询问另一位斯文败类。 骆勾臣笑笑:“换成钢管舞可能好点。” 陆衍啧了一声,神色淡漠,垂着眼睫,没再开口。 不过哪怕面上再不显,心里也翻起了水花。 原来有病的人,只有他一个。 …… 比起心魔初现的陆少爷,梁挽自从接到被录用的通知后,心情变得大好。好到连上祝殷歌的集训课都充满了干劲,无论她如何严苛如何毒舌地对待自己,都能毫无怨言地通盘接受,甚至还全程面带微笑,说一句教授您骂得对。 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祝教授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还觉得这姑娘韧性足天分佳,放下了藏私的想法,课里课外都不遗余力地指导她。 梁挽倒是不怕吃苦,就是一三五晚上要去兼职,不能太累,于是她忍痛舍弃了下午玩游戏的爱好,安安静静在寝室睡觉。 陆氏控股的人事已经联系她了,约定今晚是第一天上课的日子,晚上六点到九点,中间休息十分钟。 她来到十五层的员工休闲区,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随便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望到临城春江的美景。 至于布局,左边是娱乐中心,右边是能量补充站,顾名思义,加班累了可以下来吃吃喝喝。 大企业的福利确实没话说。 梁挽跟着人事小姑娘,来到特别准备的舞蹈教室,磨砂玻璃门掩着,看不清里头的具体情况,只能听到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人数不算多,听嗓门也就十来个吧,全是年轻的女孩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短短十秒功夫,梁挽听到陆衍、总裁、boss等关键词出现了不下五次,她心想,左晓棠说得没错,这位可不就是皇帝嘛,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每个都眼巴巴盘着他能来看一眼呢。 反倒是人事小姑娘很尴尬,赶紧推开门,介绍道:“老师来了。” 众女回过头,先是粗粗扫一眼,面上划过诧异,再从头到脚刷一遍,好像非要从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 女人嘛,遇见太漂亮的同性总忍不住要生出点攀比心来。 梁挽自己也是,舞蹈学院里娇花辈出,她可是暗地里偷偷翻过好几次论坛校花评比的帖子,还非常不要脸地注册了好几个小号给自己投票。 不过黑历史不提也罢。 幸好上课的过程挺顺利,梁挽本就是脑子转得快的聪明人,上来先给她们画了张大饼,学芭蕾提升气质告别虎背熊腰从此让男神青睐老板器重云云。再挑了几个简单又优美的动作,展示一遍,成功收获数道此起彼落的惊叹。 妹子们的那点嫉妒小心思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我如何能和她一样装逼】。 梁挽性格率真,说话跳脱,三个小时的课上得酣畅淋漓,直到结束,女孩子们还没走,依依不舍拿了她的手机联系方式,约定周三还要再多叫几个同事一起来听课。 她笑着说好,拎起随身包包,去洗手间换衣服。 隔间有个姑娘在给闺蜜打电话,语调轻松俏皮: “我最近都加班,你不用约我了。” “我打探过了,工作日晚上九点半,一楼大厅可以偶遇顶级美男。” “什么春秋大梦啊,上回有个客服中心的还搭了总裁的顺风车呢。” 梁挽穿外套的手一顿,感叹世风日下,原来电视剧里那些勾心斗角妄图麻雀变凤凰的情节是真实存在的。 提到陆衍,她不免又有些不自在,上回大放厥词说裸奔也不给他打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偶遇那位。 她出来后,学员们全散完了,十五层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否一窝蜂都去一楼求邂逅了。 梁挽看了看表,九点二十七分,时间有点尴尬,她干脆靠在电梯厅外的墙上,摸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一盘结束后才慢吞吞按了按钮。 电梯分了五列,有两部在维修,剩余的两部分别为单双号停靠,至于最左边的,上头停靠数字只有一个孤零零的76,估计又是无耻的资本阶级想出来的——总裁专属电梯。 意外的是,偏偏是这一部电梯,在十五层停了,里头还站了位熟人。 林慧珊微笑着打招呼:“梁小姐。” 梁挽很诧异:“林经理,那么巧。”她特地往里头瞄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后才施施然走进去,发现控制面板上全暗,也没多想,很自然地往【1】那个数字摁去。 下一秒,有只手,比她更快一步按了七十六层,电梯顺势上行。 林慧珊语气很抱歉:“耽搁你一会儿功夫,我突然想起来,有份文件落在陆总办公室了。” 梁挽张了张嘴,隐约觉得古怪,可对方的神色太坦荡了,坦荡到她没敢往诡异的可能性去猜测。 因为不熟,两人在电梯里也没做过多交谈。 快到70层时,梁挽右眼狂跳起来,忍不住问:“你们老板九点半走了吧?” 林慧珊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通常来说,是的。” 这六个字,炸得梁挽措手不及,她就算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下一刻,两道金属门朝两侧打开。 外头一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贵公子,不是陆衍又是谁。 林慧珊顶着梁挽【你这个帮凶亏我这么信任你】的杀人视线里往外走,一边还和顶头上司说话:“陆总,我东西忘了。” 陆衍点头:“去拿吧,记得锁门。” 演什么戏!!! 梁挽磨了磨后槽牙,疯狂按着关门键。 门是关了,但合拢的前一秒缝隙里多了只现场白皙的手,然后自动感应防夹系统启动,再度敞开。 两人面对面,气氛剑拔弩张。 “您先请吧。”梁挽抬脚想出去,大不了这一班让给他,她再等等也无所谓。 陆衍面无表情:“谢谢。”他静静站着,单手束在裤袋里,看起来半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在她经过他身侧时,黑眸眨了下,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腕,往怀里一带。 一切发生的太快。 等到梁挽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压在了轿厢壁上,清冽的气息带着肆无忌惮的侵略感,在她耳边漾开。 “瞧瞧,这是谁?”他低低笑了声,半晌低下头,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啊,原来是裸奔都不给我打工的挽挽。” 恶劣的调侃刻意压低了嗓,惹得她颈侧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梁挽的双手又被反剪了,这姿势绝对是她史上最讨厌的,没有之一。她恼怒地扭着手腕:“放开。” 男人空出一只手,托着她坐上扶手,而后按了一楼。 视线平视,他薄唇勾着的笑轻佻极了:“我们现在有不受打扰的两分钟时间,做点什么好呢?” 梁挽头皮发麻,下意识看向顶上,那里空荡荡,并没有监控。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转回头来,好整以暇地开口:“要不就在这裸奔吧?” 梁挽撑着额头,不想说话。 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和左晓棠来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明明当初可以把手表留在酒店前台,让工作人员帮忙联系对方,偏偏被左某人一句【难道你不想知道一血对象是谁】给打动,半推半就地来了咖啡厅。 人家是网友见光死,她呢?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心里那个愧疚呀,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推了下眼镜:“嗨,我说两位,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人都来了,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她点点头,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星空盘,钻石轮,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伸手就要去拿,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突然就收手了。 67.想我没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如果真的拿来来面她这只小虾米, 只能说明这家集团的人力成本预算太随意了。 不过梁挽还是很有诚意的, 既然对方精心准备了这么好的舞台,她也不能辜负这良宵美景, 曲目筛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节选了《卡门》的片段。 比起其他经典曲目, 这支舞或许没有过多技巧难度, 但它所能呈现的表现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换句话说,只要你跳得足够大胆奔放, 哪怕外行来看,都会惊为天人。 梁挽带好舞裙和足尖鞋,六点多的时候, 在左晓棠的强烈要求下去她公寓那儿穿着便服先行跳了一段。 没有伴奏音乐也没有太多空间舒展动作,梁挽跳得很随意, 不过沙发上唯一的观赏者依旧看直了眼。 “你不说话安静跳舞的时候……”左晓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种让我变成回形针的魔力。” 梁挽一阵恶寒:“别,我不喜欢百合大法。”她交叠了双腿坐到高脚凳上, 捧着柠檬红茶喝了一口, 冲好友挑了挑眉:“我已经满足你的愿望了, 记得一会儿车借我。” “你那兰博基尼呢?” 这话一问, 梁挽心情倏然变差, 她的帖子被池瑜给黑了,后来连ip都给禁了, 美其名曰外校学生没资格上z大bbs。 不仅如此, 他还发消息威胁她, 要是哪天看到车主非她本人, 他一定会报警。 看看,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经病,管得比黄河还宽。 梁挽很无奈:“哎,被我那便宜兄长盯上了,再说也加不起油,先放一阵子吧。”语罢,她看了眼时间,直起身来:“我得走了。” 左晓棠把小奥迪钥匙丢给她,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cad软件,回头抱拳道:“我就不多此一举过去替你摇旗呐喊了,等你凯旋归来!” “必不辱命。” 伊莎大剧院临江而立,外形肖似三面扬帆的大船,是曾获得过普利兹克奖的肖大师退隐前的最后一件作品,除开建筑本体,泛光照明和景观灯效也都特别设计过,远远望去,静谧优雅,叫人心生叹服。 梁挽到了一楼歌剧厅,正门紧闭着,唯有后台通道专用的一扇侧门虚掩,她轻轻推开,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脸很瘦,柳梢眉单眼皮,个儿不高,穿着西装套裙,外头罩了件驼色大衣,很干练的样子。 梁挽发现不是左晓棠形容的那位苹果脸的人事总监,怔了一下。 对方很快伸出手,微笑道:“梁小姐,您好,我是负责您本次面试的林慧珊。” “啊,林经理好。”梁挽立刻弯腰,礼貌地和她握手。 她当然是没见过林慧珊的,也不知其就是陆氏控股八面玲珑的总裁办秘书,和范尼分别为陆衍的左臂右膀,林主控集团行政流程,范则更偏外界商务应酬。 “梁小姐现在可以把背景音乐给到我这边,然后换衣服的话可以去走道尽头的那个化妆间。” 梁挽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面试官只有您一位吗?” 林慧珊笑了一下:“为了让梁小姐避免紧张尽情发挥,这次打算让高速摄影机来记录您的舞姿,后期会和另外几位老师的录像一起筛选。” 不知怎么,梁挽觉得那笑容有点怪。不过她的重点显然放到了后半句上,迟疑道:“您的意思是说其实今晚并没有真正的面试官?” “是的呢。” “……” 梁挽实在不明白这公司到底有什么毛病,但为了一个月六千块的诱惑,她选择闭嘴,安心去做前置工作了。 红色舞裙是去年在迎新会上表演穿过的,高开叉裹胸式的款式,前短后长,布料相当轻薄,转圈的时候尤其飘逸。 考虑到自己的五官特色,她不打算弄那种常见的深色烟熏,眼妆很淡,只在眉骨处细细缀了点金粉,反倒口红用了最浓烈的红,既娇媚又惑人。 等到把一头浓密微卷的长发放下来后,梁挽盯着镜子里的姑娘,满意地笑了笑。 林慧珊在外头轻轻敲了两下门,询问是否已经准备好。 梁挽绑上舞鞋,拉开门,成功看到同性眼里的惊艳,她唇边勾着的笑愈发自信起来。 舞台非常宽敞,足够他们芭蕾舞系两个班的人在上头跳群舞,灯光也布置得异常完美,她甚至还看到了一束追光,非常专业地笼罩着她的周身。 站在高处,下头一片漆黑。 整个一层大厅都被巧妙地隔离开来,沿着观众席前三排为界限,前边到舞台都是明亮的,而后头则幽暗没有视野,就像坐在电影院里的感觉。 梁挽心想,大概今晚的观众就是二楼那台摄像机了。她也没多在意,虽然没人看,依旧自娱自乐行了个宫廷礼。 而等到第一幕主旋律《哈巴涅拉》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那个原本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就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大胆奔放热情如火的吉普赛女郎。 女郎樱唇灼灼似焰,舞步轻盈似雪,当她踮起脚尖不停旋转时,那红裙子就像有了生命,如海水波澜,又如潮汐涌动,轻抚着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嫩肌肤。 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第一段曲子划下句号,她舒展开身体,右腿慢慢往上抬,裙摆顺着动作一点点下滑,修长笔直的长腿一览无遗。 还没给人喘一口气,塞吉迪亚舞曲又变奏,来到附近小酒馆里最热情如火的夜晚。 女郎仰起脖子,长发散开去,勾引着下士,同他贴面热舞,眼神挑逗又放肆,根本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抗那种诱惑。 她扭着身子,腰身盈盈一握,柔软到不可思议。听到下士同意偷偷放走她时,笑着给了他一个飞吻。 最后一幕,是城墙边,那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吉普赛姑娘拎着裙摆奔跑,黑发在空中飞舞,她边跑边回头,再看一眼魂不守舍的男人,冲他勾了勾手指。 下一刻,音乐戛然而止,整场表演结束了。 可空气中那躁动的感觉似乎还在,叫人恨不能捉了她回来,撩开碍眼的裙子,再好好看看那双腿,又或者抬高她的下巴,狠狠咬住红唇,尝一尝甜如蜜的滋味。 一切都美好到不真实。 直到舞台的灯全部亮起来,这叫人意乱情迷的旖旎氛围才烟消云散。 梁挽拢了拢汗湿的长发,看一眼依旧黑漆漆毫无动静的观众席,不免有些遗憾,作为舞者,她相当清楚,方才自己发挥得有多棒,甚至比过去每一次的比赛更为出色。 哎,可惜了,没有观众。 她捡起角落里的外套披上,从左侧楼梯下到地面上,重新从进来时的走道出去。 林慧珊还等在那门口,姿态依然得体:“梁小姐,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有消息了我们会立刻通知您。” 这句话就很让梁挽伤心了,她还以为能得到当场录取的喜讯,熟料还是那么一句客套的场面话。压下失落的情绪,她礼貌地同对方告别,随后去停车场取了小奥迪,直接朝着左晓棠的公寓开去。 林慧珊注视着少女离开,匆匆回到大厅,门开后,外面的光亮透入,映照出后排的某个人影。 她尝试着轻唤了声:“陆总?” “恩,你先回去。” 男人一动不动,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睫毛低垂着,表情有一点复杂,带着隐忍还掺了些诧异。 他回家途中,脑子里再也没想过其他的事儿,全是那个勾魂噬魄的笑容,简直快魔怔了。 本来只是闲着无聊,想刺一刺那只小野猫,计划在她跳到一半时就把灯全打开,叫她看到自己,叫她恼羞成怒。可眼下看来,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回去后甚至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春.梦,梦里的少女如此贴切他的身躯,细白的长腿挂在他的腰侧,他压根控制不住暴戾的心,就想弄坏她,听她呜咽。 翻江倒海,鞭挞入巷。 那快意充斥着毛孔的滋味,在身体里的每一寸炸开,寸寸销魂。 这滋味太他妈叫人惦记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陆少爷还有点云里雾里,只是当他意识到腿间的粘腻后,脸色阴沉下来,暗骂了声操。 是不是清心寡欲太久了,竟然看一个女人跳舞看到有了邪念。 他在深秋的季节洗了个冷水澡,围着浴巾出来后犹豫很久,喉结滚了滚,压着眉眼给林慧珊发消息: 【叫她来上班。】 他偏了偏头,小野猫的爪子落到了下颔处,瞬间火辣辣。 继而是衬衫领口惨遭毒手,用来当做了她保持平衡的道具,纽扣瞬间就崩了,沿着肩胛骨拽下来。 布帛撕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梁挽挂在他身上,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她摸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皮肤,有些微突起,细细长长的一道,不知是伤痕还是纹身。 手指下意识碰了碰,一秒钟后惨遭大力推开,她跌坐在地,浑浑噩噩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脸。 黑压压的颀长身形,遮住了窗帘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居高临下看着暗夜里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漆黑的眼睛被冷漠所充斥。 梁挽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大着舌头道:“你谁啊,你怎么在我房间,你……” 后半句话没机会说出来,她再度被拎了起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放手!小王八蛋,我会报警,抓你这个……嗝……龟儿子!”少女喝了酒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全是不怎么让人愉悦的低咒。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手制住她纤细的腕骨,一手拧开了门把。 眼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入侵者丢出去,无关性别。 无奈醉酒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摆平,别人喝多了要么狂吐要么安静睡着,至于梁挽,那就是百折不弯的暴躁份子,平日压着的叛逆和委屈,就跟火山喷发一样,全出来了。 眼泪和怒火齐飞,杀伤力max。 她死命抓着床脚,语无伦次地边哭边骂:“你想干嘛?我都那么惨了,想回房间睡一觉不行吗?你滚、滚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 房内装饰的摆钟滴答滴答,像极了那日站在舞台上煎熬的时刻,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梦想破碎,光芒陨落的画面。 梁挽哭得更大声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抱着膝盖,头埋在里头,整个人抖得厉害,真是可怜到不行。半晌,她又打了个酒隔,四肢摊开,在地上扭来扭去。 发酒疯都能发得别出心裁,像个滚筒洗衣机。 他盯了一会儿,淡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慢吞吞瞅了眼门的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算了,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还能怎样? 就当多了只聒噪的宠物,来陪伴他度过苏醒过来后这混乱又空荡荡的第一夜。 …… 梁挽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 荒诞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变成了丛林里的女泰山,围着兽皮,抓着藤蔓,在热带的树木间任意晃荡。艳阳高照,风呼呼地刮过耳边,随便吼一声,就是漫天遍地的回声,千奇百怪的鸟儿们被她惊得扑棱棱飞向空中。 爽,太他娘的爽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大自然的女王。 没有生物不臣服在她足下,也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敢在她耳边叫嚣。 直到某天……她遇到了一只美丽无比的绿尾孔雀。 一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恨不能想neng死的混账玩意儿。从她看到它的第一秒,就决定要将其背后的翎毛全部拔下来,做一条奢华的雀尾裙。 于是,你追我赶的生活开始了。 越过高山,跨过溪流。这畜生跑得飞快,经常溜着她玩,好几次眼瞧着要追上了,她又不慎撞上了树干,疼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一天,伤痕累累的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睁着灿若琉璃的眼,发出了最后的嘶鸣—— “挽挽!挽挽!挽挽啊!!!” 我日哟。 为什么它会说人话,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挽吓得蹬了一脚,天边的彩虹变得刺眼无比,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她迅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离…… 耳边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忽远忽近的。 她睁开眼,动了动脖子,宿醉后的头疼顷刻间罩住了她的脉门,活像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子在脑门子里梆梆梆一通乱砸,生不如死。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起来,梁挽动了动脖子,颈椎通到尾骨的一长串都是酸疼的,她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随意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都他妈触目惊心。 68.真假陆衍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捉襟见肘, 她已经没胆量再去食堂了,怕花完最后的三十七块五。 最可恶的是, 陆氏控股迟迟没有给她面试的电话,她问了左晓棠一百遍, 对方抓狂地表示,简历绝对过了初审, 应该都在人事总监那里,再等等吧。 可是再等就要饿死了! 梁挽不得不厚着脸皮去了学校的勤工俭学补助处,询问是否有合适她的岗位, 然后在值班老师诧异的目光和竞争者愤慨的眼神中默默退了出来。 谁让她有个同校音乐系毕业又在全球办巡回演奏会转了个盆满钵满的母亲呢? 没有人会相信,戈婉茹的女儿竟然需要打工来维持生计。 其实梁挽还有一条后路, 她前几天收到了池明朗的消息,大概也是听说了她母亲下的格杀令后特地来询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助。 但她和这位继父的交情实在少得可怜, 而且过去在家经常同他儿子闹得水火不容,想了想无功不受禄,也只能摇摇头婉拒了。 梁挽从没有一天想过,她会落魄至斯,而平时颇为自傲的美丽外表并没有在找兼职这件事上为她带来多少好处, 反而一直在扯后腿。 去超市应聘人家怀疑她是来捣乱的, 去西餐厅端盘子, 领班说她不适合。至于洗碗清洁什么的,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就更为难了。 兴许母亲早就料到了她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撑后会有如此下场, 才那么狠绝地断了她所有后路, 估计是笃定了她撑不过十天。 梁挽绝望了,周四这一天上完课后,就自发去操场狂奔了八公里,最近祝殷歌额外开恩,允许她只跑二十圈,不过等到结束后,依旧是连内衣都汗湿的狼狈状态。 白娴坐在跑道内侧的草坪上,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担心道:“又没限定时间,干嘛跑那么疯啊?” 还不是因为没钱惹的祸。梁挽烦透了,不过她不想把这种暴躁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温柔少女,于是只能笑笑:“早点结束,早点回寝室休息嘛。” 闻言白娴垮下肩膀,半是遗憾半是撒娇地道:“啊,我还想叫你陪我去z大的。” z大就在隔壁,邻了一公里路,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校区有些老旧,外头看起来不太显眼,不过里头可全是来自五湖四海各个省的高考状元,知识面能甩他们学校的一条街。 梁挽那便宜继兄池瑜就在z大的物理系,故此,她对这所百年名校,并无任何探究的欲.望。 “你去那干嘛呀?” 白娴面上划过羞涩,有些不自然地道:“我有朋友在那里念书,她说今天有联谊,叫我也去看看。” 看来是春心萌动了。 梁挽了然:“你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毕竟……”她相当臭屁地甩了甩头发:“我去了还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怎么那么不要脸啊?!”白娴笑着扑过来打她。 两个女孩子闹成一团。 后来梁挽实在受不了自个儿身上的汗味,三催四请地把白娴送走了,后者一步三回头:“你真不和我一起啊?我听说z大的池相思可能也会出席呢。” 池相思是池瑜的外号,据说女学生们见了他,无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自此堕入情网,害上相思病。 梁挽当初听到这段颇有渊源的故事时,差点没吐出来,她高中和他干的架都不止一百次了,此人表里不如一,品性之恶劣,实在罄竹难书。 她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长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 “什么池相思池黄豆,我没听过,你小心点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你就是不开窍,白瞎了这张脸。”白娴嘻嘻笑着,跑远了。 梁挽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哟,荡漾起来可真了不得,她把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踱步回了寝室。 洗完澡后她盘腿跃上桌,老僧入定一般,思考了许久,而后一蹦而起,从书桌下的矮柜处捧出一个牛皮袋。 袋子里装着鼓鼓囊囊的八千块现金,以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还有那位一夜情对象的笔迹,上书【有事可以找我】,以及十一位数字。 这个号码她在会所的时候已经拨过,并且强烈痛骂了他花钱羞辱她一血的败人品事迹。 至于这钱,她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过心里那关,又藏了起来。不能花啊,花了可就真变成卖身钱了。 难道她只值八千块??? 一想到血压都高了,梁挽咬着牙,指腹恶狠狠在桌面上刨了刨,决定有生之年要是想起来这小王八蛋长什么样,她就追杀到天涯海角去,拿着这些百元大钞,一张张叫他吃下去。 梦想很美好,现实却相当骨感。 梁挽叹了声气,爬到床上躺好,再度进入睡前【如何挣钱】的冥想中。 手机被她放在枕头边上,突然短促地震了一下。 她侧过身,手指划开屏幕,看清消息后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 信息不长,就短短几个字——【我想长租,能先看下你的车?】 这时候还打什么字啊,梁挽赶紧拨了电话过去,可惜被对方掐掉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点,于是耐着性子回道:【可以,什么时候看?】 【现在。】 没想到客户比她还心急,梁挽看了下时间,距离熄灯还有两小时,于是换了身加绒的运动套装就出门了。 为了方便,两人约在了南校区的花坛边上,隔壁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这晚天色很美,幽深的夜遍布着璀璨星辰,看得人心情都好了几分。不过等梁挽看清那位倚在苗圃栏杆边上的少年后,瞬间就多云转暴雨了。 她几乎是扭头就走,后头的人追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腕。她直接一个后回旋踢,脚腕被对方冰凉的手背挡了一下,再换另一只腿攻他下盘,可惜没成功。 两人过了三招,分开,站定。 空气里仿佛响起古老又肃穆的背景音乐。 梁挽盯着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孔,他的五官秀雅精致,气质淡然,如高山上最圣洁的那抹皑皑白雪,可惜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姓池的你太贱了吧?” 池瑜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拍掉手背上的泥,淡淡道:“我看了帖子,就知道是你。” 梁挽以为找到大买卖的喜悦如烧红的烙铁被浇了一桶冰水,彻底熄灭了,她很恼怒:“所以呢,你特地来耍我的?” 他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取了一张卡,递过去。 梁挽没接,冷道:“你什么意思?” 池瑜的漂亮脸孔在路灯映衬下愈加迷人,左边眼尾下小小一颗红色泪痣,怪不得有资本被女生们唤作池相思呢。 只是这厮吐出的话实在不怎么好听:“别糟蹋我爸送你的车,这点钱够你挥霍的了。” 梁挽要是现在手边有武器,绝对会终结掉这位表里不如一的混账,她深吸了口气:“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快逃吧。” “死要面子对你没什么好处。”少年把卡又往前递了递,见她不接,直接丢到了地上,嗤笑:“这么久了,一点长进没有。” 说完就走了,背影孤傲,不留情面。 哇,这个人!!! 梁挽觉得自己的暴脾气绝对是被这些内心和长相成反比的人渣们给激出来的,她这么久单身,也全是他们的锅!是他们,让她对爱情失去了幻想。 她看了眼孤零零躺在水泥地上的黑卡,气不打一处来,拿脚狠踩了好几下,捡起来一折为二,丢进了垃圾桶。 当天晚上,兴许是摸过了牛皮纸袋里的钱,她又做了个荒诞古怪的梦。 长廊上的灯明晃晃,她艰难地撑着墙壁前行,胃里火烧火燎,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有人从尽头的房间里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 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可靠得那样近,近得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木香混着薄荷的味道。 真好闻啊,她把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指尖无意识地抚着他脖颈边的皮肤,渐渐不再满足,又朝下探,忽而摸到他锁骨下一道浅浅伤疤。 她反复摩挲着那道印记,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要记住这道疤,否则醒来后又是一场空。 男人低低的笑,捉了她的指尖在唇边轻吻,灼烧的温度可以烫掉她所有理智。 他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喊她名字的时候缠绵酥麻,每一声挽挽都像用羽毛撩拨她的心房。 她根本抵抗不了,抬眸看向他。 遮在男人面上的白雾适时散去,露出了足以让日月失色的惑人面孔,竟然是陆衍!他勾着唇,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长发,轻笑:“我活好不好?” 他一遍一遍地问,一秒都不停歇,这五个字简直要挤破她的头颅。 梁挽尖叫一声,惊喘了声从梦中醒来。 天色刚蒙蒙亮,才刚到六点,她抹掉额上的汗,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死命摇了摇头,想要驱赶掉那些旖旎的画面。 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梦到那个孔雀男? 只是那道伤疤,还有那个薄荷的味道,梁挽竟然在醒来后都没有忘记。 潜意识深处的记忆不会骗人,她忽而就意识到,那一位和她共度一夜的人,大概身上真的是有这道疤的,她应该亲手摸到过,所以才留下了印象。 梁挽还挺满意的,要是天天做梦都给点线索,那岂不是找到小王八蛋指日可待?她认为这是一个吉兆,恰逢周五没课,奢侈了一把去食堂喝了碗黑米粥外加一屉小笼。 吃饱喝足后,陆氏控股的电话来了。 【梁小姐,您的面试安排在今晚八点,伊莎歌剧院,一楼。】 梁挽支着下巴,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登了手机银行,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69.不速之客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她停在门边, 先打了个招呼:“嗨。” 闻得声音,两男一女反射性扭过头来,瞥见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学姐。”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啊?”梁挽脱掉外套,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取出舞鞋, 冲着一旁细长眉眼的姑娘勾了勾手指:“小娴过来。” 白娴刚上大三,从前和梁挽一起参加过校外的比赛, 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听到好友喊自己,她耷拉着脑袋, 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哀嚎道:“挽挽,接下来你将会体验到炼狱般的一个上午。” 梁挽缩了缩脖子:“这么恐怖的嘛?” 站在白娴身侧的男生接话:“是的啊,学姐你前两天不在,逃过一劫,你都不知道魔女祝有多变态。” “是吗?”梁挽笑笑, 没顺着他的话茬子往下说,一来她不是自来熟的性格, 二来背后说师长坏话总有点不太好。 白娴帮忙介绍了一下两个男孩子,个高一点文质彬彬的是郁天泽,唇红齿白染了一头褐发的是林锦,都是大二的。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开始热身做一下基本的软开度训练。 练功房里温度有点低, 梁挽穿着连体紧身衣, 只在外头系了一层纱裙, 两条腿完全光着, 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忍着寒意利落地把缎带固定好,她先踢腿拉了拉韧带,而后竖叉下腰,双手摸到后腿脚踝处,腰背反弓拱成一道圆弧。 这个姿势视线是呈倒立状态,她维持了两秒,看到目光范围内多出了一双鞋。 祝殷歌来了。 同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齐齐站好,动作一致地鞠躬:“教授早上好。” 梁挽也爬起来,弯了弯腰,礼貌地微笑:“祝教授。” 祝殷歌三十出头,眉眼很利落,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冷冽,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 她站在四人面前,眼神一一扫过这几张面孔,落到梁挽时,停了停:“你是杨老师推荐过来演女主角的吧?” 梁挽点点头。 祝殷歌表情淡漠:“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想演吉赛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梁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平时上课也都被杨秀茹拿来做示范标杆,根本从未被质疑过舞蹈水平。 隐隐不服的火苗在内心一蹿而就,她扬了扬头:“请您指教。” 祝殷歌淡漠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薄唇一张:“chaine平转。” 梁挽还以为要听音乐即兴发挥,谁知道对方是直接报动作,这不仅是功底的问题了,还要考虑承接的流畅度。 “接三个sissone西松跳。” “renverse中翻身转。” “grande空中大跳。” 祝殷歌报的几乎全是翻转跳跃类的动作,梁挽其实热身时间并不够,有几下甚至拉到了大腿肌肉,她咬牙忍着,只是在做ending的巴特芒伸展时重心异常不稳,动作有点变形了。 最后勉勉强强右腿抬高单腿站立定住了。 梁挽额前的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三人要喊她魔女祝,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死命熬着,也不敢放腿下来,强撑着等祝殷歌喊ok。 然而祝教授并没有喊结束,她只是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拿脚尖在少女膝盖窝那里轻轻碰了一下。 梁挽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点外力都遭不得了,一下子就跪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白娴三人同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祝殷歌还在继续放冷箭:“你的支撑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丝毫不近人情地指出:“如果你要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在做battement亮相或者pose的时候,必须完全静止,抖一下都不可以。” 梁挽在心里尖叫,我他妈刚跳了上百下,能不抖吗? 当然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是的,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殷歌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体能太差,以后每次上完我的课你都去操场跑三十圈,不要偷懒,我总有办法知道你到底跑了没有。” 梁挽猛地抬头,要不是对方神色恬淡,她几乎要认为魔女祝是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那就别演女主了,我对群舞的要求没那么高。” 梁挽深吸了口气:“没有不愿意,我等下就去跑。” 祝殷歌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们四人排舞,当然,排的过程也是千般挑剔万般责难,玻璃心的白娴早就红了眼眶,被一直疯狂挑刺: “你跳的是什么?一个木偶?我要的是伯爵的未婚妻!她骄傲美丽又恶毒,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祝殷歌旋身离去后,世界清净了,阳光和空气再度回归到练功房。 梁挽趴在地板上,看了眼隔壁状如死狗的三人组,苦笑:“朋友们,我去操场了。” “啊,你真去啊?”白娴费力地坐起身,惊讶道:“你现在还跑得动吗?那可是三十圈,整整十二公里啊!” “不知道,试试吧。”梁挽拖着步子出了舞蹈教室。 怕吃了午饭再跑自己要吐出来,她干脆空腹去了运动场。 梁挽所在的这所大学是艺术类本科院校,除了舞蹈系外,还有音乐、编导、传媒系等,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走到哪里都能欣赏到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正值午休,几个男生在绿茵草地上踢球,周围坐了一圈啦啦队妹子,时不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她看了两眼,发觉踢球的人堆里有个熟悉身影后,默默朝外挪了两个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足球像是长了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窜来,伴随着飞起的弧线,有位身穿皇马白色球衣的少年,赶在球落地之前,将它重重踢了回去。 梁挽眼珠子都没乱飘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跑,直到那少年上前拦住了她。 因为运动有些出汗的手臂横搁在眼前,让她暂时没法跑了。 梁挽叹气,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沥。” 少年双眼皮浅浅,唇红齿白的无害长相,是这个年纪姑娘都会喜欢的类型,他笑了笑,嗓音清澈:“还躲我呢?” 梁挽翻了个白眼:“躲个屁。” 少年皱眉:“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脏话。” 梁挽:“……” 说起来,她和右沥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所大学,彼此之间有了几分暧昧,然而这粉红泡泡压根没维持几天就夭折了,主要原因是梁挽发现这家伙压根是就是个—— 中、央、空、调! 就好比现在,在他俩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拨妹子。 “右沥,我给你买了水。” “还有我,我也给你买了!” “毛巾要不要?我已经帮你绞干咯。” 他全都微笑着收下,温柔地说谢谢,惹得姑娘们粉面桃腮依依不舍,还附带恶狠狠瞪了两眼他身侧的少女。 梁挽很无奈:“右沥,你后宫队伍又壮大了啊。” 70.安全感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人家是网友见光死, 她呢?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心里那个愧疚呀,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 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 推了下眼镜:“嗨,我说两位, 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人都来了,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 她点点头,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星空盘,钻石轮,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 伸手就要去拿, 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 突然就收手了。 他急了:“哎, 我说……” 只是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怔在原地,表情竟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 梁挽突然就当着他的面解了口罩卸了兜帽, 黑发如墨玉, 红唇似花瓣,刹那间,少女容颜如海棠春色,鲜妍绽放。 她眉眼间三分笃定七分了然,轻笑道:“这手表不是你的吧?” 左晓棠惊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你干嘛啊?” 梁挽抬手,直接阻绝了好友的质疑。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要说真和她有过那么一夜,又怎么会半点情绪都不带。 更何况哪怕房间再黑,她是醉了浑然不觉,可他就着月色总该看得清大致轮廓。然而对方眼下这副像是见到陌生人的惊艳神色,摆明了从未见过她。 这时范尼也回过神来,总算意识到了这事儿不对劲。 第一,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这种随机概率太低了。 第二,凭什么她明明没见过失主,又能笃定手表不是他的。 范特助跟了陆少爷两个月,各种痴缠女子万般矫情手段都见识过,当下就决定快刀斩乱麻。 “确实是有人托我过来的。”他笑容淡了些:“难道非要他本人才能归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报出表上的特殊序码,用来证明。” 梁挽突然就有些恹恹,本不本人就算了吧,她也没想怎么着。 手表重新放回桌面,她努了努下巴:“你带走吧。” 还挺识时务的。范尼也不在推脱,站起身来,取过手表,微微欠身,从羽绒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轻轻推过来,意味不言而喻。 左晓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骂了一句。 梁挽扣在杯沿的手指都在抖,因为震惊和气恼,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强压着火道:“什么意思?” 范尼觉得挺莫名其妙,无论背后有什么曲折故事,拾金不昧总得感谢一下。 他镇定道:“一点辛苦费。”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暗示道:“虽说表落到您手上也是缘分,不过……人有时候平常心一些反倒活得更洒脱,对吗?” 对你妹啊!!! 梁挽牙关都在咯咯响,如果身体可以储存怒气值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快爆体而亡了。 范尼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闪人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左晓棠,悄悄看了眼隔壁的好友。对方已经垂下了眼,正在将盘子里的甜点大卸八块,餐刀很钝,她却像是爱上了这种凌迟食物的快感,反复在柔软的松饼上切割。 左晓棠毛骨悚然:“挽挽……” 梁挽微笑,轻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把他留下的钱一张张塞到他嘴里,再打爆他的狗头,逼他咽下去。 ……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还真有神灵。 此刻,陆衍一万年不感冒的人突然就鼻子痒痒,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动静,会所里一帮公子哥都看了过来。 乔瑾正俯下身子打台球呢,回过头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情况啊,衍哥,被谁掏空了身子骨呢,这么虚。” “估计是被你这孙子气到了,我们陆少早就改邪归正,大晚上在家族企业奋斗呢,你非把人叫来。”骆勾臣搭腔,一边还不忘从背后贴着女伴,手把手教其摆撞球姿势。 只有陆衍孤家寡人一个陷在软皮沙发里,眼皮半掩着,也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了几个字【真几把无聊】。 乔瑾把杆子抛给其他人,走过去给大佬递了支烟,轻笑道:“下个月我准备弄个高空跳水的趴体,特别刺激,到时候来啊。” “不来。”陆衍打了个哈欠:“工作压力太大,愁着呢。” 乔瑾:“……” 骆勾臣也不打球了,搂着女伴坐到边上,叹道:“你不来,那些妞都哭丧着脸,特没劲。” 陆衍呵了一声,大意就是关我屁事。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都是从小一块儿鬼混的公子哥,哪个家里不是堆着金山银山,通常去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只是最近,他们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陆衍遂不及防接了棒,出来的次数都少了。 这简直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乔瑾的眼里带上了点痛彻心扉的意思,恶心巴巴地掐着嗓子:“不要嘛,陆少,你可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怎么能淡出群众们的视线?” 一旁的妞们笑得花枝乱颤。 陆衍凉凉地看他一眼:“说得也有道理,高中那会儿你初恋就跟我表白了不下十次,不过我恋着和你的几分父子情谊,都给拒了。” 乔瑾哑口无言,骆勾臣一口威士忌正含在嘴里,实在没忍住,在空中喷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陆衍起身利落避开,挑眉道:“我明早八点还有个视频会。” 言下之意,有屁话赶紧说,没屁事赶紧滚。 骆勾臣还真不信邪了,花样最多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就转性了,可能吗?他让几个妞都出去,狐疑道:“你该不是被你们家老头子逼得失心疯了吧?” 陆衍扯了下唇,没说话。 乔瑾眯起眼:“我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狗屁的真命天女,然后准备和我们分道扬镳。”他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已经脑补出一段纯情少女和豪门公子哥的狗血剧情。 这回人倒是回话了,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命天女还没出生呢。” 骆勾臣举起三指:“我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副部长,现在代表我们部长发言——我,陆衍,就算受情伤,被背叛,从陆氏控股七十六层跳下去,当场暴毙,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片森林!”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乔瑾乐疯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陆衍也忍不住笑起来,从后边给了骆勾臣一脚。 说话间,外头又有服务生送酒水进来。 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脸上都是青涩,瞥到陆少爷的第一眼就红了脸,弯腰放下托盘,给他们开酒。 乔瑾等人早就见怪不怪。陆衍也没什么反应,他手头刚巧有个电话进来,瞥了眼号码,没在通讯录里,不过依然有点熟悉。 那服务生一直在偷看他,没注意酒杯满了,多出来的液体不巧全滴在了屏幕上。 陆衍皱了下眉,没打算再碰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紧张,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帮忙擦,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键。 很快传来女孩子的嗓音:【喂!!!】 声音很有辨识度,明明是甜腻娇软的音色,却偏偏带着一点天生的沙哑,跟小野猫似的,听在耳里,挠心挠肺。 服务生无意窥听客人隐私,匆匆溜了。反倒是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电话还在继续,对方语速挺快,夹枪带棍: 【你的八千块我收到了,不过这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看病用吧,说句实在话,你活太差了,建议去男科医院诊治一下。】 一口气说完,一口气挂断,全程没给人反击辩驳的操作空间。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衍,也懵了。 乔瑾和骆勾臣沉默五秒,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狂笑,跟神经病人似的,一个上半身趴在台球桌上哐哐哐地拍桌,另一个从沙发上滚到了地面。 陆衍冷眼看着,找到通话界面,回拨了过去。 无奈对方直接关机了。 乔瑾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衍哥,原来这就是你最近无心嗨皮的原因吗?”语罢,他走到沙发边上,继续落井下石:“骆少,有认识的男科医生吗?给我们阿衍介绍一下。” 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滚你的,老子怎么会认识!” 陆衍黑漆漆的眼褪去了往日里的轻狂,取而代之结了层薄冰,阴沉着脸道:“笑够没?笑够就给老子闭嘴。” 两人这才止住奚落,毕竟一帮子人里头,一直是以陆少爷马首是瞻的,既然他摆明了不愿多提,那就更应该识趣点。 三人又聊了会,转战去了一楼的酒廊。 这地儿是会员制,装修和消费成正比,说通俗点,也就是装逼圣地。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精心装扮过,猎艳也好,探寻真爱也罢,看对眼的概率太高了。 乔瑾几乎是一坐下眼睛就自动开启了雷达扫描模式,几秒种后就找到了全场最娇艳夺目的那朵花,故作风雅地叹道:“竟有如斯美人!” 陆衍顺着他的视线随意眺过去,吧台另一侧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得格格不入,卫衣牛仔裤,可那张脸确实有资本能得乔瑾这一句赞。 不是妖艳,也不是纯情,是恰到好处的空灵古典,气质太特别了,如缥缈峰上的白雾,又如碧波山涧里的一捧清泉,她捧着一杯果汁,心无旁骛地坐在高脚凳上喝饮料,殊不知这般姿态更引得男人们跃跃欲试。 饶是花丛里打滚的骆勾臣,喉结都滚了滚:“乖乖,仙女啊。” 陆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就那样吧。” “这他妈叫就那样?”乔瑾摇摇头:“衍哥你这波逼装得过分了吧,要不你过去给我们上一堂搭讪技巧课?” 骆勾臣晃了晃酒杯,无奈道:“算了吧,他这辈子应该没主动搭讪过一次,反正随便笑一笑,小妞们的七魂六魄就全飞了。” 不过今晚确实特殊,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搞得面子挂不住,亦或是别的什么理由,陆少爷破天荒点了头:“行吧。” 另一边,梁挽早就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她心情不佳,刚打电话教训了那个拿钱羞辱她的混蛋,左晓棠临时肚子痛又去洗手间方便了,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她被酒廊里这些肤浅的男人搞得心浮气躁,转头正想瞪回去。 突然,某张漂亮面孔引入眼帘。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内勾外挑,睫毛比女孩子更长一些,灯光落在眸中,似整片星辉都缩影到里头,温柔到足以溺毙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 是她做鬼都不会放过的那个臭屁自恋孔雀男。 梁挽眼睛都忘了眨,心想,老天爷还真不错,枪上膛了,正愁子弹没地方射呢。 陆衍笑了,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得不说这幅样子还挺取悦他的,他侧身靠着吧台,勾唇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台词一出,不远处的乔瑾抖了抖:“衍哥什么鬼,那么烂的话都说得出口?土到惨不忍睹。” 骆勾臣耸耸肩:“无所谓了,他那种长相,就算背三字经,姑娘也会点头的。” “这倒也是。” 两个人都挺乐观的。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陆衍见搭讪对象没反应,耐着性子又问了遍:“有没有……”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外表看起来清冷优雅的小仙女打断了,语气相当暴躁: 71.催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只是那个女人……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 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雕栏铁门分立两侧, 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 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 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 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 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 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 垂下头, 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 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 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 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 她撑着脸, 咯咯咯地笑, 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 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陆衍凉凉地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陆晋明皱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儿子和继母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没有勉强他,抬脚上了楼梯:“你先跟我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站一坐。 “早点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陆衍歪在墙边,一副散漫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懒懒打了个哈欠。 陆晋明恨铁不成钢:“你在公司也是这副德性?他们能服你?” 陆衍轻笑:“放心,下属们都很听话。” 有什么服不服的,开除几个混吃等死好逸恶劳的老油条,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陆晋明摆明了不信:“行了,总之我交棒给你了,你别把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全给败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试探道:“还有你过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儿……” “好呀。”答得很干脆。 陆晋明无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陆衍眯着眼笑:“什么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见了吧,看看谁最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就选哪个。” 陆晋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这不孝子气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滚吧。” 陆衍耸耸肩,出门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头子发话了:“我给你定制的手表呢?” 真是头疼。 陆衍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下楼了,周若兰同他擦肩而过,垂着脑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也懒得再敲打这女人,抓过佣人递上来的车钥匙,旋身离开。 只是这晚运气实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红灯,陆衍等得烦了,想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干脆划开屏幕垂眸打字: 【哪见?】 对方一直没回。 他没什么耐性,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手机,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话。 【今晚九点,香舍酒店一楼咖啡厅,手表还你。】 酒店? 陆衍失笑。 他在电梯口迎面撞到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范尼,半开玩笑地道:“范特助,有人说捡到我手表,要约我酒店一叙。” 范尼如临大敌:“陆总,我去取吧。”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上回有个投资商的女儿趁着酒宴,故意把钻戒放到boss衣袋里,后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吃相颇为难看。 貌美多金又温柔多情的俊秀公子,女人趋之若鹜,是该防着点。 一念及此,范特助重复道:“请放心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陆衍拍拍他的肩膀:“双倍加班工资。” 范尼郑重点头,开上他的小polo就出发了。 …… 时针指向20:56分,咖啡厅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姑娘。 一人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人兜着卫衣帽子,口罩覆面,五官全被隐藏了。 不用怀疑,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左晓棠与梁大美人儿。 此时此刻,梁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受到左晓棠的蛊惑,大晚上在这里等她的露水郎君。她拿着银勺子搅动咖啡,语气很耿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戴口罩?”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不过碍于黑超遮挡,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懂个屁,我这叫一石二鸟。你不是说房间没开灯吗?他一定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如果来人是个大帅比,你就把口罩摘下来,他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美貌之下,从而成就一段佳话。” 梁挽冷笑:“那如果非常抱歉呢?” 左晓棠微笑:“我们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入口,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到时候一旦不如意,就把手表留在桌上知会他一声,我们提早撤就是了。” 梁挽皱着眉:“把东西还他就行,帅的丑的无所谓,我不会和一夜情对象恋爱。” 她说完,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异常不舒服。 虽然大清早亡了,现在讲究两性解放,可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坦然处之。她知道是自己的愚蠢,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可她也曾不受控制地想过,若对方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之危? 她整个白天的心态都萦绕着不堪和悔恨,吃了紧急避孕药后肠胃也不舒服,此刻恹恹的趴在桌上,盯着咖啡厅的门。 左晓棠还处在传销模式中,精神异常亢奋:“我觉得能配上这只表的男人,一定是个大帅比,而且字也写得好,一看就是学识渊博。”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十一月的天气,他穿着黑漆漆的羽绒服,膝盖以下没有盖住的部分露出灰色的西装裤和老款男士皮鞋。 品味颇为糟糕。 当然,最糟糕的是他的发型,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拼了,年纪轻轻就谢顶了,大脑门光溜溜,欲盖弥彰地从后边梳了几缕头发到前边。 脸很瘦削,黑框眼镜看上去苦大仇深,他就像个行走的萝卜条。 卧槽,太辣眼睛了。左晓棠起身想跑。 梁挽拽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给老子坐下,和你安利的大帅比聊聊天。” 十秒钟后,来人拉开椅子,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让面前两位妹子花容失色的台词—— “您好,我是来取手表的。” 雄性生物们大多如此,平日里没有危机意识,可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大更优越的对手面前,就会莫名其妙生出点争强好斗的心来。 不过陆衍是压根没把右沥放在眼里的,更勿论当成情敌了。 一来他对梁挽并没什么太多的想法,目前的状态最多就是一分逗弄两分好奇。二来再退一步说,哪怕真看上了,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怎么有资格同他争一个女人? 故此,陆衍连个势均力敌的对视都没赏给右沥,直接就把车钥匙抛给了梁挽,小姑娘扬手接过,眉宇间有丝杀气,像是不满他刚才轻佻的卖身契言论。 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女之间先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厮杀。 树荫石阶旁的吃瓜团体也看得静静有味,怎么说呢,这世上,大约也没什么东西比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更能撩拨观众心弦了吧。 “挽挽。”右沥不满这被当做局外人的滋味,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又执着地问了一遍:“是你朋友?” “恩,差不多吧。”梁挽含糊地道,把长卫衣外套又裹紧了点。 陆衍看了少女一眼,也懒得去细究她的答案,利落跳上aventador的副驾驶座。女孩子们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直到车门闭合,不约而同失落地叹了口气。 梁挽不自觉抖了一下,感叹世风日下,当衣冠禽兽有了颠倒众生的外表,足以横行无忌,四处惹尘埃。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全落入了右沥的眼里。 “你是为他躲我?” 梁挽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这智商和逻辑是怎么做到年年拿奖学金的,不想多费唇舌解释,她直接甩了一句:“你也别太纠结,是我审美变了,现在比较偏爱那种骚浪贱。” 右沥:“……” 梁挽没再看他,走到了车前。 前挡风玻璃的防爆膜是深色的,具体细节瞅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位大少爷放低了坐垫,又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散漫模样。 她吃不准他的心思,有心想叫他下车,可又怕拉拉扯扯不好看。周围看戏的人还没散,顶着那些热烈的视线梁挽感到异常不适,心烦意乱之际也只好躲到车里去。 这辆兰博基尼在阿泗的精心改装下,已经成了一件博取眼球的大杀器,行经之处,男女老少,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梁挽想了想,干脆开到体育学院新扩建的校区附近,那儿还在施工中,并没有多少师生。 踩下刹车,她熄火解了安全带,语调很不客气:“喂,你什么意思啊?” 回应她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男人眼眸闭着假寐,浓密纤长的睫毛未曾颤一下,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想理她。 梁挽怎么可能让他装死,拧着秀眉在他耳边的座椅背用力拍了两下:“我数到三,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拖下去。” 说完,车门自动解锁,像是在昭告她的警告并未虚张声势。 半晌,那睡美男终于掀了掀眼皮,薄唇边的弧度略带嘲讽:“你就这么和你的恩公说话?忘了你的卖身契了?” “狗屁!”梁挽握紧了拳,恨不能一巴掌扇掉那刺眼的笑,冷笑道:“我就欠你一次人情,你……” 剩下的话陡然掐在了喉咙里。 短短两秒钟而已,她手腕被攫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演变成投怀送抱的姿态,手心下是男人隔着衣服却依然硬邦邦的胸口。 梁挽傻了。 72.好不好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还有生活费, 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 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上课都穿练功服,也没怎么血拼, 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登了手机银行, 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 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 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 这是太太的意思, 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 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 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 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 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 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母亲再嫁的时候,继父池明朗为召显大方在婚礼庆典上送了一辆aventador给她,实在太装逼了,开到学校后就停在地下车库,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天日了。 梁挽一拍脑袋,从鞋柜里的最下层翻出了车钥匙,随后兴冲冲杀到了南校区下边的停车场。 角落里一辆灰不溜秋的跑车,脏到标志都看不清了。 梁挽开门的时候差点被灰尘呛个半死,她捂着鼻子,艰难地坐了进去,幸好油箱还是满的,她启动后轰了轰油门,引擎声震得周遭的音控照明灯全亮起来了。 开好车,是绝对愉悦的一件事。 她平时不开,纯粹是不想太高调,当加速度慢慢上来的那刻,肾上腺素激素分泌,那种飘飘然的滋味不亚于微醺。 当然,这个点马路上都是行人,开不了多快,只能过过干瘾。 梁挽兜了两圈,在校门口找到一家门面特别不显眼的车行,中午刚吃完饭,里头的伙计都在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主事的络腮胡眼前一亮:“美女,洗车啊?” 梁挽点点头,看了眼价目表:“三十对吗?” 络腮胡比了比手指:“一百。”见小姑娘睁大了眼,他又笑起来:“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开那么好的车,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梁挽冷了脸,转身要走,可高压水枪已经拉过来了,不由分说冲了一遍车顶,好几道水花落到她脚边,她惊叫了一声跳到旁边。 “喂!我还没说洗呢!” 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可她如今囊中羞涩,一百块洗一次车,未免也太穷凶极恶了。 梁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只给三十,无奈最后结账时免不了又是一顿扯皮,对方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外套袖子。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赖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这世上仇富心理的人挺多,七嘴八舌尽说些不好听的,到后来连女大学生、二奶等等字眼都出来了。 梁挽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傻白甜人设,下巴一抬,开始舌战群儒,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下午一点,口袋里的钱硬是分文没少。 络腮胡店门都被堵住了,别的生意眼瞧着都做不了,他后悔极了,以为对方是个青铜,谁知道人家他妈早就王者五十星了。 “我就收你三十好吧?你赶紧走吧。” 梁挽捏着车钥匙,毫不客气地拧开一瓶他们用来做活动的农夫山泉,润了润喉后微笑道:“我看到你们还贴了海报,说发朋友圈减免十块对吗?” 络腮胡:“……” 这场战役以梁大小姐二十元洗车告一段落,她哼着歌,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跳上了那辆价值七百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闹剧过后,人群尽散,独留一位米色风衣的青年。 他快步走入街对面的咖啡厅,刚推开门,就憋不住笑了:“衍哥,刚碰到熟人了。” “恩?”陆少爷眼睛都没抬,还歪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指尖快速翻着公司app上的经营审批流程,瞥到几个快逾期的计划后,慢条斯理地截图,发到了核心群里。 【既然大家都那么忙,要不以后就由我专职来盯节点吧,各位觉得如何啊?】 群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是此起彼落的告罪书。 臣有罪臣无知臣惶恐等等。 难以想象一个才上手不到半年的年轻决策者,竟然有如此的统治力,陆晋明若是知道儿子那么能干,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乔瑾还以为他在玩游戏,往前凑了凑,隔着桌子神秘道:“哎呀,你猜一下行不行?” 陆衍瞥他一眼:“你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 简直gay出外太空。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乔瑾挑高眉,继续道:“我刚才送丽香回学校,看到了小仙女,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廊毫不犹豫叫你滚的那一位,你有印象的吧?”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好久,吊足了胃口。 无奈陆衍还在摆弄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调很敷衍:“然后呢?” 乔瑾很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火爆妹大战长舌妇的场景,说到那个朋友圈减十块的梗时,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愧是我们陆少看中的女人,骚不过骚不过。” 陆衍懒得搭理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喊我出来看地皮,看到高教园区?” 乔瑾手里的文书早就被卷成喇叭筒了,他顿了一下,夸张地叹了口气:“部长,你怎么了?不学无术俱乐部不好吗?是红酒不够醇了,还是妹子不够娇了?” 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没头没脑抛下一句:“你确定送丽香回学校了?” “什么啊。”乔瑾一愣:“三天前就分了啊。”他停了几秒,突然暗骂:“我操啊,我说怎么秋水刚进学校就关机了呢!” 人间惨剧,对着现任喊了前任的名字。 乔瑾在每段恋爱期都保持着赤诚之心,虽然新鲜度维持不到一周,但苦情人设一直立得很好,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了,眼巴巴去花店买玫瑰赔罪了。 陆衍一个人去看了两块学校附近挂牌出让的住宅用地,给范尼发了邮件,通知投融部一周内了解其他地产商的拍地意向,并做好开发成本方案。 忙完后已近六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晚上还有个月度会要主持,时间有点赶,干脆抄了条小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车,不过这一晚确实邪门,才开了三百来米,双向单车道的一侧就被某辆跑车占得满满当当。 有个长发的姑娘在旁边绕来绕去,看来是车出了问题无法行驶。 他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朝左打借过,绕开障碍物重新回到通畅无阻的马路后,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轻点了下刹车。 距离隔得不远,她刚巧又站在路灯下,反光镜里映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那个暴脾气的丫头。 头发湿漉漉,表情带着点委屈和茫然,失去了凶巴巴和高傲的伪装后,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瞧上去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猫,哪里还寻得到半分当初掌掴他的肆意。 陆衍本来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女人某些时候真是特别麻烦的生物,倒不是他过分自恋,只是从前有无数次经历在警告他,要特别注意保持同雌性生物们的距离。 免得对方飞蛾扑火,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 他都重新往前开了半里路,脑子里却胡乱闪过她被他压在墙上慌乱羞愤的神色,铁石心肠的人倏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心出来。 他啧了一声,猛地掉头回去。 梁挽蹲在轮胎旁看了半天,有心想打开引擎盖瞅瞅又不知道哪里操作,她出来时还是大太阳,就穿了条毛衣裙,足下搭了长筒靴,膝盖那一处是光着的,眼下风吹雨淋的,冻得要死。 她皱着眉给保险公司拨电话,手都按到键盘上了,准备拨号时又停住了。 完全不记得这个车保了哪家保险,从头到尾都是继父的助理帮忙操作的,她拿到车的时候早就是现成货了。 正当狼狈之时,头顶上的雨貌似停了。 梁挽抱着膝盖,还保持蹲着的姿态,慢吞吞抬头,看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乌压压的天色。 视线往下,伞柄被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好看到令人发指。 不会是…… 她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男人眉目如画的脸。 耳边传来清润低沉的嗓,口气还带着点嘲弄: “这次有没有荣幸帮你修个车啊?” 故此,陆衍连个势均力敌的对视都没赏给右沥,直接就把车钥匙抛给了梁挽,小姑娘扬手接过,眉宇间有丝杀气,像是不满他刚才轻佻的卖身契言论。 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女之间先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无形的厮杀。 树荫石阶旁的吃瓜团体也看得静静有味,怎么说呢,这世上,大约也没什么东西比二男争一女的狗血剧更能撩拨观众心弦了吧。 “挽挽。”右沥不满这被当做局外人的滋味,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又执着地问了一遍:“是你朋友?” “恩,差不多吧。”梁挽含糊地道,把长卫衣外套又裹紧了点。 陆衍看了少女一眼,也懒得去细究她的答案,利落跳上aventador的副驾驶座。女孩子们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直到车门闭合,不约而同失落地叹了口气。 梁挽不自觉抖了一下,感叹世风日下,当衣冠禽兽有了颠倒众生的外表,足以横行无忌,四处惹尘埃。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全落入了右沥的眼里。 “你是为他躲我?” 梁挽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这智商和逻辑是怎么做到年年拿奖学金的,不想多费唇舌解释,她直接甩了一句:“你也别太纠结,是我审美变了,现在比较偏爱那种骚浪贱。” 右沥:“……” 梁挽没再看他,走到了车前。 前挡风玻璃的防爆膜是深色的,具体细节瞅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位大少爷放低了坐垫,又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散漫模样。 她吃不准他的心思,有心想叫他下车,可又怕拉拉扯扯不好看。周围看戏的人还没散,顶着那些热烈的视线梁挽感到异常不适,心烦意乱之际也只好躲到车里去。 73.无家可归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和左晓棠来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明明当初可以把手表留在酒店前台, 让工作人员帮忙联系对方, 偏偏被左某人一句【难道你不想知道一血对象是谁】给打动,半推半就地来了咖啡厅。 人家是网友见光死, 她呢? 比这还惨上一百倍。 少女漫和台言看多的姑娘们就是这点不好, 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左晓棠看了眼闷声不吭的梁挽, 心里那个愧疚呀,她决定回去就把那狗日的看书爱屁屁给删了。 小圆桌对面, 范尼被足足晾了三分钟,他也不恼, 推了下眼镜:“嗨,我说两位, 看得见我吧?” 梁挽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人都来了,也不能表示得太无礼, 她点点头, 把手表放到桌上。 范尼扫了一眼, 星空盘, 钻石轮, 确实是陆总的那一只。他礼貌地笑笑,伸手就要去拿,谁知那大口罩的姑娘却像是反悔了似的, 突然就收手了。 他急了:“哎, 我说……” 只是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怔在原地, 表情竟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梁挽突然就当着他的面解了口罩卸了兜帽,黑发如墨玉,红唇似花瓣,刹那间,少女容颜如海棠春色,鲜妍绽放。 她眉眼间三分笃定七分了然,轻笑道:“这手表不是你的吧?” 左晓棠惊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你干嘛啊?” 梁挽抬手,直接阻绝了好友的质疑。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然,要说真和她有过那么一夜,又怎么会半点情绪都不带。 更何况哪怕房间再黑,她是醉了浑然不觉,可他就着月色总该看得清大致轮廓。然而对方眼下这副像是见到陌生人的惊艳神色,摆明了从未见过她。 这时范尼也回过神来,总算意识到了这事儿不对劲。 第一,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这种随机概率太低了。 第二,凭什么她明明没见过失主,又能笃定手表不是他的。 范特助跟了陆少爷两个月,各种痴缠女子万般矫情手段都见识过,当下就决定快刀斩乱麻。 “确实是有人托我过来的。”他笑容淡了些:“难道非要他本人才能归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报出表上的特殊序码,用来证明。” 梁挽突然就有些恹恹,本不本人就算了吧,她也没想怎么着。 手表重新放回桌面,她努了努下巴:“你带走吧。” 还挺识时务的。范尼也不在推脱,站起身来,取过手表,微微欠身,从羽绒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 轻轻推过来,意味不言而喻。 左晓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骂了一句。 梁挽扣在杯沿的手指都在抖,因为震惊和气恼,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强压着火道:“什么意思?” 范尼觉得挺莫名其妙,无论背后有什么曲折故事,拾金不昧总得感谢一下。 他镇定道:“一点辛苦费。”顿了顿,又自作聪明地暗示道:“虽说表落到您手上也是缘分,不过……人有时候平常心一些反倒活得更洒脱,对吗?” 对你妹啊!!! 梁挽牙关都在咯咯响,如果身体可以储存怒气值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快爆体而亡了。 范尼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闪人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左晓棠,悄悄看了眼隔壁的好友。对方已经垂下了眼,正在将盘子里的甜点大卸八块,餐刀很钝,她却像是爱上了这种凌迟食物的快感,反复在柔软的松饼上切割。 左晓棠毛骨悚然:“挽挽……” 梁挽微笑,轻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会找到他,把他留下的钱一张张塞到他嘴里,再打爆他的狗头,逼他咽下去。 ……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还真有神灵。 此刻,陆衍一万年不感冒的人突然就鼻子痒痒,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动静,会所里一帮公子哥都看了过来。 乔瑾正俯下身子打台球呢,回过头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情况啊,衍哥,被谁掏空了身子骨呢,这么虚。” “估计是被你这孙子气到了,我们陆少早就改邪归正,大晚上在家族企业奋斗呢,你非把人叫来。”骆勾臣搭腔,一边还不忘从背后贴着女伴,手把手教其摆撞球姿势。 只有陆衍孤家寡人一个陷在软皮沙发里,眼皮半掩着,也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了几个字【真几把无聊】。 乔瑾把杆子抛给其他人,走过去给大佬递了支烟,轻笑道:“下个月我准备弄个高空跳水的趴体,特别刺激,到时候来啊。” “不来。”陆衍打了个哈欠:“工作压力太大,愁着呢。” 乔瑾:“……” 骆勾臣也不打球了,搂着女伴坐到边上,叹道:“你不来,那些妞都哭丧着脸,特没劲。” 陆衍呵了一声,大意就是关我屁事。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都是从小一块儿鬼混的公子哥,哪个家里不是堆着金山银山,通常去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只是最近,他们这帮人里段位最高的陆衍遂不及防接了棒,出来的次数都少了。 这简直是纨绔界的一大损失! 乔瑾的眼里带上了点痛彻心扉的意思,恶心巴巴地掐着嗓子:“不要嘛,陆少,你可是渣男中的战斗机,怎么能淡出群众们的视线?” 一旁的妞们笑得花枝乱颤。 陆衍凉凉地看他一眼:“说得也有道理,高中那会儿你初恋就跟我表白了不下十次,不过我恋着和你的几分父子情谊,都给拒了。” 乔瑾哑口无言,骆勾臣一口威士忌正含在嘴里,实在没忍住,在空中喷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 陆衍起身利落避开,挑眉道:“我明早八点还有个视频会。” 言下之意,有屁话赶紧说,没屁事赶紧滚。 骆勾臣还真不信邪了,花样最多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就转性了,可能吗?他让几个妞都出去,狐疑道:“你该不是被你们家老头子逼得失心疯了吧?” 陆衍扯了下唇,没说话。 乔瑾眯起眼:“我操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狗屁的真命天女,然后准备和我们分道扬镳。”他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已经脑补出一段纯情少女和豪门公子哥的狗血剧情。 这回人倒是回话了,只是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命天女还没出生呢。” 骆勾臣举起三指:“我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副部长,现在代表我们部长发言——我,陆衍,就算受情伤,被背叛,从陆氏控股七十六层跳下去,当场暴毙,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片森林!”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乔瑾乐疯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陆衍也忍不住笑起来,从后边给了骆勾臣一脚。 说话间,外头又有服务生送酒水进来。 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脸上都是青涩,瞥到陆少爷的第一眼就红了脸,弯腰放下托盘,给他们开酒。 乔瑾等人早就见怪不怪。陆衍也没什么反应,他手头刚巧有个电话进来,瞥了眼号码,没在通讯录里,不过依然有点熟悉。 那服务生一直在偷看他,没注意酒杯满了,多出来的液体不巧全滴在了屏幕上。 陆衍皱了下眉,没打算再碰手机。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紧张,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帮忙擦,不知怎么就按到了免提键。 很快传来女孩子的嗓音:【喂!!!】 声音很有辨识度,明明是甜腻娇软的音色,却偏偏带着一点天生的沙哑,跟小野猫似的,听在耳里,挠心挠肺。 服务生无意窥听客人隐私,匆匆溜了。反倒是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电话还在继续,对方语速挺快,夹枪带棍: 【你的八千块我收到了,不过这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看病用吧,说句实在话,你活太差了,建议去男科医院诊治一下。】 一口气说完,一口气挂断,全程没给人反击辩驳的操作空间。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衍,也懵了。 乔瑾和骆勾臣沉默五秒,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狂笑,跟神经病人似的,一个上半身趴在台球桌上哐哐哐地拍桌,另一个从沙发上滚到了地面。 陆衍冷眼看着,找到通话界面,回拨了过去。 无奈对方直接关机了。 乔瑾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衍哥,原来这就是你最近无心嗨皮的原因吗?”语罢,他走到沙发边上,继续落井下石:“骆少,有认识的男科医生吗?给我们阿衍介绍一下。” 骆勾臣踹了他一脚:“滚你的,老子怎么会认识!” 陆衍黑漆漆的眼褪去了往日里的轻狂,取而代之结了层薄冰,阴沉着脸道:“笑够没?笑够就给老子闭嘴。” 两人这才止住奚落,毕竟一帮子人里头,一直是以陆少爷马首是瞻的,既然他摆明了不愿多提,那就更应该识趣点。 三人又聊了会,转战去了一楼的酒廊。 这地儿是会员制,装修和消费成正比,说通俗点,也就是装逼圣地。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精心装扮过,猎艳也好,探寻真爱也罢,看对眼的概率太高了。 乔瑾几乎是一坐下眼睛就自动开启了雷达扫描模式,几秒种后就找到了全场最娇艳夺目的那朵花,故作风雅地叹道:“竟有如斯美人!” 陆衍顺着他的视线随意眺过去,吧台另一侧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得格格不入,卫衣牛仔裤,可那张脸确实有资本能得乔瑾这一句赞。 不是妖艳,也不是纯情,是恰到好处的空灵古典,气质太特别了,如缥缈峰上的白雾,又如碧波山涧里的一捧清泉,她捧着一杯果汁,心无旁骛地坐在高脚凳上喝饮料,殊不知这般姿态更引得男人们跃跃欲试。 饶是花丛里打滚的骆勾臣,喉结都滚了滚:“乖乖,仙女啊。” 陆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就那样吧。” “这他妈叫就那样?”乔瑾摇摇头:“衍哥你这波逼装得过分了吧,要不你过去给我们上一堂搭讪技巧课?” 骆勾臣晃了晃酒杯,无奈道:“算了吧,他这辈子应该没主动搭讪过一次,反正随便笑一笑,小妞们的七魂六魄就全飞了。” 不过今晚确实特殊,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搞得面子挂不住,亦或是别的什么理由,陆少爷破天荒点了头:“行吧。” 另一边,梁挽早就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她心情不佳,刚打电话教训了那个拿钱羞辱她的混蛋,左晓棠临时肚子痛又去洗手间方便了,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她被酒廊里这些肤浅的男人搞得心浮气躁,转头正想瞪回去。 突然,某张漂亮面孔引入眼帘。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眼,内勾外挑,睫毛比女孩子更长一些,灯光落在眸中,似整片星辉都缩影到里头,温柔到足以溺毙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 是她做鬼都不会放过的那个臭屁自恋孔雀男。 梁挽眼睛都忘了眨,心想,老天爷还真不错,枪上膛了,正愁子弹没地方射呢。 陆衍笑了,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得不说这幅样子还挺取悦他的,他侧身靠着吧台,勾唇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台词一出,不远处的乔瑾抖了抖:“衍哥什么鬼,那么烂的话都说得出口?土到惨不忍睹。” 骆勾臣耸耸肩:“无所谓了,他那种长相,就算背三字经,姑娘也会点头的。” “这倒也是。” 两个人都挺乐观的。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陆衍见搭讪对象没反应,耐着性子又问了遍:“有没有……”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外表看起来清冷优雅的小仙女打断了,语气相当暴躁: “滚,你没有。” 结果,就那么短短两秒钟,陆少爷的耐性消失殆尽,他垂着眸,唇角讥诮地勾了勾,而后弯下腰,潇潇洒洒松开了手。 宽大的黑伞恰好落在她头顶上,金属柄撑着地,将蹲着的少女罩了个完完全全。 前边黑色宾利的大灯再度亮了起来,他没再看她一眼,淋着雨,转身拉开了车门。 “喂!”梁挽举着伞火速站起来,跑了过去,迎接她的是一道新鲜出炉的闭门羹。 74.临行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 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听到移门声, 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 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 在她身侧坐下, 果断夺过她的手机,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 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 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 翻出粉饼盒和湿巾, 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 还在乎皮囊干嘛,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 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她磨了磨牙, 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 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 包厢门再度被拉开, 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上头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梁挽看了一眼左晓棠,对方正拨着刘海,贱兮兮地笑,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谢谢老板。 “行了,别装孙子了,一顿饭,我还请得起。”她很干脆地刷了卡,随即在走到尽头穿上鞋,拉着行李往外走。 一楼灯火通明,旋转门慢悠悠地绕着,落地玻璃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外头冷风瑟瑟呼啸而过,里头却温暖如春乐声轻扬。 梁挽步出酒店,面无表情地站在廊架下。深秋的寒意一点面子都不给,绵延不绝往她脸和脖颈处袭来。 她突然就有些恹恹,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滋生。垂眸按亮手机,莹白光晕映出几个字,十一月十五日,周六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 梁挽顶了顶腮帮子,烦躁地抓了下头皮,低声道:“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话音刚落,行李箱易了主,左晓棠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硬是拽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好友到大堂,直接道:“爸爸请你在这住两天吧,权当是散心了。” 梁挽跟个脱线木偶似的,被她从衣袋里翻了身份证出来,登记完后手心里莫名其妙多了张房卡。 六十八层的观景套房,貌似一晚能抵左某人大半个月实习工资。 梁挽惊了:“棠总,没发烧吧?” 左晓棠忍住心痛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现在不能多说话,怕哭出声来,你安心住着,别逼逼了。”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日,我的加班图纸还没画完,撤了,明天忙完来陪你。” 她像一阵旋风,裹着毛呢外套风风火火走了,临到门口,没跟上旋转门的幅度,刹车不急差点摔个狗吃屎。 梁挽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以后只觉脑海里的那处阴霾散开了些,她上了直达电梯,刷开门的刹那,柳暗花明。 大雨初霁,浓云散去。外挑的露台结构,没有遮挡住任何风景,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满天星辰。落地窗边立了一架白色陶瓷浴缸,四角是复古雕金架,里头铺了殷红的玫瑰花瓣。 仔细想想,房价这么贵也是有点道理。 梁挽没怎么挣扎,顺从内心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擦干后就倒在了床上。可惜睡眠质量欠佳,大概是有心事,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房里厚重的窗帘让她没了时间观念,等到胃部传来灼烧感,逼不得已起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手机消息彻底炸了。 她仰高头,灌了一瓶矿泉水,指尖随意划着,翻到杨秀茹的短信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给老师回个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逼着回到现实的滋味太特么难受了。 梁挽拿冷水敷面冷静了下,换了卫衣牛仔裤,素着一张脸,准备先去自助餐厅填饱肚子再说。 可杨秀茹压根不打算放过她,刚坐下位置,还没来得及取餐盘呢,催促的微信一条比一条急。 梁挽趴在桌子上,脸埋入手臂里,拨了号码,手机贴在耳边。 “老师。” “恩。”杨秀茹的语气听上去不温不火,说出来的话倒是直切主题:“那天在abt的表演后台,你为什么和孟芸打架?” “……” “随团的几个学生都看到你掌掴她,我想知道原因。”顿了顿,杨秀茹又道:“你们平时不是很要好吗?” 这句话可太讽刺了,梁挽低低笑了声:“老师,您问她吧,她心里有数。”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是低叹:“这次你落选了,你室友却选上了,心里有火,闹了口角,我能理解,但是你动手打人的视频传到系主任那里了……” 梁挽靠到椅背上,拔高音:“所以呢?还要我给她道歉?”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我是傻逼才给她道歉。”她赤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没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冷道:“处分我好了,无所谓。” “你怎么这么说话!”杨秀茹也有点动怒,呼吸声加重,停了两秒,率先挂掉了电话。 五点来钟,用餐区还没坐满,梁挽孤零零站在中间,旁边零星几桌客人,看着她的眼神或怜悯,或好奇。 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得像个笑话。 吃饭的心情瞬间湮灭,她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兜,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标注了关键区域,三层是spa,十七层是健身会所,二十八层则是行政酒廊。 行政酒廊,哦,喝酒的地方。 梁挽盯着那个28的数字,缓缓摁了下去。 说来简直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她从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质变成了一个酒鬼,太牛逼了。 吧台后的酒保相当善解人意,把酒单递过去,也没打扰她。 梁挽也不懂鸡尾酒,随便挑了个好听的名字:“麻烦给我一杯龙舌兰日出。” 时值饭点,酒廊里很安静,除了略带忧郁的爵士背景音乐,就只有调酒师晃动果汁和冰块的声音。 她坐在吧台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衬衫黑裤子,垂着眼作沉思状。吊顶上的柔光灯打在侧颜,那睫毛逆天的长,衬着那高挺秀雅的鼻梁,无一处不迷人。 梁挽支着下巴,这张脸越看越熟悉,不就是昨日那自恋的男孔雀吗? 好哇,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没出的那口恶气,睚眦必报的梁大美人儿立刻来劲了,端过鸡尾酒就走了过去。 她现在没化妆,是清纯挂的学生妹,五官不再偏于攻击性强的那种艳丽,再加上初遇时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她有自信,眼下对方绝对分辨不出来。 “嗨。”甜腻腻地打了一声招呼,梁挽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没想到男人压根没抬头,径自看着落在桌上的两部手机,它们都处在丧心病狂的震动模式中,来电络绎不绝。 他缓慢地伸出手,把电话一一按掉,然后一点一点翻着通讯录,找到本机号码后,给另外一个手机拨了出去,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全程慢动作,像是刚复健完的病人。 这人在干嘛啊? 梁挽懵了,甩甩头,指尖探出去,轻轻敲了敲桌面:“先生,我请你喝杯酒吧?” 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他的精神状态很古怪,完全陷在他自己的臆想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梁挽很不愉快,长得好看的人多多少少总是自持矜贵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屁股后面都跟满了追求者,何曾受到过这种怠慢? 同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也太失败了点。 她压着火,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瞥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然比二月冬雪还厉害,简直是彻骨的寒。那双多情慵懒的桃花眼里满是冷冽,五官明明是同一个人,整个人却带着禁欲系的违和感。 梁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的气质全变了,若那日是轻佻散漫的贵公子,今日则成了常人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 “离我远点。” 嗓音也跟冰刀子似的。 说完,他再没看她一眼,收好手机,径自就走了。 留下丢脸丢到西伯利亚的梁挽,忍住要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是状态差,还踢到了这么大一块铁板,梁挽忘了左晓棠嘱咐她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喝酒的忠言,一杯接一杯,喝到酒保怎么都不肯给她调酒了,才停手回房间。 这一层只有vip四套房,分布东南西北,她出了电梯,艰难地分辨了方向,跌跌撞撞走到门前。 可是那门刷了无数遍,怎么都打不开。 她拧着把手,捶着门板,怒道:“连你也和我作对!” 吼完这一声,门倏然开了。 她没控制好身形,直接投入了一个怀抱,因为惯性太猛,她把开门的人压倒了。 一阵兵荒马乱。 矮柜上的托盘倒了,刀叉和餐盘都落在了地摊上。 室内光线朦胧,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醉得厉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看不清下面那位的脸,只听到了男人的闷哼,还有鼻尖若有似无的薄荷味,还挺好闻的。 只是那个女人……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雕栏铁门分立两侧,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她撑着脸,咯咯咯地笑,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75.痛快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气到肾上腺素狂飙, 素质十八连都快到了喉咙口,顾及到周遭服务生的眼神,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却再没看她一眼, 旋身离开了。待得走至门口,原本用餐区的几位青年匆匆起身, 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头, 像极了帝王身侧的御前侍卫们。 真能装逼啊。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 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 听到移门声, 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 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 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 在她身侧坐下,果断夺过她的手机, 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 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翻出粉饼盒和湿巾, 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 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 还在乎皮囊干嘛, 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 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磨了磨牙,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包厢门再度被拉开,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上头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梁挽看了一眼左晓棠,对方正拨着刘海,贱兮兮地笑,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谢谢老板。 “行了,别装孙子了,一顿饭,我还请得起。”她很干脆地刷了卡,随即在走到尽头穿上鞋,拉着行李往外走。 一楼灯火通明,旋转门慢悠悠地绕着,落地玻璃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外头冷风瑟瑟呼啸而过,里头却温暖如春乐声轻扬。 梁挽步出酒店,面无表情地站在廊架下。深秋的寒意一点面子都不给,绵延不绝往她脸和脖颈处袭来。 她突然就有些恹恹,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滋生。垂眸按亮手机,莹白光晕映出几个字,十一月十五日,周六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 梁挽顶了顶腮帮子,烦躁地抓了下头皮,低声道:“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话音刚落,行李箱易了主,左晓棠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硬是拽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好友到大堂,直接道:“爸爸请你在这住两天吧,权当是散心了。” 梁挽跟个脱线木偶似的,被她从衣袋里翻了身份证出来,登记完后手心里莫名其妙多了张房卡。 六十八层的观景套房,貌似一晚能抵左某人大半个月实习工资。 梁挽惊了:“棠总,没发烧吧?” 左晓棠忍住心痛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现在不能多说话,怕哭出声来,你安心住着,别逼逼了。”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日,我的加班图纸还没画完,撤了,明天忙完来陪你。” 她像一阵旋风,裹着毛呢外套风风火火走了,临到门口,没跟上旋转门的幅度,刹车不急差点摔个狗吃屎。 梁挽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以后只觉脑海里的那处阴霾散开了些,她上了直达电梯,刷开门的刹那,柳暗花明。 大雨初霁,浓云散去。外挑的露台结构,没有遮挡住任何风景,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满天星辰。落地窗边立了一架白色陶瓷浴缸,四角是复古雕金架,里头铺了殷红的玫瑰花瓣。 仔细想想,房价这么贵也是有点道理。 梁挽没怎么挣扎,顺从内心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擦干后就倒在了床上。可惜睡眠质量欠佳,大概是有心事,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房里厚重的窗帘让她没了时间观念,等到胃部传来灼烧感,逼不得已起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手机消息彻底炸了。 她仰高头,灌了一瓶矿泉水,指尖随意划着,翻到杨秀茹的短信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给老师回个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逼着回到现实的滋味太特么难受了。 梁挽拿冷水敷面冷静了下,换了卫衣牛仔裤,素着一张脸,准备先去自助餐厅填饱肚子再说。 可杨秀茹压根不打算放过她,刚坐下位置,还没来得及取餐盘呢,催促的微信一条比一条急。 梁挽趴在桌子上,脸埋入手臂里,拨了号码,手机贴在耳边。 “老师。” “恩。”杨秀茹的语气听上去不温不火,说出来的话倒是直切主题:“那天在abt的表演后台,你为什么和孟芸打架?” “……” “随团的几个学生都看到你掌掴她,我想知道原因。”顿了顿,杨秀茹又道:“你们平时不是很要好吗?” 这句话可太讽刺了,梁挽低低笑了声:“老师,您问她吧,她心里有数。”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是低叹:“这次你落选了,你室友却选上了,心里有火,闹了口角,我能理解,但是你动手打人的视频传到系主任那里了……” 梁挽靠到椅背上,拔高音:“所以呢?还要我给她道歉?”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我是傻逼才给她道歉。”她赤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没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冷道:“处分我好了,无所谓。” “你怎么这么说话!”杨秀茹也有点动怒,呼吸声加重,停了两秒,率先挂掉了电话。 五点来钟,用餐区还没坐满,梁挽孤零零站在中间,旁边零星几桌客人,看着她的眼神或怜悯,或好奇。 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得像个笑话。 吃饭的心情瞬间湮灭,她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兜,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标注了关键区域,三层是spa,十七层是健身会所,二十八层则是行政酒廊。 行政酒廊,哦,喝酒的地方。 梁挽盯着那个28的数字,缓缓摁了下去。 说来简直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她从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质变成了一个酒鬼,太牛逼了。 吧台后的酒保相当善解人意,把酒单递过去,也没打扰她。 梁挽也不懂鸡尾酒,随便挑了个好听的名字:“麻烦给我一杯龙舌兰日出。” 时值饭点,酒廊里很安静,除了略带忧郁的爵士背景音乐,就只有调酒师晃动果汁和冰块的声音。 她坐在吧台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衬衫黑裤子,垂着眼作沉思状。吊顶上的柔光灯打在侧颜,那睫毛逆天的长,衬着那高挺秀雅的鼻梁,无一处不迷人。 梁挽支着下巴,这张脸越看越熟悉,不就是昨日那自恋的男孔雀吗? 好哇,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没出的那口恶气,睚眦必报的梁大美人儿立刻来劲了,端过鸡尾酒就走了过去。 她现在没化妆,是清纯挂的学生妹,五官不再偏于攻击性强的那种艳丽,再加上初遇时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她有自信,眼下对方绝对分辨不出来。 “嗨。”甜腻腻地打了一声招呼,梁挽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没想到男人压根没抬头,径自看着落在桌上的两部手机,它们都处在丧心病狂的震动模式中,来电络绎不绝。 他缓慢地伸出手,把电话一一按掉,然后一点一点翻着通讯录,找到本机号码后,给另外一个手机拨了出去,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全程慢动作,像是刚复健完的病人。 这人在干嘛啊? 梁挽懵了,甩甩头,指尖探出去,轻轻敲了敲桌面:“先生,我请你喝杯酒吧?” 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他的精神状态很古怪,完全陷在他自己的臆想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梁挽很不愉快,长得好看的人多多少少总是自持矜贵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屁股后面都跟满了追求者,何曾受到过这种怠慢? 同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也太失败了点。 她压着火,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瞥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然比二月冬雪还厉害,简直是彻骨的寒。那双多情慵懒的桃花眼里满是冷冽,五官明明是同一个人,整个人却带着禁欲系的违和感。 梁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的气质全变了,若那日是轻佻散漫的贵公子,今日则成了常人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 “离我远点。” 嗓音也跟冰刀子似的。 说完,他再没看她一眼,收好手机,径自就走了。 留下丢脸丢到西伯利亚的梁挽,忍住要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是状态差,还踢到了这么大一块铁板,梁挽忘了左晓棠嘱咐她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喝酒的忠言,一杯接一杯,喝到酒保怎么都不肯给她调酒了,才停手回房间。 这一层只有vip四套房,分布东南西北,她出了电梯,艰难地分辨了方向,跌跌撞撞走到门前。 可是那门刷了无数遍,怎么都打不开。 她拧着把手,捶着门板,怒道:“连你也和我作对!” 76.巴兰钦的偏见 abt每年有三个演出季, 春夏为一季, 也是最为瞩目的开场, 将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进行首演,剧目也大多由古典芭蕾的经典作品中选出。整个三月到四月是最忙的排练时间段, 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 除去中午吃饭的一个小时,基本上是连轴转, 没有任何闲暇功夫。 按照惯例, 甄选过后, 新人们就会一同进入到《天鹅湖》的演出大名单里, 先进行群舞部分的动作排练, 而后再确定重要角色由谁来担纲。对此, 梁挽不敢掉以轻心,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还不到六点, 她先换了衣服去街区内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吐司和牛奶,吃完后在房间里简单热身压了压腿,准备直接出发去剧院。 临出门时,她发现客厅里有摔碎的玻璃杯渣子, 大概是昨天孟芸受了委屈一个人撒泼发泄的成果。梁挽冷眼看了眼, 随手拿了扫把,将那堆玻璃渣全给扫到始作俑者的房门口去。 从今往后,桥归桥, 路归路, 恩怨分明。 梁挽心满意足地掸了掸手, 挎着大包下楼,没想到在露天车位正巧碰到刚启动车子的jessica,对方吹了个口哨,从驾驶位的窗户探出头来:“哈罗小甜心,你运气不错,快来搭便车。” 洋妞五官深刻,明明比她还小了四岁,化上妆以后瞧上去反倒异常成熟。梁挽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没认出来,她坐上车后,瞧着j妹大地色的眼影,好奇道:“化妆品防水的吗?” “当然。”j妹从后视镜里冲她挑了下眉:“你太素了点,今天现任团长巴兰钦会过来,没有一个人不想在他面前多留下点印象。”毕竟,这位团长同时兼了编舞一职,在主演人员的抉择上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梁挽愣了一下,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装扮,随后道:“我这样也不算没礼貌吧?” 她出来穿了休闲加绒的卫衣套装,挺普通的款式,确实不出彩,脸上也是全素颜,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一会儿到了都要换成练功服的,不是吗? jessica笑得颇有深意:“总之你到了就知道,巴兰钦是个……”顿了顿,她用了一个词:“madman.” 疯子的意思。 这个简单,梁挽瞬间秒懂,不过自古以来才华横溢的人性格大多古怪,当初在学校时为了校庆演出,在女魔头祝殷歌手底下排练,生生被磋磨掉了一层皮,她习惯了这些大佬们五花八门的手段,早就见怪不怪。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对了。 j妹的话权当了耳边风,她一笑而过,没当回事儿,然而到了练习室见到这位传奇的艺术大师后,她后知后觉体会到了jessica当时那个古里古怪的笑容。 巴兰钦四十出头的年纪,肤色苍白,身材瘦削,鹰钩鼻,薄嘴唇,再加深凹进去的碧绿眼睛,像极了魔法片里的反派角色。他双手环胸,微眯着眼,一一扫过面前的年轻男女。 “在场有接近六分之一的数目为新人,很抱歉甄选那天我不在场,但昨晚我已经拿到了你们的简历。”他随意指着堆在角落处的一大叠纸张,成功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后,又淡淡道:“无意冒犯,但是看完后我全给忘了,无论你们过去有多辉煌,在我这里都是无名之辈,我不会费心思记住菜鸟们的名字,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话真是太不客气,甚至有些不礼貌,梁挽听着不舒服,偷偷瞥了眼站在左侧的j妹,对方会意地撇了撇嘴,表情明晃晃写着【我早和你说过吧】的坦然。 两人到得早,站在前列,这番小动作没能逃过巴兰钦的鹰眼,他不紧不慢地从落地镜的那一侧走近,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在jessica面前站定:“阿尔巴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什么不满。” j妹难得惊慌,立马低下头去:“没有,先生。” 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目光掠过满脸心虚的jessica,最后停到梁挽脸上,语气很森然:“这位呢?” 梁挽感觉全场的焦点似乎都在自己身上了,然而这种享受注目礼的滋味并不好受,让她想到了年少时期因为忘带作业本众目睽睽之下被罚站的惨痛经历。她尴尬极了,偏偏口语还不合格,只能低声否认,顺带补了一个真诚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惜巴兰钦不吃这套,他直接移开了视线,退了两步靠着木扶把,抬手打了个响指:“行了,按照老规矩,菜鸟们先来一段吧。” 空气有片刻凝滞。 渐渐的,原本排列好的人堆散开来,内圈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新人,外头三三两两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的则是老团员,面容瞧上去挺严肃,但仔细分辨之后无一例外都带着些许看好戏的神情。 也对,谁都是这么过来的,轮到自己时手足无措,此刻风水轮流转了,不免升起几分幸灾乐祸的心理。 梁挽也挺迷茫,她原先以为就是过来正常练群舞动作,谁知道还有这一出,傲慢的团长大人没头没脑的一句,也不明白他口中先来一段指的是什么。瞥见周围伙伴们略显不安的表情,她不免紧张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时间,舞蹈房里静得可怕。 直到巴兰钦捡起那些无人问津的简历,随意翻了翻,抽出其中一份放到最上边,意有所指地道:“就从你开始。” 梁挽抬眸,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听到了悠悠扬起的天鹅湖伴奏音乐,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又响起团长不耐烦的嗓:“不要浪费时间,梁小姐。” 这下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她竟然莫名其妙成了出头鸟。 梁挽硬着头皮上场,因事发突然手脚有些放不开,幸好这是经典芭蕾舞剧,又是去年甄选的指定剧目,动作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她调整呼吸,在黑天鹅出场的变奏上,再现了经典的连续单足立地旋转,也就是她素来拿手的挥鞭转。 三十二圈,不多不少,她怀了小心思,音乐淡去后保持着优美的姿态,仰着纤细的脖颈,缓缓行了个谢幕礼。 可惜这一回却不像当初甄选时,没有满堂喝彩,没有口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梁挽抿着唇,隐隐不安,额前的汗落到眼睫上,她胡乱抹了把,余光扫到角落处孟芸不怀好意的冷笑,顿感一阵嫌恶,撇开头后又对上jessica的眼神。 j妹悄悄比了个枪放在太阳穴边上的手势,一脸苦逼外加同情地耸了耸肩。若是能心灵感应的话,她一定会告诉这位东方姑娘,不要在团长面前炫技,因为他是典型的学术派,最恨一味追求技巧的表演,灵魂方面的共鸣在他心里才是头名。 无奈梁挽是完全不知情的,她方才只顾着将所有动作都做到尽善尽美,根本没代入著作里女主人公的心情。此刻全场沉默,她把手背到身后去,显得有些局促。 巴兰钦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瞧瞧,我们这里来了一位高手。” 周围隐约有交头接耳的讨论声。 梁挽孤零零站在正中央,面上青红不定。她虽然英文水平够呛,但奚落的语气又怎么会听不出,尴尬过后不由得心里隐隐恼怒。老实讲,自从进了舞院后,她一直都是老师的宠儿,校庆的主角,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没能忍下去,她直接正视面容高傲的银发男人,语速极慢却口齿清晰地道:“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巴兰钦原本轻皱的眉头更紧了些,他是瑞典籍,典型的北欧人种长相,高鼻深目,脸颊些许里凹,唇极薄,说出的话也愈加轻慢:“你认为自己的表现怎么样?” 若是可以用中文,梁挽会回答马马虎虎,然而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她掐着指尖,直接道:“我觉得挺好。” 巴兰钦笑了,他在abt十五年,各种惊才绝艳的天才都见过,就是没遇到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他随意点了两个老团员的名字,角落处压腿的姑娘们被点到名,应声而出。 梁挽瞄了两眼,一位是瘦高个貌不惊人,另一个则满脸雀斑,光看外表都挺普通。 “你们把她的动作再跳一遍。”巴兰钦摁下了音乐开关。 小提琴变奏曲流泻,练习室中央偌大的场地,舞者们坐于地板上,长腿微曲,额头轻触膝盖,再抬头时便成了那阴狠魅惑要取代奥吉塔公主的邪恶黑天鹅,舞姿出乎意料地一致,转圈干净利落,重心极稳,随着曲声从高昂到舒缓,眼眸里的感情始终配合着动作,叫观者不自觉随她们一同沉沦。 一曲舞罢,围观的新人们赞叹不已,先前有几个自视甚高的,也心服口服。唯有梁挽面红耳赤,当众被打脸确实是破天荒头一遭,她难堪极了,面子里子什么都丢完了。 刻薄的男人却没打算放过她,绿眼睛里暗含着嘲讽:“这种水平,在我这里,只能算是合格。”说完,他不在看梁挽,转向一同新报道的二十来个生面孔,“她们三年前入团,去年才有资格上台成为群舞演员,不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主角梦,所以我们这里的每个士兵都能代替将军来指挥,就算我定了谁来当主演,可若有半分表现不好,就随时会被换下去,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明白了,先生。”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场首演我只需要八十个人,届时还会有一次淘汰,希望你们在最初两周的时间里全力以赴。” 听到这话,梁挽将头垂得愈发低,耳边自发响起了bgm——《凉凉》,几乎可以预料到之后的惨痛结局了,很明显这位团长对她的初次印象极差,现在别说是竞争主角,她能不能上舞台都够呛。 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今日太丧了。 她万般纠结千般懊恼,负气站在队伍的最后排,机械麻木地跟着学完了群舞部分的动作,休息补充水分的十分钟间隙里无数次尝试要和巴兰钦先生沟通,可每每对上那样一双冷漠的眼后,什么勇气都废了。 她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坐上j妹的车,在离家最后一个红绿灯时,才缓过劲来,求证似的盯着驾驶座的姑娘:“若是以后我加倍努力,他会改观的吧?” jessica想了想,心直口快地道:“也许,但……真的很难。”顿了顿,她头疼地叹了口气:“我说了,他是一个固执的疯子,当初所有老师都反对莫莉一人分饰黑白天鹅双角,但他坚持,还和萨德先生大吵一架,结局怎么样你看到了。” 莫莉就是abt史上第一位非裔的女首席,梁挽先前同她有过一顿饭的缘分,这位的肤色确确实实同原著里的女主角截然相反,所以巴兰钦当初用一己之力捧她做主跳,确实很冒险。 梁挽哀嚎一声:“我完了。” j妹也不懂国人弯弯绕绕说好话的套路,耿直道:“liang,我知道他有特别偏好的咖啡馆,或许你可以去那里找到他,我认为你们最近应该谈一谈。” 梁挽沉默不语。 jessica一拉倒档,把车利落地停进车线里,熄火前又道:“不然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祈祷你还能不能有上台的机会。” 巴兰钦在团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能力排众议举荐一个人,自然也能让无名之辈再无翻身之日。道理梁挽都知道,可她就是憋屈得慌,凭什么她莫名其妙就要受到这种隐含着歧视的对待,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跳舞时没放开罢了,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 她憋着一肚子火,悻悻上楼回了公寓,没多久,孟芸也回来了。 两人在玄关处打了个照面,梁挽见到对方眉梢眼角的得意之色,见其嘴巴一张,像是要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她一步开口:“我现在心情很差,你不会想知道惹我的下场。” 孟芸脸色一暗,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硬生生掐住了话头。 梁挽冷冷一笑,从她身边走过,关上门后倏然失了力气,软绵绵倒在床上,手探出去在枕头边的随身小包里翻了翻,摸出电话来,她看了下时间,这个点国内差不多是清晨,不想扰他清梦,她只是翻出了他的照片,一张张看,随后精疲力尽地睡去。 日子一天天过,她再没能被巴兰钦看入眼里,排练时如同空气,他偶尔纠正动作,也都掠过了她。大家都看出了苗头,渐渐的,在别人眼里,梁挽成了注定要落选的倒霉蛋,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和一个loser去建立交际,因此,除了jessica外,素来人缘不错的她在纽约竟然没能交到第二个朋友。 她情绪日渐低落,胃口差,焦虑过度头发大把地掉,睡眠也不好。 没有亲人,没有近在身边的好友,她唯一的慰藉只有陆衍,可她不想变成那种依托于男友的榭寄生,她害怕长久下去他会厌烦,所以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晚上同他之间的视频里总是强颜欢笑,关于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全都一笔带过。 终于有一天,夜半照旧失眠,她实在忍不住,置顶头像的对话框界面里编辑了一大堆吐槽抱怨的话,发泄一般噼里啪啦打字,临发出去前,又举棋不定。 半分钟后,有人发来语音: 【老子看了半天对方正在输入,请问你输完了没?】 她惊讶地眨眼,把那段话又删了,想要同往常一样同他随便说点什么,这回陆少爷的耐性像是到了极限,一秒钟都不肯多等,直接道:【宝贝儿,别打字了,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在机场了,有什么话要和哥哥倾诉,等十二个小时吧。】 77.纽约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不过仔细想想, 母亲去世十年有余, 老头子半年前找到了第二春, 为了家中那如花美眷,也情有可原。 只是那个女人…… 他想到那张装腔作势的白莲花脸, 冷冷勾了下唇。 老宅近在咫尺, 雕栏铁门分立两侧,他把跑车钥匙丢给早早等候的佣人, 大步朝里走。 管家迎上来:“少爷。” 陆衍嗯了声, 途径花园时看到了秋千,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 淡淡道:“太太弄的?” “对的。”管家轻声补充:“太太说等天气放晴了, 可以和老爷来这边散散步。” “是吗?”陆衍笑了, 他这小妈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设立得纯白无瑕, 真叫人叹为观止。 管家没再接话,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头。 屋子里正热闹,周若兰坐在沙发上, 美甲师跪在地毯上给她弄脚趾, 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当季新款,设计师亲自上门帮忙搭配。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初恋脸, 嫁入豪门又有丈夫疼爱, 正当春光烂漫时。 耳边传来的都是阿谀奉承,她撑着脸,咯咯咯地笑,眼角眉梢挂满了得意。 不过这一切,在门推开的刹那,戛然而止。 “小妈好兴致呀。”陆衍噙着笑,松了松衬衣领口。 周若兰眸中划过慌乱,整了整衣襟站起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慈爱神态:“阿衍回来了。” 陆衍没看她,懒洋洋地靠到贵妃位上,语气很轻柔:“你们都挺忙的吧?” 闻见此话,周若兰赶紧摆手,让那几个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轮子碾过长毛绒地毯,指甲油落了两瓶没收进化妆箱,不过也顾不上捡了,一帮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内重回安静,佣人们默契地退到外头,不多打扰。 陆衍瞥了眼挂钟:“老头子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吗?” “能吃上,能吃上的。”周若兰尴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汤正炖着呢,等晋明哥回来就可以开饭。” 陆衍抬眸,讥诮道:“晋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问点话,你不介意吧?” 话音落下,又走进一个青年,木讷的脸,消瘦的身材,是那种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对象。 “说说吧,老头子出国的这些日子,太太都干了些什么。” 周若兰的脸瞬间就白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陈述:“太太周二到周五去新世界买东西,周日没出门。” “咦,那周六呢?”陆衍从银白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夹在纤长的指间。 周若兰急道:“周六我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浓睫似凤尾蝶,轻轻眨了眨:“早点招了吧。” 周若兰浑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子,长得一副风光霁月的秀雅面容,实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炼狱中的撒旦更骇然。 她没再挣扎,跪坐到地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会再见他了。” 陆衍微微弯下腰,薄唇勾起:“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想给老头子戴绿帽呀?” 周若兰死命摇头,眼里都是泪。 他不为所动,拇指顶开打火机盖子,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像是自言自语:“上次你半夜爬我的床,说走错了,这次……” “这次是我不好,我们就见了一面,什么都没做,你信我!”周若兰泪流满面,只差没给他磕头了。 “真叫人不省心。”陆衍叹了口气:“自从我妈走后,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头子春心荡漾的异性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拜金虚荣的女人,愚蠢贪婪又不安于室,偏偏骗过了商界杀伐果断的陆晋明,成了麻雀变凤凰的绝佳代言人。 他缓缓吸了口烟,笑得眉眼弯弯:“其实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当你的陆太太,好好哄着我爸开心,是不是很简单?” 周若兰神思恍惚。 见她没反应,他的表情阴沉下去,厉声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兰猛点头,很快她听到不远处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应该是陆晋明回来了。她手足并用地爬起来,飞快拿过桌上的小镜子,擦掉泪水后补了补妆。 陆衍又恢复到多情面容,温柔地道:“记得一会儿要笑,别哭哭啼啼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周若兰哪里还敢再面对这个神经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投入了丈夫的怀抱。 陆晋明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早年痛失所爱再加上过度操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小娇妻如此热情,无奈瞥见儿子就在身侧,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怀中女人的长发,咳嗽两声:“都没吃饭吧?” “我让王妈把汤端上来。”周若兰扭身去了厨房。 陆衍凉凉地道:“我不吃了,没胃口。” 陆晋明皱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儿子和继母之间关系有些紧张,没有勉强他,抬脚上了楼梯:“你先跟我来。” 父子俩到了书房,一站一坐。 “早点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陆衍歪在墙边,一副散漫的样子,眼睛半眯着,懒懒打了个哈欠。 陆晋明恨铁不成钢:“你在公司也是这副德性?他们能服你?” 陆衍轻笑:“放心,下属们都很听话。” 有什么服不服的,开除几个混吃等死好逸恶劳的老油条,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陆晋明摆明了不信:“行了,总之我交棒给你了,你别把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全给败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试探道:“还有你过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儿……” “好呀。”答得很干脆。 陆晋明无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陆衍眯着眼笑:“什么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见了吧,看看谁最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就选哪个。” 陆晋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这不孝子气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滚吧。” 陆衍耸耸肩,出门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头子发话了:“我给你定制的手表呢?” 真是头疼。 陆衍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胡乱应付了两句就下楼了,周若兰同他擦肩而过,垂着脑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也懒得再敲打这女人,抓过佣人递上来的车钥匙,旋身离开。 只是这晚运气实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红灯,陆衍等得烦了,想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干脆划开屏幕垂眸打字: 【哪见?】 对方一直没回。 他没什么耐性,扫了一眼就丢开了手机,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话。 【今晚九点,香舍酒店一楼咖啡厅,手表还你。】 酒店? 陆衍失笑。 他在电梯口迎面撞到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的范尼,半开玩笑地道:“范特助,有人说捡到我手表,要约我酒店一叙。” 范尼如临大敌:“陆总,我去取吧。”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上回有个投资商的女儿趁着酒宴,故意把钻戒放到boss衣袋里,后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吃相颇为难看。 貌美多金又温柔多情的俊秀公子,女人趋之若鹜,是该防着点。 一念及此,范特助重复道:“请放心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陆衍拍拍他的肩膀:“双倍加班工资。” 范尼郑重点头,开上他的小polo就出发了。 …… 时针指向20:56分,咖啡厅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姑娘。 一人鼻梁上架了副墨镜,一人兜着卫衣帽子,口罩覆面,五官全被隐藏了。 不用怀疑,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就是左晓棠与梁大美人儿。 此时此刻,梁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受到左晓棠的蛊惑,大晚上在这里等她的露水郎君。她拿着银勺子搅动咖啡,语气很耿直:“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戴口罩?”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不过碍于黑超遮挡,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懂个屁,我这叫一石二鸟。你不是说房间没开灯吗?他一定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如果来人是个大帅比,你就把口罩摘下来,他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美貌之下,从而成就一段佳话。” 梁挽冷笑:“那如果非常抱歉呢?” 左晓棠微笑:“我们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入口,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到时候一旦不如意,就把手表留在桌上知会他一声,我们提早撤就是了。” 梁挽皱着眉:“把东西还他就行,帅的丑的无所谓,我不会和一夜情对象恋爱。” 她说完,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异常不舒服。 虽然大清早亡了,现在讲究两性解放,可任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坦然处之。她知道是自己的愚蠢,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可她也曾不受控制地想过,若对方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之危? 她整个白天的心态都萦绕着不堪和悔恨,吃了紧急避孕药后肠胃也不舒服,此刻恹恹的趴在桌上,盯着咖啡厅的门。 左晓棠还处在传销模式中,精神异常亢奋:“我觉得能配上这只表的男人,一定是个大帅比,而且字也写得好,一看就是学识渊博。”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十一月的天气,他穿着黑漆漆的羽绒服,膝盖以下没有盖住的部分露出灰色的西装裤和老款男士皮鞋。 品味颇为糟糕。 当然,最糟糕的是他的发型,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拼了,年纪轻轻就谢顶了,大脑门光溜溜,欲盖弥彰地从后边梳了几缕头发到前边。 脸很瘦削,黑框眼镜看上去苦大仇深,他就像个行走的萝卜条。 卧槽,太辣眼睛了。左晓棠起身想跑。 梁挽拽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给老子坐下,和你安利的大帅比聊聊天。” 十秒钟后,来人拉开椅子,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让面前两位妹子花容失色的台词—— “您好,我是来取手表的。” 男人插着兜,斜倚着后边的洗手池台面,复古圆镜上头的射灯刚好打在额前,他半眯着眼,也没看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露出半边清隽的侧脸。 那模样好似在说,要打快打,过时不候。 梁挽怎么会同他客气,气势如虹地卷高了袖子,反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下半点余力都没留,速度也很快,清脆的巴掌声比想象中更响亮。 要知道甩别人巴掌也是有技巧的,正手远不如反手杀伤力大,这点梁挽幼年时从母亲地方感受颇为深刻。 78.机智的陆少爷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大四的芭蕾舞系学生, 课程安排相较于前三年轻松了一些,公共文化课全部已经结束,只剩下核心专业训练课程及舞蹈作品赏析。 不过因为百年校庆迫在眉睫, 系领导特批了集训排练, 每天上午三节连堂,一直要上到中午十二点, 中间不休息,并由鼎鼎大名的祝殷歌教授来负责上课。 梁挽一想到祝教授, 就有点头疼,她之前旁听过这位老师的课, 可以说是全程高能,严格到令人胆颤心惊,经常能把男生都骂哭。 当然,这位教授确实也有那个资本教训年轻人,曾在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担任首席舞者三年, 后因伤病原因淡出舞台,转而作为国家高级人才引进,回了母校任教。 梁挽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氛围, 几个主演们在扶把边上压腿,瞅上去都有些愁眉苦脸。 她停在门边, 先打了个招呼:“嗨。” 闻得声音, 两男一女反射性扭过头来, 瞥见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学姐。”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啊?”梁挽脱掉外套, 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取出舞鞋,冲着一旁细长眉眼的姑娘勾了勾手指:“小娴过来。” 白娴刚上大三,从前和梁挽一起参加过校外的比赛,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听到好友喊自己,她耷拉着脑袋,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哀嚎道:“挽挽,接下来你将会体验到炼狱般的一个上午。” 梁挽缩了缩脖子:“这么恐怖的嘛?” 站在白娴身侧的男生接话:“是的啊,学姐你前两天不在,逃过一劫,你都不知道魔女祝有多变态。” “是吗?”梁挽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茬子往下说,一来她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二来背后说师长坏话总有点不太好。 白娴帮忙介绍了一下两个男孩子,个高一点文质彬彬的是郁天泽,唇红齿白染了一头褐发的是林锦,都是大二的。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开始热身做一下基本的软开度训练。 练功房里温度有点低,梁挽穿着连体紧身衣,只在外头系了一层纱裙,两条腿完全光着,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忍着寒意利落地把缎带固定好,她先踢腿拉了拉韧带,而后竖叉下腰,双手摸到后腿脚踝处,腰背反弓拱成一道圆弧。 这个姿势视线是呈倒立状态,她维持了两秒,看到目光范围内多出了一双鞋。 祝殷歌来了。 同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齐齐站好,动作一致地鞠躬:“教授早上好。” 梁挽也爬起来,弯了弯腰,礼貌地微笑:“祝教授。” 祝殷歌三十出头,眉眼很利落,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冷冽,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 她站在四人面前,眼神一一扫过这几张面孔,落到梁挽时,停了停:“你是杨老师推荐过来演女主角的吧?” 梁挽点点头。 祝殷歌表情淡漠:“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想演吉赛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梁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平时上课也都被杨秀茹拿来做示范标杆,根本从未被质疑过舞蹈水平。 隐隐不服的火苗在内心一蹿而就,她扬了扬头:“请您指教。” 祝殷歌淡漠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薄唇一张:“chaine平转。” 梁挽还以为要听音乐即兴发挥,谁知道对方是直接报动作,这不仅是功底的问题了,还要考虑承接的流畅度。 “接三个sissone西松跳。” “renverse中翻身转。” “grande空中大跳。” 祝殷歌报的几乎全是翻转跳跃类的动作,梁挽其实热身时间并不够,有几下甚至拉到了大腿肌肉,她咬牙忍着,只是在做ending的巴特芒伸展时重心异常不稳,动作有点变形了。 最后勉勉强强右腿抬高单腿站立定住了。 梁挽额前的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三人要喊她魔女祝,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死命熬着,也不敢放腿下来,强撑着等祝殷歌喊ok。 然而祝教授并没有喊结束,她只是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拿脚尖在少女膝盖窝那里轻轻碰了一下。 梁挽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点外力都遭不得了,一下子就跪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白娴三人同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祝殷歌还在继续放冷箭:“你的支撑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丝毫不近人情地指出:“如果你要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在做battement亮相或者pose的时候,必须完全静止,抖一下都不可以。” 梁挽在心里尖叫,我他妈刚跳了上百下,能不抖吗? 当然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是的,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殷歌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体能太差,以后每次上完我的课你都去操场跑三十圈,不要偷懒,我总有办法知道你到底跑了没有。” 梁挽猛地抬头,要不是对方神色恬淡,她几乎要认为魔女祝是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那就别演女主了,我对群舞的要求没那么高。” 梁挽深吸了口气:“没有不愿意,我等下就去跑。” 祝殷歌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们四人排舞,当然,排的过程也是千般挑剔万般责难,玻璃心的白娴早就红了眼眶,被一直疯狂挑刺: “你跳的是什么?一个木偶?我要的是伯爵的未婚妻!她骄傲美丽又恶毒,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祝殷歌旋身离去后,世界清净了,阳光和空气再度回归到练功房。 梁挽趴在地板上,看了眼隔壁状如死狗的三人组,苦笑:“朋友们,我去操场了。” “啊,你真去啊?”白娴费力地坐起身,惊讶道:“你现在还跑得动吗?那可是三十圈,整整十二公里啊!” “不知道,试试吧。”梁挽拖着步子出了舞蹈教室。 怕吃了午饭再跑自己要吐出来,她干脆空腹去了运动场。 梁挽所在的这所大学是艺术类本科院校,除了舞蹈系外,还有音乐、编导、传媒系等,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走到哪里都能欣赏到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正值午休,几个男生在绿茵草地上踢球,周围坐了一圈啦啦队妹子,时不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她看了两眼,发觉踢球的人堆里有个熟悉身影后,默默朝外挪了两个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足球像是长了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窜来,伴随着飞起的弧线,有位身穿皇马白色球衣的少年,赶在球落地之前,将它重重踢了回去。 梁挽眼珠子都没乱飘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跑,直到那少年上前拦住了她。 因为运动有些出汗的手臂横搁在眼前,让她暂时没法跑了。 梁挽叹气,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沥。” 少年双眼皮浅浅,唇红齿白的无害长相,是这个年纪姑娘都会喜欢的类型,他笑了笑,嗓音清澈:“还躲我呢?” 梁挽翻了个白眼:“躲个屁。” 少年皱眉:“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脏话。” 梁挽:“……” 说起来,她和右沥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所大学,彼此之间有了几分暧昧,然而这粉红泡泡压根没维持几天就夭折了,主要原因是梁挽发现这家伙压根是就是个—— 中、央、空、调! 就好比现在,在他俩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拨妹子。 “右沥,我给你买了水。” “还有我,我也给你买了!” “毛巾要不要?我已经帮你绞干咯。” 他全都微笑着收下,温柔地说谢谢,惹得姑娘们粉面桃腮依依不舍,还附带恶狠狠瞪了两眼他身侧的少女。 梁挽很无奈:“右沥,你后宫队伍又壮大了啊。” 少年一愣,随后道:“她们只是朋友,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别!”她立刻尔康手,惊恐道:“我目前对你,已经完完全全没想法了,请放心大胆地去爱,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一片森林,我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他垂下眼眸,汗珠从额前滑落,落到睫毛上,再抬头时,神情就变了:“挽挽,其实我……” 凭空而起的广播声打断了右沥冲口而出的表白,巨大的扩音喇叭响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梁挽同学,您的朋友携带礼物正在c区东出口处等您,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我再重复一遍,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 这是什么狗屁寻人播报啊,还携带礼物,感觉像是携带了炸.弹,饱含着威胁和强迫。 她有什么朋友会干这种事啊? 梁挽停下脚步,灵光一闪,想到早上车行发来的短消息,脑子里有了个古怪又大胆的猜想。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匆匆朝c区赶,右沥犹豫片刻,也跟在她后头一起过去了。 c区是舞蹈学院的女生宿舍楼,这会儿简直空前绝后,所有妹子听到广播后都从阳台边上探出头来,望向大门出口,看清来人后,神色又都转变成了痴迷。 梁挽走在两栋楼间的小径上,仿佛都听到了楼顶妹子们的尖叫和抽气声。宿舍楼出口空地处停了辆灰黑色磨砂的兰博基地aventador,年轻俊美的男人慵懒地靠着引擎盖,阳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歪头点了根烟。 容色上佳,姿态雅痞,炸得现场妹子们的少女心寸草不生。 真是骚,骚破天际。 梁挽无力吐槽,在众女生艳羡和好奇的视线里缓缓走向陆少爷。 没几步路时,手臂被人扯了下。 右沥板着一张脸:“挽挽,他是谁?” 陆衍好整以暇地站直身,轻笑了声:“我么?是她心甘情愿签了卖身契准备伺候的恩公。” 这样的人,既多情,也无情。 你说他渣,他和你在一块时不乱搞暧昧,也不会故意冷落你,别人男友能做到一百分,他就做到一百二十分,给足你面子和虚荣。 可你要说他不渣,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对你的执念和渴望,任你撒泼失望,嚎啕大哭,他都游离在外,理智得可怕。 你要是能忽略这些,倒也能相安无事地交往,可你做不到呀,于是你越来越钻牛角尖,终于有一天,受不了与他分手,指着他鼻子咬牙切齿: 总有一天,你陆衍也会尝到这求而不得的心碎滋味。 不过很可惜,前女友们的诅咒虽然狠毒,但截止目前为止,还没能出现一位能叫陆少爷晚上睡不着觉的倾慕对象。 幸好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审美高度越来越离谱,对感情的态度也越来越淡漠,这些年,都没怎么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懂得同一厢情愿的姑娘们保持距离了。 然而,在陆衍内心深处的认知里,他依然臭屁地认为,这世上就没有能对他视若无睹的女人,若有,那也一定是瞎的。 于是,梁挽的暴躁态度,在他看来,就是欲拒还迎了。 过去这种手段见识得太多了,这姑娘美则美矣,但小心思太多,同那些莺莺燕燕,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一念及此,他嘴角噙着的笑淡了几分:“心情不好?” 果然是自命不凡的沙雕。梁挽心想。 前阵子在日料店不过扭了一脚,就被误认为对他投怀送抱,如今搭讪失败竟然还不滚,看来是听不懂人话了。 她忍住要泼他一脸果汁的冲动,语含讥诮地道:“本来我心情挺好的,但是今晚不走运,遇到烦人的苍蝇了。” 显而易见的指桑骂槐。 陆衍已经快没耐心了,漂亮的女孩子嘛,稍微使一使性子,还挺可爱的,可一直这样傲慢无礼,就叫人没兴致了。 他眉眼冷下去,懒得计较她夹枪带棍的话,站直身没再看她:“那便不打扰了。” 梁挽吸溜一声喝完了饮料,已经在心里大喊:快给老娘滚啊。 一秒钟后,陆衍头也没回地走了。 梁挽余光分明看到了他唇畔的那抹冷笑,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德性!!! 她扭头又问酒保要了杯不含酒精的混合果汁,刚搅了搅吸管,隐隐约约听到某个方向有人在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梁挽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左晓棠正猫在角落的阴影里,神神秘秘地冲她勾了勾手指。 她拧着眉,用口型示意:【干嘛?】 左晓棠加大力度,拼命招手,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硬是要她过去。 梁挽没辙了,放下杯子走过去,没好气地道:“你遇到鬼了?” 左晓棠一把将好友拉到身侧,颤抖着嗓音道:“我操,你猜我见着谁了?” 梁挽心知肚明,却不想猜,淡淡道:“谁都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左晓棠掐了她一下,笑得很暧昧:“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渔火包厢里一同欣赏的视频不?就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连续看了四遍的那个。” 梁挽立马就想否认:“狗屁,我什么时候……” “嗳!”左晓棠摆手制止了她的狡辩,一脸你不必多说我早就心知肚明的表情,她捂嘴笑了笑,指向酒吧的另一侧,小声道:“我给你个惊喜啊,男主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79.情话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梁挽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 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氛围,几个主演们在扶把边上压腿,瞅上去都有些愁眉苦脸。 她停在门边, 先打了个招呼:“嗨。” 闻得声音, 两男一女反射性扭过头来,瞥见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学姐。” “干什么紧张兮兮的啊?”梁挽脱掉外套, 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取出舞鞋,冲着一旁细长眉眼的姑娘勾了勾手指:“小娴过来。” 白娴刚上大三, 从前和梁挽一起参加过校外的比赛,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听到好友喊自己, 她耷拉着脑袋,过去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哀嚎道:“挽挽,接下来你将会体验到炼狱般的一个上午。” 梁挽缩了缩脖子:“这么恐怖的嘛?” 站在白娴身侧的男生接话:“是的啊,学姐你前两天不在, 逃过一劫,你都不知道魔女祝有多变态。” “是吗?”梁挽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茬子往下说,一来她不是自来熟的性格, 二来背后说师长坏话总有点不太好。 白娴帮忙介绍了一下两个男孩子,个高一点文质彬彬的是郁天泽, 唇红齿白染了一头褐发的是林锦, 都是大二的。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 开始热身做一下基本的软开度训练。 练功房里温度有点低, 梁挽穿着连体紧身衣,只在外头系了一层纱裙,两条腿完全光着,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忍着寒意利落地把缎带固定好,她先踢腿拉了拉韧带,而后竖叉下腰,双手摸到后腿脚踝处,腰背反弓拱成一道圆弧。 这个姿势视线是呈倒立状态,她维持了两秒,看到目光范围内多出了一双鞋。 祝殷歌来了。 同一时间,另外三个人齐齐站好,动作一致地鞠躬:“教授早上好。” 梁挽也爬起来,弯了弯腰,礼貌地微笑:“祝教授。” 祝殷歌三十出头,眉眼很利落,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冷冽,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那种。 她站在四人面前,眼神一一扫过这几张面孔,落到梁挽时,停了停:“你是杨老师推荐过来演女主角的吧?” 梁挽点点头。 祝殷歌表情淡漠:“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想演吉赛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梁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平时上课也都被杨秀茹拿来做示范标杆,根本从未被质疑过舞蹈水平。 隐隐不服的火苗在内心一蹿而就,她扬了扬头:“请您指教。” 祝殷歌淡漠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薄唇一张:“chaine平转。” 梁挽还以为要听音乐即兴发挥,谁知道对方是直接报动作,这不仅是功底的问题了,还要考虑承接的流畅度。 “接三个sissone西松跳。” “renverse中翻身转。” “grande空中大跳。” 祝殷歌报的几乎全是翻转跳跃类的动作,梁挽其实热身时间并不够,有几下甚至拉到了大腿肌肉,她咬牙忍着,只是在做ending的巴特芒伸展时重心异常不稳,动作有点变形了。 最后勉勉强强右腿抬高单腿站立定住了。 梁挽额前的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三人要喊她魔女祝,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死命熬着,也不敢放腿下来,强撑着等祝殷歌喊ok。 然而祝教授并没有喊结束,她只是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拿脚尖在少女膝盖窝那里轻轻碰了一下。 梁挽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点外力都遭不得了,一下子就跪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白娴三人同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兔死狐悲的忧伤。 祝殷歌还在继续放冷箭:“你的支撑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丝毫不近人情地指出:“如果你要达到上台表演的水准,在做battement亮相或者pose的时候,必须完全静止,抖一下都不可以。” 梁挽在心里尖叫,我他妈刚跳了上百下,能不抖吗? 当然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是的,教授,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殷歌嗯了一声,继而道:“还是体能太差,以后每次上完我的课你都去操场跑三十圈,不要偷懒,我总有办法知道你到底跑了没有。” 梁挽猛地抬头,要不是对方神色恬淡,她几乎要认为魔女祝是故意在针对自己了。 “怎么?不愿意?那就别演女主了,我对群舞的要求没那么高。” 梁挽深吸了口气:“没有不愿意,我等下就去跑。” 祝殷歌没再说什么,开始给他们四人排舞,当然,排的过程也是千般挑剔万般责难,玻璃心的白娴早就红了眼眶,被一直疯狂挑刺: “你跳的是什么?一个木偶?我要的是伯爵的未婚妻!她骄傲美丽又恶毒,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祝殷歌旋身离去后,世界清净了,阳光和空气再度回归到练功房。 梁挽趴在地板上,看了眼隔壁状如死狗的三人组,苦笑:“朋友们,我去操场了。” “啊,你真去啊?”白娴费力地坐起身,惊讶道:“你现在还跑得动吗?那可是三十圈,整整十二公里啊!” “不知道,试试吧。”梁挽拖着步子出了舞蹈教室。 怕吃了午饭再跑自己要吐出来,她干脆空腹去了运动场。 梁挽所在的这所大学是艺术类本科院校,除了舞蹈系外,还有音乐、编导、传媒系等,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走到哪里都能欣赏到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正值午休,几个男生在绿茵草地上踢球,周围坐了一圈啦啦队妹子,时不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她看了两眼,发觉踢球的人堆里有个熟悉身影后,默默朝外挪了两个跑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足球像是长了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窜来,伴随着飞起的弧线,有位身穿皇马白色球衣的少年,赶在球落地之前,将它重重踢了回去。 梁挽眼珠子都没乱飘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跑,直到那少年上前拦住了她。 因为运动有些出汗的手臂横搁在眼前,让她暂时没法跑了。 梁挽叹气,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沥。” 少年双眼皮浅浅,唇红齿白的无害长相,是这个年纪姑娘都会喜欢的类型,他笑了笑,嗓音清澈:“还躲我呢?” 梁挽翻了个白眼:“躲个屁。” 少年皱眉:“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脏话。” 梁挽:“……” 说起来,她和右沥真是一段孽缘,两个人是初中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所大学,彼此之间有了几分暧昧,然而这粉红泡泡压根没维持几天就夭折了,主要原因是梁挽发现这家伙压根是就是个—— 中、央、空、调! 就好比现在,在他俩说话的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拨妹子。 “右沥,我给你买了水。” “还有我,我也给你买了!” “毛巾要不要?我已经帮你绞干咯。” 他全都微笑着收下,温柔地说谢谢,惹得姑娘们粉面桃腮依依不舍,还附带恶狠狠瞪了两眼他身侧的少女。 梁挽很无奈:“右沥,你后宫队伍又壮大了啊。” 少年一愣,随后道:“她们只是朋友,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别!”她立刻尔康手,惊恐道:“我目前对你,已经完完全全没想法了,请放心大胆地去爱,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放弃一片森林,我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他垂下眼眸,汗珠从额前滑落,落到睫毛上,再抬头时,神情就变了:“挽挽,其实我……” 凭空而起的广播声打断了右沥冲口而出的表白,巨大的扩音喇叭响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梁挽同学,您的朋友携带礼物正在c区东出口处等您,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我再重复一遍,请您在十分钟内务必出现。】 这是什么狗屁寻人播报啊,还携带礼物,感觉像是携带了炸.弹,饱含着威胁和强迫。 她有什么朋友会干这种事啊? 梁挽停下脚步,灵光一闪,想到早上车行发来的短消息,脑子里有了个古怪又大胆的猜想。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匆匆朝c区赶,右沥犹豫片刻,也跟在她后头一起过去了。 c区是舞蹈学院的女生宿舍楼,这会儿简直空前绝后,所有妹子听到广播后都从阳台边上探出头来,望向大门出口,看清来人后,神色又都转变成了痴迷。 梁挽走在两栋楼间的小径上,仿佛都听到了楼顶妹子们的尖叫和抽气声。宿舍楼出口空地处停了辆灰黑色磨砂的兰博基地aventador,年轻俊美的男人慵懒地靠着引擎盖,阳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歪头点了根烟。 容色上佳,姿态雅痞,炸得现场妹子们的少女心寸草不生。 真是骚,骚破天际。 梁挽无力吐槽,在众女生艳羡和好奇的视线里缓缓走向陆少爷。 没几步路时,手臂被人扯了下。 右沥板着一张脸:“挽挽,他是谁?” 陆衍好整以暇地站直身,轻笑了声:“我么?是她心甘情愿签了卖身契准备伺候的恩公。” 和左晓棠打完电话后,梁挽把所有家当都取了出来,摊在桌子上,细细清点了一番。 附属卡两张,别想再刷了,她母亲言出必行,说停用那就是停用了,不存在口头恐吓的情况,万幸的是前几天渔火那顿日料的钱不用她自个儿还了。 还有生活费,之前是五千大洋一个月,她基本都在学校里吃喝拉撒,上课都穿练功服,也没怎么血拼,所以大部分都存下来了,少说也快三万了吧。 梁挽支着下巴,微微松了口气,半晌又觉得放心不下,登了手机银行,上去查了下工行账户。 连续输了五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再点进去的时候,系统提示该卡已冻结。 梁挽瞬间就炸了,翻到江落月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江助理,你这个人怎么赶尽杀绝啊?” 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不含感情:“梁小姐,这是太太的意思,只要您能够回老宅和太太好好说一说,相信事情会有转机的。” 梁挽大学住校,好不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再回去那座牢笼,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立马给回了。 江落月表示理解,又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其实您还有一张校园通的饭卡,太太疏忽了。” 梁挽:“……” “还有您高中时期办的邮政储蓄,里头似乎有八千多块,我只划走了整数。” 前半句倒是还挺鼓舞人心的。 梁挽忍气吞声:“我喊你一声江姐姐你敢不敢再给我多留一百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再见。 梁挽对着忙音,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她怀着诚挚的心情,珍惜地翻开了钱包,小心翼翼往外抽着红色大钞,结果没几张就告罄,她不死心,狠命抖了抖,掉出几个钢镚来。 最终数额,六百一十块五毛。 梁挽深吸了口气,悲凉到在寝室里跳了一段白毛女舞剧里喜儿风餐露宿的片段,表演完后她还没缓过劲,将腿架到床边金属梯子上,拉到二百一十度,边劈叉变沉思。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固定资产。 80.喜欢 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喔  纵然自负美貌, 可对着镜中这样一张邋遢的花猫脸,梁挽一时也有些茫然, 等到回过神来,男人已经退开了三步远,蹙着眉搓了搓碰过她的指尖,又重新洗了遍手。 这是相当嫌弃的意思了。 梁挽气到肾上腺素狂飙,素质十八连都快到了喉咙口,顾及到周遭服务生的眼神, 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却再没看她一眼,旋身离开了。待得走至门口,原本用餐区的几位青年匆匆起身,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头, 像极了帝王身侧的御前侍卫们。 真能装逼啊。 梁挽恨恨看了两眼,极度不爽地回到了包厢。 结果左晓棠还在原位发花痴, 屏幕定格在男人精雕玉琢的侧颜上,听到移门声,头也没抬地叹息了一声:“好烦, 他的出现彻底熄灭了我跳槽的心,我决定为公司做牛做马无私奉献到退休。” 沙雕玩意儿。 梁挽嫌弃到连白眼都懒得翻, 在她身侧坐下, 果断夺过她的手机, 三秒钟删掉了这条带有视频的聊天记录。 左晓棠抢救不及, 凄凉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满脸心痛地瞪着她:“没想到我们姐妹十年, 今日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呵。”梁挽冷笑了声,翻出粉饼盒和湿巾,对着小镜子一点点擦掉眼周那圈乌糟糟的东西,语气还有点迁怒:“我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不提醒下?” “这有什么。”左晓棠颇有些不以为然:“都他妈失意了,还在乎皮囊干嘛,你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早该走下神坛放纵一回了。” 梁挽没吭声,只是重重地擦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磨了磨牙,表情有点阴森森。 接下来的话题总算没有围绕那一位,两人边吃边聊。不过彼此间都默契地跳过了梁挽去纽约选拔abt舞团这件事。 接近凌晨两点时,包厢门再度被拉开,服务生轻声细语地提示客人要打烊了,跪坐在榻榻米边上,温柔地递上账单。 上头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梁挽看了一眼左晓棠,对方正拨着刘海,贱兮兮地笑,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谢谢老板。 “行了,别装孙子了,一顿饭,我还请得起。”她很干脆地刷了卡,随即在走到尽头穿上鞋,拉着行李往外走。 一楼灯火通明,旋转门慢悠悠地绕着,落地玻璃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外头冷风瑟瑟呼啸而过,里头却温暖如春乐声轻扬。 梁挽步出酒店,面无表情地站在廊架下。深秋的寒意一点面子都不给,绵延不绝往她脸和脖颈处袭来。 她突然就有些恹恹,负面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滋生。垂眸按亮手机,莹白光晕映出几个字,十一月十五日,周六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 梁挽顶了顶腮帮子,烦躁地抓了下头皮,低声道:“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话音刚落,行李箱易了主,左晓棠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硬是拽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好友到大堂,直接道:“爸爸请你在这住两天吧,权当是散心了。” 梁挽跟个脱线木偶似的,被她从衣袋里翻了身份证出来,登记完后手心里莫名其妙多了张房卡。 六十八层的观景套房,貌似一晚能抵左某人大半个月实习工资。 梁挽惊了:“棠总,没发烧吧?” 左晓棠忍住心痛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现在不能多说话,怕哭出声来,你安心住着,别逼逼了。”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日,我的加班图纸还没画完,撤了,明天忙完来陪你。” 她像一阵旋风,裹着毛呢外套风风火火走了,临到门口,没跟上旋转门的幅度,刹车不急差点摔个狗吃屎。 梁挽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以后只觉脑海里的那处阴霾散开了些,她上了直达电梯,刷开门的刹那,柳暗花明。 大雨初霁,浓云散去。外挑的露台结构,没有遮挡住任何风景,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满天星辰。落地窗边立了一架白色陶瓷浴缸,四角是复古雕金架,里头铺了殷红的玫瑰花瓣。 仔细想想,房价这么贵也是有点道理。 梁挽没怎么挣扎,顺从内心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擦干后就倒在了床上。可惜睡眠质量欠佳,大概是有心事,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房里厚重的窗帘让她没了时间观念,等到胃部传来灼烧感,逼不得已起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手机消息彻底炸了。 她仰高头,灌了一瓶矿泉水,指尖随意划着,翻到杨秀茹的短信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给老师回个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逼着回到现实的滋味太特么难受了。 梁挽拿冷水敷面冷静了下,换了卫衣牛仔裤,素着一张脸,准备先去自助餐厅填饱肚子再说。 可杨秀茹压根不打算放过她,刚坐下位置,还没来得及取餐盘呢,催促的微信一条比一条急。 梁挽趴在桌子上,脸埋入手臂里,拨了号码,手机贴在耳边。 “老师。” “恩。”杨秀茹的语气听上去不温不火,说出来的话倒是直切主题:“那天在abt的表演后台,你为什么和孟芸打架?” “……” “随团的几个学生都看到你掌掴她,我想知道原因。”顿了顿,杨秀茹又道:“你们平时不是很要好吗?” 这句话可太讽刺了,梁挽低低笑了声:“老师,您问她吧,她心里有数。”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是低叹:“这次你落选了,你室友却选上了,心里有火,闹了口角,我能理解,但是你动手打人的视频传到系主任那里了……” 梁挽靠到椅背上,拔高音:“所以呢?还要我给她道歉?”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我是傻逼才给她道歉。”她赤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没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冷道:“处分我好了,无所谓。” “你怎么这么说话!”杨秀茹也有点动怒,呼吸声加重,停了两秒,率先挂掉了电话。 五点来钟,用餐区还没坐满,梁挽孤零零站在中间,旁边零星几桌客人,看着她的眼神或怜悯,或好奇。 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得像个笑话。 吃饭的心情瞬间湮灭,她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兜,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标注了关键区域,三层是spa,十七层是健身会所,二十八层则是行政酒廊。 行政酒廊,哦,喝酒的地方。 梁挽盯着那个28的数字,缓缓摁了下去。 说来简直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她从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质变成了一个酒鬼,太牛逼了。 吧台后的酒保相当善解人意,把酒单递过去,也没打扰她。 梁挽也不懂鸡尾酒,随便挑了个好听的名字:“麻烦给我一杯龙舌兰日出。” 时值饭点,酒廊里很安静,除了略带忧郁的爵士背景音乐,就只有调酒师晃动果汁和冰块的声音。 她坐在吧台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白衬衫黑裤子,垂着眼作沉思状。吊顶上的柔光灯打在侧颜,那睫毛逆天的长,衬着那高挺秀雅的鼻梁,无一处不迷人。 梁挽支着下巴,这张脸越看越熟悉,不就是昨日那自恋的男孔雀吗? 好哇,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没出的那口恶气,睚眦必报的梁大美人儿立刻来劲了,端过鸡尾酒就走了过去。 她现在没化妆,是清纯挂的学生妹,五官不再偏于攻击性强的那种艳丽,再加上初遇时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她有自信,眼下对方绝对分辨不出来。 “嗨。”甜腻腻地打了一声招呼,梁挽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没想到男人压根没抬头,径自看着落在桌上的两部手机,它们都处在丧心病狂的震动模式中,来电络绎不绝。 他缓慢地伸出手,把电话一一按掉,然后一点一点翻着通讯录,找到本机号码后,给另外一个手机拨了出去,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全程慢动作,像是刚复健完的病人。 这人在干嘛啊? 梁挽懵了,甩甩头,指尖探出去,轻轻敲了敲桌面:“先生,我请你喝杯酒吧?” 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他的精神状态很古怪,完全陷在他自己的臆想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梁挽很不愉快,长得好看的人多多少少总是自持矜贵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屁股后面都跟满了追求者,何曾受到过这种怠慢? 同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也太失败了点。 她压着火,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瞥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然比二月冬雪还厉害,简直是彻骨的寒。那双多情慵懒的桃花眼里满是冷冽,五官明明是同一个人,整个人却带着禁欲系的违和感。 梁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的气质全变了,若那日是轻佻散漫的贵公子,今日则成了常人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 “离我远点。” 嗓音也跟冰刀子似的。 说完,他再没看她一眼,收好手机,径自就走了。 留下丢脸丢到西伯利亚的梁挽,忍住要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是状态差,还踢到了这么大一块铁板,梁挽忘了左晓棠嘱咐她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喝酒的忠言,一杯接一杯,喝到酒保怎么都不肯给她调酒了,才停手回房间。 这一层只有vip四套房,分布东南西北,她出了电梯,艰难地分辨了方向,跌跌撞撞走到门前。 可是那门刷了无数遍,怎么都打不开。 81、谎言 屋漏偏逢连夜雨, 梁挽陷入了两难境界,一边是早就破釜沉舟立下决心要苟住的排练, 才堪堪坚持了一天, 至于另一边则是有关于陆衍迫在眉睫的病情, 杨慧珊发过来的电邮清清楚楚告知了他的真实情况。 抑郁, 厌世,甚至连药物都不遵医嘱大剂量服用。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说什么好了,说什么一直在康复,都是假的。 梁挽在口中尝到了苦涩无比的滋味,这阵子的虚无幸福如泡沫,还没浮上水面就湮灭了。纽约的清晨很美, 碎金阳光透过薄纱映落在她脸上,明明是温暖的,她却比任何一刻更煎熬更寒冷。液晶屏莫名其妙变得刺眼, 她深吸了口气, 合上笔记本电脑, 走到卧室的床边。 男人还没有任何清醒的痕迹,就连在梦中都不安稳,眉心紧皱, 薄唇轻抿。她弯下腰, 轻拍着他的脸喊他名字,一开始是颤抖不安的,而后嗓音变得焦急而惶恐。 “陆衍!” 恐怖的是当你唤不醒沉睡的人,若他不是装睡, 那…… 梁挽目光接触到那瓶空荡荡没有标签的药,心如坠阿鼻地狱,下一刻手机铃声响起,她如惊弓之鸟,飞速蹦起身来,没有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便直接选择挂断而后哆嗦着手指按下了急救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接线人员温柔的声音并没能安抚多少糟糕的心情,她开始反复报自己眼下的地址,并喃喃着我们需要帮助请快点过来,对方又询问了几句目前的状况。焦虑让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梁挽变得语无伦次,甚至话语有些尖锐,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急救中心还要浪费时间。 她根本不知道他吃了多少片强镇定的药剂,不知道他这阵子有多煎熬,她像个自私可悲的女主角,活在烂俗的偶像剧里,以为自己是那个遭受挫败需要东山再起的主人公,却卑劣地忽略掉身边最重要的人。 源源不断地索取,选择性失明,外加自欺欺人天真可悲的念头。 梁挽跪坐在地毯上,已经泪流满面,她抱着听筒,一边同911的接线人员继续纠缠,一边单手撑着地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感谢眼泪让混沌的大脑有了喘息,总算脑子里的水通过眼眶发泄出来,她明白此时此刻还需要联系酒店,那样子更快也更高效。 指尖放到了门把手上,她摁开了反锁警报器,耳边模模糊糊,竟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挽挽。 是错觉吗? 梁挽下意识回过头去。 男人手撑在身后坐直了身,一边肩膀倚着床头,是要起身的姿态。嗓音是浅浅慵懒的,带着刚醒来时特有的沙哑倦怠,眼睛里是久睡后的红血丝,下颔处青青淡淡的胡渣,即便有美貌加持,那颓败的气息依旧萦绕周身。 梁挽睁大了眼,直勾勾盯着他,手机里不断传来接线人员表示疑问的hello,她全然听不见,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呆呆站着不动。 陆衍也有些茫然。 见小姑娘不回答,他愣了一下,再一看她哭成花脸猫的模样,大抵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陆少爷被子一掀,两步就走到她身边,他顺手抽掉她的电话,同对方表达了歉意,随即简单表明了不需要急救结束了通话。 她安安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手都没有放下来还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仿佛七魂六魄被抽走,又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凑近一看,小姑娘那张脸有些狼狈,夹着几分搞笑,通红的眼,凌乱的发丝,还有不知是因为生气亦或是什么原因鼓起的双颊,他笑了笑,指节去刮她的耳朵:“怎么哭起来了?” 她很慢地眨了下眼,泪水不停地扑簌簌往下落,很快沾湿了纯白的衬衫裙衣领,留下了痕迹。 陆衍唇边的笑凝住,顿了顿抬手去揉她的脑门,语调是故作轻松的吊儿郎当:“没事了啊,就睡久了点,这么担心我啊?”他想着得哄哄她,不然这副模样她还怎么去排练,无奈伸出去的的手没能成功碰到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丝儿。 一声清脆的响,手被恶狠狠打掉,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陆少爷嘶了一下,没想到这一下她能花十分的力气,他有些无奈,垂下眸去看她。 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无声的战场。 梁挽恶狠狠咬着牙,委屈和担心泄洪一般在四肢百骸里崩腾,最后全化成了愤怒。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是六岁孩童亦或是单蠢白莲花? 总是将阴暗面隐藏起来独自舔舐伤口。 总是拒绝她的询问,总是敷衍着说没事,总是挂着【我很好】的面具。 说不失望是假的,至少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同他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她跨不过去,他也迈不过来,而这一道深沟的名字,恰恰是她没有办法提起的。 陆叙。 梁挽垂下了头,想再争取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她摇了摇头,在他诧异的眼神里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脚跟一转去了洗手间,黄铜龙头里的水格外沁凉,她捧着手心接水,把脸埋进去。眼泪很快被冲走,她掌心用力按着眼睛,直到不再酸胀,才慢吞吞抬起了头,看向门的方向。 洗手间被她反锁了,外头敲门声轻轻,不紧不慢,似催促,又似在宣告他的耐心。 梁挽整理好仪容,拉开了门,男人抿着唇,黑眸幽深,有些许薄怒一闪而逝,他盯了她很久,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我不太明白。” 她笑了笑,依旧没开口,默默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取了衣架上的风衣外套,蹲下身在门厅处穿鞋。 套房很大,光源只有窗帘缝隙里的晨光,还有玄关角落的一人高落地灯,散着幽幽的黄光,梁挽这个角度刚好对着光源,她系好鞋带,再起身时有人挡住了那片光。 男人背着光,瞧不清表情,唯有声音冷冷清清:“我不明白。” 他还在重复同样的台词,梁挽怒从心起,踮起脚尖去拽他的领子,他的头自然地往下低。两人鼻尖相对,距离近在咫尺,陆少爷率先败下阵来,放柔了语调:“挽挽,就是判我死刑,也得给个理由。” 梁挽瞪着他:“我现在问你,你到底好不好?” 这句话有挺多歧义,不过陆衍何等聪明,瞬间就领悟了,他扯着笑,惯常的姿态,在她眼睛上亲了亲:“我没事,我说了,国内emma chou的催眠疗程很有效……” “有效到你把她开给你的药一次性全吃了?” “……” 陆衍沉默,他别开眼去,没有再看她。他突然就领悟到了她生气的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隐瞒病情罢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这萦绕不去的梦魇在夜半时分无孔不入,强撑着不睡的下场就是白日里愈来愈可怖的耳鸣和幻觉。 他知道的,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已经蠢蠢欲动。 他的人生,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肩负着另一个影子,愧疚和痛苦如影随形,不断折磨着他,或许只有时光逆转,将那苟活下来的命还给陆叙,才能解脱。 只是这一切,又怎么能和她说。 他记得前阵子那个雨天,蹲在街头嚎啕大哭说再也没有了家的小姑娘,她把全部的脆弱就展现给了自己,他阴暗荒芜的心里,莫名滋生出了责任感和被全身心依赖的欢愉,自她出现的那刻起,枯枝绽放花海,乌云散去阴霾。他实在太贪婪这种美好,他宁可沉溺,宁可选择性失忆,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与其说是骗了她,倒不如说是自欺欺人。 漫长的沉默让梁挽的心降到了谷底,她一直在等,他却没有再开口,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其实你可以对我说实话的,我就是不懂你一直将我蒙在鼓里究竟是为什么。”她机械地摆弄着外套的扣子,想了想杨慧珊电话中的话,还是没有把诊断书的事情说出来。 陆衍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把那句【我怕你担心】给说出来,他也不是傻子,这种节骨眼上再糊弄她那就是等死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过周医生导师所在的心理研究院,他其实已然是放弃了,他曾经很想撇去那个影子独自活着,可转念一想,没了那第二人格,岂不是抹杀掉了陆叙存在的最后一点星火。 当年为了不让病重的母亲睹物思人,家中把陆叙所有的遗物在灵堂里全部一同烧了,从此,这个世上除了孤零零的一座坟墓,再没有少年来过的痕迹。过去,无论清明亦或是忌日,他都没有去看过哥哥,以为能忘记,到如今,老天爷都不能再容忍他的罪恶,硬生生要从他的骨血里窜出陆叙的精魂来。 他认命了。 梁挽无从得知他的真实想法,她察觉到他脸上的游离和迷茫,夹着几分颓然和绝望,她异常不喜欢这种表情,抓住他衣领的手上移,盖在了他的脸上。 陆衍的视线一片黑。 而后,他听到了小姑娘轻柔却小心翼翼的嗓音:“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努力一下吗?”她温软的手心贴着他的眼睫,眼球转动时更能汲取这份温暖。他飘无居所的心软了一半,又听她怯生生地说—— “这不是道德绑架,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去治疗,那就……不治了,只是,从今往后,再不许瞒我。” 这话如清风拂面,如薄雾归晨,若说当初心比天高的陆少爷被这朵扎手的娇花给迷惑,那么眼下听到此言的他则彻底成了得到救赎的罪恶之人,何其有幸,又是何其感激。 梁挽惊讶地感受到了手心处的湿润,她有了个荒谬的猜测,会是小变态的眼泪吗?她没敢放开手,为了照顾他的面子,硬生生熬了十五分钟,等到他捉住她的双手轻扯下来,才假装不知情冲着他甜甜地笑了笑。 这一天上午就在莫名其妙的冷战和突如其来的重归于好中过去了,梁挽在得到了陆衍再三保证自己会安分守己乖乖在酒店等她回来的承诺后终于赶去了abt的排练室。她不是入选的舞者,别人自然不可能等她,同理,她迟到了一上午也没有人会怼她就是了。 本来这种站在回廊里跟着练习的举动就很丢人了,再引起注意,岂不是更尴尬?无奈时间不凑巧,刚好是lunch time,因为午休时间短,舞房里又是不允许吃东西的,他们就都靠着外头的墙,人手一份蔬菜沙拉,有些为了维持体重的拨了几口就不吃了,凑在一块闲聊。 一帮各色人种的舞者们瞥见梁挽的到来,齐刷刷的注目礼都跟过去了。 这也难怪,当初这亚洲小妞甄选时的录像何其惊艳,哪怕眼下被巴兰钦刷下去未能成为首场演出的一员,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更何况哪有人能这么臭不要脸地蹭排练?要知道五月份的首演可是香馍馍,谁不想成为其中一份子?总而言之,梁挽在他们眼里,绝对是十足的话题人物,不但貌美,还挺心机。 梁挽就在这人堆里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经过孟芸时,对方先行挑起了这场战争,吹了个口哨,不怀好意地用英文挑衅:“look who\''s therewow! our dancing queen!” 全场轰然大笑。 jessica看不下去,颇为仗义地出来喊了几声:“shut the fxxx up!”这姑娘性子火爆,脏话都飚出来了,梁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j妹冲过来,拉着她先进了舞蹈房。 “上午排的动作,我跳一遍给你看吧?” 梁挽点点头,瞅了眼墙上的时钟,中午12:45,只剩下十五分钟了。有朋友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她也没什么好推脱的,蹲在一边认认真真地看j妹演示。坦白讲,天鹅湖的动作她早就烂熟于心,只是因为卡列琳娜的风格比较old school,所以有些动作会有些繁复。 她看得很认真,在对方西松跳接挥鞭转的动作间隙皱了下眉,但是梁挽识趣地没敢多要求什么,只是打算晚些时候自己消化一下这几个技巧动作。 架不住jessica心细,主动提出:“liang,one more time.”只是她刚刚起跳间,外头的喧嚣就停了,一切的交谈声都如潮水般涌去,时间变得静谧而漫长。电光石火间,jessica仿佛看到了玻璃舞房外巴兰钦的脸,她有些分心,落地时没站稳,脚背以怪异的姿势反扭。 随之而来的是脚踝间的剧痛。 她尖叫起来,双手捶着木质地板,娇艳的五官因为疼痛变了形。 梁挽一瞬间冷汗都冒了出来,她吓得不轻,赶紧跑过去扶j妹,眼眶发热,心跳剧烈,懊恼和歉意几乎叫她无法呼吸。jessica已经说不出话来,泪眼朦胧地抱着腿。外头的舞者们也都涌入,进来查看状况。 梁挽成了始作俑者,她被人群驱赶到了外头,趴在玻璃上担心地望着里边。片刻后,耳边传来脚步,她愣愣地扭过头,看到了冷若冰霜的巴兰钦,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怖,薄唇边的笑容比腊月冰雪更寒冷。 梁挽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终究是百口莫辩。 “bravo!”巴兰钦嘲道,他盯着她,冷冷笑了笑:“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个人的身体原因,三月份四月份都在医院,五月份调理好休息了一个月,微博也没有上。 听编辑说有读者担心我,发私信询问,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我现在没事了,但是不敢再熬夜了。 断更真是很对不起大家,我知道大家很愤怒,不开心就尽管喷我,这是我应得的。 接下来不会再失踪了,有事情会和大家说的,可能最近也没什么时间上微薄,文会保证质量写下去,不会烂尾的,再次感谢还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们,鞠躬。 三个月,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知道你们可能看到最新一章都会懵逼,觉得【啊,我都忘了前面写什么了】,我就臭不要脸地帮忙概括一下。 挽挽和家里闹翻了,一人去了abt(舞团),但是没在五月份的首演名单,被巴兰钦(舞团指导)淘汰了,陆衍过去陪她,隐瞒了自己日益加重的病情。 好了,我会好好更新的,泪奔,我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82、意外之外 巴兰钦指了两个舞者送jessica去医院, 而后下午的排练课由他亲自坐镇,因为这出意外, 现场本来应该会变得相当混乱, 但是abt现任的团长大魔王到来后, 所有人都不敢造次, 看热闹的亦或是想趁机三八几句的,都统统闭紧了嘴,标准式芭蕾舞姿stand by。 舞房和走廊,不过隔着一层静音玻璃,梁挽从j妹受伤开始,到巴兰钦声色俱厉的质问结束, 都没能为自己辨上一句。事实上,她也不想为自己找任何理由,即便她是无心的, 可若不是因为她这个始作俑者, j妹压根就不会弄伤脚踝。 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没有什么区别的,不是吗? 一个芭蕾舞者的光辉岁月就这么几年,说是吃青春饭也不为过, 比起年龄增长带来的疲态, 伤病才是最可怕的存在,每一次受伤,无论大小,都是对职业生涯的重挫。梁挽不敢想象j妹现在有多崩溃, 她甚至连跟在他们后边去医院的勇气都没有。 她坐在盥洗室的隔间里,整整两个小时,手机通讯录翻到了j妹的电话,犹豫了很久却迟迟没有摁下。直到黑人保洁第三次过来敲门,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时,梁挽才失魂落魄地出来,在保洁大妈惊诧的眼神里扬手用力甩了自个儿一个巴掌。 说实话挺疼,但只要想起方才jessica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她觉得这等自虐根本中和不了愧疚心。夕阳快要降临前,最终梁挽还是叫了的士准备去医院,这个点是高峰期,主干道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她在堵车的间隙用英文给j妹发了条消息: 【jessy,i\''msorry】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复。 灵魂的拷问在不断鞭笞着良心,梁挽懊恼极了,她在想,如果今天她就安安分分在酒店里陪着陆衍,不去蹭那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排练,是不是这些糟心事儿都不会发生了? 简直了。 这大概是老天爷对她狂妄野心的惩罚吧。 眼看着目的地近在迟尺,梁挽没能做好面对jessica的准备,她在出租车的后排煎熬地摆弄着手机,无意又翻到了今天清晨杨慧珊发过来的消息,她差点忘了,今晚八点整对方会到达纽约,他们之间有一个见面的约定。梁挽低头再看了眼时间,发现这里大塞车真的离谱,距离她出来半个多小时了,就这么五公里路,居然还没开到。 幸好医院的标志已经能看到了,她匆匆付了车钱,直接选择步行。纽约的医疗中心比国内的空一些,大概是需要提早预约的原因,看病的人不太多,一楼走廊上空荡荡。梁挽并不知道jessica如今所在的位置,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去了急诊室。 浅蓝色的帘子将急救床位分开,她的视线搜寻了一圈,在最尽头处看到了j妹,之前陪着过来的两位团员正俯下身宽慰着她,随后护士过来赶人,他们就离开了。梁挽在外头同两人撞了个正着,一个是俄罗斯过来的高个妹子,之前迎新会上曾经一起喝过酒,平日里关系还算可以,所以对方并没有表示出恶意,在梁挽探询的视线里耸了耸肩,解释道:“并不算很糟糕,别太担心。” 只是另一位就不太友好了,眼神带着薄怒,用口音浓重的北欧腔谴责:“j骨裂了,至少要静养两个月,春夏季的首演彻底泡汤,你可以开心地顶替她的位置了。” 梁挽慢吞吞垂下了头,耳朵上的灼热叫她百口莫辩,俄罗斯妹子觉得尴尬,赶紧连拉带拽地将同伴带走了。急诊室门外又剩下她一人,她失魂落魄地靠着墙,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来的低低呼痛声,愈加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护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jessica出来了。 突然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有点懵。 梁挽一下子就挺直了脊梁,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无奈那句【你还好吗】的问候怎么都没脸说出口。j妹的眼圈完全是红的,她素来上课都喜欢画一个精致的眼妆,这会儿眼影全晕了,瞧上去相当狼狈。 护工挺识趣,留给两个小姑娘独处的时间,先行去忙别的了。梁挽绕到轮椅的后边,手才刚刚搭上椅背,就听到了jessica开口—— “你回去吧。” 梁挽心里咯噔一声,鼻头一阵酸胀,为这在异国他乡即将逝去的友情而遗憾,她有千百句话可以表明忠心和歉意,然而最终她默默绕到了轮椅前,机械地重复道:“sorry,全是我的错。” j的眼泪大颗落下:“我并不怪你,这是个意外。”她哽咽道:“我只是现在不太想面对你,你能明白吗?” 明白。 太明白了。 梁挽扪心自问,若是将她们两个的位置换一换,设身处地去想,她只会比j妹的态度更恶劣。那可是abt每一年开年的首演,大都会歌剧院哪次不是爆满?多少芭蕾新星都是从那里冉冉升起,而后一帆风顺地漫步在星河大道里。 至于jessica,她本来可以拥有这次机会的,如今伤了最宝贵的脚踝,今后的每一次起跳,她的右脚注定会比左脚吃力更差一些,后遗症即便再小,都会在她的职业生涯里划上不完美的一笔。 这一切,全是拜自己所赐。梁挽掐着手心,深深看了她一眼。 没有必要再多说了,希望她能不遗余力地迁怒自己,只要她心里能稍微好过一些,什么都可以。 梁挽重新唤回了护工,转头离去时,终是没有克制住,拿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泪。走出医院,起夜了,马路上的风突然变得冷冽,梁挽手扶着路灯,一点点蹲下身去系不知何时散开的鞋带。 而后,陆衍的电话不期而至。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冽好听,如低醇的美酒,醉人而不自知。 “还在生我的气?离家出走不回来了,恩?” 也不知怎么,本来没有那么想哭的,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梁挽憋不住了,她捂着嘴蹲在地上,压住冲出喉咙口的破碎抽泣,努力挤出字眼:“没……”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陆衍的语调变得有些狐疑:“你在哭?” “……”梁挽把听筒拿远了些,吸了吸鼻子,又尝试着深呼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才低声道:“不是,我好像穿的外套有点儿薄,鼻子塞住了,可能是感冒的征兆。” 闻言陆少爷也很干脆:“发个定位过来,我去接你。” 这霸道总裁范的关怀方式差点让梁挽投降了,然而她今晚还有别的事要做,不得不找了个理由:“不用,今天排练得比较辛苦,都饿了,我跟几个团里的朋友去附近的中餐厅吃点宵夜。”顿了顿,她又补充:“稍微迟点回来,但也不会太晚,到时候让……jessica送我,顺路的。” 陆衍是见过j妹的,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限制女朋友自由的人,便答应了,只是要求梁挽必须隔十分钟报一次平安。 十分钟。 亏他想得出来。 梁挽没辙,随口应下,转头上了taxi直奔肯尼迪机场。黄金时间段的航站楼比起菜市场,不容多让,人声鼎沸,到处是拖着行李箱的旅客和挥舞着接机牌的路人们,她费劲地在人群间穿梭,靠着不间断的通话语音,成功和杨慧珊汇合。 意外的是,来人并不止杨秘书一位。 梁挽惊讶地望着面前身穿立领西装的陆晋明,他的头发大半花白,精神状态显然比上一回见面更糟糕一些,眼睛因为十二个小时的航班飞行布满了红血丝。 在头等舱不睡觉还能顶着一双兔子眼的,不是公务繁忙就是心思过重。对于陆晋明来说,无疑是后者了,陆衍的事情成了这位商业帝国大佬心上的一块顽石,自从周医生告知了儿子的真是病情后,他开始夜不能寐,连后头娶的娇妻都顾不上,整晚整晚地叹气。 他知道陆衍任性惯了,不喜欢被人摆弄,他也没法子压着儿子去美国治病。最终还是杨惠姗出了主意,说一起飞去纽约,看看到底情况如何,若是小陆总还那么不将身体当回事,干脆采取强硬手段。 强硬手段? 一语点醒梦中人,陆晋明思虑很久,选择带上了四个保镖。他一把年纪了,不可能再生一个儿子,陆家不能绝后,也不能让辛苦打下的江山让给外姓的陌生人。 于是,杨慧珊在他的示意下联系了梁挽。 里应外合,老狐狸,依旧狡诈的很。 梁挽在起初的诧异过后,礼貌地上去打招呼:“陆叔叔。”她没问【您怎么来了】这种弱智的问题,乖巧地跟着坐上早早等在机场外的迈巴赫。 杨慧珊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梁小姐,方便说一说小陆总目前的状况吗?我们董事长很担心。” 她还有说不方便的权利吗?梁挽头皮一阵发麻,不过三十秒后她就释然了。虽然早上出门前答应过陆衍不会再强迫他去做精神治疗,但老实讲,这个狗屁承诺在她心里无非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陆衍活得没心没肺,也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他能忘却前尘旧事,开始新的生活。 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的,梁挽就在陆晋明高深莫测中的微笑里选择了坦白,她一五一十描述了陆少爷近来的状况,包括他大剂量服用镇定药物,包括他从未去美国的心理研究院诊断病情。 陆晋明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眼角的纹路也一并随着他的表情变得更深刻一些,他并没有看向梁挽,反倒将窗打开了些,扭头望着窗外风景,长长的叹息声过后,他似是沮丧似是痛苦地低叹:“我的阿衍啊。” 这一声饱含了万千惆怅,听得梁挽和杨慧珊都心中酸楚。 接下来的路途,谁都没有开口讲话。 车子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前停下来,梁挽睁大眼:“您怎么知道……” 陆晋明淡淡道:“过去两年的跨国生意都是阿衍处理的,这臭小子难伺候,在家里认床,在外头也要找舒心的酒店,你们住顶层对吧?” 梁挽点点头,随即有些脸红,这不就是间接承认同居了么。 不过陆晋明也没心思打趣小儿女之间的□□,他在司机拉开门后一同下了车,同梁挽并肩前行,杨慧珊则先行快步去安排住宿事宜。十五分钟后,三人一同坐上电梯,按了相同的楼层。 陆晋明在分别前意味深长地冲梁挽笑了笑:“明天早上帮我看紧他。”语罢,他又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惊讶,你只要记住,一切都是为了阿衍好。” 杨慧珊跟着弯了弯唇,这表情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莫名诡异。 梁挽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回到房间,恰逢陆衍刚沐浴完,从卫生间探出身来。他上半身自然没穿衣服,细细窄窄的精瘦腰身,锁骨横直精致,搭着湿漉漉的黑发,只差没在脸上写【性感】二字。 “那么晚。”他低下头来索吻,鼻音浓重。 男色惑人,梁挽这一晚却异常坚决地抵抗住了诱惑,大概是心虚,又或者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她紧咬着牙关不让他的舌头煽风点火。 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像是拒绝,偏偏又不够彻底,陆衍喉结滚了滚,嘴唇转移阵地,来到她那白玉琼浆一般的耳垂处,她这里最敏感,他再清楚不过了。 梁挽在那致命呼吸凑近的一刻,如惊弓之鸟,瞬间就抱着耳朵跳开了。 陆少爷眯着眼:“什么意思?”他自认够君子了,同床共枕这么多次,从没有真正占有过她,怎么现在连碰都不给碰了? 梁挽做贼心虚地打了个哈欠:“我特别累,去冲个澡,然后想马上睡觉。” 陆衍扯了下嘴角,只当她害羞,到底没说什么,等她从浴室出来后,就搂着软玉温香一同睡了。 只是第二天早上,原本说好的客房送餐人员变成了四位黑西装的彪形大汉后,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那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没等他开口就直接动手了。 一切就在电光石火间。 心比天高的陆少爷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敌人早早埋伏,他眉间阴鸷,双手被捆在身后,再被一推,倒退着回到房间里,外头的人顺势跟着进来,关上了房门。 梁挽昨天被打过预防针,因此很镇定,早早退到一边,只要不弄伤他,别的都不是问题。 陆衍一开始还用眼神示意女朋友报警,后来见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生疑惑,再一看黑衣大汉们让开后的那个人影,冷笑了声:“老头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演的是哪出?” 陆晋明上前,语调依旧很平和:“没什么,既然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看医生,那就让你老子我好好陪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我特么不怕看医生。 认真看了评论看了后台的订阅,谢谢还在支持我的宝贝们。 谢谢! 无以为报,我会好好更新的。 83、Lucky day 陆衍活到二十八岁, 有过恣意,有过阴郁, 唯独没有被管教过。同辈的乔瑾之流唯他马首是瞻, 长辈则大多关注更为早熟冷静的孪生哥哥, 后来陆叙出事, 陆家仅剩下了一根独苗苗,就更不会拘着他了。 可以说,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遭到强行拘禁。 还特么是被关在精神病医院里。 徐程嶙路过,第十一次纠正了他的说法,“陆先生,我们这里是全美最权威的心理研究所, 全球最顶尖神经科学与行为科学的学者们有五成都在这里任职,所以和您口中的精神病院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陆少爷正坐在窗台边,这是栋洋房造型的四层建筑, 三面环湖, 风景独好, 可惜了窗外刷成白色的铁栅栏,略显讽刺。陆衍掀了掀眼皮,口气凉薄:“国内的精神科病房都这样, 专门关脑子不正常的。” 徐程嶙很想接一句你就是脑子坏了才被关进来的心里没点数吗?然而他作为有身份有地位的高级学者, 最终还是选择了用微笑来带过,扭头喊助理准备下一阶段的脑电波扫描。 陆衍的态度也很明确,除了礼貌的拒绝,就是冷漠的拒绝。 助理无奈地看向徐大佬。 徐程嶙刚过不惑之年, 正处在男人最黄金的事业期,他天资卓越,修养极佳,二十八岁就博士毕业,指点过的门徒无数,emma chou就是他带出来的得意门生。然而遇到陆衍这种油盐不进的,再好的风度都得喂狗。 “陆先生,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他的声音变得隐忍。 陆衍微微一笑,洒脱地放下曲腿支在窗台的右腿,转而倚靠在墙边,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就不多叨扰了,请您借过一下。” 徐程嶙只觉脑门青筋直跳,若不是前阵子爱徒三番四次电邮请他帮忙,外加陆晋明昨日下血本重金入资了他的最新研究项目,他用得着伺候这大少爷吗? 研究所里的气氛变得很窒息。 这一层是专门给疑难杂症具有科研意义的病人住的,一共就六间,医护人员配置是病人的三倍,此刻助理们尴尬症集体发作,哪怕他们听不懂中文,都能察觉到风雨欲来的征兆。 徐程嶙想摔门走,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冲了进来。 陆晋明如一阵风,刮进了病房,在他这个年纪,能有这个奔跑频率相当不容易了。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出手的速度。 确切的说,是给他儿子吃耳光的速度。 没有言语的缓冲,没有眼神的对峙,上来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巴掌,声音清脆,动作利索。 全场伙呆。 片刻,徐程嶙率先反应过来,比了下手势,带着几个助理先行退出了房间,顺便还好心地反手关上门,留给两父子一个私人空间。 至于陆衍,他已经被打懵了,侧脸还维持着被扇到偏过头去的姿态,心里只觉荒谬,自己叛逆期时干过那么多件操蛋的事儿都没让老头子动过手,如今都快奔三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揍。 而且,这一下还挺狠。 陆衍舔了舔唇,果不其然,舌尖尝到了血腥味,此刻心情变得颇有些复杂,他慢吞吞直起身,本来还想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调侃几句…… 只是在接触到陆晋明眼睛的那一刻,他的心如坠冰窟,再没能维持住嘴角的弧度。 多少年没见过父亲那样的神情了,无尽的苦楚里掺揉着愤怒和悲哀,最后化成浓重的绝望。陆衍垂眸,仓皇别开视线,记忆却不肯放过他,硬生生回到很久之前的那个冬夜。 阴森可怖的停尸间,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颤抖着手拉下了白布,少年冰凉的身体静静躺着,半睁的眼里没有生命迹象,脖间触目惊心的刀伤,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用粗线缝了,蜈蚣一般,爬满了纤细的颈项。 男人红了眼眶,瘫在地上。 尸体的脸为什么那么像他的儿子。 可是他的儿子,又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突然发狠,四处张望,一把将蹲在门口拥有相同面容的男孩扯了过来,厉声道:“你哥哥在哪里?” 男孩呆若木鸡,没有丝毫反应。 他拼命摇晃,直到妻子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才堪堪松了手。 男孩一动不动,看着男人的面色从惨白变成灰败,对方身上那渗到骨子里的绝望像一双从冰窟窿里钻出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渐渐的,他感到无法呼吸,男人所有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 每多看一眼,都是罪孽。 如千刀刮肤,如万箭穿心,年幼的他终是无法再承受男人鲜血淋漓的苦楚,在母亲的尖叫里失去了意识。 记忆化成黑洞,旋涡般吞噬他的感知,不知何时,有惊雷声响起,劈天盖地一般。陆衍重回现实,已是满头冷汗,窗外大雨瓢泼,他忍着耳鸣的尖啸,轻声道:“爸,要是我能把陆叙还给你,你会不会开心点?” 陆晋明扬手,作势又要打他,双眼猩红:“你在说什么?!” 陆衍没躲,表情淡淡的:“其实那天我听到了。” 陆晋明一愣。 “我听到的。”陆衍垂眸:“在病房外,我妈说的那句话。” 他因为惊厥住院,蒙在被子里,所有人都以为他睡着了,可他只是闭着眼,耳朵里清清楚楚飘来母亲的低泣——【如果两个孩子注定只能留下一个,为什么走的那个人偏偏是阿叙。】 “其实她更希望哥哥能活下来,对吧。”陆衍轻轻笑了笑:“我妈是不是特别恨我?” 陆晋明踉跄两步,撑着桌角说不出话来。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小儿子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 日复一日的悔恨,年复一年的愧疚,还有被亲生母亲选择放弃的疼痛,他无法想象,当年才十二岁的陆衍,究竟是怎样的煎熬,才会导致创伤后遗症,失去了有关陆叙的记忆。如今想来,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小儿子永远不要记起自己有一个早逝的孪生哥哥,就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 可惜,天不遂人愿。 “阿衍,你不要说这样的话……”陆晋明艰难地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管过去如何,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陆衍没吭声,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是男人不符合年纪的花白头发,不复清明的眼里有了些许浑浊的老态和疲惫,还带着些许哀伤。 他在求他。 用父亲恳求儿子的方式。 求他不要自我放逐,求他长长久久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陆衍倏然捏紧了拳,指甲深陷到手心里,自虐的疼痛叫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他渐渐冷静下来,转而抓住了陆晋明的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了,爸。” 陆晋明终是喜出望外,跑出去喊徐程嶙了。 陆衍在病床边坐了会儿,望着半开的房门,眉眼间若有所思,半晌,他拿过手机拨了号码。 很快,卡通小黄人的铃声在走廊外响起。 他嗤笑一声,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散漫地道:“需要我出去请大小姐进来么?” 下一刻,朝思暮想的人儿总算扭扭捏捏地进来了。 大概是雨来得急又没带伞的缘故,小姑娘的黑发全淋湿了,刘海七零八落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衬得那双大眼愈加无辜,她像个怯生生走错门的孩子,慢吞吞地一步步朝前挪。 陆少爷不耐烦了,站起身,去配套的浴室里扯了干毛巾帮她擦头发,边擦边道:“偷听多久了?” 梁挽心虚着呢,没敢扯谎,窝在他怀里含含糊糊:“听得七七八八。” 陆衍空出一只手去捏她的后颈,小姑娘顺从地抬起头来,表情相当丰富,漆黑的眼亮晶晶,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半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娇气地扁了扁嘴,他看得啧啧称奇:“你这模样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梁挽眯了下眼,很想问问在他心里到底是陆晋明重要还是她重要,毕竟当初她求他好好治疗时他一直选择敷衍,如今他爸没说几句他就直接选择缴械投降了。 不过这问题太智障,她到底没敢问,安分守己地任由他抱着,一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你这高兴得太早了吧。”陆衍将毛巾翻到干的部分,放柔了动作小心翼翼去擦她晕掉的眼妆,神情懒洋洋的:“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梁挽不怕死地嘟囔:“妙啊,那我岂不是存在能同时交往两个男朋友的可能性?” 陆小变态的笑容一秒消失,眼看要炸毛,徐程嶙救世主一般出现了。 “请出去一下,我们马上要准备脑电波扫描。”徐博士快乐地棒打鸳鸯,反正他就是看不惯这处处找茬的大少爷,精分就算了,脾气还那么差,于是乎,他顶着那位杀人的目光,屈尊降贵地代替了助理,亲自将小姑娘送出了病房。 梁挽还挺自觉的,乖乖在走廊上的椅子坐下。 徐程嶙旋身要走,白大褂的袖子被扯住了,他低下头,对上一双泪眼盈盈的眼。 “您好,请问我以后什么时间段可以来看望他?”小姑娘软绵绵地开口,又弯腰规规矩矩鞠了个躬:“我不会干扰您的治疗,请您放心。” 纵然徐博士铁石心肠,也架不住这么懂礼貌又花骨朵一般的后辈,他对陆少爷的不爽怎么都迁怒不到小姑娘身上,承诺她每天晚上的五点到七点,允许探望。 梁挽连连道谢,随后和陆晋明打了个招呼,欢天喜地地走了。 兴许今天注定是lucky day,她刚走出心理研究院,手机就响了。 是abt团里的群发消息,说明了因为某位团员的身体原因,春夏季首演要再甄选一位女舞者,请所有先前没能入选演出名单的团员们,晚上八点到排练厅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文,发现后半段好惨,都是阴暗调。 其实我还是写沙雕文最快乐啊=。= 但是无论如何,黑暗已经过去了,挽挽和小变态可以迎接光明了。 更新打卡,滴滴滴。 谢谢大家。 84、狂喜 通知是八点, 然而梁挽七点出头到排练室时,里头早就黑压压一片。撇除原先名单里的首演成员, 剩下一百来号人几乎全到齐了, 女舞者们大多在压腿热身, 至于男的…… 梁挽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出现, 毕竟jessica那个角色是女主奥杰塔变成天鹅时的同伴,妥妥的女性,根本不存在男扮女装的可能性。 行吧,只能说爱看热闹是全世界人民的天性,不分肤色与国界。 梁挽没进去,背着个斜挎包, 安安静静站在回廊上。不过即便她不吱声,里边依旧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他们陆续回头, 眼神倒是挺统一的, 齐刷刷的不屑。 尤其是也住在同一栋公寓里的几个白人妹子, 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愤怒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你怎么还有脸来】。 梁挽没理会,手放在外套口袋里, 指尖反复摩挲着电话屏幕。 她的情绪早就从收到短信的兴奋中抽离开去, 理智回笼后,就不再肖想能够接替jessica的角色了。 j妹为了她受伤,被迫让出了站上abt首演舞台的机会,无论她选没选上, 只要主动参加了候补甄选,传到j耳里,都是非常膈应的事儿。说不遗憾是骗人的,然而良心的煎熬将梁挽心里自私的火苗驱散得一干二净,如今她也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打算参加。 离八点还有十五分的时候,团长巴兰钦,艺术指导萨德,排练老师卡列琳娜,还有本次首演的女主角莫莉一同到了。四个人都带了a4纸大小的记分牌,看来是要采取现场打分淘汰制了。 评委落座,气氛倏然紧张。 巴兰钦依旧板着一张死人脸,除了刚刚经过梁挽时眼神有些嘲讽,再没有任何波动,他转着笔,坐在简易的靠背椅上,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他不说话,资历浅的卡列琳娜和莫莉也不好先发声,最后还是萨德先生出来主持大局。 “女士们,很遗憾团里的jessica因为脚伤不能参加排练了,我们需要一位新的伙伴加入来顶替她的位置。”他抬手,打开投影遥控器播放了一段舞台录影。 是白天鹅群舞时的片段,很短,不超过三十秒。 梁挽同在场的所有姑娘一样,都有些意外,以为他们会选技巧更高的段落,没想到会是这里。这一段是序幕,奥杰塔刚被魔王变成天鹅,其他同伴绕着她一同齐舞的场景,没有什么太多难度,主要是气氛的渲染。 “怎么样,很简单对吧?”萨德微笑着问道。 众人倒是没搭腔,不过胜券在握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巴兰钦有些不耐,看了眼手表,冷道:“行了,别浪费时间,麻烦你们竭尽全力,别让我睡着了。” 闻言女舞者们几乎全都扬了扬脖子,肩颈的线条绷得紧紧,那是蓄势待发的姿势,肢体小动作是骗不了人的,梁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闻到了□□味。 “谁打算第一个来?”莫莉第三个开了口,询问过身边几位的意见后,柔声道:“抓紧时间就不安排抽签顺序了,一个接一个就可以,我们会即时打分。”语罢,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同一时刻,背景音乐响起。 有三个人同时步出,瞥见彼此后都愣了愣,这时拼的就是厚脸皮了。梁挽看到最先到达正中央的黑人妹子张开双臂,半强硬地在场地中转了一圈,驱逐的意思很明显。 另两位只好悻悻让开。 梁挽差点被她赶鸭子的架势所逗笑,赶紧捂住嘴,幸好接下来就没什么搞笑戏份了,她悄悄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手撑着下巴看得很认真。 黑人妹子跳得挺拼,能230度伸展绝不偷懒做180度的,看得出是基础功底很强,然而……味道不太对,俏皮的西松跳充满了阳刚气息,不见任何柔美。梁挽在四位评委的脸上同时看到了不敢苟同的神色,最明显的就是巴兰钦,这厮刻薄是出了名的,音乐刚停下,他就率先鼓了鼓掌:“非常棒,珍妮小姐,下次我们排《美女与野兽》时可以考虑让你反串。”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后又是一阵死寂,打头阵的凉得那么快,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巴兰钦成功将女舞者们的自信心碾了个粉碎。 黑人妹子面色难看地离场了,她连分数都没有,等于说是交了白卷,败得一塌糊涂。梁挽深表同情,唏嘘过后又迅速调整状态,努力发掘下一位竞赛者的优缺点。 旁观者清,这句话是恒古真理。 当她作为一个专业选手,同时站在观众的角度观看这些舞者的表演时,确实能挑出一大堆毛病,比如第七个上场的,从头到尾都因为紧张没有表情,比巴兰钦还冷。又比如第三十六位,也不知是不是没吃晚饭,动作软趴趴的,不像是展翅高飞,反倒要驾鹤西去。 偶尔有几个能得到分数的,也不高,都在7分左右。 现场打分淘汰挺残酷,因为最终名额只有一个,所以分数出来的那刻马上就见分晓,类似于打擂台,你分高你站着,我比你高了你就得麻溜滚蛋。 当然了,这种选拔肯定是越后上场越占优,九成人都快跳完的时候,终于有个叫克丽丝的女舞者发挥出了9.2分的超高水准。梁挽认得这一位,体态比一般姑娘要高一些,脾气挺火爆,之前因为公寓楼停车位的事情还和jessica撕逼过。 基本上大局定了,能让巴兰钦给出九分的人,很难被超越了。 梁挽看到这里,知道没什么悬念了,便慢吞吞地站起身,想要绕到后门撤了。以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挺轻松,没想过转过身后走的每一步都是酸楚,后边传来的欢呼也好,惊叹也罢,都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她是真的很想再去争取一次。 可惜了。 手放到门把手上,她隔着人墙,又朝表演区域望了一眼。 这回和萨德先生的目光撞上了,梁挽吓了一跳,把外套帽子往头上一兜,正要离开时对方却突然喊住了她: “梁小姐,你打算压轴么?” 全场鸦雀无声,视线全移到偷偷摸摸猫在后门处的小姑娘身上了。 梁挽还保持着握住门把手的姿势,背脊僵直,牙关咬得死紧,偏偏全部血液都在叫嚣,叫嚣着要释放心中的贪念,她只要点点头甚至笑一笑就能顺水推舟接下对方抛来的橄榄枝。 天大的诱惑,唾手可得。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默默鞠了一躬,倒退着离开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场合。 走道悠长,落地窗让月光一览无遗,清浅的银色将她的背影拉得孤单又落寞,梁挽自虐一般地加快脚步,冲下阶梯时手机响了。她愣了片刻,有种奇妙的预感,没有看来电号码,她轻轻将听筒放到耳边。 “hello。”那人在电话那头打了个招呼。 略带沙哑的女中音,是jessica的声音。 梁挽闭上眼,靠到了墙边,她小心翼翼抱着手机,轻声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对方嗤笑了一声,语速飞快:“你知道我昨天一整夜没睡在干嘛么?我抱怨了你一整个晚上,然后日出感受到阳光时,我心里有个声音,它在不断提醒我,把脚弄伤的蠢货其实是我自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梁挽一顿,急道:“不是的……” jessica直接选择打断:“别说这些,告诉我,你是不打算参加候选了?” 梁挽没开口,默认了。 “你们中国人都那么死脑筋吗?”j妹莫名其妙笑起来:“刚才有朋友告诉我,chris那个碧池拿了9.2分,很有可能要顶掉我的位置,我和她有仇,你知道的,对吧?” 梁挽想起当初她俩在停车场胡扯头发的撒泼画面,一阵寒颤。 “如果你认为亏欠于我,那么我希望你干掉那个碧池,你明白我意思吧?”jessica疯狂diss她的死敌,“如果最后是她进了首演名单……” 她话没说全,留给梁挽一个阴森森的冷笑,随即干净利落掐断了通讯。 梁挽在原地呆呆罚站了一分钟,恍然回神,百米冲刺到舞蹈室,里头最后一个舞者刚刚结束,巴兰钦指了指克丽丝,似乎马上要宣布结果。 她一把脱掉外套,在全场惊诧的目光里,大放厥词:“久等了,正如萨德先生所说,我是来压轴的。” 此刻所有人内心的台词:你妈的,脸呢? 梁挽毫不在意,因为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她会身体力行地打她们的脸。有多久了,到达纽约后的种种不如意让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天之骄女,舞台上但凡有她的时刻,从未黯淡过。此刻没了重担没了耿耿于怀,她好似重新获得了力量,丢掉那些战战兢兢和畏手畏脚,她彻底舒展开,让自己彻底沉浸在音乐里。 少女身体的柔韧性极好,腾空时间长,东方姑娘特有的纤细让她有一种特别的空灵之美,转圈时飘逸如风,跳跃时轻盈似羽毛。甚至当她起跳落地时,都仿佛没有声音。 音乐落下时,萨德回过神来,看了眼身边的主演莫莉小姐,心想:完了,梁挽她根本就不像是配角,她就是原著里的奥杰塔,那位被施了黑魔法的纯洁公主。 显然,莫莉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资历够老,并没什么要打压晚辈的坏心思,反而狡黠地眨了眨眼:“很抱歉了,梁小姐,你跳得太好了,让我觉得非常有压力,我必须要扣你0.5分。” 梁挽抿了抿唇,感激地笑笑。 随后卡列琳娜给了9.8分,萨德没有任何意外地投出满分,至于巴兰钦……这逼直接弃权了,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们决定,随即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于是,梁挽幸运地赶上了末班车,成了abt春夏季首演名单上的最后一位女舞者。 她太兴奋了,急于想要分享这种喜悦,先给j妹打了电话,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聊了大半个小时,而后还不过瘾,又开始骚扰大洋彼岸的基友左晓棠,两人一顿彩虹屁互吹,直到对方嗷嗷叫着话费要爆炸了才收手。 梁挽大半夜没回去,就这样走在曼哈顿大道上,感受着不夜城的各色霓虹灯光,她插着口袋,只觉自己走路带风,王霸之气全开,真是牛逼坏了。结果走着走着就开始想念某人,脑子热起来不管不顾,直接叫了uber杀到了心理研究院。 四楼的窗是黑的,她傍晚出来的时候他刚做完脑部扫描打了一点镇定药剂在昏睡,估计现在是醒不过来了。 可是又好想看到他。 梁挽仰着头,望夫石一般呆呆看着陆衍所在的病房方向,理智告诉她不要任性,可手指背叛了可悲的自制力,啪嗒啪嗒在键盘上打字:【请问我的小变态睡着了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动静。 行叭,梁挽,不要太过分了,人家可是病人!她在心里不断警示自己,随即默默收起手机,打算撤了。 半晌,有昏黄灯光从那边窗帘后边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陷入黑暗。 梁挽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舍不得走了,幼稚地将手臂举起来,对着那个方向热烈地打招呼。 终于,男主角出现了。 陆衍顶着一张俊秀无双的脸,打了个哈欠,目光搜寻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后,轻轻笑了下,他解锁了屏幕,一边看着她一边给她发消息—— 【私奔吗?阳台下的朱丽叶。】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下一个场景应该陆少爷从四楼潇洒地跳下来,然后………落入挽挽的公主抱! 啊啊啊,今天迟了,因为想给追文的宝贝们发点糖。 真的,你们辛苦了。 感谢还在支持的宝贝们。 周五晚上请个假,要出去一下下。 周六晚上照常更新,但是会比较晚~ 85、睡前故事 不是每一次的月夜幽会都很浪漫, 至少对于今晚的陆少爷和梁挽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本来两人就只想呆在一块聊会儿天, 结果这研究所四层的门禁堪比国家银行的地下金库, 陆衍只是尝试着推了一下, 就触发了警报。不到三分钟, 两辆警车呼啸而至,梁挽挺茫然,看着光速蹿下车大吼【nypd】的彪形大汉们,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他们按在腰间的手势给震惊了。 那是即将拔枪的预备动作。 梁挽睁大眼,出于人类对枪械的天生恐惧,额上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她害怕地倒退一步,有些无助地在心里呼唤陆衍的名字。无奈陆少爷鞭长莫及,即便在警报声响起的第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妥, 可整个四层堪比牢笼, 除了监控门, 还有窗外无情的不锈钢栅栏。 这他妈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陆少爷用力砸了下阳台外的隔音玻璃,阴沉着一张脸,最想保护的姑娘在楼下莫名其妙成了罪犯被人围剿, 自己却在楼上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 他连讲话的声音都传不出去。 整个研究所的灯都亮了,值班的几个科研人员匆匆跑上楼,陆衍也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回事,如临大敌地站在外头, 就是不肯开门。他急得国骂都快冲出口,压着火给徐程嶙打电话。 至于梁挽,她已经山穷水尽了。 纽约警察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举着枪道:“on your knees!” 她惨白着一张小脸,憋屈地双膝跪地,被人反剪了双手,压在警车的引擎盖上。 这几位都非常粗鲁,梁挽毫不怀疑,若不是自己柔韧性足够好,兴许手腕就脱臼了,她吃痛地咬唇,想到即将到来的五月首演,可怜巴巴地不断讨饶:“请不要伤害我。” 然而并没有什么x用,她生平第一次以戴着手铐的姿态去了警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警报响起,到梁挽被带走,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而陆衍等到徐程嶙来时,已经心态崩了,若不是维持着最后的修养,他房间的东西估计都得砸个稀巴烂。 他的情绪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叫他煎熬,他开始坐立难安,耳鸣的尖啸忽远忽近。 徐程嶙打开门,看到阴沉着脸双眼猩红的年轻男人,觉得不太对劲,“陆先生,没事吧?” 陆衍压着额头,前额传来的剧烈疼痛叫他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有那么一会儿,他记不得了刚才发生的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程嶙弯下腰去检查对方的状况,结果反倒被推了一下,他赶紧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匆匆忙忙去准备镇定剂了。 陆衍面色苍白,脑子里翻江倒海,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能站起身,扶着墙艰难地朝外走。 外头有几个安保,拦在那里。 陆衍抬眸,嗓音沙哑:“让开,我要去找她。” 徐程嶙赶紧安抚:“陆先生,你现在这个情况,最好不要出去。”他悄悄比了个手势,安保们立刻上来,压着陆衍到病床上,床架下两根十公分左右宽的皮带子,几个人熟门熟路地扯出来,扣在陆少爷身上。 若不是情况紧急,陆衍简直要被气笑了:“真把我当神经病?” “我建议你现在先冷静下来。”徐程嶙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叹了口气:“我认为你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你不想这个时候出现身份认知障碍吧。” 身份认知障碍也就是did,人格分裂的学术说明。 陆衍想到不知何时会再出现的“陆叙”,陡然沉默,他面色阴鸷,思忖两秒才道:“你给我药,我吃了再出去。” 徐程嶙挺无语:“要是有特效药你还会在我这里?” 陆衍又看他一眼,这次的眼神发了狠。 徐程嶙形形色色的病人见多了,却依旧被这瞧上去细皮嫩肉的公子哥看得心里发毛,连忙道:“我会代替你去警局,你女朋友的这个事我有责任。” 不提还好,一提陆衍就想到梁挽方才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就跟个犯人似的被押走了,他护都护不住,这事实怎么能叫人不抓狂。 “既然这样,您能快点?” 戾气十足的脸加上阴冷的语调,陆少爷身体力行地诠释了变态的最高奥义。 “我立刻动身。”徐程嶙摸摸鼻子应下,恰逢助理推着医用小车进来,他尝试着开口:“你先打一针……” “抱歉,现在不行。”陆衍的耐心消磨殆尽,眉梢眼角都挂着暴躁:“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到时候你们想怎么治疗我都配合。” 事出紧急,陆少爷没来得及问这破研究所为何警戒这么高,也没时间去弄清楚为什么女朋友半夜来看他居然会被拘留。 美帝这里可还有王法? 同样困惑的还有梁挽,她在小黑屋呆了大半个小时了,来了个黑人女警官,对着她一顿逼供,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两三个问题—— 【来纽约多久?】 【在纽约做什么?】 【半夜去研究所有什么目的?】 【认不认识戴肯·乔?】 梁挽服了,戴肯乔特么是哪位啊?她听都没听说过,更痛苦的是她口语虽然最近突飞猛进,但碰到口音浓重的黑人大姐,她是真的没什么办法。对方自带rap,语速飞快,尤其是追问的句子一长串一长串,梁挽头都炸了,到最后只能不断重复:“我男友生了病在那里治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黑人大姐咄咄逼人:“你男友是谁?你见过这个人吗?”她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照片,手指压着推了过来。 照片上是个黑头发的年轻男人,单眼皮,皮肤白里泛青,嘴角噙着笑,右边脸颊全是血。 感觉和犯罪心理电视剧里的那些连环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梁挽只粗粗瞧了一秒,很快就不舒服地移开了视线,她知道期间女警官一直在观察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不认识这位,你们有测谎仪吗,不信的话可以随意尝试。” 女警官狐疑地皱起眉,还想说些什么,有其他警察过来敲了门,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梁挽等她出去后,没力气地趴到桌上,先前进了首演名单的兴奋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冲淡,如今她只感到身心俱疲,想到明天早上8点的排练,再想到今晚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警局一日游,心都凉了。 好不容易拼来的机会,兴许又要遭遇滑铁卢。 指不定巴兰钦明早没见到她,就会找个理由把她开了。 一念及此,梁挽愈加烦躁,她拿额头敲着桌面,琢磨着脱身之法。良久,询问室的门终于重新打开,她欣喜万分地站起身来:“徐博士。” 徐程嶙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很快就好了,没事的。”而后,他扭头和女警官说话:“madam,方才我已经解释了梁小姐只是来研究所里看望另一位病人的,一切都是误会,请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女警官油盐不进:“按照程序,还需要证明一下她的身份。” 梁挽:“……” 女警官:“你说你是哪个舞团的?” 梁挽没脾气:“abt,american ballet theatre,我是过来交流学习的,为期三年,你们可以核实。”她迫切想要自证清白,急道:“或者能把手机还给我吗?我能让团里的其他成员证明我没有撒谎。” 女警官态度生硬地拒绝了:“不用,我来联系。” 徐程嶙也是无可奈何,幸好对方没有勒令他出去,他看了看泫然欲泣的小姑娘,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低声道:“不好意思,昨天没有和你说清楚,之前规定你看望陆先生的时间为傍晚5点至7点,是有原因的。” 梁挽不解:“又不是关押犯人……” 徐程嶙的神色变得欲言又止,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最近有一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落网,凶手现在高度怀疑为多重人格,同时在他犯案期间,整理出大量书信资料,表明有一位亚洲女友,一直在为他出谋划策。” 梁挽咽了口唾沫:“他们不会怀疑是我吧?” “因为一直没抓到同伙,市长最近又要竞选州长,给警局施压,你能明白吧……”徐程嶙耸了耸肩:“我们按照警方要求,为戴肯乔做精神鉴定,开庭要用,然后最近安保系统强行升级,不光是访客,所有员工都录了虹膜锁。” 梁挽点点头,表示理解。 等等! 她倏然一把抓住了徐博士的手臂,结结巴巴:“您……您的意思是陆衍正和一个危险人物住在一个屋檐下?” 这太他妈恐怖了吧。 梁挽毛骨悚然,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徐程嶙被小姑娘一副天要塌了的神色逗乐,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再过两天就是出庭的日子,那人不会回来了,再说,那扇病房被改成了牢笼,有三道安防门,插上翅膀都出不来。” 话是这么讲没错,然而梁挽并没能好过一些,她甩甩头,抛掉那些脑中异常活跃的想象力,轻声道:“那什么……陆衍还好吗?没有发脾气吧?” 徐程嶙愣了一下,眼前似乎浮出了陆少爷那张阴狠的脸,他的笑容变得僵硬:“没有,陆先生应该已经吃了药休息了。” 梁挽这才放心。 两人交谈间,敲门声响起。 女警官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梁小姐,你可以走了。” 梁挽和徐程嶙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种【总算结束了】的如释重负,可惜后者是真的完成所托可以圆满退场,梁挽却不能。她在纽约警局的大厅里瞧见了一个熟悉又可怕的身影。 瘦削修长的个头,冷漠的鹰钩鼻,外加深陷进去的碧绿眼睛。 不是巴兰钦又是谁。 梁挽瞬间感觉天塌了,哪怕这个时候来的是孟芸,都比这一位要强好吗!她想钻个地洞躲起来,甚至想跳窗而逃,她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面对的刻薄言语。 比如说,【你真是丢尽了abt的脸。】 又比如说,【来警局庆祝你的首演?】 当然,最可怕的是【梁小姐,你这样的人不配待在舞团,请你立刻收拾包裹走人。】 救命啊! 梁挽头皮发麻,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头垂得低低的,声音几不可闻:“先生,非常抱歉,麻烦您过来了。” 巴兰钦冷冷地看着她,薄唇一张:“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梁挽:“……” 哈?就这样?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不近人情的团长大人确实没落井下石,旋身就离开了。梁挽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徐程嶙开车送她回去,下车后被凌晨两点的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 手机因为忘了锁屏长时间待机而耗尽电源,梁挽回到酒店的套房,开机后是大段语音提示和消息。 她草草翻了一下,几乎全部来自陆少爷,怕打扰到他休息,她没有拨回去电话,给他发了一条报平安的语音。 没想到下一瞬这家伙压根没睡着,梁挽的手机界面很快弹出了视频邀请。 接通后是男人苍白英俊的脸,眼睛里横布血丝,眉心轻皱,带着几分倦意和疲惫,接通看到她的脸后轻轻笑了下:“回来了?” 梁挽心都疼了,隔着屏幕手指虚虚扫过他的眉眼,“你怎么不睡觉?” 陆衍挑眉:“大小姐不回家,我怎么敢睡觉。” 梁挽抿着唇笑,趿拉着拖鞋去浴缸放了水,把扎头发的皮绳扯了下来,而后回卧室大字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道:“你要怎么才肯睡觉?” 陆衍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不如挽挽给我说个睡前故事?” “行吧。”梁挽眨了眨眼,刚准备随口说个微博上的段子,突然想到徐程嶙的话,神情一变:“你要小心些,晚上不要乱走,有一个变态的连环杀人狂,就住在你的隔壁。” 陆衍:“?” 这他妈是恐怖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 梁挽:我说的是真的。 接下来我会日更的,有事文案会通知。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灌溉营养液的小朋友。 文也开始完结倒计时了,预计下下周就会完结。 86、穷人的自尊心 陆衍在丽丝卡尔顿包的套房是自动信用卡结算的, 酒店的服务生每天会把账单送到房间里,之前梁挽和他呆在一块, 对钱没有太多概念, 更不会去在意这种细节, 如今两人暂时分开, 她在警局回来后的清晨醒来,茫茫然打开了昨晚留于玄关古典矮柜上的信封。 入目是一长串的致辞,感谢尊贵的客人,她随意地瞟过,看到右下角的数字后愣了一下。 4875美刀/每晚,不含服务费。 折合成人民币大概是三万三千多块。 梁挽:“……” 可恶, 怎么不去抢啊?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想到陆衍先前在这里最起码呆了十几天,突然感到胸口发闷。其实梁挽过去对金钱并没有太多概念, 父亲在世时家里小康偏上, 衣食住行都不曾亏待她, 后来戈婉茹光速改嫁给池明朗后,生活水平直接上升到至尊级别的了。 她穿过高定的dior礼服,收藏过限量版的christian louboutin, 甚至连撑场面的berkin都有好几个。可如今对着酒店的住宿费, 心情竟然异常沉重。 大概是身份处境都不同了吧。 梁挽边刷牙边仔细盘算了一下,和母亲彻底闹崩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之前被戈婉茹断过一阵子生活费,如今她的卡里貌似只有五六万的样子。尽管abt承包了住宿费和午餐, 但早饭和晚饭都要自己解决,更不要说必须的生活用品了。 五六万在美帝能干嘛?甚至连她如今下榻的这个房间都不能续上一晚。 梁挽忘了手的动作,牙膏的沫子顺着唇角淌到了下巴,她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感受到了来自金钱的压力。 真的太卑微了。 她不甘心地坐在地毯上,打开手机银行,清点完自己所有的家当,结果比想象中还惨淡,少了好几百。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可不就是她吗?梁挽这会儿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了,一天天想着要在abt圆梦,殊不知梦想也是需要money来支持的。念及未来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要待在纽约,她头都大了。 曼哈顿的清晨空气微凉,梁挽差不多六点半就出门了,她穿着练功服,外边罩了件长款衬衣,车都没舍得打,边走边给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基友发微信语音诉苦。 左晓棠惊讶于她的愚蠢,回消息的语气恨铁不成钢: 【醒醒,你可是一只脚已经嫁进豪门的阔太,要什么没有?列清单给我们陆总,谢谢。】 梁挽倒是没意外对方会这么想,老实说她自己也考虑过是不是要跟陆衍开口。 但是纠结了三秒钟,这个念头就被自尊心压下去了,交往是一回事,结婚后财产共享是另一回事,不能混淆。 左晓棠听了,愈加抓狂:【我扇死你这个假清高,你他娘的敢说平时没收过他的礼物?】 简直鸡同鸭讲,这能一样吗?梁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确实困难,男朋友也确实巨有钱,然而男朋友现在生病被关在研究所里,她眼巴巴地上去要钱,还有人性吗…… 这可是要上社会头条新闻的。 她甩甩头,一阵恶寒。 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梁挽没留神和擦肩而过的路人撞到手臂,她重心不稳地往旁边歪了一下,左手边恰好是一家咖啡厅,为了保持平衡她很自然地撑在门面玻璃上,抬眼时却意外发现了一张招工海报。 海报的设计很简单,几行卡通字体,点明招收咖啡学徒,full time 或者part time都可以。 梁挽迟疑了会儿,将上头加粗标注的联系方式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如果时间允许,打工确实是解决温饱问题最好的选择,她骨子里并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大小姐,没有什么好拉不下脸的。 五月二十的首演距离今天不多不少还有一个月整,团里的气氛悄悄变了,像是有人在门上张贴了无形的倒计时,每一秒都在提醒他们严阵以待。巴兰钦开始正式参与到排练的指导中来,因为他的存在,一上午所有舞者都跳得如临大敌,生怕出了岔子被当众抓典型。 群舞演员倒是还好,跳完自己的部分可以稍微休息片刻,可怜了主演们,跟上了发条似的,不断旋转跳跃,就差没闭着眼了,偏偏那位魔鬼还不满意,面色冷冽,薄唇吐出的话字字诛心。 “别有气无力的,是没吃饭对吗?” “放松一些,你腾空的表情是被掐住了脖子?” “王子,你抱着的是公主,不是巫婆,你这是什么狗屎眼神,能听懂人话吗?” 梁挽和其他群舞演员们贴墙坐在最外边一圈,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抓紧时间补充水分。她算是见识到了,比起国内当时祝殷歌的恐怖训练,这一位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甚至都有些怀念祝教授的严厉了。 春夏季首演负责黑天鹅部分的主跳是位新秀,和梁挽同一批甄选25人大名单进来的,是位来自北欧的妹子,金发碧眼,身材高挑,毋庸置疑的大美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被巴兰钦痛骂到怀疑人生,即使边哭边跳,对方也毫不怜香惜玉,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挑毛病。 人在面对压力时,发挥总有不如意。 梁挽看着妹子在做黑天鹅最经典的32圈挥鞭转时重心不稳不慎摔倒,心都揪起来了,周围的人齐刷刷看过去,目光里满是同情。 巴兰钦走到妹子跟前,略略弯下腰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甄选时我瞎了眼,怎么你这种水平也能混成主跳?” 众人:“……”你妈的,说话太绝了吧。 妹子瞬间泪奔,捂着嘴飞快冲出了排练室。 巴兰钦拍了拍手,语调不高不低:“nancy小姐太脆弱了,需要一些时间调整一下,但是不能太久,因为我耐性不好,就给15分钟吧。” 梁挽伸长了脖子,清清楚楚看到妹子又气又无奈地回了下头。 果然,不到三分钟,大美人乖乖回来了。 巴兰钦诸多挑剔,但是从不挑食,骂人时目标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以免厚此薄彼,挑完黑天鹅的刺,就轮到男主角了,继而是国王,按照咖位大小一个个轮,非常公平。 梁挽听了团长大人一上午阴阳怪气的调调,耳朵都快流血了,好不容易捱到午休一小时,她飞速蹿下楼,跑去两个街区外的医院看望j妹。 jessica因为片子出来后有轻微骨裂,打了石膏固定,医生建议留院三天,梁挽推门进来时,她正躺在病床上啃苹果,另一手慢吞吞地刷着twitter,听到声响后抬起头来,异常凄凉地哀嚎一声:“天啊,你总算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我这不是刚午休嘛。”梁挽摸了摸她的脑袋,搬了椅子坐下。 jessica咬了一口苹果,口齿含糊不清:“有什么新鲜事,说说。” 梁挽倒是没什么保留,把早上巴兰钦骂哭妹子的事情当八卦讲了,说完又皱皱鼻子:“他这人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我看他对这个世界似乎充满了恶意,天天都要发脾气。” j妹挑了下眉:“这算什么,去年我记得有人直接被他骂到退团了。” 梁挽:“……” “但是也可以理解。”jessica慢悠悠地道;“你仔细去分辨他的话,其实他骂的人确实动作都出了问题。” 梁挽惊讶:“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讨厌他那不近人情的态度,但是……”j妹耸了耸肩,话锋一转:“如果你看过巴兰钦的谢幕演出,你会明白,他确实是真正的王,他有足够的资格指点甚至质疑我们。” 说完,她翻出收藏夹里的视频,将链接转发给了梁挽。 已经是12年前的录影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长,估计一时半会儿看不完。梁挽匆忙看了点儿开头,听到音乐的一瞬叹道:“是奥赛罗对吗?” jessica点点头:“媒体称这场演出是20世纪末最震撼人心的芭蕾舞剧,相信我,你看完后,绝对会改观。从此他骂你,你都甘之如饴。” 梁挽:“……我没有斯德哥摩综合征好吧。” j妹嘻嘻哈哈地笑,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又聊了会儿天,指针不知不觉间走过大半,直到手机某个app的通知声音响起,梁挽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腾地站直身。 “shit.”她低咒,一边抓过外套朝外跑。 “再快点!”jessica在后边大喊:“千万别迟到,否则你就等死吧。” 梁挽最终还是赶上了下午的排练,因为冲得太猛,上楼时她在转角处摔了一跤,膝盖不幸破皮流血,她没有时间,在厕所用肥皂水随便冲了冲,忍痛去了舞房。 虽然是皮外伤,但是动起来依旧痛到发指。 梁挽能感受到巴兰钦的视线若有似无扫过她的腿,她不敢表现出异样,咬牙把每个动作都舒展到位,五点结束的时候,伤口变得更严重了,她休息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散场,才慢吞吞地朝外走。 经过洗手间时,恰逢巴兰钦出来。 梁挽垂着脑袋打招呼:“先生。” 他皱了下眉,愈加严厉:“如果你想要在演出前被换掉,可以把自己搞得更糟糕一些。” “没有,一点小伤而已。”梁挽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梗着脖子道:“就算死,我也会死在舞台上。” 巴兰钦淡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径自走了。 梁挽捏了捏拳头,从另一个方向转身下楼。黄昏的光线温暖又迷人,她在一片暖金色里穿过长长走道,墙两边挂的是历年首席舞者的画像,昂扬的神态,优雅的舞姿,无一处不自信。 她看了很久,心想,等着吧,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半晌,静了音的手机在口袋里反复震动,梁挽顺手拿出来解锁,划开屏幕的一瞬她愣在了原地。 是个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她母亲的现任丈夫——池明朗。 梁挽犹豫片刻,接起来:“喂,池叔叔,您有事找我?” “挽挽啊。”池明朗似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嗓音听上去异常疲惫:“你最近可以抽空回国一趟吗?” 他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直接点了题,梁挽有些意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池明朗深深叹了口气:“你听我说,你妈妈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她不肯治疗,我希望你能回来劝一劝她。”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这章没有我,不开心。 感谢大家的支持。 明晚也会更新的。 87、心疼 梁挽和戈婉茹之间的母女关系, 就像一部无比暗黑的家庭伦理虐心剧。 父亲在世的时候还好点,戈婉茹并没有那样强势, 虽然诸多挑剔, 但其大多烦恼都在衣着首饰的虚荣心上。后来父亲走了, 她沉浸在金钱堆集而成的圈子里,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从外表的头发丝儿,到圈养的宠物,什么都要比。 梁挽直到现在,还会梦到幼年时的场景。 最记忆犹新的是某个雨天, 她在学校被高年级的学姐堵了,头发遭人扯得七零八落,嘴角也花了, 一身狼狈回家时, 戈婉茹正抱着贵宾犬在沙发上逗弄, 瞥见她时,眼神瞬间变了。 一个母亲看女儿,竟然带着三分厌恶和嫌弃。 “脏死了。”女人冷冷地道:“我一会有客人到, 你给我马上滚回房间洗澡, 弄干净前不许出来。” 她听到这样的话,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泪水仿佛转移阵地,逆流到了喉咙里, 难受得要命。 在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生是绝不可能得到来自戈婉茹的爱了。 她也曾麻木过,无论是关小黑屋,还是言语辱骂,她都选择性遗忘,无数次在阁楼哭到睡着,无数次被当成陈设品摆弄。后边随着年岁的增长,她骨子里的叛逆被开发得淋漓尽致,学会了冷处理,也学会了反唇相讥,只要能气到那个戴着冷漠面具的女人,就是胜利。 这些年来,唯一支持着梁挽不离家出走的,是父亲的话,他总在一家三口团聚时,尝试着修复母女温情,说其实妈妈也很疼挽挽,不然不会痛了三天三夜还坚持要让挽挽见见这世界。 她知道,戈婉茹当年难产,千辛万苦才把她生下来,她没有当过母亲,却坚信母爱大过天,不然分娩时这样漫长的剧痛如何能熬过来? 毕竟是给她生命的人,血缘割舍不断,戈婉茹所有的咄咄逼人,就当是她欠她的,梁挽在无尽的争执里一直这样告诫自己,直到来纽约前戈婉茹安排的那次相亲,熄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光亮。 她亲耳听着她的母亲用恼怒到极致的语气说:【我真后悔生了你。】 何必呢。 若是有的选,她也不想活在戈婉茹的阴影下。 若是有的选,她宁可一个人生活。 梁挽在那个瓢泼大雨的街头哭到力竭,割舍掉了这段不属于她的亲情羁绊。 从今往后,她再没有了家。 同样,那个女人的喜怒哀乐也再和她没有瓜葛。 梁挽被戈婉茹虐了那么多年,以为自己的心脏足够坚硬了,和池明朗结束通话时,她并没有太多感觉。池在电话里也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反复要求她能回国劝说一下妻子。 她不清楚戈婉茹生了什么病,事实上,她认为这位名义上的继父还没搞懂她和她母亲之间的关系。但凡池明朗能了解三分她们的相处方式,就绝不可能打电话过来。 想让戈婉茹听她的劝,除非时光逆转,江河倒流。 梁挽自嘲地笑了笑,翻开她与戈婉茹的聊天界面,她没有删记录的习惯,所以全部的内容都在。她手指轻轻划了几下,就拉到了最上边,短短不过五六页。 没有早安晚安,没有嘘寒问暖,更没有寻常母女俩的琐事分享。 除了生活费转账记录之外,最多的就是戈婉茹通知她某日某时要参加某场宴会,强调她必须盛装出席,不许给她丢脸。她们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三个月之前,关于abt甄选的结果,戈婉茹发了个ok的默认表情,竟然连一个字都懒得和她废话。 真是可笑。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西沉,夜幕悄然降临。排练的人全散了,整栋楼空荡荡,走道里的感应灯因为四周一片静谧没有亮起。梁挽靠在墙边,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 她不想承认的是,这种淡淡的落寞如影随形,从abt大门出来,到心理研究所,一直没能散去。 陆衍在看到她的第一秒就察觉到不妥:“怎么了,心情不好?” 就这句话,梁挽一秒钟就被打回原形,强撑起来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唇边。她垂下眼睫,关好病房的门,随后一声不吭地坐上床,钻到男人的怀里。 陆衍愣了片刻,反手抱住她,也没说话。 小姑娘一看就是受了委屈,头埋在他的颈间,搂着他腰上的手扣得死紧,像是在找寻什么安慰。 他没有急着开口发问,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一下下轻抚。良久,怀中的人儿依然一动不动,呼吸声浅浅,陆衍以为小姑娘快睡着了,干脆扯了薄被替她裹上,没想到下一刻,却听到有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她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悲伤,如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紧紧缩成一团,埋在他怀里死都不肯抬头。 陆衍犹豫半晌,手绕到后边去解开她圈抱自己的姿势,小姑娘倒是没挣扎,软趴趴地松了手,他扶着她的肩膀往外推了些许,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的睫毛湿·漉漉,眼圈那一处泛着明显红晕。 他叹了声,薄唇覆上去,贴上她的眼睛。 “挽挽,别哭。” 难过的人最怕听到安慰,小心翼翼的克制在这种温柔面前无从遁形,悲伤情绪决堤,梁挽溃不成军。她闭上眼,抓着他的衣袖,指尖都在颤抖,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被她无意识抿进唇里。 好咸,又好苦。 陆衍空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他想要哄好心尖尖上的小姑娘,然而她兀自沉溺在了痛楚里,怎么都无法释怀。他没有办法,只能机械反复地替她擦眼泪。 她的嗓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会有感觉。” 陆衍沉默,停了半刻,定定看着她。 “我以为我都没感觉了。”梁挽睁开眸,眼底全是挣扎和不甘,她吸吸鼻子,哽咽道:“其实我真的很恨她,恨她明明不爱我却又生我下来,恨她从头到尾只把我当炫耀的工具。” 窗外月光如瀑,穿过百叶窗,房里只有角落处的夜灯幽幽散着些许黄光。 这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夜晚。 他安静地听着,微凉的手指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本来不相往来挺好的,我最近都很少想起她。”梁挽眨了下眼,神情带上些许茫然,低声喃喃:“我都快遗忘了,为什么又给我打电话。” 陆衍抿了下唇,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心里推演得七七八八。能让素来要强的人失态,除了她那位强势又控制欲爆棚的母亲,不做第二人设想。 “你妈和你说什么了?”他皱了下眉,将她颊边的乱发勾到耳后去,顿了顿又道:“要是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梁挽摇头:“不是,是我继父,他说我母亲病了,却不肯配合治疗,要我回国一趟。” 当时池明朗在电话里的语气是那么无可奈何,显然是拿戈婉茹没有办法,到底是什么样严重的病情,能让他病急乱投医找到她这里。 梁挽甚至都有些心疼她这位继父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戈婉茹是从没有爱过对方的,全程将池明朗当成冤大头提款机,奢侈品和高定珠宝就跟流水一样往家里搬。 她扯了扯唇,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 半斤对八两,她没资格评判池明朗。 至少,池明朗还得到过她母亲的虚情假意,表面文章做得天衣无缝,而自己作为戈婉茹唯一的女儿,享受到什么了?惟有无尽的白眼和奚落,还有无处不在的挑剔。 她突然就恼怒起来,心底的恨百转千回,硬生生止住了泪意。 陆衍看着小姑娘从模糊的软弱化为戾气,就连眼神都发了狠,他叹了口气,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痕,“所以你做好决定了吗?” 梁挽愣住:“什么?” 陆衍继续道:“你打算回去看她吗?” 梁挽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坚决地否认了:“不,我不会管她的死活。” “你确定?” “当然。” 陆衍无声地盯着她,她说话的语气是那样决绝,可偏偏眼神出卖了一切,那种想要知道答案的迫切和犹豫不决的慌乱矛盾地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 他嗯了一声,不打算戳破她,笑了笑选择转移话题:“那就不提了,你今天排练得怎么样?” “挺好的。”梁挽重新挪到他身边,头枕在他肩膀上,眼睛半闭着,有些困倦:“团长一直在发火,不过没骂我,主演的妹子倒是被骂哭了。” “是么?”陆衍半垂着眼,手撑到背后,身体略略支起来一些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他侧过脸去看她,指尖挑了一簇她的长发,捏着把玩,“什么时候演出?” “下个月二十号。”梁挽打了个哈欠,哭过以后整个人变得懒散,一天排练下来的那股疲惫这会儿全涌上来了。 “快了。”他揉了揉眉心,也有些累,今天的治疗全是催眠和暗示,透支得厉害,不过依旧强打起精神:“等你首场演出完我们庆祝一下,去海岛度假好不好?” 她累得睁不开眸,口齿含糊不清:“你能出来么?” 他蹭了蹭她的耳朵,没再说话。 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陆衍退开些许距离,扶着她的后脑勺,将人顺势放到床上,而后轻手轻脚替她盖上薄被。他坐在一旁,望着她的睡颜,想了一会儿,给正在法国的荆念发消息。 【阿念,你们家投资的私人医院没倒闭吧?】 对方回得挺快,也挺毒:【你的挽挽没和你分手吧?】 陆衍笑了一下,垂着眉眼,继续打字:【兄弟,替我查个病人,全名叫戈婉茹,我想知道她目前的身体状况。】 【你那个私人飞机还可以,最近都借我吧。】荆念大佬人狠话不多,反手直接收利息。 “……”陆少爷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没脾气地签了不平等条约,收起手机后,他慢慢走至床边,替她掖了下被角。 光线朦胧,小姑娘拧着眉,睡得不太踏实,她似是陷入在噩梦里,小脸皱成一团,手无意识地拽着床单。 陆衍弯下腰,在她脸上轻拍了两下,想要唤醒她。 她却迷迷糊糊地说起了梦话。 “对不起,妈妈。”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不要、不要关着我,求求……” 他倏然愣住,动作骤停,胸腔里的那颗心,不舒服地跳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心疼女朋友到人神共愤的陆少爷。 谢谢大家的订阅。 明晚见。 88、悄悄 梁挽是在睡梦中被强行唤醒的, 她的神智迷迷糊糊,似乎还陷在那可怕的梦魇里。 大概是大哭一场的后遗症, 又或者是池明朗那通电话惹的祸, 她竟然又梦到了幼年时最阴暗的记忆。身上冷汗浸湿了贴身内衣, 她缓缓睁开眼, 还有点懵,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干脆躺着没动。 陆衍站在床边,身子是微微俯下的姿态,手撑在她耳侧,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 “醒了吧?” 近距离的美颜暴击,还有酥到骨子里的低音炮。 这场景,不能更犯规了。 梁挽被电得晕晕乎乎, 她才刚醒, 带着些许茫然, 忘了身在何处,以为两人还呆在丽丝卡尔顿的套房,头扭过去便在男人的手心上蹭了蹭, 嗓音带着些许刚醒的沙哑:“你好看。” 千娇百媚的女朋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软软糯糯地撒娇, 这谁顶得住啊? 陆衍在研究所被关禁闭可不代表他变成了柳下惠,他坏坏挑了下眉,顺水推舟拉近两人的距离,鼻尖就抵着她的, 语调撩人:“有多好看?” 梁挽眨了眨眼,望着他吃吃地笑,手绕到男人脖子后边勾住。 陆少爷本来只是有心想逗逗她,毕竟不是在酒店,也不能擦枪走火对吧。谁知道小姑娘异常主动,尖尖下颔一抬,果断就亲上来了。 他愣了片刻,很淡定地享受美人儿投怀送抱,眉梢眼角渐渐染上笑意。 小姑娘确实太生涩了,明明两人有过那么多次亲密的举动,她却什么都不会,莽莽撞撞的,偶尔眼睛还瞄他几下,控诉他的被动。 简直像只气急败坏的小猫。 陆衍觉得这么下去,可能等到地老天荒都不能进一步了。他无奈地轻叹了声,将人从病床上抱起来,打横放到自己腿上。 梁挽啊了一声,这会儿理智总算回笼了,余光慌乱地瞟了一圈,周遭全是白,典型的病房环境。她不敢再造次了,手放在他肩上胡乱推了推,小声道:“不可以的。” “什么意思?”陆衍眯了下眼,指腹在小姑娘发红的脸颊处恶意刮了刮,嗓子里像是压着一团隐火:“还有你这样的?放完火后就不管了?” 梁挽知道怕了,后仰着拉开些许距离,一边捂着嘴摇头。 她方才睡着后外套被陆少爷拿走了,身上现在就一条真丝的及膝连衣裙,服帖得要命。因为姿势的原因,她侧坐在他膝盖上,脚完全踩不到地,小腿软绵绵地垂下来,纤细的脚踝则被他扣在了掌心里。 男人的体温有些低,指尖尤其凉,她感到自己就像古希腊神话里拥有致命弱点的阿喀琉斯,这位半神浑身上下刀枪不入,偏偏脚后跟是脆弱的,后来唯一的弱点被敌人发现,一箭入踵,自此gg。 她耳根子都红了,这破身体,越来越不争气了了,明明没做什么太逾矩的事情,依旧一败涂地。 陆衍低低地笑,指尖掐着她的下巴,黑眸沉沉:“要不要哥哥教你?” 轻佻散漫的样子,一如初见那般。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眼落下,梁挽的呼吸瞬间被掠夺。这个人从来都是不知道心慈手软的,骨子里充斥着掠夺的劣根性,然而今天他破天荒转了性子,成功走上妖孽路线,撩人不倦。 温柔又恶劣。 梁挽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字。 我凉了。 有情人做快乐事,永远不够,短暂分开后,陆衍低低笑了一声,语调坏得没边了:“学会了吗?” 梁挽不敢看他,只能胡乱地点头,脸烫得快要烧起来,她没有镜子,见不到自己颊生红霞眼含春水的模样,殊不知这样的艳色落在陆少爷眼里,更是火上浇油。 “恩,那换你来。”他的神色变得危险,箍着她腰的手不自觉用力。 梁挽睫毛颤了颤,欲哭无泪。她的心跳得闹腾,小鹿乱撞已经不适用了,小鹿现在直接夭折在了胸腔里。 她后知后觉地想喊救命。 幸好下一秒,真有人来救她了。 反锁的房门传来声响,有人过来了,正在不紧不慢地叩门,梁挽睁大眼,反射性就想从陆衍腿上跳下来,结果被男人搂住了腰,从背后又抱了回去。 “别管。”陆少爷拧着眉,不太高兴。 结果外面那位并没有放弃,持续敲击,极有耐性,大有一副【等你们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梁挽用力推他:“你别闹了。” “是谁先招惹谁的?”陆衍微恼,低头不轻不重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而后退开去,略有些挫败地叹了声气,他随手勾了椅子,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欲盖弥彰拿了件外套放在腿间。 梁挽幸灾乐祸地笑,得了自由后急忙跑去开门。 徐程嶙就站在外头,一丝不苟的白大褂,高高的大光明额头,外加黑框眼镜,完完全全是学术派人物的经典形象。他推了下镜边,微笑道:“梁小姐。” 梁挽礼貌地同他打招呼:“徐博士,晚上好。” 徐程嶙和陆衍算是互相看不顺眼,一个是为了陆晋明的巨额资金入驻不得不忍气吞声帮忙治疗他的儿子,一个是为了不做气死老爹的不孝子勉为其难来这里受罪。 于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勉强自己和对方客套。 陆衍直接开始玩手机了,一边摆弄一边头也没抬地唤道:“挽挽,过来。” 梁挽没动,因为她看到徐程嶙抬了抬表,对着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她立刻秒懂了意思:“已经九点啦?” 徐程嶙点头:“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什么意思?”陆衍丢开手机,站起身来,阴沉着一张俊脸:“我是在坐牢?她是来探监?” 不得不说陆少爷的嘴就是能毒到激起文明人的怒火,徐程嶙这种平日里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高级知识分子都忍不住想骂街,他深吸了口气,强行绷着笑:“我们虽然算不是医院,但也有探望时间,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上回梁小姐被押送到警局的事情你不想再来一次吧?” 梁挽想起自己那天双手高举跪在地上的卑微样子,戴过手铐的细腕处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侧头过去,小声打听:“那个什么……危险人物还在呢?” 徐程嶙的神情也很戒备:“三天后就移送警局,然后正式开庭,精神鉴定报告已经好了。” 梁挽松了一口气,拜恐怖片所赐,她经常会幻想一些不太好的结果,比如说,变态杀人狂逃出囚所大开杀戒……一念及此,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下:“那我走了,免得警报又莫名其妙拉起来。” 陆衍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显然另两位都不想让他知道得太清楚,一致打马虎眼,他没辙,只能退而求其次:“太晚了,外面不安全,我送我女朋友回酒店,等下就回来。” 此言一出,梁挽与徐程嶙齐齐挡在门前,直接驳回了他的要求。 “陆先生,请配合我们的治疗,至少在这第一个疗程三个月内安心静养。”徐程嶙拒绝的态度很明朗,他下午才给陆衍做了初步诊断,对方目前的状态非常不稳定,必须要彻底杜绝外界刺激,才能做下一步的心理辅导。 “你待着吧,我打车,到了给你报平安。”梁挽直接披上外套朝外走。 陆衍不着痕迹拉住她的手,他没吱声,但是脸上写满了【老子现在巨他妈难受】的憋屈感,坦白讲,有些幼稚,让梁挽想到了自己初中时去邻居家做客死死拖着她舍不得她离开的小男孩。 还蛮可爱的。 她忍着笑,一根根去掰开他的手指,徐程嶙看得辣眼睛,直接站到外头去了。 “好啦,明天排练完我还会过来,每天都可以见面的。”梁挽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哄男朋友,还挺有模有样,半晌又板起脸来:“你好好休息,心理已经这么变态了,身体一定要保证健康呀!” 陆衍:“……” 他是真的拿女朋友没什么办法。 梁挽跟在徐程嶙后边下了楼,大门外两人站着聊了会,主要还是针对陆少爷的病情。 徐博士在面对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时,表现得相当有耐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现在用药的副作用,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后遗症包括整个治疗方案简单概括了一遍。 “国内的周医生已经把他的病历资料电邮给我,我接下来一周会尝试给他做深度催眠,反复回忆的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但只要熬过去,配上药物辅佐,相信能稳固下来。” 梁挽认真听着,犹豫半刻,问道:“所以说……是可以治好的吧?” 徐程嶙没能对着这样一张小心翼翼的脸撒谎,叹息道:“did是治不好的,这种游离性身份认知障碍主要还是年少时期受到的精神创伤太大,除非时光倒转,回去过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梁挽垂下眼睫,有些失望。 徐程嶙翻开手机,帮忙叫了辆uber,等车的间隙又道:“当然,若是病人实在太痛苦,还有最极端的办法,可以手术介入,就是传说中的记忆消除大法,切除一部分的大脑组织,但是后果比较可怕,他的思维能力会永久迟钝,同时会失去很多回忆……” 包括你。 最后三个字他没忍心说出口。 夜风阵阵,吹得一旁杉木叶沙沙而动,银色月光下,梁挽的脸变得惨白,温度从眼里渐渐褪去,她没有再说什么,鞠了个躬,转身朝等在前边街区路口的车走去。 陆衍一直在楼上望着她,路灯映着少女的身影,落寞又纤弱。 他不知道徐程嶙同她说了什么,可在这一刻,他无疑是懊恼又自责的。 他曾在大雨倾盆的夜里说要给她一个依靠,可如今竟然连送她回家都做不到。 他的小姑娘才刚过21岁,没有父母疼爱,也没有好朋友陪在身边。 她一个人在纽约练习芭蕾,忍受着团员们的排挤,指导老师的苛待,从未抱怨,撑不住了就偷偷躲起来哭。 她就像一条坚韧的柳条,肩上的重担压得越厉害,就越柔软。 他看她孤单影只地跳上车,烦躁地想用尼古丁来纾解。 可这里哪来的烟? 陆衍立在阳台上,吹了整晚的风。天色蒙蒙亮时,他收到了荆念发来的微信图片。 是戈婉茹的诊断报告书。 他粗粗扫了一遍,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份报告落到梁挽手里,她会是如何辗转反侧百般煎熬,兴许冲动起来就放掉abt首演的机会回国看望那个冷血的女人了。 昨天下午她无助彷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陆衍手指滑了下,挪到删除界面上,犹豫半秒,按了确定。 算了,未来若是要怪,就怪他吧。 若是要恨,也没有关系。 反正,他会陪她很久,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呃,我是可以理解陆衍的做法。 就是不知道挽挽会怎么想了。 谢谢。 明晚见。 89、回国 梁挽在abt附近找到了工作, 就是那家贴了招工启事可以接受part-time job的咖啡厅。老板是个很有气质的华裔美女,姓姚, 单名一个楠字, 祖上和她算是半个老乡。 姚楠三十出头的年纪, 说话轻声细语, 人也非常nice,在梁挽说明自己平时白天要练舞的情况下同意她每天来上晚班。咖啡厅营业到晚上的十点,她因为17:00-19:00固定时间要去心理研究院陪陆少爷,所以工作时长只有三小时。 咖啡厅不单单供应饮料,还有简餐和甜点。梁挽的主要职责就是点单,把单交给后厨, 上菜,收拾桌子,并不复杂。当然了, 什么样的工作配什么样的收入, 时薪给得肯定不会高, 差不多9美金/小时,但是姚老板说了,客人额外给的tips不用和店里平分, 全都是她的。 梁挽对小费没什么概念, 因为国内也不兴这个,天朝餐馆都是明码标价,菜单上多少付钱就是多少,谁会多给服务员钱啊?可美帝还真就不一样, 她的第一个客人是个白人老奶奶,夸她眼睛很漂亮,买单的时候直接多给了十刀。 ……这钱来的太容易了吧? 然而长得好看的人确实有优势,梁挽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古典美,在老外眼里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第一天打工结束时,她揣着一兜满满的零钱飘飘然回了酒店。 左晓棠为此相当不齿:【住着四千多刀的套房,干着端茶递水的粗活,脑子有坑?请不要再艹自给自足的人设。】 这话略毒,梁挽倒是没也往心里去,一来和基友互相吐槽惯了,二来她也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有点装十三了。其实左晓棠的原意是希望好友打消兼职的念头,不要搞得那么辛苦。可惜她没料到的是,梁挽过了一周就把房间退了。 纽约芭蕾舞剧院所在的街区,有一栋准备翻新改造的老式公寓,这边施工手续繁琐,距离开工还得大半年,房东颇有经济头脑,选择降低房租,招揽短租客。梁挽在相关的app上看到了消息,实地考察后发现没什么不妥,就订了短期协议。 搬进去之前,她去丽丝卡尔顿办理退房手速,幸亏陆少爷住院前强行把信用卡塞给了她,这会儿总算派上了用场,至少取消续订时很方便。她特地和酒店的前台确认,让他们不用发邮件给陆衍,免得他又担心她无家可归。 新家异常简陋,胜在租金便宜,一房一卫,一个月800美金,这在繁华的曼哈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梁挽没有什么好不满意的,既然她不愿意和孟芸住在一块犯恶心,那就只能花点钱另觅住处了。 临近演出季,首演成员们不再额外放假,每天都要排练。梁挽没有时间,只能在半夜三更折腾新家,幸好这栋楼没几个住户,不然她总觉得扰民罪孽深重,零零散散花了五天,刷完墙,铺完地毯,再把新被套和床单换上,这里总算看起来有点家的样子了。 凌晨一点,她冲完澡,瘫在懒人沙发里,清点最近的账目。 首先是主要支出,租金800美金,先付了三个月,外加简陋装修500刀,差不多去了人民币两万块。其次是收入,工资加小费差不多每周能有250刀左右,就算不休息干一个月也只有1000刀。 这样粗粗一算,她每月仅存200刀可以用来做日常开销。 折合人民币也就是一千四百块不到…… 好吧。 1400元可能都比不上国内家庭条件好的大学生生活费。 梁挽脑壳疼,没勇气再算,直接丢开了记账的小本本。五月初的天气已经闷热,公寓里没装空调,忙活一天后又没什么睡意,她懒洋洋地不想动,用脚把风扇勾过来一些,而后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朋友圈。 她有定期清理好友的习惯,通讯录的人并不多,朋友圈也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微商代购消息。梁挽闲着蛋疼,挨个给关系不错的朋友点赞,偶尔评论一句【朕已阅】。翻了几页以后,竟然意外看到某个社交绝缘体的男人发表了最新动态—— 【五月一日回国,有事联系。】 她惊了两秒,又去看他的头像和名字,简简单单两个英文字母cy,外加一张宇宙黑洞的图片。 没错了,确实是她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池瑜。 梁挽已经很久没有池相思的消息,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她去abt参加甄选的时候。少年带着香槟玫瑰,从波士顿千里迢迢开车过来找她,结果在酒店房间撞到了早一步到的陆少爷。 她还记得池瑜当时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冷冽,不过短短三秒。梁挽不是傻子,这些年对她示好的男人不少,她当然看得出来,她这位哥哥确实是起了心思的。 正因为如此,后边才更尴尬。 池瑜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能容得他人的拒绝,兴许是自尊心作祟,自那以后,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再加上她和家里闹翻,更加没有见面的机会。 梁挽回忆那些纠缠,略有些愧疚。 毕竟,池相思在她最低谷的时候曾经毫无保留地付出,然而她留给对方的,惟有毁灭性的打击。 风扇尽责地驱赶热意,蚊虫却在耳边嘤嘤不去,打断了梁挽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她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没留神给池瑜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呃…… 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明面上还是兄妹,总不可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干脆落落大方又留了评论——【你们麻省理工也放五一???】 梁挽留完言就放下了手机,正好系统提示低电量,她丢到床头就没再管。等到敷完面膜躺到床上,锁屏的通知界面静静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再度受到今日份的二次惊吓。 池瑜:【没有。】 没头没脑的两个字让梁挽有些懵逼,她随手发了个黑人问号的表情。 对方惜字如金:【mit没有五一。】 那你回去干嘛?梁挽字都打完了,发出去之际又觉得这对话极度没营养,慢吞吞全删了。 算了,还是不聊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算前男友,却是比前男友更尴尬的存在。 她摘掉面膜,在浴室洗了把脸,回去一看,这家伙居然放下矜贵,连续发来了好几条。 这是要彻夜畅谈的意思? 她硬着头皮看。 【睡着了?】 【家里出了点事,我爸也住院了。】 【我请假回去一周。】 梁挽一直盯着第二条,他说他爸也住院,是什么原因?两周前池明朗确实给她打过电话,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但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她还算了解池瑜,这家伙亲情羁绊相当凉薄,如果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可能放下学业中途回国的。 她很自然就联想到了戈婉茹,那种莫名其妙的煎熬感又来了,叫她的心情陡然变差。 梁挽:【池叔叔怎么了?】 池瑜:【心梗,两根大动脉堵住了,要做搭桥手术。】 梁挽差点没拿稳手机,别的恶性疾病说不定还能拖个三年五载,心肌梗塞可是要随时随地死人的。凭心而论,池明朗对她这个继女算是很ok了,不管是出于爱屋及乌还是乱七八糟的理由,他这些年送给她的礼物都能在临城最好的别墅区买下独栋,光那辆兰博基尼aventador都得一千万。 她没再犹豫,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过了很久,池瑜才接起:“你等会儿。” 听筒那边略有些吵闹,但不像是在闹市区,有几个人正在激烈地讨论,梁挽英文水平堪忧,费了老半天劲才辨出几个天体力学的基础单词。 大半夜还在小组讨论,麻省理工真不是咸鱼呆的。 半晌,池瑜重新开口:“怎么了?” 这会儿他那里又静得可怕,少年原本清冽的嗓音听上去异常沙哑,梁挽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有个project,通宵了两天。”池瑜清了清嗓,淡淡道:“我后天回国,你怎么打算?” 都是聪明人,梁挽怎么会不明白他这句话的隐喻,无非是问她要不要去看戈婉茹,他不问还好,一问她又炸毛了,斩钉截铁地丢了两个字:“不去。” 池瑜很轻地笑了一下:“你真是一点没变。” 梁挽不说话。 “不去就不去吧,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池瑜顿了顿,轻叹道:“活得开心点,挽挽。”很快有人来喊他回去,他应付了两声,并没有太多时间闲话家常,“那就先这样,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挽嗯了声,结束了通话。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胸口喉咙里都像是堵了棉花,熬到四点来钟,她翻身坐起,皱着眉给池瑜发消息:【她生了什么病,你知道吗?】 池相思显然也没有睡,回得很详细:【乳腺癌,二期,医生建议手术全切,茹姨不肯,坚持要保守治疗。】 梁挽扯了下嘴角,无声一晒。 宁愿不要命都要美,这种风格确实很符合那个女人。 她忽然记起幼年时戈婉茹为了能在晚宴上艳冠群芳,饿了整整一周不吃饭后来低血糖送到医院的事儿。 可笑,又可悲。 如今命都快没了,还心心念念想着身材,她的好母亲,真是走火入魔了。估计池明朗也是被她的不可理喻气到,才会突发心肌梗塞。 而她呢?害人害己,是否自我质问过? 梁挽趴在阳台边上,揣摩着此时此刻戈婉茹的想法。渐渐的,东方发白,有亮光穿透暗云,映照到她脸上,她不舒服地闭了下眼,睫毛沾上湿意,再抬手,指腹上竟然有泪。 她冷冷地看着那滴泪,手背用力揉了揉眼睛。 凌晨四点,梁挽一个人跑去了abt的排练室,拉筋压腿加热身,而后跟着天鹅湖的音乐,自虐一般跳到精疲力尽。她实在不懂如何去发泄张牙舞爪的情绪,只能借助舞蹈。 日子一天天过,她完全没办法好好睡觉。闭上眼,是戈婉茹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模样,愤恨地盯着她:“我生的好女儿,到死都不来看我。” 然后就是惊醒过来后的大汗淋漓,梁挽快绝望了,她开始憎恶自己的软弱心肠。 但凡能狠心一些。 但凡能没心没肺一些。 她又怎么会活得那么卑微? 离首演还有十天时,梁挽终于鼓起勇气和巴兰钦请了假,对方有感于她这阵子的自发练舞,没多刁难,允了三天的假,她如释重负,打完工后照常去了心理研究院。 这阵子陆少爷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大多在昏睡,徐程嶙说这是好的现象,深度催眠见效,他会在不断的心理暗示里完成自我救赎。梁挽听不太懂,但对于徐博士的业务能力,她深信不疑,所以也没担心过什么。 只是这一天,当她想偷偷和男朋友短暂告个别,推开门,发现陆衍居然破天荒醒着。 他眉眼秀雅,穿着纯白的病号服,乌发长眉,坐在床头对她笑了笑。 梁挽觉得今晚的这个男人,仿佛拥有了某种洞悉人心的超能力,她慢吞吞地走过去,很乖巧地趴在他膝盖上,头仰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你没睡呀?” 陆衍不答,长指抚着她的长发,良久,慢悠悠地开口:“打算明天回临城?” “!!!”梁挽哽了一下:“你怎么……” “你要问我怎么知道?”陆衍慢条斯理地拉长音,指尖划过脸颊,捏着她的耳垂轻笑:“你机票刷的是我的信用卡啊,有短信提示的,宝贝儿。” 梁挽:“……” 都是穷惹的祸! 怪她鬼迷心窍,为一万二千块铤而走险。 陆衍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的脸,表情一惊一乍的,像是被拽住尾巴的小仓鼠,可爱又让人想欺负。他弹了下她的额头,嗤笑:“想瞒我?天真了吧。” 梁挽撒娇地抓住他的手:“我就是怕你担心,才不跟你说的,我妈那边……”她笑容渐渐变得勉强,低下头去:“我就去看一下,没事的。” 陆衍眯着眼,在她脖颈后面捏了捏:“我陪你去。” 梁挽惊讶地抬眼,直觉就想拒绝。 陆衍掐着她的下巴,以吻封口,结束时惩罚性地在她下唇咬了一口,“别胡思乱想,我和徐程嶙提早打过招呼了,他认为我没问题,最近我都恢复得很好,你不是知道的么?” 梁挽迟疑:“那……” 陆少爷的耐性消磨殆尽,揉了把小姑娘的头顶,“你在想什么,准备一个人去面对洪水猛兽?” 他挑了下眉,无不臭屁地道:“行了,我的妞,自然我来撑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依然是男友力max的小变态。 昨天加班晚了,没更哦,抱歉抱歉。 有事都会在文案写哒! 上一章被锁了,原因是我写了激情四射的舌吻,后来全改成了意识流,心痛。 这叫我以后海岛怎么开车(扑通跪下) 谢谢糯米酱的地雷~ 谢谢大家的订阅和营养液~ 90、忍耐 纽约没有直飞到临城的班机, 要去其他城市中转一下,这一晚的天气不太好, 降落时遇上雷暴, 飞机颠得和过山车没什么两样, 强烈的失重感叫整舱客人脸色大变, 大多数人都脸色惨白地闭着嘴,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自己不要成为明日头条里的那个倒霉蛋。 梁挽在头等舱的宽敞位置上,把毛毯又裹紧了些。感谢陆少爷挥金如土的后期升舱操作,这种情况下,躺着确实要比坐着更舒心些,毕竟海盗船总是要比跳楼机稍微缓和一点点。 陆衍从隔壁位置伸出手来, 同她十指相扣,低声道:“别怕。” 梁挽摇了摇头,飞机失事的概率太小了, 她压根不信自己会福薄至此, 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她依稀记得去年第一次去abt甄选失败回国时, 似乎也是这样的雷雨天,飞机忽上忽下的时刻她竟然睡着了,滑行后才发觉整舱的人在鼓掌。 后来左晓棠来接她去吃日料, 她喝醉了……然后就稀里糊涂进了陆衍的房间。 呃, 或者说是陆叙的房间。 命运的安排如此巧妙,梁挽眨眨眼,在陆少爷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笑得很甜:“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暴风雨天认识的喔。” “好像是的。”陆衍也笑了一下, 揉了把小姑娘的脑袋。 周围的人一脸不可理喻地盯着他们。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谈情说爱呢? 梁挽懒得理会其他人的视线,她这旁边一圈都是头等舱的有钱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财富永远和惜命程度成正比,她已经不止一次收到前排大哥投来的谴责目光了。 幸好盘旋了一阵后,飞机总算下去了,起落架接触到跑道的一刻,机舱里响起喜极而泣的啜泣声。 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至少梁挽看着眉眼冷淡的陆衍起身拿行李,半点都寻不到这位有过慌乱的痕迹。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换了鞋子穿上,先前睡得太舒服了,半粒安定直接解决了所有问题,把前阵子夜不能寐的痛苦强行抹去了。 “走了。”陆衍一手拖行李,一手牵着女友。 梁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路都不需要操心看,空出来的右手摆弄着水果机。她给池瑜发了个消息,询问池明朗入住的医院。 不得不说池相思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儿,不但发了一串地址,还额外说明戈婉茹也在同一家私人医院,省去了梁挽弯弯扭扭的铺垫。 这会儿是午夜,作为中转站的c市不但狂风暴雨,就连接客处的出租车都不见踪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排队旅客浩浩荡荡,队列一眼望不到头。 梁挽他们的第二程机票是在七个小时之后,本来打算就近宾馆随便洗个澡休息下的,如今地铁停了,taxi也不来,估计凉了。梁挽晃了下陆少爷的袖子:“要不机场将就下?” 陆衍绝是不肯让女友委屈的,他沉吟片刻,直接拨了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惊醒,骂骂咧咧了一阵,听出他的声音后又麻溜地道歉:“部长,有什么吩咐?” 陆衍作为不学无术俱乐部的创始者,使唤起兄弟那就跟差遣奴役似的,毫无感情地吩咐:“你最近在a市对吧?我回国了,你来接一趟。” 梁挽好奇:“是乔瑾吧,这个点他居然睡了?” 往常总要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乔家小公子居然凌晨一点来钟就入睡,太不可思议了吧。 十五分钟后,她的困惑有了解答。 乔瑾破天荒没开他那些骚包的跑车,低调地掌着劳斯莱斯的方向盘,副驾驶座上坐了个穿着校服的少女,此刻正一脸困倦地靠着窗打哈欠。 陆衍随便扫一眼,把行李丢给乔公子,眼神凉飕飕:“幼齿都开始荼毒了?” 乔瑾打开后备箱忙活,一脸忍耐:“我他妈现在是兼职保姆,老爷子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找的未婚妻,比我小了整整十岁。”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后知后觉意识到打火机和烟盒似乎昨天全被温娇娇给扔了,挫败地叹道:“老子真的快崩溃了,你懂的吧?” 陆衍挑了下眉:“挺好的,你这猪总算拱到了嫩白菜。” 梁挽忍着笑:“成年了没啊?看起来那么小,是童养媳么?” “小仙女,你什么时候被我衍哥带坏了!”乔瑾往常那双多情的凤眸里满是无可奈何,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解释:“还有,她现在18岁,高三,留级了一年,所以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好吧。” 三人上了车,扎着双马尾的少女重新从另一侧靠回乔瑾的肩膀,狡黠地眨了眨眼,用软绵绵的嗓拉长调:“人家不是留级,是因病休学呢,老公。” 梁挽和陆衍被这最后的称谓惊到了,互相交换了个看好戏的眼神。 乔瑾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少女的脑袋,额际青筋直跳:“温娇娇,能闭嘴?” “你这么凶,跟家暴有什么区别?”少女不满地嘟囔,瞥见男人面色铁青,她耸耸肩,戴回她的熊猫眼罩,重新补觉。 乔瑾的忍耐快到极限,不停在心里念清心咒。 陆衍热闹看够了,侧头望向隔壁的小姑娘,顺势揽过她的肩膀,拉到自己怀里,轻声:“你也再睡会儿?” 梁挽摇摇头,而后捉着男人的手腕看时间,她的假期很紧凑,除掉来回一整天的飞行,还有零零碎碎的赶路行程之外,就只剩下一天半。 “要不我把去临城的飞机改签到更早一班吧?”她皱着眉:“这样子我们差不多七点就能到了。” 乔瑾从前边后视镜朝后探了下,插嘴道:“我直接送你们过去,反正高速也就三个小时,不用折腾那些转机候机,刚好明天我也打算去老宅一趟。” 梁挽:“会不会太麻……” “不会。”陆少爷打断:“这是他应该做的。” 乔瑾:“……” 凌晨五点来钟,车子直接驶入了陆衍名下的肯塔梨落庄园,主人虽然有很久一段时间未曾出现,但这里依旧保持着过去的状态。巴洛克独栋的建筑繁复华美,花园里的郁金香染着初晨的露水,挑高优渥的客厅里,琉璃悬吊灯光明如白昼。 乔瑾一脸不耐,被迫抱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装死的温娇娇,寻了个房间去睡了。 陆衍陷在沙发里,接过佣人递来的干毛巾,帮女友擦着被雨沾湿的头发。厅里帮佣挺多的,梁挽红着脸想拒绝,无奈这家伙我行我素惯了,压根听不懂拒绝二字。 他甚至捏了下小姑娘的耳垂,语气轻佻:“这都要害羞?” 梁挽手绕过去,偷偷拧了下他的腰,没能听到他的叫痛声,只好作罢。 管家早早吩咐佣人烧了姜茶,此刻贴心地端上来,恭谨道:“少爷,梁小姐,淋了雨,还是先暖暖身。”他说完,调暗了室内的光线,异常稳妥地选择提早退场:“我先去厨房看看早餐准备得如何,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我。” 陆衍点点头,看闲杂人等走了又把小姑娘拉到怀里。 “小心点,别洒了呀!”梁挽急急忙忙举着杯子,沾唇喝了一口,结果姜茶温度挺高,她被烫到,只好微微张着口,手在旁边直扇风。 陆衍看了一会儿,眼神变了味。 实在不是他禽兽,是她这样眼角微红舌尖微露的模样太有暗示性了。 梁挽惊诧地看着陆少爷越来越凑近的脸:“你怎么……” 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非常可惜,她的下半句话没能说出来。事实上,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连畅快呼吸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真是亲了她好久,从蜻蜓点水的吻到掐着她的下颔放肆掠夺,每次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他都没给机会,抵着她的唇气息滚烫地喊她名字。 挽挽,挽挽。 一声声,酥到梁挽理智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也没有太多挣扎,只在察觉到腰间的手有往上的迹象时,指尖拽着他的衬衫领口,哆哆嗦嗦地讨饶:“别在这里……” 男人果断住了手。 半晌,梁挽睁开眼,摸了摸有些肿的下唇,神情带着茫然。 陆衍替她理了理乱掉的衣服和头发,叹了一声:“真是圣人也遭罪。”他不知道自己急刹车的次数能不能申报吉尼斯纪录,但每次想不管不顾地要了她时,心里又有个声音警告他,别太孟浪,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从前他和骆勾臣、乔瑾在一块,对【越爱,越不敢亵渎】这种狗屁话不以为然,如今却打脸得厉害。 梁挽默默地看他离开位置,转身上了二楼冲澡,她也没敢喊他,听着若有似无的哗哗冲水声,百无聊赖地竟然开始计时。 陆衍裹着浴巾出来时,就看到外头蹲了个散着一头青丝的小妖精,他眯着眼,耙了下湿.漉.漉的头发,“怎么?” “你这次有点久喔。”梁挽笑嘻嘻地仰着头,装模作样掐了表,而后惊呼:“半个多小时也,你的子孙今天好倔强,一直在赋负隅顽抗么?” 陆衍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在说荤话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将人从地上捞起,压到墙边。 “以后你会见识到更久的。”他手指微微用力,按在她精致的锁骨中间,低哑道:“现在劝你别作死了。” 梁挽笑得眉眼弯弯,主动在他颊边亲了一口,猫腰溜走了。 管家正好过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楼梯下,询问是否现在要用早餐。陆衍点头,换了干净衣服下去。 两人吃完饭,黑色宾利已经侯在了庄园前。 肯塔梨落距离私人医院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梁挽刚上车那会还好,心情尚可,然而随着路途的缩短,她渐渐挂不住笑,眉梢眼角都是焦虑。 陆衍看了她一眼,把挡板升起,隔绝了司机的身影。 “准备好了?”他问。 梁挽抿着唇:“有点烦,我真是怕她又说什么刻薄的话。”她望向窗外,叹道:“我现在都不确定回国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 陆衍轻轻将她的脸转回来:“你搞错了,你回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跟她无关。” 梁挽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陆衍:“你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善良,你只是看望一下名义上的母亲,安抚一下那本来没什么必要存在的愧疚,就这么简单。”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一次就可以了,从此天涯两断,再无瓜葛。” 梁挽颔首,平定了乱七八糟的情绪。 只是这样的镇定并没能维持多久,当她推开病房门的一瞬,看到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后,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快憋出病了t-t 今晚来得及的话再写一章,具体看文案。 爱大家!!! 我们快收尾了。 91、苹果 梁挽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会是戈婉茹。 女人穿着空荡荡的病号服, 坐在床边,原本浓纤合度的身材变成了病态的瘦削, 肤色暗淡, 背脊单薄, 甚至连过去引以为豪的浓密长发都变得稀稀拉拉。 梁挽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护士刚为戈婉茹扎完针, 旁边的铁架子上黄绿白三袋液体,应该是所谓的化疗药。女人跟个雕塑似的坐在床边,听见推门声没有半分动静,依旧直挺挺地看着窗外。 从她接到池明朗的电话,到回国,不过短短一个月。一旬的时间, 就将她记忆里外表无懈可击的女人彻底摧残,变成了如今毫无生气的模样。 梁挽退一步,踟蹰在门外, 心中五味杂陈。 “没事?”陆衍捏了下她的手。 她缓缓摇头:“你在外面等我吧。” 护士收拾好东西, 从两人身边经过, 小声提醒:“病人最近状况不太稳定,请家属注意安抚病人情绪,不要刺激到她。” 门重新阖上, 室内一片静谧。 这里是临城最好的私人医院, 顶层单人护理,落地窗日光明媚,橙花的香氛中和了消毒水的苦味,墙纸是浅绿条纹, 暗示着勃勃生机。角落堆了无数鲜花和礼物,高定盒子和奢侈品logo并没有受到优待,此刻静静躺在地板上,连缎带都被人动过一下。 梁挽没动,手还扶在门把手上。 这日光太好,光线入眼,她不适地眯了下。记忆翻涌,幼时戈婉茹在镜子前穿着礼服裙反复打量身段的模样,还有屏退佣人亲手拆昂贵礼物的满足姿态,仿佛还历历在目。 父亲有时也会抱着小小的她,坐在摇椅里看戈婉茹沉浸在纸醉金迷里的快乐,然后苦涩道:【挽挽啊,你妈妈何时才能多分一些热忱给我们。】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叹息,可惜这些难以理解的话她当时并不懂。 后来长大,梁挽终于明白,在母亲眼里,唯有金钱与权力,这些无上的荣耀才能带给其满足。 她永远戴着隐形的皇冠,扶着珠宝权杖,这是她的武器,也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 梁挽不能理解,为何当初父亲口中山村里纯白无暇满脸羞涩的少女会变成虚荣的代名词。 而如今,上天没有收回那些身外之物,却独独把世人最珍贵的健康从戈婉茹的躯壳中剥离了。 是不是很讽刺? 梁挽突然感到荒谬。 她扯了下唇,静静看着背着她而坐的女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不足五十平的病房里,静得仿佛可以听到点滴管子里液体滑落的声响,无形的沟壑划在中央,梁挽只稍稍往前挪了一步,便再没勇气拉近距离。 良久,戈婉茹回过头来。 女人眼眶深陷,皮肤暗淡,嘴角甚至能看到因为化疗副作用产生的溃疡伤疤。 梁挽动了动嘴唇,一个【妈】字卡在喉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以为自己同对方的那点母女情早就烟消云散了,可在这一刻她依旧尝到了苦楚,那是从血缘深处迸发的颤栗,也来自她儿时烙印在骨子里对母爱的渴望。 酸意不断发酵,沿着鼻腔,波及眼周。她掐着手心,逼迫自己不要流泪。 戈婉茹的眼神在见到女儿的一瞬就变了,她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没扎针的手,从床边的指物矮柜上取过帽子,变扭却又坚决地戴上。宽大帽檐挡住了半张脸,也掩盖了因为脱发露出的白森森头皮。 梁挽垂眼,走到边上的沙发坐下,轻声道:“没必要遮,不丑。” 戈婉茹语气淡淡:“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梁挽又何尝想看到她这模样,到底是赋予自己生命的人,她恨过怨过哭过恼过,却从想过有一天对方会消失。泪水盈满眼眶,她奋力忍住,咬着唇从果篮里随便捡了个苹果,闷声不吭地削皮。 她不知道能母亲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全堵在心窝里,叫她无端烦躁。她没办法徒劳地鼓励戈婉茹好好治疗,更不能像寻常女儿一样搂着妈妈给予拥抱。 因为这一切,戈婉茹都不需要。 梁挽垂着脑袋,据说苹果皮削完不断,可以带来好运。 她大拇指顶着刀刃,一点点绕着转。 戈婉茹终于扭过头来看她一眼:“别弄了,我不吃那些。” 纤白的手指猛然一颤,果皮在最后一点断裂,刀刃一偏,险险划过指腹,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梁挽忍着痛,放下苹果和刀,抬眸看向母亲。 女人压根没什么反应,眼里带着不以为然:“早跟你说过别弄了。” 五月的初夏天气,梁挽只觉被一桶冰水浇了个彻底,对方脸上那种【你自找的愚蠢】冷得她浑身都在颤栗。 “你能不能别这样!”她猛地站起身,红着眼,受伤的手藏到身后,朝她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不要怎么?”戈婉茹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帽檐往上翻了翻,露出那双隐约还能窥见几分妩媚的眼:“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越来越没规矩。” “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和陆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厮混,你要是心里有我这个妈,就不会让我面子里子都丢尽。” “你现在回国,是不是指望我感激涕零,庆幸自己有个好女儿?” 梁挽握着拳,喘得厉害。 其实她不介意卑微一些,她在上飞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可以示好,可以伏弱,这些都不要紧。 可惜了。 即便病魔缠身,戈婉茹还是没变。 她不应该再有不现实的幻想了。 梁挽摁住被刀划开的口子,一动不动站在病床前,声音低下去:“我来看你,不是要提醒你有我这个女儿,我只是不想让自己遗憾。” 她眨了下眼,继续缓慢地陈述:“我知道你不爱我,不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可我却没办法自欺欺人,没办法告诉自己也完全不在意你。” 戈婉茹愣了半刻,下颔线条绷紧,微微仰头看她。 梁挽没有和母亲对视,她的嗓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时候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你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 “你总是警告我不许给你丢脸,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你从不肯拉我的手也不肯抱我。” “后来我拼了命的努力,什么都做到最好。我没有拿过第二名,却也从未得到过你的称赞。” 戈婉茹:“其实——” “请让我说完。”梁挽轻声打断:“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省重点去考舞蹈附中?” 戈婉茹沉默。 梁挽自嘲地笑了笑:“因为那是你的母校,你曾经在那里一鸣惊人,我渴望和我的母亲能够多一些羁绊,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做梦都希望你的注意力能分给我一些,所以我千辛万苦得了校庆领舞的机会,那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可惜你在巴黎血拼没来。” 戈婉茹愣住,她的神情变得古怪,铁架上的点滴袋空了,她没有注意到,直到压力不平衡部分血液回流,她才大梦初醒地侧过头。 梁挽提前一步按了呼叫铃。 护士进来更换药液,门开的时候,梁挽看到了倚在墙边的陆衍。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听到了全部的对话,眉眼拧着,下颔线条绷紧,暗示着他即将消失殆尽的耐性。 “可以了。”他冲她伸出手:“我带你回家。” 梁挽冲他笑笑:“再一会会就好。” 陆衍忍耐地闭了下眼,隔空对里头的戈婉茹喊话:“我拜托您了,古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真不是咒您,我只是希望您能口下留情,相信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至于您女儿,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照顾好,您不爱她没关系,我会好好爱的。” 护士听着这么心惊肉跳的话,怕刺激到病人,反手赶紧关上门。 里头两个人都懵了。 戈婉茹:“……”她破天荒没有发火,只是淡淡道:“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梁挽笑起来:“是了,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为我披荆斩棘,为我勇往直前。 自他出现,无论乌云蔽日,亦或电闪雷鸣,我将不再害怕,也不再懦弱。 他是我最勇敢的骑士,也是我最崇拜的国王。 小姑娘脸上挂着泪痕,笑容却那样灿烂。戈婉茹慢吞吞站起来,同她比肩,发现自己比女儿竟然还要矮上小半个头。 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这样高。 记忆里那个小小的人儿,躲在远处看着她,满脸孺慕又不敢靠近。 偶尔大着胆子伸长手要她抱,被她冷漠地关进阁楼里,嚎啕大哭。 兴许真的是大限将至,磐石一般坚固的心有了裂痕,戈婉茹倏然感到身体痛楚难忍,她分不清是病灶在作祟,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看着小姑娘被泪水洗涤后愈加清澈的眼睛,那双眼,原来那么像自己。 梁挽没再关注戈婉茹的表情,她还有最后一些话要说,说完就可以了。 她重新又拿了个苹果,还沾着一些血迹的手指用纸巾擦了擦,而后低着脑袋继续用刀削皮,“未来的日子我都会在纽约发展,短时间里不会回国。” “对了,我还要参加abt的春夏季首演,但不是主跳,抱歉,又让你蒙羞了。” 戈婉茹仓皇别开眼。 梁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中力道,一边道:“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手术,无论是为了我爸,还是池叔叔,请不要再那么自私地活着了。即便你术后身体有了残缺,难道他们的爱就会少一分吗?” 她顿了顿,语气不咸不淡:“更何况,你那么要强。你们圈子里那些阔太太们说不定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到时候命都没了,你拿什么去和她们争。” 戈婉茹没吭声,她细细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从她不断渗出血珠的指尖,一直到她的眉眼。她头一回有了疑似于心疼的感受,想叫她停下来,不要再削了。 梁挽头也没抬,将那串完整的果皮堆成一座小山,放在桌上,而后轻轻将苹果递给母亲。 “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祝您从此身体安康。” 她站起来,没再回头,脚步坚决地朝外走:“妈,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多加保重。” “挽挽,等会儿……”戈婉茹紧紧捏着那个苹果,跟着站起,她下意识想阻拦女儿的离开,可是吊针扯痛了她的手。 等到她不顾一切拔掉那可恶的针头追出去时,走廊已经空荡荡。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心脏剧烈地跳动,每一下都扯得胸口生疼。 她看着手中的苹果,慢慢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咀嚼已经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过两稿,一稿是母女俩重归于好,一稿就是现在的版本。 我当然希望皆大欢喜希望happy ending 可我想到挽挽痛彻心扉的过去,我突然又不想让她俩he了。 总有些人不适合当母亲,总有些人需要大彻大悟。 那个苹果,是挽挽给戈婉茹最后的爱。 92、求婚大作战 陆衍以为小姑娘会哭鼻子, 他已经做好了衬衫被她眼泪沾湿的打算,没想到居然失算了。他看着她从容地去了心外科, 从容地安慰即将动开胸手术的池明朗, 再从容地同池瑜说话…… 抱歉, 这个他忍不了。 外表清冷的年轻男人同他的女朋友站在一块, 尽管凑得不太近,可那画面实在太特么碍眼了。 陆衍阴沉着一张脸过去,强行走到二人中间,占有欲颇强地扯过小姑娘的手。 “走了,快赶不上飞机了。” 梁挽莫名其妙,他们回纽约的航班明明是订在第二天早晨, 她抬眸看了下陆少爷一脸风雨欲来的隐忍模样,当即大悟。 还有什么好不明白。 吃醋了呗。 池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头一回动心的姑娘就在眼前, 刚去mit报道时正好是失恋后最阴霾的日子, 没日没夜地混在图书馆, 就怕睡梦里见到她。 如今情敌摆着胜利姿态耀武扬威的,这能忍? 池相思身子朝旁倾了倾,指尖越过陆衍的视线, 在对方没反应过来时温柔地将小姑娘颊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去, 一边还不忘嘱咐:“练舞累了就去波士顿找哥哥玩,纽约很近的。” 说完,他也不给情敌回击的时间,旋身潇潇洒洒进了池明朗的病房。 陆衍瞬间心态爆炸,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门另一侧的池瑜应该已经死了八百多次。他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进去同那小子计较,扭过头却发现有人一直在偷笑。 梁挽仰着脸,促狭道:“柠檬精,你酸啦?” 陆少爷从不上八卦论坛,网络大多用来看股票期货,最多就是陆氏控股的官网,并不太能理会这种新兴名词,不过光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他垂眸,轻轻捏着她的下颔,反问:“你很得意?” 梁挽近距离盯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头蕴着黑色风暴,她咽了口唾沫,怕在医院搞出什么脸红心跳的画面,赶紧捂着嘴溜了。 陆衍呵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两人重新回了肯塔梨落,时针刚过十二这个数字,刚巧就是lunch time。 管家替他们开门,告知道:“乔少爷和他的未婚妻刚起来没多久,正在用早餐。” “早餐?”陆衍抬手瞄了下表,嗤笑了声,也不知这厮昨晚鬼混到什么地步,居然这个点才下床。显然梁挽和他想到一块了,鼻子皱了皱:“不是吧,他女朋友不是才18岁么?这样不好吧……” 陆衍看她一眼:“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不是每个人都像我那样能忍。”他叹口气:“别说了,我竟然有点嫉妒乔瑾。” 梁挽:“……” 小姑娘到底脸皮薄,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先行一步进了客厅。 长桌上坐着一对欢喜冤家,乔瑾铁青着一张俊脸,忍气吞声地拿勺子舀了酸奶,温娇娇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上,睡眼朦胧的样子,微微张着檀口:“啊——” “你特么自己没手啊?”乔瑾异常粗鲁地喂她,完全将对方当成了牲口。 温娇娇不满他的敷衍,睁开一只眼:“还不是你昨晚太过分,我明明还在长身体,你却一直……” 很可惜了,她后半句话被乔公子扼杀在了喉咙里。 “给老子闭嘴啊!”乔瑾用手奋力捂着少女的唇,他真恨不得将这张嘴给缝起来,再被她这样乱造谣下去,以后他就是妥妥的变态了。 不过梁挽和陆衍依旧听了个完整。 陆少爷现在是真听不得他人的旖.旎情.事,无形之中的心理落差叫他异常不爽,他在桌子的另一头替梁挽拉开椅子,而后在一旁坐下,面无表情地道:“姓乔的。” 乔瑾再给温娇娇一记眼刀,丢开勺子,“衍哥,有什么吩咐?” 陆衍单手撑着下颔,漆黑的眸盯着他:“麻烦你和你的娇妻去楼上吃。” “为什么?房间里吃好麻烦的。”乔瑾不知道哪里触到了大佬的逆鳞,偏偏身边的少女又蹭过来,对着他吃吃地笑:“好啊,老公,我们可以躺在床上吃。” 梁挽一脸震惊:“!!!” 陆衍酸得不行了,指节扣了扣桌面,淡淡道:“温小姐是吧?你想了解你未婚夫的过去吗?” 温娇娇打了个哈欠,慢慢坐直身子,小臂规规矩矩地交叠在餐桌上,随后举起右手,典型的课堂提问姿势:“请问乔瑾曾经有过几个女人?平均水平有多持久?” “我真是操了。”乔瑾爆了一串粗口,一手端了个法式吐司的盘子,一手连拉带拽地拖着频频回头的少女,迅速离开了这多事之地。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梁挽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为观止,差点没忍住要鼓掌:“一物降一物,我服了。” 谁能想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乔家小公子会被个高中生吃得死死的?真是应了一句话。 姻缘天注定。 陆衍等了会儿,发觉小姑娘的注意力依然没在自己身上,便伸手把她的脸转过来:“你能不能只看着我?” 这台词略有些中二,梁挽忍着笑,撒娇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管家过来询问午饭是中式还是西式,陆衍时差没调过来,没什么胃口,兴趣恹恹,叫了份牛排,结果没吃几口就腻了。至于梁挽,她纠结很久,久到陆少爷都放下刀叉了,才决定选择蔬菜沙拉。 陆衍皱眉:“又减肥?” 梁挽默认了,这也没办法,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首演,她又不是那种吃啥都不胖的体质,只能选择饿着了。 陆衍看不下去,亲自去厨房弄了道香煎鳕鱼,没加什么酱料,只有海盐和黑胡椒。 梁挽闻到足以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妙气息,睁大眼,一脸不可思议:“你还会做菜?” 陆衍掀了掀眼皮:“很奇怪?”他在英国留学的那几年自闭得厉害,连去餐厅的日常交流都不肯,基本都是自己在公寓里解决一日三餐。一开始只追求煮熟当然很难吃,后面成了熟练工就很轻松了。 梁挽满足地吞下一大块鱼肉,不吝赞美:“你真贤惠,娶了你绝对有福。” “还行吧。”陆衍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手伸过去绕着她的发梢玩,语气漫不经心:“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梁挽的大脑有三秒钟迟钝,她都忘了咀嚼,含含糊糊地啊了一声。 那是一个带着几分困惑和茫然的语气词。 陆衍琢磨了会儿,发现小姑娘是真没那个念头,他叹了口气,挫败地揉了下眉心:“没什么,你多吃点,我有点困,先上楼补个午觉。” 梁挽点点头,一脸懵逼地看着男朋友突然离席。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陆少爷确实很郁闷,讲道理,其实他只是想先探探口风罢了,这种人生大事肯定要设计好精心准备的环节才会上场,无奈她直接来了个问号三连,这叫他下一步怎么操作? 凌晨三点,他无心睡眠,强行喊了兄弟出来一同受苦。 乔瑾苦哈哈地给他当狗,大半夜不睡觉在露台给太子爷点烟,不解道:“不是戒了吗?” 陆衍长指夹着烟,看着头里那星星点点的红焰,薄唇蹦出一个字:“烦。” 乔瑾秒懂:“嫂子生气了?” 陆衍凉凉扫他一眼。 乔瑾猜不透男人心,有苦说不出,自己也点了一根,他实在困得不行,只能借助尼古丁提提神。 两个人沉默着抽完了一支烟,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望向外头。 夜空星云交织,异常瑰丽。 乔瑾无心欣赏,哈欠一个接一个,就在他甚至快要游离天外时…… 陆少爷终于大发慈悲开了口:“你怎么跟温娇娇求婚的?” “哈?我跟那小孩儿求婚?开什么国际玩笑。”乔瑾差点没笑出声来,而后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惨痛的事实,悲凉道:“她是我爷爷忘年之交的掌上明珠,因为一场误会,我不得不……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陆衍:“毫无参考价值。” “我操?”乔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操!”他抬手,轻飘飘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用那种梦幻嗓音自问自答:“我是在做梦吗?我们临城最有价值的钻石单身汉居然想自掘坟墓?” “别停。”陆少爷冷眼看着他表演:“继续打。” 乔瑾:“……”到底是从小混在一块长大的,他踟蹰半晌,又狐疑道:“可是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看小仙女对你是死心塌地的,求婚这档子事应该很简单吧?” 陆衍不语。 乔瑾连续攻击:“她难道不想嫁给你?” 陆衍脑壳疼:“可能她没想过,她还太小了。” 他回忆自己的二十一岁,那会儿他在干嘛?天天和一堆公子哥们放逐自我,赛车也好,搏击也罢,越是刺激就越要尝试。 结婚? 傻逼吧。 乔瑾也没辙了:“那要不你再等等,你本来也没到而立之年,急个屁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拼命想回归王老五的身份,这边却有个条件更好的男人迫不及待想被绑定。 陆衍同他说不到一处,懒得再鸡同鸭讲,掐灭了烟就想回房。 乔瑾很遗憾没帮上忙,疯狂搜寻idea,“或者你先把戒指准备好,随时stand by,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果断出击。” 陆衍脚步停住,他思忖半刻:“可以,过几天你替我跑一趟伦敦拍卖会。” 乔瑾:“你要什么?” 陆衍垂着眸,轻笑:“听说荆念前阵子在那里拍了顶十八世纪的后冠送给他太太,我总不能委屈我们家小姑娘。”他想了想,摸出手机翻到邀请函,看过拍卖序列后,他指着其中一项道:“就要这颗玫瑰瞳,多贵都没关系。” 乔瑾扫了眼,头皮发麻。 14克拉的粉钻。 至少2000万美金。 牛皮。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问就是犯罪。 有钱人的世界,穷逼作者不懂。 今天我好猛,写了7000字。 宝贝们,明晚见! 谢谢吃可爱长大的地雷。 93、我的荣耀 陆衍一朝天子一朝臣, 前脚刚踏上纽约的土地,后脚就接到陆晋明的夺命连环call, 他听着电话那一头老头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耳朵都快炸了。 梁挽贴心地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拉杆, 瞧着他一脸恹恹又懒散的模样, 好奇道:“陆叔叔怎么了?” “还能怎么,我们陆董不高兴了呗。”陆衍啧了一声,偏了偏头,将听筒离而远一些,“可以了吧,老头儿, 我得回去治病了。” 陆晋明还在骂:“你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人徐博士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莫名其妙搞失踪,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入资他最新的科研项目?你居然敢不发一语跑回国?你真是……” 后面又是一连串疯狂叨叨, 分贝大到穿透话筒, 萦绕在整个电梯。 幸好这电梯里就两个人, 也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情。 陆衍靠着轿厢壁,垂眸敷衍两句,余光注意到一旁的梁挽。小姑娘双手抱胸, 杏眼危险地眯着, 小巧的下巴轻抬,一副即将兴师问罪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赶紧糊弄完陆晋明,干净利落收了线, 转而看向身边的女朋友。 梁挽今日一身卫衣牛仔裤,配了双走路相当舒坦的白色球鞋,她退一步,扭了下脖子,随即一个旋身,将腿轻轻松松架到了陆少爷耳边。 传说中非常嚣张的一字马腿咚。 还有气势汹汹的质问:“说,你是不是越狱了!” 陆衍:“……” 他余光掠过颊边那一截玉白的纤细脚踝,若是眼下处在私密空间里,倒也不失为一种闺房乐趣,然而…… 这是机场出口流量不少的人货梯,一共就停靠四层。 陆衍已经可以想象一会儿门开时吃瓜群众的三八模样了,他实在没兴趣被当成珍稀动物欣赏,见小姑娘面上明明白白写了四个字【从实招来】,他无奈地叹口气:“抱歉,我是骗了你。” 徐程嶙压根没有同意他回国,事实上他也没有征求那位的意见,最近研究院门禁松了,他潇潇洒洒留下纸条就撤了。 梁挽睁大眼,完全不能认同他的这番作为:“我拜托你,能成熟一点吗?” 被一个比自己小七年的小姑娘质问幼稚的滋味还挺奇妙,陆衍笑了笑:“可我真的不想让你一个人,我舍不得。” 男人生了双多情的眼,长睫鸦黑,瞳仁如墨,专注看着你一人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撩拨芳心。 更勿论配上那么犯规的台词。 梁挽不争气地别开眼,耳根微红地小声抱怨:“那你也不能……” “好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陆衍现在得心应手,放软了嗓子哄女朋友,长眸瞥过液晶面板上的数字,眼见着一楼快到,他迅速掐着她的腰挪开位置,随后拉过行李另一手拖着她朝外走。 梁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送上了候在机场外的劳斯莱斯。 车是陆晋明留在这边办公用的,司机还是上次那位华裔小哥,看到这对佳偶时心领神会地升上了挡板,帮两位留出私人空间。 一路上陆少爷做低伏小,万般保证今后一定安分守己待在心理研究院,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定配合治疗。 梁挽听出了蹊跷:“什么叫做特殊情况?” 陆衍头疼,女朋友太聪明了,某些情况下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他没辙,身子舒展开来,手一伸就将小姑娘搂到怀里:“你的首演,我总得捧捧场吧。” 否则按照徐程嶙那个油盐不进的尿性,很明显5月20日他是出不来的。 梁挽从他怀里抬起头:“你不要来。” 陆衍皱眉,抿着唇不说话。 梁挽认真盯着他,一字一顿:“如果你状况不稳定就跑出来看我,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她顿了顿,口气愈发严肃:“因为我一定会分心,在台上也时时刻刻想着你的病情,甚至我可能在旋转时失去重心,又或者摔倒……” “行了,别说了。”陆衍冷声打断,小姑娘在他肩窝处瑟缩了下,他知道语气重了,沉默半刻揉了揉她的发顶。 梁挽知道这会儿绝不能妥协,干脆也不吭声。 良久,终于陆少爷还是退了一步,轻轻掐着她的下巴:“那你演出完了来找我?”语罢,又补充道:“我找人现场直播总没问题吧?” 梁挽重重点头,旋即笑开,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贴了贴。 小姑娘软软糯糯,摆明了讨好。 陆衍纵使有天大的脾气也拿她没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总是要折在绕指柔里,他如今的觉悟已经相当高了。 车子驶过纽约著名地标时代广场,没两分钟就停在了丽思卡尔顿的门口。陆衍想着这个点已经午夜了,再去研究院也没任何意义,干脆还是和软玉温香在酒店里共度一晚比较舒心。 红黑制服的金发小哥过来迎接客人,手扶着车顶帮忙拉开门。 梁挽下车看到酒店招牌的一瞬间,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刷的白了。 糟糕。 套房八百年前就退了!!! 偏偏陆衍毫不知情,单手插着口袋摁了电梯按钮,他在国内的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好,这时候松懈下来眉宇间的倦色怎么都掩不住。大脑略有些混沌,他打了个哈欠,看向身旁的小姑娘:“宝贝儿,哥哥好像有点困,晚上不能陪你聊太久。” 梁挽胡乱点头,电梯门开的一瞬,猛地拖住了他的手。 陆衍差点没站稳,回首时眼里掠过困惑:“做什么?” “那个……”梁挽把他拖到一边,小声道:“我之前把房间退了,一个人没必要住那么贵的地方。”她特别小心翼翼地观察陆少爷的表情,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心虚,说白了是为他省钱,又不是背着他干偷鸡摸狗的事儿。 然而陆衍愣了片刻,没问原因,反倒直接质问:“那你现在住哪?” 梁挽干笑:“一个公寓,和abt特别近,非常方便,而且很豪华,一点都不比丽思卡尔顿差。”她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安慰男朋友,万万没料到陆少爷会不辞辛劳地掉头去现场督查核实。 她在酒店外不遗余力地劝解:“都那么晚了,别折腾了吧。” 陆衍重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继而盯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没事,酒店确实也住腻了。” 梁挽头皮发麻,总觉得大事不妙。 半小时后,当她心惊胆战走过满是建筑垃圾的楼道,扭扭捏捏用半生锈的钥匙打开房门后,身边男人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见。 入目可见,满室粗陋。 垫子上被烟头烫过的沙发,应该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地板坑坑洼洼不知道被什么砸过,唯一可取的是重新粉刷的白墙,还有卧室里那张新买的单人床。 陆衍收回视线,重复她方才所说的话:“很豪华?” 梁挽讪讪闭嘴。 陆衍再问:“一点都不比丽思卡尔顿差?” “……”梁挽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企图用撒娇耍痴来蒙混过关,手刚刚缠到男人的腰上却被他扯了开。 “你等会儿。”陆衍弯腰,拾起了茶几上某张皱巴巴的海报。 是咖啡厅的招聘启事,下边的联系号码被人用马克笔用力划了好几道。 他看了一会儿,那双眼渐渐覆上冰雪。 “我记得我给过你一张卡。”他不咸不淡地陈述。 梁挽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陆少爷不高兴了,她深吸了口气,支支吾吾地辩解:“可我……我暂时不需要动那张卡啊。” 陆衍再看她一眼,抬步往卧室走。墙角放了一个简易衣柜,拉链大敞着,里头稀稀拉拉几件衣服,大部分都是练功服。屋子里连个梳妆台都放不下,小小一张方桌一个塑料边框的镜子,边上整整齐齐摆着几支口红。 然后…… 没了,这就是梁挽闺房的全部。 陆少爷额头太阳穴直跳,不明白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为什么会过成这样。又或者,他潜意识里不敢相信,他竟然让自己女朋友委曲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在旁人看来,这里真算不得什么糟心的住所。明明有水有电有网络,比起那些以天为被以地为榻的流浪汉,简直等同于天堂。 只能说陆衍这厮往日里太养尊处优了,寻常人眼中的【还好】【凑合】【勉强】这些,在他心里,根本不存在的。 梁挽从后边拉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道:“你在变扭什么?我搬出酒店你不开心了?可我一个人住那也没意义啊。” 陆衍转过身,一时语塞。 他早就决定了此生护她无忧,无论是天上星或者水中月,只要她想,只要他有。他希望当初那个在街头孤零零哭泣的小姑娘再不用受半点委屈,他希望她从此能在他的羽翼下远离烦恼。 精神上如此,生活上亦是。 她根本就不明白。 “算了。”他疲惫地压了下眉心,犹豫良久,一脸不爽地走到转个身都能撞墙的浴室,大半夜的实在折腾不动,他解了两颗扣子:“我先冲澡。” 梁挽撇撇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头哗啦啦的水声,还是没搞懂大少爷为何突然心情不好。左思右想,她给狗头军师拨了语音电话。 匆匆几句说完前因后果,听筒那边一阵沉默。 梁挽催促:“说话啊,他快洗完了。” 左晓棠幽幽地叹息:“如果你是手艺惊人的天才厨娘,每天都为心爱的人准备豪华早餐,可有一天却被你发现对方偷偷在外边吃大饼油条,你心里什么感受?” 梁挽:“大饼油条味道不错的。” “去你大爷的。”左晓棠怒吼:“我打个比方!”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梁挽终于找到了症结的所在,耳尖地听到浴室门推开的声音,她赶紧跳下床,笑嘻嘻地抢过毛巾,踮起脚尖帮他擦头发。 陆衍垂眸,任由她动作,水珠从眉骨划过,沿着挺直秀雅的鼻梁朝下落,润得那形状优美的薄唇愈加惑人。 美色当前,梁挽丢开浴巾,壮着胆子去亲他的唇。 男人心不在焉地回应,在她煽风点火之际轻轻推开了她,眉眼淡漠,半点波澜未起。 “你还不困?”他说。 梁挽大受打击,小脸一片绯红,主要是气的。她恨恨摔上了浴室的门,将所有恼怒都一并关在了身后。 陆衍愣了愣,扶额叹气,他回了卧室,倚着窗台发呆。三分钟后,他摸出手机,做了和梁挽同样的事情,选择找人分析。 可惜直男们天生就没有玲珑心,乔瑾远不如左晓棠那么敏锐,狗嘴一张叭叭叭全是坏话。 “完了衍哥,很显然我们嫂子看不上你的钱,要和你划清界限。” “嫂子这么见外,估计没想好要跟你过下辈子吧?” “怎么办,你那玫瑰瞳还要不要拍了?” 陆衍不发一语挂断,将这傻逼拉进了黑名单。他关了灯,双手交叠在脑后,心烦意乱地盯着天花板。 半晌,被子悄悄掀开了一角,带着水汽的柔软身躯依偎过来。 床很窄,堪堪一米二,两人之间哪里还有空隙。 黑暗里,陆衍感到t恤下摆被人撩开,有细软的手指在腰腹间游离,有一下没一下戳着他的。他轻轻捏住那作乱的小手,压着嗓子:“什么意思,邀请我?” 梁挽微微撑起身子,趴到他胸口,可怜兮兮地开口:“就是想你理我一下。” 陆衍的那点子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他一手支在背后,一手圈住她的腰肢,略一施力,将人面对面抱到腿上。 睡裙凌乱,肌肤熨烫,这姿势太过旖.旎。 梁挽感到不妥,挣扎了下,察觉到男人的蠢蠢欲动后,不敢造次,僵硬着身躯一动不动。 幸好陆衍并没有做什么,他的自制力早在不断的刹车中升华,此刻居然也能暂时撇开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只目光如水地看着她。 月光透入,身上的姑娘似是什么湖水精怪化出来的,美到不真实。黑发如瀑,红唇灼灼,这样的惊心动魄,却偏偏衬了一双纯净若空山新雨的眼,眨一眨,仿佛漫天星辰都落在了里头。 他情不自禁亲吻她的眼尾,她睫毛轻颤,蝴蝶翅膀一般扑棱棱。 “挽挽。” 梁挽乖巧地嗯了声,她觉得气氛太好了,此时不诉衷情,更待何时?她想到左晓棠的那个比喻,勾着他的脖子,认真道:“陆衍,其实我很依赖你。” 他愣了愣,拉开些微距离。 两人无声的对视。 “每次软弱时,我想到的人总是你。”梁挽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别开眼光:“就因为太依赖你,所以有时候我会担心自己成为你的负担,我并不想像菟丝花一般没有自我,只知道汲取不知道独立。” 陆衍喉结滚了滚:“无妨,我甘之如饴。” 她倏然笑开:“拜托,别那么肉麻。” 陆衍翘着唇角,眉梢眼角都是鲜活快意,他伸手抚过小姑娘柔软的面颊,一字一顿:“我认真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不需要有心理压力,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梁挽没接话,直勾勾盯着他。 “你也不必计算这段感情里你付出多少……”他破天荒被她看得耳根子发烫,险些说不下去,抬手盖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其实你的出现,就能抵过我这辈子所有的荣耀。” 这是什么神仙告白啊! 这一刻,梁挽一败涂地,她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重过擂鼓,声声催泪。 她慌忙仰起头,止住快要泛滥的泪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捧着他的脸,想了半天,却不能想出更深情的词儿,只能哽咽道: “哥哥,下半辈子我一定会花光你的钱,请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挽挽也是很耿直了,哈哈哈哈。 但是,你醒醒,陆少爷的钱是花不完的啊!!! 谢谢暖暖的地雷。 94、黑天鹅 陆少爷心情很美丽, 女朋友承诺下半辈子会花光他的钱,四舍五入也就是同意结婚的意思了。他噙着笑, 又把乔瑾那条狗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并“友好”提醒了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 太子发话, 乔瑾岂敢不从, 第二天一早就飞去了伦敦。 飘飘然的情绪叫陆衍尤其好说话,即便面对徐程嶙那张往日里看不顺眼的脸时,他依然可以坦荡荡地道歉:“抱歉,徐博士,让您费心了,今后一定配合治疗。” 徐程嶙是真的很想把这位大少爷赶出心理研究院, 他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简直比汽车旅馆还不如。然而回国发展的计划迫在眼前, 想到陆晋明砸的那一大波钱, 徐博士忍气吞声招来助理: “你去准备下, 等会儿再给陆先生做一次脑部扫描。” 陆衍压根就没在意对方说什么,他坐在病床边,手里翻着那珠宝拍卖会的电子邀请函, 越看越觉得那玫瑰瞳顺眼, 到时候戴在小姑娘纤白修长的无名指上,该是如何惊艳的风景。 恩,还得找专门的切割大师帮忙打磨下。 他马不停蹄地给得力干将杨慧珊发消息,得到满意的回复后才堪堪放下手机。一抬眼, 是徐博士强忍怒火的表情,陆衍欲言又止:“您还没走呢?” “陆先生想让我走去哪里?”徐程嶙铁青着脸:“我是您的主治大夫。” 陆衍笑了笑,识趣地没有再开口。他本来打算傍晚等女朋友一起过来吃饭,然而下午被深度催眠后开始无法集中注意力,先是一切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后意识涣散,时间线变得模糊不清。 他感到很茫然,空间仿佛在眼前撕裂开。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亦或是沉睡,一片混沌的灰色里,他再度看到了年少时的哥哥。 这一次,陆叙并没有躺在血泊里。 少年穿着校服,一脸淡然地背着书包,在青石板路的另一侧尽头等他。 他没有动,心里很清楚这是一场梦,然而潜意识里终究还是未曾放下那刻骨铭心的血缘羁绊,他叹了口气,慢慢走至少年面前站定。 两人面对面,陆衍才发现自己竟还是如今的模样,并未变回十二岁的小小儿郎。他俯视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少年,艰难地开口:“哥。” 陆叙抬头看他:“阿衍,你长那么高了。” 陆衍点点头,心中酸楚,不予多说。 少年黑眸沉沉,扫过他的面庞,倏然展颜一笑:“走吧,你那么久没回家了,一起吃饭。” 天边的雾不断翻滚,缓缓散开,四周景物一片迷蒙。陆衍浑浑噩噩跟在少年后边,回到了童年记忆里的那栋别墅,落地窗透出温暖的黄色光线,半晌,有个温婉的女人拉开了窗帘,笑意盈盈地冲自己招手。 是母亲。 陆衍脚步顿停,捏紧了拳。 少年先行进了屋,不解地回头:“阿衍?” 陆衍额上冷汗直冒,眉心有尖锐痛楚阵阵袭来,他不能动弹,看着母亲解了围裙倚在门边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那嗓音是如此的熟悉又温柔。 “阿衍,进来吧,菜都凉了。”她说。 久违的画面。 他眼眶发热,不由自主迈上了台阶,正要进门之际,突然听到了梁挽的声音,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话,忽远忽近。陆衍猛地回头:“挽挽!” 下一刻,浓雾散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扭曲,母亲含着泪,和年幼的哥哥站在一块,被漩涡吞噬入肚,化作片片尘埃。 他绝望地伸手去够,只触碰到空气。 万念俱灰之际,天边似有光亮,竟是日出了。那光线如此刺目,他愈发感到头痛难忍,现实与梦境交织在一块,叫他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无尽的晕眩感袭来,陆衍终于陷入无尽的黑暗里,冥冥之中,他好像又听到了梁挽的声音。 其实陆衍并未幻听,女朋友的的确确过来了。只是他清醒了不到两秒就昏睡过去,压根就没办法睁眼看一看她。 梁挽也很紧张,明明早上起来时还撩得她脸红心跳,十足一个倜傥公子哥,怎么晚上又变成了苍白孱弱的小可怜。她忧心忡忡地握着他的手,扭头看向徐博士:“他没事吧?” 徐程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定道:“没事,正常反应,陆先生最近都会这样,你做好心理准备。” 显然梁挽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站起来,急急追问:“我听见他一直在喊陆叙的名字,是不是……” 她抿了抿唇,忽然又不敢说下去。 “不会。”徐程嶙善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正色道:“除非陆先生又收到重大刺激,譬如凶案那晚场景再现。我们最近的催眠疗程很有效,他的性格阴暗面已经被压抑,如今只要考虑如何正确疏导就可以。” 梁挽似懂非懂地点头。 徐程嶙微笑:“而且按照你们的描述来看,他分裂出来的陆叙并不是真实记忆中的孪生哥哥,而是陆先生自我厌恶状态下产生的负面人格。” 兄长的枉死,母亲的迁怒。 悲伤、愧疚、懊恼、怨恨、嫉妒。 种种痛苦交缠,说是心魔也不为过。 梁挽垂着脑袋消化这句话,良久,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要多久,他才可以保持一个长期稳定的状态?” 徐程嶙扫了一眼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年轻男人,“等他这回醒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梁挽欣喜万分,连连感谢。 当时的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成为一个美丽的肥皂泡。甚至,她压根就没想过,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再不能见到陆衍清醒的模样。 临近首演,巴兰钦的脾气堪比活火山。 群舞演员遭罪,主跳更是时时刻刻都走在岩浆上的铁索桥,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梁挽已经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处整整一个小时,这六十分钟里啥都没干,光看着团长喷人了。按照道理他们群舞的人排练完自己的部分后就可以休息,接下来是领舞们的solo time,无奈巴兰钦并不肯这般安排,言明要让全部人都好好品鉴一下主跳们的实力。 这就是公开处刑了。 冷酷无情的团长大人不断舞跳到登峰造极,嘴皮子功底也是一等一。抨击团员的手段层出不穷,尤其擅长用大段大段的长词来形容对方。 比如:【你知道你刚才跳起来的样子像我祖母桌上的那只火鸡吗?】 再比如:【醒醒,我要一个陷入爱河的表情,不是你这种想看脱衣舞娘p dance的饥渴模样!】 毒,太瘠薄毒了! 梁挽作为旁观者都听得头皮发麻,更勿论几个当事人了。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清楚看到那几位年轻人们眼眶中包含的热泪,那可不是什么感动留下的泪水。 恶魔噙着笑,依旧无差别攻击:“怎么样?你们认为我说得不对,现在就用舞姿征服我。” 全场一片死寂。 巴兰钦眯着眼,扫过那些小心翼翼的面孔,冷笑道:“还有三天。”他背着手,信步闲庭一般,在排练室内来回踱步,走至中心时停住,忽而厉声:“三天后,你们就将在大都会歌剧院,全世界古典艺术家憧憬的舞台上为我们abt拉开帷幕,好好想一想你们该用什么去迎接这历史性的一刻!” 他抬手,一脸阴鸷地点了点右侧额际:“明白吗?” 梁挽看懂了,是让他们带着脑子跳舞。众人都不敢接话,垂眼作鹌鹑状。 巴兰钦拉高嗓音:“女士们先生们,明白吗?” 顷刻间,全体起立,无人敢不应,恨不能将手放在胸前宣誓以表赤诚。 梁挽同其他团员一样,梗着脖子昂着头目送撒旦离开,站军姿一般地保持,直到那个瘦高的身影拐过长廊消失不见,才如释重负地靠到墙上。 舞房里很快充斥着各种抱怨,长吁短叹夹杂着委屈的啜泣,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幸好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接近十六个小时的排练,众人早就疲累不堪,没几分钟就散场回去。 梁挽是最迟一个走的,回纽约后的这几日枯燥到想尖叫,陆衍仿佛中了什么恶毒巫女的诅咒,一直陷在沉睡里。她每日午休一小时争分夺秒去看他,企图将他唤醒,却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徐程嶙说他偶尔会醒,只是她来得不巧,没有撞上罢了。 梁挽感觉自己都快疯魔了,她不想回公寓对着月亮垂泪,最近干脆卷了几件换洗衣服睡在了这里。 四层同时配了淋浴房,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她冲完澡,去了同层尽头处很小的一间仓库。 仓库堆了些轮七八糟的杂物,钥匙还是j妹在abt搞清洁的亲戚给的。她将躺椅展开,薄毯一裹,看了会儿历任abt首席的舞姿集锦,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万千画面掠过,到最后都是那个眉梢眼角带着张扬的好看男人。 她看到梦里的自己穿着黑色纱裙,头顶皇冠,在舞台上谢幕完,伴着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扑入陆衍的怀抱。 这梦太真实了,早上醒来依旧惆怅万分。梁挽咬着牙刷若有所思,大概心底仍然有个根深蒂固的执念,渴望让心爱的男人见证自己最荣耀的一刻,所以才会梦到这些。 梁挽往脸上狠狠泼了捧冷水,慢慢在镜子前挺直身躯。盯了镜中的少女一会儿,她又回到仓库,鬼使神差换上了黑色舞裙,这裙子是前年校庆时主演天鹅湖时穿的,当时她一人分饰双女主,博了个满堂彩。 今非昔比,眼下她在人才济济的纽约芭蕾舞团,也终归只是个三流选手。 梁挽叹口气,瞄了下手机屏幕,六点来钟,距离排练还有两个小时。她突然就起了个大胆的想法,准备录一段黑天鹅的独舞片段,届时让护士天天在病床边上放,兴许能让陆少爷提早苏醒呢? 新闻上的植物人痊愈,不都是这样的嘛,用爱来征服一切! 她快被自己的奇葩idea给笑死,施施然去了舞蹈房。 镜子四面环绕,音乐悠扬,一个人的时候,她彻底沉淀下来,再没有任何包袱。从定点到跳跃,从旋转到舒展,她将自己完全变成了那个诡计多端的魔王女儿奥吉莉娅。 她咄咄逼人,她明魅嚣张,她歇斯底里,她黯然神伤。 她挂着阴狠的微笑等待王子对她许下誓言,却在他抱着真正的公主殉情天鹅湖时,留下了一滴泪。 恶毒女配灰飞烟灭,音乐戛然而止。 梁挽趴伏在地上费力地喘息,浑身湿透,汗水顺着额头的碎发落入眼睛。她休息片刻,坐起来抬手胡乱抹了抹,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下一秒,她仓惶地站直身,尴尬地看着前门的那个男人,结结巴巴打招呼:“早、早上好,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了!我保证!用我的狗头! 本周就快乐地正文完结!!! 海岛!水床!我都记着!!! 最近晚上我都在写容淮这个外表阴柔内心狠戾的变态,突然感觉对陆少爷的爱淡了许多,妈的又要变心了。 谢谢胖巍巍的地雷,啾咪。 95、演出前一晚 初夏晴日, 练习室的米色窗帘大敞,暖阳将这五十来平的地儿照了个通透。黑色纱裙的少女静静站立, 天鹅颈, 花瓣唇, 还有那乌木一般的长发。 就连阳光都格外偏爱这样的美人儿, 映得她肤白胜雪,就连额上的汗珠都格外迷人。 她就像是刚刚从湖里走上岸的天鹅,撞见了不速之客,来不及完完全全化为人形,只睁着一双琉璃眼怯生生地望着来人。 巴兰钦差点就被这画面迷惑到,倒不是什么怦然心动的惊艳, 他早就年过四十一心扑在古典舞剧上对情情爱爱绝缘了,可方才见到踏着舞步无边自信的少女,那种冲击感是他久违的震撼。 有那么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真看到了奥吉利娅, 可她静下来的模样又那么清新, 即便是纯白无瑕的白天鹅,也是能当得起的。 梁挽能感受到团长大人的目光一直在自个儿身上打转,她有些忐忑不安, 主要是往日里被虐得太厉害, 但凡见到他面无表情审视的模样,就条件反射将这表现归类为魔鬼即将喷人的征兆。 见对方不吭声,她战战兢兢地又道:“抱歉,先生, 我看排练时间还早,先过来热热身。” 巴兰钦抱着双臂,也不走近,淡淡道:“你很喜欢这个角色?” 废话,谁特么不想跳主角?梁挽在心里一阵腹诽,然而话到嘴边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我在学校的时候跳过最多的剧目就是天鹅湖,黑白天鹅的部分都很熟,所以对这个比较有感情。” 巴兰钦嗯了声,走至舞房角落的长桌边上,垂首翻着首演的相关资料,没有再看她。 梁挽等了片刻,觉得尴尬,待着也不是个办法,眼看都快八点了,她还穿了这么件司马昭之心的主演舞裙,不被其他团员diss才怪。想了想,她悄悄拿上放在一旁的运动水壶,正要溜走之际,又被巴兰钦喊住。 “这个带走。”他指指窗台。 她啊了一声,发现差点忘了之前用来录视频的手机,急匆匆抓过就走,没料到临出门时,又听他说了一句: “刚才那段还不错。” 梁挽惊了,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位外号为撒旦的团长口中听到类似于称赞的话,相处几个月来,每逢排练这位总是诸多挑剔,即便是天赋值点满的首席女舞者莫莉小姐,也就只是没被骂过的程度。 而她今天!居然!被夸奖了! 还不错三个字犹如圣光笼罩,梁挽感到周身都萦绕着扬眉吐气的快活滋味,堪比祖坟冒青烟,金榜题名时。她简直控制不住嘴角乱他妈上扬的欲望,逼着自己不要得意忘形,而后客套了一句谢谢先生就撤退了。 然而在浴室冲澡的时候终究还是破功了,她连唱了三遍《好日子》,兴许是高音部分太凄厉,直到早上例行打扫的保洁员过来敲门,才被迫闭上了嘴。 她的意气风发并没有改变这一日的运势。 依旧是腥风血雨般的一天。 主演黑天鹅的新人nancy频频出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被骂懵了,连忘记动作这种低级错误都出现,惹得巴兰钦满脸阴鸷,眸中如冰霜覆雪,他下颔线条绷得死紧,本就瘦削的脸愈加森然。 全场都快窒息了。 说实话梁挽并不同情这位新人,对方已经足够幸运,入团的第一年就能独挑大梁。照道理这种机会和天上掉馅饼并没有什么区别。将心比心,若她和nancy换一下成为领舞,早就一天千八百遍地加练,那些舞段就应该如骨血一般刻在记忆里,怎么会卡顿。 今日排练的是第四幕的大高.潮部分,所有舞者都需要在台上配合主角们烘托气氛,黑天鹅一错,全部人都要停下来,随后按照巴兰钦之前订下的规矩回到序曲那里重跳。 “对不起,请再来一次。”妹子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 简直了! 梁挽大汗淋漓地握着扶把,靠着墙小口补充水分,累到只剩下喘气的份儿。她昨晚睡得少,早上又加练了一个多小时,如今体力透支得七七八八,几乎要站不住了。 显然其余成员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都眼巴巴地瞧着团长大人。 巴兰钦仰头,深吸了口气,隐忍的不耐让眼角纹路愈加深刻,手机的提示音暂时让他分心扫了一眼屏幕,他回到长桌边上,指关节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一声声,似死神的鼓点。 就在众人以为他又要大发雷霆时,天降救世主,拯救苍生于水火之间。 萨德先生来了。 “乔治,明晚就正式演出,今天下午不如放假吧?孩子们都累了。”他笑着建议,顺道拍了拍巴兰钦的肩,“还有件事,muses杂志想给我们abt今年春夏季首演做一辑后台特刊。” 梁挽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抠了抠耳朵。 是《muses》!过去戈婉茹开大提琴巡回演奏会时做梦都渴望能占一页小小篇幅的殿堂级杂志。她买过无数期,现在池家属于她的卧室里还藏了厚厚一摞。 要说没幻想过,那是骗人的。 她甚至可笑地将十年前abt当家花旦退役时的那期封面用胶水粘上了自己的照片…… 往事略羞耻,不提也罢。 就连巴兰钦也有几分诧异,他挥挥手,做了个原地解散的手势,转而和萨德商量其他事情。梁挽跟在大部队后边朝外走,无心回头,意外发现两位大佬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那是饱含着探究和矛盾的视线,她的情绪瞬间燃烧至沸点,那些一直悄悄被掩盖的渴望迅速破土而出,在心底疯狂滋生。梁挽原先还不敢想,可mancy的糟糕表现,以及巴兰钦早上对她的认可,这两点足以让她产生希冀。 她故意磨磨蹭蹭在走廊外徘徊了一阵,果然,萨德先生出来喊住了她:“liang,晚上七点,在这里集合。” 按照正常流程,正式彩排在明天下午,今晚有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她开心地点头,一路小跑着回了暂住仓库。门一关上,满腔喜悦再难压抑,也亏得年轻人身体素质好,摧残了这么一上午竟然还能蹦起来。梁挽高举双臂,脑子里的bgm就是皇后乐队最著名的单曲,we are the champions. 梦想触手可及,她冲完澡,给心理研究院那边拨了个电话,徐程嶙坦言下午还要做深度扫描,估计陆衍醒不了,叫她别白跑一趟了。梁挽也没多纠结,毕竟晚上还有重头戏,下午不休息的话怕是不能竭尽全力。 她冲完澡,裹着薄毯沉沉睡去,闹钟定时响起,醒来天色已黑。 七点,梁挽在舞蹈房见到了主演六人组。 这个舞剧的女主就只有两位,白天鹅莫莉的地位无可撼动,突然多了一个女孩子,众人心领神会。nancy的表情很难看:“你来做什么?” 她问得不太客气,梁挽倒是没在意,只笑笑说是团长的意思。 人嘛,一旦有了劲敌,总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梁挽表示理解,她在nancy直勾勾的视线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转个身就去扶把处压腿了。 半晌,abt的几位指导全到了,阵仗不亚于年初的甄选。 巴兰钦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薄唇一掀,就是狠话:“nancy小姐,相信你能感受到,自己与团队的磨合并不太顺利,我们倾向于寻找更好的组合方式,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请好好表现。” “你的竞争对手是梁挽,规则很简单,就跳上午你出错的片段,其余舞者也要当做正式演出一同来,就这样,现在开始吧。” 没有开篇,没有引言,直接就battle。 是个狠人。 梁挽匆忙脱掉外套,弯腰绑舞鞋缎带时,nancy已经stand by了。都这个节骨眼了,谁先上谁后上也没多大区别,她耸耸肩,退到一边。 兴许是绝境之下逼出了潜力,妹子今晚没再出错,当初能选上主跳的舞者,实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至少卡列琳娜和萨德都率先鼓了掌。 只有巴兰钦板着张死人脸,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现在压力来到了梁挽这边。 有些人天生就是大赛型选手,至少对她来说,紧张之类的负面影响,是不存在的。无论挥鞭转亦或大跳,她都做到了极致。 甚至,她都能看到搭档男舞伴眼里的惊艳。 懊恼的是,突然换了角色,与那几位同伴的配合度太差,走位不熟导致中途卡顿过长,美感大打折扣。 果然,一曲舞罢,几个大佬彼此交换了个遗憾的眼神。 梁挽垂眸,心凉了大半。 巴兰钦指了下门外:“你们都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 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nancy欲言又止,最终没勇气挑战撒旦,悻悻走了。 梁挽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萨德叹了口气:“抱歉,我们没有时间了,是我太想当然了。” 这话就是变相的拒绝,正式演出迫在眉睫,不可能再有太多次机会一起排练,主跳间的默契度没两三个月怎么培养?abt的声誉不容出错,他们无法冒险。 可是小姑娘孤单单站在中间,灵动的眼失去了神采,小脸上的落寞惹人心疼,叫人想安慰都无从下口。 被剥夺希望的滋味,可想而知。 巴兰钦主动捡了她的外套递过去:“很抱歉。” 梁挽伸手接过,摇了摇头,她调整了几遍呼吸,努力和几位礼貌道别。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失魂落魄。 她有满腹的委屈和恼怒,长夜漫漫,也不知能和谁诉说。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别样失意,梁挽慢吞吞走在回公寓的街上,半晌又觉得窝火,愤愤踢了脚路边的石子儿。 小石头蹦出去的那刻,包里突然铃声大作。她吓了一跳,摸出来一瞅居然是乔瑾的号码。 “小仙女!”对方的语气异常欢快:“在哪呢,一起吃个夜宵?” 梁挽服了对方的脑回路,口气颇为无奈:“我在美国啊,大哥,你没疯吧?” “我嫂子就是幽默。”乔公子哈哈哈哈笑了一阵,又道:“我知道你在纽约,我刚下的飞机,你定位给我,我去找你。” 梁挽只觉莫名其妙,不过乔瑾这个人天生一张秀气的娃娃脸,平时为人仗义,倒也不算讨厌。然而陆衍不在场的情况,她认为这种见面并没什么必要,刚想拒绝,又听对方说: “太子妃娘娘,我等特奉太子之命前来参见,您不会让我被灭九族吧?” 梁挽没憋住笑,听出他话里还有别人在场的意思,就不再矫情:“行吧,我发地址给你。” 半小时后,莱斯莱斯幻影风驰电掣杀到,这车异常庞大,排气管的轰鸣比起跑车有过之而无不及。年轻的公子哥儿从窗口探出头:“嫂子,我这辆车比保时捷918帅吧?” 梁挽想到陆少爷那一整个地下室的豪车陈列,心想,还真是臭味相投。副驾驶坐着文质彬彬的骆勾沉,她知道是陆衍的兄弟之一,之前也曾见过几面,便落落大方打了招呼。 三人去了曼哈顿南端下城的唐人街,乔瑾挑了家24小时营业的重庆火锅店,颇为善解人意地选择了鸳鸯锅。这两位都是万花丛中过的好手,不但长相一等一,贴心起来能让所有姑娘小鹿乱撞。 梁挽看惯了陆衍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早就免疫了,不过她今日确实有点累,干脆由着乔瑾嫂子长嫂子短地帮忙烫菜夹肉。考虑到明天要演出,她吃得不多,一顿饭大多是听他们聊天打屁。 其实骆勾沉话也不多,席间大多都是乔公子再说单口相声。他拉开啤酒罐,豪饮一口后,和面前的姑娘碰了下杯:“嫂子,你辛苦了。” 梁挽:“?” 乔瑾眨眨眼:“我们衍哥都废人那么久了,你还守着他呢?不考虑改嫁吗?” 骆勾沉凉飕飕地瞟他一眼:“我录音了。” “叛徒,走狗!”乔瑾痛心疾首地锤隔壁一拳,收起开玩笑的神色,从随身的旅行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明天演出八点对吗?”他慢条斯理撕开封口,拿出一叠票券,零零散散三十来张。 梁挽差点没夹稳肉丸,她筷子都在抖,好不容易稳住后,赶紧从他手里抽了一张。定睛一瞧,湖水蓝的背景,上边是天鹅湖的宣传照。 确确实实是abt首演的场次不错,而且…… 全他妈是贵宾席。 800美金一张,这些加起来差不多得二十来万。 梁挽目瞪口呆:“哪来的票?” 就她所知,这些票三个月前早就售罄,尤其是座位靠前的一等座、vip座很多都没见着影儿,她极度怀疑是送给了政界、商界的大亨。总之,拉关系这种事情,全宇宙都一样。 乔瑾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我……” “别听他屁话。”骆勾沉打断,嫌弃地踹了一脚乔瑾的凳子,“衍哥提早安排的,让我们来捧捧场。”语罢,他把那些票小心翼翼收好,又笑道:“先给嫂子打个预防针,应该还有不少惊喜。” 梁挽懵了。 一晚上全是刺激,心情跟过山车没什么两样,忽上忽下。 等她回到公寓,看到楼道里那位齐刘海的姑娘时,几乎开心到要泪崩。 “surprise!”左晓棠一阵风似的卷过来,抱住了梁挽的腰,她饱含着热泪,语调颤抖:“我到底进了什么神仙公司啊?老板主动放我假,私人飞机送我来纽约看舞剧,话费餐补样样不缺,呜呜呜,我愿意为老板去死。” 梁挽:“……”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主角光环不能太离谱,就没让挽挽直接顺风顺水当主跳。 但她很快有第二春。 虽然不能当主跳,但有我们陆少爷给惊喜啊! 我真的很羡慕左晓棠了! 老板!我也想有这样的老板! ps:谢谢吃可爱长大的手榴弹=3= 96、吻 梁挽不知道还有谁要来看演出, 左铁公鸡的嘴巴从没有一刻像今天这么严过,怎么问怎么回避, 逼急了就翻个白眼, 往床上一躺装死。 “你懂什么叫做惊——喜?”她夸张地张大口, 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请不要随意破坏我们陆总安排的氛围。” 梁挽好奇心快漫出来了,放下身段撒娇:“那你透露几个名字好不好嘛……” “不。”左晓棠态度坚决地拒绝,撕掉脸上都快干了的面膜,她望着一脸求知欲旺盛的好友,使出杀手锏:“如果你想明晚顶着黑眼圈和暗淡无光的皮肤登台,我可以陪你耗个通宵。” 这招确实有效, 即便再挠心挠肺,梁挽也只能悻悻闭上嘴。 因为睡得早,第二天七点不到, 她就醒了。演出日比想象中行程更紧凑, 上午十点就要集合, 先在abt本部彩排一遍,而后去现场正式走场,音乐、灯光、舞台定点位置都不能出错, 额外还得空出三小时来化妆造型。 梁挽洗漱完毕, 叼了片吐司,取过便携旅行包,她又朝卧室里看了一眼。床上的姑娘大字摊开,鼾声如雷, 她琢磨着左晓棠时差肯定没倒过来,估计要睡到下午才能醒,便没打算叫醒对方,转而轻手轻脚合上了门。 五月二十日,520(我爱你)。 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含义。怎么能不见见最特殊的人? 梁挽打了车直奔心理研究院,在最后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拿出气垫粉扑坐在后排补妆,圆镜里映出一张完美无瑕的桃花面,她端详了半刻,又细细涂了层豆沙色的唇膏。 司机是个白人小哥,对着后视镜吹了声口哨:“你瞧上去很美。” 梁挽笑了笑,淡淡回了句谢谢。 车子到达目的地,白人小哥继续三八:“是要和男朋友约会对吧?” 梁挽取出整钞递过去,开门下车时,纠正道:“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说完,她忽而有些耳根发烫,急急走开。 其实小变态给过许多暗示,就差没正儿八经求次婚了,当时她忙着应付戈婉茹和团里的竞争名额,很多话都没仔细去琢磨味道,这阵子她静下心来,才发现当初两人的对话有多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梁挽感到汗颜,如今想主动抛出橄榄枝,那人却一直昏昏睡睡,意识不清。她叹口气,在一楼门禁处按了呼叫铃。 值班的护士早就认识她,熟门熟路带她去陆衍的病房。走廊上,梁挽撞见了徐程嶙,他步子飞快,边走边翻着资料,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她看不懂的符号。 “徐博士。”她抬手打招呼。 徐程嶙第一时刻并未听见,走出去几步脚步骤停,回过头一瞧,诧异道:“梁小姐,今天怎么那么早?”他有些意外,往日这姑娘都是等日落以后才会出现,今天可是稀奇。 梁挽正欲回答,又见他轻拍了下脑门,似是自问自答:“我想起来了,你晚上肯定没时间,要演出对吧?” 这回轮到她惊讶了:“您如何……” “陆先生半夜时候醒了,随便聊了几句。”徐程嶙解惑,瞥见小姑娘一脸紧张欣喜的神情,他赶紧推开病房门:“等会儿,我们进去说。” 房里窗帘拉着,一片昏暗,仪器规律地发出机械声响,液晶屏上有奇怪的图层和曲线,红绿色泽来回交替。 梁挽的视线在接触到床榻上的男人后,那点儿希望的光彻底成了无尽的落寞。 他还陷在睡梦里,手腕、颈部、额际都有银色的金属圆片贴着,皮肤依旧苍白,幸好嘴唇不若先前黯淡,泛着浅浅红色。再往上瞧眉眼秀雅,睫毛鸦黑,呼吸绵长规律…… 呃,活脱脱一个睡美人的男版。 梁挽甚至怀疑,是不是她下去深情地吻一发,对方就能清醒,毕竟童话故事里都是happy ending,老天爷没道理折磨他们这对痴男怨女。 “梁小姐,没事吧?”徐程嶙见小姑娘一直没说话,忍不住出声。 梁挽犹豫半晌,点点头,小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不太好】。 真的太久了,两个礼拜没听过他的嗓音没感受过他的温度,就连短消息都没一条。她感到荒谬,也不是什么绝症无奈天人永隔,为何偏偏就成了牛郎织女? “你先别急。”徐程嶙叹一口气,拍她的肩膀,强行让她将注意力从男人身上离开。 梁挽怔怔地转过头,咬着唇不吭声。 徐程嶙虽然看不惯陆衍这种心比天高的公子哥儿,但对痴情的小姑娘还是相当抱有同情心的,他组织了下语言,放软了语调:“梁小姐,你不必过分担心,目前情况确实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台机器是德国实验室和我们这边共同研发的,能监测病人大脑皮质,同时分析神经元以及……算了,我这么说吧。”他撇去那些冗长的专业术语,指着屏幕道:“你看这片红色,是不是比绿色的要多?” 梁挽不明所以,观察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是,似乎绿色越来越少了。” 徐程嶙:“这就对了,红色代表他的思维非常活跃,可能是在做梦,可能是即将苏醒,无论哪一种,都证明第二疗程起了效果,目前观察结果来看,他对身份认知障碍有了明显的自我矫正。” 世上本来就没有能完全抹掉记忆的办法,心理暗示也好,脑电波干涉也罢,归根结底,最后还是要靠病人在潜意识里完成自我救赎。 顿了顿,他认真补充:“如果这次疗程结束,他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did副作用,那么后续只要定期复查就可以。” 梁挽先前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勾起了唇角:“真的?您的意思是他快痊愈了对吗?” 小姑娘笑靥如海棠花开,眼里的神采堪比琉璃珍宝,那种喜悦成功感染了徐程嶙,他默默把did是永远治不好只能稳定的结论咽了下去,头一回撒了谎:“是。” 说完,他颇为善解人意地先行离开,留给这对小情人一个私密空间。 初夏晨光里,梁挽坐在床边,小半身子趴在他身侧,怕动到仪器,她小心翼翼捏着男人的小手指,温柔又软腻地说着最近发生的琐事。 临走前,她贴了贴陆衍的唇,原本准备留个祝福之吻,忽然间心意一改,恶狠狠在男人的下唇咬了一口,抵着他的鼻尖低声威胁:“本小姐登台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捧场,快点醒过来,我等着同你秋后算账!” 语罢,她还嫌不够地掐了他一把,看到那张俊脸上出现红印子,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 傍晚六点,夜晚悄然而至。 abt万众瞩目的春夏季首演即将拉开序幕。梁挽在去后台的路上耽搁了会儿,她驻足于一楼的观众席中间,眼眸微抬,环顾四周。这座1883年遍建成的剧院在60年代被翻新过之后,还有着浓重的历史感,当时为贵族设计的奢华风格被保留,如今兼具了现代与古典两种风格。 十层的观赏台,同时能容纳4000余人的坐席。 她走至三十米的主舞台前,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过去岁月里激情澎湃的掌声与欢呼。无数经典的剧目曾在这里上演,无数艺术界新星自这里书写下属于自己的辉煌引言。 梁挽都有些魔怔了,她虔诚地伸手,碰了碰边缘处的暗红色幕布,直到领队火急火燎地出来喊人:“梁,你磨蹭什么呢!” 她恍然回神,连连抱歉地一路小跑,跟着进了后台。 这里除了三个大排练厅外,还有能制作服装、布景、道具的车间,为保万无一失,他们所有的演出服全都挂在里头,方面临时现场修改。艺术面前没有性别,男女没分额外的更衣室,只用金黄的厚布隔出十来个小间。 八十来号人跟流水线一般进进出出,造型总监站在高脚凳上,不遗余力地指挥现场,还有《muse》杂志的摄影师,频频抓取画面,闪光灯蹭蹭,晃得人眼睛疼。 简直一片兵荒马乱。 梁挽就是像个毫无主观意识的木偶一般,被团里的助理扒了个精光,换好衣服出来又被押送到化妆台前。等到终于能坐着化妆,她从镜子里注意到女主跳们已经在特意圈出来的空间里摆拍了。 身姿优雅的姑娘们,穿着飘逸的纱裙,黑天鹅冷艳魅惑,白天鹅清纯如仙,一坐一站,彼此看着对方。 这场景,惹得muse的摄影师频频夸赞:“美极了,宝贝儿,我保证你们会是最美的一期封面模特。” 梁挽听着,酸得浑身上下都在吐泡泡。 妈的,可真鸡儿羡慕啊。 毕竟是个小姑娘,心里酸溜溜,就没来得及做好表情管理,替她化妆的造型师是个金发灰眸的帅气小姐姐,了然地俯下身来,悄悄同她咬耳朵:“其实我认为你比她们更好看。” 安慰人的话怎么能信,不过梁挽仍然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小姐姐压着她的肩,用化妆刷挑起了她的下颔:“我可没骗你,自己瞧!” 圆镜边上一圈明晃晃的灯泡,映得镜中少女万分惊艳,妆容很淡,使得那盈盈秋水般的眼愈加清澈,额头光洁,露出正中的美人尖,平添了几分娇俏。即便头发完全梳到脑后,少女得天独厚的小脸依然尽显优势。 这是一张骨相和皮相兼具的脸,而且,不存在所谓的国际审美差异。 梁挽抬头的那刻,那本来随意往她这边瞄一眼的摄影师都愣了下,她与对方对视了半秒钟,率先移开了目光。起身整理裙摆时,有闪光灯亮起,伴随着轻微迅速的连续按快门声。 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在拍自己,本来这期就是后台特刊,不限于主角对吧?梁挽这么一想,干脆心安理得对上了nancy隐含着不善的视线。 正在两位姑娘用眼神兵戎相接之际,巴兰钦来了。 “所有人,去舞台最后踩一遍点。” 团长大人说的话等同于命令,那些来不及化妆的舞者们,也只好顶着半边妆容,火急火燎去了前边。 时间争分夺秒,等到七点,他们结束时,陆续开始有观众入座。梁挽在后台候场,忙里偷闲给左晓棠发消息:【来了没?看到几个熟人了?】 左铁公鸡惜字如金:【惊喜。】 三十分钟后,梁挽终于得知了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红布拉开,漫天遍地的灯光穿梭于舞台间,几千人的掌声汇集到一处,配合着主持昂扬的开场致辞,叫人肾上腺素飙升。 她趴在地板上摆着姿势,从不怯场的人居然头一会儿手心冒汗心跳加速。梁挽眼角余光扫一扫台下,第一排的位置太近了,近得能够清晰分辨出贵宾席客人们的面容。 左边是乔瑾、骆勾臣、左晓棠。 右边是她的恩师杨秀茹,学妹白娴。 中间夹着陆晋明、杨慧珊……呃,范尼范特助为什么也来了? 梁挽不敢再多看,怕分心忘了动作,只是每当轮到她旋转时,那欢呼声就跟开了挂似的,夹杂着中文的彩虹屁。 【嫂子美呆了!】 【挽挽加油!】 【老板娘牛逼!】 真是又好笑又感动又尴尬。 第二幕结束时,梁挽大着胆子又看了眼第二排,果然还有很多熟面孔,全特么是陆氏控股的员工,当初她给陆衍充当秘书时几乎都认识。 她真是服了,陆少爷这是给全集团放了假是吧? 虽然心里小声抱怨某人的自作主张,可女人嘛,自古以来多少都有些口是心非的小毛病,梁挽几乎快绷不住假正经的脸,她好想开心地尖叫,亦或是兴奋地原地打滚。 左晓棠全程在下面摇头晃脑,趁着欢呼声发疯:“挽挽!老娘要代表陆总说一千遍我爱你啊!” 梁挽憋着笑,这帮逼崽子太能干扰人了,她可不想搞砸自己abt的处女秀。 渐渐的,音乐变舒缓,明媚的灯效同时消失。这是第四幕的尾章,黑天鹅撕掉了伪装,魔法破裂,她被迫死亡,长眠于湖底,王子找到了真正的公主,其他天鹅的魔法一同被破除。 这一幕就没群舞什么事儿,主要是黑天舞的solo,至于梁挽,她只需要在ending时摆出一副祝福男女主人公的姿势定格就可以了。 追光打在nancy身上,不知是否光线原因,她的脸瞧上去惨白得可怖。表情失去了张力,肢体也同样迟钝,她僵硬地像个提线木偶,很多跳跃都没压上音乐,这已经是非常低级的错误了。 梁挽的位置刚好在舞台角落,旁边就是靠着幕布督场的巴兰钦。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团长的脸跟地狱中的魔鬼没什么两样,若是情况允许,她毫不怀疑巴兰钦会上去一脚踹飞那个不知道珍惜机会的蠢东西。 经典的32圈挥鞭转只做了二十八转,梁挽默默数着,气得脑壳疼。 无数个日夜的排练,为的就是这一刻。是nancy,让原本可以完美无瑕的演出有了巨大的污点,明天报刊杂志会怎么登?网络又会怎么写? 其他团员的眼神同样绝望。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原本要沉入湖底的戏码被这位忘得一干二净,观众也懵了,看着黑天鹅在台上站着不知所措。 简直是一场灾难。 电光石火间,梁挽下了决定,她半爬半跪地挪移过去,而后挣扎着站起,跟着悲伤的背景舒展跳跃,深深望了一眼莫莉的位置,而后一把拖住nancy。 【倒下去。】她用口型示意。 nancy大彻大悟,连忙补救,两人临场发挥,用艺术的形式演绎了一番打斗,而后双双沉于湖底。 剧情柳暗花明,公主的仆人忠心救主,同邪恶力量黑天鹅同归于尽, 梁挽被迫给自己加了好长一段戏,不过节骨眼上不可能有人会怪她,她仰面躺在湖水布景中,闭着眼平复剧烈的心跳。 下一刻,灯光再度亮起,全剧终。 观众全体起立,那梦境里的bravo和安可变成现实,几乎要掀翻了屋顶,声浪充斥着耳膜,直到谢幕时,还未停下。 又过了一阵,红色幕布重新拉开,所有团员出来谢幕,最中间的c位空了出来,主演们都相当默契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梁挽莫名其妙地被巴兰钦带着站到那里,享受着全场的注目礼。 “挽挽,你太他妈优秀了!”好友在下面撕心裂肺。 巴兰钦和萨德交换了个眼神,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女士们先生们,我在这里很荣幸地为你们介绍abt秋季的女主……” 梁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梁——挽——”巴兰钦揽着她超前一步,同时高声宣布:“她将在九月的演出剧目《卡门》里,饰演勇敢美丽热情如火的吉普赛女郎,来,让我们为这位迷人的小姐鼓鼓劲!” 全场都疯了。 大概是被vip席的那帮疯子给带的,尖叫声振聋发聩,香槟玫瑰花瓣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狂风暴雨一般往台上砸,她沐浴在无上的荣耀里,眼泪终于止不住,大滴大滴落下。 后边的事儿,她也记不太得了。 晕晕乎乎被众人包围着去了后台,她一直在哭,从啜泣到嚎啕大哭。 团员们全离开了,善意地把空间留给她和亲朋好友。 梁挽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哽咽道:“我晚点去找你们,我现在太激动了。”她语无伦次地抹着眼泪:“谢谢大家,我不想让你们看我哭了,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左晓棠上去抱了抱她:“等下给你庆功。” 乔瑾眨眼的功夫就把酒楼订好了,回头笑嘻嘻地道:“嫂子今天完美发挥,只可惜我衍哥看不到,不过……”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完,被恨铁不成钢的骆勾沉拖走了。 周遭安静下来,梁挽呆呆坐了很久,忽而摸出手机,按了十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等待音漫长,一声接一声,继而是冰冷的系统音,提示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梁挽失望地叹了口气,收拾了下东西朝外走。 外边风平浪静,先前的喧闹早已烟消云散。没有了灯光和音乐的陪伴,这古老的建筑肃穆又庄严。 梁挽抓着手机走在黑暗里,观众席中央的过道相当漫长,可见度不好,她只能低头看着地面。 途径中央区域的某一排时,她听到了些许动静,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懒散地靠在扶手那里,乌漆墨黑的,也瞧不清人脸。梁挽吓了一跳,戒备地绕开,选择朝另一个方向走。 谁知那人却直接站起来,脚步声紧跟着她,愈来愈快。 梁挽头皮发麻,眼看着能推开大门出去,却被从后边抱住了腰,带到了安全通道里。她想要呼救,被人按着手腕,温柔又强势地推到墙上,强行掠夺了所有的呼吸。 男人用力抱着她,像是要融入骨血,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逐渐加深这个吻。 灼热的唇齿,迫不及待的辗转厮磨,带着久违的清冽气息。 梁挽猛地睁大眼,停下了所有的挣扎。 男人反复□□她的红唇,好不容易餍足了,才略略拉开些许距离,语调沙哑地道:“抱歉,是我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应该是明天可以正文完结?或者后天=。= 不用紧张,有些甜蜜放到番外写。 我知道这一对其实甜甜甜不算多,所以番外会写几章婚后的。 然后很多读者在问容淮,那个文就八月开。 新坑文案是我瞎几把写的,主要就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嘛。 容淮性格应该是我几个男主里面最阴狠的,女主的话… 反正不是软妹哈哈哈哈,但也没有洒洒那么欢脱,就还蛮可爱的。 感兴趣的筒子可以收藏一下。 谢谢ck sheep的三个地雷! 97、假正经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 陆衍搂着怀里娇弱无骨的美人儿,一遍遍地亲吻。 昏暗的安全通道, 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喘息, 再加指腹下绵软柔滑的触感, 这些交织在一起, 无一不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他单手撑在她耳边的墙上,艰难地拉开些许距离。 得停下来了。他想。 梁挽晕晕乎乎,陷在甜蜜里,好不容易能和朝思暮想的人单独相处,她矜持都顾不上了,惦着脚凑上去, 贴着男人的唇撒娇:“别停……” 这谁顶得住啊。 理智和欲.望天人交战,陆衍垂着眼,手已经不受控制地贴到了她的腰间, 正欲往上, 手机铃声响了。 他也顾不上接, 深吸了口气,迅速替她整理好衣衫,不敢在这暧昧之地逗留, 直接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拉着她朝外走。 外头大厅一片光明,梁挽混沌的大脑总算得以清醒,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主动,别开视线不敢看他。 小姑娘在身后一直磨磨蹭蹭, 不肯和他并肩行,陆衍回头,捏了下她几乎红到滴血的耳垂,凑过去轻笑:“其实我喜欢你刚刚那样。” 梁挽咬了下唇,玉白的脖颈都红了。 陆衍再低低叹一声:“可惜了。” 地点太糟糕,忍了那么多回,就算他再混账,总不能在这里胡天胡地。 梁挽不想去分辨那三个字的含义,事实上她的尺度也不允许自己再和陆少爷讨论这种床笫问题,干脆转移话题从他口袋里取出不断震动的手机递过去,催促道:“电话。” “害羞?”陆衍笑得邪气,蹭了下她的脸颊,一手同她十指相扣,一手摁了接听键。 乔瑾大刺刺的声音从听筒那里传出:“衍哥,和我嫂子还没诉完衷情呢?我们人都齐了,就等主角了。”他边说边不忘跟服务员报菜名,周遭人声鼎沸,相当热闹。 “地点就是唐人街头里的那家火锅店,我嫂子去过的,快点啊。” 陆衍应了声。 半小时后,两人到达,一进门就是美酒接驾,乔瑾这厮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香槟,踩在椅子上,酒瓶晃得飞起。 琥珀色的液体混着泡沫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 “wele our dancing queen!”他镇臂高呼。 众人顺势一阵起哄。 梁挽没躲,硬着头皮准备迎接这幸福的折磨,陆衍侧了侧身,将女友挡在了身后。那些酒液不偏不倚,浇在他眉眼处,滑过那高挺鼻梁,滴滴答答落到衬衣领口。 “我嫂子怎么躲起来了?”乔瑾晃着酒瓶子,唯恐天下不乱,还想补刀。 陆少爷皮笑肉不笑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语气阴恻恻的:“你未婚妻温娇娇为什么不在?需要我派人去接吗?” 乔瑾脸色一变,立马闭嘴。骆勾臣抚掌大笑,按着乔小公子的狗头幸灾乐祸。 梁挽没理会这几个公子哥的打闹,她在看到杨秀茹的那刻有些激动,眼圈微红地走到了对方身前。杨秀茹和白娴一同站起,三人抱在一块。 “老师,我做到了。”她努力压住哽咽。 杨秀茹语调同样颤抖:“你永远是我的骄傲。”母校百年都没出过这样惊才绝艳的舞者,这独一无二的姑娘,是她带出来的,也是她看着其经历蹉跎后凤凰涅槃重新站到顶峰。 白娴一直抿着嘴不敢说话,怕在这喜庆的日子哭。 三个人说了好一番体己话,旁人都识趣地没打扰。现场除了陆晋明和杨慧珊连夜回国处理公务之外,其余都到齐了,乔瑾财大气粗地把火锅店都包下来了,隔壁还有几桌陆氏控股的员工。 半晌,服务员把锅底上了,众人围在圆桌前,人手一罐啤酒。 陆衍喝不了,他因为身体问题,被徐程嶙严禁服药期间饮酒,也就配合着沾沾唇并未下肚。倒是梁挽,毋庸置疑成了焦点,一开始陆氏员工还顾着老板的脸色不敢多敬酒,后来见小姑娘自己嗨到不行,便纷纷涌过去祝贺未来老板娘。 左晓棠是知道梁挽德行的,酒量也就比小学生好那么一点吧,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走错房间差点和陆总春风一度。 偏偏这位还不知死活地挑战极限,来者不拒。 她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好友的袖子,用眼神示意适可而止。 “没事儿,今天高兴!”梁挽喝得粉面桃腮,站得歪歪扭扭,靠在坐着的陆衍肩上,一手拨着男人额前的碎发,跟纨绔调戏良家小姐似的,笑嘻嘻地道:“宝贝你说是不是?” 陆衍扫一眼脚边七八个空易拉罐:“差不多了吧。” 总裁大人发话,其余人也不敢造次,举着酒杯碰了碰,道一句你随意我干了。 梁挽不开心了:“嘘!” 陆衍凉凉地抬眸瞅她:“你喝多了……”他话没说完,被一根筷子挑起了下颔。 始作俑者眯着一双迷蒙的眼,表情凶狠地威胁:“女人喝酒,男人插什么嘴!” 陆衍:“……” 其余人也都是满脸懵逼。 半晌,惊天动地的一阵爆笑,乔瑾乐得眼泪都出来了,无视陆少爷难看的脸色,不怕死地煽风点火:“嫂子,今天必须重振妻纲,好让他知道,家里谁说了算。” 梁挽歪着头,秀秀气气地打了个酒嗝,小脸儿红扑扑的,直勾勾盯着陆衍:“我……” 全场屏息,翘首等待。 无奈并没有出现任何惊天地泣鬼神的台词,小姑娘一头栽倒在桌上,居然就这么昏睡过去了。 陆衍反射性地将手心垫到她额头下,叹了口气:“你们继续,我照顾她。” 酒精误人,谁能想到平时自带仙气的芭蕾舞小公主发起酒疯来居然那么奇葩。 餐馆格外接地气,还提供现场卡拉ok服务,乔瑾和骆勾臣素来会玩,把气氛带得热火朝天,左晓棠在台上扯着破锣嗓子,和白娴一块撕心裂肺地吼着死了都要爱。 陆衍找服务员要了把圈椅坐在墙边,把人打横抱到怀里,小姑娘软绵绵地倚着他,头埋在他颈窝,呼出的气体都带着酒意,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在她睫毛上亲了亲。 乔瑾凑过来,取出一张房卡,递过去:“东西锁在酒店的保险柜里。” 陆衍摇头:“现在不用。” 乔瑾把卡塞到他手里:“总之玫瑰瞳我给你拍回来了,现在交给你自个儿保管,一个多亿的玩意儿,我可不敢天天带在身上。”顿了顿,他又道:“你要准备什么样的惊喜才能配得上这颗粉钻?” 价值连城的珠宝,总不能随随便便在路边求婚吧。 陆衍皱了下眉,显然也在思忖这个问题。 乔瑾毛遂自荐:“衍哥,要不我来安排吧,保证嫂子满意!” 陆衍沉默两秒,想到梁挽二十岁生日时乔瑾设计的烟火情话,什么宝贝我永远爱你,土到人神共愤,当时差点搞得他下不了台。 “不必了。”陆少爷高贵冷艳地拒绝:“我自己会弄。” 乔瑾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悻悻地走了,转而去台上一展歌喉。 一行人在火锅店待到半夜十二点,临散场前,梁挽总算酒醒了大半,她去厕所吐了一回,这会儿灌了两瓶矿泉水好多了。 陆衍没喝酒,问乔瑾拿了车,趁他去地下室取车时,左晓棠拽着好友到街边说悄悄话:“挽挽,你脖子上有草莓印喔。” 梁挽忍不住飙脏话:“我操。”她欲盖弥彰地摸上脖颈,恼道:“干嘛不早说?” 左晓棠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挽着好友的手,表面瞧上去很正经,实则语气异常邪恶:“不过说真的,陆总似乎不太持久啊……” 梁挽差点被口水呛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什么意思?” 左晓棠挑了下眉:“你们就比我们晚到了三刻钟,除去路上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分钟,是不是有点……”她意味深长地拉长音:“中看不中用啊?” “……”梁挽忍耐地闭了下眼:“闭嘴,我俩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 这会儿轮到左晓棠无语问青天了:“这都多久了?你还饿着他?” “靠,我没有好吧。”梁挽脸都快烧起来了。 她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过去的火辣画面里,其实她从头到尾都只能攀附着他,陆衍手段高明,每次都能让她神魂颠倒,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事实上,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占有。 那么是什么让他狂踩刹车? 是良心发现? 还是爱的责任? 梁挽坐到车里时,还在想这个问题,时不时偷瞄一眼在驾驶位的陆少爷。 男人一手在窗边支着额头,单手掌着方向盘,秀气的下颔处有浅浅红印,是方才在安全通道缠绵时她留下的痕迹。注意到她的视线,陆衍侧过头:“你好点了没?”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嗓音沙哑,性感而不自知。 这个该死的男人,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魅力。梁挽莫名口干舌燥起来,她在耳边扇了扇风,不自在地道:“还好,就是有点热。” 陆衍抬手就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了几度。 车子驶过中央公园,又来到丽思卡尔顿,既然乔瑾异常大方地让出了总统套房,陆少爷也懒得折腾,总之梁挽那破公寓是万万不能睡的,他很干脆就把小姑娘带回了酒店。 顶楼尽览纽约夜景,独立浴缸正对着落地窗,边上点了香薰蜡烛,是好闻的佛手柑甜橙。卧室里,kingsize的床上有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衣柜拉开,里头额外提供了崭新的女士睡衣。 全是贴身面料的蕾丝吊带裙,低胸大露背,布料清凉得可怕。 陆衍经过,从后面揉了把她的头发,笑道:“皱着脸干嘛?你穿我的衣服就行。”说完,他随意从行李箱里拣了件黑色t恤,丢到她怀里,“这里有两个浴室,里头那个可以泡澡,你也累了,早点洗漱早点休息。” 听着挺贴心的。 然而这一晚到底是不一样了。 残留的酒精蠢蠢欲动,外加左晓棠的话撩拨了心弦,梁挽对陆衍这种老僧入定的状态十分不满。 男人正准备沐浴,背对着她脱掉了衬衣,肩膀线条清隽利落,背上有漂亮的蝴蝶骨,再往下,精瘦的腰身窄窄,可惜裤子没脱,被遮掉了大半美景。 她没忍住咽了口唾沫,喊了他的名字。 他顺势转过来,腹肌线条完美无瑕,腹股沟上的两道人鱼线若隐若现。 梁挽心跳加速,慌乱地眨眼:“没事,你快去洗澡。”她实在不能承受更多了,急匆匆朝另一间浴室走,泼了凉水在脸上后,乱七八糟的想象终于从脑子里驱逐开去。 左晓棠唯恐天下不乱,给她发消息:【正面上他!】 梁挽盯着这条微信,愣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回到衣柜前。黑白红紫,四色睡裙,她颤着手,牙一咬挑了件最短的黑色。 怕香味太冲鼻,泡澡时她并未加精油,只在淋浴结束时涂了一点酒店自带的牛奶润肤乳,换完睡衣,她慢吞吞站到镜子前。 就看一眼,羞耻感爆棚。 这特么是情.趣内衣吧? 两边裙摆开叉到了腿根,背后是大露背,就两根细细的带子,前边看着倒是还好,可侧面太夸张了,稍微一动就是春光乍泄。 梁挽没脸穿,急急忙忙脱下裹上浴袍,临出门又不甘心,重新换回去。她倒腾半天,等到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羞答答地出去时,那人却歪在床头睡着了…… 什么叫做自作多情? 什么叫做多情总被无情伤? 梁挽今日可算是彻底感受到了,她看一眼几乎衣不蔽体的自己,恼火地跳到床上,用力摇醒了他。 陆衍睡眼惺忪,困得眼睛都睁不太开:“怎么了,宝贝儿?” 梁挽冷着张脸,用手去掀他的眼皮:“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睡前故事还是睡前运动,讲清楚。 梁挽:…… 不刹车了啊,明晚吧。 本来想今天写完的,但一点了,我真太困了。 错误估计了进度,还有两章。 还有一段海岛求婚要写。 谢谢大家的陪伴。 98、月圆 长夜漫漫, 活色生香的美人近在咫尺,这人居然能睡得着? 梁挽摇醒陆衍的那刻无疑是愤怒的, 这种打脸的方式太残忍了, 她的女性自尊心决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她确实还是段位浅了点, 不懂得用更妖娆的姿势去征服对方。 否则陆少爷应该是在软玉温香里被温柔地唤醒, 而不是如今这副【垂死梦中惊坐起】的状态。 他半撑着身子,思维还有些混沌,眼皮子热辣辣,也不知遭了什么罪。床头灯没开,只有尽头处的那间浴室散了些许光亮出来,陆衍看不太清, 只能感受到腿上有重物横搁。 下意识伸手,指尖触碰到一截如玉般的细腕,再往上, 是小姑娘光滑的肩膀, 连着脖颈那处的皮肤, 薄薄一层,温热又细腻。 陆衍的手指在她锁骨处流连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没穿衣服?” 梁挽听出他语气里的诧异, 脸面全失。 这可能是全世界最失败的勾引戏码, 如果此刻手边有一顶降落伞,她会选择即时从落地窗那里飞出去,再不要同这位突然转了性的公子哥同处一室。 黑暗里,陆衍能感受到她的退缩, 他愣了片刻,手臂舒展,去够边上的台灯按钮。 梁挽吓得花容失色,一个饿虎扑羊:“你别开!” 她是真知道错了,光线昏暗的房间是她仅存的遮羞布,若开了灯,那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陆衍遂不及防,被她猛地扑倒,上半身虚虚悬在床边,他重心不稳,没得抵抗,偏偏这是张复古高脚床,怕摔到女朋友,只能揽着她的腰,自己充当了缓冲垫。 两人一同滚到地毯上,她在上,他在下。 梁挽愣了片刻,赶紧挣扎。此刻她已经打了退堂鼓,这般纠缠的姿势自然不能接受,于是手摁住男人的腰间,借力就想起来。只是到底太慌乱了些,她跪坐在他身上,膝盖撑着地毯,努力想拉开距离,腿却不怎么听使唤。 陆衍笑了笑,将人轻松制住。 小姑娘很瘦,即便个子高,依旧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九十来斤的体重,他箍着那一只手几乎就能圈拢的细腰,低低地笑了:“你在紧张什么?” 他缓缓坐起,恶意地曲膝,逼得她身子朝前靠,愈发靠近。 梁挽如坐针毡,觉得这人的体温怎么就那么高,呼出的气都带着惹人犯罪的味道,她双手抵在他的肩上,佯装镇定:“我没有紧张,我想睡了,能放开我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陆衍都记不得自己心慈手软放过她多少次了,过去种种,但凡她有退缩之意,他从来都是中途收手,半点勉强她的意思都没有。这柳下惠当久了,居然都有了惯性,刚才被她摇醒的一瞬,他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还以为小姑娘是首演大获成功太过兴奋睡不着。 花前月下,两人保持着纠缠的状态。 梁挽进退两难,狠了狠心就去掰他钳制在自己腰间的手。 “别动。”陆衍轻轻笑了声,凑到她耳边,故意用恶意的语调低喃:“来,哥哥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他没花什么力气,直接托着她,抱小孩子一样将她提了起来。 灯没有开,但窗帘被拉开了,大片落地窗敞亮,月光肆无忌惮淌入,再加上纽约夜景的点缀,还有什么能遮掩的呢? 梁挽坐在他的手臂上,背后抵着微凉的玻璃,她根本不敢去看陆衍的眼睛,身上那件衣不蔽体的玩意儿快把她的心态搞崩了,她懊恼地把脸捂起来:“我要下来。” 陆衍没说话,定定看着她。 朦胧月夜下,黑色睡裙与玉白肌肤形成极致对比,她的长发散下来,面容被纤细的手指掩着,又纯又媚,好似是什么刚下山的小狐妖,犹犹豫豫地想吸取他的魂魄。 说来也奇怪,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光看着,心底里最邪恶的念头已然开始蠢蠢欲动。 陆衍放她下来,转而捉住她的细腕,温柔又强硬地摁在窗玻璃上,这是征服者的姿态,带着掠夺的恶意。小姑娘挣扎两秒未果,却还垂着脑袋不肯看他。 他俯下身,摩挲了下她的耳垂:“今天想好了,恩?” 那个尾音简直让梁挽整个人都沸腾了,她慌张地抬眸,与他对视短短一秒,那个不字终究是咽了下去。 那么漂亮的眼睛,盈满专注,里头全是她,也只有她。 还有什么好矫情呢? 梁挽深吸了口气,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她扭了几下手腕示意他放开,随即咬着牙把背后那根脆弱的蝴蝶结绑带给扯开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偶像剧里面那些男女主腻腻歪歪啃在一块的前奏并没有出现,到她这里就是狂风暴雨的节奏,她根本没办法接招,除了哭,就剩下喘气的份。 明明只是个新手,却被迫玩了一晚上的高端局。 她根本没料到有朝一日练舞培养出来的柔韧度能被这么惊世骇俗地开发,比abt的排练还辛苦,她什么突破礼义廉耻的话都说了,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人绝逼是久旱逢甘露,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汗水流过秀气下颔,用那种性感到犯罪的语调低哼:“宝贝儿,再忍忍。” 梁挽说不出话来,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后边记忆一片混乱,原来小说里被男主折腾到神志不清的情况属实存在。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梁挽对那狂喜和痛楚交织的巨大冲击力还有阴影,她慢吞吞眨了下眼,居然还能感受到眼角干掉的泪痕。 “醒了?”始作俑者从窗前回过头来,带着神清气爽的笑,同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梁挽抱着被子,恍恍惚惚地坐起来,随便低头一瞄,肩膀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她小小地嘟囔了声,脑子还晕乎乎的,显然不在状况。 陆衍看着小姑娘迷茫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怎么说呢,昨晚确实过分了。 本来想着浅尝即止,毕竟她没有经验,来日方长,无奈理智在沾到她的时刻全烧成了灰烬,男人的劣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自在地咳嗽了声,倒了温开水,将人揽着靠到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喂她水喝。 梁挽挺乖的,柔顺地仰着头喝完了,嗓子太难受了,又干又哑,一杯下去犹不解渴,她小声哼哼:“还要。” 这太他妈可爱了,大概是心理上有了【她已经彻底属于我】的这种满足感,陆少爷的爱意都快压不住了,跟泡腾片进了冷水似的,噗嗤嗤一直往上冒。 “还好吗?”他揉了把小姑娘的发顶,又在她额头亲了亲。 梁挽也没听他说什么,灌完两杯水,混沌的大脑重新运转,她突然就怒从中来,恨恨瞪了他一眼。 “抱歉,哥哥太猛了。”陆衍眉眼间全是意气风发的张扬,唇边挂着坏笑,特别不要脸地道:“没控制好度,下回一定注意。” 梁挽睁大眼,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你这也太自信了吧?” 陆衍顿住,手抚上小姑娘的后颈捏了捏,黑眸眯着,似笑非笑:“你忘了昨晚是怎么哭的了?” 梁挽:“……” 恰好门铃响起,有服务生过来送餐,陆衍起身去开门,等他推着餐车回来时,小姑娘装死躲在了被窝里。他把小汤包和海鲜粥端出来放到柜子上,拍拍枕头,见她没反应,干脆连人带着被子一块抱起来。 梁挽小脸通红:“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怎样?”陆衍掀了掀眼皮,拿着勺子舀了粥,放到嘴边吹凉后喂过去,口气理所当然:“没必要害羞,习惯就好。” 梁挽当时以为是这习惯二字指的是他不羁的说话方式,然而就休息了一天,午夜时分莫名其妙就被弄醒了,而后在她遭受着新一轮甜蜜酷刑的折磨时,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是天真了。 他动作很慢,语调也很温柔:“还疼?” 梁挽指甲在他后背肆虐,眼泪汪汪地讨饶:“我过两天要回舞团了,你克制一下好不好。” “不太好。”陆衍笑了下:“我女朋友怀疑我自信过度,得好好证明一下。” 梁挽欲哭无泪,原来男人骨子里都很小气,尤其是那方面,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他睚眦必报,真的恐怖。 这一晚,陆衍没把她当人,一直闹到天蒙蒙亮才收手。 下场确实挺惨烈,梁挽神志不清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吃饭穿衣全是陆少爷伺候的,被他抱到浴缸里时,还反射性地喊着不要不要,惹得他一直低笑个不停。 浴室里蒸汽缭绕,她枕在浴缸壁上,一根手指都不想抬。 陆衍就靠着洗手台,欣赏美人入浴图,偶尔过来探一下水温,防止她感冒。 梁挽的羞耻心被虚弱打败,该做的都做了,她也懒得叫他避嫌,干脆半阖着眼使唤起男朋友:“过来,头皮按按。” “你倒是会享受。”陆衍挑了下眉,如她所言地俯下身来,长指穿梭小姑娘在如云蓬松的发间,一点一点地揉捏。 还整挺好,服务质量不错。梁挽舒服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派着行程:“今晚左晓棠回国,我们去送她,然后明天要回abt,可能是定秋季演出的排练时间。” 她说到这,睁开眼,吃吃地笑起来:“对了,我是《卡门》的女主跳哦!” 陆衍当然知道,尽管首演他没能及时赶到,可乔瑾那厮早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汇报过了。他凝视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弯了弯唇角:“真舍不得。” 梁挽:“舍不得什么?” 他摁了下她的红唇,意有所指:“记得么?当初你来公司面试时,只为我一个人跳了那段舞。” 同样出自卡门,奔放的吉普赛女郎,烈焰红唇,乌发白肤,现在想起来,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你可要点脸吧。”梁挽捧了一抔水,弹到他脸上:“是你暗算我,骗我只有摄影机录制没有人在场,其实一个人躲在后排暗中观察,你真是个变态。” 陆衍不语,沾湿的发落下来,半掩住了眼睛。 是啊,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对她的迷恋,有多变态。 想把她藏起来,哪里都不让她去。更想让她打上自己的烙印,杜绝闲杂人等的觊觎。 陆衍的目光变得幽深而热烈,有个念头一直在脑内翻腾,他似乎等不了了,等不到她再成熟一点,他现在就要摘下这天上月,牢牢握在掌心中。 拍卖得来的玫瑰瞳还躺在保险柜里,几步路而已。 他想了想,快步折回去,把那个绒布盒子放进了裤兜。 梁挽一脸懵逼地瞧着突然变严肃的公子哥,对视良久,她忽而就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道:“你该不会是要在洗手间跟我求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严格,大家都喝点清水汤算了,请尽情发挥你们的想象力。 不然等着我们的只有红锁!!! 无尽的红锁!!!!! 哇日,想想就好恐怖。 99、甜甜的恋爱 试问哪个女孩子, 没有幻想过自己的求婚现场? 即便不是在花海簇拥的梦幻国度,也该是布置得温馨浪漫的私密居所, 总之……绝不该在酒店的洗手间里。 即便这是丽思卡尔顿的总统套房, 也、不、可、以! 梁挽的表情完全就是【你特么仿佛在逗我】的惊诧,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委屈。惊诧的是他突如其来的骚操作, 委屈的是为什么偏偏要在睡过之后求婚? 她想的并不是陆少爷要负责云云,而是……你睡了我所以就可以随随便便不看场合求婚了是吧? 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奥妙,宛如一本博大精深的无字天书,至少陆衍永远都猜不到他女朋友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幸好情商过人,他很清楚能分辨出小姑娘不算高涨的情绪,权衡了一下就把手从裤袋里抽出来。 “没有, 你想多了。”他若无其事笑了笑。 梁挽转过去手臂扒拉着浴缸壁,狐疑地盯着他:“那你兜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 陆衍无声叹了口气,在心里默答, 是价值1.4亿的传世粉钻, 千里迢迢找了瑞士的工匠切割镶嵌, 10号戒圈,如今尺寸完美契合和她的手指,只要女王点一点头, 他就会双手奉上, 心甘情愿做她裙下之臣。 可惜了,时机不对。 他有些挫败,幸而也没纠结太久,见她双颊绯红, 额头都汗津津,像是泡了太久的样子,便扯了浴巾将小姑娘从浴缸里抱出来。 梁挽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仰着脸看他:“你还没回答我。” 陆衍真是拿她没什么办法,该装傻的时候偏偏那么机智,他语气带着无奈:“大小姐,给个台阶下行不行?” 梁挽愣了一下,猜到是一回事儿,他大大方方承认是另一回事儿。她红着脸,在他颈窝那里蹭了蹭,小声道:“其实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在这里,你看三米开外还有个智能马桶……” 她顿了顿,声音愈加轻:“我不想以后年纪大了回忆这一段时,有阴影。” 陆衍托着她坐到洗手台上,自己撑着台面站她面前,听到这一句时勾了勾唇,而后愈演愈烈,单手捂着脸,抑制不住地低笑。 小姑娘真挺逗,直接把底牌都亮出来了,连拿乔都不会,笨得可以。 梁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拿脚踹了他一下:“你干嘛啊?” 陆衍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人往自己的方向轻轻扯了下,逼得她重心不稳倒下去。他眉梢眼角舒展开来,全是快意,俯下身,拇指缓缓刮过她的脸颊,忍笑道:“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我会安排好的,别急。” “什么啊!”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捶下,恼羞成怒地否认:“我根本不是……” 后半句话被男人温柔地用吻封缄,彻底湮灭。 *** 因为中午那个吻擦枪走火,梁挽被迫在洗手台陪陆衍玩了很久的荣耀百星高端局。晚上准备出门换衣服时,她发现腰两侧都被那个变态掐红了,摁了摁倒是不痛,幸好够隐蔽能藏在衣服里,只是脖子上的草莓印就很头疼。 她之前也没经验,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这么猛。 明明他已经28岁,奔三的人了,照道理某些方面不是应该开始走下坡路了吗?然而事实上,他的兴致就跟刚开荤的小男生没什么两样,随便撩一下就按捺不住,体力也很夸张,总是要她各种求饶才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梁挽简直被虐惨了。 她呆呆地在镜子前面神游天外,越想越面红耳赤,直到左晓棠发来催促的消息,才匆忙用遮瑕膏将衣领挡不住的吻痕一一遮盖,这还不够,临出门时她又多绑了一根丝巾。 纽约的五月,并无国内那般闷热,算不上初夏,平均温度都在20摄氏度左右。但是像梁挽这般立领风衣系着丝巾的人可太稀罕了,左晓棠瞧她的眼神都发了狠,那是隐含着恶趣味的威胁视线,意思是让她待会儿从实招来。 陆衍很识趣,没参合小姑娘们之间的短暂聚会,把车泊到候机楼的地下室后选择待在车里,没跟着上来。 航班是深夜22点15分,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梁挽陪着好友在机场的洋快餐店坐着,一边啃汉堡一边喝可乐,先前为了控制体重,她至少一整年没吃垃圾食品了,这会儿偶然尝鲜,几乎要热泪盈眶。 “你饿死鬼投胎啊?”左晓棠啧了一声,拍掉她要去抓鸡块的手。 两人认识那么久,默契度早就满分,梁挽心里明白,这一页翻篇不了。她拿着湿巾擦了擦油腻腻的指尖,靠回到椅背上,近乎恼怒的语气:“有屁就放吧。” 左晓棠笑得猥琐:“那就老规矩,快问快答?” 自古基友无隐私,梁挽支着下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直接破罐破摔:“来。” “一血没了吧?” “没了。” “猛不猛啊?” “猛。” “爽不爽啊?” “……还行。” 左晓棠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她手臂交叉在胸前摆了个x的手势,高贵冷艳地道:“模棱两可的答案,警告一次,警告三次后将自动成为对方的爸爸一个月。” “……”梁挽抓了下头发,压下土拨鼠尖叫的欲.望,气若蚊蝇:“爽的。” 左晓棠狂笑,惹得周围候机的旅客们纷纷侧目。 梁挽耳根热辣辣,不动声色地从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公共场合,你他娘的注意点。” “好好好。”左晓棠眼泪都快笑出来,能看到傲娇的芭蕾小公主死鸭子嘴硬又不得不屈服的模样太过瘾了,她伸长了脖子,整个上半身都快趴到了桌面上,像是要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来。 梁挽直接上手,把她的脸挤成猪头,咬牙道:“我警告你,姓左的,别搞得姐妹都没得做。” 左晓棠嘴巴嘟成了猪头样,身残志坚地挣扎:“最后一个,最后一个问题,我马上要上飞机了……” 梁挽服了,拿着吃冰激凌的勺子舀了冰块,放到嘴里咬得嘎嘣脆,试图降降火气。可她这位损友太贱了,居然用手比着超大杯的100可乐杯沿,异常邪恶地道:“能到这里吗?” 左晓棠问的是size尺寸,这个逼现在天天混在工地,和大老粗们飙车,已经进化到了变态的完全体,正常人难以望其项背。 梁挽可没兴趣和人分享男朋友的私密,再好的朋友都不行,她站起来,拎着左铁公鸡的后颈,冷道:“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滚蛋,免得我错手杀了你。” 无奈左晓棠身高一米五五,体重80不到,即便在高挑纤细的小姑娘手里,也就是个无法反抗的小可怜,她嘴里还塞着半块没咽下的薯饼,被梁挽连推带拉,强行送进了入关处。 “游戏还没结束呢!” 远远的,她又大吼了一声。 是智障无疑。梁挽叹口气,冲她挥了挥手,看她身形消失在安检门后,才坐电梯回了地下室。 黑色宾利停在角落处,男人靠着座椅假寐,神情懒洋洋的。梁挽悄悄走过去,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趴在车窗上扮鬼脸吓他,只是手心才接触到玻璃,那人就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车窗摇下来。 陆衍挑了下眉:“怎么?” 梁挽弯下腰,故作轻佻地抬起了他的下颔,异常妖艳贱货的口气:“你这是什么态度,姐姐想给你个惊喜都不成了?” “这叫什么惊喜?”他嗤笑了声,探出身去,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侧着头亲上去,身体力行地示范了什么叫做surprise。 梁挽懵了,开始奋力挣扎。 停车场人巨多,虽然他们这里位置偏,但架不住车流量大,国际友人们相当热情,开车经过时疯狂吹口哨,高叫:“well done,bro!” 陆少爷脸不红心不跳,碍于小姑娘面皮薄,没怎么尽兴就放了她。 梁挽捂着嘴,面红耳赤地上了车,前排也不想坐,缩着腿鸵鸟一般窝在后座,半晌又抬起头,恨恨剜了他一眼:“有毒吧你。” “真是……”陆衍只觉得好笑:“就允许你州官放火?” 她撇过头去不看他,小孩子心气。 陆衍自从正儿八经谈恋爱,自尊心的门槛降到了最低,哄起女朋友来耐心到了极点,成功将她逗笑后,车子停到了中央公园附近的人工湖旁。 深夜时分,四周悄无一人,月光和湖景,是罗曼蒂克的味道。 说实话,两人自从交往之后,压根就没有什么正常小情侣之间的日常,不是在误会,就是在别离,偶尔能相聚,陆衍却偏偏精分失去记忆,总之就是情路一片坎坷。 正因为如此,能这样散散步的机会尤其显得弥足珍贵。 梁挽被他拉着十指相扣,夜半空气里的寒意都仿佛消散不见,剩下的全是甜蜜。她走得很慢,时不时抬眸看他俊秀的侧脸,男人睫毛长到犯规,鼻梁和嘴唇的弧度堪比艺术品,英俊到无懈可击。 这种皮相,哪个女孩子看了不心动? 再加上他自带深情的桃花眼,低头看你的刹那,真是人世间最容易动心的时刻。 梁挽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是条颜狗,否则怎么会推翻25岁前不谈感情的至理名言,早早就被他吃得死死的。转念一想,又觉得很他妈失落,你侬我侬都没腻歪过一阵子,她没有享受过被追求的快乐,也没正儿八经约过几次会,居然直接跳过那么多步骤,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要步入婚姻殿堂了? “在想什么?”注意到她的视线,陆衍停了脚步。 梁挽挺诚实:“你。” 他失笑,揉了把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促狭地眨了下眼:“今天这是怎么了,提早过年了?” “其实吧……”她吞吞吐吐地道:“我之前没考虑过结婚什么的,对我来说太早了。” 陆衍如遭雷击。 “但对象是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梁挽被他的表情逗乐,慢悠悠地道:“只是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陆衍无可奈何:“别抖包袱了,行吗?” 梁挽忍笑,忽然张开双臂,扑到他怀里,嗲声嗲气:“陆哥哥,人家不想要先婚后爱,人家现在就要甜甜的恋爱,可以吗!” 甜甜的恋爱??? 素来聪慧过人的陆少爷难得有点儿不在状态,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思忖半刻,漂亮的唇弯了起来:“可以啊,你不是还有一个月的假期么?我带你去私人小岛度假,就当是补你的恋爱时长。” 他搂着她,语气轻柔到不像话,仔细分辨又带着不为人知的恶意:“那里很美,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玩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玩什么都可以(微笑) 我们挽挽,呜呜呜呜,还是太单纯了。 明天更新也会比较晚,因为是现码的,所以早上看就好啦,不要熬夜哦。 会日更到正文完结,不出意外就是后天了。 番外写婚后日常,可能再加几个平行空间,校园?古代?科幻?到时候看情况。 (晋江净网期间,全部的爱都给了容淮,狂写了三万字,骚瑞,衍宝。) 谢谢投喂!!! 吃可爱长大扔了1个手榴弹 绊奴扔了1个地雷 100、儿童节 梁挽没意识到陆少爷的话暗藏玄机, 小姑娘毕竟头一回恋爱,只沉醉在男人苏到犯规的低音炮里, 反正他说什么都应了好, 压根没考虑太多。 两人十指相扣, 绕着中心湖慢悠悠散步, 直到过了午夜才回酒店休息。 陆衍的裤腿先前不慎被湖旁的泥泞给溅到,他有轻微洁癖,一到房间就先去浴室洗澡,梁挽听着沐浴间的哗哗水声,趴在外头的沙发上玩手机,微信界面一大堆未读消息, 全是左晓棠这狗儿子上飞机前发来的,通篇都是谴责她不守游戏规则云云。 她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想到左晓棠当时意有所指的神态, 还有那个1000毫升的超大杯可乐。 拿这种尺寸的东西来对比陆少爷的那什么, 也太变态了吧。 梁挽在为爱鼓掌这件事上压根就没出新手村, 基础技能一片空白,她连配合都谈不上,只会闭着眼睛软弱讨饶。前半段浑浑噩噩, 后半段魂飞魄散, 总之全程都没怎么睁开眼,更不用说亲眼去判断了。 所以说,左晓棠那个问题太超纲了,她确实答不出来。 梁挽肚子下放着松软的抱枕, 整个人咸鱼样面朝下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很轻松写意的模样,实则脑子里中了毒,全是有色废料,此刻不受控制地将陆衍代入到过去看的限制级言情小说男主里。 正在浮想联翩间,水声停了。 怪沙发太柔软,躺得太舒服,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倚着靠背坐起来,看向走出浴室的男人。 美人出浴自然是很香艳的了。 陆衍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就围了条松垮垮的浴巾在腰间,他没有很夸张的那种腹肌,腰身劲瘦,擦湿头发的时候因为用力抬手,腹部线条拉紧,就会明显一些。 梁挽注意到随着他的动作,浴巾又往下掉了几公分,传说中的人鱼线都露出来了,连带着腹股沟都若隐若现。 这个男人,衣衫整齐时完全就是漫画中走出的雅痞贵公子,偏偏脱了衣服后,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着【快来上我】的致命魅力。 梁挽目光转了一圈,沿着他的腰腹一点点下移,最后落在相当羞耻的位置。 怎么说呢,大概是那个尺寸问题真的很难翻篇了。 陆衍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把干毛巾丢到一边,撑着沙发的扶手弯下腰去,戏谑道:“你在看哪里呢?” 梁挽被他的手臂困在小小一方天地里,顺势把旁边的抱枕揪过来,抵在他胸口,强装镇定:“没有啊,就随便看看。”她想演得更不在意一些,无奈男人刚沐浴完的味道就跟迷.药似的,揉散在她鼻尖。 心跳又开始快了,她太无奈了。 “你别那么近,我喘不上气。”梁挽用力推了他一把,可惜对方纹丝不动,她没辙,手指摁在他锁骨中间,半是撒娇半是威胁:“现在很晚了,明早要回舞团,你要是害我迟到,这阵子就别想见我。” 陆衍笑了笑,假装没听到她的后半句话,缓缓叹息了声:“其实我也有点呼吸不畅。” 梁挽愣住,被他捉住指尖,慢条斯理地挪到男人裹着劲窄腰身的浴巾边缘,她睁大眸:“你……” “大概是裹太紧了。”他恶意地眨眨眼,随后带着她的手,干净利落地掀掉了唯一蔽体的工具。 日啊。 梁挽尖叫一声,捂上了眼。 可恶的是始作俑者一直在旁边肆意,从低声哼笑到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听上去快活无比。 “你在害羞什么?”他凑过来,贴着她的耳朵:“也不是没看过。” 梁挽被这激将法搞得心态炸裂,恼得不行,牙一咬就放下了遮挡视线的手,她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建设准备迎接冲击,没想过这人就和洋葱一样,剥了一层还有一层。 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人还穿着一条休闲的五分裤呢。 弄了半天,被当猴耍了。 她气得扑上去挠他的脸,陆衍歪了歪头避过,转而掐着她的腰摁下去,两人在沙发上闹作一团。梁挽一边笑一边拿脚踹他,无意间将手机踢到了地上,屏幕翻转,恰好是她和左晓棠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句话触目惊心: 【所以我们陆总的size到底是什么水平?】 陆少爷挑了下眉,顺着她乱飘的眼神看过去,转回来时神情似笑非笑:“原来你们都在讨论这种问题?” 人证物证惧在,梁挽无言以对。 “不如你再好好感受一下?”他刻意拉长音,语调听上去隐含着危险。 梁挽猛摇头,用这辈子最可怜也最真挚的语调:“我腿现在还痛,腰也痛,明天还要早起,” 陆衍眼神幽暗,手指暗示性地擦过她的红唇,轻声道:“不着急,我们总有其他办法的,不是么?” 以为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解决,温馨地散步,温馨地回酒店,再温馨地相拥入眠,可发展到后头,剧情陡转急下,她再度成了不可描述的女主人公,在他时而凶悍时而温柔的惩罚里,揪着床单发抖。 男人的体力无穷无尽,无尽又无穷。 永远流不完的眼泪和汗水,成了她这一晚最后的记忆。 *** 梁挽第二日早晨暂时销假去abt重新报道时,腿还有点虚,她强烈谴责了陆衍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并拒绝了他要陪她上楼的请求。 陆少爷自知理亏,没强求,安分坐在车里等。 她走到三楼排练室外,发现来的舞者并不多,寥寥十来号人,全是秋季《卡门》剧里有重要角色的。 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兴许是因为她要出演女主的缘故,梁挽明显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异常热络,总之人情冷暖这回事,在任何国度都一样。 abt的首演坦白来讲并不算顺利,黑天鹅出了瑕疵忘了动作,差点造成现场车祸惨案。素来严苛的巴兰钦怎么会满意?这事故就跟刺儿一样扎在骨血里,即便后头报纸大篇幅赞美褒奖,也无法抹去完美主义心里的真相。 总之,团长大人的脸色依旧很臭,鹰钩鼻和过薄的嘴唇令他瞧上去跟童话故事里的男版巫婆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现在是各位的休假时间。”他双手背在后头,眯着眼缓缓扫过面前的年轻男女,冷道:“九月就是第二场演出,预售的票现在也已经卖完了,对此,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梁挽和团员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懵逼。 最后还是她右侧的黑人老哥稳,直接用自带rap的口音表忠心:“abt是最棒的,我为能成为它的一员感到由衷的骄傲。” 巴兰钦眉头皱起来:“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只要知道,你们愿意为即将到来的盛大演出牺牲到什么地步。” 牺牲? 梁挽小心翼翼地插话:“届时加大排练强度?” “我们的女主跳总算有点觉悟。”巴兰钦淡淡看她一眼,从柜子的文件袋里抽了张五颜六色的纸出来,在桌上铺平,指着道:“这是你们接下来三个月的集训安排。” 一张exce的日程表,各种色彩标记着不同的人。 梁挽是红色,放眼望去,九十多个代表日期的格子里被她的名字占得密密麻麻,无论是solo指导,亦或者是群舞部分,全都有她。再一看最早的排练时间,居然是六月六日。 事实上今天就已经是五月二十五号了,粗粗一算她就剩下十来天能潇洒了。 妈的,说好的一个月假期呢? 梁挽很不痛快,但是这种痛快在即将触手可及梦想面前,完全不值一提。所以,当巴兰钦例行公事走过场问她是否有意见时,她站得笔挺,一脸慷慨激昂地摇了摇头:“您的安排很合理,先生。” 隔壁几位都诧异地看着她,显然被梁挽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给惊到了。 巴兰钦下巴一抬,矛头指向别人:“你们呢?有意见吗?” 谁敢有意见?谁敢! 所有人都低眉顺眼地站着,服服帖帖地表示一切服从团长,并无异议。 巴兰钦这才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舞者们飞速冲刺下楼,在恶魔听不见的地方哀嚎抱怨,随即各自开车回去享受仅剩的假期了。 梁挽是最淡定的一个,她不怕吃苦,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虽然烂俗,但道理毋庸置疑,她不会和自己的前程作对,也不会对几千号观众敷衍。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还没重逢满一个礼拜的男朋友了。 她坐上车后,就把这张排练表递了过去,陆衍随意扫一眼,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本来还想反过来安慰她两句,谁知仔细一看,脸彻底黑了:“六月六号?开什么国际玩笑。” 梁挽讨好地笑,人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还有十天啊,整整240个小时呢,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 陆衍不吭声,神情恹恹,感觉遭受了什么致命打击。 梁挽再晃一下他的手:“干嘛?” “太赶了。”他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而后抬眸定定盯着她的眼睛:“我尽量吧。” 梁挽满脑子疑惑,缠了他半天也不说。但接下来的几日,她确确实实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首先是电话,绵延不绝的电话,一边挂掉一边又响起,他变得非常忙碌,英语和各种语言来回切换,说英文时会刻意回避一下她。 而后是睡觉都几乎捧着的笔记本电脑,几乎无时无刻都要check邮件。她根本不清楚他在忙什么,明明他老爹陆晋明如今在集团掌控全局,生意场上的事情他在修养期根本不用插手…… 至于吗? 唯一一点没落下的,估计就是他和她生命最原始的运动了。 可恶的是在她精疲力尽半梦半醒间,还能听到有人弹视频邀请过来,至于那时,他一定会走到套房的会客室去接。 梁挽挠心挠肺的,好奇心越重,他就越守口如瓶,只笑笑说是工作上的事情,搞得她以为他们家要破产了。 直到六月一日的清晨,她被人从梦中吻醒,迷迷糊糊间睁开眸,梦呓一般:“我困……” 他笑笑,用手指拨了下小姑娘长长卷曲的睫毛:“小朋友,儿童节礼物要不要?” 梁挽打了个哈欠,刚睡醒脑子都不清醒,说话傻里傻气:“如果不是小朋友还可以要礼物吗?” “啊,这我得好好想想。”陆衍勾了勾唇,俯下身,将人抱起来放到浴缸边上,挤了牙膏搅干毛巾,二十四孝好男友地伺候她洗漱。 梁挽愣愣的,洗完脸换好衣服,又一口口喝完了他喂过来的粥,被男人牵着手坐上车,直奔机场。 绕过前边的跑道,西北角的私人领域停着一辆喷气式飞机,奶白色,可爱到少女心爆棚的粉色hellokitty在机身上做了大片的彩绘。 她惊呆了:“不是要送我吧?我也不会开飞机啊!” 陆衍笑出声来,抬手看了下手表,快到管制那边批准的时间了,他迅速揽过她,走上通往机舱的阶梯。 “宝贝儿,说好的,哥哥陪你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不止谈恋爱,还有…… 梁挽:??? 闻到完结的气息了吗?我闻到了。 番外其中一篇,我给大家写个很短的平行古言吧? 最近翻遍了晋江,没有那种搞笑的江湖文啊,我自己丰衣足食吧。 私信很多问容淮的,就等下半个月啦。 一路走来,你们都辛苦了,呜呜呜呜,爱大家。 完结时候再多说点屁话。 谢谢胖巍巍的地雷~ 101、白雪公主与艳鬼 塔希提岛, 又名大溪地,与纽约之间并无直达航班, 要去洛杉矶转机才行。幸而陆衍的私人飞机不受限制, 提前批了航线后, 便可直接从肯尼迪机场出发。 不得不说有钱人就是舒坦, 即便是全程8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也不会感到疲累,能180度放倒的宽敞座椅堪比单人床,解决一切问题,渴了有温柔小姐姐端茶送水,饿了有专门配置的厨师为你烤上鲜嫩的安格斯牛肉。 万恶的金钱啊, 不知不觉就让人沉沦。 梁挽叹一声,头枕在陆少爷的膝盖上,慢吞吞地侧过脸去。右边窗外是夕阳余晖映着云层的瑰丽美景, 光线透着梦幻般的金黄色泽, 她眯着眼, 舒坦地在他腿上蹭了蹭,哼道:“你别愣着,帮我揉揉头皮呀。” 恃宠而骄这四个字, 用来形容这会儿的梁大小姐再好不过。 陆衍倒是挺包容的, 指尖在她发间温柔地穿梭,另一手接过空乘送来的草莓布丁放到旁边小桌几上,挖了一口,递到她嘴边:“来, 张口。” 暗红色的酱料是新鲜草莓制成的,果肉和香甜的布丁相得益彰,一口吞下,美妙的滋味仿佛还在舌尖萦绕。 超好吃的,梁挽舔了舔唇:“还要。” 陆衍顺势又喂了一口,结果这回勺子被她牙齿咬住了,轻轻拽了下拔不出来,他笑了声:“不够就让他们再做,至于么?” 梁挽不说话,仰面躺着看他,没想到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男人居然都能hold得住,这种美貌,可真是世间独一份。她想着,又觉得挺得意,就算你完美无瑕世人难攀,还不是照样要栽在本小姐手里。 陆衍垂眸,膝上的姑娘正对着他笑,精致小脸被窗外的红霞染上颜色,眼里清清楚楚映着他。 “怎么了?”他挠了挠她的下巴,跟逗小猫似的。 梁挽咽下嘴里的布丁,撑着坐起身,指指桌上精巧的甜品杯,认真道:“我的。” 陆衍愣了一下,失笑:“恩,你的,没和你抢。” 她眨了眨眼,把杯里用来点缀的半只草莓含在了口里,随即倾身向前,把嘴里的那一口甜蜜渡给了陆衍,唇齿含糊间,她搂着男人的脖颈,意有所指地道:“你也是我的。” 陆衍听懂了,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下去,深沉又真挚,像是在对女王宣誓: “对,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说完,他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小型飞机的机组人员一共也就五个,除掉驾驶舱的两个飞行员,此刻都默契地站在后边工作间,不愿打扰有情人之间的耳厮鬓摩。 梁挽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幸福了,她大着胆子,用唇代替了手,描摹男人好看的眉眼。 陆衍靠着舱壁,任由她动作,眉眼舒展着,整个人懒懒的,只有脖子连着耳朵的那处泛着红,其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居然能被小姑娘这样青涩的动作撩得隐隐发热。 爱情果真是容易叫人上瘾的毒.药,沾上一口就万劫不复。 可惜他栽得心服口服,早早就举了白旗不打算挣扎,若这是一场梦,他也宁愿沉醉不复醒。 *** 梁挽睡着前是夕阳最美的时刻,醒来后,得亏于六个小时的时差,还是一片光明。 大溪地属于热带气候,全年温度都维持在二十七摄氏度左右,四到十月比较干燥,适宜旅行。她下飞机时,在法阿国际机场看到旅客们都穿得挺清凉的,男人们大多短袖短裤外加夹脚拖鞋,至于女性朋友们,吊带热裤和性感沙滩露背裙应接不暇。 梁挽看着自己的薄卫衣牛仔裤,陷入了沉思。 她到纽约之后,一直忙着排舞,从没出去逛街,再加上囊中羞涩,穿来穿去都是练功服加外套。这次海岛游的装备也都是陆衍叫人准备的,包括身上这一套毫无美感的休闲服。 要知道陆少爷可是完美主义者,眼光向来毒辣,审美level相当高,不可能挑不出合适的服装。 她脚步慢下来,晃了下和男人交握的手,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道:“请问陆总,我的漂亮小裙子呢?” 接驳车正巧过来,陆衍同黑皮肤小哥用法语简单交流了几句,后者跳下来,指挥了几个人去搬后边推车上的行李。他拉着她坐上车,拨了拨她的刘海,口气不甚在意:“到岛上再穿,一天三套,随你怎么折腾。” 梁挽:“你们霸道总裁占有欲都那么强的吗?” 陆衍眯了下眼:“什么意思?” 梁挽脑补言情小说里的男主,很淡然地道:“别说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的身材被别人觊觎,不然你会有冲动剜掉他们的眼珠子,对吧。” 陆衍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小姑娘平时都在看什么狗血连续剧?真几把难接话。 他想了想,慢吞吞凑到她的耳边,轻柔又残酷地说出了事实:“现在手头没驱蚊液,长衣长裤更适合一些。”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脸红了。 陆衍笑出声来,模样很轻佻地去勾她的下巴:“怎么了宝贝儿,哥哥说错话了?”他弯着唇,语气很快活:“那这样,我再来一遍,其实你猜得没错,我就是不愿分享你的美,谁多看你一眼我就要谁死。” 梁挽:“……”你滚啊啊啊啊啊啊。 她气到不行,面子里子都没了,接下来两个小时通往小岛的游艇行程,故意戴上墨镜戴上耳机,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陆衍也不恼,坐她旁边和人打越洋电话,时不时捏捏她的脸,惹得她白眼后又兀自笑得开心。 当地时间晚上八点整,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座私人岛屿在大溪地的西南侧,位置相当偏,同样的,环境也格外静谧,附近的邻岛都没被开发,人烟罕至。 梁挽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朝远处望去,海面因为深度不同,在阳光的折射下呈现两种妙曼的色泽,环岛的那一圈是翡翠一般的碧绿,再往外就成了宝石蓝。 海面上有座纯白房顶的水屋,透明的玻璃栈道与它下边平铺的木板拼接,一直蔓延到码头。 太美了。 她怔怔地望着,反应过来后兴奋地取出手机拍了不少照片,难怪别人说这里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此话当真不假。她年少时去过不少声名在外的海岛,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美景。 那一边,陆衍和前来迎接的管家打了招呼。 因为是私人岛,按照主人的喜好,岛上的工作人员全是超奢酒店挖过去的华裔,方便语言沟通。站最前边的管家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穿着当地特色的服装,恭谨道:“陆总,荆先生都和我交代过了,该安排的我们都已经安排稳妥,就是场地布置要花些时间,动静也比较大,您看……” “等会儿。”陆衍不动声色,朝梁挽看了一眼。 小姑娘卷着裤腿在不远处的海滩边上跑来跑去,挺怡然自得的模样。 见她未关注自己这边,他才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管家会意地压低了嗓音:“岛上分南北两侧,中间只有廊桥链接,北边有独栋vi,自带无边泳池,和南边互不干扰,其他娱乐设施也都是全的。不如您和梁小姐就住在那里,平日活动您带着她,避开南岛就好。” “可以。”陆衍沉吟半刻,又道:“现场大概什么时候能弄好?” 管家仔细想了想:“就等乔少爷和旧金山联络好,其他的都齐活了。” 陆衍颔首,低头给乔瑾打电话。 对方接得倒是挺快,还没等他开口就是一阵哀嚎:“哥哥!我三天没合眼了!我人就在他们电子实验室盯梢呢,别催了,再催我直接吊死在你家门口一了白了。” 胆子够肥的,还学会以死相逼了。陆衍冷笑:“你死没关系,死之前亲自把设备给我运过来。” 乔瑾不敢和太子爷叫板,小声抱怨两句,忍辱负重地应了。 陆衍结束通话后,心里有了谱。尽管年少时吊儿郎当,但在处理关键□□物上,他的执行力和决策一贯优秀,否则陆氏控股财务报表的利润率也不会年年上涨10个点了。 忽而背后贴上一具娇软的身躯。 他回过头,小姑娘抱着他的腰,抬着头看他,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欢喜,压都压不住。 陆衍揉了下她的发顶:“喜欢这里?” 梁挽眨了下眼,很慢地道:“喜欢和你一起在这里。” 遂不及防的狗粮让服务人员们心中一颤,实在是面前的画面太招人妒忌,男主多有钱就不说了,还长得跟神仙似的,至于女主,穿着宽松休闲服都掩不住的优雅身姿,皮肤近距离看更是连毛孔都没有…… 算了,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轮不到他们这帮社会底层的社畜暗自腹诽。 于是默默散开去做事了。 北岛当初开发时,就是为客人准备的,出自顶尖设计师的手,隐私感极佳,每栋vi之间都间隔了数十米,为求互不打扰。不过这岛上如今就只有梁挽和陆衍唯一的vip,屋子也就随他们挑了。 梁挽最后选了被包裹在植被之间的沙屋,不算很大,只有一层,大约两百来个平方。但外形和装潢非常具有当地特色,木质结构和纱幔尤其亮眼。 他们到了之后,就有人过来摆放日用品,包括衣柜和梳妆台,也塞了个满满当当。两个女服务生效率很高,十余分钟就搞定了,全程消音操作,规规矩矩地来,安安静静地走。 梁挽看着大敞的柜子,有些茫然。 陆衍席地而坐,膝盖曲起来,手臂支在上头,懒懒地道:“怎么,看到你要的小裙子,高兴坏了?” 梁挽随便拿了一件,是条白色的连衣裙,露肩的款式,再看标签,居然是c家的。 女人看到漂亮衣物,总是挪不动腿的,梁挽自然也不例外,她就站在衣柜前,饶有兴致地一件一件拿到身上比,边在镜子前转圈边问陆少爷好不好看。 陆衍一开始还挺有耐心,后边渐渐就困了,一律回答两个字,还行。 梁挽也不在意,只是在看到最后一条火红色的露背纱裙后,惊讶地自言自语:“他们什么时候出红色系列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太有钱的关系。”陆衍打了个哈欠,瞥了眼窗外,天色开始发暗,远处隐隐有篝火的光晕,他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裙子丢到一边,而后开始动手脱她的衣服。 梁挽没反应过来就被剥得只剩下内衣裤,她震惊地捂着胸口:“你是色中饿鬼投胎的吗?” 陆衍特无奈:“宝贝儿,快八点了,烛光晚餐都凉了,我现在饿得没精力动你。”见她呆若木鸡,他轻轻笑了声,捡起红裙,帮她换上。 晚餐是在沙滩边上用的,听着海浪,品着红酒,人生惬意,莫过于此。 梁挽有点喝多了,支着下巴看他,酒精作用合着廊架下的灯火,男人更好看了些,乌发红唇,还有一双夺人心魂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手伸过去勾了勾他的下巴:“你怎么长得跟艳鬼似的?” 陆衍正慢条斯理地替她剥虾,闻言抬眸:“艳鬼?” 梁挽吃吃地笑:“也像白雪公主。” 果然是醉了,陆衍把虾喂到她嘴里,自己用湿巾擦了手。小姑娘趴在桌上,身子俯下来,大片春光从领口里露出,她还不自觉,只顾盯着他瞧。 他眼神暗下去,撩了下她脸颊边的长发:“艳鬼也好,白雪公主也罢,都需要一个人来拯救。” 梁挽大着舌头:“对的。” 陆衍绕过去,将人搂到怀里,用蛊惑人心的嗓音低语:“你想做那个有缘人吗?” 她头埋在他颈窝,迷茫间说出来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台词:“想的。” 后边的事情不提也罢。 玩了一晚上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游戏,中途还穿插了艳鬼勾引女书生的桥段,当然了,全是限制级出演。 记忆断断续续,画面脸红心跳。 时而是自己扶着露台的栏杆哭泣:“我要进京赶考,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呜呜呜呜,我不想要……啊!” 时而又是那人将她放到浴缸里,手不紧不慢地动作,看着她烈火灼烧,笑得不怀好意:“到底是我吃了毒苹果还是你吃了?挽挽演得不好,该受惩罚。” ……日。 感觉被坑惨了。 梁挽中午根本起不来,浑身都酸,尤其是腿,有些地方还磨破了皮。她羞耻地快哭了,捂着被子不肯出去,任凭陆衍百般讨好也不顶用。 “滚蛋!”她愤怒地拿枕头丢他。 陆衍自认理亏,做低伏小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把女朋友哄好。但是后果也很惨烈,接下来的几天,他没能再感受神魂颠倒的滋味,甚至连和她躺一张床的资格都没了。 开过荤的人怎么甘愿天天茹素?总之陆少爷的心情是很糟糕的。 只有梁挽玩得飞起,天天冲浪潜水,就是阳光太毒辣了些,防晒霜用掉n瓶也不顶用,人眼瞧着晒黑了一圈。最后的三天,她决定放弃水上项目,安分守己地待在太阳伞下喝饮料,不再和这身白嫩肌肤作对。 左晓棠在某天半夜还来电慰问:“蜜月度得如何?” “没结婚度个屁蜜月啊。”梁挽覆着面膜,口齿不清地道:“你们陆总被我赶到隔壁去睡了。” 左晓棠在手机那头痛心疾首:“妈的,这么好的身材,睡到就是赚到好不好,真是hand hands,loud louds!” 说完,她非常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梁挽懵逼,这句英语什么梗?翻了万能的搜索引擎,才知道原来是——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笑到头掉,不敢做太多表情怕长皱纹,只能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用以宣泄那奔腾的情绪。 闻得动静,陆衍从旁边卧室过来看她,一脸淡然地睁眼说瞎话:“那边床太硬了,我这几天都没睡好,明天乔瑾他们要过来,我怕我没精力应付。” “来吧。”梁挽拍拍床,大发慈悲地让他在旁边躺下了,不过依旧约法三章,只给抱不给碰,可怜陆衍搂着软玉温香翻来覆去,硬是熬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乔少爷果真来了,后边还跟着骆勾臣。 两人眼底青黑,倦容满布,乔瑾又更严重些,总挂着笑容的娃娃脸都沧桑了许多,一见梁挽就落下泪来:“嫂嫂,快快进门吧,小弟真的熬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怀疑我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因为我是高端局玩家,只玩高端局。 衍宝确实是我男主里最会玩的,可惜生不逢时赶上大和谐了。 下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本来想把结局放这章,现在看来还要花些笔墨,不然虎头蛇尾的,就很尴尬。 晚上会再更一章,就是正文的结局啦。 我尽量12点前哈!!! 102、赠我欢喜 乔瑾活到二十七岁, 从没这么脚不沾地地忙过,为了太子爷的求婚仪式, 日夜奔波, 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在见到梁挽的第一时刻, 他真是忍不住想叫她直接答应算了, 否则他都不知道还要再被夜半的电话惊醒多少次。 从没料过心比天高的陆衍会是他们三人里最早要踏入婚姻坟墓的那一位,也从没预见过会有女孩子能叫其辗转反侧忐忑不安。 过去浪到无边的岁月里,乔瑾私下还和骆勾臣讨论过,并且意见相当统一,一致认为能嫁给陆少爷的女人,要不还没出世要不已经灭绝, 谁知道今时今日就被狠狠打脸。 这一天居然这么快降临了。 码头边,他不动声色打量面前一身露肩白裙的小姑娘。 论长相,古典精致, 犹如画中美人儿, 一颦一动届是风景, 只是这些年他们什么惊世绝俗的妞没见过?也就能排个前十吧。 论身材,太清瘦了些,那腰细得一只手都能拢住, 脆弱得和琉璃娃娃有什么区别?这让衍哥怎么放心折腾啊…… 唯一佼佼的只是气质了, 那纤细的天鹅颈和漂亮的锁骨确实可以。 腿也不错,又长又直,果然不愧是练芭蕾的。 他想再多看两眼,和曾经的莺莺燕燕们再好好对比对比, 谁知被后头的骆勾臣踹了一脚,重心不稳差点跌到海里去。 乔瑾黑着脸:“我操,干嘛呢?” 骆勾臣冲他下巴一扬,暗示陆衍的位置。乔瑾跟着看过去,一身黑色休闲装的男人眼神阴鸷,神情不善,像是随时要举枪把他给灭了。 他只能转移视线,笑着打哈哈:“衍哥,早饭吃了没?” 陆衍盯着他:“温娇娇怎么没来?” 一听这名字,乔瑾头皮发麻,连连讨饶:“别别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 想到这对欢喜冤家打闹的名场面,梁挽没忍住笑了一下,不过她很快被码头上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今日没有接驳的游艇,取而代之的是小型货轮,甲板上堆了很多盖着黑布的设备,有点像是演唱会现场音响的形状,又有些像舞美灯光,她好奇道:“乔哥,你们带了什么过来?” “哦,这个啊……”乔瑾被这一声哥喊得异常舒适,差点就要全交代了。 陆衍直接打断:“就是一些水果,岛上吃不到的那种。”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拉过她的手朝餐厅走:“别看了,你早饭还没吃。” 梁挽总觉得哪里有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只能跟着他的步子前行。 半晌,四人在最接近拖尾沙滩的那座西式餐厅里齐齐落座。 外头大海碧蓝,阳光穿透落地窗前半遮掩的杏色纱幔,配着餐厅里舒缓的小提琴曲,心情莫名就添了几分愉悦。梁挽咬了一口三明治,感觉里头的培根煎得有些老,就放下了。 陆衍侧过头:“不好吃?”他很自然地将自己的餐盘里的松饼切了一块喂过去:“尝尝这个,你应该会喜欢。” 两人最近亲昵举动太多了,梁挽没想太多,张口就咽了下去。再抬头时发现桌子对面的年轻男人们表情都有些微妙,她愣住:“怎么了?” 陆衍面无表情:“别管他们,你吃你的。”他把盘子同她的换了个,随手招来服务生又要了一份火腿西士多。 乔瑾微微一笑,突然戏精上身,掐着嗓子卖萌:“臣臣,人家不想吃这个美式炒蛋了啦,你这份看起来比较好吃喔!” 这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骆勾臣差点没吐出来,搬着盘子直接坐到邻桌去了,留下乔瑾还在原地扭捏,对着小姑娘眨眼睛:“为什么我遇不到衍哥这么好的男人呢?好羡慕你呢。” 梁挽忍笑:“对,不过要是遇到了,你要做攻还是做受?” “……”乔瑾眼角抽搐了下,直男实在无法想象那种画面,立马闷声吃饭不作妖了。 陆衍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手搭在小姑娘的椅背后面,一边绕着她的长发玩,一边从桌下不轻不重踹了下对面那位的椅腿。 乔瑾正喝牛奶呢,没留神呛到,咳得撕心裂肺。陆衍似笑非笑盯着他,脸上明晃晃写了两个字:【快滚】。 做电灯泡也太卑微了。 乔瑾心里苦,替大佬做牛做马,结果连顿安稳的早餐都吃不上,他没辙,放下杯子退出了秀恩爱现场,离开时顺手捎上了还在啃吐司的骆勾臣。 短短几分钟,闲杂人等全走完了。 没有了聒噪的嗓音,背景乐曲重新变得明朗。梁挽抿了口橙汁,有些困惑:“他们是来度假的吗?为什么精神状况看起来那么糟糕……” 陆衍笑笑不语。 梁挽还想问,忽而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解锁了屏幕,看清联络人后,笑容凝在了唇边。大概有三四秒的功夫吧,她脑子一片空白,而后猛地把电话面朝下丢到桌上。 陆衍挺诧异,他有很久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了。 先是茫然与烦躁,最后化为面无苍白的颓丧,这变化太突然,仿佛就在一瞬间,光明从她身上完完整整剥离开来,剩下的只有无边阴寒。 他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怎么了?” 小姑娘垂着眼,睫毛颤了颤:“我妈给我发消息,我不想看。” 陆衍嗯了声:“我帮你删了吧。” 他对这位生了重病还不忘在女儿心上捅一刀的母亲,真是半分好感都无。 陆衍拿过她的手机,随手点开微信界面,最上边的对话框的备注是【戈婉茹】,他手指顿了下,再扫了眼聊天记录。 应该是被清空过,就一条显示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内容挺耐人寻味,不过他也懒得多看一眼,直接干净利落把记录给删了,对方也没再发来,小插曲暂时告一段落。 只是回沙屋的路上,陆衍很敏锐感受到了女朋友的心不在焉,小姑娘整个人颓丧得厉害,眉心皱着,隐约透着烦躁。他叹了口气,脚步停下来:“问吧。” 梁挽没看他,声音很轻:“她发什么了?我就好奇。” 陆衍将人抱到怀里,一点点搂紧,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她说你很久没回家了,然后……”他顿了顿,指腹抚平她的眉心:“戈婉茹买了abt秋季演出的票,问你是否同意她来纽约。” 梁挽的面容变得苍白,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七岁练舞,登台无数次,十五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说要来看我演出。” “说来荒谬,我同她住在一块时,明明每次比赛都拿头名,却自卑得厉害。”她强撑着唇角的弧度,语调里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如今和她母女情分散得七七八八,反而活得顺风顺水,可能是注定命里不合。” “每次她来找我,总说些刻薄鄙夷的话,那时我都觉得自己活得很悲哀,有家归不得,至亲形同陌路,就好像……”她深吸了口气:“就好像我在这世上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谁会爱我,也没有谁能带我走出黑暗。” 陆衍静静听着,手扶到她脑后,揉了揉:“现在有我。” 他想到初遇时的她,瞧上去骄傲到不可一世,自尊心如铜墙铁壁,一旦被碰触到领地就张牙舞爪要反击,何曾想过这只是她虚张声势的最后倔强,原来内里早就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记忆退回到滂泼大雨的那个晚上,小姑娘蹲在街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助到了极点。 陆衍笑了笑,抬起她的下颔,同她的额头贴在一起,很慢地道:“你说你无家可归,我那时答应你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反悔。” 梁挽愣住,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仔细想了下,冥冥中,仿佛又见到了男人为她撑着伞的模样,雨那么大,他一身狼狈,眉梢眼角却都是笑意,很理所当然的口气: 【没事啊宝贝儿,以后我养你。】 梁挽反应过来,眼眶红了。女孩子总是感性的,她吸吸鼻子,就要落下泪来。 “别啊。”陆衍抚摸她的眼角:“不是,你现在别哭,还没到感动的时候。” 梁挽睁大眼:“啊?” “眼泪挺值钱的,别浪费。”陆少爷弯了弯唇角,在她颊上落下一吻,而后刻意岔开话题,拉着她去室内泳池玩鸳鸯戏水。 梁挽这一天的心情如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中午跟着陆衍同乔瑾还有骆勾臣吃完饭后,彻底被治愈了,原因无他,姓乔的太能耍宝了,单口相声讲得那叫一个溜。 她笑得脸颊都发酸,一直在哈哈哈哈没停过,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 陆衍送她回沙屋后,说集团有些事,下午晚上都要临时开视频会议,梁挽乖巧应了,自己在房间整行李。时间过得太快了,十天功夫转瞬即逝,明天就得痛苦地回去面对真实世界了。 念及巴兰钦的魔鬼训练,说不心慌是假的,她连午觉都梦到自己在他的摧残下疯狂旋转,跳得鞋子都掉了。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后天色已近黄昏,她一身粘腻的汗,掀开毯子去浴室冲澡。 出来时,露台上的圆桌已经摆了烛台和晚餐,梁挽坐下,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给陆衍发了条消息。 男人回得很慢,消息半小时后才姗姗来迟: 【在忙,晚上估计会很迟,你不要等,先睡。】 习惯真是一样很可怕的事情,天天有他陪伴,突然几个小时不见,也足够叫人失落,梁挽只能自娱自乐撒玫瑰花瓣进露台池子里泡澡赏月,顺便打开ipad翻翻最近有什么热播剧。 随便找了部最火的点开,出乎意料的是男主的侧脸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神似陆衍,她来了兴致,将自己带入女主,美滋滋地追起剧来。 很脑残的剧情,傻白甜去了霸道总裁的办公室,撞翻了他的水杯,引起了他的注意,从此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梁挽全程陪着弹幕吐槽,又雷又快乐。 十点来钟时,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乔瑾焦急的呼唤:“梁挽,睡了吗?” 他很少连名带姓喊她,要不是嫂子,就是小仙女,这么严肃的语气,还是头一回。 梁挽从床上翻身坐起,匆匆换了衣服,小跑着去开门,屋外的男人满脸慌张,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衍哥不太好。”乔瑾大步朝外走:“你先跟我来吧。” 他说得模糊,步子又很大,梁挽心急如焚跟在后头,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部分揣测,是不是did症状又发作了,最近都没有见他吃药,会不会第二人格又要跑出来作妖…… 她苦着一张脸胡思乱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穿过了北岛的廊桥。 越往前走,光线就越暗,南边竟然寻不到半点灯火。她出来得匆忙,手机也没带,身上没有照明的工具,只能求助乔瑾,无奈喊了他半天,都没回应,再停下来分辨脚步,才发现前边带路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他妈简直是现实版的孤岛惊魂啊。 梁挽寒毛直竖,曾经看过的恐怖片在脑子里疯狂重播,全是最刺激的镜头,她双手抱臂,颤着声音道:“有人吗?” 一连喊了三遍,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忽而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从不远处响起,随后就跟有牵引似的,一点点朝她这里蔓延。 梁挽吓坏了,捂着脸朝后退,一边放声尖叫:“陆衍!陆衍!” “别怕,我在。”下一秒,熟悉又低哑的嗓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宝贝儿,睁开眼,跟着它走。” 似乎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指缝,梁挽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挪开了手,蓝色的半透明燕尾蝶就停在她的鼻尖,翅膀扑腾,每一下都带出闪烁的荧光。 她惊呆了,手指点了点,轻松就穿透了它的身体,果然不是活物。 全、全息投影技术?! 3d电影的真实度大概只有它的十分之一,梁挽全程高能脸,跟着欢快飞腾的小蝴蝶超前走,但凡她经过之处,旁边的景象渐渐亮起来,穿着红衣的吉普赛女郎对她妖艳地撩了下头发,黑色纱裙的黑天鹅奥吉利娅转过脸来,做了个优雅的巴特芒伸展。 再往前,睡美人刚刚从梦里醒来,散着一头长发打了个哈欠。 都是经典芭蕾舞剧里的角色,她怎么会不认识? 而且,她们的五官,全都一模一样,除了发型和服饰之外,根本就是一个人。 没错了,就是梁挽本人。 她这辈子没有这样惊喜过,好像误入了仙境的爱丽丝,目不暇接。只可惜那些幻象维持的时间并不久,转瞬即逝。 梁挽依依不舍地继续前行,随着她的步伐,水上栈道边上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光线非常柔和,泛着黄色光晕,她跟随指引,走至码头正中间,提着裙摆,缓缓席地而坐。 “准备好了吗?”又是遥远的声音。 梁挽点点头,双手高举过头顶,比了个ok的手势。 顷刻之间,半空中出现了巨大的光屏,将夜幕点缀得如同白昼。屏幕边缘先是一片混沌,而后有只纤长漂亮的手伸出来,撕开了一道裂口。 紧接着,陆衍出现在了屏幕里,应该快达到1:3的比例,被放大的身形和脸没有任何缺点,依旧赏心悦目。 他插着口袋,眉眼轻佻:“宝贝儿,想来点什么节目?” 梁挽感觉自己在看一场只为她一人出演的电影,甚至还能同男主角隔空对话,她兴奋得不得了,喊道:“你能给我来段艳舞么?” 突然有人爆笑出声。 陆衍挺无奈:“我们有工作人员的,挽挽。” 梁挽脸红了下,仰着头,托着腮帮子,冲他眨眨眼:“干嘛突然给我那么大的惊喜?” 陆衍沉了沉嗓,别开脸去。 不远处的黑暗里又有人起哄,别怂啊,兄弟上啊,诸如此类的话,络绎不绝。 梁挽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有个大胆的想法一直在脑海里跳动,模模糊糊,然后清晰成型。她咬着唇站起身来,同屏幕里的他四目相对。 “是我想的那样么?”她很小声地问道。 陆衍按了下眉心,失笑:“大小姐,留点悬念。”语罢,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原本纯黑的背景变了,香舍酒店的正门全景一览无遗。 ……门童还会动。 太真实了吧。 梁挽看得目不转睛,男人走进旋转门,进了电梯,摁了二楼,很快,渔火日料的招牌出现。 陆衍笑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记得么?” 她重重点头,眼睛开始发酸:“记得,我妆花了,你还怀疑我投怀送抱,臭屁得要命!” “抱歉。”陆少爷耸肩:“早知今日会陷得这么彻底,我当初一定好好表现。”他冲她挑了下眉,手抬起来,轻轻一拨,画面又变了。 这回是伊莎歌剧院,他很悠然地走至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坐在那里,低声道: “第一次跳舞给我看的地方。” 是啊,说好的面试,谁能想到大boss会那么诡异坐在暗中观察呢?梁挽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皱了皱鼻子,纠正道:“是你第一次对我动心的地方。” 他想了想,笑起来:“抱歉,那时应该还没有。” 梁挽翻个白眼,随手摘了片叶子,往空中丢去。 剧院的场景随风飘散,下一幕是沈宴行替爱妻庆生的宴席,大堂里宾客重重,陆衍径自从人群里穿梭而过,推开了露台的门,转角处有红色蔷薇,他靠在墙边,眯着眼笑:“没忘吧?” 怎么会忘! 她的初吻,葬送在那个冬天的夜里,最糟心的,还是被强迫的。 不过如今回忆起来,居然也只剩下甜蜜,梁挽感觉自己没救了,她捧着脸,咯咯直笑:“你那时好变态的,你懂的吧?” 念及有旁人在场,两人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露骨,只用意会的方式点一点。 陆衍挑了下眉:“还是怪你那个便宜哥哥吧,是他故意激我。” “吃醋精转世啊你。”梁挽笑得更大声了些,可她不敢眨眼,怕错过曾经同他在一块的点点滴滴,那都是她此生最弥足珍贵的回忆。 黑夜里,无数影像翻转,原来他们已经一起去过了那么多地方,经历了那么多啼笑皆非的荒唐。 滑雪场,游乐园,电影院,小木屋,玫瑰,蛋糕,独角兽玩偶,还有她二十岁生日时他替她放的那土到掉渣的烟花。 陆衍暂停了画面:“你还想看吗?” 梁挽愣了两秒:“烟花?” 尾音落下的那刻,光屏消失了,一同散去的还有水上栈道的灯,世界重新被浓重的夜幕笼罩。她没有动,听着后边传来的脚步声,从不紧不慢,到疾步奔跑。 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衍埋首在她颈窝间,轻声喊她的名字:“挽挽。” 同一时刻,满天烟花炸开,无与伦比的光华在夜里,此起彼伏地编织最绚烂的梦。那些缤纷的烟火,像是小火苗,窜到眼睛里,叫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泪眼朦胧里,金色烟花堆出缠绵情话,同当时的那句一模一样: 【宝贝,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永恒,我爱你,生生世世。】 她又哭又笑:“好土啊,你都没创新。” “可那就是我想承诺你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变。”陆衍捧着她的脸,温柔地抚摸她的眼角,随后退开些许,盯着她的眼睛,右腿膝盖缓缓跪地。 他的动作很郑重,像是骑士从此为女王俯首称臣,正在起着古老又庄严的誓言。 玫瑰瞳在绒布盒子里静静躺着,流光溢彩,他取下来,戒指扣到她无名指的指尖上,难得有些紧张:“可以吗?” 梁挽吸吸鼻子,用行动来代替,她张开五指,自己往里套,尺寸不大不小正好,粉钻美得惊心动魄,在纤白的手上更是完美到了极致。 “很美。”他赞叹。 她用了下力,想拉他起来。 陆衍没动,虔诚地亲吻她的手指,抬眸时,漆黑眼里温度灼热:“从今往后,换我为你遮风挡雨。” 梁挽泪如雨下:“好。” 她曾在黑暗里呆了那么久,耳边充斥着谩骂与不屑,她诚惶诚恐,她举步维艰。 等不到人肯定,等不到人陪伴,也等不到人来爱她。 她开始自我放逐,在无尽的深渊里沉沦。 然后,那个人出现了。 肆意妄为,却比谁都懂她。 蛮横偏执地用利剑砍掉沉珂枷锁,赋她新生,赠她欢喜。 她自以为的人间孤寂,她无数夜里的噩梦,在遇到他之后,彻底湮灭。 他是她的巴德尔,光明之神,是救赎的光,也是信仰。 这一生,她将无所畏惧。 ————完————— 作者有话要说:陆衍是挽挽的巴德尔,挽挽又何尝不是陆衍的欧若拉? 他有着最阴暗最不堪的过去,她有着史上最缥缈的内心。 两人脆弱又骄傲,幸好遇见了彼此,他们会长长久久地相爱,直到白头。 正文完结了,下面有好多屁话想说。 去年十月份开的坑,到今天,差不多十个月了。 很抱歉,中途因为我的个人问题,断更了四个月。 从文章首页无数的话题楼里可以感受到,大家有多恼怒和失望。 这些日子诚惶诚恐,把wb五百多条私信都一一看了。 大多都是在等我回来的小朋友。 没脸回复,只有泪千行。 t-t 对不起了 我在文下依旧看到了很多老面孔。 原来大家还没走,还在等我,呜呜呜。 我有罪,真的。 挽挽这篇的番外会隔天放,剩下的时间我要写容淮,毕竟旧爱干不过新欢,你们懂的吧。 好多人说要看高端局,风头那么紧还高端局…… 回头我看看机会吧…… 然后我想说,我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月底这样子开《容我放肆一下》。 容淮是属于亦正亦邪的男主,荆羡也是挺逗的小姑娘,总之和我之前写过的不太一样。 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去我专栏先收藏一下。 我最近存了三万字的新坑了! 到时候见啦! 谢谢绊奴和38056400的地雷。 103、番外之神秘的陆太太(一) 梁挽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九月份abt的秋季演出大获成功,当晚的现场盛况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热门新闻, 虽够不上头条, 但反响也够热烈了。 甚至, 国内微博都上了热搜【卡门女主演】, 压了众多小花流量们一头。 大部分人对芭蕾舞剧的认知都比较模糊,属于平时不会特意花钱去看的那种消遣,他们怀着好奇的心态点进去,立马被一段短视频给炸得七荤八素。 原因无他,实在是视频里的女主角太美了。 这镜头毫无有任何美颜滤镜的加成,一身红裙的姑娘坐在后台地上, 正在解舞鞋的缎带,火焰色泽的裙摆铺了一地,如云长卷发垂至纤白脖颈的一边。 注意到被偷拍, 她侧过脸来, 红唇微微张开, 眼神有些诧异,随即很快又莞尔笑开,嗔道:“别拍了好吧。” 镜头摇晃, 视频戛然而止。 那空灵古典的长相面无表情时略显清冷, 又因为那笑容绽放,瞬间如大雨初霁,似是不闻人间事的仙子落了凡尘。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但一颦一笑, 无一处不美。 有的人静态出色,有的人动态张扬,梁挽无疑是属于后一种。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惊艳过去之后,又有不少人开始阴阳怪气,跳出来猛泼脏水。 【一个跳舞的哪来这么多戏,想红想疯了。】 【炒作,绝壁是炒作,估计又是个想进军演艺圈的心机婊。】 【这热搜买的,要不要这么明显,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 【我他妈……怎么越看越像那个白苒啊!】 白苒是最近大火的仙侠电影女主,算是一炮而红,气质格外空灵,不沾凡俗之气,在一干浓妆艳抹的女明星里尤其出众。 别说,两人眉眼间还真有那么点相似。 一时间,白苒的粉丝疯狂在这条微博下攻击梁挽,直骂她是哪里来的野鸡居然敢捆绑她们女神炒作。本来这种不是公众人物的热搜没多久就该渺无声息,结果因为当红小花莫名其妙爆了,一直在首页飘红。 梁挽在深夜12点接到左晓棠的国内电话时,正是快睡着的状态,脑子昏昏沉沉,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不过好友惊天地泣鬼神的陈述方式很快将她的瞌睡虫赶跑了,她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去厨房倒了杯凉水,润了口嗓才道:“你的意思是有好多人在社交论坛公开骂我?” 说完这句,梁挽自己都觉得好笑:“可能吗?我就一小老百姓,也没做什么犯众怒的事儿。” 左晓棠急了:“哎你自己看吧,我刚把链接发你微信了。” “行吧,我看看。”梁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开了客厅的落地灯,顺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她自从来纽约之后,基本没什么得闲的功夫,换了手机后微博都没装,除了一个释放压力的消消乐小游戏之外,手机上没有其余娱乐的app软件。 应用商店网速贼慢,不知道是不是国内外网络问题,下载了半个小时才搞好。 等她打开时,提示链接已经失效,该内容无法显示。 梁挽觉得奇怪,再进微博按照左晓棠给的关键字眼搜索,依旧是一片空白,只有个三无小号一分钟前发了一条讯息: 【这个姓梁的是天王老子的女人吗?民主社会,言论自由,凭什么封我号?nmsl!!!】 不过这条讯息很快也被删了。 首页热点重归寻常,一半是娱乐圈的花花新闻,一半是社会黑暗,总之都和梁挽没半毛钱关系,她的那个视频连带着白苒粉丝团发的新剧宣传,都给撤了,半点痕迹都没留。 事情发生得太快,梁挽没能成功吃到自己的瓜,居然有些遗憾。 纽约凌晨一点来钟,算上时差,国内应该是正午。她起都起来了,暂时也没了睡意,干脆趴在沙发上给陆衍发消息:【哈罗?】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 最近陆晋明身子不太爽利,又碰巧赶上陆氏旗下的地产行业版图扩张中,他分身乏术,就把儿子从温柔乡里召了回去。陆衍这阵子忙得天昏地暗,听杨慧珊说他几乎每天都睡在公司,好像要把过去大半年在美帝的休养日子全加班回来。 中途她演出《卡门》时,他特地飞回来了一趟,不过也就呆了不到两天,后边就彻底没空了。 算算日子,差不多有两个多礼拜没见着了。 相思病,最折磨人。 梁挽叹了口气,翻开相册,看了会儿视频聊天时截下来的图,男人美颜盛世,除非糊到变形,不然每一张都很迷人。她默默舔屏,指尖描摹过他的眉眼…… 倏然铃声大响。 屏幕上一串数字异常熟悉,梁挽的心情瞬间high到顶点,迫不及待接起来,小声撒娇:“我给你发消息都不回。” “刚才在忙。”陆衍解释,顿了顿,轻声道:“你等会儿。” 那边很吵,像是会议刚散场,桌椅的碰撞声很明显。半刻,凌乱的脚步声散去,安静下来。 他的口气变得轻佻:“怎么,想我了?” 果然是正经不过三秒,梁挽笑了一下,也没矫情,轻轻嗯了声:“想的,每天做梦都在想。” 陆衍沉默,良久开口:“老头子血压高,医生建议最近静养不易操劳。”他难得叹气,似是有些无可奈何:“明明婚都求了,怎么莫名其妙变成异地恋了。” 这个问题确实很煎熬。 梁挽未来三年内基本不太可能回国发展,abt这边同她正式签了合同,从此以后她就不是单纯交流的身份了,能正儿八经领工资包括一切保险等福利。她的事业如今刚上轨道,十来年唯一的奋斗目标唾手可及,这个节骨眼是不可能放弃的。 左边是爱情,右边是梦想,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见她不吭声,陆衍笑笑:“我不是抱怨,你别在意,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事有我。” 听筒里,他的嗓音清晰又温柔:“我可以等,随便等到任何时候,都可以。” 最怕这种神仙告白,叫人半分抵抗力都无,梁挽彻底投降,恨不能立马飞回去扑进男人怀里诉衷情。她抱着电话躺到地毯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幸福到浑身都在冒粉红泡泡。 两人又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有人敲门提醒陆衍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开。 梁挽识趣地和他说晚安,收线之前忽而想到那个热搜的事,没忍住问了一遍。 陆衍倒是挺无所谓的态度:“那个你不用管,都是些无端惹风波的跳梁小丑,我会处理好。”他轻轻松松翻篇,没打算让小姑娘操心这种破事儿,把人哄睡就去开会了。 梁挽也没在意,毕竟她要操心的事儿可太多了。卡门反响热烈,十一月还要加演一场,整个十月一天休息都没有,不是在舞蹈室,就是在去练功房的路上,整天面对着巴兰钦的死人脸,稍有不慎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活得像条狗。 临近演出前两周,恶魔总算同意放三天假,梁挽卑微地好话说尽,又多请了两天假期,连夜坐飞机回国,打算给小变态一个惊喜。 只是不巧,等她风尘仆仆赶到陆氏控股的顶层办公室时,唯有杨秘书在整理资料。 “梁小姐,陆总晚上和几个朋友出去了。”杨慧珊也挺意外在这里看到梁挽,她算是陆家的心腹,早早就知道了眼前这位是未来少奶奶,对她的态度自然也热络了几分:“应该是和乔少爷在一块,您可以问问。” 过去守口如瓶,如今竟然这么知情识趣。 梁挽可太满意了,认真道过谢之后就拨了乔瑾的号码。 乔小公子彼时正在临城最有名的销金窟肆意,左右两边各依偎着一等一的美人儿,看到来电号码时有片刻茫然,目光下意识就看向了太子爷。 陆衍和沈宴行在谈事情,两个男人身边干干净净,一点庸脂俗粉都没沾,小姑娘们围在一边窃窃私语,目光含羞带怯,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沈宴行是伽曜传媒的大boss,国内首屈一指的造星龙头,这几个妞都是电影学校的大学生,演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角色,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直接就跑来包厢了。 人确实长得水灵,骆勾臣做主把几个都留下了,反正就玩玩解个闷,送上门的又不吃亏。 陆衍懒得管这两个狗逼,近来他也考虑涉足一部分传媒产业,打算入股伽曜旗下的娱乐公司,和沈宴行谈得入神,也没注意到乔小公子偷跑出去接电话了。 乔瑾回来时笑得幸灾乐祸,意味深长地往陆少爷那处看了好几眼。 陆衍不耐皱眉:“有病?” 乔瑾咬一口美人递过来的瓜果,心想,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过去他不敢和大佬对着干,只是上回陆衍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了温娇娇那个小疯子,差点没害死他,可真他妈太气了,一定得报复回来一次才能舒坦。 五分钟后,门被敲响了。 服务生带着个墨镜鸭舌帽的年轻姑娘进来,后者一摘掉伪装,其余几人都愣了愣。 乔瑾以为来人是梁挽,诧异怎么那么快,谁知道不是,不过那张脸倒是挺眼熟的,似乎近段日子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 “沈总,我是白苒,我们之前见过的。”她很自来熟地坐到了沈宴行的身侧,纯白无暇的脸上染了几分凄楚:“我想和您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沈宴行抬眸,异常冷淡,随手叫包厢里的莺莺燕燕们都出去。 “说吧。” 白苒咬唇:“下午公司突然通知我,筹拍的那部电影把我换掉了,可以知道原因吗?”她泫然欲泣,盈盈大眼里盛满了泪:“我为了这部戏一直很努力……” “是挺努力的。”沈宴行嗤笑:“尤其是怂恿粉头上蹿下跳帮你蹭热度的时候。” 白苒梗住,瞬间小脸通红。 陆衍没耐性看她表演,直接起身:“沈总,今天就先这样吧,合作的事情回头我让秘书把计划书发你。”他说完,径自拉开门。 乔瑾和骆勾臣互看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沈宴行面无表情地道:“只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白苒恍然,这才匆匆忙忙追出去。 她跑得太急了,没留神和洗手间出来的一个女孩子撞了个满怀,踉跄了一下,没顾得上被她撞倒的人,直接狂奔,赶在门口处扯住了陆衍的袖子。 她在圈子里混了好多年,近期才爆红,靠的可不只是演技。 柔软的身体蹭上去,她妩媚又委屈地开口:“先生,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那位叫梁挽的姑娘是您的朋友吗?我同她无冤无仇,都是粉丝煽动……” 不远处的拐角处,梁挽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喷火地看着这一幕。 哪里来的野鸡啊?知不知道她抱的是谁的手臂? 太他妈气了。 幸好下一秒,陆衍就嫌恶甩开了女人的手,阴沉着脸在被她接触到的袖口拍了拍。 “你是什么臭鱼烂虾,也配提我太太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哇,护妻狂魔上线了!!! 番外应该都是发糖了,明天不更,后天再更。 谢谢老板们投喂: 糯米-shiloh扔了1个地雷 吃可爱长大扔了1个手榴弹 harleen扔了1个火箭炮 104、番外之地下室 梁挽是第一次看到陆衍那么无礼地对待一位女性, 要知道过去这位贵公子即便再不喜面上也从不显山露水,总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进退之间都有风度, 如今冷着脸恶言相向的模样, 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 但不得不说, 这种行为极度取悦了她。 尤其是耳朵里窜进那句【你算什么臭鱼烂虾,也配提我太太的名字】时,梁挽心里一阵暗爽,她不知道这女人和陆衍的关系,出于危机感与好奇心的双重催使之下,暗戳戳想再多听点两人的对话。 梁挽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蹑手蹑脚贴着墙往外走。感谢这会所为了装逼,灯光设计得极端扑朔迷离,通往正门的走廊上暗到令人发指, 她躲在角落处, 倒也没被发现。 女人是正对着她的, 距离不远,五官很清晰。气质清冷,雪肤红唇, 长得还不错。 梁挽多看两眼, 愈来愈觉得她有些面熟,回过神来,才发觉对方竟然有几分像自己…… 这就很尴尬了。 恋爱中的小姑娘难免敏感多疑,即便足够信任陆衍, 但架不住这世上不要脸的苍蝇太多了,她不受控制地脑补了一番【替代品自动送货上门】的恶俗剧情,不过三秒钟后这顾虑就打消了。 她听到陆衍轻蔑的声音:“滚开。” 那语调冷到了极点,似二月寒潭,无端惹得人汗毛直立。 女人睁大眼,难堪地倒退一步,瞬间羞得面红耳赤,回过神后高跟鞋一跺,掩面而走。 风波暂时告一段落,门童先行拿了陆少爷的车钥匙,帮客人把车开过来。 陆衍就等在原地,散漫地插着兜,半晌转过脸,表情似笑非笑:“热闹看够了没?” 他说话的方向朝着大门里侧,梁挽怔住,还以为是自己的位置被发现了,说好要给他一个惊喜,如果被揪出来那就太可惜了。 幸好有人提早一步,从另一侧拐角处出来。 梁挽继续伪装成隐形人,伸出去的脚尖又悄悄缩了回来。 “我们部长就是牛皮啊。”乔瑾吊儿郎当搭着骆勾臣的肩,指尖夹了根烟,一边还不忘挤眉弄眼:“美人落泪我见犹怜,他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真真郎心似铁,阿臣你说是不是?” 骆勾臣没答腔,反而若有所思:“这小明星最近挺火的。” 乔瑾掐灭了烟,笑容淡下去:“很快就火不起来了。”他一脚踩在烟头上碾了碾,又试探道:“不过衍哥你发现没?她长得有点像……” “像个屁。”陆衍不耐地打断,脸色不太好看:“她也配像?云泥之别。” 骆勾臣和乔瑾对视一眼,都不吭声了。 果然,再狗的男人,碰到真命天女,那也只得认栽,在陆衍心里,梁挽这两个字无疑就是他的逆鳞,就跟信仰一般,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骆勾臣赶紧打圆场,抬脚踹了兄弟一脚:“你他妈什么时候瞎的?” “行行行,是我说错话,我掌嘴好了吧?”乔瑾装模作样在脸上轻拍了几下,正巧泊车小弟把陆衍那辆明黄色的保时捷918开过来,他直接拉开车门,自请当司机:“太子爷,我们第二摊?” 陆衍从裤兜里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兴致淡淡:“不了,一堆破事等着处理,你们玩。” 这话倒不是推脱,两人都知道最近大佬公务烦身,就没再多勉强,径自叫了辆的士走了。 外头吵得不行,临城最出名的销金窟自然顶顶热闹。陆衍一开始还靠着车门同电话那头的合作方交流,无奈分贝太重,只得坐回驾驶座。 没想到依然不得清静,就他短短通话的三分钟,路过的辣妹频频来骚扰,或隔着挡风玻璃给他抛媚眼的,或搔首弄姿在车子前边来回游走的,搞得陆少爷不胜其烦。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过去对着莺莺燕燕就没耐性,如今有了女朋友,其他异性就更不屑一顾了。 谈完公事的一瞬,陆衍直接把手机一丢,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瞬间响起。 知道有钱的阔少爷无心问柳,妄想混个露水情缘钓金龟婿的姑娘们悻悻地暂且避开。 偏偏还有人不怕死,急切地敲副驾驶的车窗。 真他妈烦透了。 陆少爷阴沉着脸,连个眼神都没往那里去,直接轰了一脚油门。保时捷918可不是盖的,百米加速3秒就能拉满,眨眼的功夫就甩掉缠人精,而后速度减缓,十字路口信号灯闪烁,他一脚刹车,稳稳停在白线前。 等红绿灯时,玻璃摇下来,他支额撑在窗边,漫不经心往反光镜看了眼。 惊鸿一瞥,后边十米开外的街旁站着个长发及腰的小姑娘,红色连衣裙,白色球鞋,一动不动。 陆衍狐疑地眯起眼,看着那纤细的人影远远地抬起手,缓慢摆了个射击的姿势,而后利落将虚拟的子弹上膛,在他脑门里重重轰了一枪。 同一时刻响起的还有他后边的喇叭催促。 我操。 陆衍如遭雷击,一百八十度转弯回去,急刹车停在她面前,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这动静太大,惹得周遭一堆年轻男男女女看过来。 他急切地要推门出去,怎料她提早一步挡在门前,双手扶着车窗框,笑眯眯地弯下腰来:“你好呀,陌生的小哥哥。” 陆衍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倾身,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眼睛眨了眨,很轻佻地道:“你这车好像挺贵的,能不能送送我?”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都惊了,这年头虚荣的妹子是多,但有几个能这样坦荡荡地说出诉求? 实在太不要脸了。 方才吃过瘪的拜金女们都停了脚步,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怎料男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温柔得一塌糊涂:“好,我送你。”他甚至还亲自跳下车来,屈尊降贵地帮她打开车门,细心呵护的模样,像是在对待什么举世无双的珍宝。 小姑娘抚了抚长发,目光扫了一圈,仰着脖颈,特别难伺候的模样:“突然又不想让你送了,918也就一般般吧,感觉配不上我的身份。” 陆衍忍笑,特别配合:“求你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我家车库还有别款。” 吃瓜群众全体静默。 小姑娘沉吟许久,为难地摆摆手:“行吧,这回便宜你了。” 两人跳上车,一骑绝尘,留下原地风中凌乱的众人,脑子里亮起无数个问号,迟迟徘徊不去。 *** 梁挽一直在笑,从市中心到陆氏控股大楼的地下室,短短十来分钟的路途,她哈哈哈哈个不停,惹得男人同她十指交扣的手也被迫抖个没完没了。 陆衍没辙:“有那么可笑?” 梁挽眼泪都快出来:“就是……你看到他们的表情了吗?”语罢,她模仿了下女人们气急败坏又莫名其妙的脸孔,再度笑倒在座椅上:“我发现自己真是好有演戏天赋,可以考虑逐梦演艺圈了。” 她动作幅度不小,穿的连衣裙领口又大,没留神就滑落到一边,露出光滑玉润的肩头。 陆衍一顿,眼神变了味道,手状似不经意地抚过她的脖颈,在凹陷的锁骨间反复流连。 他的嗓音低下去:“没通知我就突然回来了?” 梁挽没能意识到危险的临近,还巴巴地往他身上凑,尖尖下颔抵在他肩头,软软地道:“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特地跟团长请了假的。” 陆衍嗯了声,把人搂得紧了些,贴在她耳边轻笑:“怎么那么乖。” 这种苏到骨子里的低音炮太犯规了。 梁挽耳根子发烫,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弄得有点心痒痒的,只得缩了缩脖子,抵着他的胸口拉开距离:“我们不上楼吗?” “不了。”陆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重新发动了车子,开到了最下边一层的人防区域。 照明灯覆盖不到的范围,幽暗,安静,不受打扰。 梁挽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小变态的意思了,她急得舌头都大了:“不、不可以的!别在这里。” 救命,她才刚刚出新手村,玩不了高端局啊! “不会有人看见。”陆衍放倒了椅背,欺身上去,漂亮的眼里跳动着欲念,手已经开始兴风作浪:“乖一点,别叫太大声。” 梁挽欲哭无泪。 她没有办法,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如金丝雀进了笼子,被主人百般逗弄,浑浑噩噩逃不出生天。 不敢喊叫,怕惹来巡逻的保安,也不敢配合,怕他更加疯狂。 她就咬着自己的手呜咽,小声讨饶:“你快点……” “要多快?”陆衍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感受着怀中小姑娘的颤栗,不怀好意地咬了下她的嘴唇:“不如你自己来。” 她自己来??? 那要到猴年马月。 梁挽快死了,她勉勉强强地探索,睫毛轻颤,无尽的甜蜜折磨却怎么都终止不了。 她只想让他早一些结束。 终于,梁挽心一横,说出了这辈子最羞耻的一句话:“哥哥,求你快点,我喜欢被你……”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被你……什么呢? 105、番外之领证 说那句话的时候, 梁挽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结局是如此的惨烈。 她从来就不曾料想过,918那么低矮的车型, 这么有限的空间里居然还能玩出花来。双手不受控制地抖, 绵软无力地扶着椅背, 她回过头去, 后边有人贴上来,恶意地将手指捏着她的下巴,随后叩开唇齿,掠夺她的呼吸。 梁挽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含含糊糊地呜咽,用眼神讨饶。 这平日里委屈巴巴的模样还能引起几分恻隐之心, 放到眼下就没任何意义了,海棠花开一般的容颜,盈盈欲落的泪水, 只是叫人愈加起了暴戾之心, 恨不能弄坏这脆弱的琉璃娃娃才好。 陆衍抵着她的唇, 叹一声:“怎么哭得那么可怜。” 梁挽在心里恨恨地想,知道可怜还不放过她? “再一会会,哥哥很快就好了。”他像是有读心术, 扫过她发红的眼尾, 俯下头亲了亲。语气是爱怜的,配合的行为却禽兽一般,雨打娇花,片刻不留情。 她眨了下眼, 又落下泪来。 其实也不想那么窝囊,但是实力悬殊太大了,破身子又不争气,感官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稍稍有点动静就跟排山倒海似的。 她悔得肠子都清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样子的荤话去激发陆少爷的兽性。 这人本来就够变态了,她还添上一把火,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总之结局相当惨烈,最后梁挽连抬手指的气力都没,连衣裙的下摆一塌糊涂,被他用外套裹着,抱小孩一般带上了电梯。 幸好大半夜的写字楼没有闲杂人等,陆氏控股虽然加班狂多,但也没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地下室出来,一路相安无事。两人坐直达电梯到了顶层,梁挽靠在他怀里,身体很疲惫,偏偏因为时差关系,精神还很亢奋。 “我想洗澡。”她小声地道,一身黏腻,异常不舒服。 总裁办公室里有额外的套房,最近陆衍一直在这里过夜,她一身粘腻,被抱到了淋浴间里。 “没装浴缸,你将就下。”餍足的陆少爷温柔得不得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拧开了卫浴开关。 花洒的水当头落下,温温热热,浇得两人都湿透。梁挽背抵着瓷砖,还没完全缓过来,看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一点点往下剥自己的衣裳,她有片刻茫然:“你怎么不出去?” 陆衍抬眸,口气挺随意:“我不帮你你有力气?” 梁挽对上男人那双漆黑的眼,方才神魂颠倒时那里头的欲望和侵略性已经散了,如今只余下风轻云淡,一脸无害的模样,没什么侵略感。 可她真怕了,都有后遗症了。 很明显□□会加大擦枪走火的可能性,这人体力爆棚,折腾起来毫不心慈手软,绝对、绝对不可以再给他机会。 梁挽用尽力气,揪着他的袖口,无比真挚地道:“我自己来,我可以的,相信我。” 小姑娘腿都在抖,惊弓之鸟一般,陆衍忍笑,心里也知道车里那波太过了些,替她脱了累赘物,就正人君子地退出去了。 梁挽松了口气,热水淌过肌肤,冲掉腿上羞耻的液体,她仰高头,用他的洗发水揉着头皮,淡淡的薄荷味道散开来,和他情动时的气息如出一辙。 完了,冲个凉都感觉在被侵犯。 她赶紧甩头,光速洗了个战斗澡,出淋浴房时步子大了点,一阵酸爽,只得裹着浴巾慢吞吞朝外走。 外头,男人歪在单人沙发里,长腿舒展着,挺懒散的姿态,指尖夹了个红色的信封,翻来覆去地把玩,闻得动静,抬起头来:“洗好了?” 梁挽嗯了声,抱臂站在原地没动。 十月尾,天气转凉,初见寒意,她就裹着条薄薄的浴巾,全身上下都是真空的。即便彼此间有过最亲密的举动,但在灯光敞亮的地方被他专注地盯着,仍然不自觉感到拘束。 陆衍看了她一会儿,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冷,亦或是害羞,耳根子又通红,瞧上去紧张得要命,脚趾都蜷缩起来,紧巴巴地扣着地板。 憋了半天,她终于抬眸道:“我没换洗的衣服。” 陆衍回过神来,走过去,抱歉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我疏忽。”他拉过她的手,带着到了衣帽间。 这里也算是第二个居所了,自从他正式接手家里的生意后,改造了这间占地快200平的独立办公室,套房里头东西都齐活了。 梁挽随意扫过那些属于男人的特别装饰品,皮带袖扣之类的,每一样都有独立的展列柜,包括手表,占了一个活动抽屉,陀飞轮系列的都在上头。 呃,目测八位数吧。 她忽而有些惊叹男朋友的身家,要知道陆衍在她面前倒是从未掩饰过自己的财力,尤其是和他那两个跟班在一块,基本上算是典型的纨绔公子哥。三大要素全齐了——会玩,懂享受,花钱不眨眼。 这么比起来,如今的她可太穷了,名下除了池明朗送的那辆跑车,啥都没有,甚至,目前她连aventador的保养费都付不出来。 梁挽感觉自己像是空手套白狼,婚后说不定直接可以上福布斯排行榜。 “想什么呢?”陆衍捏捏小姑娘的脸,勾了她耳边的长发拢到脑后去,察觉到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朝下滴着水,又皱着眉用干毛巾帮她拧了拧。 梁挽顺势靠过去,圈抱住他的腰,弯着唇笑:“你要不要写婚前协议啊?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陆衍动作一顿,颔首:“也好。” 语罢,他轻轻推开她,很快在衣柜里找了件轻便的灰色大t,随即捉住她的手腕往上提,利落地把t恤套到了她身上,顺便扯掉了那根用来蔽体的浴巾。 梁挽全程懵逼,又被他拉了往书桌那块去。 台灯亮起,笔记本打开,他抱着她坐在自个儿腿上,手在键盘上一下一下地敲击。 【本人陆衍,名下全部固定资产,一切流动资金,包括陆氏控股37%的股权,在婚后自动转为梁挽所有,本人只作暂代管理。】 梁挽睁大眼,在他敲上最后一个句号时猛地抱住了他的手,急道:“你疯啦?” 这是什么狗屁婚前协议啊,这分明是资产转让书。 陆衍无所谓地笑笑,也没理她,强行抽手,一边禁锢着她的挣扎,一边言简意赅地拟好邮件发给了律师,大意是让对方补充下详细条款,尽早来做个公证。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捏了捏她的后脖颈,轻笑道:“好啦,如你所愿。” “神经病啊你。”梁挽又惊又恼,隔着衬衫,在他肩头恶狠狠咬了一口,怒道:“我不要那些,你给我撤回来。” 陆衍没躲,只闷声哼了下,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将人用力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小姑娘扭了几下,见抗拒不了,渐渐安静下来。 “挽挽。”他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其实我的安全感并不比你多。” “有时看你在台上光芒四射的模样,我都在感叹,上苍到底还是眷顾我的。”他自嘲地笑笑,那深入骨髓的无尽梦魇纠缠了无数年,药物和催眠缓和了部分,却无法根治他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痛苦。 他是个卑劣的杀人犯,他何德何能,有生之年竟然可以再度拥有光明。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这几个钱,不过就是形式而已。” “除非你想过要离开我。” 他说到这句离开的话,面上划过阴鸷,他加重了手劲:“你千万不要有这个想法。” 男人的模样有些偏执,梁挽没觉得害怕,只剩下心疼。 她感受过他的情深,也同他经历过那么多苦楚和挣扎,两人的羁绊早已密不可分。唯独遗憾一点,他的伤痕,她束手无策,但愿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时间能治好一切。 “我会长长久久陪着你。”她仰高头,主动亲了亲他的唇。 男人的神情松懈下来,垂头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曾有过那么多脸红心跳的举动,然而这偏偏是一个纯粹到极致的亲吻,不含任何欲念和遐思,抚慰了他莫名烦躁的心。 唇齿分开,陆衍重新展露笑意,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有什么想说的吗,富婆?” 梁挽嗤笑:“你上面都说了,要婚后才归我所有。”她琢磨了一下,忽然狐疑地眯起眼,作势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说!你是不是想逼婚?” 说到这个,陆衍就特无语,他昨天收到了荆念寄来的新婚请帖,对方从求婚到正式结婚短短三周不到的功夫,就把智商超高的老婆光速弄到了手。 再想想他自己,求了婚都快四个月了,一点水花没有。未婚妻天天排练,夜夜集训,估计试婚纱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陆衍无可奈何地叹气:“我没催你的意思,就按照你的节奏来。” 临城最出名的钻石单身汉这么急着要踏进婚姻坟墓,估计圈子里的千金小姐们知道了,都得哭死。说不得意是骗人的,梁挽在小变态睡熟后,默默地欣赏了一会儿男人的美貌,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天蒙蒙亮时,她换了衣服,匆匆赶到出国前的住处,也就是池明朗和戈婉茹的爱巢。 久别重逢,管家见到她时惊讶地嘴都忘了合上,大段大段的词儿连珠带炮地涌出。 “小姐,这都一年没见着您啦。” “我听他们说,您去国外留学了是吧?” “太太应该还睡着,等她醒了一定高兴坏了。” 梁挽赶紧抬手:“曾叔,小声点,你别惊动太太。”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来去,并不打算和戈婉茹打照面,否则大眼瞪小眼,徒生尴尬。 管家应了,去厨房盯早餐了。 梁挽熟门熟路回了房间,拧开把手的那刻,愣在原地。 墙上挂满了奖状,都是她从小学开始参加各大舞蹈比赛的荣誉,一张一张用木框裱了,铺得平平整整。从前一直堆在暗无天日的阁楼里,满布灰尘,如今竟然重见天日了,挺稀奇。 她盯了半刻,没再纠结。 打开书桌最下边的抽屉,她在出国前曾经整理了一套完整的户籍资料,包括户口本原件,统统放在一个铁皮盒子里。 没几分钟,梁挽很轻松就拿到了她要的东西,正欲离开之际,没留神绊倒了旁边的落地灯。 灯罩在地上滚了两圈,灯泡也摔了个粉碎。 动静不算小,她头疼地啧了一声,往楼上瞄了一眼,希望不会吵醒那个人。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脚步声不期而至,停在楼梯口,梁挽扭过头,就这么硬着头皮对上了一身睡袍的戈婉茹。 女人瘦了很多,引以为傲的长发剪短了,过去保养得宜的面上有了皱纹的痕迹。她罩着略贴身的的真丝睡衣,因为手术取掉了胸部病变的部分,再没了女性特有的玲珑曲线。 乍见之下,梁挽有些酸楚,她别开眼去,低声打了个招呼。 戈婉茹的神情从梦中醒来的困倦一下子变为惊讶,掺杂着几分喜悦,她扶着楼梯的把手,语调激动:“挽挽,回家了怎么不告诉妈妈?” 梁挽深吸了口气:“我来拿东西。” 戈婉茹的目光挪到她手中的户口本,笑容变得勉强:“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梁挽迎上她的视线,吐字清晰又坚定:“我很快要结婚了,嫁给陆衍,就是你之前强烈反对的那位。” 梁挽记得,她的母亲曾经有多恶毒地咒骂着陆家,用着最可怕的字眼污蔑她最心爱的人,那种厌恶的嘴脸到如今她都没能忘记。如今说出这番话,倒像是出了一口气。 她快意地挑高眉:“知道您忙,婚礼就不邀请您了。” 闻言戈婉茹踉跄退了一步,重心不稳坐倒在阶梯上,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梁挽没扶,立在她身前,淡淡道:“今后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就不劳您费心了。”语罢,她调转脚跟,再没看女人一眼,径自出了大门。 时间六点半,还没到上班早高峰,路上行人寥寥,她心血来潮去了年幼时最爱的早餐店,打包了两人份的馄饨和生煎包。店里生意很好,几张小桌都挤了个严严实实,她不好意思占座,就在外头等。 忽而电话响起来。 梁挽号码都没看,了然地接起:“你醒啦?” 男人的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去哪了?” “给你买早饭,很快回来。”她抱着话筒,甜蜜地道:“乖乖等我,不要乱跑。” 挂了电话,正巧轮到她取餐,老板挤眉弄眼:“小妹妹蛮贴心的嘛!这年头还有对男朋友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哟。” 梁挽接过早餐,认真纠正:“是老公,不是男朋友。” 闻言周遭的人都善意地笑起来。 梁挽红着脸溜走了,招了的士飞速往陆氏控股赶,万幸在员工上班前到了总裁办,她把户口本折起来,藏到包包里,继而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道:“陆总,您的秘书来了。” 陆衍开门,他已经洗漱完毕,一身衬衣西裤,是惯常的商务打扮,轻佻地勾了勾唇,配合道:“小梁昨晚表现得不错,今年升职加薪,有你一个。” 梁挽没忍住笑,踢了他一下:“有你这么腐败的老板啊?潜规则员工还这么光明正大。” 陆衍也在笑,眼里都是欢喜。 两人在房间里浓情蜜意地吃完早饭,八点整,内线座机开始轰炸。 陆衍俯身接起:“范特助,今日行程晚半小时对接,我这边有点事。”他结束通话,还抱着她不肯松手,叹道:“我总算明白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滋味了。” 梁挽犹豫道:“你今天能翘班吗?”她放软了语调,恳求道:“我后天凌晨就要飞纽约了,能不能再陪我一天。” 坦白讲,陆衍今天有一个并购案要开跨国会议,实在不该任性。但是……女朋友都这么撒娇了,他非常没原则地放下了工作,嘱咐完杨慧珊和范特助后,开着跑车领小姑娘出去玩了。 梁挽率先跳上了驾驶座,扬了扬眉:“今天姐姐带你兜风。” 陆少爷无异议,只是在车子停到陆家老宅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在我家约会吧?” 梁挽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一只手悄悄摸出了户口本,在他面前晃了下,甜甜地笑:“给你十分钟,好好把握机会。” 我操。 陆衍眼睛都绿了,百米冲刺上了楼,可他哪里知道家里的东西藏在哪里,顾不得陆晋明还在医院休养,疯狂给他老子夺命连环call,最后终于在deadline之前杀回了车里。 他额上有汗,黑眸灼热:“不能反悔。” 梁挽直接发动了车子,可惜沿途太堵,来到民政局都是一小时后的事情了。陆少爷仅存的那点儿耐心都没了,一停好车,就拉着小姑娘火急火燎到大厅。 工作日没什么新人来登记,整个大厅就他们一对。 陆衍双手撑在柜台前:“您好,我要和我女友结婚。” 工作人员忍俊不禁:“先生,请先填写资料,别着急,填完了就去那里拍照。” 梁挽捂脸,没料到万事运筹帷幄的陆少爷居然会这么蠢萌,她微微踮起脚,替他整了整领带的位置,悄悄道:“你冷静一点,我又不会逃走。”顿了顿,她又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糟糕,素颜上镜好丑。” 陆衍盯着她,一眨不眨:“你很美。” 果真是恋爱毁智商。 梁挽不能再和他进行没有营养的对白,拉着他拍了照,又全权掌控填了两张登记表,拿到红本本时,才松了一口气。 外头阳光明媚,她走了两步,倏然被他抓住手腕一带,搂了个满怀,再下一刻,男人的唇舌压下来,异常激烈地吻她。 几个路过的中学生频频起哄。 梁挽不好意思地推了下,未果,感受到他澎湃的喜悦,和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后,她温顺地闭上了眼。 良久,他拉开些微距离,抵着她的鼻尖低语:“我是你的了。” 他没用【你是我的】,反倒把主动权给了她。 他在宣誓,也在承诺。从此以后,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将虔诚地献祭于她。 梁挽眼眶泛红:“好,下辈子也是我的。” 陆衍垂首,埋在她温热的颈间,虔诚如誓言:“只属于你。” 以后勿论生死,超越六道轮回,我将在长久的时空里永远寻找你。 只愿此情缱绻,永不消逝。 吾爱,挽挽。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终于有名分了。 现代篇就到此为止了。 还有个番外,是平行古言,你们看这章的结尾就预料到了对吧! 大概过几天才会写,最近来回在容淮那本和这本跳,神经有点错乱。 总之,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