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未来妻》 第一章 原则上,温柔是个好人,不单是她自己认为,许多朋友也经常夸她是个好人。 既然是好人,就该有好报,对不? 理论上是的,这样也比较符合社会的正义公理,但实际上……理论往往只在课本上出现。 怎么说呢? 温柔妈和温柔一样都是好人,年轻时当护士,是那种不会对病人发脾气、口气温和、态度诚恳、专业体贴又负责任的好护士。 出社会之后,她赚的第一笔钱不是替自己治装,而是拿来给弟弟缴学费,对家庭,她无私奉献。 她在二十八岁那年嫁给温柔的爸爸,据说温柔爸性格nice,为人幽默风趣,对温柔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不错,是整个家族都投下赞成票的好男人。 但人心隔肚皮,温柔还没出生之前,温柔爸趁着温柔妈上大夜班的时候跑了,当温柔妈回家,惊觉温柔爸的衣服鞋子、刮胡刀……所有属于温柔爸的物品通通不见了。 一开始温柔妈试图安慰自己,温柔爸不是落跑而是出差,虽然她比谁都明白,没有男人出差会把家里衣柜搬空;她也想过,是不是温柔爸被坏人绑票?但她心里明白,没有绑匪会体贴到帮肉票准备行李。 她请了两个星期长假,在家妄想着温柔爸只是一时冲动,等了两个星期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打电话到温柔爸的公司,这才晓得温柔爸已经离职。 更糟的在后头,一直以为自己是已婚妇女的温柔妈,突然发现配偶栏里没有温柔爸的姓名,跑去户政事务所求证,才晓得温柔爸并没有办理结婚登记,而此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事已至此,温柔妈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将错就错,强忍无助恐惧的把孩子生下来,当个快乐的单亲妈妈;二是把孩子拿掉,把错误抹除,人生重新洗牌。 前面说过,温柔妈是个好人,所以她无法选择后者,只能把孩子生下来。 她很努力不让温柔心中存恨,用了很多的亲情来弥补孩子缺少的父爱,她以为透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成为单亲妈妈楷模,并且和女儿相互扶持,一路到老。 可是,不管在奥运场上或其他地方,变化永远拿冠军,而计划只能敬陪末座。 温柔十岁那年,一场车祸夺走温柔妈的性命,转眼间,她变成育幼院的收容对象。 幸好温柔舅记挂温柔妈的恩惠,把她带到南部乡下。 现实不是韩剧,温柔舅和舅妈并没有虐待她,只不过,他们自己的孩子也一大窝,就算想给温柔关爱也是力不从心。 没关系,温柔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即使没有补习班老师的帮忙,功课表现仍然一级棒,她明白寄人篱下应该有怎样的表现,即使没人夸,至少不会遭罚。 在乡下生活最害怕的是什么?是左邻右舍、三姑六婆的闲话,尤其对一个父不详的孩子来说,那些闲言闲语宛如洪水猛兽。 因此懂得察言观色的温柔养成好强倔傲的脾气,她事事都要做到完美,绝不服软低头,她每天对自己说过最多的话是「加油」。 这样的脾气很吃亏,但她宁可吃亏,也不教旁人说自己一句不对。 这样的童年很苦闷,幸好她认识比自己小三岁的田蜜。 她们都没有妈妈,两人因背景相当,相知相惜、相怜相爱,培养出深厚交情。 温柔没见过爸爸,心情好的时候,幻想爸爸爱妈妈,但祖父母嫌贫爱富,用温柔母女的性命威胁他娶富家千金、继承家业,妈妈伤心欲绝,带着她默默离开。为了保全她们,爸爸只好妥协,可婚后爸爸才发现富家千金有不孕问题,目前,他正在茫茫人海中寻觅母女 两人的消息。 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记起爸爸是外婆口中的「夭寿膨肚短命吉仔」,然后一阵火气上来,狠不得把天底下男人全撕成碎片,塞进狗肚子里。 田蜜比温柔更衰一点,她不但知道自己爸爸是姓啥名谁,还知道他有多小人、多恶劣。 田蜜爸先是拐走年方十八、涉世未深且清纯无知的田蜜妈,逼得田蜜的外公外婆只能掏钱办嫁妆,接下来利用田蜜妈对爱情的无怨无悔,让她自动把嫁妆全数贡献出去,让田蜜爸有足够的资金创业。 待事业有成,田蜜爸便开始玩小三,然后宠妾灭妻,把田蜜妈搞成忧郁症,田蜜妈在北部举目无亲,只好带着女儿回娘家。 若干年后,田蜜妈和外公外婆相继过世,田蜜北上找老爸,没想到他用一顿晚餐就把她打发。 事情发展至此,田蜜知道父亲不能依靠,毅然决然断了连络。 没想到田蜜大学刚毕业,田蜜爸竟找上门,表明他的事业岌岌可危、因此要把她嫁给有钱人,好挽救自己的老年生涯。 田蜜听了火大,决定新仇旧恨一块报,在媒体面前光明正大地逃婚,而身为死党的温柔当然要助她一臂之力,便驾着车从婚礼现场载走田蜜,并且把她藏到自己的顶楼加盖小公寓。 故事至此告一段落? 错!故事正要从这里开始。 温柔先送田蜜回家换下婚纱,而后到超市买菜,准备庆祝田蜜成功踹她老爸一脚。 没想到,被载回家的田蜜一打开门,竟发现温柔家里有位从清朝穿越而来的帅大夫,两人在屋内展开第三次世界大战后,温柔回来了。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两人终于静下心听取帅大夫贺彝羲的说法,虽然温柔听得头昏脑胀,但她很快就相信对方的说词和身分。 田蜜却嗤笑两声,脸上写着——只有头壳坏去的女人才会相信这种荒谬言论。 可温柔不是头壳坏去,她之所以相信,是因为她有一个头壳坏去的老板。 她的老板叫做顾铠焄,二十八岁,他的帅不会比穿越大夫差,只不过两个人的典型不同。 白衫大夫帅得斯文、帅得阳光、帅得有教养,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出身,是位品格端正、心理正常的优质男人。 而温柔老板却是帅得阴、帅得柔、帅得邪气罪恶,属于有点性格扭曲、脾气变态、心理不正常的男人。 说起她家老板顾铠焄,家财万贯、风流多情,虽然毕业于知名大学,但对于公司业务却一窍不通,是个百分百的门外汉。 所有人都以为他大学念的是财经管理,事实上,他在大二那年就转战历史系。 他不会做生意,不会企划,甚至连公文上的专业字眼都看不懂,却又必须进入家族公司打拚……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需要一个能干优秀的助手,只好央求在一流大学任教的舅舅,从应届毕业生当中选出佼佼者。 于是温柔雀屏中选。 从此之后,她的职位是秘书,但做的却是总经理的工作,又因为追求完美的性格,她不允许工作出现瑕疵,于是一次次开出亮眼的成绩,使原本烂泥扶不上墙的顾铠焄在公司里让人刮目相看。 别人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几两重,身为父母的董事长和董娘还能不了? 于是在董娘的郑重托孤……呃不,是托付下,温柔身兼秘书,还成为顾铠焄的贴身保母,负责督促他勤奋上进。 温柔的工作量,三人份;工作时间,不但二十四小时备战;工作内容,族繁不及备载。 要不是顾铠焄经常在暗中补贴她薪水,她早就扭头不干了。 温柔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好胜心强、自尊又骄傲的好女人,因此她做得一天比一天好,好到让董事长、董娘把她当成媳妇人选,顾铠焄则把她当作亲密战友。 公司里不少同事羡慕她的运气,也有嫉妒心强的在背后嚼舌根,说她麻雀变凤凰、秘书变总娘。哇咧,不知道他们究竟哪只眼睛看见温柔身后拖上几根长羽毛? 当然对于不时支付自己红利的顾铠焄,温柔当然不讨厌,但喜欢、暗恋?那倒不至于,虽然他又帅又有钱,符合大部分女子的择偶条件。 若你问温柔为什么不喜欢一个多金好男人?她会回答你:你不觉得每天研究古墓构造的男人,基因构造有毛病?你不认为开口之乎、闭口者也的男人,脑浆需要送进洗衣机洗一洗? 如果你的包容力真有这么大……那好吧,假设你们约会时,他带你去看木乃伊展,视线对着你的时间是三分钟,对那具枯黑焦瘦的木乃伊却能恋恋不舍地看上三个钟头,如果这样你还会爱上他的话,温柔真的无话可说。 顾铠焄的疯狂行径在去年达到顶峰,他认识了一个怪人,怪人撞怪人、撞出熊熊大火,温柔对此定义为物以类聚,也叫疯狂是种集体性活动。 两个怪人,一个对历史疯魔、一个对科学起肖,两人凑在一起爱得没日没夜,深怨相见恨晚。 之后顾铠焄从对方手中买下一部时光机,没有经过人体实验、只是纯粹的科学概念,他就大方付出一大笔金钱,并且亲身试验。 第一趟旅程,目的地秦朝。 他消失一个星期,为掩护他,温柔只好独自到法国出差,把一份该由总经理签下的合约书给签定。 顾铠焄回来后,满心得意地同温柔分析自己的旅游日记,他觉得自己不只开拓了视野,还认定这才是真正的幸福人生。有一就有二,于是他再度让温柔掩护他,这次的目的地是唐朝,预计十日往返。 因此听了帅大夫的话,田蜜觉得荒谬至极的「穿越」,温柔却毫不怀疑地相信,并且,认定是那位科学怪杰,在顾铠焄的秦朝七日游成功凯旋后,便将时光机量产,准备大赚一笔,却不知道她那个不牢靠的老板操作有误,意外将一位清康熙年间的太医给带回来。 再次强调,不是温柔头壳坏去,是她的老板有问题。 温柔和贺彝羲好不容易说服田蜜相信穿越之后,董娘的电话来了,以往端庄贤淑、温婉大方的董娘,居然在电话那头像疯婆子似的放声大哭。 整通电话中,除了哭声外,温柔只听到一个讯息——顾铠焄疯了! 若不是董娘哭得异常没形象,温柔还想调侃她几句:总经理已经疯好多年,身为娘亲的您,怎会到现在才发现? 但她还算有良心,毕竟董娘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更何况母子连心,她没雪中送炭已经不应该,怎还能落井下石?于是,她匆匆回答,「夫人请别担心,我马上过去。」 就这样,她丢下刚逃婚的死党,和穿越三百年的贺彝羲,开着快车前往老板的豪宅。 门铃刚按下,董娘已飞快替她开门,一看见她,董娘仿佛遇到救命浮木,双手紧紧拉住她不放。 「怎么办?柔柔,铠焄不记得我了,他居然问我是谁!你老实告诉我,他最近有没有出车祸?有没有被谁打到脑子?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虽然他常和他爸爸吵架,可他明明最心疼我这个妈啊……」 董娘丢出一大串问题之后,抱住她继续放声大哭。 「夫人别担心,您又不是不知道,总经理最喜欢闹您了,记不记得上次,他还假装自己是秦始皇,口口声声说朕。」 上认老板回到现代后,有两天的脱脑期,说话古里古气,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得到精神病。 「对哦,我想起来了,他还喊过我娘,吓得我脚软。柔柔你说,要不要带铠焄去看看精神科?」 第二章 「夫人放心,我已经带总经理去看过了,医生说总经理没问题,只是对历史太着迷,就像有许多孩子沉迷电玩,分不清现实和虚拟之间的差异。」温柔胡扯一通,试图安抚董娘。 「这样啊。」她拍拍胸口,深吸口气。「没事就好。柔柔谢谢你,要不是你在他身边,我不知道要操多少心,柔柔,我全靠你了。」 靠?靠什么?她眼皮抽了两下。 董娘握住温柔双手,双眼闪闪发光,嘴角噙着诡异的笑,那表情像是鳄鱼盯上猎物,带着几分让人胆颤心寒的掠夺表情,只差没嘿嘿两声,说:我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夫人别这么说,这是我分内的事。」 温柔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急欲逃命去。 「又来了,你那么聪明怎会听不懂我的话?别跟阿姨装傻,这两、三年我和董事长看得清清楚楚,你和铠焄是再适合不过的一对,真不晓得两个人在磨蹭什么,怎不快点把好日子订下,也好让我们做长辈的少担点心。」 适合?她怎会和一个对千年古尸比对自己还感兴趣的男人适合?她摇头,倒退两步。更何况……阿姨?一阵恶寒陡然升起。什么时候她和董娘有了亲戚关系? 「我明白,你在乡下长大,性格保守,不懂得主动追求男人,可你也明白铠焄对感情这种事就是不开窍,得靠你多花点心思。」董娘又把她的手包进掌心里,轻拍几下。 她只能干笑两声,肩膀不自觉耸两下。 「其实你对铠焄所做的一切,我们心知肚明,如果你对铠焄没意思,怎会帮他这么多?唉,我们铠焄肚子里有几点墨、能做几分事,当爸妈的哪会不知道?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如果不是你,他和董事长早吵翻天,连父子都做不成,柔柔,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她摇头,表情尴尬到不行。 其实……不需要感激的,她做的每件事都有丰厚的报偿,而她是那种可以为金钱下地狱的女性,所以她做这些,真的理所当然。 见温柔迟迟不语,董娘瞠眸下定决心。 「不成,再这样磨蹭下去,事情没个结局。我回去跟董事长说,放你和铠焄三个月的有薪假,不管你们要出国或去哪里玩都可以,我只要你做一件事——赶快和铠焄生米煮成熟饭,最好尽快怀一个顾家的金孙回来,别的不敢讲,我们家铠焄是个负责任的人,到时 我们一定替你们办个盛大婚礼。」 董娘越说越兴奋,温柔的鸡皮疙瘩就越冒越多,心脏越来越难以负荷,她连忙漾出灿烂假笑,说:「夫人,要不您先回去,我进去看看总经理的状况后,再请他打个电话给您?」 「没错、没错,瞧我糊涂的,你快进去看看铠焄,我先回去,过几天再来看你们。记得哦,三个月、九十几天,一定要好好珍惜,别浪费。」 温柔傻笑着把董娘送出门,关上门那一刻,逸出一声叹息,把带来的行李往沙发一抛,双眼死死盯向顾铠焄的房间。 他的豪宅相当大,扣掉公共设施后,室内坪数还有一百五,除客厅、书房、寝室、厨房这类「正常化」设备外,还有一处打通两个房间,里面专门摆放古董文物和时光机的八十坪空间。 客厅里有张全家福照片,除了顾铠焄还有他大姊、二姊、两个姊夫和爸妈,那是董娘硬逼顾铠焄挂上去的,如果有自由选择权,他绝对会挂上自己和秦皇岛的合照。 温柔拍拍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想起董娘口中的顾家金孙,猛摇几下头,暂时不愿意面对老板大人。 她先往那个八十坪的空间走去,果然没错,时光机已经回到原定点,她往前靠近,摸摸时光机的门,门上还有一点残存的热气。根据上回经验,他回到家至少好几个小时。 她看见舱里有个楠木箱子,这回他从唐朝带回来什么?杨玉环的画像、李世民弑兄弟的刀?她扬扬眉头,暗自嘲笑。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温柔不介意得罪老板,于是她爬进时光机、打开木箱环扣,拉开箱盖,瞬间,她的眼睛被金光闪闪的首饰闪盲了眼,先发呆十秒钟,再用二十秒让视线重新聚焦。 黄金耶!顾铠焄总算开窍,没去带尿壶碗盘或刀剑,而是拿回一钱六千块的好东西,不错、不错,出发前的小叮咛,他总算有给她听进去。 对咩,要古董作啥?何况又是一堆没埋过土、看不出老态的古董,价值有限啊,还是黄金最好。 满足了贪婪的眼睛,温柔把木箱盖关上,一转身,却发现仪表板上面的数据有异。奇怪,怎么还有这么多残留电力?唐朝距离现在有点远,照理说来回一趟,电池里的电至少要用掉八成,怎么会还留下一半以上? 视线往左边望过去,当她看到上头显示「清朝」时,心紧了一下。不对,老板明明要去唐朝,怎会跑到清朝去?难道是机器出现问题,还是临时改变想法? 不会吧?难不成是机器出错、把老板脑袋撞坏了? 思及此,温柔快手快脚爬下时光机,往顾铠焄的房间走去。叩叩,敲两下门,她没等老板做出反应,抢先一步打开门。 两人视线相接,脸上都带着几分错愕。 顾铠焄剃了个清朝头,长长的辫子留在身后,他身穿崭新的青色长袍,头戴圆帽,帽子中间镶着一块翡翠,足蹬皂靴,腰束锦带,比起他的现代装扮,这身古装衬得他那张万人迷的脸更帅,只是……穿成这样回来,是想炫耀吗? 如果是的话,他一定疯了!回现代至少要先把衣服换过来,假使机械故障、没回到出发点,而是平空出现在马路上,至少不会被当成疯子。 同时,男人也在审视温柔。 脸庞不算姣美,但眉宇间带着些许英气;她的嘴唇很红,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梳个清爽的发髻;她有点瘦,但两条裹在长裤里的腿修长笔直;身材还不错,颈线很美,而他最欣赏的,是她那双黑得发亮、像是镶了墨玉的眼眸,里头仿佛盛满智慧。 她嘴角似笑非笑,眉毛微微上挑,盯住他,一语不发。 「姑娘……」 他挺喜欢她这号表情。 女人看见他通常只有两种表情,一是害怕,二是害羞,但不管害怕或害羞,眼神都不敢直接对上他,没想到这位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且眉头还紧拧着,一副自己该给个说法似的。 有意思! 「叫我姑娘?你到底还要玩多久?你已经把夫人给吓坏了,如果不想被送精神科的话,请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口气冷淡中带着几分熟稔亲匿。 她懂顾铠焄、顾铠焄也了解她,朝夕相处三年,爱情没有,但友情多少有那么几分。 对两人而言,他不光是她的老板,还是她的同袍、朋友、拍档,只有他顺利,她才会一帆风顺,所以他们有默契,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里。 而通常当她摆出这张脸的时候,他就该知道适可而止。 确定女人不怕自己,男人益发觉得有趣。 勾起邪魅笑脸,他歪着头,柔声道:「我不是顾铠焄。」 「对,你‘当然’不是。」她加强嘲讽语气,左手横腰、右手靠在左手腕上,两根手指头不停的轻敲下巴。「让我想想,上次回来你是秦始皇,这次呢?看这身打扮……是清朝人,你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帝吧,哪位呢?顺治、康熙、雍正还是乾隆、嘉庆?你千万别说 自己是溥仪,那个皇帝太窝囊。」 「你说什么?」 他们大清将会出现一个窝囊皇帝?这怎么可能!他们爱新觉罗氏有最优秀的血统,定会在历史上创下了不起的丰功伟业…… 他还没在心底骄傲完,只见温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说,」她放下手,站直身体。「旅行结束了,请练练收心操,过去几天,我已经帮你把哈佛经济和企业管理的课程抓下来,好好认真学习如何做生意吧。夫人回去之前说,要放我们三个月长假,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脱胎换骨,让董事长和另外两位经理对你刮 目相看。」 另外两位经理指的是他的姊夫们,他们一心想取代他成为董事长的接班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但觊觎董事长位置,对她这位未来董事长秘书而言,其心当诛。 男人微微一笑。 她是他见过最多话的女人,偏偏她讲的又不是东家长、西家短,一堆子没脑废言,而且口气和他师傅很像,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他注视着她,眼底又添上几分趣味。 见他对自己的话不回应,温柔拉下脸。自己在不耐烦什么?他的不长进和玩物丧志是天生的,如果他不是这种态度,怎显得出自己的出类拔萃,而得到上司的看重? 算了,别计较董娘的急call,就当额外加班吧。 揉揉僵硬的表情,温柔恢复秘书该有的态度,轻声问:「吃过饭没?」 「没。」待她问起,他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温柔点点头走进浴室,替他放水、准备盥洗用品,再回到衣柜前,帮他把衣物备妥好,堆在桌前,认分地说:「水已经放好了,先去洗个澡,我去做饭,等吃饱后,打个电话给夫人让她安心。」 丢下一串话后,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关门前一刻,她旋身把头探进屋内、提醒道:「记得,把你的假发拿掉。」 等她关上门,他笑了。 真有意思的女子,她肯定是顾铠焄口里那位聪明能干、优秀卓越的女秘书。 顾铠焄说:有温柔帮忙掩护,别说在现代待三个月,就算三年也不会有问题。 好吧,如果她真有顾铠焄形容的那样聪明,他就不说破自个儿的真实身分,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不是顾铠焄,只是……她的名字叫做温柔,可行为脾气却半点都不温柔。 是的,他并不是顾铠焄,他是康熙的九子爱新觉罗.胤禟,他和顾铠焄交换身分,在彼此的时代里生活三个月。 原本顾铠焄设定时空之旅的第二站是唐朝,却不知道在哪个步骤中出现差错,居然降落到清康熙五十一年他的王府别苑里。 据顾铠焄的说法,这次他的运气没有上次好,上回时空穿越降落时,周遭空无一人,虽然必须背着行囊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却也因此有充足的时间将时光机藏妥在山洞中。 这回降落在王府别苑,让别苑的仆婢们惊吓不已,尤其平空出现的时光机吓得他们一面奔逃、一面叫着妖魔鬼怪降世。 幸好见多识广的他出现,几声斥喝镇压住魂飞魄散的下人们,但所有人都躲得老远,唯有他鼓足勇气走向时光机。 同时间,顾铠焄打开舱门走下时光机,两人一照面皆是大惊。 同样的面如冠玉,同样的俊朗不凡,同样的桃花眼和薄唇,他们像看见镜中的自己一般,更教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手臂处都有一颗黑痣,试问:这种现象要怎样才能说清楚? 穿越者是顾铠焄,很清楚自己会碰到什么样的状况,因此没被吓傻,反而很快运用最简单的逻辑,解释自己的来到以及原本的世界。 而他胤禟是个商人,各种难以想像的状况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像下人们那样,而且他向来对于新鲜事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很快地,就接受了顾铠焄的说法。 第三章 他先找间房把顾铠焄的时光机收妥,接下来两人便彻夜长谈,这一谈,不得了,他们认定彼此是自己的前世今生,因为他们的灵魂有着高度的共通性。 之后,除上朝外,两个人成天腻在一起,什么话都聊,不管是彼此的生活、身分,或是喜爱嗜好…… 顾铠焄用随身携带的电脑教会他使用,并让他见证以科技闻名的未来世界——打开档案,里面有温柔搜罗的上千张照片,汽车、飞机、捷运、高楼大厦、电灯、电影、电视、电梯……无数的先进用品,顾铠焄耐心地向他解释每项东西的名称、用途及使用方法,因此 他对未来并不陌生。 当时顾铠焄还笑说,温柔搜罗这些照片,是想,如果老板被古人当成妖魔鬼怪时,可以藉由照片替自己证明并非鬼怪而是来自未来。顾铠焄还认为她多此一举。 为了好玩,他让顾铠焄换上皇子服饰,代替自己上朝、在兄弟朋友和管事间周旋,而自己扮成贴身小厮,时刻在耳边提醒,顾铠焄把九皇子扮演得很好、也很过瘾。 同样的,他也对未来世界与科技疯狂着迷,恨不得能一游现代,这时,两人脑海里竟同时浮上一个念头——互换身分! 有了共同计划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他们彼此提醒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情,顾铠焄告诉他,温柔可以相信;而他则替顾铠焄留下小星星,他最忠心的贴身小厮。 接下来,就是顾铠焄教导他如何操作时光机。操作时光机并不困难,它有自动定位、自动导航、自动驾驶系统,只要学会设定时空、目的地就行。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带着顾铠焄去找自己最好的朋友贺彝羲。 虽然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但到现代生活并不容易,他希望能够有人在身边帮衬,顾铠焄不断保证,只要有温柔在,绝对没有人能看得出破绽,但他是那种每件事、每个计划都要安排到零失败的男人,自然要替自己多做准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贺彝羲不愿意和自己走一趟未来,只好让顾铠焄把贺彝羲送出府,关上门,胤禟坐上时光机,再次复习操作过程。 他发誓,他绝对没有误触到任何按钮,可是时光机居然自动开启?受到惊吓的他,企图从时光机脱身时,却发现全身竟动弹不得,好像被千根万根细丝线给捆绑住,同一时刻,时光机的门正缓缓关闭。 他更没想到已经离去的贺彝羲会去而复返,进屋时看见他的惊慌失措后,心中一急、便要抢上来救他,接着只见眼前一道闪光,后来的事,他全然不知。 再次清醒,他已经在这里。 屋里空无一人,他花了数个时辰去探险,过程中有顺利也有不顺利的部分,但他按照顾铠焄教会自己的,一一试验、演练,居然让他弄懂不少东西的操作方式。 他学会打开冰箱找东西吃,他弄懂了墙壁上那些按钮与电灯之间的关系,只要压下电风扇上的黑色按钮便会出现凉爽的风…… 在那位疯狂尖叫的中年太太出现之前,他正试着操作电脑,电脑很麻烦,幸好他之前碰过,因此没花太多时间便打开不少档案。 他不认识中年太太,看见对方,自然会下意识发问:「请问夫人找谁?」 没想到一句再简单、再正常不过的话,竟引来她的放声大哭,她抱住他的头,哭号问:「孩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古董里的精怪缠身?妈不是叫你 不要玩那些陪葬品吗?它们很阴的……」 她哭了老半天,哭得他头昏眼花,不过也终于明白对方是谁,他不发言,直到她离开房间,他才松口气、继续玩电脑。 他并不知道顾铠焄的母亲会打电话召来温柔,不管怎样,顾铠焄一最信任的秘书出现了,而且是个相当有趣的女人……望着温柔的背影,他越来越期待未来的三个月内。 自诩聪明的胤禟,在无数次的错误中,终于学会洗发精、洗面乳和沐浴乳的使用方法,在皱过眉头,认定现代人吃饱撑着,连洗个澡都要搞那么多古怪名堂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些瓶瓶罐罐孕藏了三百多年的人类智慧。 洗过澡,胤禟抽走进厨房,见温柔还在瓦斯炉前忙。 凝她的背影,胤禟浅笑。 现代屋子比起古代的平宅庄园,实在是小得匪夷所思,但每个房间的设计却令人惊艳不已,不管是浴间、客厅或寝居,都舒适明亮又洁净,让人打心底赞叹,他还没学会使用顾铠焄所说的数位相机,待他学会,就把每个景儿给拍下来,回去后弄几个这样的房间来住 。 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食物香,温柔并没有像府中厨娘那样,挥汗如雨、满身油腻,做顿饭像行军打仗,反而是嘴里轻哼着歌曲,炒个菜像跳舞,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好像做菜不是件工作而是项艺术。 一个虾酱炒空心菜、一盘蒜酝鳕鱼、几颗红油炒手再加一碗笋片鱼肚汤,她将瓷碗装满拌入松子的胚芽饭,一起放进托盘里,准备端进容厅。 她知道顾铠焄习惯一面吃饭、一面看电视,照理讲,吃饭态度这么随便的人应该不挑食,可他不但挑食,而且挑得很无赖,菜叶切太粗不吃,鱼不够鲜甜不吃,味道太咸、太淡、太辣、不辣通通不吃,换厨子的速度和换床单一样快。 这两年她的厨艺精进得如此之快,原因无他,谁教她有一个机车老板。 除厨艺外,顾铠焄挑剔的东西也不少,衣服要名牌、手工要细、要强调美感,住的要名设计师的作品,车子非法拉利不开他对生活细节的要求,好像他前辈子是某王朝的某王子。 王不王子她是不确定啦,可败家子肯定绝对是,顾铠焄花钱如流水、半点不眨眼,他牌气温和、不与人为敌,向来只与钱作对,她温柔可不同,脾气soso,独独特别善待金钱。 他们的性格天差地别,只有天真善良的董娘会以为他们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绝配。 转过身,她发现老板站在门边,是饿坏了吗?还是穿越一趟古代,粗饭陋食的日子过得太辛勤? 如果这样、那再好不过,就让古代生活好好磨练他少爷的脾气和味蕾,免得他有事没事要她磨练厨艺。 「吃饭了。」 温柔丢下话便从他身边走过,没拿正眼看他,走进客厅摆好碗筷后,她走到电视机前面,打开抽屉找出遥控器,轻轻一压。 跟在她身后的胤禟看了一惊,直盯着萤幕上正在打斗的人群,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害怕剑气伤及自己。 但见温柔若无其事走到沙发前面坐下,他才想起这就是、就是……想起来了,电视机!原来这就是无论顾铠焄怎么形容,他都没搞懂的机器。 拉开笑容,他坐到温柔身边,视线再离不开那个扁扁的方形盒子。 温柔迟疑地打量靠自己很近的老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因为那条贴在后脑的假辫子? 下意识往旁边挪挪,她把遥控器摆在老板的右手边,让他自己选台,可他没转别台,就着她挑的节目、兀自看得津津有昧。 那是重播过几百次的神雕侠侣,画质都有些烂了,他居然还看! 「你要看这个?」 「对。」他想也不想便回应。 温柔耸耸肩,真的很怪,不过她不打算勉强他。 她和顾铠焄的相处是这样的,她不强求他,因为她清楚,世界上最难的事有两件:一是别人从口袋把钱掏出来;二是把自己的思想塞进别人脑袋。 因为艰难,温柔只选择前面那个。 鼓励老板在生意上用心是她的职责,所以她会说几声,尤其在董事长和董娘面前,但绝不唠叨,他愿意用心,是他担了好处,他不愿意用心,是他命中注定与商场无缘,强求无用。 可他不用心、总经理该做的事还是得完成,怎么办呢? 很简单,她帮顾铠焄去谈合约,合约签成了,他给她一笔合理价钱,她帮他签文件、提出会议重点,他也给她一笔钱,他嘴谗,她为他做饭,他穿越,需要她隐瞒……任何事都有其价位,而这些钱,不在她的基本工资里面,一个月结一次帐,名曰红利。 这样懂了吗?顾铠焄和她是很好的上司与下属关系,她为他的事分忧,他替她的存款簿解愁,她愿意为他上刀山、下油锅,重点是他给予「合理的价位」,而不是董娘误以为的「爱情」。 这辈子,她的爱全给了一个人,以前他的名字叫做蒋中正,现在改名字叫台湾帝难或四个小孩。 她等看老板把饭吃完,心想既然他没事,洗过碗后就回家吧,单独把田蜜和贺彝羲放在家里,她有些不放心,因为田蜜对于穿越这回事仍然半信半疑。 可左等右等、等得她双眉皱起,都不知看过多少次手表,老板的饭却还剩下一大半,什么时候他吃饭速度变得这么慢?他看的还是武打片呢,小龙女和金轮法王正在屋顶上抢黄蓉的女儿,这么惊险刺激的画面,还没办法增进他的进食速度? 她叹了口气,关掉电视。 「你做什么?」胤禟满脸的无辜与不解,好不容易融入剧情,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能不能请你专心吃饭,等你打完电话,我要早点回家。」她非压着他打这通电话不可,否则董娘那里难交代。 「你不留下来?」他惊讶问。 他的厨娘、婢女、幕僚……所有为他所用的人,全都住在自己的王府里啊。 「我为什么要留下?」 如果董娘坚持送他进精神病院,她留下多少能昔他解围,但现在西线无战事,她留下做什么?听他的清朝游记?行,但董娘说了,她有三个月的有薪假,要她听故事,等销假上班时再说。 他直觉回答,「因为我是你的主子,你靠我吃饭。」 这句话可将她惹毛了,温柔双手环胸,撇过脸望着他,思考要不要真的带他走一趟精神科。「你在古代待太久,脑子坏了吗?」 主子?哈哈,他居然说自己是主子耶。 她以为他们是共生关系,互利互生,他满足她对金钱的贪婪,她替他解决两个姊夫带来的隐形危害,但他现在居然称自己是主子…… 「你是什么态度?」胤禟也恼火了,下人居然骂王子?!这世界反了吗? 她用两根手指头拉开两边嘴角,欠扁笑意中饱合讽刺意昧。 从来一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他是堂堂的九皇子,是这个无知女子的主子!他指看她,指责的话就要说出口。 温柔抢快一步到他身边,手贴在他的额头,好半晌才说:「果然发烧,等等,我打个电话给老板的娘。」 她现在同意董娘的话,他的确是疯了,低下头,温柔在包包里面找到手机。 想起那位哭号声让人头皮发麻的中年夫人,胤禟的心脏一阵紧缩,立刻夺下她的手机。「你要做什么?」 对于手机这种新兴产品,他极其熟悉,顾铠焄借他玩过好几回,只可惜在没有发射台的古代,手机打不出去,他无法接听。 「请『主子』的母亲过来,我认为,『主子』需要看医生。」 看见她挑衅的目光,他皱了皱眉,试探地问:「你在恐吓我?」 「恐吓『主子』?我不要命了吗?好怕、好怕,我好怕啊……」 第四章 她乱演一通,瞪住他为难的表情,好半晌,嗤笑一声,决定放他一马。 没好气地尘到沙发另一端,温柔拿起电话拨通顾家大宅,是董娘接的。胤禟没见过电话,不知道它的功用和手机差不多,听见温柔和董娘对话,他眼睛一睦,带着些许心慌,他真的很不愿意面对那位夫人。 温柔先是安抚董娘几声,一再向她保证老板没事后,才把电话交给他,她以眼神示意,逼他接过。 胤禟僵硬看声音,勉强对电话那头说:「我没事。」 他只说三个字,电话那头便像倒珠子似的哇啦哇啦爆出一大串,他虽预料电话那头会出现人类的声音,但乍然一听仍受到惊吓,然而在惊吓过后,眼底渐渐浮上一层对未来科技的由衷赞佩。 温柔凝娣他的表情,不解那份怪异。 电话那头终于说完,他放下电话,她点头道:「吃饱后把碗放进洗碗槽,清洁阿姨明天早上会过来处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还是要走?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胤禟怒气升扬中……突地,与顾铠焄的对话从脑中跳出来一 「不是我夸我们家温柔,她是无敌女金刚,什么事交给她准没错。」 「天底下有那么厉害的女子?」 「这个时代没有,在我们那里可不少。」 「她没有弱点握在你手中,你怎么让她对你效忠?」 顾销笑着回答,「谁说没有,温柔是威武不能屁,贫贱容易移的女性,要威胁她,最好的武器不是权威或暴力,而是金钱。」 脑子转几圈,飞快寻找和温柔相关的讯息,挑出有利于自己的部分,然后……歼灭敌人! 胤禟隐下满脸怒容,气定神闲地扬起一抹阴邪笑脸,风流的桃花眼向她望去。 「我依稀记得,上个月的红利还没有结……」 右手握住门把、已经打开屋门的温柔身形一顿,猛然回头,对上他恶意视线。 她摇头,脸色铁青。 他点头,满面桃花。 她再摇头,眼角带上两分恐吓。 他再点头,轻松愉悦的表情上写着:我不怕。 好吧,他不怕,她怕了、真的害怕顾铠焄任何人可以和她开任何玩笑,唯独钱的部分不行。 「你不可以。」 「不可以?我以为这是身为主子的权力。」 「那是交易,我已经完成该做的事情,虽然还在你的户头里,但那是我的钱,你不可以侵占。」 胤禟扬眉,一双风流美目对上她的焦慌。呵,心头忍不住得意啊。「那你要不要试试看,如何把你的钱从我的口袋里面挖出来?」 温柔咬牙切齿、青筋暴露、眼底凶光向外射出,她虽不语,但表情写明一我是疯狗,你敢再过分,我就要扑上去生吞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她越气、他越乐,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但现在,他为自己的变态感到光荣。 「做人的道理不是这样的。」好不容易,她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道理是有权有势的人说了算。」他指指自己,真是抱歉,恰恰好他是那位有权有势的人。 温柔吸气、吸气,再吸气,企图把空气吸光光,让他缺氧而死。 看着她的隐忍与挣扎,他心头感受到一股无可言喻的痛快。 人生第一回,他不是用自己的身分或长相让女人对自己臣服,那份成就,岂是快乐二字了得。 「怎样?决定好了吗?还想要回家?」胤禟分明已经从她的表情看出结论,但还是恶意地测试她的骨气。 温柔聪明、有才智、有学历、有外貌、有胆量,她的人生样样不缺,独独缺了那么两分骨气…… 她不怕当炮灰,不怕犯颜直谍,但她怕她可爱的钱找不到回家的路啊……香下愤怒,她指看他的脸说:「好,你非常好。」 她在心底os:就不要哪天需要我,哼!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她发誓、她保证,他吃掉她三个月假期,她一定、肯定、绝对要他付出代价! 胤禟凉凉地应了句,「毋须强调,我明白自己有多好。」 拳头握紧,她这辈子没这么恨过一个人。「水至清无鱼,人至贱……无敌。」 她狠狠瞪过他,然后当着他的面进入他的房间,甩上他的房门。 砰!落锁。 温柔向床浦走去,短短三步后,她恨恨地搔乱一头长发。她的包包还在客厅沙发上,她换洗的衣物也在里面,可要她再打开门走出去,面子要往哪里摆呀? 她对着空气虚昊好几拳,把满肚子火气给泄掉一些,才走到衣柜边。 在这屋子,她替顾铠焄拿过几百次换洗衣服,第一次,她替自己找衣服,她很故意,挑一件他刚买的昂贵衬衫,以及末开封过的ck内裤,再找出新的换洗用品,是他要她留下来的,好啊,她留,别后悔就成。 胤禟应该介意温柔上下不分、喧宾夺主的,但他不,他应该愤怒她骂自己贱的,但他不,只要她肯留下…… 思绪停在最后两个字,为什么非要她留下?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胆小?穿越时要求贺彝羲相陪,穿越后,他又拖着一个弱女子在身边。 难道穿越把他的胆子变小了? 不!骄傲地抬头,他急急否认自己的胆怯,他不是顾锚煮,不会去依赖一个女人,就算她再精明能干。 他只是对这个世界太陌生,但他相信情况会渐渐好转,只要多适应几天,他就会明白独自在这个世界生存没有那么困难,再多给他几天,他就能不害怕且过得自在。 嗯,再多给他几天,凡事起头难,今天只是第一日。 他坐回原位,拿起遥控器亩视半天,压下标着电源的按钮,萤幕上有画面出来了。 瞧,他可以的,他不必依赖任何人,留下温柔不过是为了……所有的主子身边都需要一个佣人。 得意的眉微翘,邪魅的凤眼微扬,他的自负重新在脸上张扬。 拿起碗筷,继续被打断的晚餐,他不得不同意,温柔的手艺非凡,吃过晚餐,他没把餐具端到洗碗槽,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关掉电视,转头,他发现温柔留在沙发上的包包。 在他的世界里,隐私权尚未被重视,而属下连性命都是主子的,所以一个包包……他挑挑眉毛,不认为自己翻出来查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胤禟把包包里所有的东西全倒在桌上,先研究皮夹半天,还是搞不懂里面一张张厚厚的小卡做什么用,不过对于零钱包的拉炼设计,他很感兴趣,如果能把这种发明带回清朝,肯定可以大发利市。 当他用原子笔在万用手册里写出字时,双眼简直大放光彩,这太厉害、太伟大了,人类的进步太让人惊讶! 手机、钥匙、发票、充饥用的零食、化妆包……一个不大的袋子居然可以摆这么多东西?了不起。 他打开一卷衣服,那是温柔的睡衣,不是性感型的,但也是无袖上衣加短裤,虽然他早被顾铠焄精神训练过好几回,不过光是想象这种轻薄短小、隐约可窥见女子身材的睡衣,他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对个古人而言,可爱睡衣已经足够刺激中枢神经,所以当他翻到集中托高的胸罩和小内裤……平地一声雷轰上他的心,心脏瞬间卜通卜通乱跳,呼吸一阵喘过一阵。 他不认为主子看属下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但是……咽下口水,他像小偷似的飞快将衣服卷回一团,连同其他被翻出来的物品,用最快的速度塞回包包里,欲盖弥彰地将包包放回原来的地方。 脑子里想着非礼勿视,他把目光定在墙壁上的全家福照片,可是才不过短短十秒,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滑到温柔的包包上,温柔穿着胸罩与小裤裤的模样跳进他的脑海…… 不!他一惊,飞快把视线再度定回照片上,他背礼记、复诵,中庸,把记得的诗词通通翻出来默念一遍,但是不知不觉间,当他再度发现时,他的眼光又落在那个包包上……真可恶、太可悲,圣贤之言居然敌不过几块小布料? 食色性也?是谁说的,给九爷站出来! 温柔在床上不停翻来翻去,尝尽失眠的滋昧。 是她认床还是性格太贫贱?二手的三千块床垫,她一躺上去就睡到不知天堂地狱,却在顾恺这张几十万且符合人体工学的高级床垫上闹失眠。 唉,她肯定是被顾恺气爆了,才会睡不着。 真奇怪,老板明明知道惹熊惹虎,就是不能惹到很不温柔的温柔秘书,今天是怎样,熊心豹子胆大降价,让他不管会不会翻天也要拚死尝几下? 就不怕她撒手不管,日后也在企业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难道是走了一趟古代被古人洗脑,觉得花钱的主子地位很崇高,决定回来后彻底检讨他和秘书间的「主仆」关系? 好狗胆!他要真敢这么想,她一定把劳基法叫出来,狠给他炸一炸。 裸足下床,温柔舍弃室内拖鞋,以免制造太大声音,悄悄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往客厅里探勘。 电灯没关,老板躺在沙发上熟睡,虽然沙发加长又加宽,但他那样一尊庞然大物躺上去,还是得缩成一团。 她翻个白眼,明天就别落枕、哀哀叫,用主子身分逼她陪他去医院。 她不打算和自己过不去,因为她痛恨医院,自从母亲车祸去世后,她与医院结下仇恨。 为避免走一趟医院,转回房间,拿出枕头棉被,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客厅,耳里听着他微微的靳声,原本板起的脸孔卸下两分怨念。 她将冷气调高两度,抬起他的头,在他颈间塞进枕头,再帮他盖上薄被,死死盯着他的脸,忍不住低声唠叨。 「睡觉不关灯,能睡得安稳吗?笨蛋!成天搞那些古董能赚钱吗?要是你肯分一点心思在事业上,那两个姊夫怎敢看轻你?你对谁都好,就对我差,也不想想是谁在背后帮你,居然用钱威胁我?行,你最好对我再坏一点,从明天开始我就给你安排相亲,一天跑五摊,就不 相信三个月内不能把你推销出去!」 她厌了、烦了、腻了,她应征的是秘书不是保母,顾铠焄对工作不厌兴趣就罢了,反正天底下的富二代又不是每个都青出于蓝,可他也不能过度醉心于死人骨头上,研究历史不是罪,但把自己搞成生活白痴就太过分了。 想她一个二十五岁、有着大好青春的女人,竟成天不是在公司、老板家,要不就是自己的烂公寓里,她也想谈一段恋爱,也想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啊,可是哪来的机会?上面那三个空间里除了顾恺,她没有别人可以面对。 很无奈,但除了多瞪他两眼外,她又不能把他抓起来过肩摔,摇摇头,被吃得死死的温柔关掉客厅电灯,收好桌上餐具,走进厨房。 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她一屁股坐在流理台上叹气。 大家都以为自己和顾铠焄是一对,可她怎么看,都无法认同。 为什么?他明明皮相好、家世优、性格也不坏,怎她就是看不上眼? 试问:公司里的女职员,哪个不对他流口水?有多少女员工一进公司就把目标锁定他?曾经有位新进员工发下豪语,三个月内要让顾铠焄在她床上躺平,这样优秀的男人,不晓得为什么,她就是对他缺乏那么几分感觉。 第五章 因为两人相处得太麻吉,她没把他当成男性?因为他对她过度依赖,她觉得自己像他妈咪?还是因为他性情温和,少了那么点霸气? 她承认自己崇拜英雄,但这里不是乱世,英雄要往哪里找?她是不是该降低标准,把董娘的话听进去,好好利用这三个月假期,和顾铠焄培养感情? 她不知道。 也许和顾铠焄把条件谈一谈,说不定能说服他,只要婴自己进门,公司就有她一手支撑,他便可以更肆无忌惮进行自己的时空研究,从此,她有自己的事业,再不是替人作嫁,而老板也可以一心一意沉醉于自己的志趣,两人各取所需。 可这样真的好吗?她虽然现实又势利,可以出卖所有来换取最世俗的金钱,但连婚姻都当成交易物,会不会势利得面目可僧? 温柔脸上露出苦笑,她在傻什么呢? 她想要,老板不见得愿意,他是个幻想主义者,对于婚姻爱情,说不定还停留在童话故事的恶趣里。 跳下流理台,温柔仰头把水喝光,打开水龙头,一面清洗餐具,一面想着,今天晚上田蜜和贺太医会是怎样的相处情形? 温柔并不知道,在她转身进厨房那一刻,胤禟就张开眼睛。 他并没有熟睡,应该说,他从小到大就没熟睡过。 这可以解释为练武之人本就警觉,但也可以解释成,自古天家子女最难保全,而风云诡橘,腥风血雨的宫围,怡恰是人间最森严,却也最凉薄无情的地方,身处在那样的环境,没有人可以安稳睡觉。 他坐起身,手指滑过柔软的枕头和棉被,心微微泛甜。 顾铠焄曾说过,他极依赖温柔,温柔在,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怕。 温柔性格不温柔,她不巴结主上、不曲意承欢,她没把主子放在眼底,可却把主子放在心底,在意他受凉,在意他饿否、睡得安不安稳…… 温柔的表现之于胤禟是种崭新经验,人们总在他面前卑躬屁膝、温良谦恭,他只消一个眼色便教人顺服心惊,但转过身,没有人会将他放在心上。 他从不奢求被下人放在心上,但温柔的举止却让他觉得,奢求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挑眉浅咽,一个恶意念头浮上,他小心翼翼的离开沙发,用棉被堆出一个隆起人形,再悄悄地走进房间,里头是关了灯的,看来,温柔坚信关灯才能睡好觉。 悄然一笑,他躺上床,拉过棉被将自己从头到脚盖起来。 等待…… 温柔洗好碗进房间,直接往床上躺去,才躺平就发觉不对劲,猛然侧身,就着月光,她看见他的笑脸。 一惊!她双目圆睦,张大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他不是熟睡了,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她动作太大把他吵醒?她直觉想掀被下床,却被一只大手横腹抱住。 吞了吞口水,她终于顺利把话挤出喉间,「你干什么?」 「睡不着,想抱着你睡。」他睛懒道。 「我还没有缺钱到需要卖身。」她想推开横在腹间的手臂,可是……他不是白斩鸡吗?什么时候练出一身肌肉?她使劲推,推得小脸涨得通红,也动摇不了他半分。 看着这样的温柔,)胤禟不由得扑味一笑。 「笑什么?」她咬牙切齿。短短几个小时,就被他气得磨坏珐琅质。 「虽然我在你眼里是个不上道老板,但对于女人,我也不是完全不挑。」 啥米!这种话能听吗?是谁摸上谁的床,是谁对谁毛手毛脚,还敢说不挑!他就是挑过千山万水,才挑中她这个上等货的好不好! 她吸气、吐气,弄得胸腔动作加大,一时想不出半句话反驳,可起伏不定的胸口,却让胤禟想起那件让人喷鼻血的胸罩。 「不要动,求求你。」他低声叹气,像受伤似的。 温柔疑惑的看着他,又笑又叹的,他病了吗?还是受了伤? 「你哪里不对?」她忘记他的手还在老地方,侧过身,借着昏暗的光线,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脸。 他的眉毛拧成一股绳,声音极为隐忍,「没有,求求你,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只要你让我抱着睡就好。」 难道他受的伤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以至于性格大变?有可能,以前他从不敢勉强她、与她对峙的。 忧色浮上眉间,她轻声的问:「如果你睡不看,我给你拿几颗退黑激素,好不好?」 她每次出国回来,只要适应不来时差就香两颗,她不知道古代和现代有没有时差问题,但都是旅行,应该大同小异吧。 「不必,安静一点就行,拜托你。」 他咬牙,死命忍住下半部生理的偏激反应,不想把顾铠焄的秘书啃了,万一顾铠焄回来后,她要顾铠焄负责,他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的后世。 安静一点?不反抗?不挣扎?在默默卖掉自己的白天之后,连自己的黑夜也要一并出卖?温柔满脑子紊乱,理智告诉自己,别理他,狠狠咬他一口、尽快逃生下床,但是他那句合着隐忍的「拜托」却吞噬了她的理智…… 温柔在早上八点半清醒,对她而言,这已经是睡迟了,但对夜夜在网上和同好网发笔谈的二世祖先生来说,八点半、好梦正酣时。 抬起眼,对上他的睡颇,柔顺的乌黑长发顺着他侧肩蜿蜒而下,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他的皮肤细致光滑,不输女人,这样一张脸,是女人都要脸红心跳,而她日夜面对整整三年,一直没有太大感觉,却在这个早晨,心底浮上一丝异样…… 她轻手轻脚想拉开横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但只不过轻轻一动,他的眼睛随即半睁,惺松睡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用带着鼻音、一副末清醒的嗓音道:「拜托,再睡一下……我很累。」 说话的同时,一个展臂、缩臂动作,他把她整个人塞进自己怀中。 瞬地,她动弹不得,他的气息灌入她鼻间,满满的男人味带看些许勾引诱惑,她听看他的心跳,脸微微发红,这趟清朝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回来后他性格回异?她定要找个好时机问清楚,他是在清朝受到什么刺激。 温柔偏开脸,张着大眼睛对上天枕板,企图找一点事来想,让自己的脑袋不至于太荒凉。 胤禟闭看眼,脸上尽是满足。 他并没有立刻入睡,暖暖软软的感觉从怀中渗透到心口,再蔓延到四肤百骸。 呼!原来只要睡饱饱,就会产生这种心安满足的感觉。 虽然他很有钱,虽然他有权有势,虽然他没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满足,但这是第一次,他觉得生活除了挑战还有幸福。 曾经,十四弟问他,「九哥,你为什么对经商那样感兴趣?」 他笑而不答,因他无法承认,自己心中有一处说不明的空虚。 那种空处大到他需要用很多的东西去填平,于是他用真金白银去填,填了很多年,那个黑洞依然深不见底,他用美人、用成就、用各种新奇稀贵的东西去填,以为只要填得够久,就能填出几分满足。 可多年过去,他依然不知何谓满足。 然而今晨,一个女人、两分关心、三点温暖,他与幸福乍然初识。 忍不住扬起嘴角,一个酝酿着喜悦的微笑偷偷泄露,他不想醒,想就这样…… 一路睡下去。 他不动,温柔生怕吵醒他,但天花板刺激不出太多想法,于是不久后,习惯早睡早起的温柔,再度入睡。 第二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温柔猛然尘起,看一眼腕表,吓着,她居然这么能睡? 扭头看向老板,他早醒了,懒懒地靠躺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发现动静放下书,对着她微笑。 三分钟前,他的视线对着她的脸,半小时前,他的视线对着她的脸,事实上,他清醒后的每个时分,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胤禟突然发觉,温柔相当吸引人,她不是那种细致、我见犹怜的美,而是线条清明、浓眉大眼,自若大方的美,事实上,用美丽形容她并不恰当,更合理的两个字是「生动」。 她说话时整张脸都是表情,不管是要笑不笑、冷漠、怒气张扬……每个不同的表情,都生动到让人想用笔画下,就是她熟睡,脸庞也不寂寞,一会儿燮眉、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微微地张开令人垂诞的红唇。 男人刚清醒时容易冲动,胤禟也不例外,好几次,他想对怀里的女子偷香,却总在理智出面阻挠时别开脸。 只是,眼不见心会想,他想得生理机能蠢蠢欲动,几欲难控,只好下床找一本《历代名家精选》来翻读。 温柔皱眉,倏地板起脸孔翻身下床,好像刚被刺猜扎到。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她的口气是指责。 胤禟放下书,目光定在温柔身上,她穿着男性衬衫,宽松衬衫只盖到大腿处,完美而修长的两条腿踩在光可鉴人的木质地板上,半松的钮扣隐约可见她瘦削的肩膀,以及饱满丰润的胸部,透过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窈究身段在衬衫底下尽现。 精虫冲脑,他又想流鼻血。 他暗暗深呼吸,阻止脑中的香艳镜头轮番播放,拉平了表情,装作不在意地把视线定在她的脸上,痞痞的问:「一醒来就这么剑拔弩张?还是继续睡吧,你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可爱……温柔全身起鸡皮疙瘩,二世祖居然用「可爱」形容她?他疯魔了还是见鬼了,肯定从古代感染某种怪异的病毒回来。 她瞪他一眼,什么话都不应,扭头就走。 不理他?」胤禟恼了,为什么这个女人永远记不住他是主子?带着几分挑衅、几分刻意,他懒懒发出声音,话语内容却硬生生拖住她的脚步。 「你几岁了?睡觉的时候还在叫爸爸。」 温柔有起床气,所以现在「父亲」对她来说,是「夭寿膨肚短命吉仔」,所以她的脾气顿时涌上来,有股强烈欲望想把天底下男人全撕成碎片,塞进狗肚子里。 咬牙,摇头,理智不断在她耳边提醒:你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你没有生气,你没有喂狗的欲望,因为……你的红利还在他的存款簿里。 温柔加大步伐、继续往浴室走。 「你的爸爸怎么了?」 她深吸口气,这男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对!父亲是她心中的刺,因为他背叛的不只是妈妈,还有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儿,她心里有阴暗面,痛恨男人的薄幸寡情,尤其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胤禟话没说完,她忍不住了,怒气冲冲转身、大步跨上床,她豪迈地将他推回枕头上,掌心钉住他的肩膀,幼民展地用两只眼睛瞪住他,怒道:「我不管你是好心还是好奇,只要清楚一件事一你是我的上司不是监护人,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婆舅公通通不干你的事 。 强势的温柔,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胤禟按捺得很辛苦的冲动激跳出来,她受伤的眼神逼得他理智退位,一把将她拉下来,封住她的唇。 她的唇和她的身体一样柔软香甜,带着醉人的吗啡,让人想要一吻再吻……仿佛他忍了一个晚上和大半个白天,等的就是这样一场迷醉。 捧着她的脸,他的吻在她唇间辗转流连,练过武的粗蝠指节轻磨着她丝滑般的颈项,一阵心悸传来,温柔全身酝麻。 第六章 他的吻温存,像小火一点一点燃着她的心志,烧去她的残存理智。 她可以推开他,再甩他一个巴掌的,可是……她没有,像是掉进温泉里,暖得发烫的泉水把她每个细胞蒸得发胀、发麻,一波波的暖流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烘得她像刚出炉的新鲜面包。 他翻过身将温柔压在床上,细细的在她唇间搜罗甜美,饱涨的欲 望在脑海中喧嚣,他要她! 他的手贴着她曼妙的曲线,从衬衫下禅缓缓往上…… 温柔开着车,脸色比老唐臭臭锅的豆腐还臭,她两眼直盯住前方道路,胸口起伏不定。 现在是晚上七点,距离那个失控热吻已经四个钟头,但她怒气还没有消退。 好,她承认自己很享受那个吻,虽然她的人生中没有其他的吻可以比较,但她相信他的技术高超,否则她不会饮鸿止渴,在他唇间索取暂时疯狂。 但他也未免太过分,居然对她上下其手! 哼!她朝他瞥去一眼,他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轻抚着贴看纱布的右手。 温柔窃笑。 其实胤禟比她还尴尬,对于女人,他多得是经验,总是操控自如,没强迫过任何人,可他……却在她身上像个初发春的男孩般身不由己,下场却是- 她咬了他,在他的手将覆上她的丰满之前,温柔咬得很用力,留下一个血印子,两排八颗牙齿。 可她都咬住他了,他还是放不开手,硬把她逼入床角,疯狂地再吻她一回合,直到她咬破他的唇、尝到血腥味,他才憋住满溢的火气放手。 她没有哭、没有闹,没有逼着他负责,反而是待他一松开手就拿起枕头朝他猛砸,砸得他头昏眼花,差点儿滚到床底下。 如果不是董娘适时打电话来,让她不得不放下枕头去接,恐怕他已经被杀掉分尸、尸块用垃圾袋里一装袅,藏在床底下。 接完电话,她快步跑回房间,抬起让他目不转睛的长腿,芍刚良踢上他的脚。 「快起床,董娘要来看你。」 丢下话,她抢进浴室洗澡,轮到胤禟进浴室后,她飞快把房间整理干净,再转进厨房,想弄点吃的祭祭自己的五脏庙,才发现冰箱没菜了,只好喝杯牛奶了事。 没多久,董娘来按门铃,这回胤禟很合作,不管董娘说什么,他都笑着应下,这才把董娘打发掉。 离开前,董娘暖昧地看一眼儿子破皮的嘴角,低声笑道:「年轻真好,你们继续。」 继续?温柔翻白眼,如果她不怕儿子绝后的话,她倒是不介意。 当下她满脑子想着,如果她告顾铠焄性骚扰,上个月的红利会不会不翼而飞,如果不告他,是不是可以藉由私底下和解,逼他将欠款还清? 在温柔琢磨中,胤禟靠了过去,笑得满脸春风,好像那个吻、那个性侵未果不曾发生。 他带着魅惑人心的笑,说:「我饿。」 她本想说:饿死你算了!但她是个只会在嘴巴上发狠的没用女人,于是还是开着车,带他到大卖场买食物。 她还在生气,因此到了超市门口时,推来两部车,冷冷说:「我们各逛各的,三十分钟后在结帐处集合。」 胤禟苦着脸,他怎么知道三十分钟是多久,又怎么知道结帐处是什么地方?可温柔已经推着车子走开,他只好连忙推起另外一部跟上。 一进超市,他立刻傻眼,居然有人开这么大的铺子,里面琳琅满目、食衣住行育乐样样不缺,许多百姓推着和自己一样的轮车,四处走、四处逛,看到喜欢的就把东西往车子里丢。 了不起,开这样一间铺子,等同取代整条街的功能,如果他来开的话,不晓得可不可以垄断整个市场? 他看着迎面推来的车子,里面可乐汽水堆得像小山,买这么多?如果人人都像他这般阔绰,店铺老板岂不赚死? 「先生,请试吃。」 年轻女子一面煮水饺、一面招呼客人试吃,从昨天晚上那顿之后,胤禟再没有进食,正饥肠辘辘,他端过试吃盘子,轻轻吹两下,咬一口水饺。真好吃……那表情,让旁边的人看着也感觉饿了。 他长得很帅,试吃动作既斯文又优雅,光是站在试吃摊边,围观的人就跟着聚拢,年轻女子见机不可失,又在他的盘子里多放两个。 胤禟恍然大悟,原来这铺子里的东西是可以随意试吃的? 当他想看试吃问题时,年轻女子笑问:「先生,好吃吗?」 「好吃。」 「买一包回去好吗?」女子拿起一包水饺给他。 「好。」他想也不想就点头接下。 见他那样爽快,大家心想,东西肯定好吃,很快地有更多的人围过来试吃,胤禟从人群中挤出来,推着车子离开,他看见温柔走进一条摆满零食的通道,急急跟过去。 一走进通道,看着两边堆高的产品,他看呆了,那些全是他没见过的东西。 正苦恼不知要拿哪一种时,刚才的经验冒出,试吃?对,先试吃看看。 他挑出一包洋芋片拆开,咬一口,好吃! 再拿一包夹心酥试吃,是他没尝过的好味道,真是太美妙!回去以后,他一定开一间这样的铺子,让客人一面试吃、一面买,在不知不觉中,买很多很多东西回去,他就赚翻了。 他啃两粒瓜子、试两片牛肉干、尝过水果糖后再拚拚葡萄干…… 他一面吃、一面走,手也不停地往车子里堆零食,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温柔不见踪影,而身边来来回回的人不断盯着他看。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没有问题啊,难道是……辫子? 才这么想时,两个穿着红背心的高壮男子向他跑过来,那表情百分百非善类。 难不成他们要抢劫?在这么大、人来人往的铺子里抢劫? 太没有眼色了,好吧,他虽然不欲显摆,但济弱扶倾、表彰正义是男子应有的气概,胤禟眼睛瞟瞟左边那个、再瞄瞄右边那个,手握拳头,暗做准备,好在最佳的时机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对方抢上前要扭住他时,他帅气一笑,挥出右拳,施展拳脚。 不会吧……两三下就被人打趴在地,这时代的抢匪也太不济,三脚猫功夫竟敢出门丢人现眼。 微扬唇角,胤禟洒转身,向另外一个勾勾手指,他看得出来,对方很害怕,高举的双臂抖不停,那姿态压根是虚张声势。 好吧,既然他那么害怕,就缩短他的恐惧。砰!他的手臂砸上对方鼻梁,那人顺势往后倒。 他轻悴两声,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众行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话才说完,另一个也穿红背心的女子跑了过来,她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电击棒,脸上战战兢兢,吓得嘴角发颤。 以为她被吓到了,他赶紧出声安抚,「姑娘,你别害怕,歹徒已经……」 卖场服务员哪里听得进他说什么,她闭上眼睛,一声尖叫,高举电击棒朝他猛挥过去,胤禟下意识用手臂去档,但…… 滋滋滋,几阵酥麻过后,他和那个没路用的「歹徒」一样,笔直倒下…… 被广播叫唤过来的温柔进到经理室,她忍住满腔怒火,眼睛盯住她老间,耳里听着卖场经理描述刚才的状况,越听越气。 办公室里只有胤禟和经理,经理矮矮的、有些肥胖,下巴抬得很高,想让人家看出他的身分地位很值得骄傲,可惜,温柔只注意到他胖得找不到脖子,下巴直接和身躯贴合在一起,说他是球有点过分,比较像已经长出手脚的大肚蚯蚓。 至于让温柔气得快跳脚的胤禟,正被反手绑在椅子上,他表情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王子样。 见鬼,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犯罪?在大卖场偷吃零食?他是嫌八卦杂志没有新闻可以报,还是饿到忘记零食是他称之为「万恶渊数」的新时代发明? 「温小姐温小姐?」 经理连喊她两声,她回过神,先丢给他一个警告眼神,用白话文翻译就是:给我配合点。 看一眼桌上的电击棒,胤禟无辜而委屈地低下头。意思是:你说怎样就怎样。 哼!温柔先对经理一个深深的九十度大鞠躬。 「对不起,他是我的哥哥,催患精障,正在医疗当中。」 「精障?是精虫障碍?」经理直觉反口问。 温柔想跳楼,一个白痴、一个智障,刚好凑一对,她一定是流年不利,不然怎么会摊上这两位?她咬牙,很努办很拚命、花费比她把瓦斯憋在肛门口更大的力气,才能对着经理挤出一脸笑。 「并不是,精障是指精神障碍,我很抱歉他的行为替贵公司制造不少困扰,我会尽量弥补,他吃掉的零食、还有推车里的东西,我全部付帐,并且保证以后带他出门会更小心。」 「给我看看他的残障手册。」经理明摆着不相信。 怪了,刚刚明明是白痴,怎么一转眼又变得精明,他才是精障吧,还是人格分裂? 但他白痴或精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过这一关再讲,温柔垂下眉毛,硬从眼角逼出两滴泪水,喉间冒出两分硬咽。 「我真的很抱歉,平常都是我母亲照顾他,今夭不巧妈妈出差,他又在家里哭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带他出门,没想到竟惹出这种事,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我妈妈出门前叮嘱我好几次,我还是疏忽了,明知道他有病……」她唱作俱佳,演技不输知名演员 。 「大叔,你不知道,为了哥哥,我不能念大学、一天得兼三份差、没有男人愿意和我谈恋爱,妈妈说,他是我一辈子的责任……我常问上帝,为什么别人的哥哥会照顾妹妹,我的哥哥却是拖累……」她越哭越大声、越哭越真。 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没心没肝没肠肺的「夭寿膨肚短命吉仔」,再想到可怜的妈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弄到后来经理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终于经理被她感动,不再追究责任,刷完卡后,就让温柔把「精障」哥哥领回去了。 回家路上比来程更尴尬,两个人都紧闭嘴巴,车厢内的气压降到最低。 温柔静静看着前方道路,许多有逻辑、没逻辑的念头在她脑中跳跃。红灯时,她转头看他一眼,胤禟也回她一个视线,眼底没有羞愧、没有尴尬,只有清澈。 不对!她知道有哪个地方不对,却指不出正确点。 回到家,她把满车的食物搬下,一只手提三袋,重得她想尖叫,他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对劲,就算顾铠焄有王子病,但病情不曾这么严重过。 来到电梯前面,她对他眼神示意,可他不肯按钮,她只好先把东西摆在地上,再动手按钮。 她没生气,只是怀疑起,他是不会按还是不想按? 进门后,有前面的经验,她不再奢望他的帮忙,他们一起进厨房,胤禟靠在流理台旁,看着温柔把所有的食材分类收纳好。 温柔转身,两手叉腰,对上他的视线,望了半呐。 「我想,你有话想问我。」 但意外地、温柔摇摇头。 她没话想问他?怎么可能,刚才在那间大铺子里,她明明有满肚子话。 温柔转到冷冻库里翻出两盒哈根达斯,分给他一盒。 第七章 她不语,低下头、用汤匙挖出一勺冰品放进嘴里,哈!她夸张地叹口气,好像一整天的不顺利,通通藉由这口冰淇淋消失。 胤禟看着她动作,跟着学她吃一口冰淇淋,哇无敌!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看手中的冰淇淋,迅速再挖一大口放进嘴巴,脸上张扬着和温柔一样的夸张表情。 「喜欢这个口味吗?」 「喜欢。」他直觉回答。 「冰箱里快没了,都去超市了,却忘记再买几盒回来。」她语带可惜。 「待会儿去买?」 「不要吧,刚刚很丢脸,现在去,他们的员工一定还对我们记忆犹新。老板,就算再饿,你都不可以有把东西直接开来吃的行为,要是事情闹上八卦杂志,董事长一定会气到高血压发作。」 「哦。」他低眉,略带失望。 她笑开,一弹指,兴致高昂问:「对了,说到八卦杂志,白小姐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白小姐?」 「忘记?少假啦,白萦董啊,人家都和你上床了,你居然对人家这么慢不经心的……好啦,就算和你上床的女人多到数不清,可是她这么漂亮,又是偶像明星,你好歹该有点表示。」 上床?不会吧,顾铠焄下流到四处当种马?「表示什么?」 「你说呢?上个星期你不在,她夺命连环call,手机一天打七十几通耶,都快把我弄疯了,你必须付我加班费。」她肢体动作丰富,表情更是多姿多彩,只不过眼底盛载着狡点。 「她找我有事?」他问得谨慎。 「她说她怀孕了,要老板给她一个交代,不然闹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我必须同她成亲?」这种事,要不要等顾铠焄回来再决定?胤禟犹豫。 抓到了! 温柔放下汤匙,一脸奸计得逞的诡笑。她慢慢走到他身旁,葬不及防间,一把扯住他的辫子,让胤禟整个人往后仰。幸好他学过武艺,否则肯定会被撂倒。 「你的辫子是真的,不是假发。」她松手,拍两下,指出重点。 「所以呢?」 她撕下秘书嘴脸,灿然的目光直视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招吧,你是谁?」 「连自己的老板都不认识了?」胤禟缓缓将自己的辫子拉到胸前,解释什么似的说:「你不知道现代一天、古代一年吗?我已经在清朝住了九年,头发自然会留长。」 哈!对啦,最好他还吃过仙丹,只有头发会变长,容貌五官不会变老。 她把他的解释当屁,转开话题道:「知道我应征这份工作时,顾铠焄对我说过什么话吗?」 「我说什么?」他还在硬撑。 「『他』说:再喜欢,我都不会对身边的员工下手,如果你有藉由我嫁入豪门的念头,就不要来应征这份工作,今天下午,那不是顾铠焄会做的事。」她指的是那个差点儿擦抢走火的吻。 「我改变心意了,在古代生活多年,发觉你是我最忠心、最思念的女人,我很后悔没带你一起穿越,所以这次回来之前,我便打定主意,要和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雨来关窗、火来浇水,你一计、我一应对,胤禟不信自己算计不了这个精明的女人。 轰轰烈烈?他以为自己是琼瑶姊姊哦,温柔翻个白眼。「如果你真想要扮演我家老板,请至少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他痛恨零食,并且对冰淇淋过敏,而你……」她拉开他的衣袖,于臂还是一片光洁。「吃那么多冰,却没有起半颗疹子。」 顾铠焄吃冰淇琳会起疹子?他轻轻一笑,吃豆腐似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我在古代碰到一位名医,他把我的病症给治好了。」 她抽回手、瞪他一眼。「哦,原来如此啊,那么白小姐呢?」 「我并不喜欢她,也许是她使美人计想与我扯上关系,偶像明星往往需要新闻,帮我约她出来吧,我和她谈谈。」 他很庆幸顾铠焄教过自己什么是偶像明星,并且言明他喜欢保守安分的良家妇女,不喜欢抛头露面的现代女性,方才被温柔一诓、顺口接话,现在回想,才明白自己差点中计。 温柔啧啧两声,无奈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什么样扭曲怪异的性格啊。 「第一,顾铠焄对冰过敏的是牙齿,牙会酸却不会发疹子,第二,白萦董不是偶像明星,他们之间的确没有我指控的关系,因为她是顾铠焄的表妹,并且中华民国法律规定,近亲不得通婚。」 说完,温柔扬起胜利笑脸,拿起冰淇淋继续往嘴里塞,这个品牌太贵,自己哪里舍得买,但在老板愿意刷卡付帐的情况下,她乐得多买几盒,所以,对不起,冷冻库那些全是她私房甜点,老板向来连碰都不碰。 这丫头果然精明,虽然处处小心,还是教她寻了端倪,眼底流过一丝赞赏,慨地惦对她点头。 「肯说了?请问尊驾姓啥名谁?」 「我是爱新觉罗?胤禟。」叹息后,他决定开诚布公。 温柔心惊,手一抖。啪!昂贵的冰淇淋掉在地板上。 「你、你、你……是爱新觉罗?胤禟?」勉强凑齐一句话,她现在连两条腿都开始发抖。 「我是。」 之后他打开话题,先从顾铠焄穿越后如何与自己碰面说起,到两人相谈甚欢、决定交换身分到彼此时代生活三个月的过程。 他讲得很仔细,她听得很认真,在胤禟提到企图从时光机将自己救下来的贺彝羲后,温柔接下话。 她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看过他半晌,才语重心长道:「那位不想穿越却不小心穿越的贺彝羲,恰恰在我家,并由我的死党田蜜陪着。 这个消息让胤禟很兴奋,催促温柔赶紧打电话给田蜜。 只不过这天田蜜碰上一些事情,夜里,贺彝羲陪着她喝掉一打啤酒,两个不擅饮的男女在阳台上醉得乱七八糟,根本没听到电话响,直到第二天早上,温柔才连络到田蜜。 整个早上,胤禟都在摆弄那些零食,他认为它们可以带来很大的商机,不但可以改变清朝的饮食文化,还可以让自己成为名垂千古的皇商。 田蜜和贺彝羲姗姗来迟,温柔从田蜜手中接过她亲如儿子的小斗鱼后,便领着他们往书房走。 温柔心想,等两人见面就该讨论回去的时间点,接下来,拜拜、一路好走,他们回到历史中,而她和田蜜回归正常生活。 嗯,理所当然该是这样,只不过……她看一眼手中的小斗鱼,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打心底升起,她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胸闷。 书房里,胤禟坐在桌后,正拿着笔,一边吃零食、一边抄抄写写,记录食品的口感及昧道。 整个桌面都是零食,从洋芋片、果冻、口香糖,到可乐汽水、米果讲干,样样不缺。 听见开门声,胤禟抬起头,在看见贺彝羲的刹那,扬出一张大笑脸。 他飞快离开座位,迎向贺彝羲,两个男人就这样抱在一起。 「对不起,把你一起带过来,过去两天,你吓坏了对不?」」胤禟对他有满腹的歉意,上上下下亩视,发现他很好,原本提起的一颗心方才落定。 「还好,阿蜜对我很照顾。」贺彝羲是个温和斯文的男人,有着大夫的特有气质,几句话便会让人对他全心信任。 「我听温柔说过了,你的运气比我好,碰见她们两个,不像我,计划已经拟定好,本想再从恺那里多学点现代生活的必备知识,却没想到误触按 钮,连衣服都还没换过来,就掉到这里,脑子浑浑噩噩尚未理解状况,便碰上一个大惊小怪的老太太,差一点点我就要被送进精神病院。」胤禟向田蜜投去一眼,果然是个很甜蜜的小女人,她和温柔一样,是个很会照顾人的现代女子吧。 「没事就好,九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照与恺煮的约定走吧,还是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要拚命学习,将所见所闻带回古代,彝羲,反正人已经来了,你也多看看听听,温柔说这里的医师有很高明的医术,能够替病患开膛剖腹、治疗疾病,把这个学起来,回去后,你就可以帮更多的人。」胤禟很清 楚贺彝羲有多醉心医术。 「我会的。」他也打算这样做。 「那你搬来这里与我同住吧,我可以运用顾铠焄的人脉,安排你进医院。」 贺彝羲看田蜜一眼,迟疑问:「以后,温小姐也要待在这里吗?」 「当然,离开她,我片刻都活不下去,信不信,昨天我差点被超市的店员抓进官衙……不对,是警察局。」 提起昨夜,胤禟笑得尴尬,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身陷囹圄,幸好温柔在,想起她为自己大哭,眼泪说来就来,都不晓得该赞美她还是要心疼她,因为……那个眼泪明明是假意,不知为什么,他偏是看出几分真心。 「零食没结帐就开封,还大摇大摆一路走一路嗑,店员不抓你抓谁?」温柔横他一眼。 短短两天,她快被他整死,当顾铠焄的老妈子已经够累,当胤禟的更累。 贺彝羲点点头,回答先前胤禟的问话。「既然温小姐要待在这里,我就住阿蜜那里吧,她一个人在家,太危险。」 「好吧,我们已经知道彼此的下落,而这里连络迅捷又方便,等要回去时,我再通知你。」 「是,九爷。」 约定好后,胤禟拉看贺彝羲走向桌边。「彝羲你过来尝尝,这些零食好吃到不行,如果能把做法记下来,回去之后定能大发利市。」 温柔无奈望向胤禟,果然如历史所载,爱新觉罗?胤禟醉心经营,随便逛个超市都能让他找到商机,要是顾铠焄可以和他交换一点点性情,她就不必这么累。 「省省吧,这笔钱你赚不到。」田蜜兜头泼慨地加一盆冷水。 胤禟瞪大眼。「为什么?」 「你在三百多年前,根本凑不齐这些零食的原料,要怎么进入生产线?」 他看向温柔,温柔朝他点头,他再望向田蜜,她对他摇头。 「愿闻其详。」短短四个字,他讲得沮丧又咬牙切齿。 温柔走到桌边,翻着零食包装上的成分说明,指给他看。「在三百多年前,你可以找得到柠檬酸、天然香料、防腐剂或抗氧化的维生素e?不行吧?这种基本配备都没有了,就别说那些起云剂、塑化剂、黄色食用色素四号、红色食用色素七号……等等。」 「那是什么东西?」」胤禟追问。 「是造成你手中零食如此美味又能长久保存不腐坏、方便食用的主要原因。」 田蜜拉起嘴角一笑。 温柔中肯地点点头。「田蜜说得对,你还是发展其他的产业吧,这种东西吃多了,会造成肾脏负担、高血压、糖尿病,还会致癌,你们那里没我们这里的种种医术,还是别促使人类提早灭亡比较好。」 「这些东西有这么毒?不怕,我让彝羲去学习医术。」 「就三个月?」田蜜扬起音调,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肤浅男人。「我们的医学院要读七年呢,再加上实习、考证照,一个医师至少要花十年时间才能养成,就算这样,也没办法完全解除这些毒物对人体所造成的伤害,不然怎会三步一间诊所、五步一间医院?你如果真 想用零食赚大钱,不如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 第八章 田蜜滔滔不绝说着,讲到「别回去了」时,脸上甚至不自觉地透出一丝喜色。 「不行,我得回去帮八哥。」胤禟直觉否决,营商是他的嗜好兴趣,但他不会忘记身为皇子,应该为国家、为朝廷、为百姓担负起的重责大任。 八哥?田蜜和温柔相视一眼,温柔问:「那个下场很悲惨的笑面佛?」 「你说什么?」风讲不解。 田蜜接话,「还有什么,就你口中的八哥,他哪有多好啊,了不起比你们家四阿哥会演戏一点、装模作样多两分、笼络人心一流,你当真以为你的康熙老爹不知道他那些花花肠子?人家可是早就看透透了啦,清朝要是真的让他来当家,老早就灭了,还能再顶上几百年 ?」 「你凭什么批评我八哥!」胤禟对田蜜怒目而视。八哥是他从小最崇拜的人,只有他是真心待自己好。 「那可不是我的批评,是历史给他的评价,历史上说他擅长委蛇人情、博取官望、赢得名声,可这些东西除了好听,实际上对于朝廷国家半点帮助都没有,倘若他当真坐上那个位置,他有那个恩威可以压制百官、有厉精图治的手腕和魄力来革除朝廷弊病吗?他啊不 行的啦。」 田蜜的口气很痞却也很笃定,这让胤禟猛然想起,现在是三百年后,他所在的朝代早已成历史。 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怎会在机械、零食这些新鲜事上头迷了心,却忘记去弄清楚王朝的未来走向。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田蜜,十指紧扣住她的手臂,厉声问:「后来呢?后来父皇传位给谁?」 见他如此激动,贺彝羲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施了力气,强迫他放人。 被抓得那么痛,田蜜本来很不爽的,但看见贺彝羲维护自己,心又甜了起来。 好吧,看在优质好男的面子上,就为他解答疑惑。 「康熙把皇位传给四阿哥,也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 「怎么会是他?那个人性格强悍,为人锐利却暴躁,刻薄寡恩、偏激执拗,父皇怎么会看上他?」他不相信,不相信皇阿玛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温柔为他解答,「你只看见他的缺点,但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不只那些,他确实城府极深、猜忌多疑,但也心思慎密、锐意改革,能整顿弊政、严惩贪腐,这是大清历代皇帝做不到的。 「何况康熙晚年,对政事不积极,御百官太松懈,导致政令废施,国库虚空、贪贿成风,那时的清朝,已经是一个金王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摊子,那么多的积弊,需要一个强悍的君主来整筋,而不是一个只会笼络人心的烂皇帝,康熙还算有点脑子,才选择四阿哥 来继位。」 「他那个人不会善待兄弟的。」 「没错,所以你要是有点智商就会知道,一旦搭时光机回去后,你的下场将会很凄凉,怕吗?怕的话就别走,反正我们这里海纳百川,接受各地新移民。」田蜜鼓吹他来当外籍新郎。 「不行,我必须回去扭转历史。」他直口拒绝。 他的拒绝让田蜜火大。「你脑子有洞吗?我说的话你都没听懂吗?清朝已经从根部腐烂掉,若不是雍正临危受命,弹精竭虑为国为民,你的大清朝早就说拜拜了,更何况,雍正虽然顺利当上皇帝,却每天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顾世人评论,非要做对的事情,是 他用雷霆手段革除弊病,让整个清朝焕然一新,创造了接下来的乾隆盛世,对他,你该心存感激、而不是万般批评。 「如果你想回去阻止他,那不叫做『改变历史』,而是叫做『摧毁大清』,你将成为大中华的千古罪人。」田蜜刻意把话讲得铿锵锵有力,试图扭转他的想法。 「所以……」胤禟才说两个字,话就让温柔给接走。 「所以你们的心态令人费解,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再下来,温柔和田蜜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联手批评皇帝这个烂职业,批评完皇帝再批判后宫生态,最后的结论是一他们争来争去,事来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这个结论下得很重,重得胤禟好半晌无法言语。 田蜜和贺彝羲回去后,他待在书房里,开始翻找所有史书,温柔明白他想知道些什么,走到电脑旁,从可靠的网站上抓下来几篇论文及无数康熙年间所发生过的事。 她善尽秘书责任,将它们装订成册,摆到他面前。 她明白,当人认定了一辈子的事,突然有人斩钉截铁告诉你:你所有的认定都是错的,那颗心……难以承受。 退出书房,温柔想,他需要空间。 在读过无数的历史资料,确认雍正是大清朝最好的选择之后,他默然无言。 温柔给他做饭,等到菜都凉了,他依然不肯从书房出来,她叹气,敲了敲玻璃杯,低声问:「小斗斗,告诉我,如果是你碰到这种状况,你会怎么做?」 斗鱼游近,轻触杯缘,对她挑衅的手指头轻撞两下。 「你是提醒我,就算那人撞得头破血流,也会试着改变历史?」她同意小斗斗的观点。「有可能,那些皇子大部分是属斗鱼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题材,足供我们这群子孙写小说、拍电视,所以……我该去安慰他吗?」 小斗斗在小小的空间里游了两三圈,又游回她的手指前。 手指在杯缘轻画,她说:「好吧,基于同情原则,我是该去安慰他几句。」毕竟那个当头棒喝,她也参与其中。 温柔在书房门前徘徊半天后,鼓起勇气敲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经过再三考虑,她依然决定走进书房。 一进门,就见胤禟手肘压在桌面上,两手捧住低垂的头,同样的姿势他已经维持很久。 她撇撇嘴角,迟疑地向前靠近几步,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他说话了。 「我一直以为把太子挤下来之后,那个位置必定是八哥的,我以为有朝中大臣的支持,定然能够成事,八哥性情平和宽容,待他当上皇帝,就会重用我们几个兄弟,而八哥的满心抱负,也可以在朝廷上尽情发挥,谁知……」气堵在胸口,他好温柔明白,板上钉钉 的事,突然跑出一大堆的铁证告诉你,那是个绝对错误,他的心思定是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她撑着办公桌面,咬唇,话在舌尖绕过好几圈才勉强出口。 「其实,想做什么并非一定要坐上皇位或靠近皇位才可以,在不同的角落,有不同的空间可以让每个人发挥所长,何况身为皇帝,即使握有最高权力,也并不一定全然自由,有许多想做、爱做的事,不见得都能放手去做。」 他放下手,望她一眼,等着她更多的解释。 她看懂他的期盼。 「就像李后主,倘若他不当国主定然可以成为名垂千史、与李白社甫齐名的文学家;就如秦始皇,就算他不当皇帝,凭他的铁腕,肯定也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或军事家,孔子没当皇帝,却千古流名,世称至圣先师,孟子不做皇帝,他提倡的性善说,影响了千 代万代的中国人。」正例举完,她换举反列。 「顺治皇帝那样深爱董鄂妃,请问:他能保全她吗?夏杰为妹喜而率性,纣王为妲己而奉情,结果呢?这些爱情若发生在普通平民身上定是一番佳话。可他们是君王,便得背千古骂名,江山败、黎民害,骂过一代又一代。 「我们再来说说你八哥,倘若他不要心心念念着太子之位,愿与四阿哥携手合作,一来,没有夺嫡之事,皇子们可齐心协力为大清朝带来更大的进步。二来,待雍正即位,朝堂上自然有可发挥之处,三来,他保全了自己的下半生和家人。 「可惜,人总是被执念所迷惑,过度膨胀自己,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够做得好,可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 「所以如果换八哥来当太子,说不定比四哥更……」 她拿起桌上成迭的资料,截下他的话。 「历史不是一个人、一个观点就可以定论的,它们是由许多专业的观察家和历史学家做出来的评论。在你的眼中,或许八阿哥足堪重任,但历史所评,一个倾危的朝代需要一个铁腕才能挽救,这点眼光康熙还是有的,所以他最后选择四阿哥。 田蜜的话或许不中听,但每句都是真理,绝不是你的『或许』、『说不定』就可以推翻。」 「可是我已知道结局,如果我将四哥当皇帝时所做的、好的功业通通提出来,由八哥来做……」他仍不死心,依然不放弃自己的观点。 她笑着摇头,果然是属斗鱼的,要是不一脚将他的意志踩烂摧毁,就算明知道会头破血流,他还是会去试。 「提立国方针不难,凡有才有德之人都能办得到,真正的困难在哪里?难在当满朝文武都持反对意见时,雍正能择善围执、坚持下去,直到所行之事看见成绩、百姓得福,而你八哥的性格可以吗?他有办法忍受所有人的反对、抗争,一心一意相信你从未来带过去的资 料? 「如果他坚持不来,而你要他坚持到底,试问:结论将是什么?几次争执后,他还会待你一如过往?他会挺身在前,为你顶住所有的舆论?或者是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出卖你曾经去过『末来』,再扣一顶妖言惑众的帽子,将你当成弃子?」 温柔的话重重将他打醒。 是啊,他太天真,就算他现在与八哥深交,他日八哥成为帝王,身分巫变,那颗帝王心……怎还会和往日相同? 满目颓丧,他再度垂下头。 见胤禟那副模样,温柔深觉抱歉,缓声叹息,她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穿越这件事,因为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总是心怀恐俱。 「中古世纪的欧洲,他们杀女巫,残忍地用各种手段迫害不同宗教,为什么?因为不了解,因为害怕,聪明如你,回去后应该做的不是改变历史,而是想尽办法让自己从这场杀戮中全身而退。」 「改变历史,是不可能的吗?」想到自己将被冠上「塞思黑」之名、成为历史笑柄,心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可不可能,但我相信蝴蝶效应。」 「什么是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这是一种混沌现象。」 「我不懂。」 她想了想,从书柜里拿出地球仪慢慢解释,「一只在南美洲亚马逊河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它在不经意间偏动几下翅胎,很可能导致身边的空气发生变化,引发微弱气流的产生,而这些微弱气流带动四周空气系统产生相应变化,再经过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很可能在两 周后,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引发龙卷风。 「换言之,你在历史上做一个小小的更动,很有可能造成现代世界的大改观,比方促成清朝提早两百年灭亡,比如爱新觉罗的子孙只能再维持数十年荣景,又或者工业革命不曾发生、日本没有被美国的原子弹轰炸,或是我消失了、田蜜还没出生……」 「等等,你说得太快,我听不懂,慢慢来,一个一个慢慢解释。」 第九章 回头想想,自己的确太心急、讲解那么高深的东西,对于没有科学基础的古代人确实困难,她应该从小学课程慢慢教他。 「好,你想先知道哪一个?」 风地开指指地球仪。「气流在哪里?什么是系统?」 她转了转地球仪,说:「这是模型,代表我们所住的地球……」 接下来她从五大洲、地心引力开始解释,再讲解地球的结构和各色人种…… 她不是个好老师,但很有耐心,只要他提出的问题自己回答不来,就上网找资料,他是个好学生,对每个新知都表现高度好奇,于是在一问一答间,他们错过晚餐、错过消夜也错过睡眠时间。 他像超人,兴致勃勃、精神奕奕;温柔应付得痕薰,却又不愿意让他扫兴,只好把一杯杯咖啡往肚子里吞。 直到隔夭七点,她再也受不住,趴在书桌上萎了。 而经过一夜学习,搜寻能力更上层楼的胤禟,秉持「朝问道,夕死可矣」的精神,不断吸取新知。 「温柔,你看看,什么叫做……」 胤禟转头,发现温柔已经睡着,看着她眼睛底下淡淡的黑痕,心底泛起一丝心疼,是他太心急了。 阳光从窗外投进,染金了她的脸庞,她不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但她满脸智慧,让他想一看再看,他并不知道现代的教育教出无数聪明绝顶的女子,只晓得眼前这个独一无二。 淡淡一笑,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描绘,她的眉毛很浓,不是女子最爱的细柳眉,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却不够温婉柔和,温柔有一个和性格完全不搭的名字。 歪歪头,心念动,他俯下身吻上她的唇,很轻、很柔,怕惊醒她似的。 不过是很淡、很小的接触,他却尝到无尽甜美,那股甜迅速渗入,在他的心底盘旋,让他连呼吸都带上几分蜜糖味儿。 他想,他病了。 他九爷阅人无数,多少名声响亮的美丽女子都难入他眼,但这个叫做温柔的不温柔女子,却牢牢地系住他的心。 喜欢她的感觉在瞬间发酣膨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世代不同,重大差异性造就他的心底迷惑,但他知道,温柔光是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他就会忍不住嘴角微扬。 打横抱起温柔,她睡得很沉,像只小猫似的在他怀间寻找一方柔软,那个早上的悸动又在心底蠢蠢欲动,她啊……让他心动。 他像海绵,不断吸取新知。 看书、看影片、看网路,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提早得老花眼,但确定董娘给的三个月假期,肯定要在他手中报废,唉哀怨啦。 她又上了一整个早上的课,讲话讲到口干舌燥,喝掉近两千西西的开水,而好学不倦的九爷,两只眼睛仍然紧盯着电脑萤幕,生怕漏掉某个画面。 宅男,他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宅男。 胤禟来这里已经满一个月,没日没夜地守在电脑前,和田蜜同居的贺彝羲已经能够自己上菜市场买东西、到公园做晨运、成为师奶杀手,还开始开医馆看病,哪像他,只会在电脑前面傻笑。 他当宅男就罢了,却逼她当宅女,除了到超市买菜,哪都不准去,她抗议过,可是……很快被歼灭。 为什么?因为他掌握住最厉害、最有威办最强效的武器一钱。 对她而言,钱不只是钱,它是命、是祖宗、是创造天地万物最重要的元素,什么,说她夸张?去问问那些顶客族,是不是因为没钱才创造不起宇宙继起之生命? 胤禟只要冷冷问她,「红利不要了?薪水不要了?」她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认清立场,弃械投降。 这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因为临时穿越、顾铠焄还没来得及向他交代保险箱密码,所以存款簿、印章、金融卡通通无用武之地,虽然信用卡在皮夹里,但爱新觉罗先生只会用毛笔,根本模仿不了顾销的签名,因此这些天他吃的喝的用的,全部是她的买房基金。 看着自己存款簿上面的数字逐渐减少,她的心就泣血不已,如果老板回来不认帐,她能不能搭时光机去清朝讨债? 为什么啊!穷光蛋又养不起小狼狗,为什么她就这么倒媚,被咬一口就不肯松嘴的大龚犬给巴上了? 而且,那只大獒犬阴险又恶劣,需要时,她是老师、是厨师、是贴身奴仆;不需要时,她是娱乐、是消遣,是让他讽刺以求身心平衡的最佳平衡物。 请注意,是平衡「物」,不是「人」,她郑重怀疑,他从没把她当人看待。 「温柔?你妈妈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帮你取这样的名字?」 「有没有人说你的存在,污辱温柔这个字眼?」 「温……柔?是瘟蹂吧,连瘟疫都能遭你蹂嘀,真是了不起。」 他很恶毒,为挑起她的怨怒,什么话都可以出口,他认定她没有自尊、没有骄傲,为了钱,她可以一忍、二忍、一路忍,古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她只要半斗米,就可以娇颇浅笑,至于折腰?不过是举手之事。 渐渐地,他爱上把她气得半死,再用金钱帮她回血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胤禟又在上网,而温柔被要求坐在他身旁,以便他随时发问。 不过在他的大脑以光速做过联结之后,问题越来越少了,也因此,温柔越来越无聊,只能趴在桌面,敲敲玻璃杯,和心爱的小斗斗无声对话。 她的手指停在玻璃杯于角,小斗斗的嘴巴凑上来,她挪动手指头,它摆起美丽的蓝色尾巴转换方向,她用手指、它用嘴,心灵沟通和et一样。 「温柔,看我找到的新东西,化学式……这是什么?」 她一脸无奈。「那是我们国高中学习的东西,应付考试用的,很无趣,就像你们考举人的八股文一样,如果没有从事相关行业,人们通常会自动把它们从记忆里删除,很不幸,我就是把它们从脑袋丢出去的人。」 「你忘记了?」 「没错。」她坐直身,对上他的视线间:「你为什么要研究这种对你无益的东西?为什么要躲在电脑前学习?难得来一趟现代,你为什么不想走出去?」 「这个世界的东西,不是都可以从电脑里面搜寻到吗?」他满意笑笑,这才是真正的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问题是,亲身经历和看网路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它是虚拟世界,碰不到、触不着,你知道的每件事都很表面。」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出去走一趟,比你坐在这里三天三夜更可以感受到真实的未来世界。」 「我出去过了,记不记得上次的大卖场,我差点儿被送去你们的衙门。」 他的话引发她的联想,她望住他的脸,扬眉问:「难道……你是因为书怕碰到上次那类事,才宁可躲在相对安全的网路世界后面学习?」 「害怕?哈,我九爷从来没害怕过什么。」他在笑,但笑声有点虚。 温柔恍然大悟,难怪那次过后,他再不肯和她一起出门买东西。 想起他做错事还大言不惭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众行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噗嗤!他以为他是展昭哦。 想到那天、那群人,把九皇子的面子给狠狠的踩在地上,还捻了捻,搓成脏团团,难怪啊难怪…… 她拍拍他、环起他的肩,像兄弟似的摇摇头,满脸同情。 「没关系,我理解,我有一个朋友在路上被坏人拿刀威胁,从此他就躲在家里再不敢出门,还有啊,我们家公寓楼下住着一个怪婆婆,听说她年轻时曾在马路上被坏人强暴,之后再不踏出大门一步,对了,我那个高中同学在学校被霸凌……」 「闭嘴!我说我没有害怕,只是不喜欢。」 「啊」她跳起来猛拍手,歪了歪头,盯着他的表情。「一模一样耶,他们也都说不是害怕,是不喜欢。」 「温柔」 「怎样,九爷?」她张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满眼的天真无辜,不是喜欢她温柔吗?好啊,就免费给他温柔一次好了。 「听清楚,我不是害怕。」 「我懂、我懂,我完全了解。」她嘴巴说懂,却抢过电脑,在键盘上敲下「恐慌症」三个字。「我在里面找找看评鉴表,就可以知道九爷的害怕指数有多高。」 她把他惹火了,怒目一张,手往桌面用力拍下。「温柔」 「奴婢在。」她笑脸盈盈地望向「主子」。 他深呼吸,额头青筋暴露,眼底满是凌厉,活像想把她吞下去似的。 蓦地,贺彝羲的警告窜入她脑中。 他说:「我知道这是个强调民主自由的时代,如果不开心,甚至可以打电话到电视里骂总统,问题是,九爷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有身为皇子的尊荣与矜贵,如果他的言语态度让你不舒服,请别介意。」 话说得客气,但温柔听出来他的忧心,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呵,怎能承认自己害怕?就算杀人灭口,都得减去这样的批评。 收抬起嘻皮笑脸,她服软了,第一次,温柔不是因为钱而服软。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我只是窝得烦了,想出去走走。」轻咬唇,她忘记他来自几百年前,许多观念与态度是从小养成,无法改变。 「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她低头,可他还没气够。 「我如果是这样的女人,就会浅薄无知,就会在你提出任何问题时发表不了半点看法,你不能要求一个人快乐,却对他百般虐待,不能要求他活泼 聪慧有创意,却用一把锁锁住他的可能发展,这是很矛盾的。」 她又对他长篇大论了,不是叨絮,而是字字珠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听她说话,虽然三不五时要被冒犯一下,他仍接受她的「以下犯上」。 想到两个月后就无法再听到她的声音,心有一点沉重。 「爱新觉罗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协调一下,每天放几个小时的假,让我出去透透气?」 胤禟转开椅子,面向身后的壁画。 温柔没有猜错,他的确害怕,怕这个没有皇权在握的时代,没有钱、没有权,除了一个皇子身分端着,他什么都不是。 田蜜的嘲讽还在耳边回响,她批评完皇帝是个烂职业后,又说皇子哪有比谁高尚,他们不过是让皇帝给生出来,虽然出生高人一等,可是福是祸还说不准。 温柔也说,在他们这里,尊严是靠自己的双手拚出来的,不是爸妈给的,他们从出生那一刻便不断累积实力,以便在长大后,为自己争取所有想要的东西。 因此他害怕,害怕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害怕「九爷」之所以被尊重,不过是投对娘胎。 自信满满的胤禟,开始怀疑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了不起。 温柔是对的,他该勇敢一点,听说彝羲已经学会搭捷运、学会使用这个时代的银两,甚至还帮几位老先生、老太太看病,赢得神医的名号,他怎么能够落后彝羲太多。 「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他将办公椅转回来,向温柔伸出发善的手。 温柔飞快换好农服,像被关在笼子里面的鸟雀,等着重获自由。 她笑得阳光灿烂,帮胤禟挑了一件米白色上衣、浅灰长裤,带点雅痞昧道的休闲服,给自己换上无袖宽松的长版纱质上衣和内搭裤。 第十章 虽然出门免不了要刷卡花费,存款簿里的购屋基金也会少上一些,但她还是很雀跃、很开心。 「你要不要……」他上下打量她,欲言又止。 「要什么?」 「加一件外套。」 「在三十七度的高温下,你想谋杀我?」她指指自己。 「穿这样出去,会被太多的男人……」在家没问题,可是出门,光想到男人对她露出情色眼光,他就受不了。 「放心,我这么保守的穿着,绝对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真要说引人注目……她看一眼胤禟,及腰长发在脑后绑成束,帽子遮去他大半颗光头,妖挠的五宫,狭长的丹凤眼,让人一看便脸红心跳。 「你确定?」 他的视线停在她裸露的膀子上,这时代的女子少了矜持,多了自主,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身为男人,他不乐见。 她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了然一笑。「确定得不得了,快走吧,我刚才上网查过,今天有换季大特卖,这是我每年抢便宜的最好时机之一。」 另一次叫做周年庆,很可惜他看不到那种民生富足的热烈情况。 温柔拉起他的手往外走,一面走、一面提醒自己,这个星期油价又往下调,得先绕到加油站替车子加满油,她停下脚步,翻找自己的加油卡有没有带在身上。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他们互视一眼。不会吧,又是董娘?! 温柔鼓起腮帮子,想起董娘的过度热情,冷汗瞬间往外窜。 上次董娘还偷偷拉住她到旁边悄声说:「我和你们老董很开放的,先上车后补票这种事,绝对没问题。」 什么上车补票?明明她都是自己开车啊。 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乐歪了胤禟,上回董娘递几个色情网站的网址给他,还大力鼓吹他照着上面做。 他找到网站,并且拉着温柔一起看,那种事于他并不新鲜,但看看脸红心跳、想要挖洞钻进去的她,倒是很新奇。 温柔满脸憋屈,赖看不肯开门,歇起壳当乌龟,她想,只要太久没人应门,说不定董娘以为没人在家,就会放弃进来。 胤禟可不乌龟,上次的经验告诉他,董娘手上有钥匙,如果不是她突然闯了进来,怎么会撞见一个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上前开门,想看这次恺煮娘会给他什么更另类的东西。可是门外不是恺君一娘,竟然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对不起,请问温柔在家吗?」 说话的男人皮肤有点黑,手臂上有强壮的肌肉,笑起来一口白灿灿的牙齿,眼睛很好看、目光很亲切。 听见是找自己的,温柔侧过身瞄一眼,看见是熟人,她立刻笑脸迎上。 「孝文,你怎么会到台北来?」 孝文想也不想给她一个热情拥抱,这对青梅竹马的他们是习以为常的事,但看在胤禟眼底,就变成难以下咽的场面。 突地,他双眼暴睁,拳头聚拢,不晓得自己想干什么,只觉轰地,像是有人一掌巴上他的后脑,震得他眼前一阵黑。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温柔亲昵问:「你怎么会来?」 话才问完,她就让胤禟往后一扯,扯离孝文的怀抱,表情上写着:你这个趁人不备、巴人后脑的小人,她是我的! 孝文不理解他的动作,看看他再看看温柔,好半晌看出几分端倪,那是……占有欲?孝文了然一笑,带上几分刻意,他上前揉乱温柔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我到台北找几个经销商,顺便绕到公寓那边看看你们,可你和田蜜都不在,我打手机给田蜜,她给了我这里的地址,这位是……」 「是我的老板。」她随便一句便把胤禟带过。 被忽略的他燮起浓眉,眼底燃上一簇火苗。 「你好,我是温柔的……」 孝文没说完,温柔直接把话截过去。「是我的前男友。」 温柔的直觉回话,把胤禟的小火苗燃成大火焰,两道眉毛纠结,锐利的眼光带着杀人气势迫视孝文。 怪了,一个在乎、一个无所谓,他们两个是怎样的关系?孝文内心疑惑,决定再试试。 「你还真敢说,幸好你嫂子不在场,不然我今晚就要睡客厅了。」 他一指戳上温柔的额头,她顺势靠上他的肩膀,勾住他的手臂说:「她敢给你睡客厅,你就告诉她,要是她不好好把握,前女友就要把她的男人给抢回去。」 「做得到才讲,不要光说不练。」他笑得眼角鱼尾纹一跳一跳,手捏一捏她的脸颊。 亲密举动让胤禟涌上一股排山倒海的怒气,一个有妇之夫,居然不知道避嫌,上别人家的门、找别人家的女人!而温柔不顾自身清白,同人家的丈夫纠纠缠缠,这算什么! 有家教的女子会做这种事?有道德的男人敢如此?像是被谁狠狠地朝胸口揍上一拳,他痛得想要回掌,却找不到动手的死家伙。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晓得他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他们两人间的自然与亲密。 「要练吗?谁怕谁?」温柔说着就往他扑过去,两手捧住他的脸,红红的嘴唇就往前嘟。 孝文拿她没办法,护着自己的嘴唇笑道:「再玩下去就要闹出人命了。」 他瞄一眼胤禟,心想,不必再试了,这男的对温柔上心。很好,温柔值得一个好男人来疼惜,从小到大,她的苦日子过得太多。 可温柔错解他的意思,她歪过头向孝文身后扫去。 「嫂子跟来了?」 孝文对于她的粗线条很无奈,看一眼即将杀人灭口的胤禟,他扶住她的肩膀,退开两步,顺着她的话尾说:「你说呢?她在车子里等我。」 「怎不让她上来,怕她撞见我们的奸情?」她一玩再玩乐此不疲,孝文却觉得后颈升起一股凉意,危险将至。 胤禟猛地倒抽一口气,奸情?很好,好到不行……他握紧拳头,指节传出喀喀声。 孝文觉得后颈的凉意扩散至全身,一个激灵,他迅速松开揽住温柔肩膀的手,欲盖弥彰的解释,「谁跟你有奸情?你想活久一点就沉默少言,不要一天到晚胡言乱语的,明明很单纯的兄妹之情,被你说成什么暖昧样,你不要名誉,我还要清白咧。」 所有的话都是在讲给她老板听的,只不过,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进去? 下意识地,他向温柔的老板扫去一眼,视线略略接触时,他心一震,迅速把目光转开。以前他觉得「眼光可以杀人」是种夸大形容,现在……看见对方的充分途释后,他深信不疑。 「嫂子功夫又精进喽,竟把你吓成这样。」温柔嘲笑。 孝文不敢再接话了,只急着逃离犯罪现场,他把地上的两个箱子往客厅里面一挪,说:「喏!这是今年的文旦,你们最喜欢吃的老机文旦,我给你送来了,你舅妈说,有空的话就回去家里住几天。」 「我知道了,谢谢你,爱你哦。」 往常听见这话,孝文必定乐得笑个几声,但是今天……他勿匆丢下一句,「记得,分一箱给田蜜。」 「知道了。」 孝文盯住胤禟喷火的眼神,反正要走了,恶胆陡生,好像在鳄鱼口拔牙似的,他飞快伸手、飞快揉两下的温柔头发,再飞快转身奔向电梯旁,电梯很合作,一压就开门。 「我送你。」温柔穿起鞋子就要往外跑。 他急急喊道:「不必了。」 在电梯门关上时,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有得意、有邪气、有慌张、有惊惧……看得她一头雾水。 「奇怪,孝文见鬼啦?」 她撇撇嘴回到屋里,已经在穿鞋子的胤禟不知道哪根神经没对准,竟脱掉鞋子往屋里走。 「喂,我们不是要出门吗?」温柔追着他后头问。 胤禟旋过身,玲冷看她一眼,说:「我不和淫 荡的女子走一起。」 「嘎?」 她还没反应过来,房间的门便砰了一声关上。 对着紧闭的房门,温柔发傻,啊是怎样,男人也会生理期不顺? 她不能理解胤禟突如其来的怒意,想不透自己哪里惹上他。 淫 荡?她转身对着储物柜玻璃反射出来的倒影,扫视自己一圈,难道他还在为她的穿着而生气?有没有搞错,如果她这身衣服叫做淫 荡,那满街跑的辣妹又是什么? 有几分不耐,她想,他大概是害怕出门随便找个借口吧。 温柔心烦,好不容易能够出门,他又来演这出,是要给谁看啊?清绪不稳定、eq超烂、性格有问题……难怪人人都说皇宫专出变态。 她重重的吐气,把门敲得砰砰响。「爱新觉罗?胤禟,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谁淫 荡?我要告你毁坏他人名誉。」 他不回应她,但她听见有东西撞上门的声音。 这家伙变性啦,发脾气、摔东西不是女人的权利? 「你打算关在书房里面发疯,ok!那我自己去逛街,你留在家里慢慢把脾气发完吧。」她忍不住翻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 「你敢!」门没打开,可他在门后大喊。 「我为什么不敢?」她也对着门喊,不怕!虽然是公寓,但这里隔音很好,他们吵得再大声都不会引来警察先生的关心。 「你敢走,我就打电话到公司,把你秘书工作辞掉。」打电话、打电脑是他到这个时代里的唯二学习。 「辞就辞,谁怕谁?哈哈哈」她挑衅大笑。 搞清楚,现在是谁缺不了谁?没有她这个满分秘书,他就准备活活饿死吧,何况等正牌顾恺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登门道歉,再用一笔能够充分弥补她受伤心灵的金额,求她原谅老祖先的无理、无知和愚昧。 说到做到,她准备进房间打包衣服之前,很「好心」地提醒胤禟几句,「电话簿里有几间叫外卖的餐厅,肚子饿自己叫东西来吃。」 可惜……呵呵,他没有钱!到目前为止,他得靠她这个贫穷小秘书扶养。想起他穷到脱裤子的窘样,温柔得意又张狂,再瞪两下紧闭的房门,才迈起决绝的脚步离开。 门无预警的打开,她下意识转身,只见胤禟满脸愤然,怒气横生的双眼像射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向她砍过来。 哇咧,他爱当刀子,她还不爱当靶心呢,他那眼光是怎样,想吓人吗?对不起哦,泰国鬼片都吓不了她,光是几个眼刀就企图压抑她的嚣张?下辈子吧! 「你敢出去?」他咬牙切齿的威胁,好像她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坏事。 「请给我几个不敢的理由。」温柔似笑非笑,用一句话堵他,还嚣张地双手环胸,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胤禟语顿。她说中了,他的确没有多少筹码。 这些日子以来,他依赖她而活,口口声声用不给红利、不支薪来恐吓她,事实上,他本来就没给,反而是她在支付他的吃穿用度,如果她存心抛弃自己,损失的人绝对不是她。 见他落了下风,温柔大步向前,泄恨似的用力戳上他胸口,这个「大逆不道」的动作,把胤禟惹成怒发冲冠的雄狮,他鼻孔喷着热热的气息,额头的青筋一条条争先恐后冒出来,紧握的拳头抬起。 「你要打我?试试看啊。」她笑得满脸得意,想当初,她还是死小孩的时候,可是市运跆拳道比赛的得奖者,这位文弱书生想修理她?等着被她修理比较快吧! 第十一章 「我不打女人。」他恨恨背过身。 「说得好,我也不打弱者。」她转到他身前,拍拍他的脸。「不过,你还是好好交代,为什么骂我淫 荡?这种莫名指控很伤人。」 「你不承认?那个男的明明有妻子,你居然对人家举止不轨,还光明正大说两个人有奸情,你……你简直没把贞操放在眼里! 不轨?有吗?她怎么想不起来? 她瞪住胤禟,满脸狐疑,考虑要不要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歪过头,她的脸上写看满满的不解。 「想不出来?你跟他搂搂抱抱、勾他的手,还作势……」他的脸微微涨红,这种话,当着面他说不出口。 温柔终于弄懂了。 她忍不住失笑摇头,好保守的古人啊,他不知道一夜情已经是时代流行,还以为说几句煽情言语就是互定终身,这么单纯的男人还真是个宝呢。只不过,这块宝惹到她了,她、很、生、气! 「那是因为我们交情够好。」仰起下巴,她讲得很骄傲。 至于他……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两轮。放心啦,九兽(九爷这只野兽简称)先生和她的交情没这么浓厚,就算他想安自己对他「淫 荡」,也是不可 能的事。 「男人和女人能有什么交情?」是和一个有妇之夫。 她的女诫都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名声贞节对女人有多重要?想到此,胤禟瞬地又横眉竖目。 「谁说男女之间不能有交情?如果不是我和老板交情够好,我怎会来这里无条件服务冒牌老板,助他不穿帮?」她刻意在他耳边低语,语气暖昧,然后……就见他羞得连耳根都红起来。 温柔苦笑,这个双重标准的男人,允许自己每个晚上对她搂搂抱抱,却不允许孝文对自己亲昵,允许自己把她亲得昏天暗地,却不允许她去勾别人的手臂,这算不算严以律人、赏以待己? 明知道是实情,可听温柔亲口说出她是因为顾铠焄才愿意留下来帮他,顿时,他呼吸不顺,模住气,候地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你!」 「爱新觉罗先生,对不起,这个世纪跟你住的时代有很大的差距,你光是在网站上搜寻,是找不到真实资讯的。 「就像你在网路上看过无数穿着清凉的美女,却无法忍受我裸露双臂,就像你看过许多韩剧,里面的男女搂搂抱抱、亲热相依,你觉得理所当然,却无法容许有人在你眼前亲近。 「差别在哪里?一个是虚拟情境、一个是真实环境,好了,我还是要照原计划出门,你打算跟我一起出门,还是留在家里发莫名其妙的脾气?」她再激他一次,聪明的话,最好赶快顺着梯子爬下来。 她居然说他发的是莫名其妙的脾气?她把他当小孩子吗?他不是!别开头,胤禟说:「不去。」 「好。」她也不说废话,轻飘飘撂下一句,「您忙,我不吵你。」就准备转回房间,她的加油卡放到哪里去? 「你不准出门。」他落下恐吓。 她不应,只是回头对他笑笑,让他充分理解,恐吓在她身上破功了。 「你不可以出门,如果一意孤行的话,你的红利……」胤禟从硬恐吓转为软恐吓。 「哼」她终于应上一声,只不过有应比没应还糟,那态度摆明忏逆他到底,离去的步伐不曾稍停。 「我现在心情不好,如果要逛街……下次再去。」望着她那固执的背影,他不得不放软身段。 温柔还是没回应,这次连回头丢个冷笑都省下来。 「今天,不适合出门。」他已经词穷,却还是逼着自己说上两句。 她走进房间,之前他用重重的关门声表达自己的怒气,而她也关门,却只是轻轻的声响,所以她没生气,所以她压根……不在乎他的怒气? 这个念头让胤禟压下去的怒火又被挑起。 从来没有女人这般忽略他,向来女人只会把他的话当圣旨,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女人化为绕指柔、葡富在自己脚边,而温柔,非但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说一句辩一句,好像他有多浅薄无知。 他为什么要受这种待遇?他是堂堂的九皇子,只有旁人对他卑躬屈膝的分,哪有他对人软言相求的理儿。 最最让他愤然的是,她不在乎他! 她从没在乎过他,他之于她只是责任,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对顾恺负责,她在乎顾铠焄远甚于自己。 这个认知宛如在胤禟的心头浇上沸油,狠狠地炸过一通,心痛在牙龈间,却让骄傲阻止着,说不出口,他想跳脚、想揍人,想把温柔抓出来狠狠摇昊,好让她正视自己。 可就算她正视自己又怎样?她心里没有他,眼里没有他,很快的,连生活中都没有他,没有他这个想法,教向来充满自信的他,心底产生恐慌…… 温柔回到房间,长吁一口气,先找到加油卡塞进包包里,起身欲往门外走去,想了想,又绕回床边,因为逛街的心情没有了,只觉得沉重。 说不出来为什么,一颗心荡到谷底,沉沉的、重重的,像是谁在上头压着大石头。 拿出几颗鱼食喂小斗斗,她捧起斗鱼问:「没事和食古不化的老祖宗赌气,我是不是很无聊?从他的角度看来,我和孝文的举止也许就是严重到需要去浸猪宠的啊,我干么为他随口一句淫 荡而生气?」 她又不是没听过更难听的话,没人要的、杂种、私生女……各种难堪的字眼,明里暗里,她承受的还少吗?为此同九兽发火,没意义啊。 「对,根本没意义,我不需要在乎他怎么想,反正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我只要记住他欠我的钱,一一向老板讨回来就是。 没错,就是这样。 他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们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有截然不同的态度与观念,这样的两个男女本就不该有交集。 只是,不小心碰上了,短暂相聚,她不该为他留心、不该为他在意,顶多再两个月吧,两个月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从此陌路不相逢,天涯无讯。 她何必为他羁心,何必他不让出门,她就乖乖待在家里,合作度高,有赏可领吗? 温柔放下小斗斗,拿起笔电,她不想待在家里。 走进客厅时,温柔发现书房的门已经关上,她耸耸肩,再对自己说一遍,不必在意。 抬起头、挺高胸,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在而潇洒,抱起笔电,里面存了好几部她刚抓下来的穿越小说,就趁这个没得血拚的下午,啃了吧。 胤禟虽然人在房间,却拉长耳朵细听温柔的动向,他以为温柔多少会把自己的话听进耳里,没想到她还是出门了,一个心急,他就要冲出房间,把她抓回来…… 但,他在心急什么?心急她出门会前男友?心急她抛下自己、不在乎自己?还是心急一个月的相处,他之于她,仍然什么都不是? 微微停顿,胤禟对着房门发呆,再一次,他又想起她不在乎自己。 心,再度压抑…… 好不容易平顺呼吸,走进客厅时,已经不见温柔的踪影,他颓然坐进沙发,心蓦地空虚,苦涩在眉眼间蔓延,他解释不来自己此刻的心情。 温柔走了,不吵不闹不吼叫,连胡闹个几声都没有,她和他认知中的女人相差太大,大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掌握住她。 在古代,他一个表情就能让所有的事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但在这里……因为温柔的不受控,他慌了。 他安慰自己,温柔不会放着自己不管的,她会回来……可她真的会回来吗?一丝丝的不确定在心底扬起。 压下慌乱,胤禟拿出遥控器,对着电视一按。 萤幕里出现几个袒胸露背的女人,她们的穿着比温柔夸张一百倍,面对男人,表现出来的是自信不是害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几百年的时光,让男女之间出现重大改变。 当知识不再是男人的专利,当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行,女人们开始要求互相尊重、要求公平对等,要所有他不认为女人该拥有的东西。 他错了吗?他来到她的时代,却要求她顺应自己的价值观,强将古代女子的观念灌输到她身上,强迫她顺从,难道真的错了吗? 往后靠躺,胤禟开始回想两人之间的种种—— 他跷着腿,似笑非笑说:「中午我想吃泰国菜。」那是网路上介绍的,说泰国菜又酸又辣很够味,让他联想到温柔,一个又酸又辣很够味儿的女人。 她挑眉歪嘴,心想这一只比正牌的更挑嘴。真抱歉,她只是小秘书,不是五星级名厨。 她挤出笑脸说:「我不会做泰国菜,那个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我把食谱列印下来了。」他笑脸以对,非要她照着自己的要求去做。 「我说,我不会」她重申。 他一口气凑到她面前,阴侧恻地说:「真不明白,顾恺怎么会用一个能力这么差的女秘书,回去之后,我该跟他提一提,换个新的好了,至于红利部分,看实该好好的讨论讨论。」 凭什么?最好顾铠焄会听信他的话。 「我想,老板还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闻言,他笑得满脸邪恶,低下头,嘴巴轻贴在她耳侧。「你怎么知道,三个月后回去,穿越回来的人是顾铠焄而不是我?说不定,我只是想去问问他提款卡的密码。」 然后,她倒抽一口气,恨恨地抽走他手中的食谱。 他赢了这回,尝了一顿很「类温柔」的晚餐。 在穿越而来的第一天过后,温柔再不想和他同床入睡,她明白敌不过男人的力气,乖乖把床让出来,自个儿睡到客厅里。 可是,他怀念能够熟睡至天明的深夜,于是一次、两次……乃至无数次,他在夜里轻手轻脚、将熟睡的温柔搬进房间。 刚开始她很生气,为什么每次都在他的床上清醒,而且每个清晨都要迎视他那张膺足的容颜? 可她能做什么,杀人灭口?不行,杀掉一个爱新觉罗?胤禟会不会改变历史,她不敢赌也不想赌,更何况杀了他,她哪有本事启动时光机把顾铠焄给接回来。 说起冒险精神,她同意自己赢不过这位古代人。 她只能指着他火大。「请你客气一点,我是你的属下,不是你的一暖床工具。」 他连眉,却笑道:「我以为你是我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秘书。」 她的头顶在冒烟。「对啊,还是个不支薪的秘书。」 他笑笑回答,「亏不了你的,只要你继续乖乖的待在我的床上。」 他的口气很暖昧,表情很淫邪,虽然字句并不过分,但他的脸就是会让人联想到黄色情节。 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整张脸憋得通红。 「乖,拿张借据来我签,就写我爱新觉罗?胤禟欠温柔三个月的暖床费。」 话的内容可恶到了极点,但她除了吐气吸气、吸气又吐气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发火、看她想尽办法平抑胸口怒涛,再看着她松下眉毛、吞掉怒气,睬着重重的脚步声拿来借据,一式两份,让他签下。 那样的借据在他们的抽屉里已经摆上满满两大迭,他承诺过,回到清朝时,会折合成古玩让顾恺带回来,支付这笔欠款。 第十二章 她相信他会还钱,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很正义,而是相信身为皇子看不上这一点点的小欠款,会在乎这么点钱的人,是她这个没钱没势的小破落户。 然后她在每个晚上自动躺到他身侧,听他说话、为他讲床边故事,然后在隔天清晨,发现自己在他怀中熟睡一夜。 他又赢,让她在自己面前低头,一次又一次。 胤禟笑开怀,他喜欢这种感觉。 前几天,她又做一顿够呛、够辣,让他胤禟深切热爱的泰国大餐,花掉她整个上午的时间烹煮,做完菜,她亲自到书房把沉迷于网路的他请出来,脸上挂着巴结笑容,态度恭谨而谦卑。 他从电脑世界里拔出头,看着她讨好的笑颇,眸光一动,「你这样做,莫不是有事求我?」 她微噎佯怒,按着腹踩脚,摆足小女人姿态说:「你当我是这样的人?」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抿抿唇,等待她的反应。 她再度怒极,嚼起让人想要芍刚民亲吻一番的红唇,说:「你这是在践踏我的真心,我不过想你电脑看得太久,需要,呃……补一补。」 他笑一笑,挑起眉,继续盯着她欲盖弥彰的表情。 她被他看得憋歪嘴角,垂头叹口气,带着十足夸张的沉痛表情道:「那个……其实,是、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他不回应,走到餐厅,拿起筷子进食,她为他布菜、替他挑鱼刺,第一次,她表现得像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下人。 她趁着他吃得心满意足时,呐呐提出建议,「你没有去过台北101吧,挺好玩的,我带你去逛逛?」 「我去过了。」在网路上。 她叹气,却又不敢叹得太过明显,只好陪笑说:「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放几个小时的假,五个小时,我五个小时内就会回来,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晚餐。」 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最近我在网路上看到一句话,「上帝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这句话耳熟能详,不过我不喜欢,用那么大的门来交换那么小的窗,不符合公平原则。」 「我也觉得道理不是这样的。」 「不然是怎样?」 「我认为上天若关上一扇门,必定还会为你掩上一扇窗,让你在瞎灯暗火的屋子里走投无路、山穷水尽,最后只能试着倒坑挖洞,看能不能找到求生门。」 「对啊,说不定倒着倒着,就能倒出条地道。」她顺应他的话,只求他一乐,给她五个钟头出门放风。 「是有人可以侥幸脱身,但更多人会在倒坑途中累死,顺道把自己给埋了。」 好阴暗的性格,果然是混皇宫的,思想晦暗、心情郁积,有重度忧郁症倾向。 她试图弄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太好的联想力,联想不出来门窗、上帝和台北101有什么关系。 他似笑非笑的问:「要不要我给你一把铲子?反正门窗都关起来了,你爬不出去。」 温柔终于听懂了,倒抽口气,瞳大双目望住他,她真想告他违反劳基法、绑架员工、恶毒对待属下…… 愤愤不平间,他替她夹一块月亮虾饼,凉凉地说:「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挖地道。」 瞬间,她像突然凋萎的花朵,全身失去力气。 他又赢,赢过一次又一次,以为只要赢的次数够多,她将渐渐学会以他为天、对他忠心耿耿。 没想到,她面服心不服,她……不在乎他…… 想到这里,胤禟心一抽,看一眼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三个多钟头。 那么久了?她还会回来吗?如果她不回来,他怎么办? 是他的错,他不应该用对待身边女子的方式待她,毕竟她与她们不同。 这算不算低头?会不会折损他的骄傲?不管了,就算低头,他也要把温柔找回来! 拿起电话,他先拨温柔的手机号码,通了,但没人接,他再找出温柔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田蜜。 田蜜对他的口气一向不好,也许因为他总是欺负温柔,而她是会为朋发两肋插刀的人,也或许因为她讨厌自己将要带走贺彝羲。 他很清楚她们背地里称他九兽,他不生气,认定那是失败者的怨气,死党间吐一吐,有益身心,他以为自己将会一路赢下去,因此对于那些无关痛痒的批评,根本没放在心底。 但今天他输了,输得彻底,因为温柔根本不在乎他。 田蜜不想跟他说话,幸好贺彝羲在她身边,及时帮他一把,因此田蜜透露出可用消息。 她用落井下石的口气说:「如果温柔不是去百货公司抢特卖品,抢到没听到手机铃声,就是在对你发脾气,她脾气不好的时候需要一杯咖啡,到你们家楼下的咖啡厅找找吧。」 挂掉电话,他决定先等待,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打了十几通电话,她都没接。 于是他想,她不是抢特价品抢到没听到铃响,而是在生气。 他心浮气躁、紧张焦虑,满心想的都是同样一句一她生气了,不回来了。 在屋里徘徊上百趟后,他再也忍不住,上网搜寻何谓咖啡厅,然后走出家门,决定一个人到陌生的地界里闯。 走进密闭的电梯里,身边没有温柔,他的心跳频率超过一百。 走出警卫室,警卫伯伯向他打招呼,他没应,板着骄傲的脸孔往外走,心里只有两个词、五个字一咖啡厅、温柔。 外头下雨了,而且雨势还不小,他考虑回屋里拿把伞,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钥匙出门,拧眉,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让他相信,只要找到温柔,所有的事都可以被解决。 温柔不是无敌女超人,但他对她的依赖,已经满载。 他走进雨中,在附近来回找寻咖啡厅的踪影,他太心急,而网路也给了错误讯息,因为并不是所有咖啡厅都会在门口的招牌上写下这三个字,所以,他错过大楼下面那间叫做「关心」的店,错过坐在落地窗边正专注地看着穿越小说的温柔。 他加快脚步在附近的马路上来回走过无数次,雨水湿透他的身子和脸,他很狼狈,但天生的气势抹除掉他的狼狈,帅气英俊的脸不自觉地吸引路人两个经过的女子看着他焦躁的脸庞,忍不住上前,退疑问:「先生,你在找什么吗?」 「我在找这附近的咖啡厅。」 「哦,后面有一家「关心」,它的咖啡很有名。」女孩指指自己后方五十公尺处,再指向前方。「往前走的话,可能要经过两条街才可以找到星巴克,如果都不喜欢,我可以用手机帮你搜寻其他的店。」女孩好心地拿出手机。 「不必了,多谢姑娘。」他拱手,准备往「关心」走去。 女孩笑着对朋发说:「他叫我姑娘耶。」 「对啊,还留了清朝头,又长得那么帅,他如果不是脑袋有问题,肯定是穿越人。」另一名女孩接着道。 「有可能,他会不会是雍正?」女孩说完,两人都笑开。 听见「雍正」两个字,胤禟候地转身,问:「你们觉得雍正……好吗?」 雍正好不好,她们不知道,不过几部以穿越为主题的小说,都把雍正当作男主角,在作者文笔的美化之下,雍正的形象已是古往今来的帝王中最让人倾慕的一个。 所以女孩回答,「雍正是个很了不起、很传奇、很伟大的帝王。」 「他很帅、很聪明、有魄力,是中国历代皇帝中最让人钦佩的。」 她们说的都是小说家笔下的雍正,可胤禟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最客观公允的答案。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不愿屈服,试图在不改变历史的状况下,让他的八哥成为雍正,那么现在…… 他点头,心的一端凹了,穿越一趟现代,他的视野至此才算展开,人呐,沧海一粟,力量有限,能改变、能影响的只有自己,别无他人。 快步走向「关心」,很奇怪的店名,却也很温暖。 他在落地窗前停下脚步,看见窗内戴着耳机的温柔。 难怪听不见手机铃响,她注视着电脑萤幕,专心而认真,胤禟不禁松口气,她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望向她的侧脸,她的睫毛不够浓密,但又长又卷翘,她的鼻子小巧可爱,她的眼睛不成比例的大,并且亮得惊人。 温柔是个聪明能干的二十一世纪女性,不依赖任何人过生活,她要拿重、要成就,她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女人,他错了,再次确定。 轻敲两下玻璃,他不确定她能不能听见,但鬼使神差地她转过头,看见全身湿透的他,晶亮的眼睛索出一抹难解忧愁。 他用手指就着玻璃窗的水气,在上面轻轻写下刚学会的英文单字——so「「y。 她看见了,眉毛弯出温柔曲线,大大的眼睛泄露一抹心疼,这位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呵,居然学会低头,这个难混的二十一世纪,为难了他高贵骄傲的心。 胤禟走进「关心」,看一眼里面的布置,白沙发、白桌子,干净的空间扫除人们心底沉郁,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会让人心情变好。 一个帅到连男人都会嫉妒的男人,和着小提琴乐声轻轻唱歌,他很高兴温柔戴着耳机看电脑,没有把注意力投注在好看的男人身上。 见他进门,温柔迅速收起电脑和包包,结了帐,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厅。 她站到他面前,想对他说说:没关系,其实我并没有生气,而你也没做错事,我们只是相隔三百年,道德观念有重大差异。 可胤禟没给她机会说明,直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心很大,但琳了雨,冰冰凉凉的。 他说:「如果你想逛街的话,我现在就陪你去。」 淋得那么湿还要去?她摇摇头,问:「你怎么跑出来淋雨?」 「田蜜说,你在楼下的咖啡厅,她没告诉我,『关心』是一间咖啡厅。」 「所以你在雨中到处找咖啡厅?」 「嗯。」他羞涩一笑,转开话题,「这个店名取得很好,来这里的客人都会备受关心。」 「是吗?我不做这样的解释。」 「那你怎样解释?」 「关心一把心关在外面,进到里面的客人,必须将所有的不愉快、讨厌的、气愤的心情,通通关在外面。」 「所以你真的在生我的气?」 她歪过头,轻轻一笑,「已经不气了,想不想喝咖啡,我煮给你喝?」 「我没有生气,干么喝咖啡?」他郑重得很欲盖弥彰。 如果摔东西不叫做生气,那什么才算?不过温柔没有纠结于那个点,笑开嘴,她想,应该是田蜜告诉他,她生气时习惯喝一杯咖啡,难怪他那么担心她生气,田蜜不知道在话里加了多少料。 「放心,不是只有生气才可以喝咖啡,心情好、想聊天、或者三五好友聚在一起,都会想用一杯咖啡来香醉自己的心。」 「咖啡好喝吗?」 「试试。」 他的大手在她软软的小手中间渐渐回暖,他紧握她,这一刻他希望可以永远不放。 「好,走吧,爱新先生。」听看她的称呼,他笑弯双眉,因为生气的时候,她喊他九兽、开心的时候才会叫他爱新先生。 手轻轻压在自己的胸口,胤禟对自己提醒:他要当她一辈子的爱新先生,再不给她不愉快、讨厌的、气愤的心情,让她跑到「关心」,把机会送给那个唱歌的好看男人。 第十三章 看见迎面而来的情侣,男人替女人拿包包,柔声对女人说话,惹得女子轻笑不停,他是个学习力很强的男性,他学了,拿走温柔的包包、抢走她手中的电脑,虽然动作不甚流利,但同样看见那对情侣的温柔明白,他想试着当个有风度的现代男人。 「其实,我只是嫉妒,嫉妒你和那个文旦先生之间的亲密。」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和那个男人一样轻柔。 望他一眼,温柔善意的解释,「他不叫做文旦先生,他叫孝文,是我和田蜜的邻居,小时候,我爸爸不要我、我妈妈又去世,我只能回乡下外婆家,让舅舅扶养长大,寄人篱下的生活很苦,幸好孝文总是明里暗里帮我……」 她用很长的时间讲述孝文和田蜜在自己的童年占有多大的位置,试图让他理解对孝文的嫉妒是不必要的。 胤禟听进去了,嫉妒放下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提及她的父亲她会有那样大的反应,他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温柔对他敞开心,第一次告诉他关于她的事情。 他不喜欢喝咖啡,但喜欢看温柔在品尝咖啡时的优雅与放松,他不喜欢逛街,但喜欢逛街时温柔握住他的手。 爱新觉罗的子孙都练过骑射,他虽懂一点拳脚功夫,但没有贺彝羲那种飞天遁地的高深武艺,因此在贺彝羲过度紧张的叮咛下,温柔把他当成文弱书生,只要一走出家里那扇安全大门,就紧握住他的手不放。 尤其在他第一次看见电扶梯时露出说不出是惊异还是恐惧的眼光,让温柔突然想起,他只是个没见识过现代文明的老古董,于是兴起保护欲。 她也知道自己紧张过度,光是拉着他坐捷运,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紧张所致,贴合着他的手掌心会微微渗汗。 他们寻了间咖啡厅坐下,各点一杯卡布奇诺。 她说:「对不起,我对什么事都有点紧张和强势。」 那是解释,带着道歉意昧的解释。 他问:「为什么?」 「我没有父亲,是旁人口里的私生子,我母亲过世得很早,从小,我就很清楚自己是别人不愿意承担的负累。」 除了知道根底的田蜜和家人外,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身世,包括正牌老板顾铠焄,可她却对冒牌老板一说再说,为什么?因为认定他迟早要回去,这个秘密会是个永远的秘密?唉……她不知道,也许只是兴之所至。 「他们虐待你吗?」他不喜欢她故作无事的骄傲表情,好看的眉拢起,牙齿不由自主咬合。 「谈不上虐待,只是冷漠吧,或者该说是忽略。」但很多时候,忽略是种比苛待更伤人的惩罚,尤其对孩子来说。 「那些人是谁?你舅舅、舅妈?」他皱眉,明知道在这个世界,自己没本事替她出头,但却忍不住想知道是谁对她不好。 她笑笑,轻言带过。「已经过去了,我经常告诉自己,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力不从心,因为生活很辛苦,而且孩子一大堆,再加上我这个负累他们没把我赶出去已经够良善。 「等我出社会之后,每个月会寄一点钱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现在舅舅舅妈对我很好,每次回乡下,他们都很热情。」 懂得回馈感恩的外甥女,比起只想掏父母老本的儿女,舅舅舅妈常为此欢呼不已。 「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换了他,不寄钱、不回去、不连络,对自己不好的人,他连一眼都不会施舍。 「我没有不喜欢,不管怎样,要不是他们给的几口饭,我活不到现在。」 「宽宏大量不是好事,有时候无谓的好心反而会令自己身陷险境。」尤其在宫围里,没见过权力斗争的温柔不懂,一路走来的他心知肚明。 温柔微笑,把他带着警告意昧的评论丢到脑后。她明白他所讲的,因为最近才看完一部宫斗小说呢,不过,那终究不是她所处的世纪,当娱乐看看就算了,入戏太多,并不聪明。 「不管我想要什么东西,都必须靠自己的力气争取,当我费尽千辛万苦,握在手里的东西不管是大是小,都格外小心翼翼,因为我经常会恐俱到口的肥肉转眼就被人抢走。」 经验造就她的强势,让她下意识想把身边每件事都掌控在手心。 他一笑,终于明白为什么温柔对钱斤斤计较,在她眼里,那些是她拚死拚活争来的肥肉呐。 见他笑,她才想笑呢。 人要满足生理,才会发展到心灵层次,如果连基础温饱都不可得,谁还会去追求至高权利?他啊,是饱汉不知饥汉苦。 「信不信,我曾过过你这样的日子?」 她抬眼,接触到他的精锐眼神,摇头。「我以为皇子衣食无缺、养尊处优,只有你从别人口中抢肥肉,哪有人能从你口中抢肉的。」 见她满脸的不苟同,胤禟微愠。「你不信我?」 她耸肩,不发表观点。 「你以为我和八哥、十弟、十四弟爱结党、爱争?你以为皇家是什么?皇家就是成王败寇的凶险地,你不践踏别人,别人便要来践踏你。 「兰陵王不争,最后被昏君一杯毒酒葬送人生,李煜不争,他的皇后沦为宋太宗的纵欲工具,你读过那么多历史,不会不知道,武则天为权位杀女拭子,李世民为龙椅屠兄灭弟,杨广陷兄长、灭亲父,他们为什么要争,难道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力,真的比亲情更可贵?是因为他们明白,不争,惨遭横祸、身首异处的人将是自己。 「如果不是害怕自己被人拿捏在掌心,如果不是因为害怕下半辈子将在戒慎恐俱中度过,我大可放下一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胤禟说得振振有词。 温柔想起才看过的小说,有几句话写得真好:皇子们的人生,重重城府、步步玄机,生命中充斥权谋算计、勾心斗角,婚姻沦为筹码,亲情爱情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殉葬品。 缓慢摇头,她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认同我?」 不认同他的人多了,可温柔的不认同却让他如梗在喉,咽不下、吐不出,胸口像塞进几斤沉铁似的。 「不管有再多的理由,现在你已经知道不管再争、再夺,历史走向已定,你依旧认为要一路争到底,才不会被人拿捏在掌心吗?」 她的话噎了他。 可不是吗?一路挖心掏肺、拚了命争到底,结果只是替他人作嫁,太子没了,八哥也不如预期,到最后,他还落了个塞思黑辱名,晚景凄凉。 「三皇子不争,十七皇子不事,那些不恨不求、不参和在这团乱里的皇子,才是真正被保全下来的人,不是吗?你别以为自己和十四皇子有相同的好运,可以活得比雍正久,他之所以命长,是因为他和雍正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娘胎?温柔自觉得恶心,才看完几部宫斗小说,就满嘴古话。 看胤禟沉默,她相信这些日子的电视剧和历史资料多少改变了他的看法,只是……呵,斗鱼哪有可能一下子就变成大肚(度)鱼。 「我不能指挥你回到过去后该怎么做,但相交一场,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寿终正寝,老板常说,商人会忖度时势、会隐忍、会找到最好的时机点为自己创造最大的利益,而他只会考虑眼前的快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所以他不适合营商,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是个成功的商人,那你定会明白怎么做才是对自己好。」 方才因为她的不苟同而愠怒,现在,却因为她一句「相交一场,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寿终正寝。」而开心。 原来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不在乎,原来她事事与他对杠,是因为担心他在夺嫡之争中伤了性命。 糟糕,他越来越喜欢她了,如果不是时光机没办法同时载三个人,他想带她回去,用金山银山、用续罗绸缎、用珍诺美食把她养起来,让她再不担心嘴边那点小肥肉被人抢走,不必把自己伪装成雌虎,更不必担心身边事不在掌握中。 怎么办?怎样才能把她带走,让她分享他的身分拿荣? 用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和顾恺交换这个万能的秘书姑娘,再求他来回一趟古代,把人给送过来? 望着他不明所以的微笑,温柔不由自主地跟着咧开嘴角。 她知道他的笑容有很大的感染力,知道他帅到让人别不开眼睛,带他上街不过几次,就有经纪公司找上门,如果不回去当皇子,她相信,在这里他也可以混得很好。 只不过啊,当偶像明星哪有当皇子尊贵,对许多人而言,骄傲尊严是可以用命去交换的东西。 但她不一样,对现实而自私的她来说,尊严比不上一笔定期存款,为了要过得好、过得安全、过得自在,她不介意折腰低头。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等我回去后,我让顾铠焄送过来。」突然间,他很想用自己的能力给她一份礼物。 「这样吧,你把这辈子用不完的金银财宝藏在某个地方,绘制一张价值连城的藏宝图给我?」她扬起眉,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万一这三百年里面被人挖走,你要那张图做什么?」 「说得也是,满清末年为了军备,各地军阀什么宝都挖,听说连慈禧太后的墓都敢挖开。」尸骨还被拖出棺外,有够惨的啊。 「所以,要不要换个主意?」 「把你在这里吃的喝的用的花的,回去折换成黄金,让老板带回来吧。」 「这么客气?」 「贪心过度,到头来什么都拿不到,才惨。」 她又不是没读过金斧银斧的故事,人生啊,小心经营总没错。 不过下一刻她还是笑得满脸贼兮兮的,凑近他轻声说:「当然,如果九爷觉得这段日子小的伺候得还不错,多赏点小费,我也不会太计较的啦。 她又犯恶心了,「伺候」、「赏」呃……温柔全身起鸡皮疙瘩,国中老师没说错,读烂书比不读书更糟,瞧,她的身心不是已经遭受影响? 胤禟失笑,要好处就喊九爷,这女的现实又势利,一听到钱,眼底就浮上贪婪和小气,偏偏他就是喜欢,怎样? 他伸过手,她狐疑的看他。「做什么?」 「咖啡喝够了,去逛街。」 她笑,因为打心底明白,他才不爱逛街,他喜欢的是逛街时她脸上的笑容。 又经过一个月,他们相处得越来越好,胤禟渐渐懂得尊重现代女性,懂得用钱只可以掳获她的表面笑容和顺从,却获不了她的真心。 他在网路上找到无数笔讨论两性的资料,韩剧、偶像剧一出看过一出,那些东西虽然浪慢得很不实际,但之于爱情,他不过是小学生等级。所以就像各地的小学生那样,只能在电视里面模仿爱情。 不过,他模仿得很高竿,让从未受过宠爱的温柔,有了幸福感。 前天,他买一瓶红酒和一堆玫瑰拢,对她说:「生日快乐。」 温柔感动,但不是感动他的细心安排(如果折换成现金,她肯定更加感动),而是感动于他知道她的现金存款已经花到底,不得不动用定期存款,她心痛至死,于是他花好几个晚上模仿顾铠焄的签名。 见他因为她的心痛而努力,这样的怜惜,会说服无数不相信爱情的女人同意爱情存在。 像上星期,她月经来,肚子痛得要死要活,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第十四章 从未单独出门的胤禟,慌乱到忘记现代社会有种叫做手机的东西,他飞快的下楼、用不纯熟的技术驾驶她的小红车,把贺彝羲给接过来。 然后亲手为她熬药、替她煮红豆,还在夜里轻拍她的背,告诉她许多童年往事充当床边故事。 像上上个星期,董事长带着董娘出现,她才晓得上次自己和顾铠焄,去谈的案子出了差错、被退回来。 虽然两人还在休假,董事长却要他们去和对方公司谈判。 董娘当然不会责怪他们,但公事公办的董事长可没这么好过关,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根本没有能力,所有公事全是她一手包办,因此,他的指责对象当然是她,口气严厉、表情肃窍,好像她犯下的不是小错,而是杀头大罪。 一旁胤禟越听越生气,挺身把她护在身后,冷声道:「总经理是我,该负责任的怎么会是个小秘书?父亲,你是不是弄错对象?」 「如果你负得起责任,我需要这么辛苦吗?」董事长反唇相稽。 胤禟呛起冷笑,「如果我无能,父亲是不是应该反求诸己,养不教、父之过,您是怎样教儿子的,让我到了二十八岁,还没有负责任的能力?」 他的态度很差,却字字句句踩到重点上,董事长没想到他会这般应话,一时语塞。 顾恺熬在董事长眼里跟废人没两样,长期的忽略与鄙视,造就他的懦弱无能,他不敢与父亲、长辈相抗衡,遇到事情只会躲在母亲或秘书背后,没想到今天居然敢为她说话,当然大大出乎董事长的意料之外。 好半夭,他才开口,「好啊,你翅膀长硬了?」 「父亲不希望我翅膀长硬吗?还是其实您希望我一直生活在您的保护羽翼下?」又是短短几句堵上董事长的嘴。 董事长脸带怒意,丢下企划书,恨恨道:「行,你那么厉害,就去把这件事情给我搞定。」 说完,他拉起妻子往外走,嘴角却不经意泄露出一抹笑意。 董娘看见,温柔也看见了,她有点头大,因为这个搂子搞得不是普通小。 但接下来三天,胤禟不眠不休研究这个企划案,有许多英文字需要她的帮助,就这样,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把事情给解决了。 这件事计董享长对儿子另眼相看,问他想要什么奖赏,他酷酩地丢下了一句,「往后请父亲记住,公事没办好,是儿子的责任,请不要责备温柔,秘书的工作只有打字、安排行程和端咖啡。」 几句话,温柔多年的心声总算有人听见。 没错,她就是个小秘书,不是总经理、更不是保母,他们不该「软土深掘」,认定她是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的机器人。 她好想给胤禟拍拍手、给他放烟火,告诉他: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是伟人、是圣贤,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大天使。 胤禟的口气很硬,习惯威权的董事长硬着脖子接了句,「如果你扛得起来,我需要去找一个秘书替你负责任吗?」 「就算我扛不起来,她也没有义务帮我扛,她做了太多不该是她做的事,难道因为她柔弱好欺、不擅争取,你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那是她的本分?三份工作、一份薪,堂堂大公司的老板竟连小职员的薪水都要占便宜,这间公司还能开多久,值得商榷。」 两个人对峙的结果是一她的户头里多了两百万现金。 哦哦,多年沉冤终得昭雪,她能不被胤禟给深深感动? 就这样,他每天给她一份惊喜,不知不觉中,早习。质被依赖的她,依赖上这只远古九兽。 她没想过在古人身上寻求安全感,他自动给予,她没想过向他要求信任,他却不吝惜付出,她没期待过他对自己宠爱,他却越宠越过分,然后一天天过去,她和田蜜一样,有着说不出口的惆怅感。 三个月的约定日期,就摆在那边。 她明白,胤禟不可能放弃皇子身分,不管能不能改变历史,那里都是他能自由挥一握的时空,在这里,他绑手绑脚,并且失去所有属于他的尊敬崇拜。 此外,顾铠焄还是得回来当她的废渣老板,喜欢历史不代表他喜欢留在历史里面。 趴在床边,温柔心不在焉地翻着穿越小说,每个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女子,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换了她,她能吗? 她虽不是那种事事依赖旁人的女生,习惯自己张罗所有的生存事宜,可是别忘记,即便是能力超强的商人皇子,到了全然不同的地界,一样无能为力,他不能工作、不能赚钱、不能发挥自己的能耐、走到哪里都需要依靠她这个小秘书,何况是她,更何况他所属的那个世界对女人很不公平。 在这里她可以脐手服足、靠自己闯下一片天地,在那里呢?女人能够凭借自己出头天?恐怕不能,说不定到最后,她的世界会一缩再缩,缩到只剩下胤禟眼皮底下的三寸地。 小说,终究只是小说罢了。 「温柔。」 她抬眼,对上刚进房间的胤禟,除了那一回外,之后他表现得像个君子,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却不再有过分的肢体接触,她自然不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只知道自己喜欢上睡前和他的聊天时光。 从他口中,她才明白一个皇子心底竟有这么多憋屈,当自己的性命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当母亲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护自己,当皇帝对他的看重不如其他兄弟…… 他说,环绕三面的东西六宫一片脂粉凝香,是女人施展阴谋与阳谋的战场,虽然看不到硝烟,却能在转瞬间让人命消失于无形,他说那些暗里的仗,比明枪实刀更教人心力交瘁。 她问:王位真有那么诱人? 他答:不是王位诱人,而是我们从一出生便被教导「竞争」,争赢了,权势尊贵尽搂在手里,争输了,不过是生命重新来过一轮。 她说:没有权势尊贵,人可以活下去,但没了命,便是争来至尊王位又有何可羡之处?便是山河多诱人,至尊权势多诱心,可你也知雍正坐那十三年的龙椅,没有过一日的舒心呐,依我看,身强自明、无事无忧、阮囊不缺、闲来三五好发下棋饮酒、死时无痛无病,才是真幸福。 他笑她没出息。 她摇头,这世界就是出息的人太多,才会把地球弄成现在这般。 电脑被发明出来,从此人们躲在家里不出门,阻断了人际发展,电玩被发明出来,却制造出许多有精神障碍的宅男,原子弹被发明出来,一口气让长崎、广岛几十年长不出一株草;推展时尚,让大自然受到高度污染和破坏……倘若世界上没有这些出息人物,说不定现在的北极冰川还像古时候那样。 她总有话说,而他总爱听她辩驳,他以为女人只可以唠叨些琐碎小事,没想到只要给子相同的环境,女人可以同男人势均力敌。 温柔挪挪位置,胤禟坐到床的另一边笑得很欢。 她看着他问:「你在笑什么?那么开心?」 「我在网路上看到一段话,觉得很有意思。」 「什么话?」 「他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是江湖,所以不管哪里都是江湖。」 「没错啊,我出门倒回收垃圾,两个回收的阿嬷和阿姨吵起来,她们拿着空酒瓶,一面理论一面挥舞,听说是阿姨占了阿嬷的回收区域。你看,连捡破烂都要划出个地盘,你别过界,敢过界就拿命来拚,那也是江湖。」 「政坛是江湖、商场是江湖,虽然用的不是刀剑,但脱离不了斗争二字。」 「可不,皇宫也是另一个江湖,只不过那里比较高级。」 「为什么?」 「因为里面的人全都玩暗器。」温柔说完,他大笑。 胤禟拿起她看的小说。「不是告诉过你别看这些,他们把宫廷生活写得太完美了。 「不凑一点甜美到心底,每天听你说那些血腥画面,要作恶梦的。」 「才听听就要作恶梦,万一身历其境还得了。」 「千万别,我的心脏不够好,如果要我去后宫,那不如给我一条白绞、二两砒霜、三杯鹤顶红结了。」 看她认真的表情,他揉乱她的头发,一手揽过她,不说她心脏够不够好,便是他心脏够强,也不愿意她进那个后宫受苦。 「鹤顶红很贵的,一杯就能结束你的小命,用不着浪费三杯。」 「我说过是我要喝的吗?」 「不然呢?」 「因为没本事玩暗器,本人只好用一条白绞上吊,但临死之前先用砒霜毒死满朝文武,再拿三杯鹤顶红把皇帝、皇后、贵妃娘娘这种大咖搞死,他们一死,那群没人养便活不下来的后宫女子,只好投井的投井、跳湖的跳湖,大家手牵手、心连心,同舟共济奔向黄泉路。」 连死她都要成群结队?「干么弄到这么大场面?」 「一群人洁浩荡荡的,有伴才不会害怕呀,何况鬼差见一口气那么多生意上门,说不定会给我特优价。」 「你把所有人全弄死了,这样还叫做没本事玩暗器?」 「当然,有本事的话,那条白绞就直接赐给皇太后。」 「你啊,光会说狠话,本质就是一个没出息的。」她若是出息,怎会被董享长一压榨就是三年。 「对眸,没有一颗出息心,只好养张出息嘴。」她举双手同意他的话。 「没关系,我有出息,跟在我身边亏不了你。」 她笑,心底却合上一丝苦涩。怎么跟啊,三个月就快到尽头…… 胤禟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似的搂过她的头,告诉她,手非除那些险恶的争斗外,古代的天空和这里有很大的不同,山青水明,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清甜…… 他是商人,有很好的口才、很好的谈判能力,短短几句便能让她对古代生活向往不己,何况是整个夜晚的深度说明? 这个晚上,她梦见他的王府,小桥流水,绮户低檐,美得令人醉心的屋子里,有他灿烂的笑颜。 晚上的风雨有点大,听说台风快进来,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台风一个接一个,三不五时还搞一个正常人听不懂的藤原效应。 台风来,气温骤降,难得不用开冷气的夜里,温柔缩着脚窝进沙发。 她从来不喝茶,一来茶叶很贵,二来台湾茶大部分被陆客高价买走,一不小心就会喝到高农药的越南茶,为省下这层担心,她顶多喝喝加入天然香料或天然柠檬酸的罐装乌龙茶。 可她的吝惜对喝。喷高级贡茶的胤禟来说,有点辛苦。 对汽水的兴奋不过短短几天,胤禟就腻了那个味儿,说是怎么也比不上温润的茶水,为了他挑剔的嘴,两人特意跑趟茶山,买十几斤新茶叶。 为吃这样千辛万苦,她觉得很累,但对于还不习惯把一分钟当一小时使的古代人,觉得为吃多花点工夫理所当然,民以食为天嘛。 又找到一个现代人和古人的差异,她益发相信,穿越绝对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简单。 吃过饭,她一动不想动,抱着枕头歪在软软的沙发里,手指头无意识地转着电视遥控器。 第十五章 有近百个选择,可是转过来转过去,都找不到好看节目,真是奇怪,小时候舅舅家只有三台,每一台都觉得好看到不行,现在选择变多,却觉得没有一台符合自己的心意,是因为随着年纪增长,见识多、心也广,还是她已经无法感受微小的幸福快乐? 胤禟端来两杯茶,一杯递给温柔。 她看着他,心想:力主君子远危厨的九爷,怎会劳动自己的十根手指头?盯住他,她怀疑茶里被下药。 说实话,她的眼光纯为挑剔,他早已为她做过许多许多,多到偶尔她会忘记,他来自古代,是个自认身分血统比别人高贵的大男人,忘记他的脑子里充斤着男尊女卑、一妻多妾,也忘记其实他对她尊重与体贴有多么难能可贵。 「你干么这样看我?」胤禟在她身边尘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完,她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居然讲起文言文?!救命,近朱者赤、沂墨者黑,她这一身黑要怎么才能洗干净? 「哪有什么事,聊天总要泡点茶润润喉。」他故作无意,看着她。 「聊天?现在还不是上床的时候。」 「哦,原来你比较喜欢和我躺在床上聊,好啊,我们进去滚几下。」他作势端走她手上的茶。 他故意把一件很正常的事讲得很暧昧,如果是古代女子,大概已经羞怯到爆血管,但对阅历过无数黄色笑话的温柔而言,小case啦。 甩开手,她递颗抱枕给他,问:「要聊什么?你开头。」 「聊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不就是斗争、结党和挑衅。」她冷哼,嘲笑几声。 「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不然呢?我还以为所有皇子穷尽一辈子,就在做这等『要事』。」她的口气怎么听怎么憋心,好像有满肚子怨念似的。 他叹气回答,「也没错,这是皇子们都在做的要事,但除了这些外,我还做一些其他的,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很难猜吗?不就是斗鸡、斗狗、逛青楼、听曲、溜鸟、打群架?」 「喂,你对皇子到底存有多大的偏见,是哪部穿越剧严重影响你?我也可以做点正事好不。」 「好,我错,我闭嘴,您请接着说。」她摆摆手,讽刺够了,可以进入主题。 「我做生意,有十几间铺子,每年有几十万两的收益。」 「哇,了不起,卖什么?」 「古董字画、金王头面、衣帛布匹,还有几间饭馆客栈和钱庄。」 「再开间航空公司,食衣住行你全包了。」温柔给他拍拍手,矫揉造作得很欠扁。 「如果那时候有飞行技术,我肯定开。」他不理会她的做作。 「赚那么多钱,康熙还不对你另眼相看?真是头壳坏去。」好歹封他个经济部长,大清朝还怕百姓不丰衣足食? 「这话儿在这里说说行,到我们那里,就是杀头大罪。」 古代重士轻商,有点身分的人都不愿意和商人牵扯在一起,哪像现代,会赚钱的就是王道、就是上流社会。 「所以喽,民主可贵眸,我们还可以公开骂总统脑残呢。」她说得得意扬扬,言论自由是多么伟大的创举。 胤禟轻笑,不同她争辩。「在我们那里生活也不全然没有好处,尤其是有我置着。」 「比方?」 「出入有许多的奴仆跟在身旁,吃饭睡觉都有人伺候,和你说的童话公主差不多。」他合起手掌,随意摆两下,学鱼游,意指人鱼公主,那个用珍珠珊瑚装饰整座枕园的多金小公主。 「然后呢?」她斜眼瞄他,这是……勾引?勾引她想要好吃懒做的腐败心理? 「不愁吃、不愁穿,生活无忧自在,闲时逛逛街、买买东西,心情不好骂骂下人、打打奴婢,乐了,找个戏班子来府里吹弹奏呜;忧了,找艘舟子湖边戏水;闷了,摆宴请人热闹热闹;烦了,关起门生事闹房,爱做啥便做啥。」 「听起来很变态。」嘴上这么说,可她大大的圆眼睛盈满笑意,以打人为乐,清朝的人权问题应该拿出来好好提伐一番。 「可变态得让人挺愉快的,是不?」他笑着凑近温柔,头往她肩膀一靠,很伟大、很圣贤的九皇子向她撒起娇来。 「还有呢?再说来听听。」 「我们那里的蔬果没有农药问题,什么肉类都可以安心吃,不必担心这个病、那个病,我们的鸡蛋不必强调生鲜有机,因为找不到没机的蛋,我们喝的是最纯净的山泉水,我们的茶叶没有农药残留问题。」 「嗯嗯,听起来生活环境挺好的,可是……」她叹一口夸张的气,眉头皱起,睛滴溜溜转几圈。 她的「可是」把他的心吊起,他才不让她有机会嫌弃,连忙再接再厉的说个不停。「事实上,我有想过,我们的房屋设计很不错,独独厨房浴室比不上现代化设备,我打算回去后,把这里的厨房浴室给搬过去,图纸都列印下来了。」 「哦。」 她点头,没搭话,于是他决定加码。 「我有一个很大的库房。」这一下,还怕打不中她的死穴? 「里面装什么?」果然,她的眼睛闪两下,推开他的头与他面对面,脸上写看「我非常听兴趣」。 「金元宝、银元宝,古玩珍品,珠钗环佩,上好的绸布……应有尽有。」 「可以把所有的元宝通通搬出来,堆成一座山让人爬爬吗?」她真想知道爬金山银山是什么样的滋昧。 「如果你想要的话,没问题。」他的「钱山」要是认真堆起来,说不定她还没有足够的体力爬。 「可以把金钗玉簪插满头,像卖糖葫芦的拿杆子那样吗?」 「你不怕脑袋重的话,有何不可?」她也可以把玉镯金训串成串,挂在身上当衣服穿。 「能把那堆布裁成几百件衣服,一天换三套吗?」 温柔越问越认真,让他以为她就要说:选我、选我、选我,选我和你一起踏上归乡路。 「那有什么问题,只消一句话。」 胤禟眼底闪过得意,如果不小心喜欢上一个贪婪女人,只需要做一件事一赚钱、赚钱、赚一大堆让她数到手软的钱。 那样的话,你不但可以留住她的身,她也会把你的身放在她的心脏中心点。 「爱新觉罗?胤禟。」温柔坐直身子侧过身,与他面对面。 「怎样?」 「你讲一堆挑逗人心的话,是想拐我穿越到清朝吗?」她眉弯眼眯,笑得花枝乱颤。 他没有回避她的问题,勾人灵魂的凤眼对上她的灵活大眼,笑得她的心一跳一跳。 「如果我说是呢?你去不去?」 她歪着头认真看他,脑袋里转过千遍万遍小说里面的情节和对话,缓缓地,嘴角绽放出一朵魅惑人心的笑靥。 那天,温柔没有点头,即使她被胤禟的笑迷得神魂颠倒、意识虚浮。 在爱情的开端,通常是一方先对一方做试探,如果对方表现兴趣缺缺的模样,自然会堰旗息鼓,退回朋发界线,以保住两人的面子。 但胤禟有着霸道的皇子性格,他并没有就此放弃。 在试探失败后,他改弦易辙,直接拉起她的手说:「温柔,我爱你,我要迎娶你为妻。」 她的心狠撞三下,凝视他,一瞬不瞬。 她本是棵千年不开花的老铁树,对于爱情不仅是被动,还经常存看看笑话的心态,她常说:如果爱情不是一种笑话,我怎么会这么可笑地长大。 爱情……哈哈! 她母亲瞎眼,爱上了一个虚伪男人,那男人也瞎眼,不晓得自己招惹的是良家女,一条无辜又无奈的生命于焉诞生,她无力阻止父母亲的爱情,至少可以阻止自己发傻。 因此在偶像剧环绕的时代里,她把爱情当成世界上最大的笑话。而医生说:天天一大笑,可延年益寿,所以她看笑话,但不相信笑话。 可明明是那么好笑的事,从胤禟的嘴里说出来,硬是带出诚恳认真,她想嗤笑一声,撇撇嘴说:「别演,要看韩剧请转四十三台。」 他没耐心等待铁树开花,他会拿农药、用化学肥料、用基因工程,直接催出她的怒放。 所以在求婚不成一后,他把告白拿出来。 「我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你,比身旁的女人多喜欢一点,直到那次上夜店,知道自己已爱上你,爱到不想放弃。」 上夜店? 她记得那次胤禟在网路上看到「捡尸大道」这个字眼,对pub产生浓厚兴趣,恰巧顾铠焄许久不见的大学同学邀他在那里见面,于是她开车送他去,因为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她便在附近的咖啡厅抱着几本穿越小说,等他玩够。 谁知道才一次,他就爱上了那种空气中弥漫着疯狂因子的地方,他说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着他的心跳声,一阵强过一阵,加上酒精的催化,那样的刺激让他血脉责张。 他想邀贺彝羲再次经历,但贺彝羲好静,哪会愿意,最后只好由她陪他一道。 她没光顾过pub,但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于是她特地穿上了小可爱、小短裙,到场后,长外套一脱,立刻融入情境。 那时她画了淡」女,本来就长得不差的她加上一点妆、穿着几分清凉,男人见到她,就像猎枪遇见狼,枪……上膛。 几个男人在她身边跳舞,她有点尴尬,却也骂自己放不开,来这种地方还装圣女,连她都要鄙视自己,索性对大家笑一笑,退开。 可瞄准猎物的长枪怎么舍得让野狼离开射程,她一走,马上有男人尾随其后,请喝酒、搭汕、要手机号码,他们无视胤禟的怒眼,在这种地方,没有位尊位卑,端看一身狩猎本事,看谁比谁放得开、谁比谁脸皮厚并且勇敢。 从她下去跳舞开始,」胤禟就因为那群男人的眼光而发怒,再听见他们用暖昧口气对她说话,那个火蹭地直窜上脑门,他粗鲁地抓起长外套往她身上一包,搂住她的腰大步往外走。 她满头雾水、不明白他的火气从何而来,他抿直了唇不说话,不管她怎么逗,他都满脸臭。 她叹气问:「你不是喜欢pub吗?谁招惹到你?」 他没回应,扭开头,连她都气上了。她耸耸肩,当他更年期提早发作。 那个晚上,他气到睡客厅沙发,以兹惩罚,可她压根没被惩罚到,反而一人独享双人大床,一夜无梦到天明。 隔天,他好了,她也不追究。 她想不透,为什么那件事会让胤禟突然发现自己爱上她? 对上温柔满眼疑惑,他出声说:「我受不了别的男人把眼光放在你身上,受不了他们靠你太近,受不了他们对你说轻桃的言语。」 只有他的女人他才会这样恶霸,自那刻起,风讲明白,不管是不是穿越、不管两人之间有多大差异,在他的心底,温柔已经是不能被分割的那部分 「可是在pub,你不也对其他的女性做同样的事情?」她反问。 「所以,任何女人和男人逢场作戏我都无所谓,就你不行,你是我的,那些动作言语或表情,只有我可以做,听懂了没?」 几句话,她听明白他的意思,可她要怎么回应?痛快点头说:好,我跟你回古代,成为你的妻子。 第十六章 别傻气了,他不过把她关在豪宅一个月,她就闷到想吐,到古代,女人是要被男人关上一辈子的。 所以,她只能装死,不捅破这层窗纸,他们就还是朋友、还是老板与秘书。 拉出笑脸,温柔回话说:「听懂了,你想表达你是个很霸道、占有欲很强的主子。」 她的顾左右而言他让胤禟气闷,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她是在拒绝,用委婉而模糊的方式拒绝他。 不!黑便黑、白便白,他不允许她模糊事件,胤禟一把抱起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强势地把头埋入她颈间。 「不是,我只对你霸道和占有,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想和你分离。」 嘶……温柔仿佛听见撕裂声,那层纸还是破了!她无奈看着他浓密的黑长发,半天说不出话。 他怎么能不考虑后果,就这样直白地宣示爱情?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个人之间就只有三个月缘分。 温柔的视线往右飘,落在墙上那幅全家福。 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身材体格,为什么跟在顾恺身边三年都平安无事,跟在九兽身旁才短短三个月,她便遗心? 好吧,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喜欢被他宠溺、被他捧在手掌心,喜欢他为她做尽一切,喜欢他讨好自己的表情,但只是喜欢,可以控制、挤压、抹杀的「喜欢」在窗纸尚称完整之前,她还在想,等他回去后,各归备位,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自然会按照原速率正常运行,再给她三个月,她就可以大声否认,自己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 可那人偏偏像把利剑,周全不了,便要破坏殆尽。 他强势而霸道,固执地小愿欺骗自己,更不允许她自我欺骗,他硬是要把真相给压榨出来,一一逼她正视自己的感觉。 这样的男人……真的很坏…… 「我爱你,我不断在电视上学习,企图制造你的爱情因子,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因为在这地方,我有太多本领无法尽情发挥,等我们回去,我会让你明白,喜欢我是件多么值得的事。」 他真是个学习力高强的男人,连「因子」这种高级词汇都能从容应用? 苦笑了下,温柔心想:如果他留下来,不是比她跟着过去更好? 但她没说,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温柔,你跟我回去,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给你最好的,你再也不必朝九晚十二,成天被老板欺压,你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只做让自己快乐的事。」他积极鼓励。 她摇头,如果她只有十八岁,大概会傻傻地款好包袱穿越去,但她已二十五,懂得现实是一头面目可僧的野兽,往往只能对它低头,不能向它抗议 对许多女人而言,婚姻是两个家族的结合,想到适应另一个家族,都会让许多女人在婚姻面前却步,何况是她,女家给胤禟不只是两个家族的结合,而是两个截然迥异的世代结合。 她即将面对的是自己无法忍受的价值观和传统道德,那些东西会束缚得她无法呼吸,今朝她为爱情冲动,他日当爱情不足以支撑自己时,不是离婚就可以解决的事。 胤禟不是个知难而退的男人,他今天劝说不成,明天再来,明天不行,后天继续。 接下来的每天,他都日行一说,鼓吹鼓吹再鼓吹。 他在电脑上打出古代生活优势表列印给她,她收下,莞尔一笑。 他允诺只要点头,王府的库房钥匙就是她的。 温柔是拜金女,但并不虚荣,尤其那些不是自己亲手挣来的,她缺乏真实感,老师教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是他的慷慨,她认为,自己缴不起赠与税,他说:我会带你周游世界。 她笑着回答:我的存款已经足够让我周游全世界,而且二十一世纪的交通工具更加快捷方便。 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改变历史,如果劝不来八哥拥护四哥,我一定退出夺嫡之争。 她笑着拍拍他的脸,说:很好,来一趟现代总算有长进,我祝福你平安到老。 但是那个祝福,无关爱情。 他说:我会尽所有的能力宠爱你。 她回答:在这里,每个想要我刷卡的男人,都会掏空所有心思来宠爱我。 所以有人卖玫瑰四物饮、有人卖巧克办有人提供短暂爱情……只要能消费得起。 所有他能想、能说的话通通讲完了,她依旧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 于是他心一横,逮到机会就狠狠将她抓住,来个昏天暗地的法式热吻,吻得她双脚发软、分不清东南西北,吻得她的费洛蒙激增,好几次想顺势把「事情」做完整。 可最终,他们都踩住煞车,因为他们明白,这个世纪的女人不会因为失去贞操就对男人死心塌地、任由男人为所欲为,胤禟得不到她,也不愿毁了她。 剩下几天就到约定之日,贺彝羲停止帮病人看病,带田蜜回老家度过最后的日子。 温柔没有老家,她是无根浮萍,所以他们待在顾铠焄的公寓里。 胤禟搜寻很多资料装订成册,准备带回去,那些资料里有管理学概论、有各项可以试着在古代开发生产的简单物品,他也罗列不少菜单、法式甜品及各式小吃的做法,打算回去开铺子,累积新财富。 他不只有商人灵魂,还有商人血肉、商人骨,随时随地都在想着做生意。 温柔帮他准备很多物品,他喜欢的衣服、帽子、包包、运动鞋、靴子、手套,以及他热爱的各项零食,她帮他洗了几百张照片,有他、有她、有他们。 另外,她还偷偷给他塞进好几盒三合一咖啡,她私心想着,也许闻到咖啡的香气,他会想起自己。 随着最后日期的来临,两个人的心情益发沉重。 他经常望着她,忍不住长时短叹,她想,他一定痛恨自己的固执,可她宁可让他痛恨,也不愿意在穿越后,发现自己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两相为难。 于是她对他说:你知道,什么样的爱情最美丽? 他具着脸说:不知道。 她笑容可掬道:远距离的爱情最美,两人都看不见彼此的缺点,爱情会在想象中变得更甜美、更迷人。 他拧眉回声:看不到、碰不到的爱情哪叫爱情? 她又说:你知道,什么样的爱情能够恒古不变? 这次他连回应都懒。 她不放弃笑脸,对他说:得不到的爱情最永恒,因为它会在记忆中变得深刻。 他气鼓了脸回答:胡扯,得不到的东西,再深刻都没用。 她给他一杯咖啡说:思念是件不错的事。 推掉咖啡,泡一杯茶叶,他背对她赌气说:我看不出思念哪里不错,要是我,得不到便忘个彻底。 他老是与温柔针锋相对,可是堵上她的嘴,他连自己的心也给堵上。 终于,约定日期在等待中来临,这天一早起床,」胤禟不再开口说话,他必须把所有的力气留着,应付心中的沉重。 温柔更惨,她往往头一低,眼泪就顺势坠落地球表面。 本以为流泪是种受控的随意肌行为,可以因为自己的心情而决定眼泪的流速与流量,没想到今天它竟抢夺了自主权,一不注意就悄悄偷渡。 她做早餐,炒蛋里多了两分咸,不知道是盐巴没控制好还是泪水入菜。 温柔给胤禟布菜,却不肯坐下与他同食,她带着餐盘走进客厅,打开三百年前周星驰的喜剧片,她把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生怕自己泪流满面。 她把他的古装整好烫好放在床沿,却一不小心,衣摆间滴入一圈湿黑。他解决早餐后,回到房间换上衣服,然后看见那圈痕迹,心更沉。 他喘不过气,因为分别在即。 一个冲动,他走到她面前抱起她,很无理、很霸气地封住她的唇,他吻她,用尽力气与精神,他企图把她融入自己的灵魂,企图与她永世不分。 直到在她的唇间尝到咸涩,他松开她,发现她的嘴唇和她的眼睛一样红肿。 不管双唇或眼睛,都是伤心的印记,他捧住她的脸,心疼心怜,怎么办? 为什么他们之间隔的不是台北和台南、不是亚洲与美洲,而是横跨不去的三百年?为什么他们不能多一分妥协、少两分坚决?为什么给了他们相爱的机会,却不给他们相守的可能? 他有一肚子的为什么,却找不到人来解答。 他明白她伤心,却无法逼自己不让她更伤心,带着略微的硬咽,他说:「后悔了吗?再给你一次机会,和我回古代。」他会付出够高的代价,让顾铠焄再穿越一趟古代,将贺彝羲带回去。 她摇头,泪水甩开,碎落在他的脸颊边,酸涩了他的知觉。 他恶霸地说了句,「看清楚,绝对不可以忘记我则 她笑了,眼泪掉得一塌糊涂,一串串来不及坠跌的水珠,在脸上画出一幅蒙蒙心碎图。 她不是爱哭的弱女子,不认为眼泪可以替自己争取幸福,可她阻止不来泪水滑落,就像阻止不了自己的心承认她早已爱上他,爱得无以复加。 「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温柔点头、再摇头,胤禟搞不懂她的意思,生气地横起两道浓眉,捧起她的脸怒问:「你敢忘记我?」 她还是笑,泪水滑入他的掌缘,在他掌心里汇聚。 「点头表示我一定会记得你,摇头代表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的答案让他很满意,但那样满意的句子却像绳索,牢牢地细住他的心,千百个声音在他耳边呐喊,喊得他心慌意乱,他知道也明白,过了今天便是天涯永隔,再相见唯有梦中。 可……他无法改变啊! 他抱住温柔,两个身子无一丝细缝,他在她耳边说着搜寻来的甜言蜜语,他想她,连自己的声音都牢记。 他说:「世间最远的距离是我在你身边,而你不知道我爱你。错。」 「这是最有名的经典名句。」她回答。 「最远的距离是你爱我、我爱你,两人之间却横着三百年的时空穿越不过去,最远的距离是摸不到你、触不到你,只能在思念中怀念我们的曾经。」 她抹掉眼泪,仰头问:「有没有可能,徐志摩也是你的转世?」 「徐志摩是谁?」 两道浓墨斜眉挑起,心底扬起妒意,徐志摩会不会是她的备胎?这个时代的女人为了安全感,会替自己准备许多备胎。 三个月的共同生活,让他们有了基本默契,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和你一样,是个老祖宗,只不过没你那么老,他是个文学家,民国初年的名人。」 胤禟松口气。很好,便是要找备胎,她也不准在他眼皮子底下找。 她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前,轻声道:「放心,将来不管我嫁不嫁人,你始终在这里占一个位置。」 「位置大还是小?」 真小心眼,心脏就那么大,他还要计较大小。 但分离在即,她愿意满足他所有的虚荣心,于是回答,「很大、很大,大到会把别的男人挤出去。」 他又满意了,只不过再多的满意都松不了他纠缠的心,额头贴上她的,眼底是她,鼻息间是她,她占满他每分知觉神经。 垂下头,他在她颈间叹息。 温柔听见,低声说:「不管在哪里,我希望你过得很好,希望你快乐、自在、平安。」 「你对人生的要求很简单。」 「因为我明白,强求不得只会让自己不愉快。」 第十七章 她是在暗示,他之于她,强求不得? 抿紧双唇,他咬牙道:「你怎么知道强求一定不会得到?」真希望自己够狠,能一掌打晕她,待她醒来,她已经在他的世界、他的生命里。 温柔回应,「也许是失败经验太丰富,也许是老二性格,我从不勉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呢?我也是不属于你的那个部分?」 她很想点头,却发现点个头竟是那般困难,她眼睑轻轻下垂,又是一串新泪坠落,泪水灼烫他的心,他再舍不得对她步步进逼。 叹息,松手,他捧起她的脸,轻轻覆上她的唇。「对不起。」 他低头了,从不对人低头的九皇子,一次两次在爱情面前低头…… 温柔觉得自己很过分,但是……心在后悔、在松动,小小的声音冒出头,在她耳膜喧哗。 允了他吧,冒一次险吧,跟他回去吧,穿越女都可以在古代混得精彩绝伦,你怎会输给她们? 你不是担心他傻里傻气跑去改变历史吗?那就守在他身边,守护他的平安、他的自在,反正你又没有亲人,这里没有太多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为什么要害怕、要固执?为什么非要留在看不见他的地方,情牵心系? 胤禟不知道她心里挣扎,再次轻声说:「千万千万不要忘记我。」 她点头,即便他不提醒,他也已经在她胸口深深烙印。 贺彝羲来了,斯文的脸上带着憔悴,分离带给他相同的痛苦。 来程,他什么都无法想,满脑子全是田蜜的孤独无依、她的寂寞泪水,他只能想着他们下一世的约定,想着会不会……这一别就是永远错身? 他进到顾铠焄的屋子,回家应该是满心期盼的事,三个月前,他们都是这样相信的,认定三个月后,他们将带着满满的知识和见闻回到过去,他们会有丰硕的收获,那是再多金钱都无法换取的阅历。 谁知最终他们得了见闻知识,却在这里遗失他们的心。 爱情,真不知道是好东西或坏东西。 胤禟没有招呼贺彝羲,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贺彝羲看一眼温柔,她红肿的眼睛、红红的鼻翼,让他想起田蜜的伤心。 现在她在做什么?用棉被闷住头,放声大哭?还是缩在阳台上,对着空酒瓶释放悲伤? 心狠狠地扯痛,不知是谁拿了把钝刀,在胸口缓慢地来回据着。 转开头吸口气,贺彝羲看向胤禟。「九爷,都准备好了吗?」 「嗯。」 「那走吧。」 脚步走得决绝,他们以为甩过头,以为不想不看,就可以顺利踏上归家旅程,所以他们动作迅速,皇不留恋。 见他们进入房间关上门,温柔仰起脸走进厨房,她一路走、一路告诉自己,没关系,很快的他们离开,她就不再悲伤。 可她错了,不过短短几步,泪水再度开启闸门,奔流不止。 她洗碗,想起不做家事的大老爷纤尊降贵为自己泡茶;她洗筷子,想起他花招百出的求爱法;她洗盘子,想起夜里床上的情话绵绵;她洗抹布…… 恨恨地摔掉抹布,「啊」大叫一声,她在做什么啊,就跟他一起回去,光是哭有什么用?难不成真要靠想念过一辈子?她怎不比一比,到底是遗憾磨人心志,还是到陌生世界披荆斩棘来得辛苦? 豁出去一回会怎样嘛,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人可以一辈子稳稳当当,错就错有什么关系,哪个人的一生没有犯过错,错了再修改就好了,她就不信自己无法面对逆境。 爱情本就任性,怎能做太多的计算和考量,就算吃亏、就算倒媚,只要心底愿意,何必管接下来会怎样?进一步是幸福、退一步是孤独,孤独了一辈子的她,干么还要逼自己继续孤独? 双双坐进时光机器,胤禟放在驾驶盘上的手始终无法将开关按钮压下去,他万分明白,走了就再无回头路,这一别,便是一生一世。 他从不曾这般想要一个女子,从不知道区区一个女子会折腾得他心疼难当,他半点都不想放手,不想把温柔留在这里…… 拧眉,他紧握双拳偏过头,对上贺彝羲的视线,贺彝羲的眼里带着坚毅决然,像是做出某个重大决定似的,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口气不容置疑。 「九爷,对不起,我想留下来。」 胤禟诧异望向他。「为什么?在这里你没有身分、没有地位,你一辈子都需要靠人周济。」 「但是留下来,我有田蜜。」简短一句话,证明了他的心,没错,比起前途未来、身分地位,田蜜更值得他全心对待。 贺彝羲的话震惊了胤禟。 没错啊,留下来,他有温柔,而人生一辈子努力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一个快活,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痛苦、心疼,为什么非要回到下场悲凉的时代里? 如果历史不欺他,回到清康熙年间,他顶多再活十几年,却要顶着塞思黑的名号受尽永世侮辱,那是他想要的? 就算回去后,他拥有权势、金钱、地位、名声……可那些东西加一加,真能比得过温柔在他心中的重量,如果他们各在天秤一端,他会选择什么? 不需要怀疑啊,这么简单的事,他居然想不透。 吸口气,沉重多日的心陡然间变得轻松,他拉出一个真心笑容,说:「彝羲,我们下去吧。」 贺彝羲点头,恨不得飞快跑到田蜜面前,告诉她:我的骄傲输了、自尊没了,我决定留下来当黑市人口,当密医就当密医吧,不能赚钱就不能赚吧。只要你别后悔,发脾气将我弃养,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而胤禟急着到温柔面前,告诉她:等等我,我先去把顾铠焄接回来,然后我不走了,我要和你一起,不要远距离的爱情,不要得不到的爱情,思念再好,都好不过你在我身边、在我心里。 胤禟送走贺彝羲,回到房间,他看见温柔坐在窗边抱着小斗斗默默垂泪。真会哭,他若真走掉,她的泪还有止尽时? 「温柔……」他有满肚子的话想告诉她,可是当温柔转过头发现他的那刻,她像是被电击似的,先是怔怔地发呆三秒,然后放下斗鱼,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奔到他身前一跃而起,像只无尾熊似的攀在他身上。 她没等他开口,连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跟你回去,我要时刻看到你,不要思念、不要得不到的爱情……我错了,我太害怕、太谨慎、太小心,可我不想因为害怕失去你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她语无伦次的话,他那双桃花凤目瞬间道发出炫目夺人的光彩。笑,在他嘴边蔓延开来,心,在瞬间饱满,终于……他拥有温柔的爱情。 紧接着,他们大忙特忙,胤禟陪温柔把所有的存款换成四十几两黄金,把三十万余款汇给舅舅舅妈,感谢他们将自己养大。 温柔在电话里对舅舅说,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等着她,但她必须出国,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不管舅舅信不信,她已不觉得自己亏欠了谁。 胤禟陪她回一趟自己的公寓,和田蜜告别,田蜜笑她没眼光,居然看上九兽,还质疑她的血液里有着被虐染色体。 温柔大笑,搂住她的脖子,低声告诉她,「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 田蜜看向贺彝羲,也点头低语着,「只要爱情在,再大的逆境都为难不了女人心。」 之后他们回家,把黄金收在背包里,把小斗斗放进密封罐里,她对它说:「小斗斗忍耐一下哦,我要带你一起去探险。」 胤禟笑开,哪里来的险?他低头对小斗斗说:「别听你娘的,那里安全得很,你一定会满意来曾污染过的蔚蓝天空和新鲜水质。」 机器启动,那是一段……让人非常、非常、非常晕眩的旅程,再小的飞机都制造不了那样的震荡。 走下时光机,温柔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地方吐,她吐得很凶,吐到连肠子都快呕出来,云霄飞车也难媲美它的威力,她真不晓得,顾铠焄怎么敢一次两次进行时光旅行,除非他的脑前庭平衡超强。 他们回到别苑,顾铠焄早已经守在约定地点等待,他背后有一个装满古物的大箱子,手里还牵着一名妙龄女子。 只消交换一个眼神,他们便明白,这三个月让他们成就了情感,顾铠焄舍不得温柔这个能干伶俐的秘书,但明白再舍不得也得放手,因为任何人在爱情面前都得屈膝认降,也因为时光机只能带走两个人,他要带走盼盼,就带不走温柔。 两人微微一晒,与对方简单交代过这段日子的经历,让彼此心里有点底后,合力将胤禟的东西搬下来,再把顾恺的东西装上去。 临行前,温柔交代顾铠焄,她的身分证、护照、健保卡都在田蜜那里,回去之后,就让盼盼使用她的身分吧,这是她能为前老板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声珍重再见,胤禟推着行李箱走出摆放时光机的房间,当门一关上,时光机启动,顾铠焄回到他的世界。 温柔看了一眼偌大的别苑庭园,这里怕是比大安森林公园还要大上许多点,果然,台北的问题是人口太多,要是少个几百万人,人人都有良好的居住环境。 深吸口气,她仰头望向蓝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天空,淡淡地笑看,鼓励自己提起勇气,不要害怕,勇往直前。 康熙五十一年,她来了! 未来的十年将是王位之争的重头大戏,接下来她该烦恼的是,如何帮胤禟从这场纷乱中脱身。 胤禟握住她的手,对她说:「我们回王府,明夭我还得上朝。」 温柔点头,看一眼他自信满满的骄傲脸庞,王者气势再起,这才是九爷、康熙帝的九子,而不是在二十一世纪中,处处憋屈的九兽。 温柔换上一袭简单的古装,被胤禟带回王府。 马车颠皱了大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气势恢弘的王府门口,温柔抬头看向雄伟的朱红大门,心中暗暗赞叹,这才是他生活的地方,将他困在一百多坪的公寓里,是莫大的委屈。 看见胤禟,府里总管飞快迎上前来,带着满脸的笑意躬身道:「九爷终于回来了,大伙儿可都盼着您呐。」 他微微一笑,暗赞顾铠焄的聪明,怕自己被认出来,这三个月都住在别苑里,每天上朝下朝,宁可花一个时辰在马车上,也不回王府过夜,而盼盼的存在,让府里上下误会他留恋路边野花。 风言风语四处谣传,恰恰把两人交换身分的事给妥当隐瞒,他不在乎谣言,因为他在乎的人……胤禟握紧温柔的手,满足一晒,就在他身边。 「林管事呢?」 「九爷的马车刚从别苑出发,府里几个管事就候在大厅,等看向九爷真事。」总管低声应话。 看着总管大人,温柔方明白胤禟口口声声主子奴才,指的就是这种态度。真可惜,过去三个月里他得不到这款服务,来来几年呢?他可以对别人要求,至于她,千万别抱太大期望。 「知道了,温柔,我们先去大厅。」 「好。」 他们上软轿,连续被时光机、马车搞得晕头转向的温柔,坐上轿子后再也忍不住软骨头,一把窝进他怀里,顾不得别人眼光。 第十八章 「唉,我真想念台北捷运。」从没晕过车的她,第一次感受晕眩痛苦。 「你会慢慢习惯的。」他把掌心贴在她额头,冰冰凉凉的,带来一阵舒服。 「如果一直不习惯怎么办?」她嘟起嘴,这里真是个不友善的环境。 胤禟微笑,亲亲她的额际,向她保证,「我会想办法改善马车的避震器。」 「你要窃用未来文明?」她觑他一眼。 「有何不可?」反正不会有人同他理论。 「这是侵害智慧财产权。」 「叫发明者来告我啊。」他同她耍嘴皮。 温柔失笑,真要命,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在谈话性节目里的耍嘴皮。「少假了,你明知道发明者这时候还在阴曹地府排队等投胎,领的号码牌是上百万号,怎么告?欺负人就算了,还欺负鬼,果然是塞思黑。」 「不然,烧点纸钱好了。」 「哼哼,你还真会打发鬼。」 言语间,大厅到了、软轿轻轻放下,他在温柔耳畔低声说:「再忍忍,给我一刻钟,好不?」 温柔点头,和胤禟一起进大厅。 大厅很大,偌大的墙面上挂着一己帽花鸟画,几张雕刻精美的太师椅依墙排列,墙角有个高脚茶几,几上摆着瓷瓶、瓶里供着盛放的金黄色菊花,装点得大厅几分盎然生气。 大开的厅门上,携刻看蝙蝠、桃李,雕工之细腻,温柔暗叹,那哪里是门,根本是伟大的艺术品,前老板要是拆个几扇回去,肯定可以标高价、创下拍卖史上的奇迹,看来胤禟还真不是普通有钱。 管事们排排站,他们尚未开口,已有下人端来茶水,胤禟牵温柔坐下,先喂温柔几口,她像沙漠之舟,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去,丝毫没有名门淑媛的秀气。 「王爷。」众人齐呼。 「这段日子大家辛苦了,有什么事明日再享,林管事、陈管事和赵管事留下,其他人先下去。」胤禟发话。 「是。」没有多余废话,众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过眨眼工夫,满屋子管事只剩下三个。 「林管事,明天去寻工人到府里来,我要在静云轩盖个净房和厨房,要是工头到了,让他来见本王。」 「是。」 「陈管事,派人把清风居整理出来,再找个大夫过来给温柔姑娘瞧瞧。 「为什么要看大夫?」温柔扯扯他的衣袖,不解。 「你吐得那么严重,能不看大夫?」 她直觉想反对,可是看到那排唯唯诺诺的管事,她想起他的身分、他的面子和尊严……她再不能像过去那样为所欲为,于是闭上嘴,不多言。 吐得那么严重?」胤禟的话引起众人若干联想,不会吧,这位姑娘已经怀上…… 大伙儿齐齐望向温柔,她就是传言中,把王爷迷得晕头转向、用别苑金屋藏娇的女子?王爷肯定很看重她,不然……清风居是王爷最喜欢的院落呢。 胤禟继续对陈管事说话,「把我的衣物送一些到清风居,在净房盖好之前,我就在清风居住下,你先下去办事吧。」 「是。」陈管事应声,转出大厅。 「赵管事,找个天晴日,把库房里的金银元宝拿出来堆座山。」 听见胤禟下达的命令,温柔差点儿岔气,她拍拍胸口,瞪大眼睛、望向志得意满的九爷,他想干什么啊,炫富? 「敢问九爷,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要爬金山银山啊。」 他笑望温柔,她却打死不敢接上他的眼光。 「是。」赵管事满心不解,却不敢连抗王爷的命令。 「另外,把库房里所有珠钗环佩通通整理出来,送到清风居给姑娘挑选,再寻些上好的布料,让针线房给姑娘裁两百件衣裳。」 呃!温柔想挖洞把自己埋了,他这样大手笔,是想替她树立奢靡形象,还是单纯证明他的富裕,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天……她信他行不行,别再闹了。 她满脸苦瓜,惹得胤禟帽频频发笑。 两百件?赵管事与总管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能应声,然后等待下一个盼咐。 「可以了,你们都退下吧。」 赵管事松口气,生怕王爷又提出更荒谬的命令,连忙应声退下。 温柔叹气,无可奈何望他一眼,很想训他一篇「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可是她吐得没有力气了。 胤禟环过她的身子说:「听见没?我对你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她懂了,他的夸张是为安抚她的穿越焦躁,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她还有什么好担忧?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无限制幻想未来的美好日子?」她笑着勾眉。 「当然。」 「所以我再不必当可怜小秘书,可以天天寻乐子?」 「当然。」他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道:「走吧,我带你去清风居,那里是我最喜欢的院落。」 温柔握上他的手,才要出大厅,便听见总管上前躬身低言,「王爷,王妃知晓您回府,领着几位小主子过来。」 王妃!温柔倏地睁大双眼。对哦,她怎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古人早婚,在现代二十八岁正是青春好少年,没有人会用婚姻把自己困住,可二十八岁的九爷,怕是早已妻妾成群、小孩围绕…… 温柔,你真是天下无敌大笨蛋! 董鄂?菀葶,爱新觉罗?胤禟的正妃,由康熙帝下旨亲赐。 鹅蛋脸、新月眉,微勾的凤眼带着一抹艳色,墨黑的发上饰着王蝶花锢、莺凤金步摇,藕色夹楼外置一袭莲红色对襟织锦长裳,上有银线绣成的点点落梅图,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端庄淑雅。 她身后领着一群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有风情,几个孩子冲上前,稚喇娇软的嗓音对着胤禟喊着阿玛,小孩的声音是天赖,可温柔听进耳里,心猛地坠入深渊。 了不起啊,好好的小秘书不当,跑来这里当小三?她还真是疯狂。 她很后悔、超后悔,是哪个笨蛋说的,爱情本就任性,不该做太多的计算和考量?是谁说,错就错有什么关系,豁出去一回会怎样,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人可以一辈子稳稳当当。 大错特错!不算计、不考量,如履薄冰的爱情会教人战战兢兢。 虽然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人可以一辈子稳稳当当,可也不必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承受无止境的灾殃啊。 谁能紧绷神经过一辈子,谁可以对爱情危机视若无睹,这样的爱情岂能长久? 是哪个笨蛋说错没关系的?有关系,分明有关系的呀,因为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温柔喉间像被人塞了颗鸡蛋,咽不下也吐不出,只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家和乐,那里,没有她插足的空间。 「呼……」她缓慢吐气,那两扇雄伟皇宫大门不是他的世界,这一群家人才是他的世界,环顾全场,看谁都是模糊一片,独独他,清晰得让人颤抖,仿佛置身于不真实场景,她闭眼、张眼,盼着时光筛过,滤掉所有虚幻浮景,再次清醒,她已经回到家里一那个很狭小、很热,但很温馨的小公寓。 掩住双耳,隔看掌心,喧嚣声渐淡,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孤独滋生蔓延,她…… 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像被盐酸泼了似的,胸口一阵阵猛烈抽痛,温柔垂下头,眼底满是落寞,不管是阴错阳差或因缘巧合,她终是做了个天大地大的错误决定,不论想不想、愿不愿意,苦果终得自己亲尝。 田蜜说,只要爱情在,再大的逆境都为难不了女人心。 可,他的爱情分给那么多女人,她真的拥有他的心?这一刻,她怀疑他对她是真爱绒只是听到新奇?他是不是有收集女人的怪癖,而她,不过是他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纪念品? 怀疑兴起,心紊乱,她再无法做出理性判断,悄悄地,温柔挪开脚步,她想夺门而出,逃离她誓死追随的爱情。 胤禟抬眉发现她的举动,目光一转,他搜寻到温柔眼底的懊恼,她后悔了? 在看见他的家人后恼悔?她想躲开自己,抛弃誓约?她不要他了,因为发现他有妻妾? 微笑凝结,伸手,他沉声道:「温柔,过来,我给你介绍我的家人。」 家人?说得真好,他们是他的家人,那她呢?未来的家人?她的身分是什么? 平妻?小妾?通房? 她不懂,他身边已是千娇百媚、共宅紫嫣红,为什么还要一个温柔来凑数? 没有摇头,但她双脚下意识往后退。 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虽然知道那些宫斗使俩,却无法融会贯通,要她同一群女人斗,赢面太小,她是个完美主义者,明知绝对失败的事,不愿随意插手。 这个他游刃有余的世界,她却施展不开手脚,不管是现代或古代,他们就是无法融合的男女,总会有一人哀一人喜,顺了娘意、逆了爹心。 窒息、后悔、怨恕,负面情绪让她无法自在呼吸,他是她的灾难,她得逃,跑得远远的,躲到看不见他的地方。 「温柔」他的声音里多出几分恐吓。 抿唇,与胤禟对峙着,她固执贴着门,继续往外挪移。 胤禟的妻妾们看着温柔居然敢违逆王爷心意,眼底满是无法置信,看见王爷脸上的怒气一寸寸往上攀升,她们下意识缩起身子挤向角落,就怕王爷气急败坏,把怒气发泄在自个儿身上。 王妃看一眼温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过是个不懂屈从上意的鄙俗女子,竟能将王爷留在别苑多月,是贪图新鲜?可不是,王爷本就是那副性子,否则怎会时时挨皇上怒责,说他不务正业。 董鄂氏巧笑倩兮往前走几步,一手贴上胤禟手臂,柔声道:「王爷别恼,妹妹方回王府,定是被咱们一大伙人给吓看,待臣妾去劝劝。」 他没应声,双眼紧瞅住温柔的视线。 她敢躲、她敢逃?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不是她熟悉的台北市区,他再不会像过去那样无能为力。 王妃走到温柔身边,拉起她的手,柔言道:「妹妹既已进了王爷府,咱们就是一家人,你放心,姊姊不是个善妒的,瞧,这里的姊妹们都处得很好呢,以后你就安心住下来,咱们和和乐乐过日子,好不?」 她的手心很柔软,但指间的护甲冷硬尖锐,握住温柔同时,护甲重重地在她手背刮出一道印子,这不是下马威、而是警告,警告她看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不要逾矩。 疼痛乍起,温柔反射地甩开她的手,猛然抬头,与董鄂氏凌厉眸子相接触,那个……不是眼神而是刀子。 原来这就是手段,不动声色便让人胆颤心寒。 舌间合胆、心底一阵痉挛,无法过遏的颤栗在全身游走奔窜,温柔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往外逃。 不要!她不要和一群女人共侍男人,不要把自己锁在这个深门大院了却余生,她不要自己变成董鄂氏那样的女人,不要无真心、无真意,说笑间口蜜腹剑。 她不跑还好,这一跑将胤禟的怒气激到最高点。 要追一个晕得七荤八素的女人很容易,方出大厅三五步,胤禟就追上温柔,她一个踉跄,被一只手及时抓抱起,他将她头下脚上挂在肩脍上,直奔清风居。 冷冷看看胤禟温柔的互动,董鄂氏凛冽一笑,看样子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第十九章 她不是不能容人,若温柔一开始规规矩矩进王府,和那群侍妾一样懂得分寸,她倒不介意让她活久一点,偏她仗着疼爱,竟敢把王爷给留在别苑数月,这不是硬生生打她的脸吗? 这样的女子岂能留下。 转过身,董鄂氏扫向那群侍妾们,王爷对她们早已失去那股热劲,这样的女人没有身分地位、没有男人疼惜,不就是由她搓圆揉扁?她不介意留下她们,是自为她们没有危险,并且,她们的存在恰恰是她贤德宽容的最好证明。 故作叹息,她脸上满是落寞。 「唉,瞧王爷那股心疼劲儿,看来王爷是把整颗心都往人家身上端去了,日后独宠专爱,咱们姊妹都没啥指望啦。」 话停,瞧向一张张满是嫉妒的脸庞,她用帕子轻轻压了压唇角,掩住嘴边的笑意。 「当姊姊的,这辈子注定和这个王府绑在一起,便是孤寡一世也得认,只是妹妹们都还青春年少,姊姊不想耽误你们,这几日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有心想要出去的,姊姊替你们去求求王爷……」话说一半,她停顿片刻,叹口气续道:「怕是连求都不必,那位温姑娘定然会在王爷身上下功夫,让王爷把你们全给休出去。」 一名叫做绿媛的侍妾大着胆子上前问:「主子怎地看出王爷会休了咱们?」 「傻呀,你没看见,主子对她好言好语相慰,她竟一把甩开主子,连主子都不能容呢,怎能容得下咱们?」江夫人抢着回话。 这段日子,」胤禟迟迟不回府,府中妻妾望穿秋水,早已怒不可遏,今日亲眼见到温柔当着王爷的面都敢拂王妃的面子,若真让她在这个王府里面坐实位置,她们哪还有活路。 嫉妒在心底扎根,身为侍妾,在王府里求生存本就小心翼翼,这下子来了个这号人物,为求自保,她们还能不手段尽出? 「听说温姑娘吐得厉害,王爷急巴巴地让陈管事去请太医,莫不是……才匆匆忙忙回府?」王夫人忖度。 「回府?难道王爷想为温姑娘向皇上求封号?」 「才入门就这样心急火僚的,若是再让她生个胖小子,在王府里怕是连主子都没有立足之地。」江夫人上前挑拨。 董鄂氏微微一笑,她才不当这个恶人。「若是王爷喜欢,咱们又能说什么?」 「瞧她那副狐媚样,王爷怕是给迷糊涂了,日后,咱们还有安生日子好过?」 「可不,若是她的孩子当上世子,咱们这群孩子还有前途?」 一人一句,她们将温柔的「邪恶」无限制扩大,人人义愤填膺,就怕自己无能斩妖除魔。 见目的已达成,董鄂氏甩袖,莲步轻移走出大厅。 这位温柔姑娘呐,她倒想看看,还能活多久? 厅里一团混乱,清风居也没好到哪里。 大步进屋,胤禟一把将温柔丢在床上,床上虽铺有被子,但比起她睡惯的弹簧床依然硬上好几倍,惯用脑子不习惯劳动四肢的她,被摔得全身骨头几乎散架。 如果真有小孩,这一下肯定撞没了,痛……她呲牙咧嘴,做满一脸表情后,勉强撑起身子。 她没办法坐直身子,因为胤禟随即扑了上来,他两手撑在她肩膀后方,身子强压在她身体上,满眼的火山爆发征兆。 「你要逃跑,为什么?」 前面是肯定句,不容她狡辩,后面的疑问句却告诉她,如果她肯狡辩几句,说他误会自己,她从没打算离开,他愿意信。 他的性格矛盾而复杂,即便她也在商场打滚过,却也没办法理解他这种从小到大在心计中打滚、存活下来的人精。 因此,暗示?对不起,她听不懂,也懒得为此费心费力,她选择直来直往。 「我不跑留下来做什么,当小三?侍妾还是通房?对不起,我不是那种能在婚姻中委曲求全的女人,要,就要完整、要全部,不然挥挥手道再见,自在潇洒。」 他懂她要什么了,可他无法抹除自己的过去,更无法为了过去放弃爱情。 「我会把全部的爱情都给你。」 「先生,我是未来女性。」脖子撑得很累,她松手躺回床上,仰看身前的霸道男人。 「不必提醒,我很清楚自己是从哪里把你带回来的。」他的声音很冷、像冻了冰似的。 「未来的女性只能接受一夫一妻。」她直点问题所在。 「你要我把满府的妻妾赶出去?她们先来你后到,不是她们的错,你不可以这样自私。」他怒目相向。 天,换个环境,沟通竟然变成这么困难的事,她终于明白三百年是多么长远的距离。 「我没说她们做错,事实上是我的错,是我没搞清楚你单身与否,就贸贸然跟着你穿越,抱歉,我后悔了,是我做出的决定,我会负责到底,所以先来的留下,后到的离开。」 这样便不自私了吧,她清澈的眼瞳望向他,他看着她的眼睛,心底清明,她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心想走。 「你已经回不去了。」 冷然目光转换,眼底冒起熊熊怒火,像要把她香噬,这是提醒也是恐吓,时光机已经发动,不管她乐不乐意,都得在这个时空活下去。 「我知道,但我不一定要依附你。」她只是陈述,没有丝毫的威胁语气。 可听在胤禟耳里,就是清楚明白的威胁,温柔不知道,他却比谁都明白,自己已经无法离开她,若非如此,他不会在最后时刻决定放弃一切,留在陌生地。 她的话燃起他心中怒涛,额头的青筋跳跃,狠庚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的脸。 锐利目光似在她脸上划过,丝丝寒意入侵她肌肤,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触手指住她每寸神经,寒气封冻,迫得她无法呼吸,惊怒交加……掌握生杀大权的九爷要杀她? 「是不是非要把你变成我的,你才会明白除了我,你已经没有别的依归?」 日斜月起,暮色渐渐游入屋内,带着悲凉之意的秋风吹过窗子,他的声音沉沉的,似是坠了什么重物,烛火未燃,眼前的他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脸,只闻得他压抑的低喘。 她害怕、恐惧,却也倔强,她明白,与愤怒的雄狮对峙无疑是替自己找死,可是骨子里,她还是那个会在电视机前面批评政治的女人。 倏地,一声叹息重重滑落。 「你在网路上花那么多时间,不会不明白一夜情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九爷,你是无法将天底下女人一网打尽的,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为了饱食暖衣的安逸生活,放弃所有。」她语重心长道。 「我从没打算将天底下女人一网打尽,我只要你,温柔,一夜情留不下你,那就多夜情,让你怀上本王的孩子,我会想尽办法,将你拴紧。」 受过文明洗礼的男人就是不同,甜言蜜语出口毫不费劲,只是,他说得再多再好,她已经无法相信。 手被狠狠扼住,她迎上一双蓄满风暴的眸子。 胤禟他俯下身,紧紧覆上她,两个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连呼吸都像在抢夺空气,他不能输,输了这场,便将失去温柔,他损失不起,所以即使伤她,也非得赢。 他的唇要贴上那一刻,她偏开头,淡漠道:「请相信我的能力,便是带上几个孩子,我也能闯出一条康庄大道。」 她的话阻下他的冲动,他不懂她的冥顽不灵。 「你自己是单亲孩子,为什么宁可孩子同你一样,也不愿意留下?」 「你待过冷宫,知道女人之间的战争有多可怕,我不会打仗,也不愿意变成那种女人。」 「我不是皇帝,不会有儿子抢龙椅,董鄂氏治家有一套,恶毒的心机手段不曾在王府里发生。」 是吗?她掌心的红印还在呢,这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他都无法察觉了,怎能期待她相信他的话? 她沉默别开眼,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坚决。 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失落,胤禟从没如此挫败过。「不管我说再多,你都非走不可?」 温柔不语,在静默中点了点头。 「该死」 他愤而起身,像无头苍虫剐以的在房里来回跋步,过了半晌,他走至床边怒指她的脸。 「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放你走,就算打断你的腿,我都不放你走」 胤禟和温柔冷战中。 他们都认定谁先开口谁便输,输家自然而然要照看赢家的心意走,为了自己的未来,温柔不能输,而胤禟为了不让她离开,更不允许自己输。 于是,两人僵持不下。 胤禟每晚都回到清风居,与温柔同食同寝,像过去那样,他并没有卑劣到逼迫她与自己成就夫妻之实,但,他做过的承诺一定彻底执行。 他说过爱温柔便不会再爱上旁人,虽然妻妾们跟自己在先,但他的爱情已经有了归属人,他再无法勉强自己将就别的女人。 白天胤禟在外面不停奔走,企图说服八爷党改弦易辙。 然而,情况并不顺利,不管是八哥、十弟或十四弟,他们都无法将他的话听进去,他们一心和四哥胤禛作对到底,并且自信满满地认定,他们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对于他的游说,他们甚至取笑他,说他改变太多,说这几个月的美人窝已经将他变成软骨头,还嘲讽他,是不是温柔乡太舒服,磨得他的斗志全失? 胤禟这时方才明白,在过去这段日子,顾铠焄已经帮自己劝过他们,然而结论很明显,顾铠焄失败了,而他能赢的机率微乎其微。 历史难变、人心难改,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迷惑了他们,何况斗争多年,他们不是没有当过赢家,父皇迟迟未立太子,让众人心底多了几分把握。 他们不懂,就算到最后四哥胤禛取得最后胜利,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并没有让他太畅意,十三年……若不是心力交瘁,四哥怎会在壮年时期陨命? 走一趟未来,许多事他不得不看开。 胤禟换上一袭平民百姓的青布袍子和皂靴,手负在身后,他缓步往王府大街走去,为了兄弟间的事、为了温柔的固执,他心思沉重。 不能改变历史、不能改变兄弟想法,他找不到方法令自己全身而退,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预期中的历史发生,无法有任何作为?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带温柔回来,岂不是害了她?保护不了深爱的女子,反要害她为自己牺牲,他算什么男人! 心烦意乱,胤禟走进一间高朋满座的酒馆。 甫进门,伙计连忙迎上前,满脸笑意道:「李爷,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到,客人们都等不及啦。」 胤禟勾起邪魅眉梢,悄声问:「你唤谁李爷?」 伙计闻言抬眉,来来回回亩视他几眼,之后一巴掌打向自己的后脑匀,连连鞠躬致歉。 「对不住,小的狗眼没看真,您不是李爷,是我认错人了,请原谅小的糊涂,小的立马帮您带座。」 他点点头,随着伙计往楼上走。 伙计一面走,一面寻话同胤禟说:「客人,待会儿您多坐一会儿,李爷很快就到了,您得仔细瞧瞧,可不是我眼拙多嘴,客人的样貌和李爷还真像呢。」 「李爷是谁?」他随口问了声。 「李爷是这几日才来尘店的说书人,他口条清晰,模仿起人物唯妙唯向,恰恰又长了一副好样貌,每次他坐堂,店里都座无虚席呢。」 第二十章 胤禟微微一笑,做生意的,总是两分真话惨入八分假,虚虚实实教人摸不透,他是商人,这点小伎俩哪能不懂,伙计图的不过是几个赏钱。 伙计领着他来到二楼雅座,他点一壶龙并和几碟小点心。 茶点上来,他拿起一块兢豆酥放进嘴里,口味不算好,但是在这等茶馆已属难得。 轻斟一杯茶水,胤禟想起温柔热爱的咖啡。 对了,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还没有整理出来,回去让管事将它们寻出来给温柔送去,田蜜说过,咖啡能让她放松心情。 心底生出一计,他的笑容扩大。 这里没有「关心」,那么,他来为她盖一间,让她在午后、在休憩的时光里,闻着淡淡的咖啡香,忘记不如意。 她会慢慢习惯吧,虽执着于一夫一妻,但只要他做得够好,她会慢慢理解,那些妻妾不过是场面,而他们的爱情远远超过一切。 温柔虽倔强,却有副宽容性子,只要动之以情、诉之以理,只要他待她够好,将自己的承诺一一做到,等待脾气过去,她将慢慢明白,他爱她不是虚话,他心里只有她,是真非假。 那时……她便不会再计较,不会把离开他当成她的目标。 想到此,眉间阴霆散去,他向小二要来纸笔,开始绘出印象中「关心」里的白色沙发和吧台桌椅。 堂木一拍,说书人的声音传来,「各位看宫,昨儿个咱们说到」 胤禟一面作画、一面听着说书人的故事,莞尔,至少有一点不是妄言,伙计并没有夸大,李爷的书的确说得不错。 暂且停下笔墨,他转头望向楼下的说书人,看清李爷的容貌,微微一晒,再度拿起笔,继续为温柔表达真心。 比起胤禟的忙碌,温柔无聊得多。 她真的变成货真价实的米虫,吃饱睡、睡饱吃,晚上睡、白天吃,吃完再睡、睡醒继续吃。 她原以为这种日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生活了,没想到才过没几天,她就闲得发慌。 这句话有绝对的科学根据一「闲」的确会让人产生恐慌,一件事在心底绕啊绕,转啊转,怎么都转不出有用的想法,岂能不慌。 她想逃,可园子口守着两名壮汉,而她的拳头比人家小…… 她想当007,血液里却没有英国人的基因,最重要的是,她的四十几两黄金还扣在胤禟手里。 他比她还清楚,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没做事,前几日,总管果真把库房里的金银元宝,在清风居里堆出一座小山。 为体恤下人的辛劳、不让他们做白工,她在雪燕和雨枫的扶持下,登上世界最昂贵的山,结论是一略脚。 那买她也兴起把簪子当成糖葫芦,插了满头满脑,然后对着模糊的铜镜嘲笑自己无聊。 好玩吗?半点不好玩,坐在前老板家沙发讲这些事时,还觉得有几分浪慢,等实身实地历经一遭,方才明白有些话说说就好,有些画面想想就罢,千万别把它弄成真。 坐在窗边,她捧着小鱼缸,比较起她,小斗斗对新环境的适应相对良好。 温柔看了它半晌,抬起头,迎向吹袭而来的凉风。 空气里带着丝丝寒意,果然是没有经过温室效应残害的时代,秋天没有老虎只有临冬的肃杀气息。 想些有用的吧,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冷战状态,她会向胤禟追问,有没有找出全身而退的办法? 如果历史记载没有错,康熙顶多再活十年,胤禛就要继位,到时他们这群爱唱反调的叛逆分子,将会一个个倒大媚,雍正虽然是个好皇帝,可并不是个好兄弟,他和唐太宗李世民是同一挂的。 捧高小斗斗,她对着鱼缸说话,「你说,胤禟会怎么做?转移阵营,替自己谋求后福?」 说完,她摇摇头,否决自己的想法。 「胤禛性格多疑,又和他们那群八爷党作对多年,长期对峙,心结早生,他才不会真心相信胤禟转而支持自己,要是弄到两边不讨好,他的下场只会更糟。」 如果是这样,那么胤禟就算知道历史走向,他手中有的仍然是一盘死棋。 「这点胤禟肯定想过,那么他会继续和你当同类,一路和胤禛对垒到底,只不过事先在家里挖好地道,待死期将至,再从地道中遁逃?」 话讲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可能啊,现在可是皇权时期,而胤禟又没有科学装备,早晚要被抓回来。 「或者身在曹营心在汉?一方面和八爷党虚与委蛇,一方面给雍正提供金援,以交换日后一纸平安符?」 她做出一堆假设,每个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重叹,甩头摇掉满脑子的纷乱,她把小斗斗放回窗边上,拿起桌上的温茶水。 好久没吃凉水,真怀念7-11的思乐冰。 「姑娘,还在想着离开?」在桌边做针线的雨枫问。 雪燕和雨枫是胤禟派来清风居伺候的婢女,雪燕长着一张亲切的圆脸,眼睛眯眯的,嘴角处有一颗可爱的小红痣,雨枫身形较为瘦削,柳眉细眼,但眼神炯亮,充满智慧。 如果不是她们肩负着狱卒角色,她会更喜欢她们的。 温柔轻叹,「能不想吗?」 「王爷待姑娘是极好的,倘若姑娘心宽,定能感受到王爷的用心。」雨枫望向她,意有所指。 她摇头,手指在桌上轻画。「我以为自己是极其现实势利的女子,以为为五斗米折腰是理所当然,但我错了,有哪只鸟儿会愿意在翅膀细上真金白银,从而失去翱翔快乐?人亦如此,只求有颗诩诩自得的心,能纯粹、自在、充实地活着。」 虽是说给雨枫听的,却也盼着她将话传到胤禟耳里。 「只要姑娘死心塌地留下,不再他想,王爷自然不会拘着姑娘。」 「宁做天上孤鸟,不做地上妾小,天底下任何东西,只要埋头努力就会得到,唯有人心难捉摸,我不是非要男人不可,但要,我就要最好、要专注、要唯一,在爱情婚姻里,我无法委屈自己妥协将就。」 语毕,她但愿胤禟是个说理的主儿,能明白她对爱情的坚持。 「姑娘,江夫人和王夫人来访。」雪燕从外头进来说。 温柔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穿越小说看那么多,能不知道女人间的斗争多精彩?聪明的话,应该把人档回去。 犹豫间,雪燕低言,「姑娘成日在屋里,没个人说话也无聊,不如请她们进来说说话?」 温柔看她一眼,明白这定是胤禟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和她们成为一家人吧。 「请她们进来吧。」雪燕说得对,她很无聊,就亲身做做实验,瞧瞧妻妾之争能有多厉害。 雪燕下去传唤,江夫人和王夫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她们带来的牌女等两人坐定后将食篮呈上。 江夫人属美艳组的,柳眉凤眼加上薄唇,看起来精明能干,她让温柔联想到王熙凤,而王夫人满脸的笑,舌甘甜的酒窝、舌甘甜的脸,有几分网路美女的感觉。 她们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可这个猜测并不正确,刚开始她也以为雪燕及雨枫和自己差不多,一问之下才晓得,两个人都未满二十岁。 也许是没有sk一ii和雅诗兰黛,也许是性行为过早发生,这里的女人看起来普遍比现代女人老气,寿命也短得多。 「妹妹,早几日我们就该来探望的,只是想着你刚进府,得歇个几日缓过神,才有精神见我们。」 江夫人一开口,便是笑语如珠,让温柔不禁怀疑起是自己长得好笑,还是这时代的礼仪规定开口就要把笑脸一并奉上。 她拉了拉嘴角,回给对方一脸笑。 见她这样不恒不火的,王夫人补上几句。 「妹妹长得招人疼呐,咱们王爷更是捧在掌心里了,本来嘛,初见面总得备点薄礼,可王爷几乎把整个库房都给妹妹搬进清风居了,想来也看不上我们那些便宜的小东西,想来想去,就做一些家乡小点心给妹妹送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妹妹的口味。」 这话口气温良,可多少听得出几分嫉妒,温柔看她两眼,心想:比起江夫人,王夫人的心机简单些。 「说这什么话,姊姊们本就该经常往来,日后没事,姊姊不嫌弃的话,就多往清风居走走。」温柔淡淡笑开,演戏嘛,她也不是不会,既然观众爱看,她就配合演一场入境随俗吧。 「有妹妹这句话就行,不少姊妹们也想来探望妹妹呢。」江夫人笑道。 「说实话,我刚见到妹妹时可吓了一大跳呢。」王夫人拉起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 「怎么讲?」温柔顺应看对方的口气往下说。 「妹妹长得很像已经过世的侧妃,尤其是眉字间最像,王爷可曾对妹妹提过侧妃的事儿?」 温柔摇头。 「比起王妃,王爷心底更中意侧妃了,听说侧妃是王爷打小的青梅竹马,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最终皇上赐婚董鄂氏家。 「听说当时王爷还大闹一场,非要同日将侧妃迎进门,不然就连王妃都不娶,这简直是狠狠煽王妃一巴掌,也因为这件事,种下皇上对王爷的心结,直到今日,皇上还一直不待见咱们王爷呢。」王夫人娓娓道来。 江夫人见温柔不接话,连忙把话题给续下。 「那件事我听过,可惜王爷再疼惜也没用,红颜薄命,她嫁进王府不到两年就病死了,连肚里的孩子也没保住,从那之后,王爷风流成性,才有了府里这么多姊妹,幸亏王妃是个大度量的,否则怎能容得下……」 温柔静静听着,不晓得该不该信。 或许她们只是挑拨,企图离间她与胤禟的感情,又没有照片为证,话随人讲,她们要说像便像,要说不像便不像。 也载许这件事有几分真实性,不然怎么阅人无数的九爷就喜欢上她,一个不温柔的温柔? 闹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掉进迷魂阵里,落了个透心凉。 我欲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起先是愁肠百结、郁积难灭,后来经历得多了,就像是打了麻醉针似的,非但不痛不痒,反而是酝酝麻麻的,有了腾空快感,让人忍不住想笑。 原来妻妾间日里就是做这样的事啊?这会儿,她又长了智慧。 在江、王夫人来拜访过后,其他的夫人陆续来过,有人送上熏香、有人送花、送茶送点心,温柔合着笑,听着她们一言一语说着杂七杂八的无聊事。 当然也不乏口气尖酸、语带恶毒的,她反而不怕那样的女子,顶多是来一个去一个,来两个、退一双,了不起发一顿肿气闹上一闹,有院前的两位门神,她们还不至于敢出手。 她比较害怕的是「别有深意」的那种,她们说的每句话,逐字去检查都没错,可万一她真听进去、真照做,铁定就惹上大祸。 半月前,她们说王妃邀大伙见赏花,约好一人做一道菜,大伙儿齐聚一堂、好好乐乐,推拒不了,她只好应承下来,答应做一道红烧肉同众姊妹凑凑趣儿,若不是雪燕一句不经意的提醒,恐怕她就犯下「谋害王妃」的罪名。 雪燕说:「王爷还没有给姑娘正名,倘若姑娘贸然出席,怕是会违了规矩,到时,女人间的闲言碎语怕是听都听不完。」 第二十一章 于是温柔借口生病,推去这次聚会,不过还是让雨枫备好一道红烧肉送去。 没想到晚宴尚未结束,几个夫人怒气冲冲跑到清风居,指控她谋害王妃,说是她在红烧肉里下毒。 董鄂氏在胤禟面前哭得凄惨无比,还说:「本想给温姑娘添添面子,让众姊妹日里与她多亲近些,才多尝几口红烧肉,没想到竟会中毒。」 雪燕和雨枫被带到王爷面前问话。 雨枫回话,「姑娘身子不爽利,奴婢本想亲自下厨做菜送过来,可照顾得了姑娘便顾不了功夫菜,只好备下银子请陈管事去酒楼买了一碗,那菜直接从酒楼送来的,没进清风居,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之后一查一查,查出是洪夫人搞的鬼,她连夜被赶出王府。 这些事是雪燕回来后告诉她的,温柔明白自己顺利逃过一劫,本是心惊,后来忍不住大笑,她拍拍雪燕的肩脍,无奈道:「原来小说写的都是真的。」 雪燕和雨枫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怎还笑得出来。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七、八日前,胤禟的三女儿掉进池塘里,照说,脏水是绝对泼不到足不出户的温柔身上,可谁都没想到,最后物证事证全指向雨枫是凶手,这下子温柔想躲都没处逃。 偏偏胤禟不在家,谁都帮不上忙,温柔只好挺身而出,当一回法官。 她走到五岁的小格格面前,轻声轻语问:「格格,你说是雨枫推你下水的?」 那丫头咬牙,怒气冲冲地向跪在地上的雨枫踢一脚,娇声斥道:「对,就是这个贱人,我不过说了句清风居里住着一个狐狸精,她居然同我争辩起来,还将我推进水里。」 温柔拉着她走到雨枫面前,刻意背过坐在堂上的董鄂氏,档住众人的视线,命令雨枫抬头。 「格格,人命关天,你一定要看清楚,干万别认错人。」 格格讨厌温柔多事,恨恨瞪她一眼,指着雨枫的嘴角说:「不会错,我认得她嘴角这颗痣,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记得。 「请教格格,是谁告诉你,推你下池塘的是雨枫?」 没想到温柔会这样问,她眼珠子转一转,看见侍立一旁的春兰,便回答,「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春兰。」 「我明白了。」她松开格格的手,走到春兰面前,问:「你确定推格格下水的是雨枫?」 她向堂上几位夫人瞥去一眼后,低眉敛目回话,「是的,是雨枫。」 温柔点点头,走到王妃跟前跪下。「求王妃为媲妾作主,格格认定是清风居的雨枫推公主下水,并说雨枫化成灰她都认得,问题是……」她自得一哂,接着说:「她是雪燕不是雨枫呐。」 说到此时,穿着雨枫衣服的雪燕趁势抬起头,同时间,她隐约听见几声抽气。 「而公主下水那日雪燕并不在府内,陈管事可以普她作证。」 温柔看见董鄂氏紧握的拳头,垂下头,不教她看见自己的得意神色。 「格格年纪小、认错人也是有的。」 「有可能,可我身边就这两个人伺候,那日雪燕不在府中,雨枫自然是寸步不离,倘若王妃不信,大可去去问问清风居里头的侍卫。 「不过……我倒是认为应该好好盘问格格身边的大丫头春兰,格格年纪小错认便罢,春兰和雨枫、雪燕一起在府里那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会错认,若不是错认,为什么要往清风居栽赃?那心思从何而来,还望王妃还温柔一个公道。」 撂下话,她便带着雨枫和雪燕回清风居。 她无意把案子办到底,更无意逼王妃找个替死鬼,她不打算在王府里待太久,更无意与人结仇交恶。 这件事情的处理,让雪燕、雨枫打从心底佩服她,真心将她当成主子看待。 但也因为这些事,让她越来越不耐烦王府的生活,表面上是那群莺莺燕燕们闹事,董鄂氏从不惨和,可谁知道从头到尾不是她在背后下指导棋?越是厉害的人才越不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可雨枫不认为、雪燕也不相信,她们说王妃既容得下其他女人,自然容得下姑娘,何况王爷尚未给姑娘一个名分,她断无下手之理。 那日过后,董鄂氏和几名夫人上清风居还她一个公道。 为此处死了两个丫头,赶走一个侍妾,小格格禁足三个月,董鄂氏还问她满不满意。 几个夫人玲冷望向温柔,等着她回答。 这种事,谁会满意?她又不是变态杀人魔,怎可能因为有人遭殃而心感快乐。 沈夫人酸言酸语窜出一旬,「温姑娘好手段,进府不满一个月呢,就弄走两个姊妹,若是姑娘还对谁不满意,不如挑明说,别在暗中使手段。」 可笑吧,搞到最后竟是她在使手段,这个时代的是非观还是灰白混沌。 温柔怕了,她喜欢简单,不喜欢尔虞我诈,小说里面妻妾相斗的剧情很有趣,但搬进真实生活里会让人倍感压力,她不爱这种日子,连一天都不想过下去。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不死心的夫人们上门,一次又一次提起那位王爷深爱的侧妃,说她与她有多么相像,有意无意地暗示着,她不过是王爷寻来的替代品。 她们的话就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一圈圈转过,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心乱。 她像怎样?不像又怎样? 伊人已逝,谁还能刻薄追究那段感情?难道真要逼胤禟指天画地,誓言愿做北辰星,千年无转移?难道非要他高举五指,说此心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男人,如果是,又怎会纸醉金迷、依红偎翠,府里收藏一群美艳绝伦? 活着的这群她都无法应付,哪还有余力去应付已死的那位?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走!走得远远的,走到看不见胤禟的世界,她将会慢慢遗忘自己曾经做过多么愚昧的决定。 只是胤禟的皇子性格强势又霸道,一回到这里,他再不是那个会出口对不起的爱新先生,民主人权早不在他的考量范围。 如果走不了怎么办?他要她,她便乖乖的、无异议的当个温良恭俭好女性? 温柔讽笑,她真不知道自己有无这样的天分…… 「姑娘,想不想出去走走?」 雪燕朝她走来,雨枫静静地在一旁收抬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纸笔。 说到这个书法,用惯电脑的女人怎耐烦用毛笔写字,可是向来不服输的她,看着胤禟留在书桌上的字,暗自决定她非要练出几分模样。 偏偏写毛笔是个技术活儿,得气定神闲、心无旁鹜,方能慢慢练就,她已经习惯做在短时间内可见成效的事,写毛笔对她而言简直是种慢性折磨,于是经常练不到两张,她就会忍不住火大,在其他的纸上乱涂乱画。 她不是看不到雪燕脸上的心疼,也不是不知道这白玉纸有多贵,可胤禟欺负她,她还不能欺负他的银子吗? 「我可以出去?」她讶异问。 「王爷从来没有不让姑娘出门啊。」雪燕笑得一派天真。 「既然如此,为什么门口站了两个门神?」 「他们不是禁足姑娘用的,而是来保护姑娘周全的。」 雪燕吐吐舌头,原来姑娘弄错王爷的意思,难怪总是气鼓鼓的,好像谁与她犯冲。 「可是九爷说……」 「姑娘便是想出门逛逛也行,只要告诉王爷一声,他自然会陪姑娘一起。」 原来是她弄错?那天吵得太凶,她把他的恶话当了真顾铠焄「既然如此,就出去转转吧。」 见她愿意出去,眼神转过,雪燕和雨枫互觑一眼。 雨枫找出一件披风,替温柔披上,关上房门,三个人缓步往院子外走。初来乍到那夭她没看清楚,这回她才认真张望。 入冬了,满园绿树黄了头,就连盛艳的菊花也见几分憔悴,时令转换、季节更替,岁月在指缝间悄悄流逝。 走出清风居的月形拱门,门前侍卫齐齐向她屈身点头,她认真数数,有近二十名,好大的阵仗,闹不清还以为里头住了皇太后。 温柔随看雪燕、雨枫往园子里走,只有两个侍卫留守,其他的全跟在身后,回头一望,温柔想笑,又不是妈祖出巡,干么把场面做得这么热闹? 「姑娘,今儿个上午,宝月斋送来了一个新鱼缸,要不回去之后给小斗斗换个新家?」 替她搬完家不够,还想普小斗斗换新环境?明知胤禟好心,温柔还是忍不住冷笑,她啊,真是个坏女人。 心底刻薄,嘴巴也跟着苛刻。「不必,小斗斗和我一样,有豪宅恐慌症,比较习惯住公寓。」 雪燕虽听不懂什么豪宅公寓,可姑娘的口气那样明显,她聪明地不再接话。 她同雨枫轻轻巧巧地跟在温柔身侧,觑眼瞧人,姑娘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她不爱使唤人,多数的事情习惯自己动手,对她和雨枫客客气气的,始终带着距离,她明白那是心结难解,只不过王爷也有王爷的为难。 几日观察下来,她觉得姑娘不是说假的,姑娘并不想待在王府里,一心一意想要脱离此地,若不是王爷封锁所有的可能性,也许姑娘早就逃之夭夭。 姑娘初到王府那天,太医过府想替姑娘问诊,姑娘打死不肯,她们只好把人给打发,可谣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风风火火的,说是姑娘怀了王爷的孩子。 她和雨枫不知真假,可这种事又不能向主子询问,只能在各个细节处小心,不过王爷对姑娘有多重视,这点万万骗不了人,回府半个多月,王爷从没往王妃或夫人们那里去,好几个夫人忍不住想来闹事,若非清风居外面的侍卫,姑娘怕是没有清静日子好过。 听说常有夫人往王妃那里诉苦告状,王妃虽没有随她们起舞,长久下去宠妾灭妻的谣言迟早会传出去,届时,王爷怕是要更不受皇上待见。 轻唱了声,她与雨枫互视一眼,她们自彼此眼底读到同样的担忧,为王爷好、也为姑娘好,她们着实该劝劝姑娘,别再执拗。 「姑娘,走这么久累不累?前头有间楼,要不要进去歇歇腿?」雨枫在温柔耳边低语。 她们有走很久吗?还好吧,不过在屋里关那么些天,体力的确变得不大好。 「那里是谁住的地方?」可千万别好死不死闯到董鄂氏的贵宝地,到时没死也得脱掉一层皮。 「没有谁住,是王爷盼咐匠人刚整理好的,还没人进去过。」雨枫回答。 「我们这样进去不会出事吧?」 「怎么会?姑娘是王爷的心头肉,哪里去不得。」倘若别人进去,定要出事,可姑娘进去……雪燕暖昧一笑。 「你确定?」 几次事件下来,让她变得小心翼翼,什么事都要多存上几分心眼,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开始融入这个大环境?想到这里,温柔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姑娘相信雪燕一回吧,害不了您的。」雪燕催促她。 可不是,如果连雪燕都存了害她的心,恐怕她不是早变成一堆白骨,就是在某家知名监狱待着,编号5487〔我是白痴)。 点点头,温柔走往那座看起来有点现代风格的楼房。 第二十二章 方走近,她听见小提琴奏着吴克群的「为你写诗」,心突地跳着,不会吧?她加快脚步,往前奔行,一抬头,看见门上的牌匾刻着「关心」时,她的鼻子瞬间涌起一股酸气。 「傻瓜……」那个在雨中到处寻找自己的狼狈九兽,自心底浮现。 雨枫和雪燕,向前两步,一左一右推开大门,当温柔看见「关心」的桌椅、「关心」的布置,「关心」的小提琴手时,泪水忍不住悄悄滑出眼角。 真是的,制造浪慢又不是这时代男人的必备能力,高高在上的九皇子何必费心? 「爱情是一种怪事,我开始全身不受控制,爱情是一种本事,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胤禟的歌声醇厚温润,一句句把吴克群的歌唱出另一番教人迷醉的滋昧。 她看着他、他望着她,视线交错间泪水模糊,她凝他的眼,那白水银镶黑水晶的桃花目,是那样的流光溢彩,哄得她的心一阵暖洋,二十一世纪的爱新先生回来了。 雪燕把温柔拉到沙发边尘下,雨枫走到吧台边泡来两杯热咖啡,她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受它的香味深深吸引。 看着精致的包装,她想:如果说王爷不喜欢姑娘,谁信? 她将咖啡端到桌上摆好,招呼雪燕和结束协奏的乐师一起走到屋外,几名侍卫已经分派好位置就定点保护。 「喜欢吗?」胤禟出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指责、不是道歉,而是讨好,如果她还僵在原地,刻意对立,那她未免太不讨喜。 温柔笑了、点头、再笑、再点头,喉间有一点点的硬咽,在几次深呼吸之后,她说:「两个字一喜欢、三个字一很喜欢、四个字一非常喜欢。爱新先生,谢谢你。」 听见她的称呼,胤禟明白,两人之间拨云见日。「可不可以说七个字或八个字的?」 「哪七个字、八个字?」 他张开十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数,「『非常喜欢爱新先生』或『打从心里爱胤禟』。」 她偏头看他,一语不发。 「不爱吗?」浓眉聚拢,扬起的嘴角微微下垂。 温柔摇头。 摇头?是不爱还是爱?他再问:「不喜欢吗?」 她还是摇头。 「我看不懂你的动作。」嘟起嘴,他装可爱。 「不是不爱、不是不喜欢,而是很爱很爱、很喜欢很喜欢。」 听见她的话,胤禟松口气,坐到她身边。「那就好,我很担心呢。」 她往旁挪了一步,与他拉出距离,续接方才的话。「可是在古代,爱情上面有太多沉重负担,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承担。」她拍了拍自己的肩,笑道:「我是个缺少肩膀的女人。」 他不因为她的话而生气,硬是凑到她身旁,拉着她,把她的头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关系,我的肩膀借你用,帮你承担。」 她摇头。「你忘记我是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没关系,你依然可以自主独立,只要记得不要把我撇下。」 「胤禟……」她叹气,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肩膀已经有太多女人依靠,我找不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找不到?」他环住她的腰握上他的手,有她在怀抱,那个久讳了的幸福感又来报到,原来闹了多日瞥扭,损失的是他的权益。 「对,找不到。」 「好吧,既然你的竞争力这么差,那我来替你清场,把所有女人从我身边清除掉,从此不管左边右边,通通是你的专属地。 「你把她们清除掉,她们出去要如何生存?她们和我不一样,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可以不依附男人而过得好,那是因为我出生的地方、受的教养和你的妻妾们不一样。」 「问题是,我不把她们清除掉,那个不依附男人、想自己养活自己的女人便不要我了,虽然无可奈何,但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他看着她笑,越看越好笑,不是因为她的表情或容貌,而是因为不断、不断涌上的满足感。 「你说我不可以自私的。」她申明他的立场。 「自私是一种错误行为,凡是圣贤都不能容许,但我想透了,如果自私与大爱不能同时存在,我要选择让自己快乐的那个。」 胤禟的话让她迷糊,为什么短短一个月,他前后变化这样大?难道,他的目的是敷衍?他想先安定她的心,再慢慢引导她融入他所处的社会! 「她们是你的责任。」她试探一句。 「我没有说不对她们负责,她们如果安分,照样可以在王府里终老的,但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 「你不是责任,是唯一、是专注,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妥协将就,不需要做天上孤鸟,因为你是我的妻,不是妾,我不会在你的翅膀捆上真金白银因为我要和你一起自由翱翔,温柔,请相信我,我的心你不需要捉摸,不需要埋头努力,因为它早已经被你拖在掌心。」 很好,雨枫果然把话传进风梧的耳里,可他说要和她一起自由翱翔,那个意思是不会吧,他鼓吹不了八爷党改变,想抛下一切逃跑? 「历史不能改变,九爷更不能从历史中消失。」温柔心急,猛地握住他的手臂提醒。 她的着急、她的下意识动作,让他甚感满意,温柔终究是在乎他的。握住她的手,拉到历边,轻轻一个吻,吻尽他多日来的心疼。 「放心,我没打算让九爷当历史逃兵。」 「你打算怎么做?」 他笑而不答,捧起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她的脸。「相信我,我不会做愚蠢的决定,我一定会让所有的事有个完整结局。」 她愿意相信他,只是需要多一点资讯。「你有没有听过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是个不错的臭皮匠。」 听着她的毛遂自荐,胤禟笑得弯腹,拿起咖啡,虽然只是三合一,但香味依然浓醉,他喝一口、俯喂她,她喝了,于是他明白嫌隙已散。 「放心,我不是臭皮匠,我身上集合三个诸葛亮的功力。」他说得臭屁,拉过她坐在自己膝上,环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纳入怀里,他喜欢这个动作,这让他感觉她是他一个人的。 「要不要把想法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补强。」她在他怀里仰头。 「不说,秘密只要透过第二张嘴巴,就不再是秘密。」他口风紧,成事者不能稍有差池。 「你告诉我,我发誓,绝不对外人讲。」她高举五指。 「秘密都是这样被公开的,我又不笨。」他拉下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嗯,既温柔又温暖。 「不必说全部,稍稍透露就好?」她耍赖。 他不怕,捏捏她的脸颊。「好,就透露一点。」 「洗耳恭听。」 他吸口气,态度神神秘秘,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结局保证你会喜欢。」 「就这样?」温柔气结。这算哪门子透露? 「对,就这样。」望见她的沮丧,他满心欢乐。 「再说一点,否则……我又要生气了。」她恐吓他屈服。 胤禟大笑几声,摇头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对于你这种乐意为五斗米折腰的女子,很难理解对不?」 被倒打一耙,温柔叹气。「算了,我也不是爱勉强人的女人,你不想说就别说吧。」 这样还叫做不爱勉强人?她还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最佳典范,胤禟失笑了,弯弯的眉眼勾勒出几分魅惑。 他顺口说:「很好,懂得放弃与节制的女人才惹人怜。」 「既然不谈你的事,就谈谈我的事吧。」 「你还有事?不是不生气了吗?」 他还真以为她是个简单的女人,只要哄哄她、不生气了,便万事ok? 「我是不生气,但不代表事情不存在,胤禟,我必须离开王府。」她说得很认真。 他直起腰,低头亩视她的脸。「为什么?想证明你独立自主的能力?不必,我早就清楚你有多能干。」 「我受不了尔虞我诈的日子,也不想时刻算计、担心,不想烦恼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捅我一刀,我从不认为踩着别人的头才能往上爬,更不想为了争夺一个男人而害惨一堆女人。」她试图同他说理。 「不想就别去担心算计。」 「有这么简单吗?如果你是所有女人的唯一目标,就不能要求这群女人不为你耍心计、使阴招。」 「所以你也会为了我耍心计、使阴招?」他拉出一个迷人笑脸问。 怎是这号表情,有没有弄错?她在讲的是很严肃、很正经的事,这不是穿越小说,看一看、笑一笑,历经一场毕生不可能经历的女性战争,然后结束。 这个月里她学会,一个不小心就是几个人的性命、就是几个人的人生,她不想当受害者,可也不想为了不当受害者而迫使无辜的第三人去当受害者。 「我是认真的。」 「我懂,你怕了,为了董鄂氏中毒、格格落水事件。」 这让胤禟正视自己的王府,他本以为自己够强势,没人敢在他眼前动作,也以为董鄂氏治家严谨,绝不会任由小人作乱,但这段日子的事件让他明白,事情不若自己眼见这般。 他着手调查,查出他难以相信的结果,可他不能动作,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我怕了,你不可能时刻在我身边,许多时候我必须独自面对,那些事让我很烦也很害怕。」 「你不信我可以保护你?」 「请问当王妃中毒时,你在哪里?格格落水时,你又在哪里?」 她的口气是质问?所以她并不信任自己?」胤禟脸拉长,将温柔放入沙发中央,他走到对面,她的不信任让他倍感受伤。 「那道红烧肉是我盼咐人去准备的,目的是想勾出背后谋害你的人。如果不是你强出头,再过一刻钟,我就能找出把阿樱推下池塘的凶手。」 「凶手?你就没想过,也许赶出府的不是真正的那个?」 「你在暗示什么?」 「如果你的夫人个个都那么有心机且好斗,她们早就成了花木兰,干么在你羽翼下讨生活?我真希望自己能够暗示什么,但对不起,不管我说什么,你一定会回答我一你小说看太多,真实的世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丑恶。 「胤禟,她们是你的家人,如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自然要这样做,可我不同,我是那个被流言所困、需要时刻小心防范的人,一个人挣扎一天不累,可挣扎一个月就累了,小心一年不难,小心一辈子就难了,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想过。」她的表情和语调都在说明她是认真的。 「温柔,你没有良心,你以为只有你在挣扎、你在防范、你在小心翼翼?你以为我对这些都不管不顾、不在乎?你以为这段日子只有区区那两件事情? 「错!你怀孕的假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我把你关在清风居,是为保住你肚里的孩子,你知道自己收下多少惨入红花、堕胎药的点心,你知道那些薰香里有多少庸香,你知道自己收下的玉如意不是洪夫人送的,而是王妃的身边物,如果不是我出面把东西送回去,你就要担上一个偷窃御赐品的重罪。 第二十三章 「一个侧妃的假消息,你宁可憋着闷看,打死都不问我,知不知道只要一个不慎,便是惹祸上身? 「侧妃是谁?是曹佳氏!是皇阿玛的嫔妃!当年选秀,皇阿玛一眼挑中她,与她家对头的政敌却在外放话,说曹佳氏的阿玛正想办法让她成为我的侧妃,这个消息狠狠地煽了皇阿玛的颤面,老子与儿子抢媳妇,这是皇家最大的丑闻。 「多年来没人敢提,她们一人一句到你面前说嘴,就是想测测你的背后有什么人,倘使话传出去,正好把你推到皇阿玛面前,不,说不定皇阿玛连见都不见你一面,直接砍下你的头了事。 「你以为我对这些都坐视不闻?压根不信任我有能力保护你?你太过分了,实话告诉你吧,雨枫不是普通婢女,她精通医药并且深谙宫廷手段,雪燕也不是普通人,她的武功在最危急时把你救出王府,绰绰有余。 「除了她们,在清风居外面守着的不是府卫,而是我的忠心死士,你错了,我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家人,而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之所以不办她们,是因为我必须隐忍,你怎么可以因此指控我对你不在意?」他气蒙了,说到后头,声音带着些微哽咽。 这段日子他过得很不顺利,亲爱的兄弟不但不愿听自己劝说,还时时嘲讽椰愉他,温柔又与他冷战,他满肚子的委屈没人倾诉。 那日,他在董鄂氏办的赏花宴上,用玩笑口气问他的正妃及夫人们,「如果我不当这个九皇子的话,你们之中有谁愿意荆钗布裙,随我当对平凡夫妻?」 听见他这问话,所有夫人全围了上来,有的哭、有的闹,大胆的还当着他的面问话,一时间七嘴八舌,喧哗不停。 她们说:「王爷,我们家将要遭遇不测吗?」 「是不是皇上又生王爷的气?」 「王爷,别再搞那些奇怪的浦子,正正经经当个王爷、替皇上办差行不?」 「人人都恨不得能成为皇家的一员,王爷何苦说这种话吓人?」 他放下筷子,淡然一笑,回道:「放心,不过是个玩笑话,最近有英吉利的大船来朝,本王心底蠢蠢欲动,欲放下一切随他们去浪迹天涯,却也明白背负着皇子身分,本王哪里都去不了。」 他的话让所有夫人们放下心,而董鄂氏自始至终没说话,但她眼底露出的惊恐让他记忆深刻。 接下来几日,她用尽所有娘家势力观察如今的朝廷动向,并且不时套取他这句话的背后合意。 面对这些他无语,第一次明白,府里的妻妾们喜爱的、想终生跟随的,是九皇子、九王爷,而不是胤禟,扣除「爱新觉罗」四个字,他彻底失去价值。 这个认知重创了他的自信与骄傲,温柔说得好,他不过活在一场镜花水月中,却还无知地以为那场浮华虚荣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追求。 凝娣看他的痛苦眼神,温柔的心被狠狠地刮看,原来就算是皇子,也有他的无可奈何,鼻中微酸,眼有些胀,她走向他,不自觉伸手揽上他的腹,头紧紧抵在他胸口处,心中五味杂陈,酸甜交错。 她低声说:「对不起,谢谢你,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对我有多用心,谢谢你在我身边种下那么多的保命符,一个毒物科专家、一个女性007,我不害怕了。」 「温柔……」他抱紧她闭起眼睛,声音有几分心疼。 「我在。」 「相信我,一年,再等我一年,一年后,如果你还想离开,我不勉强。」 「好,一年,这一年当中,我等你、陪你,并且……学着信任你。」 她听见他深吸气、深吐气的声音,好像随着那口气吐尽心中抑郁。 再开口,胤禟的声音里多了爽朗。他说:「浴室和厨房盖好了,我们搬回静云轩吧。」 有了前例,胤禟下令,不准董鄂氏和夫人们靠近静云轩,从此温柔的生活过得平静稳当,再没有人上门打扰。 静云轩自成一个生活圈,有自己的小厨房、库房,有自己的管家和护卫,在这里的每个下人,不必听取王府里其他人的命令,包括总管大人,因此胤禟的妻妾们即便是想要进门,来搅动一池春水,也无门路可进。 别人进不来,不代表温柔出不去,只不过她每次出门,屁股后面都会跟上一、二十个人,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妈祖的气势。 刚开始她很不习惯,不过,人融合环境的能力往往比自己想象中强许多,慢慢地,她适应这种生活模式,只不过那种主拿仆卑的习性,她始终养不起来。 没办法,人权主义在她脑子里扎根了二十几年。 她把静云轩每个下人都当朋友,一起玩、一起说笑,她引进不少未来的游戏法子,让大家就算同关在王府一角,也不觉得无聊。 冬天来了又走,她见识到白雪中皑皑的季节,度过她在古代的第一个新年。 她在园子里做冰灯、堆雪人,一整排的雪人写上不同人的名字,并聚集所有下人发话:你对谁不满,就去把他的雪人砸得东倒西歪。 话一出,雪球四飞,清脆笑声响彻王府每个角落。他们打了一场激烈的雪仗,在每个人的记忆里留下一方甜蜜。 春雨降下,大地恢复生机,在第一场春雨来临时,她疯狂地拉着雨枫、雪燕冲进雨里,一面跳舞一面大唱,「哦哦哦,你是我的花朵……」动作很简单,三两下大家就学起来,见她们玩得那样开怀,许多人忍不住下场一起舞动。 那是个疯狂舞台,他们不是花,却尽情享受春雨滋润,直到胤禟回府,一把将温柔抱进屋子,狠狠打了她的屁股,才让雨枫熬来只寒汤汁。 太阳高照的夏季来了,天气热得快把人给熬出汤,所有人都蔫蔫的,独独静云轩里的人不,他们忙着做思乐冰。 一大盆捣碎的冰块加上盐巴,盆子中间摆着一个锅子,锅子里有带着果肉的果汁,下人们不断搅动锅子里的果汁,因为冰块加盐巴让温度迅速下降,不久后就变成冰沙,冰冰甜甜的滋味,让人一尝再尝。 温柔还领着人做各式各样她想得到的冰品,红豆冰、水果冰、波霸奶茶……熬桔酱做桔茶……让静云轩上上下下过了一个清凉夏季。 那日胤禟回来,没有人招呼,进了院子,才晓得所有人都聚在檐廊下吃鸡蛋牛奶冰,他走到人群里把温柔拎出来,一指戳上她的额头,「你越来越不把王府规矩放在眼里,居然聚众……」 话没说完,有个伶俐丫头见主子发怒,连忙递上一碗清凉降火气冰,笑脸盈盈说:「姑娘很担心呢,怕主子回静云轩晚了,尝不到特地为王爷费尽 心思发明出来的冰。」 发明?丰民本是抄袭好不,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温柔的出处? 瞥了温柔一眼,他硬说:「就你会收买人心。」 雪燕笑看接话,「冤枉了,姑娘哪有收买人心,如果真有,姑娘最想收买的是主子的心。」 所有下人全站到温柔那里去了,这样还敢喊冤枉?一群睁眼说瞎话的下人! 胤禟望着她,眼神里赤裸裸的情欲,温柔心中一热,低下头,收起在这个时代很罪恶的黄色画面,但他看明白了,拉着她进屋,一番纠缠。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胤禟越来越忙,有时候他好几天都没出现,温柔明白,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他能不能从历史洪流中抽身,端看这段时日的努力。 她不能提出太多帮助,唯能在他需要时给予最大的精神支持。 经常,他们坐在月下执手天明,规划看未来生活,说到兴起时,温柔乐得绕看他跳山地舞,经常他们论看未来文明,诉说文明于人类带来的好处与坏处,或讨论道德传统对人们的影响。 他们不是那种深受对方外貌吸引的情侣,而是深入对方心灵,与对方的灵魂全然契合的爱侣。 这样的他们,不会因为岁月变了容颤导致爱情雕零,只会因为岁月过去,更受彼此成熟的性情所吸引。 这天,胤禟照样不在府里,而温柔带着雨枫、雪燕和几个侍卫在播放电影。 电影的情节很简单,就是简化版的小飞象,不过光画那些图,就花掉他们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画好图,接成一长卷,左右各站几名侍卫,他们飞快转动轮轴,让卡通画面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中间的小萤幕。 萤幕前面有灯光,整间屋子都封上厚帘子,当所有观众挤在萤幕前面,卡通开始播放。 温柔当旁白,介绍故事内容,因为是第一次,还是有不完美的部分,比方转轮轴的侍卫在接手时不顺利,导致经常画面暂停,比方转动的速律不够平均,有时快有时慢,让画面不流畅。 但原则上,第一次能做到这样,温柔已经很满意。 卡通播毕,台下观众很捧场,不断用力拍手。 「原来这就是洋玩意儿啊?」 「真奇怪,画片里的人明明不会动,怎看进眼里就会动啦。」 「科学,这就是姑娘嘴里老提到的科学。」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等新奇玩意儿,他们打出生还没见过呢。 温柔还沉浸在第一次的实验成功里,她站在观众前面,大声疾呼,「这故事是告诉大家,天生我才必有用,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们有梦想,就该趁着年轻、有体力去把它完成。」 「可我娘说,人生下来有各自的命,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事。」小婢女青青说。 「你娘是怕你不肯脚踏实地、耐下性子做事情,你可以一面做着该做的事,一面去完成梦想啊,青青,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很羡慕别人能念书,那模样看起来很厉害。」 「这还不容易,等你空闲时就到屋里来,我每天教你五个字,一天五个,一年就能认上一两千个字啦,只要你用心,还怕不能念书?」 「可以吗?」 「当然可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就在温柔说着长篇大论时,门突地被粗鲁的打开,大家转头看向来人,是董鄂氏?王爷不是不准府里其他人来打扰姑娘的吗? 温柔顿了顿,移步向前。「王妃,请问今日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董鄂氏偏过头,高傲的目光平静地扫她一眼,她没有怀孕?看来是她想错了,既然无孕就更好办。她冷声问:「昨儿个夜里王爷在这里歇下?」 「是。」温柔照实回答。 这话问得怪,胤禟回王府,哪天不是在静云轩歇下?若要为这种事兴师问罪,她早不知道被砍过几百次头。 「温姑娘,请想想,昨儿个王爷在这屋里进了什么?」 温柔转头望一眼静云轩的厨子,她向前跪地。 「回主子的话,昨儿个的晚膳是炒羊肉、白切鸡、清蒸鳄鱼、炒青菜及竹笋汤。」 「除此之外,王爷没再用其他东西?」王妃视线在温柔身上凝结。 雨枫认真想想,回话,「主子,用过膳后,王爷习惯喝杯茶,是宫里赏下的碧螺春。」 董鄂氏冷笑。「原来宫里赏下的好东西全送进静云轩里了,来人。」 第二十四章 一个森然眼神射过,几个仆妇领了令从温柔身边走过,往主屋走去,不多久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仆妇们从屋里翻出一包茶叶,董鄂氏低头看两眼,问:「王爷喝的就是这个?」 雨枫回话,「是。」 听见应声,一抹胜利笑容浮上王妃嘴角,她要的就是这个!垂下眼睑,隐去凌厉眼神。 「来人,把静云轩封起来,上上下下全给我看紧了,若是丢掉一个,拿头来回话。」 「是。」整齐的应和声响起,她身后数十名府卫列队,按着指挥站定岗位,将静云轩里里外外图个滴水不漏。 「敢问王妃,王爷怎么了?」温柔急切地问出一句。 董鄂氏侧过脸,眼微扬,漠然一瞥,随即将阴蛰目光定在温柔身上,冷冽的声音像冰刀子划过。 「王爷中毒,太医说王爷身上的毒物,已经累积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 温柔惊诧,怎么可能,今儿个出门早朝时,胤禟还好好的啊,怎会突然中毒?对上董鄂氏的目光,她在心底猜测,这是栽赃、是谎言,还是……胤禟不曾道出口的计划被人发现了? 她无惧地望住王妃波澜不兴的脸,企图找出答案。 「这大半年里,王爷每天回到王府只待在静云轩里,也只有这里的人有下手可能。」 未亩先判,温柔明白,这一回董鄂氏定是要将这个罪名安到自己身上。那胤禟呢?他是真中毒还是假中毒?这跟他的计划有无关联? 胤禟不出面,是不是代表他计划失败、正逢危险,以至于腾不出于来保护静云轩? 这个假设让她猛然一惊。 还是不行吗?历史是无人可以推动的轨迹,他再能干,终是胜不了天?滑落的泪水,淌出她真真切切的哀伤,却辗不碎冥冥之中早己注定的沧桑…… 董鄂氏浅笑,带着残庚的眼神扫过,见下人们各个抖如筛糖,她心情大好,这回,她定要让这个女人万劫不复。 「在真相查出来之前,谁也不许出院子一步。」她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没有半点温度。 「是」 锐利眼神看了看温柔,她嘴角嚼起一抹冷笑,转身往外走,温柔回神,慌忙间追出院子,发现静云轩里的侍卫全被捆成粽子,跪在院中。 「王妃……」温柔想追出院子,却被两个高大的王府侍卫拦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的背影,胸口益发沉重。 「姑娘。」雨枫轻轻拉扯她的衣袖。 回头,她看着平日里熟悉的侍卫与仆女到门,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惶不安,一双双黑漆漆的眸子亩视着她,企图在她身上寻找答案。 她能有什么答案?谋害皇子,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呐,不过,看董鄂氏的模样,大概想把罪名安在自己身上吧?那么,她会放过静云轩的人吗? 身为主子,她必须镇定,抿唇转身,她开言,「先替侍卫们除去绳子,雨枫,你下去帮大家安排住处,这段日子,大家就在静云轩住下,先别离开。」 听见温柔的命令,王妃留下的府卫立即上前,企图阻止。 她对他们微微一笑,「请放心,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她走回台阶,俯视满院子的人说:「请大家别慌,王妃一定很快就能查出真相,还大家一个清白,这段日子,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事的话尽量待在屋里别出门,同是为王爷办事,大家千万别给侍卫大哥寻麻烦。」 「是。」众人齐声应和。 府卫见温柔这样说,也不多置喙,往院子外头一站,不再多言。 温柔朝雨枫点头示意,雨枫领着众人下去安置,见院里众人散去,雪燕才扶着她走进屋里。 甫触到她的身子,雪燕发现她并非如表面上那般镇定,她在发抖,全身抖得如风中落叶,她的手心冰凉、额冒冷汗,从刚才便强撑着。 「姑娘。」雪燕轻唤。 温柔加快脚步进屋,屋里早已满目疮痛,能砸能毁的东西全坏了,苦笑,看来王妃对她积怨已深,可怎能不深,换成她是正妻,也会气愤。男人啊,招惹的情孽总是由女人来担罪。 「雪燕,把门关上。」 「是。」她转身将门关紧,温柔弯腰扶起两张椅子,拉她坐下。 「雪燕,是什么状况,你知道吗?」 她想,雪燕既是胤禟的人,该多少知道一点事吧,可她失望了,雪燕双眉间皱起川字,缓慢摇头,那表情不是说谎。 「我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王爷接下皇差出京,王妃想趁此时机打压姑娘?」毕竟这段时日姑娘占得太多宠爱。 「如果王爷离京,早上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如果王妃的目标只是我,不会到静云轩撂下几句话转身就走,更不必把所有的人都软禁起来,一点毒、一个意外,或者收买几个侍卫就能置我于死地,何必把阵仗做得这样大?若不是有恃无恐,就是胤禟出事了。」 「姑娘的意思是?」 温柔惯紧拳头,重压每个指节,压得关节喀喀作响,她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起身在屋里来回走着,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要急、不要害怕,定下心好好想想,一定能够想到办法。 她把手指放在嘴边,下意识啃咬指甲,那是她缺乏安全感的童年才会做的事,自从对自己有信心后,再没出现过这等幼稚举止,可现在胤禟不在,安全感不在,慌得她无所适从。 没事的,不是相信胤禟吗? 他心思那样慎密,怎容许自己的计划出现大差错,这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吧?绝对是,他只是来不及告诉她,就算真的出现一点差错,像他那样笃定自信的人,定可以拨乱反正。 她必须相信他,必须对他多点信心。 温柔这样鼓励自己,却还是无法扼住慌乱,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阴风渗渗,冰凉的寒意刺入肌骨。 旋过身,雪燕在她急得团团转时已将厅里的东西一一恢复原位。 跑到她面前,温柔用力扳住她的双肩。「雪燕,王爷说你的武艺高强,你可不可以潜出去,打探外头的消息?」 雪燕为难,但咬紧下唇后还是用力点头。「好,婢子现在就去。」 看她的表情,温柔明白自己是强人所难。就算武功高强,终究是个弱女子,怎能在几十个府卫团团围困下潜逃出去?她的命令等于是逼雪燕去死,可她是主子、雪燕是奴,就算能力办不到,雪燕也会依令行事。 叹口气,她握住她的手说:「雪燕,你明白的,对静云轩里所有人,我都没拿他们当下人看待,尤其是你和雨枫,这些日子的相伴,我早拿你们当姊妹。」 「姑娘,婢子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说这话不是要你豁出性命来表达忠心,而是要你记住,我宁可什么消息都探不到,也不要你折损自己的身体,你是我的姊妹,如果我非死不可,希望你死在我后面。」 「姑娘」雪燕骇然,。凉惶的双眼像受惊的小鹿。 「等夜深吧,今天不成、明天再去,就算始终没办法潜出去,了不起……」温柔握住她的手,在下唇间咬出一排牙痕。「你会陪我到最后,对不?」 雪燕垂下眼睑,心底一阵惊俱,难道姑娘知道些什么? 「婢子会的。」 「明白就好。」她拍拍雪燕的手。「我先进房,我得好好想想。」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想到什么?她只想独处,把来龙去脉再整理石扭,说不定会教她看出端倪。 走往后头的寝室,里头也是一片凌乱,桌椅全倒、棉被枕头全扫落地上,架子上的东西也…… 温柔想起什么似的,张大双眼,快步奔向窗边,脚步一顿,怔楞…… 碎了!窗边的玻璃缸碎在地上,陪着她从二十一世纪来探险的小斗斗,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 一阵不安瞬间侵袭,她紧紧压住自己的胸口,压住狂乱的心跳…… 雪燕始终没办法离开静云轩。 隔几天,静云轩的侍卫们挨了二十大板,全数被逐出王府。 又过几日,静云轩里的杂役和三等丫头被支使出去,问过话后,没受太多苦、便重新分派到别的园子。 一时间,温柔身边只剩下几个二等丫头、一名厨娘和雨枫、雪燕。 这并非坏事,因静云轩的人减少,看守的府卫人数也跟着减少,也是,有武功的人全被遣送出府,剩下的小婢女起不了大作用。 于是方入夜,一直没能潜出去的雪燕这次成功了。 她顺利避开守在静云轩的府卫,在夜色中穿梭,半个时辰后,她在董鄂氏的寝屋里寻到王爷的身影。 她飞窜到屋顶上,悄悄地掀开瓦片,从上往下探。 太医刚换好药,王爷脸上覆着一层白布,董鄂氏坐在床边照料着,身后还有四个贴身丫头侍立。 「林太医,我身上的毒如何?」胤禟问。 林太医躬身说:「请王爷放心,虽是长期服毒,但这几次的施针用药后,身上余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接下来再调养个半年就没问题了。」 胤禟点点头,低声问:「那我的脸呢?为什么身上的脓包已消,脸上的脓包却还不断冒出?」 林太医皱紧眉头,不知该如何回话。 「林太医但说无妨。」董鄂氏催促,也忧心仲仲,万一九爷俊秀的脸庞留下深疤,皇上会不会因此更不待见九爷?那么九爷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脸上的脓包怕是要再等上一、二十日才能消除,只不过到时王爷的五官会与之前略微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具体不确定,要等脓包全消才知道,不过恢复后,面容多少会有些改变,王爷、王妃请安心,臣一定想尽办法让王爷恢复,就算不能完全复原至少能恢复五、六成。」 胤禟叹气,挥手。「知道了,王妃,让人送林太医下去吧。」 董鄂氏点头,让丫头唤来胤禟的贴身小厮将太医送回去。 胤禟在婢女的扶持下背靠着墙坐起身,在深深的叹息后,轻声问:「温柔还是不愿意来看我吗?」 王妃眼底闪过凌厉,熠熠生辉的精眸射出;戴列寒光,眉毛锐利得像两把刀子似的,薄薄红唇嘻着轻蔑冷笑,她的声音冰凉,蕴合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戏。 「王爷还不死心吗?那日我到静云轩把场面闹大,连看守的侍卫都捆上了,温姑娘依旧一副无事人模样,听见你中毒,她并没有王爷想象中那样在乎呢。」 胤禟叹息,舌间涩然。 「我始终忘不了初次见到她的情景,温柔就站在江头,回眸一笑,她并不特别美丽,可我就是让那个不经意的笑容给迷住了。 「是我强迫她,可那是她丈夫心甘情愿把她卖给我的,我并没有用权势威逼,没想到,她还是把我恨上心,竟然在茶叶里下毒害我,那茶是宫里赐下的,我岂会想得到有人在里面动手脚?」 「王爷,妾身想劝你心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我何尝不懂这个理儿,只是,心难平啊,她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允!这些日子,我为她冷落王妃,再不去其他夫人房里,我把最好东西通通送到她面前,为她陪尽小心,没想到……到头来,我仍旧当不了她的心里人。」 终章 「王爷,哪个女人不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为了男人的前途、快乐,生为女人自该退让,就因温姑娘心量狭窄,让多少妹妹硬生生断去心念,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王爷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您可知道漫漫长夜,多少失去盼头的女子泪洒枕边。」 她满口谎言,神色却不露半分惊慌,于女人间的斗争,她早已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真功夫。 「罢了,过几日放她出府吧,就算我把她关上十年,她也不会对我上心,在她心底,我永远是破坏她婚姻的男人。」他不耐地挥挥手。 「王爷,您真舍得?」董鄂氏直直盯住他的双眼,想测得他的话有几分真。 「不舍得又能如何?那么久的时间,她都无法改变,再留下她,也只是徒增伤心。」 「可她犯下那样大的罪,就这样算了吗?」董鄂氏睨着王爷,犹如一只嗜血秃鹰,正凌空扫视着猎物,她的眼光令胤禟心生一阵恶寒。 「王妃的意思呢?」他硬生生压下那股寒意,坦然望向她。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该轻饶。」 「杀死她又如何?她的心就会留在我身上?」他轻叹摇头。「甭吧,到头来,只会教我良心不安,说到底,是我把她逼到这等田地,如果那时我别强行将她带回来,岂会发生今日之事?」 「这般轻饶,莫非王爷还是对她放不下?」董鄂氏咬碎满口银牙问,都到这等田地,他还是将她放在心尖上! 「放心,会淡的,时间一久,感觉也就淡了,王妃,是我对不住你,你不伎不求,为我的风流不知暗地流过多少泪水,等我病情好转,将府里未有所出的侍妾全送走吧,以后就你和我,我再不让其他女人惹你伤心。」伸手,胤禟带着几分讨好揽过王妃,让她轻靠在自己肩上。 董鄂氏弯起嘴角,得意笑容轻轻逸出,眼底却是彻骨冰寒,她赢了,不管多少女人来来去去,只要她是王妃,便是永远的赢家。 顶上屋瓦悄悄地盖回原处,雪燕的手微微颤抖,回想王妃的谎言、想她的阴险恶毒,真是蛇蝎心肠呵!她周身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无法呼吸,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吸气,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终究没敢掉下来。 她闭上眼睛,缓缓调整心绪,直到屋里烛火减去,她才施展轻功,穿花飞柳,一路奔回静云轩。 见她回来,雨枫和温柔一左一右拉住她,虽没问,但她看得出来,两人都急着知道结果。 雪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开嘴,却半晌发不出声。 她怒涛贪张,生气王妃使尽毒辣手段、逆转事实真相,她心底翻江倒海,说不出的苦在唇间翻揽,不禁悲怜地看着温柔,怎么办呢?她们的姑娘要怎么办才好? 「王爷到底怎么啦?雪燕,你倒是说句话啊。」听不到半点消息,雨枫早已操碎了心,见姑娘一天天消瘦,她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王爷身上的余毒已清,再过月余就会痊愈。」她低了声音,不教人听出她的硬咽。 乍闻此讯,雨枫和温柔同时松口气。 「王爷身边谁在照顾?」温柔问。 「是王妃。」 「是她啊。」心有点酸,但没什么不对,丈夫生病自然是妻子在身边守着,哪里轮得到她?何况她还是下毒的重大嫌疑犯。 「下毒之事,有消息吗?」雨枫追问。 「据说,是茶叶被下了毒。」 「怎么可能?那茶我也喝呀,如果有毒,我怎么没事?」温柔燮眉。 「这是栽赃,是谁下的手?」雨枫急问。 还用说,除了把茶叶带走的王妃外,谁能够光明正大动那包茶叶?雪燕这样想的同时,答案也浮上另外二人脑海,心一凛,两两相望,脸上带着难解烦忧。 温柔生性乐观,她挥了挥手,把盘掘多日的忧惧挥走,笑着对她们说:「没关系,只要王爷没事,咱们再撑上一段时间,就能拨云见日。」 胤禟说过的,要她信任他,只要他没事,便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别人不知道,胤禟能不知道她来自未来?未来的女人不会用暗招,只会使强烈手段,要嘛,把男人的钱全数卷款而逃,让他一穷二白当工蚁族,要嘛让他身败名裂。 下毒?这种古董烂招,她才不屑用。 看着乐观的温柔,雪燕不再多说。既然改变不了状况,何苦让姑娘操心。 两人服侍温柔就寝后,回到自己屋里,雪燕才把晚上探到的事一五一十说给雨枫听。 经过整个晚上的商量,两人齐齐做出决定一倘若王妃要赶姑娘出府,便求王妃连同她们一起赶出去,这辈子,她们跟定姑娘了。 若苦求不成,雪燕便再夜潜一回,把雨枫扶带出府,她们会先在府外把姑娘安顿下来,然后伺机在王爷上朝下朝的途中冒死求谍,雪燕会向王爷禀明一切,撕破王妃宽容大度的假面,到时,姑娘自然能回到王爷身边。 商议定案,东边天空已微微亮起,闭上眼睛,两人方才安心就寝。 会好转的,她们深信。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明,雨枫和雪燕让府卫带到王妃面前,和静云轩的侍卫一样,挨过板子、赶出王府。 这天,从天明等到天黑,温柔等不回雪燕和雨枫。 她心知肚明,又出事了,她急得团团转,却又不能出去探听消息,只能不断在心底忖度所有的可能性,一个个问号冒出头,她惶然无措。 碍着胤禟的面子,董鄂氏不能对她动手,便拿雨枫和雪燕当替死鬼? 董鄂氏想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弄掉,再专心对付自己? 胤禟已解,很快她又有人可以做后盾,董鄂氏这么做,不是替自己找麻烦? 难道她不怕自己去向胤禟告状,不怕他秋后算帐? 温柔清楚,古代男人的地位有多高,尤其像胤禟这种皇子级的人物,想要谁死还不容易,她不信董鄂氏有这么大的胆子和丈夫对杠,就算皇帝不疼爱胤禟,但胳臂往里弯,怎么也不可能站在媳妇那边。 董鄂氏那么聪明,绝对不会笨到和胤禟作对,那么她是怎么打算的? 灵光一闪,王妃打算在胤禟复原之前对自己动手! 天呐,除掉毒物科专家再除去007,剩下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十一世纪女性,哪来的能力抗衡? 待她死后,毁尸灭迹,众口烁金,满府妻妾为证,说她趁王爷发病潜逃出府,这样,董鄂氏自然能逃过胤禟的责难,落得四季平安。 那胤禟呢?他会认定她依然不相信自己,不愿与他和庞大的家族群成为生命共同体? 突地,她双脚发软,跌坐在地。 隔天,饮水被动了手脚,几名府卫在深夜将她拖出王府大门,往街上一丢,她眼睁睁看着大门缓缓关起,阻隔了她和胤禟的世界…… 温柔头昏脑胀,全身乏力,在无人的深夜里,拖着沉重脚步走往街头一隅。 她身无分文、脑子混沌,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她没有过濒临死亡的经验,但逐渐沉重的心脏,预告着她命不久矣。 勉强走过几条巷子,她仰头望向大户人家门口的灯笼,昏黄的光线在她背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孤独黑影,视线渐渐模糊……仿佛间,她听见慨地开在耳边清唱着「为你写诗」,依稀间她看见胤禟那张天下无敌的笑脸…… 真可惜,他们的爱情断在这里,真可惜,她以为穿越后,他和她还拥有几十个四季。原来历史不能轻易变更,蝴蝶效应不是人人惹得起,历史不能牺牲,只好牺牲穿越人的权益。 胤禟会找她吗?会伤心吗?还是像预估中的那样,误解她始终无法接纳他的天地? 她累了,无法思考,靠在墙边喘息,发软的双脚再支撑不起自己,她沿着墙缘缓缓坐下,抬头,月明星稀……她想起霓虹闪烁的台北街头。 两个刚从花街柳巷走出来的男人发现温柔,双眼乍然一亮,哪里来的美貌小娘子? 彼此相视一眼,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充满淫欲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脸,他们趋步向前,就要朝她伸出魔爪,其中青袍男子轻轻碰上她的脸,细致滑腻的触感,让他春心一荡,蹲下身,准备将她打横抱起。 他们没注意,自王府那端窜出几个身形矫健的黑衣男子,他们施展轻功,迅速朝温柔方向奔来。 另一男子的手刚碰上温柔,平空出现的黑衣男举起脚,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前整个人已经被踢飞,青袍男子也遭同等对待,只见两道一闪而过的弧线后,两人重重坠地,连出声呼救都来不及,眼前已是一片黑…… 尾声一 【尾声】 爆竹一声除旧岁,深夜的巷子响起连番炮竹声,家家户户在院子里摆上祭天香案,康熙五十三年在此刻拉开序幕。 无月的深夜,星子分外璀灿,点点晶亮,点缀了天空。 高墙大院里,下人们守看香案,胤禟歪坐在贵妃椅上、温柔则靠看他,凭窗眺望。 「想家吗?」她圈着他的脖子低声问。 「想,也不想。」胤禟埋首在她颈间,轻轻啜吻,他喜欢她的香昧,喜欢她像小猫一样懒在自己身边。 「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她推开他,轻声提醒。 「想,是因为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不管乐不乐意,年年重复着相同的事,时间一到,脑子自然要回想一番,不想,是因为这辈子还没这般畅意自由过,离开权势、离开名禄,离开眼底只有斗争的亲人,生活快乐得无法想象。」他深吸气,重重地蹂嘀过她的唇后,满足道:「我好像重新活过一次。」 「是啊,我也重新活了一回。」温柔只是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并没有多余心思,却一不小心狠狠地勾痛他的心。 胤禟咬牙,目光透出一抹厉色,董鄂?菀葶,那个毒妇! 故事往回走,那日胤禟在迎宾楼见着靠说书为生的李棠,一节说书,让他打心底同意,伙计并未夸张,李棠的确擅长模仿各种声音表情,也的确和自己有七八分像。 李棠是个读书人,自小家里把所有的钱全拿来供他念书。 他十五岁考上秀才,曾是乡里间的小神童,无奈时不我予,之后接连几次科考皆落榜,读一辈子书却读得家徒四壁、阮囊羞涩,后来爹娘去世,再无人供他念书,他只好进京靠说书为生。 胤禟中途截下李棠,将他带往密室,问:「你想赚一百两银子还是一百万两银子?」 他的问话吓住了李棠,但即便惊愕,李棠并未慌乱阵脚,仍然沉稳以对,这点让胤禟很满意,代表他骨子里是个勇敢家伙。 李棠怀看满腹怀疑,小心翼翼的问:「这位爷,您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十两一个月,我雇你为贴身小厮,你随时随地跟在我身边,模仿我的言行举止,倘若能模仿得让本爷满意,我便补上九十两,合算下来,一个月后,你便净挣一百两。」 胤禟说完,望向对方,等待他的回应。 李棠细细思索他的话后,再问:「那么,小的要怎样才能挣得一百万两?」 听见他野心勃勃的发问,风福满意点头,「先跟着吧,如果你连一百两都没本事赚进口袋,去妄想那一百万两,未免太自不量力。」 就这样,李棠易容跟在胤禟身边,他的模仿能力比胤禟料想中更厉害,不过短短一个月,李棠已经能将他的动作言行学得惟妙惟肖,第三个月时,甚至连他的脾气反应都能摸出几分。 之后胤禟开始带着他巡视各地铺子,教会他如何做生意、拿定主意,教他如何同顾容们周旋、如何把管事们横在掌心。 他倾全力教导李棠的同时,也慢慢地将自己大部分的财产转移出去。 他在江南置办房产田地,买下几十个小浦子,以顾铠焄为名,雇了管家仆缚,另外打理出一番事业。 那段时间,胤禟回到王府,除静云轩外,哪里都不去,却让李棠以王爷的贴身小厮之名满王府到处逛,一方面熟悉王府每个角落、仆人管事的行事风格,一方面认识胤禟的王妃和侍妾们。 为了让李棠扮的九爷找不出任何缺点,要李棠学他写字,学他进出经常流连的秦楼楚馆,还为李棠讲解朝廷局势、带他认识八爷党的阿哥,在大半年的雕琢后,李棠甚至几次和他交换身分,参与朝堂议事。 胤禟有计划地让李棠对皇子权势心生羡慕,让他对自己的财产垂诞,纵容李棠的野心勃勃,因为他明白,没有野心的男人当不来九皇子。 当李棠的演技越来越成熟,胤禟对他说:「赚一百万两银子的时机到了,你赚是不赚?」 李棠是个聪明人,跟在胤禟身边那么长久一段时间,哪会猜不出王爷想要做什么。 他问:「王爷要我扮演您多久时间?」 胤禟轻浅一笑,他就在等李棠问这句。他云淡风轻地回答,「一辈子。」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李棠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还以为胤禟在测试自己的忠心,连忙跪地求饶。 胤禟扶起他,告诉他,「别多心眼,本王从不与人说假,我说一辈子,便是要你当一辈子的九爷。」 李棠好半晌才回过神问:「王爷,为什么?」 「不爱江山爱美人。」简短一句话后,胤禟再不多说,任由他暗自琢磨。 在王府混那么久,谣言、谎言听得够多了,李棠是个有心眼的,很快地,联想到王妃与温柔之间的关系。 数月的暗地观察,他知道王妃是个怎样的女子,若非她表面端庄大度,却频频在暗地使手段,而温柔姑娘虽是聪明和善,却不懂得应付那些肮脏手段,王爷何必用一群府卫把静云轩里里外外防个滴水不漏? 一个时辰后两人谈定,胤禟换上人皮面具变身为李棠,而李棠因为中毒、脸上出疹生疮。 他们合演一出戏,蒙骗所有人的眼睛,加上太医一句,「恢复后,面容五官怕有些不一样。」让李棠这位假九爷顺利蒙混过关。 看着胤禟的表情,温柔知道他又恼了,每每想到那夜她被逐出王府的事,他总会气愤难平,唉……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早该放下。 她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之前她担心当一个小商人于他而言太委屈,可近几个月下来,看看他一天比一天飞扬、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起劲,他们终于在这里扎了根、安身立命。 「别再想了,天底下没有彻底的委屈,也没有什么身不由己,每个人的宿命皆出于备自的选择,李棠选择尊荣,自当承受尊荣背后该付出的代价,而董鄂氏洗择争斗做为一生的宿命,她便会在那样的轮回中碎心。」 「话说得简单,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每每想起那个深夜,他恨不得将董那氏千刀万剐。 温柔始终不提起那段,是不愿他回想,可话不说破,一天天积压成了旧病,三不五时跳出来在他心上痛几下,她不舍。 「我已经知道李棠的故事,现在,你来说说我参与的那一段吧。」她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安定的心跳声。 胤禟见她像小猫那般贴赖过来,心一阵发一暖,大手滑进她胸口,贴着那团娇软柔腻。「哪一段?」 「你们演戏,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若我心里有底,也不会那样慌。」她压住他的手,不让他进犯。 他微微一笑,吻上她的颈。「便是要教你慌,否则,你拙劣的演技哪能瞒得过董鄂氏的眼睛。」 尾声二 「怪我?好吧,谁让我当年填的是金融管理不是戏剧系,隔行如隔山,不能要求太多。」 「我就是知道要求也没有用,才会干脆把你、把整个静云轩的里里外外通通瞒上。」 「有件事我始终搞不明白,王妃怎么知道你在茶叶里头下药?」 「我并没有在茶叶里下药,而是在黑香里头加料,如果她肯认真一点,就会在后院找到香灰,然后由太医在里头寻到毒物,没想到她连找都懒得找,随手寻了包茶叶便作数,她从一开始就企图让你入罪,不管你有没有嫌疑。」 「换句话讲,就算一开始你没打算栽赃在我身上,我都逃不过那场委屈?」 「没错。」 「那么看守静云轩的府卫,并没有挨板子?」 「谁说的,那些人遵从我的命令护着你,就碍了董鄂氏的眼,那二十板可没少打,不过他们前脚出王府,我后脚就将他们带走,卖了大宅院,将他们医好、赐下大笔赏银,然后等你们被赶出王府。」 「他们皮粗肉厚的,挨打就算了,可雨枫和雪燕,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很惨呢。」 「雪燕还好,她有武功,若不是雨枫挨打后发高烧,怎会延误接你的时辰。」 想到那两个恶心男子,胤禟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知道董鄂氏手段凶残,却不晓得狠毒至此,李棠甜言蜜语说尽,让她把温柔赶出王府大门了事,在那样的情况下,温柔早已经无法危害到她,她仍然要斩草除根。 最毒妇人心呐,被她那条毒蛇咬上一口,入骨三分。 一剂摧心丸、一碗合欢散,用来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董鄂氏还真是大手笔,她不只要温柔的命,还要她身败名裂,在死前受尽污辱,这样的女人……夫妻多少年了,他竟认为她端庄婉顺、大度有容? 他过去对侍妾们太不上心,若非他在意温柔,担心善妒的侍妾对温柔动手,找人暗地盯着,怎会揪出董鄂氏这个妒妇?认真回想,过去那些死的、冤的,哪个不是他多疼惜几分的? 难怪温柔老是说,女人的战争和男人的一样残忍,只不过男人用明枪女人用暗计,让人防不胜防。 「还好,雨过天青,现在日子好过、能睡个安稳觉了。」她伸伸懒腰。 「你哪夭没睡过安稳觉?我以为睡觉是你的主业。」 温柔叹气,没错,最近是嗜睡了此?可怨不得她,听说怀孕初期的女人都是爱睡的,她摸摸自己还不明显的肚子,笑问:「你猜,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孩子。」胤禟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带点酸,温柔知道,又触动他某条神经了。 他离开王府,不代表王府里面没有他的眼线,也许是因为放不下,也许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留下的骨血,那些隐身在暗处的眼线,探到不少李棠的状况,也探来不少私密事件。 比方他的侍妾们,并不是每个都对他一心一意,比方他最疼爱的三阿哥……不是他的骨血…… 这点,相当伤害男人自尊,尤其是高傲如天般的男子。 拉开笑脸,温柔对他咬牙做鬼脸。「你的孩子?错!他是我的,哪天你对我不好,我就带他远走高飞。」 他明白,她在逗乐自己,她永远懂得在自己最失落的时候,从灰色的情绪中将他拉出,抱紧她的身子,胤禟腻在她颈间,轻轻笑着。 「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弹琴写词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傻事,还叫对你不好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算好了。」 「你还没为我失去理智。」 「为你,连皇子都不当了,还不算失去理智?」他捏捏她柔嫩的脸颊,恨不得将她吞下肚。 「什么,居然把那个赖到我身上?拜托,是你知道历史走向,才决定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不好。」她不甘示弱,也捏上他的脸。 「是谁把历史走向摊到我面前的?」他用力在她脸上眼一下。 「是谁没事跑到我的时代里的?」他不去,她怎么摊?冤枉啊。 见她委屈,他忍不住把「嗽」换个地方,他吻上她的唇,吻得她双唇红肿,越发不甘心。 「是谁用很多例子告诉我,皇帝是个烂职业的?」 「是谁把我的钱枕光光,害我每天心痛难当?」最烂的职业不是皇帝,是九皇子的秘书好不好,出钱出力,晚上还要出借身体,这三出行业,大赔本。 「是谁说我运用现代知识让八哥当皇帝,不叫改变历史而叫摧毁大清?」 「是谁上网,把所有专家的言论查个透彻,决定同意我的论点的?」 「是谁……是谁把我迷得乱七八糟,在坐上时光机时,发觉自己没办法离开这个眼睛只看得见金钱、势利贪婪的女人,虽然心痛、虽然不舍,还是决定和贺彝羲留在那个古怪的二十一世纪的?」 一时心急口快,他把不该说的话给说了。 啊,她被钉子钉啦! 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温柔把他撇开的脸拉回原位。「你……打算和贺彝羲留在二十一世纪?」 他又转开头,不应她,但脸色微微绯红。 「所以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她笑弯眉,勾上他的脖子。 胤禟仰起头看向天空,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跳到你身上当无尾熊,你就会为了我放弃皇子身分?」 她越问越得意,寻到他的嘴,用自己的唇轻轻贴上。 他还在,没关系,那么爱她的男人,值得纵容。 她的唇在他唇上辗转轻吮,她的手穿过衣襟要贴在他胸口,她听得他一声倒抽气,笑了,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这么爱我,我也会爱你像你爱我一样。」 他终于回过头,抱紧她,一个热烈的法式热吻,吻得她意识不清……她褪去他的衣物,想要进一步,可他想到她肚里的孩子,连忙想踩煞车。 感受到他的意图,温柔才不放他走,她拉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上,他的呼吸更为急促,却又舍不下掌中的丰硕柔软,尴尬地憋红了脸。 「温柔乖,大夫说……」 她在他耳边咯咯轻笑,低声回复着,「可以的,大夫说四个月后只要小心一点……」 他等不及她说完话,憋住气,再问一回,「你确定?」 「确定。」她才点头,就被打横抱起。 胤禟迫不及待抱她回房,温柔埋首他胸怀间轻轻笑着。 穿越三百年的爱恋呵,为了这个男人,再多苦楚她都甘愿承受……她愿意为他辗转轮回,只求生生世世与这个男人再结情缘。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我的清朝男友之一《金屋藏太医》; 02、我的清朝男友之二《偷渡未来妻》。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