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灶下香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吃了饭，尹娇娇去成衣铺取了给书亦茗新做的夏衫，又去城东的鹭湖吹了吹风，就回去了。 白日里虽做了寿，但晚饭，依然非常丰盛。 尹娇娇还特意给书亦茗做了一碗长寿面。 「快快长大，」没有外人在，尹娇娇说话就自在多了：「喜乐平安。」 自打入夏后，他们晚饭大多都是在院子里吃，凉爽又有意趣。 书亦茗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长寿面，和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不知怎的就想起他曾跟她说的，他最喜欢吃她做的菜。 她还是笑的这样好看。 月光清凉如水，映着她沁人心脾的笑，哪怕是上一世那么艰难也从未产生过自我怀疑的书亦茗，心底却在此时冒出来一句话：他何德何能啊！ 书亦茗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一口口把面吃完，就连汤，他都全喝了个干净。 吃完，见她还看着自己，书亦茗道：「好吃。」 尹娇娇笑笑，那当然了，为了做出这样一碗面，她可没少在厨房里泡着！ 「这个……」尹娇娇有点不大好意思地往他面前放了个东西：「送你的，也不能算是生辰礼。」 那是一个香囊。 从针脚就能看出，是她亲手缝的。 「做的不好，」尹娇娇道：「你就将就一下，等我手艺……」 「没有，」书亦茗道：「很好。」 尹娇娇：「……」 书亦茗把香囊拿在手里，认真看了好一会儿，道：「我真的很喜欢。」 尹娇娇：「……」完了完了，崽崽太懂事了，撒谎都让人开心！ 书亦茗闻了闻，好一会儿也没闻出来是什么香，笑着问道：「里面都放了什么？」 「艾草、薄荷、蔷薇 、兰花……」 她每说一个，书亦茗嘴角的笑就加深一分。 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搞百花宴呢。 尹娇娇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儿，又道：「还有雏菊。」 书亦茗：「什么？」 「小雏菊。」尹娇娇道：「就是山上开的漫山遍野的那些。」 说完，尹娇娇又补充道：「顽强、灿烂，希望你也一样。」 书亦茗笑着嗯了一声，把香囊挂在了腰上，还没挂好—— 「哎……」 尹娇娇忙喊住他。 书亦茗抬眼。 尹娇娇实在不好意思：「那个，别挂了，太丑了。」 她是真的没有天赋，练了这么久，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这个鬼样子。 「不丑。」书亦茗认真道：「我真的很喜欢。」 尹娇娇又开心，又难为情，天啊，为了讨她开心，也太为难崽崽了吧？ 「那……」她想了想道：「要不，你就在家里戴，出去就别戴了，免得人家笑话。」 书亦茗知道她脾气，他要不答应，只怕她今儿要没完了，便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尹娇娇这才放心。 因着今儿吃得多了些，晚饭后，他们便没急着睡，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今儿十四，虽然不是满月，但月色非常美。 夜里的风也凉爽舒适，夜空中几乎不见星子，只有一轮明月映着大地，清凉的风里带来这个季节特有的清新，蛙声阵阵，人心都跟着安静下来。 书蓉和书亦莛今儿起的早，又没午睡，今儿又在鹭湖边玩了那么久，早就困了，尹娇娇给两人洗漱完，让他们睡觉，继续和书亦茗在院子里转悠。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尤其是今夜，总给她一种奇异的兴奋感。 她很少赏月，以前她总是不懂，赏月赏月，到底赏什么，她就完全体会不到赏月的乐趣。 可今儿，她体会到了。 就，整个人，又平静，又开心。 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一样，特别神奇。 但再晃悠总归还是要睡觉的，临睡前，尹娇娇照例去查看院子里的树段，看看香菇的生长情况，出菇了没有。 每次查看她都是既紧张又期待。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种香菇，能不能 成功，她也不清楚。 而她又特别希望自己能成功种出香菇来，这样她就可以挣很多很多很多钱了，这可是她成为野生菌产业大亨的机会！ 今儿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树段还是没什么动静，就好像它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树段，根本没有被接种过一样。 第2章 尹娇娇是有心理准备的，照例的失落过后，便道：「走罢，还没长出来呢，睡觉去。」 书亦茗突然指着最里面一根特别细的树枝子道：「这个是不是长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尹娇娇马上凑近。 书亦茗怕她看不清，帮她把挡着的树段移开。 尹娇娇把那支细的没啥存在感的树段拿出来，在月光下细细打量。 见她不说话，只是绷着脸，书亦茗突然有点后悔，这要不是，她肯定会…… 「哇——！」 他正想着，尹娇娇突然惊呼一声：「长出来了！」 书亦茗这口气还没松完，尹娇娇便一个跃起，直接抱住了书亦茗，还在开心地大声嚷嚷：「长出来了！真的长出来了！我太开心了！」 书亦茗只愣了片刻，就伸手回抱住了她。 尹娇娇简直佩服书亦茗，这么细微的小芽芽，她都没看到，他居然注意到了。 尹娇娇开心地像捡了一想金银珠宝，抱着书亦茗不住蹦：「你好厉害！这都能看见！」 她开心得过了头，书亦茗却是清醒理智的，就算今儿他没注意到，再过几日，等长大了些，她自然会看到，他也算不上有什么厉害的，但…… 被她这么夸，书亦茗还是没忍住翘起嘴角。 今日的生辰礼，每样他都很喜欢，包括这个拥抱，他最喜欢。 出菇了！ 这三个字，对尹娇娇而言，意义非凡，她兴奋的再次失眠。 她一闭上眼，就是金灿灿的金子，铺天盖地朝她砸来，根本就没有睡意。 良久，书亦茗道：「不困么？」 尹娇娇两手握拳抵在下巴处，嗓音里还带着难掩的激动：「不困。」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这般爱财，可能是穿过来时太穷了，导致她有点心理阴影，说白了就是——穷怕了。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能不激动么？ 「要不，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书亦茗又道。 这样不睡，白日里定然会头昏难受，她又那么好强，肯定不会不管店里，想想就心疼。 「不要！」尹娇娇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她正在金子堆里打滚呢，才不要去院子里转，她要继续做美梦！ 书亦茗看着屋顶的树影，在心底叹了口气，片刻后，他又道：「既是累了不想出去，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听罢。」 听累了就睡着了，这样子一直激动着不睡觉，太伤身子。 尹娇娇正对眼前那闪着金光的大元宝舔嘴唇，听到书亦茗的话，好半晌才像突然回神一样，转头看向里侧：「故事？什么故事？」 黑暗中，书亦茗抿了抿嘴角，不动声色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尹娇娇眨了眨眼，认真道：「我没有特别想听的故事，你刚刚是打算给我讲什么故事？」 书亦茗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若是蓉儿或者莛儿，定然叽叽喳喳，数落出一堆这个故事那个故事，让他讲。 偏偏，她说，她没有。 一想到她这么回答的缘由，书亦茗就止不住心疼。 她承担了不该她这个年龄承担的重担，已经没有那些小孩子才有的爱好了。 夏夜里，书亦茗声音温柔极了，他道：「前些日子看书，偶然看到一个关于仙境的传说，不如就同你讲那个罢？」 尹娇娇眼睛一亮，书亦茗居然也看这种闲书的么？ 原本对故事没兴趣的她，突然有点好奇了。 她翻了个身，对着书亦茗：「好。」 尹娇娇的判断是没错的，书亦茗不看闲书，他口中的故事，也不过是他前世外放做官了解民生时，偶然 在坊间听到的。 「传闻，东海之东，有一座仙岛，名唤瀛洲，岛上四季如春，国有国法，仙岛也有岛规，凡人不可踏足，仙人也不可踏出仙岛一步，但经年累月，总有一些年轻的小神仙对仙岛之外的凡尘，心生好奇……」 尹娇娇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啧啧，果然是七仙女那种套路，她小学毕业后，就不看这样的电视剧了呢，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书亦茗这样娓娓道来，反而有种别样的享受。 谁能想到那个冷冰冰的男主，会讲出这样的故事呢？ 书亦茗是平躺着的，月光下，侧脸当真是俊美无双，尤其是那鼻子、那睫毛…… 看着看着，尹娇娇便闭上了眼，嘴角微微翘着，聚精会神听书亦茗讲故事。 「……有岛规压着，万万年来，倒也不曾出什么乱子，却不料某日，一个刚成年的女神仙，趁着受岛仙人打盹时，溜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书亦茗的声音太过好听催眠效果极佳，尹娇娇意识慢慢模糊，睡着前，她脑子里想的是，书亦茗居然会看这种套路的话本子，真是个可爱的崽…… 第3章 「……女神仙到了第一次见凡间的热闹喧嚣，一时便被吸引了，还……」 听到她呼吸均匀绵长，知她是睡了，书亦茗这才停了下来，他轻轻偏过头，看着已然睡熟的尹娇娇，很小声很小声地道：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天真烂漫，温柔善良，也深深地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看着她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书亦茗也跟着弯起嘴角。 在他眼里，她就是那个仙女。 ☆☆☆ 夏日炎热，好在这个时代并不像后世动不动就直逼四十度，虽然也热着，但好歹是在人类的可承受范围，就算没有空凋，但纳个凉，吃点冰镇的果子，还是没那么难受的。 到了四月中下旬，梅子便陆陆续续上市了。 梅子可是能做出不少花样的。 尹娇娇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四月十八休息那日，她就亲自上山，去摘了很多青梅还有乌梅。 现下，可以直接用鲜梅子做酸梅汤，多的还可以用糖或者蜂蜜，做糖渍梅子，还可以晒成干，更可以做蜜饯，总之花样多多。 现在正是采摘 季，尹娇娇便收了不少梅子，琢磨着到底要做哪些新品合适。 首当其冲的必然是酸梅汤。 酸梅汤是尹娇娇夏日最喜爱的饮品。 这个时代自然也有酸梅汤，但尹娇娇喝的酸梅汤可是经过几千年不停地改良的，口感自然更加。 以乌梅、山楂、陈皮、甘草等熬煮而成，还可加以桂花调香。 熬煮晾凉后，在井水里镇着，若爱吃冰的，便可加钱，加以冰块。 遥乐居的东西向来卖的好，酸梅汤一上市，就广受好评，尹娇娇还推出了酸梅汤和冰粉或者凉虾两掺，这种另类的吃法，很快就被推崇起来，甚至都有人买了冰糖雪球，泡到酸梅汤里吃，后来渐渐发展成加水果和圆子。 某日尹娇娇突然发现，店里人坐满了人。 他们遥乐居可是一大半都是门，店铺后面还有一片林子，甚是凉爽，客人们不能在外晃悠，便大都在店里坐着，堂食。 而尹娇娇惊讶的不是店里坐满了人，而是他们面前的碗。 酸梅汤她是知道的，但为什么酸梅汤里泡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蜜瓜、桃子、梨她都可以理解。 冰粉凉虾本就是店里推出的，也是正常的。 珍珠、圆子、糖葫芦，也正常。 布丁就……？行叭，布丁也正常。 但某位大哥，您酸梅汤里泡着烧饼是几个意思？ 还有一位小姐，棉花糖入水就化了，咱就不要非要往酸梅汤里泡了罢？ 更甚者，某天，尹娇娇竟然看到一人，把四喜丸子泡进了酸梅汤。 尹娇娇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在现代只见过‘万物皆可糖葫芦’，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证了‘万物皆可酸梅汤’。 果然吃货的创造力是亘古不变的。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尹娇娇震惊之余，便是欣喜，怎么说，这也是从他们遥乐居发展来的呢，以后风靡全国的时候，他们就是发源地，这可是个大噱头。 店里生意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原因受影响，尹娇娇便同往常一般忙碌着，只不过现在更多分了些心思在香菇上。 某日刚过了一波客流高峰，尹娇娇正算账，听到伙计卫九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感慨：「酸梅汤可太好喝了，不仅消暑，还解腻开 胃，每次喝了酸梅汤，我都能多吃一碗饭，就是冬日里喝不到，怪可惜的。」 尹娇娇正算账呢，听到这话，陡然抬头。 卫九正倚着柜台，见二掌柜突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登时愣住了。 卫九从未见过二掌柜这个表情，二掌柜虽然从未发过火，平日里也很和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三个伙计其实都挺怕她的，反倒是大掌柜，大家都不太怕他。 这会儿见二掌柜似乎很不满地看着自己，以为二掌柜是嫌弃自己在偷懒不干活，忙上道：「我……我去后面看看，把另一桶酸梅汤……」 他话没说完，就听尹娇娇道：「冬天没有酸梅汤？」 卫九登时更懵了。 这是怎么了？二掌柜怎么突然说起胡话了？ 尹娇娇视线从卫九身上移开，微微拧着眉，怎么会没有呢，她在冬天也经常喝酸梅汤啊，有时候还是加冰的，尤其是在吃烤肉和火锅的时候，喝一杯凉滋滋的酸梅汤，别提多爽了。 疑惑好一会儿，尹娇娇才突然恍然大悟。 她忘了，有个东西叫酸梅粉！ 她喝的酸梅汤其实大部分都是酸梅粉冲的。 第4章 对哦，她可以趁着现在梅子上市，便宜又多，做些酸梅粉，到了秋冬季的时候卖。 多了条发财的路子，尹娇娇很高兴，特意给卫九的酸梅汤里多加了好几块冰，这让卫九又茫然又受宠若惊——冰很贵，平日里他们也就是喝井水里镇的，只有大掌柜或者二掌柜开口时，几人才偶尔加那么一两块冰过过瘾。 收梅子这种事，自然不可能是尹娇娇亲自下去采购，便把这事交给了卫九。 卫九一向聪明，还很踏实，她信得过。 书亦茗听她说要收梅子，除却做蜜饯、糖渍梅子，还要做酸梅粉，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惊讶。 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他都不惊讶。 不过酸梅粉这个东西，他并不曾听说过，也不曾见过，尹娇娇便细细给他讲解她的灵感来源——编的，以及她打算如何做，为什么要做酸梅粉。 其实除却反季销售以外，还有一点就是，酸梅粉很好携带，随时随地，只要有水，就可以冲。 比如远行，比如外出，不方便带那么多饮品，也重，就可以带 酸梅粉，烧开水冲一下就行了，特别方便。 书亦茗虽没见过酸梅粉这种东西，可从名字上，他也猜出个大概。 看着滔滔不绝同他分享，酸梅粉有多秒多方便的尹娇娇，书亦茗眼神温柔的如同一汪水。 尹娇娇是不知道，她现在在面对书亦茗的时候，不在像以前，总是带着防备和小心翼翼，现在的她，几乎放下了所有防备，什么都愿意同书亦茗说，这种信任，聪明如书亦茗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总有一日，她会对他卸下所有心防。 所有。 梅子是农历四月中旬开始采摘上市，六七月份盛产，到了七八月份成熟，而后下市，所以，收梅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尹娇娇现在有钱，店铺流动资金也很充足，再加上还有唐逸这个钱袋子在，囤起货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转眼便是四月底，天渐渐长了，尹娇娇现在回到家，天都还没黑，一跨进院子，便能看到金灿灿的余晖洒满院落，书蓉和书亦莛两个小人在院子里玩耍，偶尔书亦茗也会坐在院里的梨树下写字看书。 和从前相比，尹娇娇现在轻松多了，但管理那么大个铺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疲惫感总是有的，只是有时候她不太放在心上。 每次回家看到这样的情景，满身的疲累就会一扫而空。 她突然明白‘家是温暖的港湾’的真切含义。 尤其是当两个小的看到她，朝她跑过来，扑进她怀里，何止是疲惫感一扫而空，简直就是满足，一种情感上的满足。 那种她是被欢迎着被需要着被爱着的满足。 今儿，尹娇娇回的比往日里要早些，日头还稍稍有点晒，不过傍晚的风还是很凉快温柔的，就是今儿院子里静悄悄的，别说书亦茗，就是最爱玩的书亦莛都没在院子里。 尹娇娇看了看西边的太阳，满脸疑惑，太热了？所以都没在院子里玩？ 还是出门了？ 她满怀好奇朝院子里走，走近了，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从屋里传来。 在屋里？ 尹娇娇一脸惊讶。 干什么呢？难不成是因为最近玩闹太过，被书亦茗抓着识字写字了？ 因着有意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尹娇娇刻意放轻了脚步。 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听到一道小小的声音：「大哥这个是不是很贵呀？」 是书亦莛的声音。 尹娇娇脸上的好奇更甚，连眉头都蹙了起来，屋里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她又听了听，结果，不知道莛儿说完这话后书亦茗怎么了，反正就是没音了。 她猜，定是书亦茗淡淡看了莛儿一眼，莛儿就捂住了嘴巴，再不敢乱开口了。 很贵？ 什么东西？ 听不到动静了，她自然不会再在门口站着，便抬脚进 屋，脚步还是放得特别轻。 里间是挂了纱帘的——防蚊虫。 隔着帘子，就看到屋里三个人凑在一起在看案子上的什么东西。 尹娇娇掀开帘子，进屋，好笑道：「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她一开口，屋内三个人都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一般，齐刷刷看向她。 尹娇娇着实被他们这个反应给惊着了。 若说书蓉书亦莛乍然听到动静会受惊，可书亦茗不是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么，怎么看上去比书亦莛还要惊慌？ 她下意识去看案子。 结果没等她看清楚案子上有什么，书亦茗就飞快把东西拿走藏到了身后，尹娇娇：「……」 第5章 我都看到有东西了，你再藏，不觉得是对我智商的侮辱么？ 她拧了拧眉，直直盯着书亦茗。 书亦茗原本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但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下，然后……躲开了。 尹娇娇：「……」 尹娇娇乐了。 这是搞什么呢？ 她视线落到书蓉和书亦莛身上，这俩小东西，正瞪大眼睛看着她，动也不动，根本不像往日，一看到她就扑过来。 今儿，不仅没扑过来，连喊都没喊她。 尹娇娇心头稍稍有点不太舒服。 这是兄妹三人，一起瞒着她是么？ 不过她一向不以恶意揣测人，也并没有太在意，而是笑了笑，又问了一遍：「你们干什么呢？」 书蓉和书亦莛，只张着嘴巴看着她，连应都不应一声。 尹娇娇：「……」 欠债了？ 她抬脚走过去，打算亲眼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家都是她养的！还敢一起瞒着她，胆子肥了！ 她刚走近了，书蓉和书亦莛就马上下意识往大哥身边凑，那样子，好像她是个什么恶霸要去欺负书亦茗一样。 尹娇娇又好气又好笑，拨了拨两个小东西的脑袋：「干什么呢，快给我让开。」她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可！ 书蓉和书亦莛都可以看，只有她不可以？摆明了有猫腻。 书亦茗适时开口：「回来了啊？」 说着还狂眨眼睛，那睫毛一闪一闪，看得尹娇娇眼晕。 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反问：「你才看到我啊？」 说着，她指 了指里间门口：「我刚刚在那儿可是站了好一会儿呢。」 书亦茗愣了一愣，眼睛眨的更快了。 尹娇娇：「……」 原本要假装生气的尹娇娇，噗嗤一声乐了：「好了好了，不让看我就不看呗，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看了不看了……」 书亦茗特别紧张的时候，就会狂眨眼睛，这是尹娇娇穿进来后，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眨眼睛，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因为这是原书作者给书亦茗加的人设，她都刻在脑子里了。 她正打算出去，好给书亦茗留出空间把东西藏起来，谁知她刚转身，还没走，就听到书亦茗道：「不是——」 尹娇娇：「？」 不是，不是什么？ 书亦茗看着尹娇娇，眼睛还在眨，眨的尹娇娇都有点怕他把眼睛眨出什么毛病来，读书人，眼睛出了问题，可是大问题。 「不是不让你看。」书亦茗绷着脸道。 尹娇娇：「？？？」 她实在有点没懂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问了一句：「那是因为什么啊？」 在尹娇娇的询问和注视下，书亦茗的脸慢慢……红了。 尹娇娇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下她是更不明白了，怎么好端端的，脸还红了呢？ 半晌，正当她再次打算出去，让书亦茗好好冷静一下的时候，书亦茗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镂空雕花锦盒。 盖子大开着，显然是刚刚藏的时候没来得及盖。 而锦盒里面，是一个玉镯。 尹娇娇虽对玉石没太多研究，但她好歹曾是出入各大社交场合的精英人士，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 锦盒里的这只玉镯，莹白温润，水头很足，虽不是那种很珍贵的玉石，但也不是便宜的东西。 不过…… 书亦茗藏个镯子干什么？ 等等，他哪来的镯子？ 尹娇娇一脸奇怪地看向书亦茗。 书亦茗脸已经红成天边的夕阳了。 见他不吭声，尹娇娇想了想，试着问道：「这是哪来的？」 「大哥买的！」书亦莛憋了这么久，因为惊讶忘了捂嘴巴，直接就喊了出来。 买的？ 尹娇娇眉心拧了拧，再次看向书亦茗。 书亦茗像是在酝 酿什么，尹娇娇怀疑地打量了他许久，见他眼睛终于不狂眨了，正要再问一问，书亦茗突然抬头。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对上，尹娇娇：「……」 「送给你的，原是想着给你个惊喜的，」书亦茗维持着平静道：「没想到你今儿竟早早地回来了。」 书亦莛还在一旁附和：「是呀是呀，我刚刚正在帮大哥出主意，该怎么给你惊喜呢，你就回来啦。」 说着书亦茗从炕上跳下来，抱着尹娇娇的腿，兴奋道：「娇娇姐今天回来的好早呀，这样我就可以多看看你啦，太好啦！」 第6章 尹娇娇注意力和精力全都在书亦茗那句‘送给你的’以及那只玉镯上，压根就没看书亦莛，也没看到小家伙这会儿有多开心多激动。 「送给我的？」好一会儿，她才一脸不解道：「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啊？」 不逢年不过节的，还这么不便宜！ 话既出了口，东西也见了正主，书亦茗便渐渐平复了下来，脸也没那么红了，他看着尹娇娇，轻笑了下：「送你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尹娇娇还是觉得奇怪，反问了一句：「不需要吗？」 书亦茗被她问的一愣，片刻后，他道：「若非要理由，那就是我想送。」 尹娇娇：「……」果然是男主，就算被她养成了个暖呼呼的崽，骨子里还是带着男主的霸道。 「过来看看，」书亦茗见她站在那儿不动，又笑了笑：「看看可喜欢？」 尹娇娇这才一步一个指令地走过去。 走到跟前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真是送我的？」 书亦茗微微笑着，没说话，直接伸出手。 尹娇娇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手，一时没反应。 书亦茗冲她挑了挑眉，示意她把手伸过来。 尹娇娇这才把手放到他手上。 刚放上，书亦茗另一只手便拿起了镯子，直接戴在了她手上。 尹娇娇：「！！！」 等她回过神时，镯子已经戴好了。 她看了看腕子上的玉镯，又看了看书亦茗。 书亦茗笑得春风和煦：「喜欢吗？」 说实话，这镯子确实好看，戴在手上也好看，看了片刻，尹娇娇实在做不到口是心非，便笑着点头：「喜欢。」 她是真喜欢。 见她是真 喜欢，书亦茗嘴角的笑也更深了些。 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 就是遗憾，他现在还送不了她一整套的玉饰，等等的，再等些日子，他便…… 正想着，尹娇娇突然道：「这镯子你多少钱买的啊？」 书亦茗：「……」 尹娇娇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并以眼神催促他快快回答。 书亦茗并不擅撒谎，尤其是被她这样盯着，他更是扛不住 ，好片刻，他轻咳一声，道：「十六两。」 十六两！ 尹娇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书亦茗。 书亦茗只当她是在心疼钱，马上道：「其实也没多少，我现在……」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尹娇娇略沉的嗓音——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藏钱了？！」 书亦茗：「……」 书亦茗怎么也没想到，尹娇娇会这么问他。 把他都问懵了。 尹娇娇却是满脑子的——这么多钱，哪里来的？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书亦茗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家里好好读书备考的么？ 好一会儿，书亦茗才艰难道：「没。」 没？ 尹娇娇一点儿都不信。 还不等她开口，书亦茗又道：「哦，还有二十六个铜板。」 说着他就袖子里摸出一串铜板递给尹娇娇：「都给你。」 尹娇娇怀疑地看着书亦茗，她觉得书亦茗今天好奇怪。 书亦茗以为她认定自己还藏了钱没拿出来，正色道：「真的就剩这些了。」 他写的那些话本，前几日书坊才给他结了款，以他的阅历见闻，话本自然很受欢迎，就是回款慢了些。 匿名写话本的事，他谁都没说，尹娇娇都不知道。 并不是不好意思，只是一开始不知道到底能拿到手多少钱，万一收效不佳，说了反而平添失落。 而且，他更想给她一个惊喜。 原本他的打算是，钱拿到手，便都给尹娇娇，但现在时间拖的有点久，尹娇娇现在手上也并不缺钱，他便瞒着她偷偷去了城里好几次，总算寻到了还算满意的一件玉饰。 尹娇娇看了看书亦茗，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二十几个铜板，一时间心绪相当复杂。 她没接，只是问道：「你哪来的钱啊？」 书亦茗沉默片刻，想起曾经答应过她的，道：「我写了一些话本，送去书坊，似乎挺受欢迎。」 尹娇娇看着书亦茗，眼睛一点点瞪圆了。 话本？ 书亦茗居然写话本去卖钱？ 文人作画作诗作文章，都是常情，书亦茗的字啊画啊诗啊值钱，她是知道的，没想到随便写点话本子，也能卖这么多钱？ 十六两可不是小钱！ 第7章 不过再一细想，尹娇娇又觉得——亏了。 书亦茗的字就够值钱的了，这还是亲手写的话本，若是保存着，日后…… 「没耽误读书，」书亦茗见她神色似乎有点不愉，轻声道：「就是闲暇时随手写写。」 随手写写就卖了这么多钱，充斥着尹娇娇脑子的‘亏了’两个字字号 大了两倍。 尹娇娇看着书亦茗，满脸都是——亏惨了。 她视线再次落到书亦茗手上。 书亦茗不是会在这件事上撒谎的人，只剩二十六个铜板，就是说，他放下身段，写话本子，挣了十几两银子，都全给她镯子了。 书亦茗见她神色还是那么纠结，便又问了一句：「可是不喜？」明明刚刚说了喜欢的。 「没有，」尹娇娇闷闷道：「很喜欢，但……太贵了。」 十六两，这可是十六两银子，不是十六个铜板，十六两银子够他们家一年的口粮呢，还是那种大鱼大肉的吃法，就这样全花了，买了个镯子。 就在她心疼钱的时候，听到书亦茗轻缓的嗓音，道：「你喜欢就不贵。」 尹娇娇抬眼看他。 书亦茗还是一脸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妥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书亦茗的两个无条件追随者——书蓉、书亦莛，便大声附和道：「对啊对啊，娇娇姐喜欢就好，大哥挑了好久呢。」 喜欢是挺喜欢的，就是吧…… 她看了看还抱着她腿不撒手的书亦莛，又看了看书亦茗。 不知道为啥，她看着淡笑莹莹然的书亦茗，脑子里蓦然冒出三个字：败家子。 书亦茗见她又不说话，还是那个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忍不住道：「不喜欢？你刚说喜欢，是骗我的？」 尹娇娇：「……」 最后在书亦茗真诚的目光下，尹娇娇只得承认：「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 她想了下，可能是刚穿来那段日子实在太穷，导致她现在消费观都有点扭曲了。 钱挣了就是花的，而且书亦茗对她还这么好，挣了些钱，几乎全花她身上了，她并不是虚荣的人，可有人把自己当回事，把自己放在心上，谁会不开心呢？ 这么一想，刚刚那点点的愁绪便都烟消云散了，她盯着腕子上的玉镯看了又看，最后抬头书亦茗：「谢谢你！」 眼睛里都带着异样的光采，看得书亦茗开心的同时，还有些心疼。 不过只是一只成色很一般的镯子，她就这般开心，日后定要给她最好的。 尹娇娇哪里知道书亦茗在想什么，书亦茗对她越好，她对自己的未来就越有信心。 这么会 疼人懂感恩的崽，日后位高权重，定然会更重视，她也不要他特意为她做什么，就稍稍那么罩一罩她，她就能过得非常好啦。 镯子在书家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虽然在见多识广的书亦茗眼里，这只镯子成色只能算还可以，可对尹娇娇和那俩小的而言，这可是很贵重了。 晚饭后，三人围在一起不懂装懂地看了好半天，最后才在书亦茗的催促下去睡觉。 临睡前，尹娇娇非常郑重地跟书亦茗再次道谢。 「真的谢谢你，」她看着正要躺下的书亦茗道：「我真的很喜欢。」 书亦茗笑笑：「你喜欢我就开心……还有，跟我不必这么见外。」 尹娇娇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嗯嗯地点头，这才闭上眼睡觉。 书亦茗看着她，也笑了笑。 月色温柔，人也温柔。 转眼便是五月五端午节，这几日为了过节的事，尹娇娇特别忙。 既是端午节，自然少不了粽子，尹娇娇推出了不少种类的粽子： 传统的白粽、红枣甜粽、八宝粽就不用说了，尹娇娇还推出了肉粽、咸蛋黄粽等新品种。 总之就是新，这么长时间了，旁人也都发现了，遥乐居的东西，好吃是真的好吃，还有一点就是——新颖。 有旁人从未见过的，要么就是见过但经过改良，口感大大提升，才有了顾客源源不绝的盛况。 因为每天，都能在遥乐居有新发现，这也激起了一些人的猎奇心理，有事没事都会来逛逛，一次不买两次不买，但来的次数多了，总有买的时候，更别说尹娇娇推新，最主要的一点儿就是要有卖相。 小吃也可以很有艺术性，她一贯秉承的就是——不想当艺术家的商人不是好厨子。 现在天气炎热，尹娇娇还推出了蜂蜜凉棕，竹叶的清香，糯米的软糯，再配着爽口的蜂蜜，坐在那儿静静吃上一个，简直人间美事。 第8章 当然粽子也逃不过‘酸梅汤’的命运，好在粽子和酸梅汤搭配也不算怪异。 端午节当天，城里非常热闹，还有几个坊的龙舟队在缅河比赛。 大热天的，不少人都专程从村里赶过来，就为了看一看一年一度的赛龙舟，府衙与民同乐，不仅拨款设置奖励，知县都 亲自前来观战，明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比赛，紧张气氛却在满城弥漫。 人多，整个县城的铺子生意都跟着好了不少，遥乐居名声早就传出去了，既来了城里，少不得要来遥乐居看一看，导致遥乐居客流爆满，别说店里，就连外面都围满了人，好在尹娇娇早有准备，让唐逸今儿派了几个下人来帮忙，一人在外面专门维持秩序，人虽多，但排起队来，倒也井井有条。 而这条队，直派了半条街。 这么壮观的景象，让原本没打算去遥乐居的人也跟风排起了队。 这让原本就打算巳时正刻就结束的尹娇娇，不得不又往后推了半个时辰，直到巳时末，她才终于脱了身，和书亦茗还有俩小的汇合，一起去缅河看赛龙舟。 至于店里，她原本就提前三天预告今儿只看半天，但今儿从村里来的人多，很多都不知道这件事，卫九便自告奋勇，他留下看店，他都这么说了，尹娇娇也没再多劝，只告诉他人不多的时候，就关店。 毕竟是几千年沿袭下来的法定假日，虽然伙计们签了卖身契，可她也不能做那种不给员工假期的黑心老板。 因着晚了半个时辰，去缅河又有些距离，尹娇娇便有些急，生怕误了时辰，倒也不是她非要看 赛龙舟，只是书蓉和书亦莛是第一次看，好容易来了，误了时辰，多让人难过？ 「不急，」书亦茗看她额头都是汗，心疼道：「赶得及。」 说着他还拿了帕子给她擦汗。 尹娇娇不住拨着马车的车窗帘子朝外看。 怎么不急，都快开始了呢。 好在车夫驾车技术高超，紧赶慢赶，终于在开始前一刻到了地方。 缅河两岸早就围满了人，一眼看去，乌央央的，全是人。 最佳观赛点，早就被人占了，就连河两岸的柳树上都爬满了人。 唐逸的书童看到他们忙招手，引着他们去高处的亭子里观赛。 位子，唐逸早早就给他们留了。 尹娇娇原以为亭子里会不少人，等过来了，才发现，亭子里只有唐逸、陈思媛，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少年。 那少年仪表堂堂气度非凡，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下一下扇着，一举一动间，挺赏心悦目。 尹娇娇看 了片刻，就在心里得出个结论，此人学识应当不错。 下一刻，见陈思媛对他亲昵殷勤，她便更肯定了，也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方知墨，陈思媛的表哥。 也是陈思媛的心上人。 尹娇娇看了唐逸一眼，把情敌请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四人到来，亭子里的人都看过来。 唐逸和陈思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原本就知道他们要来的，并且他们都常常见面，倒是方知墨的反应有点出乎尹娇娇意料。 方知墨听到动静 ，抬头就看到了书亦茗。 那一刻，眸子里的惊艳和欣赏丝毫不加掩饰。 「书秀才？！」方知墨起身，拱手道。 书亦茗对方知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此时见了人，才隐约想起了点往事。 他笑笑：「文远兄。」 这一声文远兄，让方知墨笑逐颜开：「快请坐。」 尹娇娇心道，原来陈思媛的话并没有夸张，方知墨着看书亦茗的眼神，完全是个小迷弟啊！ 这般想着，她又看了书亦茗一眼，看不出来啊，你圈粉能力这么强呢。 她眼神还没收回来，就听到方知墨道：「这位便是遥乐居二掌柜罢？在下方知墨，幸会。」 尹娇娇冲他行了个礼：「方公子客气了。」 方知墨礼貌笑笑：「早就听表妹说起二掌柜，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尹娇娇最近被人夸的都免疫了，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做的东西好吃倒是真的，我有幸同陈小姐交好，也常听闻方公子事迹，亦是百闻不如一见。」 刚落座的书亦茗闻言抬头，视线准之又准地落在两人身上，眉心几乎是同时，跳了一下。 方知墨哪里碰上过这样口齿伶俐又坦荡的女孩子，当即便笑了：「二掌柜果然与众不同。」 尹娇娇正要再说什么，一个小厮喊了一声：「比赛开始了！」 众人马上不再交谈，纷纷转头看向河面，观看比赛。 第9章 尹娇娇也忙领着书蓉和书亦莛入座，她原本是打算和书亦茗分开坐，两小的夹在中间，这样方便照顾，一人可以管一个，结果，她还正要坐，书亦茗便指着身旁的位子：「你坐这里罢。」 时间紧迫，尹娇娇来不及思考 为什么便直接坐在了书亦茗身旁，依次是书蓉、书亦莛。 书亦莛挨着方知墨。 若书亦茗没提这么一句，那么挨着方知墨的，就是尹娇娇。 赛龙舟对尹娇娇而言并不陌生，不过也仅限于在电视上看过，她也不曾在现场，亲眼看过。 现场看和在电视看区别还是很大的，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大人，所以对河上战况胶着的比赛反应也没有特别大，书蓉和书亦莛倒是很紧张，看个比赛而已，两人都绷着脸，小拳头紧握，好像是他们俩也参赛了一样。 能引得全县人民蜂拥而至的比赛，水平自是相当不错，哪怕尹娇娇面上能保持镇定，心情也跟着紧张期待起来。 比赛前前后后统共不过一个时辰，轰轰烈烈开始，轰轰烈烈落幕，看得人心潮澎湃，又意犹未尽。 「明年还要看！」尤没看尽兴的书亦莛红着小脸道：「娇娇姐，明年咱们还来看好不好？」 起初大家都是在石凳上坐着，看到最后决赛时刻，都纷纷起身来到了栏杆处站着看，书亦莛一从凳子上跳下来就牵住了娇娇姐的手，拼命挨着尹娇娇。 期待了这么多天，终于如愿以偿看完了全程，这会儿兴奋劲还没过，要不是外人太多，他这会儿都要蹦起来了。 「当然可以，」因着起来观赛时都比较激动，站位次序就不太有人注意，唐逸正好站在了书亦莛身旁，听到这话，唐逸笑着蹲下来，捏着书亦莛的小脸：「想看什么玩什么，就来找哥哥，哥哥带你玩。」 书亦莛不喜欢大哥和娇娇姐还有姐姐以外的人捏自己的脸，偏偏唐逸每次见到他都喜欢捏他的脸，他不高兴地看着他：「不要。」 唐逸超喜欢书亦莛，见小家伙拉下了脸，好笑道：「为什么？」 书亦莛看他一眼，板着小脸道：「你总爱捏我的脸，我不高兴。」 正伸出魔爪打算再次去捏书亦莛脸的唐逸，手上一顿。 书亦莛又道：「回头我要长得没有大哥好看，就怨你！」 唐逸：「……」 唐逸看了看书亦茗，又看了看书亦莛，默默收回了手，讪讪道：「哪能啊，我捏捏，你说不定就长得更好看了呢。」 尹娇娇被书亦莛的话逗得直乐。 她可从没听书亦莛说过长相的事，还以为他小不懂呢，敢情都在心里记着呢。 书亦莛一脸诧异道：「 那你怎么不捏你自己？」 这话一出，亭子里所有人都笑了。 陈思媛笑得尤为开心，指着唐逸：「莛儿说你长得丑呢！」 唐逸摸了摸脸，嘿嘿笑了一声：「我觉得我不丑啊。」 除了书亦莛，旁人确实都知道，唐逸不丑，不仅不丑，还可以说很英俊，但没办法，书亦莛每天看的都是大哥书亦茗这张造物主都偏爱的脸，便觉得唐逸不好看。 「莛儿，」唐逸超喜欢书亦莛，每次总爱揪着他闹：「你仔细看看，我哪里丑了？明明我这么英俊！」 书亦莛特别不给面子，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唐逸见陈思媛笑得花枝乱颤，顿时起了心思，故意跟书亦莛闹：「你说我丑，我不活了，不然我从这亭子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不活了……」 他作样作得特别矫情，但书亦莛小啊，又听不太出来，一听他说不活了，小脸就变了，偷偷拿眼睛去瞥他。 唐逸一直注意着他呢，见他看自己，便作势要翻栏杆。 书亦莛顿时惊了，忙抱着他的腿：「好了好了，你好看，你可好看了，你不要跳了……」 得了想听的话，唐逸脸一抹，又成了那痞痞的样子：「那你亲哥哥一下，哥哥刚刚都好伤心呢。」 书亦莛：「……」 尹娇娇有点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唐少爷，差不多就得了，我可都在这儿看着呢，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还亲你？这么多人，就属你脸大！ 唐逸是真的喜欢书亦莛，他就没见过这么可爱又聪明又乖的小孩子，跟他家的弟弟们，完全不是一个品种。可尹娇娇都这么说了，他只好打消了心思，正要说：那你抱抱哥哥，给哥哥一个安慰好了…… 话还没出口，书亦莛就嫌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还一脸‘大人真难带’的嫌弃表情，小大人似的道：「好了罢？」 唐逸笑得像个二傻子，尹娇娇嫌弃地把书亦莛牵到另一侧：「你不要理他，就让他自己在那儿作。」 第10章 书亦莛突然冲尹娇娇招了招手，尹娇娇附到她耳边，小小声道：「他那么笨，还长那么丑，就骗骗他好了，怪可怜的。」 书亦莛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亭子里大家都挨着，这会儿又都在看 唐逸做戏，没别的人说话，是以这声音，除了远一点的小厮丫鬟没听到，其余人全听到了。 陈思媛笑得最夸张，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栏杆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就连一向君子端方的方知墨，都没忍住。 尹娇娇更是哭笑不得，捏了捏书亦莛的脸：「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说着她下意识瞥了书亦茗一眼，那意思是：莛儿指定是跟你学的！ 书亦茗正垂眸忍笑呢，看到尹娇娇这个眼神，只稍稍顿了下，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尹娇娇这一眼，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但落在旁人——比如方知墨眼里，却是另一种意味。 他看了看书亦茗，又看了看尹娇娇，末了，了然一笑。 虽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尹娇娇本人，但他突然有点羡慕书亦茗。 众人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吃吃甜点冷饮，尹娇娇便提出告辞，他们得回家了。 众人都知道尹娇娇家还在村里，便也没说什么，只说有机会了再聚，一起尝尝遥乐居二掌柜的手艺。 坐上马车出了城后，书亦茗突然道：「我们搬去城里住罢？」 尹娇娇忙了一上午，下午又神经紧绷地看赛，这会儿坐在车上正神游天外，猛然听到书亦茗这么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书亦茗拧了拧眉，道：「家里离县城太远了，你每日要起那么早赶路，来来回回路上实在辛苦……」 尹娇娇：「……」 书亦茗又道：「县城的房子，我问过，价钱不便宜，不过我们现在就先租个小院子先住着，我手里现在有……」 天热，又是紧张过后放松，尹娇娇思维有点不在线，听到书亦茗这么说，突然瞪大了眼：「你手里还有钱？！你上次不是都给我了么？你又藏钱了？」 这些问题，她只是下意识问出口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书亦茗面色一怔。 尹娇娇看他这个反应，脑子像是凝固了一样，有点转不过来弯，不说话，只看着他。 书亦茗轻咳一声道：「上午你忙着的时候，我去了书坊一趟，又结了些款。」 尹娇娇财迷属性上线，紧跟着追问道：「结了多少？」 书亦茗：「十五两二钱银子。」 尹娇 娇：「！！！」这么多！ 书亦茗是这几日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让她这么来回跑了，在城里租个院子，搬过来，她每日便可多睡些时辰，路上也不用这么辛苦。 若是条件允许，自然买套院子最好，可现在他手里还没有这么多钱，而且短期内，他也挣不够一套院子的钱，租是最合适的，等他手头钱够了，再买就是。 尹娇娇不说话，书亦茗以为她不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这还有条子呢，你看。」 尹娇娇不是不信，她就是太惊讶了。 书亦茗这挣钱速度有点可怕啊。 她一开始就想过要搬城里来，一方面，她照顾店铺方便，另一方面，书亦茗读书拜先生，也方便。 她没接书亦茗递过来的钱袋子，脑袋也清明了，她道：「原本我有这个打，想着日后你定是还要去县学读书的，住城里，离得也近，也方便你日日回家吃饭。」 书亦茗身子大亏，日常饮食上定然要多多注意，县学里吃食哪能和家里比呢？ 说到这里，尹娇娇又笑笑：「不过最近天热，住山下，凉快些，也清净，想着你会喜欢，你身子刚好，住在山下，对你身子也大有裨益，便想着等……」 「不用等，」书亦茗打断她的话道：「住哪里，我都喜欢，只要你在。」 尹娇娇：「……」 书亦茗咳了声，补充道：「我是说，一家人，住哪里，都开心。」 尹娇娇笑了，崽实在是太懂事了。 「好，」她笑着道：「那我这几日就寻人问问，找好了院子，咱们就先搬过来，现在先租着，等银钱充裕了，就买一套咱们自己的院子！」 书亦茗听到这话眸色沉了沉，他在心底道，得挣钱啊，现在这速度还是太慢了。 书亦茗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那么爱财。 读书人从来都清高，书亦茗也不例外，前世的他视金钱如粪土，而现在…… 他悄悄握了握拳，他还需要努力！ 不过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并没有表现出来，尹娇娇更是一无所觉。 第11章 他看着尹娇娇，也笑着道：「你那么忙，那么累，就别操心了，我寻了几位同窗，打听了下，有两套院子很合适，一套在淮成街后面，就是院子有 些小，只有三间厅房，和一间偏房，还有一套在左熙坊，离淮成街不远，院子比淮成街后面那套大一些，是个一进的院子，你喜欢哪套？」 尹娇娇没想到书亦茗竟然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她才问出关键问题：「租金都是多少？」 不是她喜欢哪套，这要考虑性价比的啊！ 「租金的问题你不用操心，」书亦茗一脸沉着道：「你只说你喜欢哪个就好。」 他手里的钱虽不多，但他都和那两户主人家说好了，可以半年一付，他手里的钱，够半年租金，至于后面的租金，他很快就能挣回来了。 以前他身子不好，家里大事小事，全要她一个人扛着，现在他身子已经好了，自然要由他来担。 虽然他现在挣得没她多，但这也只是开始，他会想旁的法子的，总要让她过上舒心的日子。 尹娇娇看着书亦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又实在说不上，到底哪里怪，最后只得归咎于今儿太累了，脑子不好使。 她想了一会儿道：「左熙坊罢，左熙坊紧邻淮成街，也没多远，院子大住着舒服些，可以在院子里种些些瓜果青菜。再说了，咱家还有鸡呢，院子太小，鸡都没地儿跑，可不憋屈？」 两套房子租金差不多，淮成街后面那套比左熙坊还要贵上一点儿，他自己并没甚所谓，但他希望尹娇娇会喜欢，她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听她这么说，书亦茗笑了笑道：「那明日，我同一道进城，带你去左熙坊那套院子看看，你若看中了，我就去和房主人立契，过几日便搬过去。」 尹娇娇倚着马车，笑道：「你都看过了，我就不用看了，你看上的，自然是不差的，我相信你。」 书亦茗微微一愣，而后抿唇笑了。 他看上的，自然是不差的。 书亦莛和书蓉早累得睡着了，两人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家里发生了怎样的大变化。 直到三天后搬家，书蓉和书亦莛才知道他们要离开这个出生以来一直住着的小院子了。 两个小东西还小，并不明白离开故居搬去新的住所，是个怎么回事，更没有产生难舍的情绪，相反，他们很兴奋，要搬新家啦，娇娇姐说新家房间很大，院子也大，还在城里，这让他们除了兴奋还是兴奋，对新家充满了好奇，恨不能马上就飞奔过去看看新家长什么样子。 虽然在书家小院只住了半年的时间，真要搬走，尹娇娇还是很感慨的，毕竟这里见证了她的新生。 她一睁眼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看到的就是这里，还在这里度过了她人生最艰难的岁月，现在要搬走了，虽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就像是人生经历了一个阶段，而此时正在节点上，跨出这一步，她便走向新的阶段。 尹娇娇兀自矫情，却根本不知道，一家四口里，除了她，压根没人有什么愁绪。 书蓉和书亦莛是还不懂。 书亦茗却是活透了，若是上一世的他，兴许会有些愁思，现在的他，只想着搬去城里后，尹娇娇便可不再那么辛苦，那么劳累，开心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惆怅？ 活过一世，他早就看得很开了，早晚都是要离开这里的，日后若是想回，便可回来看看就是，若为此心情不好，实在也没必要。 尹娇娇矫情了一会儿，见书亦茗还有俩小的，都挺开心，她不禁有点怀疑这里到底是姓书还是姓尹，怎么搞得她一个外人，比当事人还要矫情？ 「怎么？」书亦茗见她神情有些复杂，轻声问道：「可是不舍？」 尹娇娇一愣。 她自己矫情归自己矫情，可被书亦茗这么一问，她又觉得倒也不是不舍，就是有些感慨。 「没，」她笑着摇了摇头：「就是有点担心院子里的菜。」 「放心好了，」书亦茗笑笑：「我都跟大成哥说好了，院子让他帮忙照看着，不止院子里的菜，连同你种的那些菌子也都有大成哥 照看，我都告诉他每日定时洒水了，放心就是。」 尹娇娇惊讶地看着书亦茗，他什么时候办的？她这几日忙得很，都没顾上呢，刚刚想起来香菇的事还没安排，书亦茗这边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这也太省心了罢？ 见她这个反应，书亦茗抹了下她鼻头的汗，道：「去坐着歇一会儿，我来收拾就好。」 尹娇娇看书亦茗手上动作又利索又迅速，不禁有点脸红，她做家务还不如书亦茗呢，看他打的包裹，方方正正，叠的衣服也比自己齐整，果然是个十全十美的人设。 第12章 书亦茗一边收拾，一边道：「我还跟大成哥说了，若有什么事，可去遥乐居找我们，你要是不放心，也可常常回来看，左右我现在身子好了，都陪着你。」 说完，他放下刚整理好的一个包裹，抬头看着她。 尹娇娇正欣赏美男子做家务，孰料美男子突然给她来了个眼神杀，她顿时就僵在了那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觉得书亦茗对她的态度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他好像……挺宠着她，这个念头让尹娇娇浑身过电一般乱抖，马上把这个念头抖出了脑海，书亦茗这是乖巧懂事，大暖男，她对他那么好，那么疼他，他反过来关心自己不是应该的么？ 这么一想，尹娇娇心情总算平复了，她扯起笑看着书亦茗：「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事事都要人陪了，你还得读书科考呢，我可不想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没听到他想听的，书亦茗稍稍有点失落，但从尹娇娇的角度，这样想也是正常的，既然她一直这么希望着，他会尽量早些满足她的心愿。 但他嘴上说的还是：「无妨，陪你不叫浪费时间。」 尹娇娇：「……」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我也陪我也陪！」书亦莛冲过来抱着尹娇娇的腿，仰着头笑得眼睛弯弯：「我也要陪着娇娇姐！」 明明真正收拾东西的只有她和书亦茗两人，书亦莛却满脑袋的汗，比正经干活的活动量还要大。 「看你脑袋上的汗，」尹娇娇哭笑不得给他擦汗：「别跑了，好好坐着歇一会儿。」 「我不累！」书亦莛大声道：「不累！而且特别开 心！我也要陪着娇娇姐！让大哥干活！」 自打书亦茗身子好了，书亦莛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用书亦茗的话说就是——嚣张得没边了。 尹娇娇听得直乐，正要开口，就听到书亦茗道：「再大喊大叫不消停，就把你留在家里看家。」 书亦莛一愣。 他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忙碌不停根本不看自己的大哥，又看了看娇娇姐，不安道：「我、我不，我还，还要陪着娇娇姐呢。」 眼看书亦茗又要降维打击幼弟，尹娇娇及时开口结束这段对话：「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快别跑了，去梨树下坐着跟姐姐喝点酸梅汤，等会儿衣服都湿透了。」 得了娇娇姐的话，书亦莛这才放心了，他不服气想要回大哥几句，又怕大哥真的会把他留下来，便只好点了点头，去院子里坐着。 书亦莛一走，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书亦茗把东西装好，抬头看了尹娇娇一眼：「你就总惯着他。」 尹娇娇好笑道：「我哪有惯着，莛儿挺乖的了，你就爱捉弄他。」 莛儿确实算很乖的小朋友，就是有时候聪明得过了头，书亦茗又总是想起前世长大成人的他，便总忍不住要严厉一些。 他顺着尹娇娇的视线，看了眼院子里梨树下乖乖喝酸梅汤的弟弟，眼神不自觉软和了些。 「嗯，」他道：「听你的，以后不管他那么严了。」 尹娇娇：「……」奇怪的感觉又又来了！ ☆☆☆ 原本家里东西也不多，要带走的东西更是只用日常用品，收拾起来也不麻烦，但是因为鸡长大了，尹娇娇还自制了不少腌菜、蜜饯，瓶瓶罐罐的不少，除了自家的马车，他们还另外租了两辆牛车，把东西装好，一道进城。 时隔半年，书家就从揭不开锅，到现在搬去城里住大院子，上林村不少人都出来围观他们搬家，说是围观，更多的是欢送。 除了特定的那一家，上林村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大家都在为书亦茗他们高兴。 得过书亦茗和尹娇娇照顾的人家，欢送的时候，还送上了自家种的菜、腌菜腊肉之类，从家门口到村口，短短的一段路，愣是走了两刻钟才走完。 村正一家也都来了，除了吃食，村正还送了一番鼓励 的话。 村正的帮助，书亦茗自然是不会忘的，他冲村正做了个揖，并跟赵辰说，若是读书上有何疑惑，和同他探讨。 赵辰在书亦茗的点拨下，今年过了府试，正式成为一名童生，虽然还算不得有功名，但赵辰已经非常开心了，村正一家今年都喜气洋洋，就连一向笑容很少的村正都常常面带微笑。 「嗯，」赵辰一脸憨厚：「茗哥儿别嫌我笨就好。」 书亦茗笑笑：「赵兄从前都没嫌弃我病恹恹。」 赵辰也笑了，拍了拍书亦茗的肩膀，以行动表示，哥俩好，谁也别嫌弃谁。 在村口又寒暄了一阵，车队才终于开拔——虽然只有三辆车。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熙熙攘攘，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小小的人影从人群中离开。 第13章 原本马车里就装了不少东西，只是出院子的时候，牛车都已经绑好，乡亲们送的东西便只好都塞进马车里。 书亦莛上车的时候，怀里都抱着一个大南瓜。 「这是李奶奶给我的，」书亦莛一脸认真道：「我要抱着它。」 尹娇娇好笑道：「行行行，南瓜煮了就给你一个人吃。」 「唔，」书亦莛小眉头一扬：「虽然李奶奶是送给我的，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一起分享。」 说完，还一脸骄傲地看着尹娇娇等表扬。 尹娇娇捏了捏他的脸：「莛儿最乖，今晚就煮绿豆百合南瓜汤，好不好？」 书亦莛马上笑着点头：「好！」 他最喜欢喝娇娇姐煮的绿豆百合南瓜汤了。 一想到绿豆百合南瓜汤，再看着怀里的大南瓜，书亦莛突然有点等不及，不自觉舔了舔嘴巴，还吞了两下口水。 这一幕正好被尹娇娇看个正着，她笑得几乎坐不住，一边笑一边问：「饿了？」 书亦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呢。」 尹娇娇也不拆穿他，从坛子里取了块在家里切好的蜜瓜，道：「啊，张嘴。」 书亦莛从来都不矫情，马上张开嘴巴，咬住蜜瓜。 因为东西多，尹娇娇不得不坐起来一些，重新坐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一个坑，车身晃了一下，尹娇娇身子跟着一晃，重心不稳，重重朝后跌去…… 原本她以为她这一跌，肯定要出 丑的，却没想到这一跌，直接跌坐到了书亦茗腿上。 「小心！」书亦茗手里是提着一兜桃子的，见她朝后倒，马上把桃子随手一放，赶紧抱住了她。 意料中的疼痛和出丑都没来，反倒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淡淡体香，意识到怎么回事后，尹娇娇不禁头皮一麻，书亦茗这么瘦，她可别给做坏了啊，这一急，便也来不及调整坐姿，马上转头去看身后的人情况如何…… 而书亦茗此时同尹娇娇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也在担心尹娇娇这一下有没有伤到哪里，尹娇娇这一转身，和要抬头查看的书亦茗正好撞了个正着。 砰一声。 两人额头撞额头，发出一声一听就很疼的巨响。 尹娇娇当即疼的眼泪就飙出来了。 书亦茗也疼，但他根本顾不上自己，忙去看尹娇娇的情况： 「你怎么样？没事罢？是不是特别痛？」 尤其是见尹娇娇眼泪都出来了，当即便更急了：「我看看……」 尹娇娇痛的不行，她有种天灵盖碎掉的错觉，泪眼迷蒙地抬头，哽咽着道：「好痛！」 书亦茗本就担心，一看他这样，更是懊恼心疼。 「都是我不好，」他急声道：「我给你吹吹……」 病急乱投医地书亦茗，哄三岁小孩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吹着尹娇娇被撞红的额头。 ‘好痛’尹娇娇原本只是太疼了，下意识说出口的两个字，人在疼痛时哼唧两声，便能减轻一些疼痛感，痛感过去后，尹娇娇神智便也跟着归位，只是她一抬眼看到书亦茗正拧着眉，一脸担心地吹气，只觉得额头又猛地抽痛了一下。 奇怪的感觉又又又来了！！！ 新租的院子，家具算新的，并不需要添置太多大件东西，就是长时间没人住，收拾起来需要费些时候。 好在卫九他们今儿都知道二掌柜的搬家，换班轮休的两人跑过来帮着收拾。 书蓉和书亦莛帮不上什么忙，书蓉还能帮着端端水，换换抹布，书亦莛就只能在一旁逗小鸡。 家里的鸡已经出栏了，现在院子还没收拾好，暂时就只能委屈它们先待在笼子里，这些鸡平日里满村里乱跑，天大地大任翱翔，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叽叽叽喳喳喳咯咯咯地叫个不停，满院喧嚣，直是要把院子掀翻了一般。 这套院子，一共九间房，堂屋三间，东西偏房各三间，原主人只在堂屋东间里置了床，这对书家一家四口自是不够的。 尹娇娇都打算好了，书蓉和书亦莛现在都还小，让他们单独睡，她也不放心，暂时就，书亦莛和书亦茗睡堂屋东间，她和书蓉睡西间，等书蓉和书亦莛长大着些，就让他们搬出去，东厢房三间给书蓉，西厢房三间给书亦莛。 所以，她早早就定了一张大床。 书亦茗只念着搬家方便尹娇娇去店里，却压根忘了，现在房间多了，他们也有钱了，自然不用再委屈睡一间屋子的事。 看着木匠徒弟扛进屋的大床，书亦茗如遭雷亟。 他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偏生，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说不。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不用再那么艰苦，可他看着那张柳木雕花床，只觉得哪哪都不大舒坦。 第14章 在他复杂眸光的注视下，新床还是很快就装好了。 尹娇娇一边开心地收拾床铺，一边冲快要翻天的院子大喊：「莛儿，喂鸡！」 书亦莛正捏着跟狗尾巴草逗鸡玩，听到娇娇姐的声音，也有样学样大喊了一声：「好嘞！」 然后迈着小短腿跑到刚卸下的一堆东西里翻找饲料——玉米糁子。 委屈大发了的鸡大爷们，得了吃的，马上咕咕咕地吃了起来，不那么闹腾了。 家务活，都是看着不起眼，做起来要命。 到了中午，才只勉强先把东西两间收拾出来，堂屋正厅还没搞，连午饭都是卫九跑去外 面买了回来吃的。 好在今儿日头没那么毒，众人便都坐在院子树荫里吃。 院子里有两口大水缸和一颗桂花树，尹娇娇最喜欢。 都说八月桂子飘香，现在院子里的桂花树都吐了花苞，清香悠远，众人坐在桂花树下，心情都跟着好不少。 尹娇娇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大水缸里可以种几株莲花，养几条鱼，既能观赏，又能吃，简直一举两得……屋里还要再添置几架屏风，再买几把竹躺椅纳凉…… 直是收拾到了傍晚，才勉强算收拾个差不多，刚收拾好，也没法开火做饭，尹娇娇便打了水让大家都洗手洗脸，一道去福顺楼吃晚饭，也当是犒劳一下帮他们收拾了一整天的伙计们。 晚饭后回来，尹娇娇便已经累得不行了，她强撑着最后的意志烧了热水，洗过澡后，躺在床上，一秒钟便已沉沉入睡。 书亦茗心疼她太累，让她先洗了去歇着，等他伺候好书亦莛洗完澡，他随便冲洗了下，进屋来想问问尹娇娇家里还要添置些什么，他明日去办，一进屋就见尹娇娇躺在那儿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书蓉也快睡着了，听见脚步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人，咕哝了一声：「大哥……」 书亦茗冲书蓉做了个嘘的手势：「没事，睡罢。」 书蓉也跟着忙了一天，早累了，听到这话，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书亦茗轻手轻脚走过去。 白日里虽热，可夜里还是很清凉的，尹娇娇洗了澡，直接躺在床上就睡了，书亦茗轻轻拿过薄被，盖在尹娇娇和书蓉身上。 盖好薄被后，他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顺手拨了拨尹娇娇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看着她雷打不动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这缕头发轻轻放下，转身出去。 回到东间的时候，书亦莛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他给弟弟调整好睡姿，这才轻轻躺到床上，月光越过窗棂打进来，屋内一片银白色的清凉，明明身体很疲累，他却毫无睡意。 这是他自打重生后第一次和她分房睡。 虽然现在还没有置屏风，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西间，可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书亦茗看着房顶，好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未如此期盼过长大。 ☆☆☆ 因着刚搬的家，虽然暂时安置了，可还有许多小细节要慢慢添补，书亦茗心疼她，把家里的所有事都包揽到自己身上，她只需要告诉需要买什么做什么就好。 大到屏风桌椅，小到锅碗瓢盆盆栽茶具…… 每日添置一些，每日整理一些，七八日后，新院子总算收拾利落了。 尹娇娇这才正式邀请陈思媛还有唐逸来家里吃乔迁宴。 当然一同来的还有店里的伙计们，尹娇娇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当天，遥乐居半下午就关了店，尹娇娇写了单子，让伙计们各自按着单子去买菜，她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开封了一坛果酿。 果酿是她上个月弄的，并不是果酒，有点像果醋，尹娇娇用蜂蜜桂花和冰块，调了许多，用白瓷盆装着，还散了几片薄荷叶，看着就卖相极佳，喝起来更是爽口又解暑，唐逸跟饿死鬼一样，差点要把盆给霸占了，还是被陈思媛骂了，才打消了霸着盆喝的念头。 书蓉和书亦莛是小朋友，晚上不能和冰的，尹娇娇就给他们做了果汁。 至于书亦茗，他和俩小的一样，只能喝果汁。 唐逸借着气氛嗨，胆大包天地嘲笑了书亦茗一通，说他和小朋友一样喝果汁，书亦茗倒是脾气好，只是笑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还在帮弟弟剥鱼刺的时候，顺手给尹娇娇剥几块，免得她吃不上。 正在嘲笑书亦茗的唐逸看到这一幕，突然不笑了，他认真想了想，也学着书亦茗剥了块鱼肉，要夹给陈思媛，结果惨遭陈思媛一顿暴打。 这个院子闹中取静，虽然在唐逸和陈思媛看到，地方委实小得很，但胜在温馨，还被尹娇娇打理的很别致，倒也很有意趣，众人吃吃玩玩到戌时末才散。 第15章 唐逸走的时候，跟尹娇娇说：「你看啊，你院子都租了，地也不小了，也买几个丫鬟回来，免得大事小事都要你自己做。」 尹娇娇虽是个现代人，并没有说一定要跟这里的人强调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 那是几千年的思想差距，她没那么无聊。 她并不排斥这件事，店里的伙计还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呢。 就是她之前觉得不太需要。 不过现在听唐逸这么一说，她觉得，确实需要有个帮手，至少能在她做产品时能帮把手。 前日书蓉帮她熬酸梅汤的时候差点烫到手，她就有这个念头了。 书蓉毕竟小，有些事情她做也不合适。 但只靠她一个人，也太累了，忙不过来。 书亦茗是要读书的，当然不能帮她来做这些事，大材小用，不划算。 书亦莛更不可能了，他那么小，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呢。 尹娇娇把这事记着了，先寻寻看，也不急在这一时，主要她心理上还是有些过不去。 这日做布丁时，书蓉差点被割伤，尹娇娇便去了市场上看看。 往日里尹娇娇从不来这里，一是她自己就是被书家买回去的，二是不忍。 但现在她稍稍往好处想了想，这里的人，都是走投无路的，她不买，也会有别人来买，左右她买回去了又不会打骂着玩，总归能活出个样子来。 饶是这么想，尹娇娇看着典儿卖女，或者自卖自己的，还是有些呼吸不畅。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在墙角看到一个头上插着稻草的熟面孔。 尹娇娇瞪大了眼，看着蓬头垢面，一身破烂单衣的小女孩，好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书莲？！」 这几个月来，尹娇娇几乎都在忙着店铺的事情，早出晚归，倒是没有再见过书莲。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她。 还是她正在自己卖自己。 她比年前更瘦了，看上去眼神也比之前更阴郁了。 书莲听到声音也看到尹娇娇了，但她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地站在那里，等着人来买她。 娇娇不会帮她，她也不会再求她，求人不如求己，这是她这几个月挨打受饿悟出的道理。 没有人会帮她。 姑姑只会觉得她麻烦，最多给她两口吃的，再多的不会有，然后就会把她送回家，她比较庆幸的是，她娘现在腿断了，瘫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随时随地抓着她乱打一顿，她这才能活到现在。 可爹也会打她，姐姐更是动不动就拿她出气，骂她是个丧门星。 她好饿，也好疼，再在那个家里待着，她一定会死的。 前几日，堂哥他们搬家，村里好热闹，所有人都去村口看，她也偷偷跑去看。 看到衣着光鲜，笑容灿烂的娇娇，她好羡慕。 虽然村里人以前总爱偷偷议论，娇娇没有爹娘，被人牙子卖到这里来，好可怜，可在她看来，娇娇好幸运。 她宁愿自己也没有爹娘，这样，至少不会有人打她。 娇娇都能卖到别的人家，过得这样好，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又一次没有及时烧好热水，被打骂，挨了两天饿之后，她趁着天还没亮，家里人都还没醒，偷了两块饼，跑了出来。 她没进过县城，只听大人说过几句，沿着村口的大路一直往南走，就能进城，她就一直走，以前她听人说过，县城很远，真自己走了，才知道‘很远’是多远，她又累又饿了，全靠着卖到别人家就能过好日子了，才咬牙坚持下来。 到了城里她才知道，跟她一样想法的人有很多，很多人都自己卖自己，她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在自己脑袋上插了根草，和他们不同的是，她脸上是没有沮丧的，她站在那儿满脸期待地等着人来买。 尹娇娇被书莲刚刚那个眼神惊到了。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居然会露出这样淡漠的眼神？ 原本踏进这个市场她就有点不太舒服，现在还看到了熟人，还是跟书亦茗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妹，她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尹娇娇快步走过去，拧着眉头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书莲看她一眼，一脸平静地道：「卖我自己。」 尹娇娇：「……」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下一刻，她四处张望，妄图找出书二郎——她以为是书二郎卖女儿了。 可她看了一圈也没再看到一个熟人：「谁带你来的？你爹呢？」 书莲觉得尹娇娇挡着她了，她往旁边挪了挪，听到她提自己那个爹，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闷声道：「他在家，我自己来的。」 第16章 自己来的？ 尹娇娇难以置信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书莲摸了摸脑袋上的稻草，确保东西还在，这才道：「知道，我就是来卖我自己的。」 尹娇娇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好半晌，她才问了句：「你爹娘知道吗？」 听到‘爹娘’两个字，书莲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咬着唇道：「不知道，我偷偷跑出来的。」 尹娇娇：「……」 她只想了一下，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正要再开口，一个牙婆走过来：「哟，这边还有个女娃，瞧着怪……」 尹娇娇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把扯下书莲脑袋上的稻草，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走出好远还能听到牙婆骂咧咧的声音。 尹娇娇心里团着一团火，她也数不清这火是冲谁的，总之就是很愤怒。 书莲被她拽着，踉踉跄跄朝外走，直到快走出市场，书莲才从惊讶中回神，不住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尹娇娇没理，一直到走出市场老远，她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书莲。 谁知她刚一松手，书莲拔腿就往市场跑。 得亏尹娇娇现在每日打理店铺身手利索，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抓住她。 「你干什么？」尹娇娇紧追过去，拦下书莲。 书莲看上去有点着急，还有点生气，她瞪着尹娇娇：「刚刚有人要买我，我要去！」 尹娇娇拧紧了眉头：「你知不知道卖了自己之后，你就是奴籍了，你还小，不知道奴籍是什么意思，等你……」 「我知道，」 书莲道：「我就要卖我自己。」 说完，她绕过尹娇娇固执地还要回市场。 尹娇娇道：「卖身为奴后，你的命就在别人手里捏着了。」 她觉得书莲还小，并不懂，卖身入奴籍，到底是什么概念，只挑她能听懂的话说。 书莲脚趾无意识抠了抠地，她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道：「至少有饭吃。」 一句话把尹娇娇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这么一说，尹娇娇反而说不出话了。 书莲也没多停留，她说完这一句，就急着要走，等会儿买家寻了别人，就不要她了呢，正要走，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你也是被卖到大伯家的，你就过得很好，那我卖掉自己肯定也会过得好。」 说完，她还笑了。 尹娇娇只觉得她这个笑刺眼，她想说，她过得好，是因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且她还是在男主家！ 但这话，她没法说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给你饭吃，你跟我走罢。」 书莲眼睛一亮：「你要买我？」 「我不买你，」尹娇娇拧着眉：「我给你饭吃，有饭吃，你就不用再卖自己了。」 话落，她不再给书莲开口的机会，抓着她的手就走。 书莲还有些没明白尹娇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说了会给她饭吃，书莲便也就跟着她走了。 只要能吃饱饭，去哪里都可以。 尹娇娇一路带着书莲几乎是飞奔，好像慢一步，就会被市场的牙婆追上吃掉一样。 等快到家时，她胸腔的郁气才稍稍平息了些。 书莲还没见过这样气派的院子，一到左熙坊就左看右看，看什么都稀罕，就连别人家门口的树都看着比村里的要贵气。 书蓉和书亦莛正在院子里玩耍，往日，两人到了时间都自发跑到巷子口等着娇娇姐回家，不过今天尹娇娇提前回来了，两人并不知道，听到开门声，齐齐朝门口看…… 「娇娇姐！」 书蓉和书亦莛看到人，马上扔了手里的玩具，朝尹娇娇跑了过来。 书莲刚进院子就听到了两声嘹亮的喊声，她听出来是书蓉和书亦莛的声音，正要去看，却先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她两只眼睛都瞪圆 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院子！ 就跟……跟村正家里挂的那副画一样。 她愣愣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 书蓉和书亦莛跑过来，正要抱娇娇姐，却看到娇娇姐身后跟了个小孩，两人不禁都被吸引了目光。 尤其是这个小孩脏兮兮的，还有点呆，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书蓉和书亦莛就更好奇了。 他们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看，看了片刻，书亦莛突然道：「莲姐姐？！」 书蓉这个时候也认出书莲了：「书莲？」 书蓉比书莲小两个月，因为相差不多，再加上村里大多都是直呼其名，她便一直都喊书莲的名字。 第17章 书莲此时的视线压根就不在书蓉和书亦莛身上，她此时一眨不眨地看着刚刚被书蓉和书亦莛随手扔开在院子里滚来滚去的球。 好好看的球啊。 这么好看的球，居然就这么随手扔在了地上，不怕破了丢了么？ 好一会儿她的目光才落到书蓉和书亦莛身上。 这一看清楚，不禁是惊讶了，还有羡慕。 他们穿的都好好，就跟大人们常说的，小姐少爷似的。 这样一对比，书莲有些不自在地咬着唇，没吭声。 家里来了人，尹娇娇当然要介绍，不过都是熟人，还是堂兄妹的关系，尹娇娇便没有太正式地介绍，免得显得太见外，她当然看出了书莲的反应，只不过这种事情，也是说不清的，便只道：「对，就是你们的书莲姐姐，走罢，先进屋。」 书蓉和书亦莛都经历过年前的抢鸡和偷盗，对二叔家一直都很抵触，虽然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书莲也并没有跟在二叔和二婶子作恶，他们在村里偶有碰到书英或者书莲，也都是不同她们说话的。 现在娇娇姐突然带书莲回家，两人都是又好气，又警惕，一路都盯着书莲。 书莲并不聪明，哪怕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她也不聪明，对书蓉和书亦莛的警惕，她也察觉不到，而且她现在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哪里顾得上看书蓉和书亦莛。 尹娇娇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大哥呢？」 往常，只要她一踏进院门，书亦茗都一准出来接了，今儿她都站在院里说了好几句话了，也不见他人，她不禁有些好 奇。 「大哥出去了！」书亦莛大声道：「大哥走的时候，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不过现在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大哥还没回来。」 尹娇娇被书亦莛的较真逗笑。 大人口中的很快、过两日或者明日，通常都是个笼统的词，和小孩子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估计在书亦莛的认知里，很快就是，前脚出门后脚就进门的意思。 她随口道：「那等会儿大哥回来，你严厉谴责他不守时。」 书亦莛被这么一提醒，唔了一声，很认真地点头：「好！」 尹娇娇不过是逗他，说完，就进屋去找了套书蓉的衣服，然后去院子里打水，打算烧水，先给书莲洗个澡。 刚要出堂屋，就看到书莲正死死盯着堂屋桌子上的糕点和瓜果狠狠吞口水。 尹娇娇眼角跳了下，心头也跟着跳了下，她走过去，轻声道：「你还没吃饭把？先吃点东西垫垫，晚饭还没有做，要……」 她话没说完，书莲就已经跑到了桌子旁，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看着这一幕，尹娇娇除了叹气也说不出旁的话了。 相比而言，书莲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怪可怜的。 尹娇娇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吃别噎着着……喝口水喝口水……」 书蓉和书亦莛原本对书莲挺警惕的，这会儿看她这样子，突然就打消了警惕。 他们也曾挨饿吃不上饭，他们特别懂，尤其懂饿的滋味。 「书莲姐姐你吃这个桂花糕，」书亦莛把一小碟糕点推倒书莲面前：「这个好吃！」 「还有这个，」书蓉把切好的甜瓜递给书莲：「这个瓜可甜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尹娇娇看他们相处还算和谐，便交代书莲慢慢吃，别吃撑了晚上还要吃饭，便去厨房烧水。 等书莲洗完澡，换上书蓉的衣服，看上去总算有个女孩样了，不过也显得更瘦了，书蓉的衣服套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好在小孩子的衣服并不那么显，书蓉和书莲身高也差不太多。 书亦茗就是这个时候踏进的院门。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是以他一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的尹娇娇，就先笑着道：「你今儿竟早回了，刚刚顺道去遥乐居，打算同你一道回来， 竟是扑了个空。」 话落，他视线便落在了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书莲——身上。 看到书莲的那一刻，书亦茗脸上的笑霎时便敛了。 原本书莲洗完了澡，穿上了崭新的衣服，心里是非常高兴的，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只不过她这开心还没持续多会儿，便在看到大堂哥时，被吓了回去。 她怯怯地看着刚进院子的大堂哥，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跟着缩了起来。 她怕大堂哥。 虽然她和大堂哥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可她就是没由来地怕他。 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特别冷，他就那么轻轻瞄一眼，都能把人冻成冰块一样。 而且，她还觉得大堂哥是个特别不好说话的人。 第18章 她还怕大堂哥会赶她走。 尹娇娇看出书莲对书亦茗的惧怕，颇有些唏嘘，原书里的书亦茗确实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不过以他们同书二郎的恩怨，书莲会怕他，也属正常。 「蓉儿，」尹娇娇对书蓉道：「你和书莲在院子里先玩会儿。」 书蓉现在已经打消了对书莲的警惕，听到娇娇姐发话，马上点头：「好！」 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恨呢，再加上书蓉又是个特别善良的小孩，她过去拉着书莲的手，道：「我们去喂鸡，今天有菜叶子可以喂它们。」 三个小的便结伴去喂鸡了。 书亦茗看了朝鸡圈去的三人一眼，这才尹娇娇走过来。 尹娇娇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小声对书亦茗道：「进屋说。」 听尹娇娇把来龙去脉说完，书亦茗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看着尹娇娇。 他对书莲并不太在意，换句话说，打从那日当众立了字据，而二婶又被杖刑成了废人后，他对小叔那一家就不太关注了。 上一世，他跟书莲这个堂妹也并没有太多交集，换句话说，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她会早夭，他知道，最多道一句可怜，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既想帮书莲，那他自会帮着她。 刚刚进院子之所以惊讶，也是因为，他几乎都快要把书莲忘了，没成想，她竟突然出现在自己家。 他给尹娇娇倒了杯花茶递到她手边：「先喝点 水。」 尹娇娇其实是有点担心的，担心书亦茗不同意。 毕竟带回家，也需要征求一家之主书亦茗的意见。 最主要的是，她怕自己自作主张带书莲回来，会给家里招来麻烦，尤其怕给书亦茗招来麻烦。 书亦茗看着她微拧的眉心，轻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尹娇娇茶水喝了一半，猛地抬眼看着他。 书亦茗冲她笑笑：「你是在担心什么？」 尹娇娇：「……」 不等她开口，书亦茗便又道：「怕二叔和二婶子找上门么？」 尹娇娇：「……嗯。」 她不是怕事的人，但书二郎和他媳妇跟普通的事不一样，他们那时恶心人。 怕他们，她是不可能怕的，就是膈应。 书亦茗笑笑：「怕他们作什么，有我呢。」 尹娇娇眨眨眼。 书亦茗又道：「你想留下她，便留着，其他的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 尹娇娇这才笑了。 她突然觉得，书亦茗很可靠，是那种，可以完全信赖放心托付的可靠。 得知大堂哥同意留下她之后，书莲既兴奋又担心。 兴奋她以后终于可以吃饱犯了，终于不用被再被打死了，担心的是大堂哥会不会哪天就讨厌她，赶她走。 所以，哪怕她留在了这个画一样的小院子，一样小心翼翼，生怕哪天就被赶走了。 尹娇娇也发现了，最初几天，书莲吃饭，都不敢上桌，喊她她也不动，就巴巴看着，尹娇娇知道她是被伤害后的反应，也没有逼她，就给她单独拨了菜，让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吃。 还是好几天后，她才敢挨着凳子边边围着饭桌吃。 有些伤害，尤其是童年来自最亲近的家人的伤害，是会给当事人留下很重的阴影，需要很久才从愈合，尹娇娇刻意不去提她家里的事，也不问她为什么跑出来，只是很平常心地对待，不冷落，但也不过分关注，就和平时对待书蓉一样。 书莲到底年纪小，家里又有书蓉和书亦莛两个小孩子，她虽然怕大堂哥，每次看到大堂哥都不敢说话，能躲就躲，但跟同龄的书蓉和书亦莛还是能玩到一块去的，渐渐的，也跟着开朗了些。 尹娇娇观察了几日，见书莲并没有特别大的心理问题，便就让她和书蓉一起玩了。 这天，尹娇娇带回来一对双胞胎兄妹，两人九岁了，在市场里卖身葬父，被尹娇娇碰上，便给了他们二两银子，让卫九帮着他们打理了后事，便把人带了回来。 哥哥叫唐明，妹妹叫唐玉。 虽然蓬头垢面，但看着挺机灵，两人眼睛尤其亮，看着也很懂事，听他们说，还跟着他们爹的上一个东家的少爷，认过字，不过东家出了事，他们就收拾了东西回老家，路上遇上山贼，侥幸保住性命，他们爹却受了伤，因为钱都被抢了，又人生地不熟，没钱医治，没几天就死了，他们也没钱安葬，更没吃的，只能卖身。 遭遇确实可怜，虽然年岁小了些，尹娇娇还是把两人带了回来。 家里小的小，少的少，也没使唤的人，尹娇娇又一直都是亲力亲为，卫九带他们在外面吃过饭了，尹娇娇便端了些瓜果糕点给两人，让他们先等一等，她去烧水——给他们洗澡。 第19章 唐明和唐玉站在院子里，一步都不敢挪，也不敢动。 他们以前是伺候过人的，那个时候，爹在东家当二管家，他们也就跟在少爷和小姐身旁，东家虽不是什么深宅大户，并不太拘着礼，但基本的规矩他们还是懂的。 唐明虽比妹妹大了没多会儿，但他一直自认是哥哥就得保护好妹妹，这会儿，他虽然也没什么底气，但看着有些不安的妹妹，还是小声道：「别怕，哥哥在呢。」 唐玉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咬着唇嗯了一声，聂喏道：「姑娘看着是个面善的，应当……」 正说着，院门开了，跑去外面玩的书蓉三人回来了。 三人嘻嘻哈哈进来，看到院子里的两人，瞬间不笑了。 书亦莛最警惕，小大人似的盯着两人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上次书莲来，是尹娇娇带着她进的门，书蓉和书亦莛也是先看到了尹娇娇，才会没有对书莲的出现起疑。 但今天不一样，家里没有人，却多了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小家伙顿时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看到三人，唐明和唐玉两兄妹也很惊讶，唐玉吓得直接躲到了哥哥身后，唐明也是下意识地护着妹妹，他壮着胆子道：「我们是姑娘买回来的。」 姑娘？ 买回来的？ 书蓉和书亦莛面面相觑，还有点不太明白这几个是什么意思。 姑娘是谁？ 买回来又是干什么啊？家里为什么要买人啊？ 只有书莲，听到这话，脸一下就白了。 娇娇又买人回来了？ 她看着院子里的两兄妹，不自觉有了危机感，娇娇买人回来，是……是要赶她走了吗？ 想到这几日，吃的好穿的好，睡得好，每日不仅可以吃饱饭，还有很多小零食可以吃，还有玩具玩，简直就是村里老人常说的神仙般的日子，她、她不想走…… 尹娇娇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大声道：「蓉儿，给我抱点柴火！」 听到尹娇娇的声音，书蓉和书亦莛也顾不上管院子里的两兄妹了，拔腿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娇娇姐，你回来啦！」 因为开心，书蓉把刚刚娇娇姐吩咐她的事都给忘了，空着手就跑了进去。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书莲和唐明 两兄妹。 双方互相盯着对方看。 唐明和唐玉是好奇，还有一点儿初来乍到的害怕。 书莲就是单纯的不安。 这两个人是娇娇买回来的，在把她带回来后，娇娇又买了两个人回来，娇娇都没有买她，却买了这两个人，不就是说，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人，随时都可以把她赶走？ 越想，书莲越不安，急的几乎快要哭出来。 厨房里，尹娇娇没等来柴火，反倒等来了两个小肉弹，书蓉和书亦莛笑着跑过来趴到她背上。 尹娇娇正在烧火，厨房里本就热，被两人一压，更热了。 「快起来快起来，」尹娇娇哭笑不得道：「烧到你们头发了！」 书蓉和书亦莛这才从她背上下来。 书蓉一跑进来，她就猜到柴火没抱来，果不其然，她交代了一声：「看着火，我去抱柴火。」 书蓉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乖乖点头。 书亦莛就不了，他兴奋地跟在尹娇娇身上，跟个小尾巴似的，咄咄咄跑出去，又咄咄咄跑回来。 书蓉有点不好意思对尹娇娇道：「娇娇姐我烧罢，我烧火烧的可好了。」 往常也都是书蓉帮她烧火得多，尹娇娇也不觉得有啥，便回屋去找她和书亦茗之前的衣服。 唐明和唐玉虽然只有九岁，身量却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一些，搬家的时候，尹娇娇扔了不少以前的破烂衣服，当然有一些虽然旧了些料子粗糙了，但还能穿的，她都留着了，不定哪天做粗活就要穿呢，她是个俭省节约的，能要当然要留着。 现在刚好先给唐明和唐玉穿着，明日再找裁缝来家里量尺寸，做衣服。 尹娇娇是找好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才发觉院子里三个小孩子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她看了眼站在门口太阳底下的书莲，好笑道：「书莲，你站那儿干什么，不热啊？」 书莲视线幽幽转到尹娇娇身上，眼神复杂地尹娇娇一时有些没看懂。 她微微愣了下，而后把衣服放到廊下的藤椅上，走过来道：「怎么了？」 书莲白着脸，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尹娇娇，带着委屈和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买我？」 尹娇娇被问地有点懵。 她看了看书莲，又看了看院 第20章 子里的唐明兄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书莲这话是什么意思？ 合着，她一直都当有人买了自己，入了奴籍，是件很好的事是吗？ 她看着书莲，虽然有些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但她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小孩子的逻辑本来就不能按常理来，她又是在那样畸形的家庭中长大的，想法和认知自然更加诡异。 她终于明白那天她拉着她离开市场，她为什么非要回去了。 因为，她真的觉得，有人买了做奴，是好事。 槽点太多，尹娇娇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才好。 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道：「你去和莛儿玩。」 书莲却特别固执，继续问：「你为什么不买我？是不是嫌弃我？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唐明和唐玉两兄妹看着这个明明穿得那么好，就是家里的姐儿的女孩子，再跟姑娘理论买不买的，一时间又好奇又茫然。 书莲这思想，严重扭曲，她又小，还固执的要命，尹娇娇只能捡着她能听懂的解释：「茗哥儿同意你留在家里，你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用我买你，懂了吗？」 书莲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这又不是她的家！ 尹娇娇又道：「你和茗哥儿是堂兄妹，你喊他哥，虽然他和你们家断绝了关系，但他接纳了你，你就是亲人，不是……」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话头，当着唐明和唐玉两兄妹的面说他们是买来的外人，似乎有点不太合适，都那么惨了，本来就够小心翼翼的了，再听她说这种话，不是更扎心吗？ 但她又实在同书莲这样的怪小孩讲不清楚。 小孩子的逻辑本来就够奇怪的了，书莲又是敏感又固执的，就更难解释了。 好在书莲似乎听明白了一些，她点了点头，而后指着唐明唐玉两兄妹，问尹娇娇：「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吗？」 尹娇娇：「……」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唐明唐玉两兄妹。 唐玉还躲在哥哥身后，但两人自小就在东家院子里耳濡目染，对主子下人分的特别清，听到书莲的话，两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尹娇娇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尹娇娇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书莲的头：「去找莛儿玩罢。」 等她大些，应当就懂了。 让她当着两个刚丧父的小孩子说，你们不一样，她还真说不出来。 书莲自幼被打骂长大，尤为敏感，她从尹娇娇的态度里察觉到了自己跟唐明兄妹的不同，这才把不安消除，跑去找莛儿玩。 水差不多烧好了，尹娇娇冲两兄妹招招手：「走罢，带你们先去洗个澡。」 唐玉没吭声，唐明应了一声好，就带着妹妹跟着尹娇娇去洗澡。 唐明和唐玉都不是小孩子了，尹娇娇把他们带去浴室里，又告诉他们一应物什，放下衣服就没管了。 吩咐完，尹娇娇又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晚上吃什么。 对于书亦茗的外出，尹娇娇一点儿也不好奇。 书亦茗再天才，读书也不是闭门造车就能成的，总要拜夫子，同同窗讨论的。 书亦莛小尾巴似的，打听清楚了唐明和唐玉的来历，特别兴奋。 他并不懂买了人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当家里又多了人，有更多的人陪他玩了。 他在院子里拿着个纸风筝，不怕热地跑来跑去，院门从外面推开，他看了一眼，立马冲过去，大声道：「大哥大哥！娇娇姐也给我买了个童养媳！还给姐姐买了个童养夫，你……」 他兴奋的话还没嚷嚷完，看到大哥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孩子，登时愣住了。 哎？ 大哥也给他买了童养媳？还买了两个？ 这天下午，这个不算特别大的小院子里，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尹娇娇和书亦茗各自带着各自买回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书蓉和书莲一脸发生了什么的表情好奇地张望，而书亦莛—— 头顶一本《三字经》，在罚站。 书亦莛好委屈，他扁着嘴看着大哥，想要反驳大哥，却在对上大哥严厉的视线后，只要咬着唇把话又咽了回去。 尹娇娇刚刚一直在厨房，离得远，压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听到书亦莛嚷嚷的那几声，这会儿看书亦茗竟发了这么大火，还给小家伙体罚上了，又疑惑，又有点怵。 书亦茗对外人发过火——书二郎夫妇，但对内，对家人，她还真没见他动过真火，哪怕是那次不让她上山，都是出于担心才动了些火气并不是真的生气，可今天不一样。 她能看得出，书亦茗是真的动怒了。 第21章 别看书亦莛小，他聪明得很，他也看出大哥是真的生气了，才会忍着委屈一声不吭受罚。 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啊，更不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他委屈死了。 好半晌，大哥也没有消火的迹象，还很生气地盯着自己，书亦莛越想越委屈，他那么乖那么懂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大哥，大哥竟然这么不讲理地罚他…… 这委屈一漫上来，书亦莛就控制不住情绪了，眼眶也跟着泛红，泪水更如决堤的水，瞬间就包了两包泪花，哽咽着喊了一声：「娇娇姐……」 尹娇娇哪里见得了这种场面，原本看他委屈地扁着嘴，尹娇娇就很心疼了，但想到书亦茗不是不讲理易动怒的人，只当书亦莛是调皮了，他在教育弟弟，便不好开口，免得教育到一半前功尽弃。 但眼看着小家伙眼眶通红，泪花闪烁，尹娇娇实在扛不住了，又听他这委屈的哭腔喊自己，她直接一扭头看向书亦茗：「到底怎么了？」 不吭声买了两个人回来的事还没说清楚呢，她实在想不通书亦莛能闯出什么祸来，能惹得书亦茗动这么大怒。 书亦茗眉心动了动，看向尹娇娇的目光有些复杂，像是隐忍又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 出，看得尹娇娇有点莫名。 好片刻，书亦茗才缓了缓紧绷的下颌，轻声道：「你不用管他。」 尹娇娇眼皮跳了下，看上去有点严重啊。 她看了眼泪珠子随时要砸下来的书亦莛，又看了看还在怒火中的书亦茗，试探着问了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是真的闯了大祸，我支持你严厉教育。」 潜台词，若不是什么大祸，就被体罚了，看着怪可怜的。 书亦茗抿了抿嘴角，眸底划过一丝懊恼。 童养媳这种话，当着尹娇娇的面，他怎么说得出口，这不是在往她伤口上撒盐勾起她的伤心事么！ 偏生书亦莛还嫌火不够旺，他一听娇娇姐开了口，马上就有底气了，再加上他委屈了这么久，早就忍不了了，张口就道：「我那么乖，我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罚我，我不过是说……」 「你敢再说那几个字试试？」 书亦茗轻飘飘一声警告，书亦莛顿时就闭上了嘴，他一脸茫然又委屈地看着大哥，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啊颤，终于没能承受住眼泪的重量，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书亦莛虽然聪明，认字快，但他到底也才四岁，哪里就懂了买人是什么意思，更不懂童养媳和童养夫是什么意思，他打从出生就一直在上林村那么个小山村生活，并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上林村又是个很普通的小村子，没有哪家会买下人回家，若不是书亦茗身子确实不好，书家也不会凑了那么久的钱把娇娇买回去。 他对童养媳啊童养夫啊买人的理解 ，都是玩耍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的。 上林村都可怜娇娇的身世，也心疼书亦茗，书家又是良善人家，是以村人说出来的话并没有攻击性，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娇娇命好，到了书家这样的人家，虽清贫些，可却从未受过什么气，再加上前段时间尹娇娇上山进城的，又开铺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村里老人更是赞不绝口，提起娇娇，便都道，娇娇是个有福的，书亦茗是个有福的，这个童养媳买对了云云。 所以，在书亦莛的认知里，买人回家，就是跟娇娇姐差不多，就是家人啊，他可喜欢娇娇姐了，可大哥已经有娇娇姐这个童养媳了，那 娇娇姐买回来的女孩子，就该是他的童养媳了，对于唐明，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个词——童养夫，便兴奋地用了起来。 谁知道大哥突然就发火了！ 还让他顶着书罚站，他都委屈死了！ 现在还不让他说话，越想越委屈的书亦莛，眼泪怎么都也止不住了。 原本书亦茗那句话之后，尹娇娇还有点怀疑是不是书亦莛说错话了，但一看小东西哭成这样，尹娇娇马上把那点抛到脑后去了，她也顾不上管书亦茗了，走过去就把书亦莛脑袋上的书拿开，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站了，走走走，我带你出去玩。」 她觉得小东西可能真的受了委屈，要么就是第一次受罚，自尊心太重受不了，所以哭得伤心。 都哭成这样了，定然是知错了，也达到教育的目的了，她带出去，私下里询问，可能效果还要好一点儿。 ——小孩子的自尊心有多重，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谁知道，这次书亦茗居然真的这么生气，她才牵着书亦莛的手要出去，书亦茗就走了过来，拦住了她。 「你歇会儿罢，」书亦茗轻声道：「我带他出去。」有些话，不能在家里说。 第22章 书亦茗突然这么严肃，尹娇娇便觉得这事可能真的有些严重，她看了看还哭个不停的书亦莛，又看了看书亦茗，担心道：「好好说就行，别罚他了。」 书亦茗看了眼哭成泪人的小东西，眉心隐隐跳了跳，但对上尹娇娇略带警告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不罚。」 尹娇娇又道：「也别骂他。」 书亦茗：「……嗯。」他何时骂过他？ 「慢慢说，」尹娇娇还是有点不大放心：「他才四岁，还不懂事呢！」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书亦莛，抽噎着道：「我、我懂事、懂事着呢！」 尹娇娇难以置信地看着书亦莛，你是不是哭傻了？！ 她这个表情成功把书亦茗那点点因为弟弟胡说八道勾起的不悦赶了个干干净净，他轻笑了一声，道：「行，我都知道了，放心罢。」 书亦莛正哭呢，见大哥居然还笑了，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尹娇娇看着一个笑，一个哭的两兄弟，简直头大，最后还是书 亦茗的笑容占了上风，尹娇娇不承认自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一遍遍在心底里狡辩之所以信任书亦茗是因为书亦茗靠谱！ 临走前，书亦茗还不忘对尹娇娇道：「她们两个是买回来给你打下手服侍你的，你看着安排就是。」 书亦茗不说尹娇娇都还没想起来，他这么一说，尹娇娇才想起来，她也买了两个人回来呢，现在家里一下子多了四个下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眼看着书亦茗要带着书亦莛出去，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追过去。 「等等！」尹娇娇追到院门口，抓着书亦茗的衣袖，生怕他走了，压低了嗓音道：「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怎么办啊？」 这么多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没有过有下人的生活经验啊，原本只有两个还好一点，现在一下四个，尤其书亦茗带回来的两个女孩都十三四了，她一下就有点手忙脚乱，下意识就来问书亦茗了。 书亦茗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无论是他买回来的两个女孩子，还是唐明兄妹，都很规矩地在廊下站着。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书亦茗冲她笑笑，道：「这个家，你做主。」 尹娇娇苦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家她做主，她知道啊，她不清楚的是—— 「我是说，这么多人，怎么安排，这一下多了这么多张嘴吃饭呢……」 书亦茗声音依然很轻：「吃饭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现在也在挣钱，养得起。」 尹娇娇茫然地看着他，她说的又不是养不养的起的问题！养肯定是养的起啊！她的意思是人这么多，怎么安排！ 见她不说话，书亦茗又道：「你若是觉得人手不够用，就跟我说，我去再买几个回来，我有钱。」 尹娇娇一时有点没太懂书亦茗的逻辑，她生怕他真的会再买人回来，马上点头道：「够用够用！」 见她是真的有点苦恼，书亦茗微微低头，凑近她耳边，声音又轻了些，道：「怎么了？」 淡淡的清香突然萦绕鼻头，尹娇娇稍稍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没管过家啊，这么多人，你让我安排，我怕安排不好。」 她哪有管这么多下人的经历！ 书亦茗笑笑：「你 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没人会质疑你。」 尹娇娇：「……好吧。」 说完，她又道：「那有问题，我就问你。」 书亦茗抹去她额角的汗珠，嗯了一声道：「外面热，回去罢。」 尹娇娇嗯了一声，心事重重地转身回屋，也没发现她刚刚拉着书亦茗衣袖轻声耳语的样子有多暧昧，满脑子都是‘我现在也摇身一变成了带着一堆丫鬟出行的大户’的荒诞感。 书亦茗领回来的这两个，一个叫小文，一个叫小云，都十三岁了，从说话和精神面貌来看，显然和唐明唐玉两兄妹是不一样的。 问过之后，尹娇娇才知道，书亦茗并不是从市场里买的她们，而是从牙婆手里买的。 虽然不像唐明和唐玉一样遭了大难，但也是可怜人。 书亦茗让她来安排，她也着实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么多人。 原本，她买了唐明和唐玉两兄妹，打算着，唐明可以跟着书亦茗，做个书童，唐玉就跟着她，打打下手，顺便做一下家务。 现在多了两个，还是做丫鬟的熟手，尹娇娇庆幸，得亏是两个大一些的，又都会干活的，要不然，养着一院子小孩子，就算不缺钱养得起她也头大。 反正现在家里人员也简单，他们也都不是矫情的人，尹娇娇思量了下，便做出了简单的安排。 唐明还按着之前的打算，跟着书亦茗，有什么要做的，以后都听书亦茗的吩咐。 第23章 小文面点比较拿手，跟着她，正好能帮上忙。 小云针线好，就留在家里，照看书蓉他们三个小的。 至于唐玉，虽然她也懂些规矩，到底还小，又遭了些罪，总是离不开哥哥，尹娇娇便也安排她在家里，和小云一起照看三个小的，既是玩伴，又能跟着小云学着些手艺，也挺好。 安排好人员分配，还要安排住的问题。 还好当初选的是这个院子，房间多一些，能住得开。 西厢房原定的就是给书亦莛住的，他现在还小，尹娇娇也不放心唐明能照顾得好他，就暂时让书亦莛还跟书亦茗一起睡在堂屋东间，等大些再搬去西厢房住。 之前书莲来家里后，尹娇娇便打算着让书蓉和书莲一起住东厢房，但书蓉死活要黏着尹娇娇，所以东厢房三间屋子现在只有书莲一个人住，让小文小云或者唐玉中的谁去和书莲住一个屋子都不太好，因为尹娇娇是打算着回头让书蓉搬出去的，便也没往书莲那间房里塞人，左右房间也不小，就让小文小云还有唐玉三个女孩子住一间屋子好了。 安排好后，便要准备晚饭了。 突然添了这么多人，家里菜也不大够，得去集市 上买点回来。 想着日后这些事总要交给他们几个来做，她那么忙，总不能天天还去买菜，便把他们都带上，就当先认认路。 尹娇娇让书蓉和书莲在家里玩，书蓉见这么多人一块出去，也要跟着，尹娇娇没办法，只好把她们俩人都带上。 平日里，尹娇娇去买个菜，有时候是书蓉跟着，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去，反正离集市也不远，也就买一两顿的菜，很快就回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过。 但今天，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尹娇娇突然有种自己翻身做土豪的荒诞感。 书蓉牵着尹娇娇的手走在前面，书莲走在书蓉一侧。 小文和小云一人提一个篮子跟在尹娇娇身后，唐玉现在稍微没那么怕人了，但看上去胆子也不太大，稍稍落后一些，在众人后面跟着。 走了一会儿，尹娇娇就有点后悔了，不该带这么多人一起出来。 太招摇了，她有点不自在。 而且，带着这么一群人出来，她是买菜啊，还是逛街啊？ 所幸，这个点集市上也没太多人，家里人吃饭也都不挑食，尹娇娇是看着什么新鲜就买什么。 很快就买好了晚上要吃的菜，尹娇娇便带着众人打道回府。 今儿人多，不用尹娇娇提篮子，一身轻松的尹娇娇又觉得，刚刚那点不自在其实也没什么。 从集市出来的时候，刚好和带着弟弟出来谈心的书亦茗碰上。 书亦茗看了眼被众人围着的尹娇娇，瞥见小文他们手中的菜篮子时，低眉笑了笑，这才抬脚朝尹娇娇走过来。 「怎么不让他们来？」他道：「你还亲自出来跑一趟？」 尹娇娇随口道：「我怕他们不认路，先带他们来认认路，反正也不远。」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书亦茗，不住以眼神询问他，书亦莛的事解决了没，小东西好了没？ 书亦茗被她这个眼神盯的有点酸，但又不得不点头回应。 见他点头，尹娇娇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看书亦莛眼睛红彤彤的还肿着，显然被书亦茗带出去后，哭得不轻，不禁又有点心疼。 书亦莛虽不哭了，但还在打着哭嗝，眼睛，鼻头，还是脸颊，都红得很，尤其是两只眼睛，肿的跟桃 子似的。 看到尹娇娇，书亦莛又委屈又愧疚又难过地喊了一声：「娇娇姐……」 他知道错了。 刚刚大哥都跟他说了，买人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童养媳也不是，他更不知道童养媳是娇娇姐的伤心事，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不知道。幸好、幸好娇娇姐没有听到，他也没有在其他时候说过，他以后一定记得了。 尹娇娇一听他这打着哭嗝的小颤音，心都要碎了，马上蹲下来拿帕子擦掉他眼角的泪迹，轻声道：「没事了，不哭了。」 书亦莛本来都不哭了一听这话，眼泪哗一下又落了下来。 他悲痛地嗷了一声，直接扑进娇娇姐怀里大哭起来。 尹娇娇抱着怀里的小人，又心疼又茫然，耳边的嚎啕大哭，更是哭得她眼眶都发酸。 这是怎么了？ 不是都解决了谈好了吗？ 怎么哭成这样？ 尹娇娇又急又心疼，小东西哭成这样，她只能抬头去瞪书亦茗。 书亦茗正想说快回去让尹娇娇歇会儿呢，结果，小东西就扑她怀里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别说尹娇娇，书亦茗都被他哭懵了。 第24章 刚刚也没见他哭成这样啊？ 尤其是对上尹娇娇带着‘你是不是打他了’的质问视线，书亦茗更是头皮发麻。 「没有。」他拧着眉道：「我何时动手打过他？」 他不过是同他讲了些道理，让他知道了生活的一部分现实。 怎就值得哭成这样了？ 书亦茗这种历经风雨，虚怀若谷的，自然不懂四岁小孩子的心思。 书亦莛是真的委屈。 明明他都不知道，又不是故意的，大哥还那样罚他。 当然还有愧疚。 虽然娇娇姐没有听到，可是他说出口了啊，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娇娇姐，娇娇姐那么疼他。 再加上，刚刚被大哥拎出家门，大哥又那么严厉，现在的他就像找到母亲的幼崽，可不哭得撕心裂肺。 尹娇娇眼看着哄也哄不下，越哄哭得越厉害，最好只好对书亦茗道：「你带他们先回去罢，我在外面哄他一会儿。」 惨遭嫌弃的书亦茗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尹娇娇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背哄着的小东西，不愿意走。 尹娇娇皱了皱眉：「你快回去罢， 他肯定被你吓着了。」 书亦茗：「……」 连着被赶了两次，书亦茗再不情愿，也只好点头：「嗯。」 他顿了顿又道：「我没打他，也没骂他，你哄一会儿就快着回罢，累了一天了。」 尹娇娇正在给书亦莛擦眼泪，敷衍地摆了摆手。 书亦茗：「……」 没办法，他现在总不能把弟弟拎出来教育，只好先回了。 小文他们四个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是听主人家的吩咐，倒是书蓉和书莲没有立刻走。 尹娇娇看了她们一眼：「没事，你们也回去罢。」 书蓉有点担心弟弟，尹娇娇冲她笑笑：「没事的，他就是哭上瘾了，回罢。」 书蓉这才转身回去。 从出了家门，书莲就一句话没有说，她看了看一声不吭跟着大堂哥回去的小文小云他们四人，又看了看被娇娇抱在怀里小声哄着的莛儿，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等人都走了，尹娇娇这才把书亦莛从怀里抱出来，让他站好，小声问道：「好了好了，他们都走了，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我给你做主。」 书亦莛本来之前眼睛哭得就有点肿，这又大哭了一通，更是肿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还在嚎，但是已经没有眼泪了——哭太多，泪都哭干了。 尹娇娇又心疼，又好笑。 他一边哭，一边道：「没、没有……」 没有？ 没有你哭成这样？ 尹娇娇拿帕子给他扇风，继续循循善诱：「没事，大哥这会儿也没在，不怕他，你跟我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书亦莛哭声顿了顿，他两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四周，见大哥确实走了，这才又闭上眼，松了一口气似的，道：「没、没有。」 尹娇娇都被他逗笑了。 没有你刚刚那小心翼翼地打量什么呢？ 「那是怎么了？」尹娇娇轻声道。 书亦莛哭得一抽一抽地，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尹娇娇，可怜巴巴，却又非常认真地道：「我心疼。」 尹娇娇忍着笑道：「心疼什么啊？」 书亦莛伸出手指，指了指。 尹娇娇一脸诧异：「我啊？」 书亦莛一抽一抽地点头：「我心疼娇娇姐，也喜欢娇娇姐，我、我……你放心，我长大了，保护你，不让、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大哥也不行！」 尹娇娇：「……」 看着这个样子的书亦莛，尹娇娇突然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往，书亦茗无论是教育书亦莛还是书蓉，或者是说些什么，从没避开过她。 也就是刚刚在家，被书亦莛也带回来了两个人，而震惊的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没想到这茬。 现在她灵台一片清明。 书亦茗不让书亦莛当着她的面辩解，还特意带着他出去谈，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听，不想让她知道。 书亦茗从没这样做过，唯一的解释只有，他们要说的，是关于她的，而且还是不大好的事，所以才避开她。 联想到她买回来的唐明唐玉兄妹，还有小文和小云，再看书亦莛现在的反应，尹娇娇已经能断定，到底怎么回事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的。 她是书家买回来的也好，顶着‘童养媳’的名号也好，她自己并不在乎，也不觉得自己会因此被束缚。 只是她没想到书亦茗会这么细心，特意把书亦莛带出去谈，免得她听到了伤心。 第25章 想着她家崽越来越体贴人，尹娇娇就说不出的骄傲。 她可算是明白那些晒娃的妈妈们都是什么心态了，换做她，她也天天晒。 她笑着捏了捏书亦莛的脸：「好，莛儿长大了肯定是个男子汉，我等着。」 被鼓励后的书亦莛更加坚定了信心，还握着小拳头表明决心。 尹娇娇带着他在外面吹了会晚风，总算不抽抽了，这才带着他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炖汤和烹炒的香味。 尹娇娇动了动鼻子，有点奇怪，书亦茗亲自下厨了？ 她推开门，一进院子，就看到书亦茗正在桂花树下坐着喝茶。 她看了看书亦茗，又朝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好奇道：「谁在做饭？」 「小文和小云，」书亦茗道：「她们是会做饭的，以后家里的饭食就交给她们做，你可以多歇歇。」 尹娇娇：「……」 突然被通知以后不用做饭，尹娇娇莫名有点不大自在。 好一会儿，她才道：「太好了！」 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围着灶台转。 书亦茗敏锐地听出弦外音，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做饭？」 「嗯，」不用做饭，一身 轻松的尹娇娇张口便道：「不太喜欢……」 她一抬头对上书亦茗若有所思的视线，马上又改口道：「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兴趣不太大而已。」 这么久以来，家里的饭几乎都是她在做，现在说不喜欢，好像在抱怨邀功似的，不大好。 孰料，书亦茗却道：「那过几日，我再寻几个厨艺好的，店里做什么，你吩咐他们就行，就不用再动手了。」 尹娇娇刚坐下，听到这话，不认识般看着书亦茗。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宠溺啊？ 书亦茗一脸坦然地和她对视：「怎么了？」 话落，他想起什么般，又道：「明儿我就去寻……」 「不用不用，」尹娇娇忙摆手道：「现在已经够了，哪里就需要那么多人手了！」 今天一下就多了四个人，还买？疯了啊！ 尹娇娇生怕书亦茗以为她是怕花钱在推辞，严肃且认真地看着书亦茗：「真的够了，我认真的。」 才这么几个人，和那些小姐夫人身边的服侍，是不能比的。 他自己是不大在意的，哪怕是前世身居高位，身边也就那一两个人服侍。但总想让她舒坦些，不想她那么累。 原就觉着两个丫鬟太少了，但寻了几日也就寻了这两个合适的，只得先带回来，其他的日后再寻，刚刚听她说不喜欢做饭，书亦茗突然就很心疼。 尹娇娇看书亦茗表情，以为他还在在意刚刚那句‘不喜欢做饭’，当她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做饭，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勉强自己，便解释道：「真的不是不喜欢，我有时候挺喜欢尝试着做些新鲜吃食的，就是有时候时间久了会有点倦怠，就跟你读书似的，天天读天天读，哪天突然就不想读书一样，间歇性的。」 书亦茗看着她，想说，他并没有不想读书的时候，不过她的意思，他懂。 见她是真的不需要，书亦茗只得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意：「嗯，日后店里若更忙了，再寻。」 尹娇娇心道，这看着软呼呼的，怎么那么霸道呢。 好在，他没有现在就要再买人回来，尹娇娇便由着他了。 「不过……」书亦茗话锋一转，又道：「你刚刚的安排，要再调整一下。」 尹娇 娇给书亦莛调了杯果茶，挑眉示意书亦茗说。 「蓉儿他们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留个唐玉就行，小文小云都跟着你，我也不需要书童，唐明也跟着你。」 尹娇娇摸了块甜瓜，刚咬了一口，听到书亦茗直接把人都给了她，一激动差点呛着。 她又不是不能动，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不行！」尹娇娇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她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人？ 原本她就只打算找一个帮手就行的，现在人多，各处都有安排，她觉得挺好的，书亦茗倒好，把人一窝蜂全塞给了她，这天平倾斜得也忒狠了。 「小文一个人跟着我就行了，」她道：「蓉儿和莛儿还小呢，以前没人照看，是没那个条件，现在有条件了，自然要顾着他们。而且，你怎么能没有书童呢？唐逸每次去学堂，恨不能带五六个书童！」 她当然知道他跟唐逸不同，可也不能一个没有啊。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各妥协一步。 书童保留，小云照看书蓉他们，但唐玉要和小云一起跟着尹娇娇。 第26章 当天晚上，书亦莛睡得特别早，刚吃了饭没一会儿就一直揉眼睛，说困了。 尹娇娇猜他是哭累了，给他洗完澡便抱他去睡觉。 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晚饭后稍稍忙碌了些，好在之前东西厢房都已经收拾了出来，现在不用再怎么收拾，饶是如此，尹娇娇也是到了亥时才熄灯睡下。 躺倒床上那一刻，尹娇娇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刚穿来时家徒四壁忍饥挨饿，仿佛还是昨天，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摇身一变，既有铺子，又有仆人了？！ 看着屋顶，好一会儿，尹娇娇扯起嘴角笑了笑，她对未来更有信心了呢。 有了小文和唐玉，尹娇娇确实轻松了不少。 虽说唐玉有点怕生，也没进过厨房，但她学得快，再加上遥乐居的产品，大多都是特色小食，与烹饪相差甚远，唐玉跟着尹娇娇学了几天之后，便能上手了，还隐隐显露出几分做特色小食的天赋——想象力超群。 小文自不比说了，她本来就对面点很拿手，学做小食比唐玉上手还快，人又麻利，做事又踏实，唐逸来了遥乐居几次，见过小文和唐玉的配合 之后，不禁有点奇眼。 他吃着冰粥，问正在琢磨推出什么新品的尹娇娇：「你哪找来的这么伶俐能干的丫头？」 他怎么就找不着呢？ 尹娇娇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道：「你读过《马说》么？」 唐逸看了眼利落地把上桌客人走后留下的杯碟食物残渣收拾干净的小文，一边点头一边道：「读过啊，怎么了？」 买丫头，和《马说》有什么关系？ 唐逸一脸莫名其妙。 尹娇娇抬头看了眼还在大口大口吃冰粥的唐逸，无奈道：「你今儿都吃四碗了，少吃点罢！」 唐逸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你给我做生辰蛋糕我就不吃了！」 尹娇娇：「……那你继续吃罢。」 唐逸撇撇嘴，也不介意她这么打击自己，反正都这么多次了，他都习惯了。 「哎……」见尹娇娇又突然不搭理自己了，唐逸忍不住问道：「你还没说《马说》怎么了呢？」 尹娇娇大致确定接下来的新品后，一边整理草纸，一边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懂了吗？」 说完，她起身去后厨，打算看看配料全不全，全的话就先试试看。 唐逸被她这一段《马说》的节选，给说懵了。 什么懂了没？ 这……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他问她哪里找的这么能干的丫头，她反倒跟他讨论《马说》？ 唐逸端着琉璃碗，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到底有什么关系，便追进后厨：「你刚刚什么意思，快跟我清楚，怎么就千里马伯乐了呢？」 尹娇娇正在挽袖子，打算和面。 她看了唐逸一眼：「冰粥要化了，你快出去罢，别在这里碍事了。」 后厨地方小，他一闲人进来，就显得特碍事。 尹娇娇洗了手，舀了面放了一点盐，兑水，开始和面。 唐逸原本要出去的，一看她这样子，马上就明白了。 他冰粥也不吃了，往一旁的案子上一放，凑过来兴奋道：「要出新品了是吗？」 尹娇娇皱了下眉，嫌弃道：「别碍事。」 「好嘞！」唐逸应了一声，马上乖巧地转身出去，走了一半，又想起来他的冰粥还没拿，又折回去端冰粥。 临 走还不忘小声嘀咕一句：「那我在外面等着了！」 说完不等尹娇娇开口，拔腿就跑了。 小文正好进来帮忙，见大掌柜的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十分诧异。 她刚来没几天，并不清楚唐逸这反应是为何。 「姑娘，」小文轻声道：「唐少爷怎么了？」 小文他们一开始叫尹娇娇娘子，尹娇娇听着怪怪的，叫她小姐罢，她又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习惯，就让他们干脆叫她姑娘好了。 「什么？」尹娇娇很快和好了面，一边团一边问小文：「大掌柜的又怎么了？」 小文：「我刚刚看唐少爷非常开心地跑了出去。」 跑字用的非常形象。 「哦，」尹娇娇笑笑：「他冰粥吃多了，内急。」 小文噗嗤一声笑了。 一开始见到买她的人是个严肃又冷冰冰的少爷，她还很不安，怕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家，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和小云都很庆幸。 庆幸遇到了这样的主家。 面团好后，尹娇娇就把面放那儿醒着，又去找油盐酱醋，还让小文给她剥了一头蒜。 第27章 遥乐居的名头，小文是听过的，尤其是听人说，管事的是个没多大的女孩子，她更是钦佩不已，如今她跟着让她钦佩不已的还没自己大的女孩子做事，小文只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 相处了这几天，她摸索出一点尹娇娇做事的习惯，便笑着道：「姑娘是要做面食么？」 尹娇娇洗了根黄瓜和胡萝卜，笑着应了一声：「嗯，我打算做凉皮。」 最近总是听唐逸抱怨，天儿太热了没胃口，吃不下，回家了书亦莛也嚷嚷着热，不大爱吃饭，尹娇娇这才想起来，夏日必备佳品：凉皮！ 应当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她一忙就把凉皮这么出名又受欢迎的吃食给忘了！ 凉皮制作起来并不麻烦，关键在酱汁的调配。 遥乐居有个爱吃又会吃的大掌柜，再加上尹娇娇的现代生活经验，秘制凉皮一推出，便大受欢迎。 后续又加了各色米皮等吃食，生意出奇的好。 尹娇娇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辣椒，虽然有茱萸这些来替代，但没有辣椒的辣椒油是没有灵魂的。 而这个遗憾，很快就遥乐居贪吃的大掌柜的给弥补了。 这天尹娇娇到店的时间比平日晚一些，现在卫九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小文也上手了，更有唐玉还有另外两个伙计，店里的事情压根不需要尹娇娇再亲力亲为，她只要时不时提点一下，琢磨个新品和店铺运营就成。 尹娇娇到的时候，唐逸已经在柜台后坐着了。 这是自打遥乐居开张以来破天荒头一遭大掌柜唐逸比二掌柜尹娇娇先到。 尹娇娇原本要打趣唐逸两句，但看他精神萎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歇了打趣的心思：「怎么？你爷爷又考你文章了？」 唐逸幽幽看尹娇娇一眼，凉凉道：「不是。」 尹娇娇几乎没见过唐逸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好奇：「那是怎么了？」 唐逸看了尹娇娇片刻，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是他舅舅托人送了他两盆西域的观赏盆景，结果路上不知道怎么了，死了一盆，剩下的那一盆也蔫蔫的，养了两日也没个好转，眼瞅着也要死，他就心情不大好。 舅舅送的，还是大老远托人从西域运回来的，确实挺贵重的。 不过西域那边和他们中土毕竟气候差异大，也有可能是这边的气候不适合植株生长，尤其现在又是夏天，路途遥远，植株长不成也是正常的，但看书亦茗这么沮丧，尹娇娇还是问了一句：「是什么盆景啊？」 说不定她以前见过呢。 唐逸这两日也没睡好，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他一脸茫然地想了想：「好像是叫什么番、番椒。」 尹娇娇拿着勺子正要去尝唐玉今天做的布丁口感如何，听到这话，霎时一愣。 「你刚刚说什么？」她震惊地看着唐逸，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了。 唐逸刚刚嘀咕了一句，虽然看着也不怎么好看 ，但毕竟是舅舅费那么大劲给他送来的……乍然听尹娇娇这么问，他也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重复道：「我说，这盆景虽然不怎么好看，但……」 尹娇娇捏紧了勺子：「上一句！」 唐逸被问懵了。 上一句？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番椒，我说这盆景据说是叫番椒，怎……」 尹娇娇一把抓住唐逸的胳膊，急声道：「快，快带我去你家看看！」 唐逸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喜：「你知道怎么养这东西对不对？」 他一直都说，尹娇娇是个与众不同的，想法、见识、为人处事，都非常不一般，没想到她对西域的东西也有研究。 他遍寻了满城花匠，都没人知道该怎么办的，居然忘了问他们见多识广鬼主意贼多的二掌柜！ 唐逸又懊恼又开心，亲自驾着车往家赶。 两人都着急，便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到了唐家便直奔唐逸的院子。 见到实物之后，尹娇娇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果然是辣椒！ 还是辣味很足的线椒！ 唐逸不知道尹娇娇到底激动个什么，还在一旁催促：「快给我看看，怎么整，都快死了。」 尹娇娇松了口气道：「就是该死了，没别的原因。」 唐逸：「……」 唐逸如遭雷亟。 什么叫就是该死了？ 尹娇娇拨了拨有点干枯的枝子上挂着的红彤彤的线椒，心里乐开了花。 正遗憾没有辣椒，人间失了三分味呢，这就来了！ 唐逸回过神后，一脸悲痛，这就死了没了？他才养了几天啊！ 第28章 尹娇娇正要跟唐逸分说辣椒这东西有多好，想同他讨一根回去剥了籽种植，一转头就看到唐逸快哭了的脸。 「你怎么了啊？」尹娇娇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摸辣椒辣到眼睛了。 「我舅舅才托人送来的，这就死了？！」 明白他怎么回事后，尹娇娇忙止住他的哀嚎：「停！」 她道：「生长时间到了，就会枯萎啊，你先别急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当然路上肯定是缺水了，所以才枯萎的那么快，看他这样子，尹娇娇也没提这茬，免得他又生气。 她想了想又道：「我瞧着，也不是不 能救。」 唐逸脸色这才好转：「真的？」 尹娇娇硬着头皮点头：「我试试看罢，不过……」 一听她话里有转折，唐逸再次紧张起来：「又怎么了？」 「你这个……」她指了指枝子上的红辣椒，殷切道：「可不可以送我一个？」 唐逸一脸好奇：「你要这个干什么？」 其实他并不认为这个盆景有什么好看的，结的的东西也怪怪的，还有一股很冲的味道。 要不是舅舅托人不远千里给他送来，他都不会往家里拿。 「我有大用处！」尹娇娇神秘兮兮道：「你就说送不送罢？」 「你要就拿去，」唐逸还是很大方的，尹娇娇很少开口问他讨什么东西，反倒是他经常缠着她，让她给他做好吃的，现在好不容易开一次口，他怎么会不答应：「不过你得把这东西给我养活了。」 尹娇娇大手一挥：「放心好了！」 就算这盆寿终正寝，她手里有辣椒籽，照样能种出来！ 唐逸是很信任尹娇娇的，听她这么说，这才彻底放心了。 尹娇娇抱着盆往外走的时候，想起来唐逸说的，一共两盆，另一盆拿到手就死了。 「另一盆呢？」她问道：「到手就枯萎了的那盆，你扔掉了？」 唐逸郁闷地点头：「对啊，都死了，还留着干什么，看着生气啊？」 尹娇娇马上追问道：「扔哪儿了？」 辣椒一开始就是个观赏植物，没人食用，虽然那盆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了，但辣椒籽有用啊！就算干了都没事！ 这唐逸哪里知道，他只得问身边的小厮。 贴身小厮也不管这个啊，又去院子里管洒扫的下人。 找了大半天，终于在小花园的花肥堆里找到了。 得亏找的早，再晚点，就当花肥埋了。 尹娇娇把那棵从花肥堆了扒出来的辣椒枝子当宝贝一样，小心地摘下上面的辣椒，包好了揣怀里，这才抱着唐逸那最后一盆希望离开。 自家大少爷急匆匆回来，还带了名声正劲的遥乐居二掌柜回来，唐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当他们知道，他们家大少爷回来，就只翻箱倒柜找到舅老爷送来的那盆死掉的西域番椒，便只当他是玩心大，也没太当回事，只有唐家 老太爷觉得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尹娇娇哪里知道唐家的人在想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有辣椒了，她可以做出更多好吃的，赚更多的钱！ 遥乐居她都没回，抱着盆就直接回家了。 反正店里现在没她也一样可以正常运营，她还是回家种辣椒罢！ 见她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书亦茗相当疑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抬头就看到她笑得花枝乱颤，眼睛都睁不开了，跟捡了一箱金子似的。 「什么喜事啊？」书亦茗没忍住也笑了，放下书走过来，问道：「这么开心？」 说着他伸手要去接尹娇娇怀里抱着的盆——怕她抱着累。 结果，他手刚伸过去，尹娇娇就侧身躲开了，一边躲还一边道：「你别动！这是我的宝贝！大宝贝！」 书亦茗看了看接了个空的手，又看了看还在傻笑的尹娇娇，哭笑不得道：「行，你的宝贝，那我能申请看一眼你的宝贝么？」 尹娇娇开心地不行，站在那儿笑了好一会儿才搭理书亦茗：「好罢，让你看一眼，就看一眼哦！」 说着她把盆放到案子上，笑眯着眼睛冲书亦茗招手：「过来看。」 书亦茗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蹲下。 刚蹲下，才真看了一眼，尹娇娇就抱起盆跑了：「好了！看完了！」 书亦茗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半晌，低笑了一声。 他摊上了个什么大宝贝啊！ 这些天，从小文他们口中，书莲渐渐懂了，原来卖身为奴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小文说她们有一个姐妹，被卖去一户两天千亩的乡绅家，还没三个月人就没了。 第29章 那乡绅家对外说是病死的，她们私下里都猜是被虐待死的。 那是书莲第一次知道，原来卖了自己，也有可能会死。 她那天晚上吓得都没敢睡。 还是过了好几天，她才从‘自己被打死’的恐惧中缓过来，再加上小文他们一直说她命好，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去市场里卖自己，被姑娘带回来，简直是老天爷保佑。还说他们都碰上了好主家…… 有小文小云还有唐明唐玉兄妹的对比和解释，书莲这才懂了，卖身为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开始听他们说的时候，她有反驳，因为娇娇也是买来的，她就过得很好。 小文小云一开始知道买她们的是书秀才时，就是知道娇娇的来历的，书秀才的童养媳在整个淮县都很出名的，不仅仅是因为神童书秀才的‘童养媳’，还有遥乐居二掌柜这个名头的影响力在。 唐明和唐玉兄妹一开始是不知道，他们情况和小文小云不同，那个时候，只要有人肯买他们，他们就非常感激了，他们也不是淮县人，对书家的情况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还是到了这个家，慢慢熟了些后，还是听小文和小云偶尔说起，他们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买回了家。 神童不神童的，倒是没甚所谓，主要是书家是良善人家，又是读书人，待下人自不会苛刻，这才是唐明最最庆幸的。 书莲的‘娇娇也是买回来的就过得很好’的言论，被小文小云他们一通反驳。 姑娘是命好，但并不是谁都有她这个命，这种情况一般是不会发生的，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他们才不会幻想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书莲又以，可能性小，也不是不会发生，谁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命也一样好呢。 小文一直跟着尹娇娇在遥乐居做事，于此她最有发言权。 姑娘不止是命好，还聪明能干，和普通人根本就不一样。 书莲到底也算半个主 子，小文他们自是不敢和她呛，只问她，若她来管理遥乐居，她可能把店铺开得这般红火，一句话就把书莲问哑巴了。 别说开店，她连布丁都不会做，更做不出那琳琅满目的精致吃食。 她一下就泄了气。 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娇娇是不一样的。 她胆战心惊了好几天，特别怕小文他们口中的‘命好’突然就离她而去。 后来还是唐玉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害怕，偷偷跟她说，她其实不用担心，他们都可羡慕她了，有这样一个堂哥，她以后肯定过得好。 而她偷偷观察了下，娇娇对她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大堂哥也一样，虽然她几乎不和大堂哥说什么话，但大堂哥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她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小文和小云到底年岁大些，自然从书莲的言行上看出了什么，不过两人都很聪明的什么都没说。 唐玉虽年岁不大，但她胆子小，所以也很少说什么，再加上她一直跟着尹娇娇做事，也并没有想过太多。 当然他们四人都非常清楚，书亦茗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平日里他们都喊他茗哥儿，是尹娇娇让他们这么喊的。 他们自然听女主人的，他们清楚得很，男主人女主人不过是因为年岁不到，还没有成亲，这并不影响女主人在家里的地位。 尤其是这些天他们亲眼目睹了茗哥儿有多宠着姑娘，自然是懂得如何套巧卖乖。 尹娇娇一颗心全扑到了辣椒的培育种植上，哪里还有精力去管他们都在想什么。 别说是小文他们，就是书亦茗现在都没辣椒得宠。 这个家里，现在也就书亦莛能偶尔跟辣椒争一争。 这天一回来，尹娇娇换了套衣服，就出来看她种的辣椒苗苗。 唐逸那盆半死不活的辣椒，在尹娇娇的悉心照料下，活过来了，虽然经历过摧残，差点就死了，活过来也没那么美观，但到底承载着舅舅的心意，尹娇娇摘了两颗红辣椒后，就给唐逸送回去了。 之前死掉的那棵枝子上，她捡回来的干辣椒再加上这俩，她都小心地把籽一个一个捡了出来，然后十分宝贝地在盆里育秧。 整个过程，不让任何人碰，家里人都知道她得了很珍贵的东西，小文 他们自是不敢碰的，书蓉和书亦莛虽然好奇心重，但还是乖乖听话，没动娇娇姐的东西。 书亦茗是经历过种菌子的，对她这般反应接受良好，对她口中的番椒，也没太大的好奇。 番椒他也曾见过，虽说是来自西域，但也算不得什么珍贵植株，观赏上，也并无太多特色，尹娇娇竟这般兴奋、上心，他反倒对她的来历多了一丝好奇。 尹娇娇沉浸在种辣椒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对周围人的想法、好奇全都看不到察觉不到。 第30章 她盯着盆里刚冒了头的小绿芽，瞪大了眼，一棵一棵数。 ——每天回来，她都要数一遍。 又长出了两棵，现在十六棵了！ 「又多了么？」书亦茗手里拿着盆，走过来。 尹娇娇正开心着，闻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多了！又多了俩！」 不看她神色，只听语气都能听出她这会儿有多高兴，书亦茗笑笑，把手里的盆递给她：「要洒水么？」 现在，这片区域，也就书亦茗可以自由接近，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的，生怕不小心碰着了，那盆里的东西出事。 尹娇娇接过小盆，用手指蘸了水，轻轻洒了些。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书亦茗嘴角忍不住翘起，他指了指一旁，他用砖垒出的种植区：「你看看这样弄可行？」 院子毕竟地方有限，这里也不比在村里，可以去开荒随便种，尹娇娇便划了块阳光最好的地方，打算用砖垒一下，填上土，就在院子里种，反正现在辣椒苗也不多，占不了多大地方。 书亦茗怕她累，就把这话揽了下来。 砖、土，连带着垒还有整理，全都是书亦茗亲手弄下来的，没让任何人插手。 尹娇娇一进院子就看了，她非常满意，只不过是惦记着辣椒苗，还没顾上同书亦茗说。 「特别好！」尹娇娇冲书亦茗笑笑：「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辛苦，」书亦茗抬手擦掉她脸上沾上的水珠：「看也看完了，歇着去罢。」 尹娇娇点点头，要去拿那个装水的盆，手刚伸过去，盆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 「我拿，」书亦茗道：「走罢。」 尹娇娇现在都习惯了什么事都有书亦茗来做，她就在一旁张个嘴就行， 更多时候她都不用开口，只要一个眼神，书亦茗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已经主动帮她做好了。 看着书亦茗把盆放回去，又走过来，自然又坦荡，尹娇娇不禁生出一种自己是不是要被书亦茗惯废了的错觉？ 「在想什么？」书亦茗一过来，就看到她在出神。 尹娇娇看了他好一会儿，笑着说道：「我在想，你再这么惯着我，我就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到时候离了你，我怕就成个废人了。」 书亦茗停下来，转头看着她，认真道：「那就不要离开我。」 尹娇娇不过是随口打趣了一句，没料到书亦茗竟会这么说，她顿时就有点没反应过来，微微张着嘴，怔怔看着书亦茗。 很快尹娇娇就发现，书亦茗不是在开玩笑。 他表情很认真，尤其是看着她的眼神，直勾勾地，深邃又直接，像是要把人都望进眼睛里一样。 尹娇娇一时语塞，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合适，两人都不说话，只看着对方，夏日傍晚的风，带着几分湿热和燥意，刮着两人的脸，气氛渐渐凝滞起来。 就在这时，唐玉过来，说饭好了，可以开饭了，尹娇娇这才找回了声音，笑着道：「啊，吃饭罢，我正好饿了，今儿让他们买了鱼，做酸鱼汤，开胃。」 说完，她抬脚走在前头，装作自己很饿，急着吃饭的样子，匆匆走了。 书亦茗站了片刻，这才轻笑了一声，抬脚跟上。 又过了几日，尹娇娇正在店里算账，一个伙计说有人来找她，尹娇娇一抬头便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大成。 「大成哥？！」尹娇娇看他这样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急声道：「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怎么了？」 打从他们搬到城里后，家里就交给大成来照看，他一般都会隔个几日进城来说一下家里的情况，主要是菌子的生长情况，一开始菜没长大时，他都空着手，后来菜可以吃了，他每次来都带着小院子里的的菜，通常都是在上午，天儿不太热的时候，很少有大下午的时候过来。 连喝了两碗水，大成这才抹了把汗道：「娇娇，你们可能得回家看看了。」 尹娇娇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她正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大成 又道：「那些菌子长出来好多，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树枝子上能长出这么多菌子的，你们回家看看去。」 这个时代没有人工种植香菇的概念，在大成的认知里，自然也一直都当菌子都是长在大山里，是珍贵稀少的，之前树段上，零零散散长几个，他也不太在意，再加上茗哥儿还有娇娇都跟她说了，他们在试着在家里种菌子，哪成想，会长这么多啊！ 昨儿夜里下了场雨，直到早上才停，他想着这刚下了雨也不用洒水，就去池塘里摸了两条鱼回来吃，等吃了饭，他去书家小院子里一看，吓得他差点把刚吃的鱼吐出来。 那一排排的树段上，全是一个个小菌子！ 第31章 一夜之间，全都是！ 大成哪见过这样诡异的情况，他又谨记茗哥儿的嘱托，不敢声张，在家里走来走去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进城一趟。 因为下了雨路上不好走，才这个点到。 尹娇娇原本都脑补出了村里房子塌了之类的事了，听大成转述完，都没顾上去吐槽大成这一惊一乍差点把她吓死，就进入了狂喜状态。 就说最近运气好到爆。 店里生意红火，她又碰巧得了辣椒，还育出了十几棵苗，现在，香菇又大规模长出来，尹娇娇只想大喊一声，她要发财了！ 鉴于现在还在店里，不仅伙计在，店里还有顾客，尹娇娇只得拼命忍着。 忍着不激动不做出吓人的举动可以，但要忍着笑和开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尹娇娇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连来店里的客人都看出来了，还打趣她，是不是又要出新品了，这么高兴。 尹娇娇笑着跟客人客套完，就跟大成说：「我这就跟你回去看看。」 这事虽说把大成给惊着了，可他到底也是个成年人，考虑事情要周全些，听尹娇娇这么说，便道：「你自个？茗哥儿不回么？」 虽然书家的几人都知道，家里娇娇当家，可大成不知道啊，尤其看家，以及照顾那些树段的事，都是茗哥儿交代他的，钱也是茗哥儿给他的，他便一直以为这些都是茗哥儿的主意，连同那些长出来的菌子都是茗哥儿的法子——他可不认为娇娇这么个小丫头会这些。 被他这么一提醒 ，尹娇娇又觉得确实得和书亦茗一起回去，做戏得做全套，免得日后露马脚。 「那我现在就回家，找茗哥儿，这就同你回去看看。」尹娇娇马上道。 大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夜里下了雨，回村的路上走不了马车，这走回去，天都得黑了。」 尹娇娇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想这么多，这个点回去，今天肯定回不来了，可他们搬来的时候，家里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根本没法子睡。 现在又走不了马车，这一路走回去，她受得了，书亦茗可不一定受得了。 看出她的顾虑，大成又道：「我今儿来，就是把事情说一下，你们看看，明日或后日回去都成。」 尹娇娇冷静了些，想了想道：「就这两日罢，我回去和茗哥儿商量一下。」 大成点了点头：「那成，我这就得回了。」 一路赶过来，就喝了两碗水，尹娇娇要留他，住一晚，明儿再走，大成哪里肯。 「不了不了，家里也离不了人，」他摆摆手道：「我得回去仔细看着点。」 菌子可是好东西，茗哥儿都交给他了，他当然得尽心。 尹娇娇见留他不住，只得匆匆装了一食盒店里的小食给他拿着，让他路上吃，或者带回去都可。 大成走后，尹娇娇也坐不住了，账也不算了，收拾了东西就往家赶。 她现在急需一个人跟她分享喜悦。 香菇的事，外人还不知道，她当然也没法子同小文还有店里的伙计说，只能回家找书亦茗。 可巧了，她到家的时候，书亦茗正要出门。 尹娇娇忙着店里的生意，书亦茗也忙着，除了读书做学问，他还在写话本子注释诗册之类的…… 见尹娇娇一脸喜色回来，书亦茗也不出门了，笑着问她：「唐逸把那盆番椒也给你了？」 最近能让她这么开心的事，也就是那些番椒了。 尹娇娇摇头：「不是！」 书亦茗关上院门，和她一起进屋。 这个点，书亦莛和书蓉还在睡午觉，小云在屋里做针线，听到动静跑出来，被书亦茗一个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不用伺候，她便又回去了。 尹娇娇凑到书亦茗耳边，神神秘秘道：「菌子长出来了！」 书亦茗给她 倒茶的手一顿。 尹娇娇美滋滋道：「刚刚大成哥来了，说了家里的树段上长了好多小菌子，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告诉我们一声，我跟他说，这两日，会回去看看。」 「……店里人都不知道，」尹娇娇道：「我就回来跟你分享喜悦，我们明儿回去看看？」 看着她眸子闪烁的星光，书亦茗颔首：「嗯。」 当天晚上，哪怕书亦茗提前跟她说了，早些睡，明一早要早起赶路，尹娇娇还是失眠了。 她太开心了，开心之余又有点患得患失。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地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书蓉知道明天要回老家，开心地跟弟弟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就赶紧睡了，生怕明儿一早起不来，就不带她回去。 第32章 尹娇娇看了眼熟睡中的书蓉，没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手感很不错，还很真实，应当…… 她皱了皱眉，在自己脸上捏了捏，捏了半天，还是有点点不确定，便加重了力道，这一下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搓着脸，看着外面如水的月光，想了想，还是披上衣服起身出了屋。 反正也睡不着，晒晒月亮好了。 今儿十三，月色特别好，风也特别凉快，吹得她躁动的心缓缓沉静下来。 吹了会儿风，尹娇娇没那么患得患失了，也平静下来，却还是没有睡意。 不仅没有睡意，还非常清醒。 她轻手轻脚走到院子中央，在清凉的月光下，微微弓着身子，一棵一棵查看她种的辣椒苗苗。 辣椒苗苗长势很好，夜风一吹，苗苗跟着摇摆，看得尹娇娇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还不睡？」书亦茗轻缓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尹娇娇头也不抬道：「开心，睡不着，来看看我的宝贝们。」 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她身侧，然后是带着笑意的语调：「你最近心情很好。」 尹娇娇笑笑：「是啊。」 看她小心的拨着土，给一棵快被风吹歪了的苗苗做支撑，书亦茗还是问了一句：「这些苗苗到底有什么用，让你这么精心伺候？」 尹娇娇拨完了土，这才直起身看向书亦茗，压低了嗓音道：「可以赚好多好多钱！」 看着认真又向往的表情，书亦茗先是一愣，而后笑了。 他早该猜到的。 除了赚钱，还有什么能让她这么开心？ 书亦茗原是要睡了，天儿热，他洗过澡后，只着了中衣。 少年一袭白衣胜雪，在清朗的月色下，扬唇轻笑，和着温柔的夜风，尹娇娇抬眼看去，不禁怦然心动。 睡前尹娇娇洗了头发，因着要晾干，便没有挽，只随意地披散着。 这半年来，她虽忙碌，但吃得好，养的也不差，再加上心情好，如今气色看上去，和年前，判若两人。 月光下，白净的面庞，更添柔美。 她五官生的很好，是那种多一分张扬，少一分失色的恰到好处的温润。眼睛尤其好看，笑起来，如一弯月牙，让人心都跟着柔软下来。 夜里风有点大，尹娇娇随意背在耳后的发丝被夏风吹起，在半空中肆意飞舞。 几缕发丝落在书亦茗脸颊上，轻轻挠啊挠，有点痒，他随手帮她头发重新拨回耳后，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只愣愣站在那儿，眼睛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书亦茗见她只站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只微微张着嘴，愣愣出神，不禁觉得好笑。 遥乐居二掌柜的最爱发呆，这话说出去谁信？ 许是夜色太温柔，也许是深夜太过安静，看着呆呆的尹娇娇，书亦茗心头一动。 一个念头在他心底升起，他犹豫了好一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舔了舔唇，伸手在尹娇娇脸上捏了捏。 唔！ 手感果然很好，怪不得她总爱捏莛儿的脸。 尤其是现在吃胖了些，脸上有些肉了，捏起来更是让人心都跟着柔成一汪水。 书亦茗原本只想逗逗她捏一捏就收手的，可这手感实在太好，还是……还有那诡异的亲密感在深夜里刺激着书亦茗的神经，他突然就不想收手了。 尹娇娇是被脸上一松一紧的触觉，强制拉回神智的。 她回过神后，见书亦茗正微笑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捏自己的脸，顿时有些无语，她打开书亦茗的手，好笑道：「你干什么啊？还玩起我的脸了，接下来是不是打算上房揭瓦了？」 这么快就回神了？ 书亦茗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轻咳了一声，避重就轻道：「房子太高了，我上不去。」 尹娇娇没好气道：「我给你架梯子？」听不出我在嘲讽你么？还学会装傻了！ 书亦茗再次笑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晚的她，尤其可爱。 笑什么？尹娇娇咬着唇，没好气地瞪着他。 书 亦茗好容易敛了笑，结果对上她这个表情，再次笑出了声。 这次不再是低笑，而是开心的大笑。 尹娇娇：「……」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茫然和无语，她脸上有泥巴，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再看他这肆无忌惮的笑，尹娇娇怒了，合着就是在笑她呗！ 她撸了袖子，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 但袖子刚撸了一半，便停下了。 第33章 算了，难得见他这么开心。 这可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他笑成这个样子，不容易。 不过，好看的人就是好看，哪怕笑得肆无忌惮，也好看得很，一点儿都让人觉得粗鲁。 书亦茗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敛了笑。 尹娇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以眼神示意他‘笑完了？’。 书亦茗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压了会儿笑意，而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轻声问道：「你刚刚发什么呆呢？」 尹娇娇对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非常不满，她从善如流道：「我没发呆啊，我只是在欣赏你大笑而已。」 如此不饶人，书亦茗垂眸，抿着唇再次笑了。 尹娇娇伸手戳他，每戳一下，就说一个字：「你、不、要、再、笑、了、到、底、有、什、么、好、笑！」 书亦茗原本都收了笑，被她这举动一逗，就绷不住了。 眼看着他又要嘲笑自己，尹娇娇磨了磨牙，直接上手，一把捂住书亦茗的嘴，故作凶狠地凑上前威胁道：「不准笑了！」 到底有什么好笑？笑她财迷？她财迷怎么不好了？她就喜欢钱！ 尹娇娇不止一次捂过他的嘴，但这次给他的感觉，格外不同。 只觉得这只手，不是捂在他嘴上，像是捂在他心上了一样，要不然，他心跳怎么突然那么快呢。 书亦茗眼睛一瞬不瞬，直勾勾盯着尹娇娇。 因为威胁要做出凶狠的表情，还要进距离威胁，也有震慑力，此时两人离得极近，而她的凶狠，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便只剩可爱。 好一会儿，书亦茗才在擂鼓般的心跳中道：「好，听你的，不笑了。」 尹娇娇现在还是个小孩，手掌也不大，想要捂住书亦茗的嘴，差不多是整只手糊上去的，所 以，书亦茗一张口说话，她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嘴唇在她手心蹭来蹭去，察觉到的那一刻，尹娇娇头皮瞬间就麻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站在那儿，甚至都忘了收回手。 书亦茗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尹娇娇的失神。 他说完了那句话后，就没再动，而是直直地盯着尹娇娇。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院子很大，风也不小，一直呼呼呼吹来吹去，书亦茗却觉得，呼吸有点不大顺畅。 就像，就像以往他还病着剧烈咳嗽时那样，喘不上气。 他觉得这个样子，似乎有哪里不对，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好。 可偏偏。 他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只能直挺挺地站着。 良久，那股让尹娇娇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的奇怪感觉消失，看到自己还捂着书亦茗的嘴，而书亦茗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她忙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尹娇娇这会儿非常不自在，甚至都不敢看书亦茗的眼睛，她慌乱地四处看看，语无伦次道：「那个，我有点困了，这会儿挺凉快的，要不然，要不然在院子里坐会儿罢？」 听着她话语里的前后矛盾，书亦茗非常体贴地没有拆穿，而是柔声道：「好。」 得了一个好字的尹娇娇，像是得了特赦令，兔子似的，拔腿就朝院子里跑。 桂花树下放着竹躺椅和茶桌，尹娇娇飞快走到躺椅旁，然后坐下，还有点不太自然地说道：「不知道有没有蚊子。」 书亦茗在她身旁坐下，从茶桌下拿出一把扇子，顺着她的话道：「我给你扇着，就不会有蚊子了。」 在书亦茗的引导下，尹娇娇总算从刚刚的不自在中走了出来。 「你不困么？」尹娇娇偏头，看着书亦茗道。 而她心底里此时的想法是：哎呦我的天，终于敢正眼看他了！她到底在怕什么啊！ 书亦茗一下一下扇着风，闻言，笑笑，轻声反问：「你困了？」 尹娇娇顿了顿，而后摇头：「没有，失眠了，睡不着。」 书亦茗又笑了笑：「因为太开心了？」 提起这个尹娇娇终于彻底 放开了，她开心道：「对！我今天真的好开心！」 说完，她又有点苦恼道：「可明天一早就要赶路怎么办？我要还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书亦茗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而后提议道：「要不然，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听？」 上次她睡不着，就是他给她讲故事，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尹娇娇觉得她都成年人了，总听睡前故事怪难为情的，可书亦茗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尤其是在晚上，轻轻的，带着几分低沉，娓娓道来的时候，简直就像定心剂。 第34章 她挣扎了片刻，最后决定遵从本心——反正也没有人知道真相。 「好，」她欣然道：「还听上次那个仙女跑到人间玩，乐不思蜀的故事。」 书亦茗笑了笑，便接着编……讲上次没讲完的故事。 「仙女和穷书生结实，觉得这位书生和她以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便想要帮他……」 书亦茗一边给尹娇娇扇着扇子，一边给她讲仙女帮助穷书生发家致富，帮助他考功名的故事。 小院子安安静静，唯有沙沙沙风吹树叶的声音和书亦茗轻缓的嗓音。 尹娇娇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了。 她其实挺累的，但精神亢奋，才导致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而书亦茗的声音有些地安抚了她躁动的神经，这会儿亢奋褪去，便困了。 人在困得时候，尤其是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了，尹娇娇又受了好几个刺激，这会儿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再加上她骨子里本就是个现代人，便也没有太多顾忌，困得坐不住了，便往躺椅上一躺，脑袋直接枕在书亦茗腿上。 书亦茗原本正在轻声讲着故事，手里的扇子也一直在扇着，见她困了要躺下睡，只笑着看着，也没拦她，她的习惯他是知道的，失眠的时候一定得彻底睡着了才成，否则半路打断让她躺倒床上去，她还是睡不着的。 结果，他正想着，等她睡着了，就抱她进屋去睡，大腿上突然落下一颗小小的脑袋，书亦茗整个人霎时僵住。 他故事也不讲了，扇子也不扇了，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自然地枕在自己腿上的尹娇娇，她还左右蹭了蹭去，找舒服的位置，找到后， 便心满意足地躺好，不动了。 前世今生，走南闯北，无所不能的书大人，这会儿彻底懵了。 他、他何曾经历过这种事？ 他看着枕在自己腿上，还满足地弯起嘴角的尹娇娇，愣愣地想，原来，这就是书中所说的，爱情吗？ 他切身地感受到了。 尹娇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后文，便在他身上蹭了蹭，不满地嘟囔：「怎么不讲了啊，快讲啊，后面怎么了，书生……考上了吗？」 听着她催促的嘟囔声，书亦茗这才堪堪回神。 他几乎是硬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胸腔里往外挤字。 不过这会儿尹娇娇已经很困了，她也没听出来书亦茗这会儿语气有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躺在他腿上，感受着他胸腔的震颤，整个人都更安稳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又听了多久的故事，尹娇娇已经快要睡着了，因为她都听不到书亦茗的声音了，只能感觉到他扇风时的风，还有胸腔轻轻的震动。 快睡着时，尹娇娇有点遗憾地想，以后搬出书家后，要是再失眠了，可就没有人再给她讲故事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亦茗终于从刚刚的震撼中稍稍回神，身体也渐渐松软下来，但他还是有些激动。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睡得安稳的尹娇娇，她就这般信任他？如此亲昵地躺在他腿上？ 可难以置信之余，更多的还是欣喜。 她如此信任他呢。 盯着她熟睡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书亦茗突然笑了。 是那种很轻，却很开心的，无声的笑。 又享受了一会儿亲昵的时光，书亦茗到底舍不得她在躺椅上睡着，最后还是咬牙，轻轻托着她的脑袋，起了身，抱她进屋去睡。 尹娇娇已经彻底睡熟了，书亦茗动作再轻，也是要把她脑袋挪到另一个地，再把她抱起来……这动静不算小。 但她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书亦茗一手托着她脖子，一手抄进膝弯，然后提气，轻轻把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这个姿势，无论怎么抱，最后肯定要把人抱到怀里的，这样才稳。 他眼睁睁看着尹娇娇从躺椅上，然后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再次愣住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形容不出来，如果非要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 喜欢。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整个人就像踩在云端一般。 而此时，尹娇娇挪了地，下意识动了一下，书亦茗顿时屏住了呼吸。 许是头发挠了脸，也许是刚刚的姿势不大舒服，尹娇娇皱了皱眉，脑袋在书亦茗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次满足的睡了。 书亦茗：「……」 满院寂静。 书亦茗很努力地放轻呼吸，借此调整心跳，以免心跳过快，吵醒她。 他就那样静静抱着她，站在院子里，任夜风吹过他的鼻子、脸颊、头发…… 第35章 好一会儿，他才抬脚，进屋。 屋内，大床上，书蓉睡在里侧，已经彻底睡熟了，没有任何动静。 书亦茗轻手轻脚把尹娇娇放到床上，给她去了鞋子，盖上薄被，又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 尹娇娇失眠是真失眠，睡着了也是真的很安静，见她睡着了嘴角都还翘着，像是沉浸在什么美梦里，书亦茗抿唇笑了笑，这才转身出去。 及至子时，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熟了，连失眠的尹娇娇都进入了梦乡，而把尹娇娇哄睡的书亦茗却睡不着了。 他脑子全是刚刚她枕在他腿上、偎在他怀里的情形，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越想，心里越暖，就像是含了一颗冰糖雪球在心尖尖上，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一样，怎么都睡不着。 还是五更天时，他稍稍有了几分困意。 睡着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这样的场景，时时能发生，日日都能如此。 尹娇娇睁开眼时，太阳刚刚升起，带着清晨独特气息的晨光越过窗棂洒进来，处处都透着岁月静好。 虽然睡得晚，但睡眠质量好，尹娇娇这会儿非常满足，她抱着被子开心地蹭了蹭，然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懒腰伸到一半，闻到一股香气，她抽了抽鼻子，茉莉花的香气？ 往日里早晨起来也能闻到些香气，但那都是院子里的花花树树或者隔壁邻居家的花花树树的香，可……茉莉花？ 李娘子新种了茉莉？ 她疑惑地又抽了抽鼻子。 好香啊。 大清早被花香萦绕，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这一闻，便确定了，这香气，肯定不是李娘子家传来的，她还带着睡意的视线在屋里转了转，最后停留在枕边。 看着枕边洁白如雪的茉莉花，尹娇娇先是一愣，而后便笑了。 她拿起那株茉莉，手指轻轻拨了拨其中一朵尚未盛开的花骨朵，轻轻道：「早上好哇。」 这花肯定是书亦茗折的。 正这么想着，书亦茗的声 音便传了进来：「醒了？」 尹娇娇抬头，书亦茗正站在屏风外，晨光打在他身上，在屏风上映出一个俊朗的剪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让尹娇娇心里头特别暖，暖到她想在床上打个滚的那种。 「嗯，」她强忍着打滚的冲动，道：「醒了。」 「饿不饿？」书亦茗似乎是笑了一下，语气轻轻道：「早饭准备好了，有你爱吃的奶香包。」 尹娇娇原本不觉得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饿了。 「饿！」她从床上下来，快速穿衣服：「我这就出去！」 「不急。」书亦茗道：「给你留着呢。」 尹娇娇嗯了一声，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东西都装好了么？」 这次回村可是他们进城后，第一次回去，自然不能跟以前似的，什么也不准备就回去了。 他们来的时候，收了乡亲那么多东西，日子如今过好了，回馈给曾经对自己释放过善意的人，也是应该的。 「装好了，」书亦茗回道：「放心罢。」 尹娇娇嗯嗯点头，穿好衣服后，随意挽了个揪，就出来了。 书亦茗虽睡得晚起得早，但精神非常好，主要是心情好，精气神就跟着也好，看到尹娇娇，他面色微微顿了顿。 尹娇娇今儿穿了一身桃粉色新式纱裙，清爽又好看。 哪怕只是随意挽了头发，未施粉黛，依然好看得紧。 他从未见过她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极衬她。 尹娇娇见他不说话，只看着自己，愣了愣，而后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她都很多年没穿过这么粉嫩的衣服了，原就有几分不自在，被书亦茗这么一盯，她更不自在了。 「没有，」书亦茗笑笑，看着她，极认真道：「很好看。」 尹娇娇：「……」 她是挺不拘小节的，可被人这么夸，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快去吃饭罢，」尹娇娇故意转移话题：「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说完，她也没敢再看书亦茗，快步走了出去。 因着马上要回村了，书蓉和书亦莛相当亢奋，早饭吃得那叫一个闹腾。 热热闹闹吃了早饭，便准备启程。 书莲不回去，尹娇娇自然不可能留她一个人在家，再加上，头次回去，也 不宜带太多人，尹娇娇便让小云还有唐明兄妹都留下，只带了小文跟着。 虽说大成知道这两日他们会回村子，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是以尹娇娇他们马车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第36章 尹娇娇把提前准备好的果子分给在村口玩的小孩，小孩子欢天喜地，也不嫌热，满村跑来跑去，四处传播茗哥儿回来了，还带了好多好吃的，快去看呀…… 村子本来就没多大，乡里乡亲又一向常走动着，没多会儿，书家门口就围满了人。 当初搬走的时候，家里的那些陈旧家具虽然没一道带走，但这么多人，屋里也坐不下，只好招呼着大家在院子里的阴凉地纳凉。 娇娇的店在县城越来越红火，哪怕不常进城的村人都知道，现在书家的日子，过得非常好，村里人敦厚朴实居多，大家都是又为他们开心，又有点好奇。 毕竟香车宝马，从来都是听人说，从未亲眼见过，还有些精致点心，更是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现在茗哥儿给他们带了不少，这可是让他们开心又感慨。 开心的是，吃到了传说中的精贵点心，感慨的是，变化太大，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书家日子就过成了这样，简直就是奇迹。 就连去了隔壁镇子上办事的村正赵洪，都被他大孙子一路跑着去找了回来。 这个季节原就不是农忙时节，村里人大多都在家里歇着，或是在村口或山脚下闲聊纳凉，茗哥儿从城里回来了，也算得上这段时间上林村为数不多的大事了。 村正昨儿就听大成说了书亦茗这两日会回来，大抵是明日回，没成想今儿就回来了，一得消息就紧赶慢赶回来，天儿热，都没来得及先回家换掉汗湿的衣服，就忙来了书家小院。 村正在村里是很有威严，是最受尊重的，村正向来看重茗哥儿，这会儿子见村正毒日头下匆匆回来，众人也不觉奇怪。 村正同众人打过招呼，便进了屋。 书亦茗惯常话少，也不大爱总动，除却刚回来同众人说了几句话，便一直都是尹娇娇在同众人闲聊——大家都来了，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全在那儿晾着。 尹娇娇到底是开店做生意的，口才自然与之 前不可同日耳语，寥寥几句，就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书蓉和书亦莛一下了马车就玩疯了，城里虽然好，可到底没村里玩伴多，也没村里玩的地方大，小孩子又总是贪玩的，现在好容易回来了一趟，也不怕热，拿着瓜果跟一群小孩子跑来跑去，跟入林的鸟儿似的。 村正捧着茶水，看着身姿挺拔书亦茗，越看越欢喜，他原就觉着书亦茗是个能成大事的，现在他身子好了，性子虽还是从前那般淡淡的，却更有气度了。 喝了半杯水，村正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总算熬过去了。 赵辰现在县学读书，平日就住在县学里，一个月回家一趟，回来总说起茗哥儿又指导了他文章又给他解了什么惑，那话语里的崇拜，要多直白有多直白，他这个当爹的，自然得给足了尊重和感谢。 说是闲聊，左不过问问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不好，读书累不累，忙不忙，书亦茗话虽少，却不失礼，还给了村正一种‘别看年纪小，就是稳妥’的认知。 说到城里的铺子，少不得要夸一夸娇娇。 村正看了眼正在院子里忙活的尹娇娇，笑着道：「娇娇是个好的。」 当年书家打听着要买个童养媳回来，都是他帮着寻的。 当年瘦瘦小小的小女娃，现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有本事，他可不打从心眼里高兴。 说着，村正又道：「同你一样，她也是个有本事的。」 书亦茗原本淡淡的神色，终于挑起了一抹笑，连眉眼都生动起来，他看着院子里的那道粉色身影，笑着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 她可比我有本事多了。 书亦茗和尹娇娇回村这么大的事情，书二郎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连同娇娇给各个乡亲家带了什么东西在院子里吃的什么果子喝的什么茶，都偷偷打听的一清二楚， 书二郎坐在门口的槐树下，愁眉苦脸地搓着手。 「你去啊！」书英带着点咬牙切齿：「你怎么说也是长辈，他们怎么敢不给你！」 一想到她刚刚偷偷去看到的，那可都是好东西，在场的人都有份，她是抹不开脸去娇娇面前做小伏低的，可她爹到底是茗哥儿的小叔，怎么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给外人不给他们罢？ 书二郎哪里不知道侄子出息了，回来带了满车的好东西。 他也不是没脸去，他是怕娇娇打他。 娇娇可是个不要命的，那丫头一股子蛮力，再加上现在这么多人在，他去了，万一被一群人围殴怎么办？谁知道他那个侄子有没有良心，顾不顾半点亲情？上次他都好狠的心，大冬天的，怎么求他都不开门！ 书二郎犹豫，可他确实很想要那些东西，就算不自己吃，拿去镇子上也能换不少钱呢，再加上书英在旁边一直催，最后他一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就不信了，青天白日的，茗哥儿还能打死他不成？ 第37章 看到书二郎，没有一个人惊讶，所有人都一脸‘他果然来了’的鄙夷。 尹娇娇在心底冷笑一声，看着站在院外不敢踏进院子一步的书二郎，嘴角扯起一抹嘲讽。 还挺惜命。 「哟，书二郎今儿怎么到茗哥儿这来了？不会是瞧着茗哥儿带了好东西回来，眼馋了罢？」 有人含蓄地嘲讽，有人看不过眼直接开骂： 「茗哥儿艰难的时候你来又是偷又是抢，如今日子好过了，你这是来讨要么？不要脸！」 村里人一直都看不上书二郎一家子，平日里狗就算了，偏偏要欺负人一家子孩子，真当茗哥儿家里没大人，就任他欺负了？ 书二郎能混到今天这个份上，脸皮那不是一般的厚，对村人的讽刺，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还笑嘻嘻地看着尹娇娇，搓着手道：「娇娇啊，茗儿回来了罢，我找他有事。」 尹娇娇冷冷看着他，冷冷道： 「茗哥儿和村正说话呢，没工夫见你。」 书二郎死皮不要脸继续笑着道：「你去问问，要多会儿，我等他。」 尹娇娇脸色更冷：「不用问，他不会见你。」 书二郎有点急了：「你都没问呢，咋知道他不会见我？」 尹娇娇冷笑一声：「使唤我给你传话，你配吗？想见茗哥儿，你配吗？」 这种人，跟他客气，他只会得寸进尺！她都顾及着今儿大家心情好，没开口大骂呢。 书二郎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道：「我可是他……」 不等他后面的话说完，尹娇娇就道：「你什么也不是，再赖在我家门口不走，拿开水泼你！」 书二郎急的，脸都红了，他垫着脚朝屋里看，扯着嗓子就喊：「茗儿——」 尹娇娇转身就去提茶水桶，舀了一瓢开水，干脆利落直接朝书二郎泼去。 书二郎一边喊一边往后躲，尹娇娇动作快，舀的开水也多，书二郎躲开了大头，身上还是溅了不少开水，当即烫得嗷嗷直叫。 因着烫的也不太很，只是一点儿，他嗷了几声，就还赖着不走，还要喊书亦茗。 尹娇娇也不废话，又舀了一瓢，还要泼他。 被烫了一下，书二郎长了记性，忙拔腿跑的远远的。 院里院外，看不惯书二郎行径，一直骂他的村人们，看到这场景，不禁哄堂大笑。 人没见到，东西没讨到，还被泼热水，书二郎又气又不甘心，反正都这么狼狈了，他干脆连最后那点子虚伪也不假装了，直接叫道：「村里人你们都分了东西，也该有我们的份罢，你把东西给了，我这就走！」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书二郎毫无底线和人性的行径简直让尹娇娇大开眼界。 她忍不住正要骂书二郎时，右手捏着的瓢，突然被人拿走，她下意识要躲，书亦茗的声音便在她耳边道：「跟这样的人置气不值当，给我罢，别烫着你。」 尹娇娇当然知道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但理智归理智，还是会气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 书二郎一见书亦茗出来了，顿时一喜，马上又跑过来，边跑边喊：「茗儿，我听人说你发财了，搁这发东西呢，叔就过来……」 「我找 人去报官了，」书亦茗把瓢递给小文，让她连瓢带桶都拿回去，面上丝毫不见怒色，只淡淡道：「等会儿陈大人便会派衙差过来，拿你去县衙……」 书二郎停在几步远外，一脸不甘心，他咬了咬牙，还想狡辩，说他没犯事，衙差大人凭什么拿他，只不过他还没说出口，书亦茗便又道： 「不信？」书亦茗眸色极冷，脸色极沉，就那么冷冷瞧着他：「你大可试试。」 书亦茗现在在县城里住，娇娇的铺子又那么红火，他听人说了，知县大人的千金小姐都同娇娇很熟，他还真不敢赌。 书二郎站在那儿，村人早就看不下去了，再加上他们又刚得了书亦茗的好，几个脾气火爆的年轻人，脾气血性登时就上来了，撸了袖子就要过来揍书二郎，书二郎一看势头不对，再不甘心，还是拔腿跑了。 边跑还边骂，那几个年轻人岂是好骂的？当即就追了上去，踹了几脚，书二郎一挨揍，立马不敢骂了，挨了一顿揍，连滚带爬的跑了。 恶心人的苍蝇走了，总算清净了，尤其看到书二郎被揍得满地爬，尹娇娇那点子不开心也烟消云散，她看了书亦茗一眼。 她对书二郎可以这般狠心不顾一点儿情面，缘因，她同书二郎并没任何关系，下起手来，毫无顾忌，再者，她见多了这种没脸没皮的人，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可书亦茗怎么也这么干脆利落？ 这般行径，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的做派。 第38章 她偏头看了看书亦茗，书亦茗面色微微绷着，哪怕神情再严肃，也还是个少年人模样。 尹娇娇心道，难不成还真是骨子里就带了点冷血绝情的属性？ 「看什么呢？」书亦茗冲院子里的众人点点头，附在尹娇娇耳边问道。 村正已经从屋里出来了，他知道书亦茗和娇娇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回来，刚刚书亦茗也透了他回来是有些事情要办，话都说完了，茶叶喝了，果子也吃，东西也收了，自然不好再打扰他们，村正便直接开口，替书亦茗把场子圆了，让大家散了，别打扰他们休息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回头再说话就是。 村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众人应和着说说笑笑，同书亦茗打了招呼， 便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尹娇娇才关上院门，道：「我也没瞧见你让谁去县城报官啊？」 书亦茗怔了怔，而后抿唇笑笑：「唬他的。」 尹娇娇这会儿心情好了，打趣道：「你居然也会撒谎？！」 书亦茗正色道：「这不叫撒谎，这叫战术。」 书二郎虽行为令人不齿，但最是贪生怕死，还怕事，书亦茗对他了解的很，打蛇打七寸，根本不废话，直中要害，给书二郎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赌。 尹娇娇当然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书二郎这种人，不过现在书二郎已经不重要 了，她就是想知道书亦茗这样一看就是乖乖仔的少年，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扯谎的，这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她得多学着点，免得总被他牵着鼻子走。 尹娇娇点了点头道：「学到了。」 书亦茗脚步一顿，警惕道：「学到什么了？」 「战术！」尹娇娇得意道：「刚刚从你身上学到的！」 书亦茗：「……唔，这个战术对外人可以，对我不行。」 他直截了当地杜绝了尹娇娇日后同他撒谎的可能。 尹娇娇被他这反应速度惊的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书亦茗走到堂屋门口了，尹娇娇不满地追上去：「这不公平！你怎么可以这样！」 书亦茗假装没听见，抬脚进屋。 尹娇娇提着裙子追进去，大声抗议：「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 小文在院里收拾村人们走后留下的残局，听着姑娘同茗哥儿的对话，不禁笑了起来。 尹娇娇的抗议没能成功，不过她本来也没太当真，稍稍休整过后，尹娇娇便去看香菇。 书家的小院子，虽然不算小，但要种香菇还是不大合适，上个月她就同大成说了，把树段都搬到了大成家后面圈起来的近水的大片地里，既适宜香菇生长，又方便看管，尹娇娇私下里把它称作养殖场。 尹娇娇喊了大成一同去看。 之前细的树枝先出菇，数量不太多，尹娇娇都摘了自家吃了，要么就是晒干留着吃。 现在进了养殖场，尹娇娇才知道大成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确实长出了不少，几乎每根树段都长出了香菇， 虽然数量上只有几个，多的也就七八个的样子，同尹娇娇幻想的满树段密密麻麻全都是相差甚远，但也算可以了。 至少长出来了，证明她这一套操作是成功可行的，而且头年出菇不多也是正常的，孢子生长毕竟和种水稻种麦子不一样，它得先适应生存环境，一般过两个夏天，才会大规模爆发出菇。 尹娇娇把能吃的摘了些，因着数量不多，她便也没打算卖，她带走一些，给大成也留了些吃，大成哪里不知道菌子的珍贵，哪怕现在自家砍的树长出来了菌子，他也不敢要。 两人推辞好了好久，大成才不得不收下。 而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菌子竟然真的是可以种的。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些都是娇娇种出来的，当初让他砍的树，就是为了今日。 大成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惊奇的是菌子能种出来，佩服的是娇娇的本事。 尹娇娇解释了为何一开始没同他说这些树段是要种菌子，大成聪明人，自然是懂的，就是她不说他也明白，这样的手艺，当然要小心为上，同时，他也很兴奋，茗哥儿亲自把这事交给他来做，可见是信任他的很，他可不能让人失望。 同大成交代了，若菌子长大了就摘了，攒几日一起摘了送城里去就是，她来处理。 尹娇娇昨儿就想到了一件处理办法，保管能挣不少钱！ 今儿见了‘养殖场’的‘盛况’，她就觉得，钱都在冲她招手，不赚都对不起人。 处理了香菇的事情，在大成家吃了午饭，又摘了些院子里的菜，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第39章 事情多，不能久待。 同众人告别好，尹娇娇坐到车上，都还笑眯着眼，想着赚大钱的事，自己个在那儿乐。 书亦茗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忍不住好笑，真是个财迷，财迷的可爱。 因着小文在车里，他也就没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她回到家绝对会忍不住跟他说的，便只轻声道：「累不累？倚我肩膀上眯一会儿？」 又是挨个检查树段，又是技术指导，又是洒水，又是挖菜，上午的时候，还招待了那么多人，哪会不累？ 尹娇娇还沉浸在钱海里，她摇摇头：「不累。」 书亦茗知道这会儿她是听不进别的话的，便没再多言，伸手揽在她脸侧，直接把她脑袋轻轻按到自己肩膀上，不容置疑道：「不累也歇歇。」 霸道又宠溺。 从村里回来后，尹娇娇便开始处理带回来的新鲜香菇。 一小部分收在厨房，留作这几日做菜吃，其他的就全被尹娇娇做成了—— 香菇酱！ 国民女神陶碧华，凭借一瓶老干妈，享誉海内外，她不脸大能达到陶女神的成就，就想赚点钱让日子过得舒服。 这是那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听书亦茗讲故事时，脑子里蹦出来的念头。 现在辣椒还没长出来，尹娇娇便只做了两个口味的。 原味，和椒麻味。 香辣味的，得等辣椒收了才能做。 尹娇娇原本想过，找人去西域收些辣椒回来，但一来路途太远，西域也只把辣椒当观赏，并不曾大规模种植，数量有限。二来，天气太热，现在的蔬菜保鲜技术又不太行，只怕运到半路，辣椒都烂掉了，还不如自己种快些。 前几日唐逸那棵辣椒熟了，自动掉落，都给她送来了，她又育了不少苗，院子里现在的辣椒苗采摘后，暂时是够用的。 因着香菇现在还是用菌子的统一称呼，不能叫香菇酱，尹娇娇便给她的酱起了个洋气一听就很贵的名字——山珍酱。 因为香菇的产量暂时也不多，新做出来的这些酱便没有拿去卖，尹娇娇都用陶罐封好，留着自己吃，当然她也送了陈思媛和唐逸等人一些，让他们尝鲜。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八月，金桂飘香，令人瞩目的乡试，拉开了序幕。 书亦茗尚在孝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当然他现在也不过十二岁，参加乡试委实早了些，下一届再参加，无论是年岁还是学识，都更稳妥些。 尹娇娇是知道剧情的，自然知道书亦茗的科举路，但别人并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她自是不在书亦茗面前提的，家里都是一群小孩子，自然也没人说，书亦茗自己就更不会提了，所有人都关注着乡，试，他们家还是和往常一样，倒是淡定得有些另类。 陈思媛偶尔来遥乐居都会同她提一嘴，有一次闲聊，说到她表哥备考的情况，随口说了一句： 「我表哥说，若是书秀才今岁参考，定是能考中的。」 陈思媛特崇拜他表哥方知墨，方知墨又十分欣 赏书亦茗，所以她总能从陈思媛口中听到书亦茗，一开始尹娇娇还觉得新奇，后来就习惯了，尹娇娇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便只笑笑，并没有接这个话头。 没接话归没接话，私下里，尹娇娇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若书亦茗今年就参加乡试，会不会考中呢？ 她想了没多会儿，就得出了答案——肯定会中举。 单凭书亦茗匿名注释的那些册子、话本子挣了那么多钱，尹娇娇就十分肯定，书亦茗就是读书的做文章的料，年岁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是天才自然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到。 至于能不能考中解元，尹娇娇就不大确定了。 反正现在书亦茗不能也没打算参考，尹娇娇只想了一下，便就没再纠结这不可能发生的事。 越临近考试，陈思媛越紧张，她又不好同那些贵女们说自己的心事，又怕打扰到表哥备考，不敢去舅舅家，最后天天往遥乐居找尹娇娇。 有时尹娇娇不在店里，她就找到尹娇娇家里来。 像极了现代社会家有高考生的家长。 陈思媛虽然没有明说，但尹娇娇能理解她的心情，便一直找话题，让她轻松些。 许是来的次数太多了，某日，晚饭后，在院子里纳凉，书亦茗都开口问了一句：「陈小姐可是同你有事商议？」 毕竟是小女儿家的心思，陈思媛信任她，找她来排解，她并没有同书亦茗说太多，她原以为书亦茗对这种事不会关注，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开口问，尹娇娇不禁有点惊奇，她一脸探究地看着书亦茗。 这几日他经过遥乐居时，总能看到陈思媛拉着尹娇娇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她还会到家里来，虽然他不会干涉她交朋友，可以前并不曾这般，最近陈思媛来得也太频繁了，书亦茗忍了几日，到底还是没忍住。 第40章 交友可以，但要是别的事，他就得问一问了。 陈思媛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尹娇娇心性单纯，他总要多留点心。 当初陈思媛直言要买娇娇的事，他可是知道的。 陈思媛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进了书亦茗的堤防名单里，她此时正在家里抱着尹娇娇送她的安神香囊坐立不安呢。 见她也不说话，只是一脸意味 深长地盯着自己，书亦茗面不改色，故作平静道：「有秘密，不能说？」 尹娇娇摇摇头：「那倒没有。」 说完，还是笑着看着他。 书亦茗原还装得下，但被她盯久了，也忍不住抿唇笑了：「总盯着我做什么？」 尹娇娇趴在案子上，开心道：「难得见你问旁人，稀罕！」 书亦茗话本就话少，又几乎不说别的人，现在不禁说了，还是陈思媛一个女孩子家的，她当然觉得稀罕了。 书亦茗看她一眼，而后敛眉冲茶，轻轻道：「是担心你，非是问旁人，你重点错了。」 听这话尹娇娇更乐了，她接过书亦茗递到她面前的茶杯，在手心里欢快地搓了搓，笑着问道：「担心我什么？」 往日里，对于尹娇娇的问题，书亦茗从来都是有问必答，但今日，他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你说呢？」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尹娇娇不解道。 书亦茗又看了她一眼，心道，聪明是聪明，但……他果然看紧点是对的，要不然被骗了她都不知道。 尹娇娇想了好半天，实在想不出，最后戳了戳书亦茗，故意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担心我被人骗罢？」 书亦茗放下水壶，看了她一眼。 虽没说一个字，却明明白白告诉她——是。 尹娇娇当然不认为她在别人眼里是个容易被骗的形象，她这么说，也不过是以‘自黑’来开玩笑，没想到的是，书亦茗居然真的是这个意思！ 尹娇娇又惊又不解。 她哪里看着像很好骗的样子了？书亦茗到底对她有什么误解？ 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书亦茗：「你真是这个意思？」 她还是有点不能相信，非得听到明确的答案才甘心。 书亦茗又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不太敢相信，便道：「我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并不是说你真的会被骗，这是不一样的。 可这话落在尹娇娇耳朵里，完全变了一个意思，就是明确在说她很傻很好骗。 尹娇娇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一个评价，尤其这话还是从书亦茗嘴里说出来，她根本无法接受。 她活了几十年，事业有成的现代女性，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 很傻很好骗？ 书亦茗压根不清楚尹娇娇的点，看她脸色着实有点奇怪，便又解释了一遍：「我不会怀疑你交友识人的能力，只是关心你，并没有……」 「我不要听！」尹娇娇被刺激疯了，咬着牙道：「我怎么就很好骗了？」 书亦茗：「……」他哪有说她很好骗？ 尹娇娇撸了袖子爬起来：「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不然我今天跟你没完！」 一小屁孩，说她傻，说她好骗？ 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满县城谁不夸一句遥乐居二掌柜聪明能干？ 说话间尹娇娇已经撸了袖子朝书亦茗扑过去。 书亦茗正奇怪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曲解他的意思，就见她朝自己扑来，原本这竹台就不大，书亦茗怕她摔下去，忙伸手扶住了她。 他这一举动落在尹娇娇眼里，就是反抗。 从来不把自尊心这玩意儿当回事的尹娇娇，今儿诡异地在乎起来，非要让书亦茗改口不可，便借着他手上的力道，直接把书亦茗压在了台子上。 砰一声轻响，两人一起倒在了竹台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书亦茗要顾及着尹娇娇，不敢乱动，被尹娇娇抓着两只腕子，死死按在了竹台上。 尹娇娇在上，书亦茗在下。 今晚没月亮，星子漫天，夜风不太温柔，吹得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 书亦茗原本想同她说当心点，别摔着，可此时看着隔空压在自己身上的尹娇娇，登时语塞。 他还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她。 故作凶狠的样子，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书亦茗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没忍住，扯起唇角，笑了。 他这一笑，尹娇娇大怒。 还敢笑？ 「你快点说！」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尹娇娇脸都红了，她大声道：「说我聪明！」 第41章 书亦茗还是只笑不说话。 尹娇娇更气了。 崽翅膀硬了，要反天了！ 她不依不饶道：「快点说啊！」 尹娇娇并不知道，她这一声‘快点说啊’撒娇多过凶狠。 她自己意识不到，书亦茗那么聪明，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来了。 他从下往上看着她，看着她急羞的脸，眸色沉了沉，下一刻，他反客为主，两手反握住尹娇娇的手，腰上使力，一个翻身，两人顿时掉了个个。 他在上，尹娇娇在下。 尹娇娇惨遭打压，天旋地转后，还在愣神，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失去阵地被反攻，愣了好片刻，回过神后，正要假装生气让书亦茗快起开，就看到书亦茗英俊的脸突然靠近…… 她霎时就懵了，整个人僵在那儿，睁大了眼，一动不动看着突然压下来的书亦茗。 一阵温热的气息靠近，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 「你最聪明。」 书亦茗附在她耳边，轻轻道。 尹娇娇怔怔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耳边回荡着书亦茗呷着笑意的嗓音，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这是，被自己养的崽撩了？ 原书里面，男主书亦茗不是一辈子红鸾星都没动的么？真要会撩，以他的容貌才情地位，不可能红鸾星动都不动一下啊？ 这不大对吧？ 尹娇娇满脑袋问号，是不是她想多了，书亦茗只是在同她打闹，就在她要转头去看书亦茗的表情时，竹台边，两颗圆圆的脑袋顶着四只好奇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尹娇娇满脑子里都是她是不是没出息地被崽撩了还是自己想多了，压根没注意到两个小的跑了过来，还把脑袋搁在了竹台上，好奇地盯着她看！ 冷不防对上四只眼睛，尹娇娇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嗓音里都还带着余悸：「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东西很是好奇地盯着她看，见她反应这么大，书亦莛歪了歪脑袋，又仔细盯着她瞧了瞧 ，而后拧着小眉头一脸跃跃欲试道：「娇娇姐，你跟大哥在玩什么啊？」 被这么一问，尹娇娇这才想起来，书亦茗还压在她身上，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地，反正她回过神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一把推开了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的书亦茗。 书亦茗几乎是被推翻在地的，要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按住了茶案，他差点要从竹台上滚下去。 尹娇娇看都没看书亦茗，只笑着冲俩小东西打哈哈：「没干什么，哈哈哈，闹着玩呢……」 书亦莛眼睛一亮，直接一跃而起，手脚并用爬上来就朝尹娇娇怀里扑，边扑边喊：「我也要玩！我也要和娇娇姐玩！」 尹娇娇刚坐起来一点儿，一个没防备，被书亦莛直接扑回了台子上。 扑就扑罢，书亦莛这小东西，扑倒了娇娇姐还特兴奋，一直在嚷嚷，也不知道在嚷嚷啥。 书亦茗撑着案子坐起来，看着添乱不算，还在那儿兴奋地哇哇叫的弟弟，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他伸手要去拎弟弟后衣领把他拎开，结果手刚伸了出去，那小东西不知眼睛怎么就那么尖，顿时拍开他的手，不满地嚷嚷道：「大哥你怎么 可以这样，你刚刚都和娇娇姐玩过了，现在该我了！」 书亦茗额角跳了跳，正要再次伸手…… 尹娇娇抬手撸了撸书亦莛的脑袋，道：「好啦好啦，现在跟你玩。」 书亦茗：「……」 最后，他只得收回手。 尹娇娇重新躺回竹台上，看着夜空的星星，心道，算了，最近忙的很没和书亦莛玩，估计是憋狠了，这小东西，鬼灵精似的，肯定都记着呢。 这般想着，尹娇娇伸手，假装去挠书亦莛痒痒。 小东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挠他痒痒，尹娇娇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他呢，他就嘿嘿笑着躲成一团。 他越躲，尹娇娇越逗他，很快笑声就充满了小院子。 原本在一旁没敢像弟弟一样来闹娇娇姐的书蓉，见大哥不再阻止，娇娇姐又说可以玩，她也爬上了竹台，加入了队伍。 刚刚尹娇娇和书亦茗在院子‘打闹’的时候，书蓉和书亦莛连同小文他们都在屋里玩游戏——虽然书亦茗是个很好的男主人但小文他们普遍怕他，便都尽可能的躲着他。 小文听到砰的一声响，出来查看，便看到了茗哥儿把姑娘压在竹台上的一幕，怎么说呢，小文当时脸蹭一下就红了。 她可不是蓉姐儿和莛哥儿，年岁小，什么都不懂，当即她就要转身回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结果她没想到莛哥儿看到她出来，也跟着出来了，然后就不走了，站在那儿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还问她，大哥和娇娇姐在干什么？ 第42章 她能怎么答，只能骗他说是在玩。 这一下可把莛哥儿给招上了，他浑身都是喜意地跑了过去。 然后蓉姐没等到弟弟回来，也出来看，一看院子里情形，当即也跑了过去。 他们俩一走，屋里的人便全都出来了。 小文和小云年岁大些，都懂的，唐明和唐玉虽年岁小些，可也跟着原东家伺候过几年，自然不是笨的，也都明白了。 他们可不是蓉姐儿和莛哥儿，一众人，乖乖站在那儿，每一个人敢上前。 小云平日里是伺候莛哥儿比较多的，她看到茗哥儿那沉下来的脸，一颗心可是揪了起来，生怕茗哥儿会再罚他。 好在，茗哥儿只是假装生气了一下， 便又恢复了神色。 主子们都在院子里坐着，还玩得那么开心，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可能再躲的那么远，小文和小云便带着唐明唐玉兄妹，都走了过来。 竹台不大，平日里在台子上坐着吃饭喝茶纳凉，倒是还好，并不显得多拥挤，但现在尹娇娇三人在台子上打闹，这便很拥挤了。 小文和小云那可是专业的，两人马上上前把台子上的茶案抬了下来，放到一边，竹台一下子便宽敞了不少。 书亦莛从来都是个人来疯，玩起来跟不会累一样，眼见他没有要停歇的迹象，书亦茗再次伸出邪恶之手，一把拎住弟弟后衣领。 书亦莛玩得正开心，猛然被拽住了衣领，一转头看到是大哥，扁着嘴道：「大哥又要做什么？」 书亦茗面色淡淡：「该睡觉了，不准闹了。」 书亦莛不情愿，刚要说不，就见大哥视线扫过来，面无表情道：「你不累，娇娇明日还要去店里呢，她得休息。」 这么一说，书亦莛虽然不情愿，也只好点头：「好吧。」 书亦茗这才松开他的衣领，对唐明说：「带莛儿去沐浴。」 书亦莛一边从台子下来，一边恋恋不舍地对尹娇娇道：「娇娇姐，你今天累了，早点休息，明日我再陪你玩。」 明明是别人陪他玩，他非要说是，他陪别人玩。 尹娇娇乐不可支道：「好，今儿谢谢你陪我玩了呢。」 书亦莛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道：「娇娇不用这么见外，我也很喜欢和娇娇姐玩。」 说着他还看了大哥一眼。 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看吧，娇娇姐很喜欢和我玩呢。 不过，他很识趣，在书亦茗开口前，就赶紧转身跑了。 尹娇娇看着他这一系列傲娇又可爱的鬼灵精行为，不禁更乐了。 她看了看书亦莛欢快的背影，又看了看书亦茗，之前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这两兄弟，性格未免太不一样。 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出了固执，就没一点儿一样的地方。 见尹娇娇一直在瞥自己，那鬼灵精的样，一看就知道，她在憋什么鬼主意，书亦茗笑笑，道：「想说什么？」 尹娇娇眼珠转了转，脸上还带着刚刚同书亦莛玩闹的汗珠和笑意，她道： 「你该同莛儿学学。」 书亦茗挑眉，以眼神询问‘学什么’。 尹娇娇没忍住乐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道：「学学莛儿的活泼。」 让书亦茗活泼，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尹娇娇就是故意的，谁让他刚刚突然把自己压倒的！她这叫‘有仇当场就报了’！ 书亦茗眼睛微眯。 尹娇娇下意识觉得不对，正要跑，书亦茗已经倾身逼近，带着笑意问她：「活泼？怎么活泼，刚刚那样？」 调戏不成，反被将军，尹娇娇浑身僵硬怔怔看着书亦茗，在书亦茗要抬手时，手脚并用从台子上爬下来。 边爬边给自己找台阶：「我困了！要去沐浴睡觉了！」太可怕了！他怎么可以这么从善如流！他的气节呢？！！！ 看着尹娇娇落荒而逃的背影，书亦茗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文和小云在一旁，也情不自禁勾起了唇角。 茗哥儿和姑娘感情可真好呢。 ☆☆☆ 八月初九，乡试开考，连考三天。 这三天，陈思媛天天来找尹娇娇。 看她魂不守舍坐立难安，尹娇娇干脆把店铺的事情全交给了卫九，专心陪她。 十一这日，乡试最后一天，陈思媛的焦虑不安，到达了有史以来之最。 她坐都坐不住，不住在遥乐居内来来回回打转。 尹娇娇知道，劝也无用，便由着她，自己在一旁修剪一瓶桂花。 过了许久，就在她要开口让陈思媛坐下喝点冷饮时，遥乐居门口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43章 尹娇娇看着站在门口，隔着四五张案子直勾勾盯着她的书英，嘴角缓缓勾起。 终于来了啊。 因为当初茗哥儿和娇娇回村，分了东西给村里所有人，独独没给书二家，不仅没给，还用开水泼上门讨要的书二郎，这事传遍了好几个村子，书英一边嫌弃她爹没本事，连这点东西都要不回来，一边又被村人指指点点嘲笑得不敢出门，只敢在家里发脾气。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爹出门就被嘲笑，脾气渐渐的越来越不好，以前从来都不骂她，自从这件事后，都开始骂她了，家里日子也越来越难。 别说锦衣玉食，连饱饭，她都好久没吃到了。 前几日偶然听到有人说起，在城里的遥乐居看到了书莲，似乎是跟着茗哥儿和娇娇在过活，打从书莲这个丧门星从家里跑了之后，他们一家都没人在意，权当少了个人分吃的，书英甚至还有点开心。 可现在，听说书莲跟着茗哥儿过得挺好，她就坐不住了。 她打听了好几日，终于确定了书莲是在遥乐居打小工，因为有人好几日都看到书莲在遥乐居收拾桌椅，做杂活，书英简直兴奋的不行。 她把这事给她爹说了，明确说，书莲是在帮茗哥儿和娇娇做事，让他来找娇娇讨要工钱。 在她看来，娇娇的遥乐居既然收了书莲做事，给钱是天经地义的，当老子的来收闺女的工钱更是天经地义。 偏偏，她爹死活不肯来。 当从她娘被娇娇那小蹄子害的断了腿，她爹就越来越窝囊，提起娇娇就怕。 书莲特别气，还非常看不起她爹的行径，要是娘，早就找上门去了，凭什么使了她家的人，不给钱？ 他们不偷不抢，讨要正当的工钱，娇娇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偏偏，她爹死活不来。 说白了就是怂，窝囊，连娇娇这个半大的孩子都怕。 睡了一觉，书英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娇娇他们吃香喝辣，连书莲那个丧门星都跟着享福，她却要挨饿，就气的觉也睡不着，第二天天不亮她就来了。 她作为家里的长女，替她爹娘来讨要工钱，天经地义！ 就是凭着这一股信念，她饿着肚子强撑着走到了遥乐居。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见了娇娇她要怎么说，怎么才能要到钱，她信心满满，却在看 到娇娇的那一刻，傻眼了。 几个月前娇娇回村，因为村人都在，她顾及着面子，没往跟前凑，就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娇娇现在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可这个好有多好，她并没有概念。 之后娇娇几次回村办事，都是匆匆回匆匆走，她并没有上过，是以，到现在为止，她都只当娇娇也就是跟之前她家还过得好时自己的穿着差不多。 可现在，她看着遥乐居里，那个面色红润，穿着一身她想都不敢想的绸缎衣裙，戴着玉钗，珍珠耳坠，笑得又美又贵气的女孩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娇娇？ 这居然是娇娇！！！ 原本她想象的，娇娇顶多就是类似之前的自己而已，她现在不过是稍稍落魄了些，也不会比娇娇差多少，却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那一瞬间，震惊和强烈的自尊心，一下子就充斥了书英的胸腔。 从前又瘦又丑，还畏畏缩缩，曾经跪在她面前求她的娇娇，现在居然成了千娇百贵的贵人，这对比，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她给劈懵了。 看着这样子的娇娇，震惊过后的书英，自惭形秽，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破又烂的粗布衣衫，还有满是泥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什么样子的鞋子，一股强烈的羞耻涌上心头。 那种巨大的落差，和高不可攀的感觉，书英几乎想转身就走。 可她迈不动脚。 她气，也自卑，她可更想要钱，想要娇娇身上的同样的衣裙。 她都没穿过那样好看的裙子呢。 就算娇娇不愿意给工钱，那裙子总要给她一套的罢？ 怀揣着这个强烈的心愿，她到底还是没走。 只是她也没敢迈进遥乐居。 从来都觉得自己同那些村里上不得台面的丫头不一样的书英，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不配。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不配踏进遥乐居这样的地方。 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的很光鲜亮丽，都那么明艳，只有她，像个要饭的。 就连遥乐居跑堂的伙计，做小工的丫鬟，都穿的好好。 她觉得很丢人。 就在她咬牙要硬着头皮抬脚进店时，猛地和不经意抬头的娇娇视线对上，那股强烈的自卑感再次袭来，让她一下就定 在了原地。 第44章 她从来没有在娇娇面前这么自惭形秽过。 她甚至想抬头挺胸，可看着锦衣华服，珠玉满身的娇娇，这个头，她抬不起，甚至还有点怯。 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娇娇一个买来的野丫头可以穿这么好，戴这么好？ 她哪里比她差了？ 尤其她还是一脸淡淡，看笑话一样看着自己，书英更气了。 她一咬牙就跨进了店。 卫九刚记了两笔账，听到有客人进店，马上抬头要招呼，看到书英，非常迅速地就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小乞儿都讨到他们店里来了，还直冲二掌柜而去，二掌柜再和善也要怪他不会做事！ 书英哪里不知道伙计是来赶她的，被人当要饭的赶出去那么丢脸，她才不要，所以在卫九动手前，她抬手指着尹娇娇，道：「我找她！」 来人说要找二掌柜，卫九拦人的动作便顿了下。 这要不是，他拦就拦了，可若真是二掌柜的熟人，他拦了，可不是犯了大错。 这么想着，卫九马上转头去看尹娇娇。 尹娇娇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忙，没事。 卫九这才收起警惕，竟然真的认识？ 他回到柜台后，看了书英好几眼，虽然惊奇，但想想也正常，天子还有几门穷亲戚呢，何况旁人？ 尹娇娇也没起身，还是坐在那儿，继续修剪还没修完的桂花，淡淡道：「找我什么事？」 书英还没开口，陈思媛就好奇道：「娇娇，这谁啊？」 因为担心乡试，陈思媛心情本来就不好，脸色也不好，是以语气也有些冲，落在书英耳朵里，就是鄙夷和嫌弃，她脸一下就红了 其实书英是想多了，陈思媛说话向来如此，性子也直，在淮县她都是横着走的，能入她眼的人，她态度才会好一些，其他不合眼缘的，她就兴致缺缺，也不爱装。 可书英不知道啊，她连陈思媛是谁都不知道，再加上她这会儿本就觉得自己丢人，被看不起了，陈思媛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书英恼羞成怒，红着脸道：「你让我妹妹在你店里做事，工钱给了么？我是来讨书莲的工钱的！」 尹娇娇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思媛就拧着眉，一脸嫌弃 道：「你就是书莲的姐姐啊？」 嫌弃和看不起几乎要冲天而起，书英脸更红了。 尹娇娇从没跟人说过书莲的身世，旁人问起，只说是熟人，还是书莲同小文他们混熟了，同他们说的，这种事只要起了头，自然就会传开，慢慢的陈思媛也就知道了。 尤其是书莲的娘杖刑时，她都观刑了，自是印象深刻，连同对书二郎家她都特别了解，现在一听书英就是书莲那个姐姐，居然还敢找上门要工钱，不知人间疾苦的她，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刁民。 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书英不知道陈思媛来历，虽然生气她嘲讽自己，但看她穿着比娇娇还要好上不少，身边还有丫鬟，自是不敢造次，只冲娇娇道：「你哄了我妹妹来你店里做事，这么大个店，不给钱合适吗？」 她故意嚷嚷的很大声，想着，娇娇要顾及店里生意肯定会给她钱了事。 这是她一路上琢磨出的最后一步，原本她是想好生说话的，没想到一上来就直接走到了这一步。 可话已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尹娇娇看了她一眼，把桂花放到一旁，拿起旁边精致的帕子擦了擦手，抬手间，布料极好的衣袖下滑，露出雪白的腕子，和腕子上一看就非常贵的玉镯，再看自己，书英的脸顿时更红了。 原本不如自己，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现在比自己高贵了不知多少，书英满心里都是嫉妒和不甘。 「我哄了书莲？」尹娇娇笑笑：「我什么时候哄她了？」 书英知道她肯定会这么说，准备了一路的她，马上道：「好多人都看到她在你店里做事，不是你哄了她么？」 尹娇娇不太想搭理她，只道：「我店里这么多人，都是我哄的？想要钱，就直说，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听着膈应。」 窗户纸直接被戳破，书英脸红的几乎滴血，但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便破罐子破摔道：「对，我就是来讨公道的，书莲既然在你这里做事，你就该给工钱！我、我是来替我爹娘讨要书莲的工钱的！」 尹娇娇冷笑一声：「工钱？你去打听打听，六岁的小工，可有人收？能给口饭吃都是发了善心了。」 书英当然知道 自己的要求是有些过分的，可谁让他们有钱呢！既然找了书莲做事，那给钱也是天经地义的！ 「卖大户人家做丫头还有月钱呢！」她梗着脖子道：「书莲在你这里做事，你给工钱，不是应该的么？」 尹娇娇正要说话，就听陈思媛的丫鬟莺儿嗤笑了一声道：「大户人家买人进府，要求可严了，你以为谁都能进的？」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第45章 这话不是尹娇娇说的，也不是陈思媛说的，却是出自身为丫鬟的莺儿之口，这讽刺可谓是致命的。 书英涨红着脸，一下就说不出话了。 好半晌，她才道：「不给钱，那我就把书莲带回去，不能留在这里给你白使唤！」 尹娇娇觉得书英脑子有病。 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她了？ 莺儿看了看自家小姐脸色，知道小姐是看不惯书英这般行径，马上接过尹娇娇的话道：「就是，遥乐居什么地方，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找什么样的伙计找不到？人二掌柜发善心，好心收留给口饭吃，已是仁至义尽，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姐姐，张口就是讨要工钱，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再次被莺儿怼，书英都快气死了，偏生，她不敢跟莺儿横，只得忍着，只对尹娇娇道：「我这就去把她带回家，书莲人呢，你别是把她藏起来了罢？」 「我犯不着藏她，你要带她回去就去带，」尹娇娇道：「她要跟你回去，我自然不拦着。」 和小文一起去给布匹行送布丁的书莲，一回来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她想也没想便道：「我不回去！我不跟她回去！」 唐玉原本在后厨里忙活，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早就跑出来，悄悄站在了尹娇娇身后，此时听到书莲这话，只觉得她很可怜。 因为年岁相仿，她和书莲关系挺好的，书莲跟她说过好多她挨打的事。 小文看了看店里的情形，又看了看书莲的反应，马上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还是先紧着要紧事办，她上前道：「陈小姐，刚刚回来的路上碰上陈大人身边的孟哥，说是陈大人今儿早一些下衙，让你早些过去，好一道去福顺楼吃饭。」 书英正打算过去揪书莲的头发，打她这个贪图富贵的丧门星 ，听到这话，一下就不敢动了。 陈大人？陈小姐？ 她是知县大老爷的千金？ 想到她娘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书英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她是不怕娇娇，可知县大老爷，那可是大官！在书英的眼里，当官的，都是尊贵的，不能得罪的。 书英这个反应，也没人在意，陈思媛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对尹娇娇道：「我都不想去吃饭了。」 「饭还是要吃的，」尹娇娇道：「别让陈大人久等了，今儿店里有点事，我就不送你了，小文你送一送陈小姐。」 陈思媛也不在意这点虚礼，摆了摆手道：「别送了。」 经过书英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道：「你娘夜闯民宅入户偷盗，你颠倒黑白索要银钱，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完，她也不管瑟瑟发抖的书英，直接走了。 她就看不惯这种无赖！ 放在往日，陈思媛自然不会插手管这种事，谁让她今儿心情不好，书英撞上了呢。 书英跪坐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在她看来，被陈小姐记上，就是在知县大人那里被记上了一笔，知县大人会不会……会不会也打她板子？她会不会也要废了？ 一想到这里，书英就怕得不行。 她正要同尹娇娇说，她不要工钱了，她这就走，就听到书莲大声道：「我不要跟你回去，跟你回去等你打死我吗？我才不！」 书英怕陈思媛，怯尹娇娇，但被她使唤打骂到大的书莲算什么，也敢冲她吼？ 她抬头瞪向书莲：「你只管自己吃香喝辣，都不管爹娘死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在书莲心里，回家就是被打死，她就是饿死在外面也不要被打死，挨打太疼了。 「我没有！」书莲最笨，不会说话，对书英的这般职责，她又急又气，偏偏没嘴反驳。 「还说没有？」打从进了遥乐居，就一直被鄙夷嘲讽，书英现在可算是找到发泄口了，她指着书莲骂道：「娇娇害娘断了腿，你还跑到她跟前献殷勤，还说不是不孝？」 怯懦就是死，再加上这段时间跟着娇娇，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她现在不怕书英了，因为怕只会让书英变本加厉，可毕竟这么多年的阴影在，她还是有点怯，她浑身发抖，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那是娘她自己犯错，跟娇娇没有关系！不是娇娇害的！」 书英听她居然还敢帮娇娇反驳自己，对她的不满更大了：「怎么不是她？要不是她，娘怎么会被送官？就是娇娇她害的，就……」 她话未说完，便在对上门口书亦茗冰冷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小文回到店里后，就给唐玉使了眼色，唐玉便忙跑去找书亦茗。 书亦茗今儿去了书社，关于加印的谈的比较顺利，时候尚早，他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顺路去遥乐居，因着最近陈思媛总黏着尹娇娇的缘故，书亦茗便没太往遥乐居来，免得打扰她们。 第46章 今儿事情办得顺畅，书册加印后，将会有大笔银钱进账，他不是迷恋财富的人，在他眼里，钱不过就是维持生活的工具，可今儿不一样，那股子因为发财而来的欢欣雀跃，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有朝一日，他竟也如此爱财。 偏偏他迫切地想要同她分享。 还没走到遥乐居便同前来找他的唐玉碰上，原本因欢喜而扬起的嘴角，在听唐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店里的情况时，登时就落了下来。 尤其是当他听到书英把她娘犯事被杖刑成为废人的事，怪罪到尹娇娇头上，言辞间尽是怨恨时，他原就沉着的脸，更沉了。 他站在遥乐居门口，寒声道：「你娘李氏是我报的官，是我写的状纸请陈大人做主裁决，和娇娇有何关系？」 话落，他抬脚进店，明明只是单薄的少年身形，却带着沉沉的寒气，书英直是连呼吸都窒住了，只睁大了眼愣在那儿。 书亦茗先是打量了尹娇娇一圈，见她果真如唐玉所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下心，只是看向书英的眼神，更冷了。 当初他生怕娇娇被中伤，特意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没成想，还真是如此。 书英会这么想，想必她爹娘还有外祖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没胆子冲他，就把怒火怨恨强加到娇娇身上，一想到他们那一群极品会如何编排诅咒娇娇，书亦茗就怒火中烧。 他看着书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寒意凛凛，就连嗓音都透着股子彻骨的冷意：「你要给你娘报仇？冲我来就是，我就这儿等着！」 书亦茗病着时，书英就挺怕这个大堂哥的，因为她总觉得大堂哥看人的眼神特别冷，每次目光扫过来，都像是能把人看透一样，特别难以接近。 现在他病好了，那股子冷意就更浓了，眼神更是。 再次对上他的视线，书英不禁脊背发寒。 她浑身发着抖，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我没有，不是……不是的……」 「李氏罪有应得，」书亦茗才没那个心情同书英讨论是不是，继续道：「你若有不服，只管来找我！」 书英肩膀猛地一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她哪里敢来找他！ 不说旁的，他秀才老爷的身份，就够压死他们的了，而且、而且…… 书英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再诋毁娇娇，只低着头发抖。 这是尹娇娇第二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确切的说应该是第三次。 前两次都是冲书二郎夫妇，今儿，虽对象不同，却还是因着他们。 当初书亦茗果断的同他们断绝关系，果然有先见之明。 不过看他气成这样，尹娇娇走到他跟前，道：「别动气，不值当。」 为着他们那一家子，把自己气成这样，太不划算了，尹娇娇生怕他把自己气出个好歹了，她好容易给养的软乎乎的。 书亦茗怒火正在飙升，听到这话，像是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轻轻把他暴怒的心绪给拂平了。 他转头看着尹娇娇：「没事，你坐着就行，这件事，我来处理。」 尹娇娇看了抖个不停的书英一眼，又看了看一脸愤怒又不安的书莲，再怎么说这也是‘书家’的事，书亦茗自不是糊涂的人，她嗯了一声道：「但你可别再动气了，刘大夫说了，要心境平和。」 书亦茗脸色缓和了些，冲她点了点头：「好。」 他既答应了，便不会出尔反尔，尹娇娇这才放心。 为了不影响尹娇娇心情，耽误店里生意，书亦茗直接带着书英和书莲去了外面。 有话，外面说，外面解决，同娇娇无关，这是他的态度。 尹娇娇看着书亦茗还蕴着怒气的背影，问小文：「薄荷凉茶还有么？」 小文正在腹诽书英为尹娇娇打抱不平呢，冷不丁听到她问凉茶，不禁一愣。 好片刻才道：「今儿凉快，凉茶准备得不多，已经没了。」 尹娇娇看着书亦茗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哦了一声道：「那我去做一些。」 小文虽不太明白尹娇娇为何要突然做凉茶，还是跟上去道：「姑娘歇着罢，我来做就是。」 尹娇娇笑着摇 了摇头：「我来。」 她这么说了，小文只好不再坚持。 等做好凉茶从后厨出来的时候，书亦茗也回来了。 材料都是现成的，凉茶也不是多麻烦的东西，尹娇娇很快就做好，一出来就看到书亦茗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红着眼睛的书莲，书英早不知去向，显然是已经解决了。 尹娇娇很是惊奇：「处理好了？」 书亦茗点头：「嗯。」 第47章 尹娇娇：「这么快？！」 说完，她看书莲都快哭了，又对小文道：「店里今儿事不多，你带书莲和唐玉先回去罢，仔细着别同莛儿疯玩。」 虽只跟了尹娇娇几个月，小文可向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马上应了一声，领着两人回去，让姑娘和茗哥儿好生说事。 「这么快？」尹娇娇示意书亦茗坐，她也在一旁坐下，给书亦茗倒她刚做的凉茶：「怎么解决的？」 书亦茗从她手里接过水杯，道：「以后他们应当不会再来烦你，若再来，你就让他们直接找我，或者让人去告诉我，我来处理。」 书英敢那么肆无忌惮，是因为她压根没把尹娇娇当回事，还只当她是个买来的童养媳好拿捏。这也是书亦茗为什么那么生气，当然，这话他自然是不会同尹娇娇说的，他只要处理好了，不让这些人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 书英和她娘李氏是一类人，难缠得紧，还不讲理，尹娇娇很好奇，书亦茗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能让书英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走了。 书亦茗看她一眼，见她是真的好奇，便道：「也没怎么处理，我只说，再来胡搅蛮缠，就见官，让知县大人裁决。」 这一点儿，尹娇娇是信的。 刁民怕官，再横再不讲理，一顿板子下去也老实了，再不老实就关牢里去，可不怕么。 再加上李氏的前车之鉴，书英可不敢赌。 至于书莲。 书英说要带她回家，书莲当场就指着她骂。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她打骂不还手的书莲的，她现在跟着娇娇学到了好多，还有小文他们也教了她好多，只有自己强硬了，才能不被欺负。 凭什么都是爹娘的闺女，她就活该挨打挨骂挨饿？ 书莲坚决不跟书英回去，小小年纪还放话，她就是死在 外面都不会回去。 打从那日同意留下书莲，书亦茗就没想过再送她回那个家，除非她自愿，之所以让她自己表达意愿，也是让书英明白，是书莲自己不走，更是让她明白书莲的态度。 若是尹娇娇，书英兴许有那个胆子硬拽着书莲回去，可面对书亦茗，她大气都不敢出，最后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听到那句‘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去’，尹娇娇颇有些唏嘘。 书莲能有这样的觉悟，着实不容易。 旁人帮她只是一时，得她自己自立，才能彻底摆脱那个家，虽然她对书莲没太多感情，但也由衷地替她开心。 「刚刚书英过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过来？」事情解决了，无关的人也都走了，书亦茗开始算账了。 还是唐玉自己跑过去的，他对尹娇娇今天的做法很不满意。 「我能解决，」尹娇娇无所谓道：「不用再麻烦你跑一趟。」 书亦茗蹙着眉头道：「怎么能叫麻烦？」 尹娇娇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当他火气还没消，示意他喝水。 书亦茗却没动，只道：「我同你说过的，凡事有我在，这个家，我和你一同守护，你忘了？」 尹娇娇：「……」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道：「没忘，我……」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书亦茗就拧着眉反问道：「那怎么不找我？」 尹娇娇看着他，有些疑惑地抿了抿唇，她刚刚好像从书亦茗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委屈，是错觉吧？ 片刻，尹娇娇确定了，不是错觉。 因为书亦茗看她的眼神非常不对劲。 不像是愤怒，倒像是不被信任不被依赖的恼羞。 尹娇娇舔了舔嘴角，这不会就是‘青春期’罢？ 想着他也是担心自己，尹娇娇便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道：「我本想着，我能处理了，就不麻烦你了……」 眼见他脸色要变，尹娇娇话音一转，又道：「下次，再有什么事情，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书亦茗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尹娇娇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小小年纪，责任心还挺强。 她示意书亦茗喝水。 书亦茗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薄荷？」 他刚刚心思都在旁的事上，并没有关注手里的茶水，连薄荷那么大的味道，他都没有闻到，这会儿抿了一口，不禁有点奇怪。 前几日她就跟他说过，天儿凉快了，不做凉茶了，怎么又有了？ 「嗯，」尹娇娇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笑着点头：「消火的。」 书亦茗错愕片刻，而后勾了勾嘴角。 尹娇娇见他这般不以为意，正色道：「你刚刚脑袋都要冒烟了！」 第48章 说着，她还用手比划了下。 这举动把书亦茗给逗笑了，他翘了翘嘴角，带着笑意应声：「嗯，知道了。」 他这个反应，让尹娇娇很不满：「我刚刚特意给你做的呢，你不领情就算了，还笑话我？」 书亦茗把杯子里的凉茶一饮而尽，又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噙着笑：「领情，谢谢你。」那嘴角，直往上翘。 尹娇娇只觉得他在敷衍自己，便道：「怎么谢？」 书亦茗放下水壶，抬头，直勾勾盯着尹娇娇：「你想要我怎么谢？」 尹娇娇原本只是开玩笑随口一说，他突然这么认真，还用这样深邃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登时就愣在了那儿。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有点躲着他的视线，道：「怎么谢不该你自己想么，哪有问别人的？」 说完，她暗暗咬了咬唇，奇怪为什么突然觉得脸有点热？今儿挺凉快的啊？ 算了算了，她还是多喝几杯凉茶罢。 尹娇娇不再看书亦茗，只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地喝薄荷凉茶。 正喝着，就听书亦茗道：「今日店里忙吗？」 「不忙，」尹娇娇下意识道：「怎么了？」 「你可以提前离开吗？」书亦茗不答反问。 尹娇娇抬头：「可以啊。」 店铺现在基本上她不来也可以正常营业，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开第二家店了。 书亦茗从她手里把水杯拿走。 尹娇娇奇怪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被他拿走放到一旁的水杯，刚要问他干什么，手腕就被一只清瘦的手抓住—— 「带你去个地方！」 她被书亦茗拉起来，都没来得及问，就已经跟着他出了遥乐居。 看着他含笑的侧脸，尹娇娇把那句到嘴边的‘去哪儿’又压了回去，只是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八月，虽已入秋月余，秋老虎依旧气势汹汹，天儿还是有些热，不过同盛夏的炎热相比，还是要清凉不少。 昨儿夜里开始降温，都道秋老虎可算是蔫巴了，都热了好几个月了，今日真真是难得凉爽。 哪怕阴天没有太阳，清爽的风吹着，都让人心情大好。 坐在马车上，尹娇娇的好奇心更重了，这是要出城啊？出城去哪里？ 她拨开车帘朝外看了好几次，但总在对上书亦茗那一脸沉着的时，便把疑问咽了回去。 她不问，他就不说？ 尹娇娇觉着，书亦茗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她的心思，看出来了还不主动告诉她？ 许是被他突然拽出来略有些孩子气的举动感染，尹娇娇觉得自己现在也很幼稚，居然跟小孩子赌气似的，非要等对方开口。 结果今儿，书亦茗不是一般的沉着，一路上，愣是一句没提。 他越不吭声，尹娇娇就越要看看他到底说不说。 就是那种‘我就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就不问，就等你主动开口’的幼稚。 偏生，书亦茗真就没说。 尹娇娇一直等啊等，等到最后也没等到，赌气便成了怄气，她知道这样子有些无理取闹，还幼稚得很，偏偏，就是没忍住。 下了车，看到一片没什么特色的小山头，他居然还不说要干什么，尹娇娇跟着他爬山，山路还非常不好走，到处都是碎石头，她就一边生闷气，一边走。 直到转过一座小山包，看到眼前满池塘盛开的荷花在秋风中摇曳，那自己跟自己怄了一路的气，霎时烟消云散。 她也顾不上刚刚的小心思了，一脸惊喜地问书亦茗：「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盛开的荷花？」 这个季节，荷花早谢了，偶有零星的，也都是残荷。她非常喜欢荷花，夏日的时候，院子里的两口大缸，都被她种了荷花，每日那么忙都非常精心的打理。 荷花谢了后，她还念叨了好久，以为要等到明年才能再赏，没想到，这里竟藏了这么一塘盛景。 书亦茗递给她帕子：「山脚有眼温泉，这里地势又低，比外面暖和些，荷花就谢得晚。」 尹娇娇四处看了看：「好像没什么人 来啊。」 按理说，入秋了还能赏荷的地方，自然不少人来玩。 「路不好走，」书亦茗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对她刚刚的变脸，更是忍不住轻笑：「而且这里也没多少人知道。」 尹娇娇被眼前的美景冲昏了头脑，压根没听出来书亦茗话里的深意，只兴奋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偶然。」见她如此开心，书亦茗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喜欢吗？」 尹娇娇狂点头：「喜欢！」 说完，尹娇娇就不管他了，自己跑到池边去看荷花。 第49章 虽然这边荷花还在盛开，但池塘里也有不好残荷，能看得出，这里确实不怎么有人来，连池塘都像是很久没打理，水面上不少落叶和枯木枝，风一吹，随着水波荡漾，也不知是心情好的缘故还是它并就如此，尹娇娇竟觉得，这些落叶和枯木也都甚美，颇有几分与大自然契合的宁静。 尹娇娇跑到这边，跑到那边，开心地就差直接跳进塘里玩耍了。 书亦茗静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脸上的笑，只觉得这几日的辛苦找寻，很值得。 尹娇娇开心地忘乎所以，压根都没想起来问，书亦茗自然也不会提，他为了找到这个地方有多辛苦。 跑来跑去玩了好一会儿，尹娇娇还摘了好几个莲蓬，这才有点累了，随便在边上找了个石头坐下。 书亦茗看她眼睛还盯着池塘，故意笑问道：「看够了？」 「没有！」尹娇娇想也不想便道：「这辈子都看不够，就是觉得，过几日肯定连这里的荷花也该谢了，抓紧时间多看几眼，不是有句诗么，有花堪折直须折，我这叫，有花堪看赶紧看……」 书亦茗被她逗笑，从她手里接过莲蓬，自觉剥了起来。 尹娇娇也不觉得有什么，自觉地伸手接过他剥好的莲子，一个个吃着，边吃边嘟囔：「要是一年四季都有荷花可以赏就好了，再不济，就多延迟三个月……不，两个月也好啊……这里虽然小山头光秃秃没什么可看的，但这个池塘不错，有泉眼，暖和！我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书亦茗在她旁边坐下，把白嫩嫩的莲子放到她手里，道：「那以后每年都带你来赏荷花。」 尹娇娇转 头，笑眯了眼：「好啊。」 她只当他是说着玩的，她也没有当真，但他能这么说，尹娇娇还是很开心的，谁不喜欢嘴甜的呢？ 只是尹娇娇没想到，书亦茗还真做到了，每年秋季，荷花谢了后，都会带她来这里赏荷。 第一年，尹娇娇只当他还在兴头上，时间近，还没忘。直到第二年，书亦茗不仅依然记着当初的承诺，还把这片小山头买了下来，尹娇娇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件事。 尹娇娇看着听说今晚要去城郊农庄里过中秋，便兴奋地满院子跑来跑去的书亦莛，忍不住道：「莛儿！快别跑了，再跑不带你去了！」 六岁的书亦莛，和两年前比着，不仅个子长了，连智商都恐怖式飙升，尹娇娇有时候都拿不住他。 这种话，现在更一点儿都吓不住他，他把手里的木马交给唐明让他给装马车上带着，而后抬头看向站在廊下的尹娇娇，理直气壮道：「你不带我去，谁陪你玩？」 瞧着他那分外狡黠的眸子，尹娇娇故意道：「有你大哥陪我玩呢。」 书亦莛迈着哪怕个子长了还是很短的小短腿跑过来：「大哥又不爱说话，有什么好玩，当然我陪你最好玩啦。」 尹娇娇幽幽道：「你大哥在你身后。」 书亦莛得意道：「才没有，我看着他走的！他刚刚说了，要去书房取东西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书亦茗这会儿确实不在这个院子里。 去年攒够了钱，尹娇娇就一咬牙买了租住的这个院子，而后又买了隔壁的院子，两个院子打通，便有了现在的家，隔壁的院子比这个院子小一些，但胜在清净，原本尹娇娇打算的是，他们都搬到隔壁去，这边就给书亦茗自己住，不让人打扰他读书，好方便他备考。 但书亦茗不同意。 这边的房间还有院子，都要大些，书亦茗坚决让尹娇娇住，他自己搬去了隔壁。 搬走的时候，顺带着把书亦莛也给拎走了。 尹娇娇住这边的正房，东厢房书蓉和唐玉住，西厢房书莲还有小文小云一起住。 别说村里人，就是尹娇娇自己都没敢想，他们竟能这么快就买了房子，还是两个院子。 书亦莛对于大哥强行带 着自己去住隔壁院子耿耿于怀，他就想挨着娇娇姐，大哥偏偏不让，所以他只要不是读书写字的时间，就跑到这边来玩，连同玩具也大都在这边的院子里。 书亦茗当然没在他身后，尹娇娇故意骗他的。 见他一点儿都没有被骗到，尹娇娇好笑道：「今儿没人看家，你那么聪明，又能干，就留下来看家罢。」 书亦莛皱了皱鼻子：「我不！」 「反正不带你去，」尹娇娇看了眼小文拿的吃食，笑着道：「你不同意也没用。」 书亦莛站在那儿，好片刻道：「我现在都不跑了啊。」 言外之意，我都不跑了，就得带我去。 尹娇娇正看食盒，头也不抬道：「你刚刚已经跑过了，也算的。」 第50章 书亦莛哼了一声，握着小拳头道：「我认识路，你不带我，我自己去！」 说完，他转身跑了。 尹娇娇抬头看了一眼，看着他撅撅的小身影，对小云道：「你去看一眼。」 小云笑着跟过去，没片刻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更浓了。 「干嘛呢他？」尹娇娇一看小云的表情，就知道书亦莛指不定又做了什么呢。 小云乐不可支道：「莛哥儿在马车上坐着呢，我过去看的时候，他还说，他就不下车，一定要去。」 尹娇娇原本以为他可能是先走了，吓唬吓唬她，谁知道，他这么精，一点儿都不让自己吃亏，先霸着座。 「不用管他了，」尹娇娇笑着道：「快些收拾罢，等会儿天都黑了。」 农庄在城郊，现在过去，又要吃晚饭，是来不及回来的，夜路也不好走，所以今晚，他们要在农庄里睡一夜，明儿下午再回来，所以要带的东西有些多。 这些日子，两家店铺，来回忙，现在又想着在隔壁符县再开一家分店，更是忙的不可开交，都没好好休息过，赶着过节权当休息了。 等东西都收拾好了装上车子，书亦茗才姗姗来迟。 马车里，尹娇娇戳了戳书亦茗的胳膊：「做什么去了，这么慢。」 这么慢，可一点儿都不像书亦茗的性子！从来有个什么事，他是最干脆果断的，难得有她等他的时候。 书亦茗看了她一眼，笑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尹娇娇挑眉，还保密。 大致能猜到，书亦茗估计是给她准备礼物去了。 自从她说过一句，喜庆的节日就该准备礼物增添喜气和惊喜，书亦茗就记着了，每年大大小小的节日，总会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反正最晚睡觉的时候，他肯定得拿出来，尹娇娇便也没再追问。 那片带着温泉眼的小山头被书亦茗买下来后，他又把临近的一些田地也买了些，圈在一起，建了个农庄，这片地不算什么良田，因着近山，许多地都没法种，所以价格上很便宜，地虽不是良田，对旁人来说没什么用，可对他们而言却很有用。 能种庄稼的就种庄稼，不能种的，尤其是靠近小温泉眼的地方，就收拾了一下，留出场地养殖香菇。 湿度大，到了冬天也比外面暖和，适合香菇生长。 对此番安排，尹娇娇觉得他们简直赚大发了。 农庄平日里都由大成打理着，现在庄子里也有不少佃户，都归大成管，大成从来没想过，他只不过是受茗哥儿所托帮着看看家，照看一下树段子，竟然也能成了管事的。 他本性耿直憨厚，又勤快，书亦茗和尹娇娇都对他很放心。 因着农庄是今年春天刚成规模，所以房子建的也不多，平日里都是大成还有佃户们住，今儿来之前已经和大成打过了招呼，给他们打扫出了三间屋子。 虽简陋，但还是很贴合‘农庄’的。 难得来一次，又是头一年，还是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节日，尹娇娇也不是小气的人，同佃户们见过面，说过话后，还给他们散了红封，就当是凑个喜气。 晚饭他们没在院子里吃，而是去了池塘边的亭子里。 这个小山头买下来后，书亦茗就找人在池子边见了个亭子，方便尹娇娇赏荷花——虽然她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饭菜有些是从家里带的，有些是农庄里产的，没有很精贵，但都很家常，看着就很有食欲。 今晚月色非常好，满月挂在半空，月色如水一样倾洒下来，映着池塘里的荷花，暗香浮动，美到了极致。 落座后，尹娇娇不住拿眼睛瞥书亦茗。 都快吃饭了啊，礼物怎么还不拿出来？ 尤其是在书蓉和书亦莛都把自己 准备的礼物——捏的泥巴人以及绣的针脚还很不能看的荷包——拿出来后，书亦莛还没有动，尹娇娇就有点蠢蠢欲动了。 虽然她现在不缺钱，也不缺什么东西，可礼物这种东西，本身就神秘和期待感，是不一样的。 「喜欢吗？」尹娇娇故意问书亦茗。 她今年给书亦茗准备的礼物是她亲手雕的笔筒。 雕了好几个月呢，还嵌了块玉在里面，相当好看。 书亦茗盯着那块被雕成月牙形状的玉，笑了笑，这月牙，很像她笑起来时候的眼睛，特别好看。 「喜欢。」他道。 尹娇娇屏住呼吸等下文，结果半天没等到书亦茗抬头。 书亦茗还盯着那个月牙形状的玉看，尹娇娇又急又有点好奇，她凑过去瞧了瞧，看他到底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看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第51章 「这有什么不一样么？」尹娇娇自己雕的笔筒，当然清楚这就是个简单的笔筒啊，哪里值得一直盯着看。 书亦茗这才抬头，轻轻嗯了一声：「不一样。」 尹娇娇疑惑：「哪里不一样？」 书亦茗嘴角勾了下：「你雕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尹娇娇：「……」还是那么会说话！ 「……而且，」书亦茗顿了顿又道：「这个月牙，很好看。」 月牙不过是她突发奇想嵌进去的，不过文人么，尤其是才华十分斐然的文人，解读的角度，同她这种钻钱眼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尹娇娇便也没深究，只是直勾勾盯着他看。 这暗示，比明示还明显，书亦茗笑笑，从荷包里取出一样东西。 他一有动作，尹娇娇就屏住了呼吸。 礼物！ 礼物要来了！ 然后，看到书亦茗放到自己面前一张纸，尹娇娇整个人都有点不解。 一张纸？ 一张纸？！！！ 一张纸算什么礼物！ 偏生书亦茗还以眼神示意他看。 尹娇娇怀着十足的好奇心和困惑，借着月光看了眼。 这一眼，她就愣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纸。 这是庄子的地契！这分明就是钱！ 这么贵重，她怎么能收？！ 可尹娇娇又清楚的很，书亦茗绝不可能拿错，他是真的要把这座庄子送给她。 尹娇娇说不 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惊喜、感动、震惊……糅杂在一起，特别复杂。 愣愣看着手里的地契，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直直盯着书亦茗，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给我的？」 震惊多过惊喜，尹娇娇有点被惊傻了。 书亦茗不答，只是看着她，扬唇一笑，轻轻道：「喜欢吗？」 同样的三个字，她刚问过书亦茗，此刻又由书亦茗来问她，说不出来怎么回事，尹娇娇竟觉得，这三个字突然有点不那么对劲。 见她不吭声，书亦茗稍稍倾身，朝她凑了凑，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这次他嗓音压低了些，又离得近，听着就像是在耳边呢喃，尹娇娇气息不禁一滞。 如水的月色映着他冠玉般的脸，稚嫩褪去后，少年人的俊逸更浓，五官也更加精致，举手投足间都令人怦然心动，此时他垂眸轻笑，更是勾人心弦。 尹娇娇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心脏不受控制般蓦然狂跳。 此时的她满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小美人长成了大美人，不得了哇！ 见她还是不说话，书亦茗再次靠近了些，两人距离再次拉进，这一次是真的贴在了她耳边。 夜风吹动的月色里，他呷着笑意的嗓音再次响起：「喜欢吗？」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因为他靠的太近，尹娇娇浑身像过电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只觉得他此时的嗓音里充满了蛊惑，鬼使神差的，在狂乱的心跳声中，她道：「喜欢。」 书亦茗轻轻嗯了一声，道：「喜欢就好。」 等尹娇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书亦茗已经退开，她偏头看过去，恰好一阵风吹来，吹起他乌黑的发。 少年本就白皙的面庞，月光下更是莹白如玉，饶是尹娇娇这日日看天天看，也还是被惊艳到了。 他今儿穿了件月白色长衫，发丝和发带齐飞，如画的眉眼，好看极了。 尹娇娇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一边在心里嘀咕，崽长大了，还会撩人于无形了。 书亦茗退开后，便又忍不住去看尹娇娇送他的那个笔筒。 上面的字他也特别喜欢。 梅花小篆，他手把手，一笔一划教的。 他原是备了几份字帖要她来选，有柳体还是颜体，她看了半天，全都拒绝了，理由是不好看。 若换了旁人怕是不懂的她的意思，书亦茗却立刻心领神会，用梅花小篆写了几个字，她当即就决定学。 一开始书亦茗并不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有一日，他在书法看书，尹娇娇在一旁写字，她写字非常慢，比书蓉还要慢不少，明明平日里挺果断利落，用炭笔写的也像模像样，一换到毛笔来写，她就会皱眉头，像是在做一件千难万难的事一样。 那日，许是写的时间久了，有些累，他就听到她在一旁一边写一边小小声嘀咕： 这样的字体，就没那么容易看出来我写的字丑了罢…… 她虽写得艰难，但悟性高，又聪明，学得快，他也就手把手教她写过两个月，之后就再没这种机会了。 第52章 书亦茗看着笔筒上的那行梅花小篆写的‘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眼前不住浮现教她写字的情形，正遗憾着，察觉到尹娇娇正盯着自己，他目光从笔筒上收回，抬眼看过去。 尹娇娇眼睁睁看着他鸦羽般的眼睫，轻轻掀起，朝她看过来，再次被惊艳到了。 她也想要这样浓密纤长的睫毛。 「怎么了？」书亦茗眉心微动，轻声问道。 尹娇娇不甘心地又盯着他睫毛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儿月色太好，又有节日加持的缘故，她总觉得，今晚的书亦茗特别撩人。 是那种撩而不自知的 撩，看得她都心痒痒的不行。 未免自己会出丑，她硬生生把黏在书亦茗脸上的目光给撕了回来，看着手中的地契，她道：「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书亦茗眉心拧了下：「刚不是还说喜欢？」 喜欢归喜欢，可她不能要啊。 现在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太没数了。 可感受着书亦茗紧盯着她的目光，尹娇娇又有点说不来的心慌，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只硬着头皮道：「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而且这庄子是你买的啊，整个规划都是你做的，我不能收。」 书亦茗如画的眉眼沉了沉：「我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区别？」 尹娇娇抬头看着他，想说，区别大了，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书亦茗便又道：「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是月色太清凉的缘故，还是书亦茗长了两岁成熟了些，她觉得，他这目光，威慑力有些超出同龄人，都把她给镇住了。 书亦茗面色微微绷着，深邃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尹娇娇不好说谎，况且刚刚她都已经承认了，现在也只好继续道：「喜欢是喜欢，但……」 她话没说完，书亦茗便扬唇一笑：「喜欢就收着。」 那股子威慑力，也随着这一笑，消失殆尽。 他有多固执，尹娇娇清楚的很，若这地契她不收，今儿这饭只怕也吃不成，无论怎么思量盘算，最后肯定是自己妥协，尹娇娇在心底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是他非要给的，她就……收下啦！ 就当是提前‘索要’的好处，日后，少要点就是了。 晚饭都是家常菜，有书亦莛最爱吃的菊花鱼、手撕鸡，书蓉最喜欢的珍珠圆子、兔丁，书亦茗最爱吃的莲菜和八珍豆腐，还有几盘时令小菜和汤羹，满满一桌。 尹娇娇最近喜欢吃八珍豆腐和素什锦，刚开动，她正要去舀豆腐，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手，书亦茗已经把豆腐给她舀到了碗里。 尹娇娇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书亦茗面色如常，没让任何人看出他真正的情绪，只在尹娇娇看过来时，一脸平静道：「又不爱吃了？」 尹娇娇摇头：「没有，喜欢！」 她只是有点好奇，他怎么 会知道她第一口想吃什么？ 不过很快尹娇娇就把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专注于吃饭，白日里也算折腾了一天，又是收拾，又是和书亦莛斗智斗勇的，赶了那么远的路，到了农庄还同佃户见了面，这会儿是真饿了。 再加上今儿月色好，景色也好，夜风清朗，荷香怡人，不自觉就食指大动。 晚饭后，几人便在亭子里坐着，喝茶赏月吃月饼，好不惬意。 小文去收拾了床铺，回来看尹娇娇歪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笑着道：「温泉池月初就修整好了，姑娘可要泡一泡？」 尹娇娇有多喜欢泡温泉，连陈思媛都知道，小文又怎会不知。 去年冬天，姑娘几乎两三日就要跑去泡一次，她甚至有点怀疑，茗哥儿买下这个山头，建这个庄子，就是为了方便姑娘泡温泉的。 小文话刚说出口，尹娇娇就一扫睡意，从躺椅上直接站了起来：「泡泡泡！现在就去泡，边泡边赏月，泡完正好可以美美地睡一觉。」 池子有两个，现在都可以用，既然要泡，自然是一起去。 「这些还有这个，」尹娇娇指着桌子上的糕点茶水和果子：「都端过去，放池子边。」 两个池子，自然是隔开的，尹娇娇和书蓉他们在右边的池子，书亦茗和书亦莛在隔壁。 对于不能同娇娇一起泡，书亦莛怨念很深，以至于泡得都快睡着了，还在嘀咕：我为什么不是女孩子。 小孩子困得早，又泡了温泉，更是容易困，刚泡了没一会儿，书蓉和书亦莛都开始揉眼睛了，再加上时候也不算早了，尹娇娇便让小文他们都先去睡了，她还没泡够，这些日子累死她了，好不容易歇歇，总要泡个够本，更何况这么美的月色，不多看几眼，可惜了。 第53章 小云把睡着的书亦莛抱回去，小文原是留下来的，被尹娇娇强硬地敢去睡觉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她自己贪恋温泉，没道理让别人也同她一起熬着晚睡。 不过，书亦茗留下了。 两人就隔着屏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尹娇娇趴在池边上，一边喝着果子酒，一边同书亦茗说最近店里的趣事。 最好笑的便是唐逸为了躲他爷爷逼他读书考功名，跑去了邻省开分 店的事了。 唐大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可自打两年前乡试落榜之后，就倍受打击，对考科举产生了强烈的抵触，眼看着明年乡试又要开考，打算参考的读书人都已经进入了苦读书的状态，唐家老爷子对长孙给予厚望，自然是请了先生在家里教他，偏生唐逸上次被打击的自信心全无，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他爷爷又逼得紧，便一咬牙，留下一封信，跑了。 刚跑那几天，唐家自是找啊，唐逸防着呢，到了邻省，迅速安排好了分店适宜，就又跑了。 鸡飞狗跳了三个月，唐家就放弃了，不找了。 其实也不是不找了，是唐老爷子见大孙子是真的不愿意，与其这样斗法，搞得家宅不宁，不如给他点时间，让他把信心重拾回来后，再劝他去考功名。 这话还是唐老爷子到遥乐居来守着，尹娇娇给出的建议。 这么鸡飞狗跳也不是法子，不愿意的事，强逼着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缓一缓，等他自己缓过来了，心甘情愿，自然事半功倍。 孙子连家都不回了，唐老爷子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 尹娇娇便把这话传给了唐逸，让他别乱跑了，免得家里面担心，谁知道唐逸跑了几个月跑出了经验和兴头，这三个月里，他开了三家分店，只觉得斗志满满，给尹娇娇回信，不用担心他，他现在浑身都是劲，还要再多开几家分店。 他这么说，尹娇娇当然不拦着，多开一家店，就多一份收入，她开心得很！ 说到唐逸和乡试，尹娇娇自然要关心一下书亦茗：「我看不少人现在都开始很紧张了，你不紧张罢？」 遥乐居时书生最爱聚集的地，她常常听到一些书生说起明年的乡试，很是紧张的样子。 这也正常，想想现代，哪个学生不紧张高考呢——超级学霸除外。 她平日里其实很少问书亦茗读书上的事，一是她本来就知道剧情，二是怕自己问多了会给他压力。 别原本好好的，该是解元的，她问问问的，到时候把解元问没了，不就糟了吗？ 原书里，书亦茗就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参加乡试，夺得乡试第一名。 不过今儿气氛好，话赶话闲聊而已，她真一句不问，倒显得 她不关心他了。 「不紧张，」书亦茗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你看我紧张了？」 「那倒没有，」尹娇娇笑笑：「我就是想跟你说，不要紧张，你那么聪明，文章又做得好，自然没问题的。」 说完，尹娇娇打了个哈欠。 时候不早了，她这几日本就累得很，再加上果子酒喝多了，度数虽不高，但喝多了也有点上头，再加上泡了这么久的温暖，便有点昏昏欲睡。 听到她的哈欠声，书亦茗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这边道：「困了？」 他早就没泡了，不过是坐这陪她。 尹娇娇点了点头，点完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书亦茗看不到，才道：「嗯，有点困了，你困不困？」 听声音还挺精神的，他要是还想泡温泉赏月，她就舍命陪君子，再陪他一会儿。 「困了就走罢，」书亦茗的声音传过来：「回去睡觉。」 尹娇娇困得有点迟钝了，她又点了点头。 隔壁，书亦茗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尹娇娇的回话，怕她睡着了溺水，忙道：「你睡了？」 尹娇娇含糊道：「没有……」 「出池了吗？」听她声音越来越迷糊，书亦茗有点担心：「你上来，我好过去。」 尹娇娇艰难地从池子里爬上来，拽过衣服，草草穿上，这才冲着屏风喊道：「好了！」 她好困，站都要站不住了，喊完她就开始摇摇晃晃。 她话音落，书亦茗就从屏风后绕了过来，一过来就看到尹娇娇正摇摇欲坠，他忙上前去扶她，结果刚走到跟前，手刚伸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尹娇娇就迷迷糊糊被自己的衣衫拌了一下，再加上刚刚从池子里爬上来时，困得不行就没太注意，弄得脚下都是水，这一拌，脚下打滑，重心不稳，眼看着要摔倒，她下意识拽住了刚刚走到跟前的书亦茗…… 扑通一声，两人一起摔进了池子。 第54章 「咳咳……」 哗啦一声，尹娇娇出水，被呛得猛咳，这么一番折腾，那点迷迷糊糊的睡意也被吓醒了。 但因为事发突然，很是混乱，慌乱中去扒拉池边，因为猛然出水的缘故，视线模糊，正没有章法乱挥的手，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紧随而来的，是低沉充满安全感的嗓音： 「别怕，我在。」 书亦茗也没料到会两人一起摔进水里，但他毕竟比尹娇娇清醒的多，体力相对也好，落下水的那刻，就已经在调整了，一出水立马抓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身形。 怕倒是不会怕，就是突然这样，有点手忙脚乱。尹娇娇呛得有点厉害，她一边咳一边抹脸上的水。 见她不说话，只不住地咳，书亦茗不免有些心疼，只迟疑了片刻，便上前，直接抱着她的腰，把她抱到了台子坐着。 尹娇娇呛得有点难受，只觉得那股劲从后脑勺直冲脑门到鼻腔，简直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没事罢？」书亦茗还在水里，两手撑着台子，把她圈在自己的保护之下，仰头看着她，问。 直到这会儿，尹娇娇才终于能好好看书亦茗一眼。 刚刚实在太慌张了，她自己都迷迷糊糊的。 「嗯，」尹娇娇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点头道：「没什么事，就是呛水了。」 书亦茗这才从池子里上来。 他泡过温泉后，换下了那套来时的衣服，此时是身上是雪白的袍子，被水浸湿后，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身姿，尹娇娇正在捏鼻子缓那股呛水的劲，看到此景，登时一愣。 书亦茗取了条毯子过来直接把尹娇娇整个包住：「夜里还是有点凉的，别冻着。」 尹娇娇还是懵着的，她看了看书亦茗，又看了看身上的毯子，跟梦游一样，问道：「那你呢？你也披、披一条罢，别、别冻着。」 磕磕巴巴地她自己都差点咬到舌头。 书亦茗无所谓道：「我无妨，走罢，我们回去。」 尹娇娇脑子有点乱，便也没有继续追究，只顺从地哦了一声，然后借着书亦茗的手上的力道，站起来。 夜深了，又是在偏僻的山郊，更显万籁俱寂。 尹娇娇 被书亦茗牵着，走了好一会儿，被风一吹，终于彻底清醒了。 温泉池是靠着山脚建的，离山庄的院子，很是有些距离，这会儿起了风，尹娇娇看着书亦茗身上的衣服，十分内疚：「抱歉，连累你落水。」 「没关系，」书亦茗冲她笑笑：「你又不是故意的，以后要小心些，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尹娇娇点了点头，她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对书亦茗道：「你披着罢，我不冷。」 她确实不冷，而且，她自认，身体要比书亦茗好得多，毕竟书亦茗在她眼里，就算病好了，也是个弱书生。 因为池子是新建好的，这条路还很简陋，路面不太平整，尹娇娇走着走着，被脚下的石头拌地踉跄了一下，要不是书亦茗反应快，她可能就扑街了。 尹娇娇有点奇怪自己怎么四肢怎么这么不协调，刚刚在温泉池边摔倒，可以说是有水太滑了，怎么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她满脸疑惑，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是喝果子酒喝得有点上头了。 书亦茗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一个没注意，竟喝了这么多，大意了。 「我背你。」他道。 路有些远，抱着的话，怕撑不住会出丑，而且路不好走，抱着影响视线，没有背着稳当。 尹娇娇还在生气，低着头正瞧脚下的路，听着这话，抬头，眨着一双醉眼，不高兴道：「你也发现了？」 书亦茗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不待他问，就听到尹娇娇又道：「这路——」 说着，她另一只手，愤愤地指了指地面：「跟我作对！故意拌我！」 书亦茗帮她把因为大动作而松了些的毯子又裹了裹，哄小孩一样：「嗯，是路不懂事。」 尹娇娇重重点头，附和着书亦茗：「就是！」 呛水的劲过后，酒劲就再次占据上风，她这会儿眼神已经十分迷离了。 书亦茗怕她嘴角再吹风，会生病，也没多同她再说什么，抓着她的手，直接弯腰，把人背了起来。 突然被背起来，晃了一下，尹娇娇就更晕了，她趴在书亦茗背上，嘟嘟囔囔道：「哎……我飞起来了！」 书亦茗听着她这醉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是， 飞起来了，你是仙女，所以会飞。」 尹娇娇满意了，在他肩窝重重点了点头：「对，我是仙女，小仙女，仙女姐姐……」 第55章 书亦茗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称呼，不过听她在耳边含糊不清的嘟嘟囔囔，这种全新的，让他心尖尖都柔软成一片的体验，他非常喜欢。 甚至他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就觉得，柔柔的，软软的，像是有一股暖流，漫遍四肢百骸，连同头发丝都散发着愉悦和欢喜。 「嗯，」书亦茗笑着回应她：「是。」 尹娇娇是真的醉了，脑子根本不听使唤，风吹得她觉得有点冷，不自觉搂紧了书亦茗的脖子，边搂边嘀咕：「是不是飞太高了，怎么有点冷？」 闻言，书亦茗偏头看了她一眼，见毯子松落了一些，他很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把毯子掖好，这才继续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书亦茗道：「平日里也不见你吃酒，今儿怎么这么贪杯？」 尹娇娇都快睡着了，难得的是，这话，她听进去了，还听清楚了，她搂着书亦茗的脖子，嘿嘿笑了一声，道：「开心！」 她这般说，书亦茗也跟着笑了笑。 尹娇娇又道：「今天开心！」 说着又把脑袋往书亦茗肩窝埋了埋。 她头发是全湿了的，这会儿蹭的全是凉意，书亦茗却觉得脖颈，被她蹭过的地方，在发热。 「这么开心？」书亦茗以为她是过节，又休息泡了温泉，所以心情好，便道：「那以后常陪你来这里玩。」 尹娇娇含糊地嗯了一声，像是要睡着了。 快到地方了，书亦茗便没再喊醒她，谁知，没走几步，就听到她又嘟囔了一句：「我想家了……」 书亦茗抿唇笑了下，轻声安抚她：「明日就回城了。」 他以为她说的家，是城里的那个家。 尹娇娇像是很不满地动了动，道：「那个不是，我想回家。」 醉鬼是不讲道理的，书亦茗便继续哄道：「想回村了？那过几日，我们回上林村。」 「不是……」尹娇娇像是很委屈地哽了一声，带着含混的鼻音，嘀咕：「我想回我自己的家……我想……」 她实在太困了，话没说完，便直接睡了过去。 她留下一句话，毫无 负担地转头就睡，却不知道，书亦茗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自己的家’这几个字，像魔音一般，在书亦茗耳边回荡。 他从未听她说起过，她的来历，她的家人，以及她的过去。 本着假装不知道，替她保住秘密的原则，他也一直不曾问过她，有时她说话做事偶有露馅，他都尽量不着痕迹帮她圆过去。 他原以为她淡忘了，却没想到，在这个猝不及防醉酒的夜晚，吐露了心声。 明月高悬，笼着山间两人的身影，他看着脚下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有些心疼，还有一丝担忧。 他只静静站了片刻便又抬脚继续走。 她身上还湿着，不能吹太久风，会着凉。 只是在抬脚的时候，轻轻呢喃了一句：我给你一个。 院子里，小文正在树下坐着等二人，见书亦茗背着尹娇娇进来，忙起身过来。 已经很晚了，小文便自作主张让小云还有唐玉他们都睡了，自己守着等姑娘就是，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一幕。 看到书亦茗背着尹娇娇，小文不是不惊讶的。 不过平日里，书亦茗对尹娇娇就很体贴，她也只是惊讶了一小会儿，心底里也只是感慨两人可真是让人羡慕，便没多想旁的。 可当她看到书亦茗浑身湿透的衣衫，还有尹娇娇滴水的头发，这惊讶就是真真的了。 书亦茗面色平静地看她一眼：「她吃醉了，摔进池子里，你去找干净的衣衫给她换上，免得着凉。」 小文也不好从他身上接过尹娇娇，转身就跑进屋去找衣服。 书亦茗背着尹娇娇进屋，还好农庄虽不大，但房间挺多，他和尹娇娇都是一人一间，这屋里也没旁的人，把她放到床上后，小文已经拿着衣服和新毯子过来了。 「茗哥儿也快去换衣衫罢，」小文担心道：「刚吹了风，小心着凉。」 他浑身湿湿的，自然不太好一直在这里待着，便嗯了一声，自去换衣服。 虽说喝醉了，但尹娇娇醉酒了很乖，只是睡觉，小文帮她换衣衫倒也没费事，换好衣服，小文还试了试她额头，倒是不怎么凉，她这才放心了，给尹娇娇盖好了被子，打算去给书亦茗煮碗姜汤去去寒，刚转身出去，就 撞上去而又归的书亦茗。 「茗哥儿？」小文一脸诧异。 书亦茗淡淡道：「我看看她。」 小文：「……哦。」 她应了一声，书亦茗已经从她身旁走过去，小文忙又道：「我去给你煮碗姜汤。」 第56章 书亦茗嗯了一声，便径直朝床边走去。 小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再次在心里感慨：姑娘命可真好！ 小文出去后，屋里就只剩下书亦茗和尹娇娇两人。 这会儿，尹娇娇酒劲已经全上来了，一张脸通红。 似是嫌热，她不满地皱着眉头哼唧，直接把被子掀了，还非常不客气地一腿伸出来压在被子上。 书亦茗看着这一幕，半晌，笑了一声：「原来你吃醉了酒，是这般样子。」 他说着倾身过去帮她把被子盖好，刚把被子拉过来，还没盖好，她便再次翻身，直接抱住了书亦茗的胳膊，睡梦中，像个婴孩般砸吧了几下嘴。 她嘟嘟囔囔，发出了几声含混的音节，听不出到底说了什么，书亦茗却因她突然翻身，又被她抱住了胳膊，大半边身子都没法动。 他再次笑了一声：「以后断不能再让你喝酒了。」 无奈又宠溺。 话落，他视线落到她红润泛着光泽的双唇上，那一瞬间，不知道什么直击他灵魂，嘴角的笑也立时僵在脸上，他怔怔看着她，好半晌，他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凑近…… 小文端着姜汤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茗哥儿正附身，似乎是在给姑娘盖被子，看姿势非常亲近，还很温柔，小文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茗哥儿对姑娘可真体贴。 她走过来，小声道：「姜汤煮好了，茗哥儿喝了也早些歇着罢。」 时候不早了，又穿着湿透的衣服一路走回来，虽然天不太冷，但到底入了秋，有些凉，还是早些喝了姜汤休息保险。 在小文进屋的时候，书亦茗就听到动静了，他猜到刚刚那个角度小文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太过慌乱反而会显得反常，便不动声色慢慢起身。 小文本也没往出格的方向想，一来两人的关系一早就是知道的，原就是到了年纪就会成亲，二来平日里也见惯了，茗哥儿有多宠着姑娘，他们一开始是很惊讶的，现在都习惯了。 再者，说白了，两人本就是要成亲的，又是打小就生活在一起，一起长大，再加上这几年的遭遇，真有点什么，也不算逾矩，小文明白得很。 从小文手中接过姜汤，书亦茗只淡淡嗯了一声，便道：「再加床被子，农庄夜里凉，她又吃了酒，别明日起来头痛。」 小文马上应声，去找被子。 三两口喝了姜汤，书亦茗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轻轻把碗放到一旁，又伸手帮尹娇娇扯了扯被子。 往她下巴处掖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又落到她脸上。 她确是醉狠了，脸颊红扑扑的，下巴却依然白生生的，在月光下看着分外诱人，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他看着看着，没忍住，拇指在她下巴上抹了下。 尹娇娇睡得并不是太安稳，她从未醉过酒，今儿又有点莫名的亢奋，再加上是中秋节，有些想家，睡着了也不大安生，下巴被抹了一下，她不安地动了动，下意识去躲书亦茗的手。 书亦茗先是愣了下，而后又追过去，在她下巴上安抚地捏了捏。 他也不是真的要打扰她睡觉，只轻轻捏了一下，便收回手，只不过手收了一半，便被突然翻身的尹娇娇抱住了。 刚刚还躲他手的尹娇娇，梦呓般嘟囔一句，两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牢牢抱住了书亦茗的胳膊，似是怕他走了，还 往自己怀里使劲藏了藏。 刚刚还躲自己，现在他都收手了，她又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松手，书亦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弯了嘴角。 因为这边的房子都是新准备的，一直也没住人，找新被子，要去远远一点儿的房里去找，屋里就又只剩他们两人。 书亦茗好笑道：「刚刚不还不让我碰么？」 尹娇娇睡着了，哪里听得到，只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露出小半张脸和发顶，又乖又安静，看得书亦茗再次没忍住…… 好在他念着她睡了，只是轻轻拨开她的头发，看了一眼。 看着她带着满足的睡颜，书亦茗低笑了声：「你不松手，我就不走了。」 明知道她不可能回答，他还是幽幽道：「真不走了。」 尹娇娇哪里会有回应，书亦茗也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无赖，还很幼稚，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的。 到底是怕她着凉，书亦茗还是轻轻把手抽了出来。 怕她闷到自己，他还帮她调整了一下睡姿。 许是被吵到了，许是手里抱着的安心枕不见了，尹娇娇突然蹙着眉头不高兴地再次翻了个身。 她睡觉一直都很安静，之前他们在村里的时候，几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书亦茗猜她可能是醉酒醉得不舒服，正要凑过去小声安抚几句，刚凑过去，尹娇娇再次翻身，嘴唇轻轻从书亦茗脸侧划过。 第57章 书亦茗：「……」 书亦茗浑身过电一般，直接僵在了当场，连呼吸都窒住了。 好半晌，他才从那脊椎发麻的震惊中回神，他偏头，始作俑者正睡得香甜，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嘴巴还不自觉砸吧了两下，书亦茗看着她，刚刚那柔软的触觉再次在心尖回荡，一张脸慢慢红了。 直到小文过来，他才堪堪回神，但脸还是很红。 太晚了，再加上小文担心书亦茗会着凉，抱着被子回来，见他还在，便再次催促他去睡觉，书亦茗盯着尹娇娇看了片刻，才起身。 小文把被子给尹娇娇盖上，起身的时候这才看到书亦茗的脸通红。 她吓了一跳：「茗哥儿，你、你没事罢？脸怎么这么红？」 书亦茗脑子还有些充血，他看了小文一眼，语气非常 沉稳地道：「没事，她头次吃醉酒，夜里你多注意一下，可能会要水喝。」 这些小文哪里会不知道，她一边点头一边道：「你真的没事么？你的脸好红，是不是……」 她话没说完，书亦茗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两个字：「没事。」 小文看了看尹娇娇，又看了看书亦茗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尹娇娇，半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吃惊和懊恼。 但吃惊懊恼过后，她又咬着唇笑了笑。 平日里看着茗哥儿话又少，又不好亲近，没成想害羞起来竟是这个样子的，现在这般，以后成亲了呢？难不成还要成天红脸？ 想到这个可能，小文没忍住，又笑了好一会儿。 红着脸回到房间的书亦茗哪里知道小文想了什么，他到现在心跳都还很乱。 直到躺倒床上，看着被月光映着的屋顶，他心绪才缓缓平复下来。 良久，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被尹娇娇亲过的地方。 脸已经不那么红了，但那里还是有点热，他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有亲下去。 如果亲下去，肯定比她的唇蹭过自己的脸颊还要美妙。 万籁俱寂的夜，书亦茗拧着眉头，一边窃喜，一边生闷气，两种情绪反反复复，直到很晚，才终于在一声‘以后有的是机会’的叹息声中睡过去。 第二天，尹娇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书蓉和书亦莛早醒了，但被告知娇娇姐太累了，不能打扰她睡觉为由，两人吃了早饭就去找大成哥，在庄子里玩。 所以尹娇娇醒过来时，这个院子是非常安静的。 有日子没睡过懒觉的尹娇娇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心情大好，抱着被子蹭了一会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坐起来。 坐起来后，看到床边凳子上的毯子，尹娇娇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 她落水了，还把书亦茗拉下了水，然后……然后他背自己回来？ 尹娇娇挠了挠头，她记不大清了，好像是书亦茗背她回来的，又好像不是，她好像还说了什么话，但到底什么话，她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盘腿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尹娇娇最后有点苦恼地再次挠头，她就那么困，连这点事都记不住？不能 够罢？ 小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见尹娇娇一脸苦恼的样子，小文道：「姑娘头痛不？昨夜醉酒，匆匆就睡下，我煮了点醒酒汤，喝一碗会舒服些……」 「我喝醉了？」尹娇娇诧异地看向小文。 小文被问的一愣，片刻后点头：「是啊，还是茗哥儿背你回来的。」 尹娇娇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居然喝醉了？她怎么可能会醉呢？她又没有喝酒！ 小文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昨儿的果子酿，虽然劲不大，但喝多了，还是会醉的，姑娘酒量应当不大好。」 尹娇娇：「……」 喝果子酿喝醉了，这就好比吃酒酿圆子吃醉了一样！ 尹娇娇一脸震惊，她可是千杯不醉的，好一会儿，她才接受了现在的自己喝果子酿都能喝醉的事实。 她一言不发地穿衣洗漱，收拾好后才对小文道：「醒酒汤不喝了，早饭吃什么，饿了。」 那点酒，睡了一觉早解了，醒酒汤没必要喝，显得她酒量多差劲似的。 「姑娘想吃什么？」小文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道：「早饭有小米粥，还有蔬菜粥，包子和馒头也都有。」 好清淡！ 尹娇娇眉心一挑，还不等她问，小文便道：「茗哥儿吩咐的，早饭清淡些，怕你醉酒后不舒服。」 尹娇娇顿时语塞。 她醉酒这事，书亦茗都知道了？ 不过刚刚都说了，是书亦茗背他回来的，他肯定知道，就是…… 第58章 「我醉酒后，有发酒疯吗？」尹娇娇转身，朝小文走了几步，凑近了，小小声问。 小文被问得有点茫然：「没有啊，姑娘喝醉了，只是安静地睡觉。」 「真的？」尹娇娇有点不放心：「我没乱说什么醉话？」 她从未喝醉过，并不知道自己喝醉是什么样子，发酒疯没形象不怕，她怕的是，自己喝醉了会胡言乱语，让书亦茗起疑。 小文认真想了想，而后很肯定地道：「没有，茗哥儿背着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没有说什么胡话，只是睡觉。」 听她这么说，尹娇娇这才放心了。 没有就好。 书蓉和书亦莛去庄子里玩，书莲还有小云唐玉都去了，现在这个院子里 ，就只有尹娇娇和小文 ，还有在院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书亦茗。 看到她出来，书亦茗脑子里最先冒出的便是昨晚她嘴唇划过他脸颊那一幕，浑身过电一般，不禁眯了下眼。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头疼吗？」 尹娇娇被问的有点囧，她在桌子旁坐下，看了眼去厨房端早饭的小文，小小声对书亦茗道：「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书亦茗放下手中的棋子，静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是在说：你说。 尹娇娇有点羞赫，她搓了搓手道：「那个，昨天醉酒的事，你就忘了罢。」 看出她在害羞，书亦茗压住了要翘起的嘴角：「怎么？」 尹娇娇低着头，小声嘀咕：「太丢人了，你就、就忘了罢。」 她都不敢看书亦茗了。 「好。」书亦茗淡淡的嗓音有效地抚平了她的窘迫，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那道清朗的嗓音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尹娇娇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书亦茗面色不改，努力保持平静，嗓音也尽力压着，道：「你以后，别吃酒了。」 尹娇娇：「？」什么意思？ 尹娇娇脸上不解更甚，她有点没太明白书亦茗这话什么意思。 见她这个反应，书亦茗只当她爱吃酒，有点不大乐意了，便轻咳了一声，主动做出妥协：「要吃酒也可以，但必须我在场。」 她昨天吃醉的样子，绝对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尹娇娇拧了拧眉，她没开口，只是盯着书亦茗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她倾身凑近了些，小小声道：「我是不是发酒疯了？」否则书亦茗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桌子有些宽，见她倾身倾的辛苦，书亦茗也稍稍往前凑了凑。 谁知他刚动，觉得距离不够进，小小声会被外人听到的尹娇娇又继续往前凑，两人同时往前凑，距离唰然拉近，鼻尖几乎抵着鼻尖。 尹娇娇：「……」 书亦茗：「……」 刚端了早饭出来的小文：「……」 突然拉近的距离，近在咫尺的脸，尹娇娇连着头皮和后背，都在发麻。 实在是太近了，近到，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她刚醒，再加上突然这样，有点迟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愣在那儿没动。 书亦茗也没料到会突然如此，他倒是清醒着，正因为清醒着，所以才一动不动。 尹娇娇回过神后，第一反应就是，书亦茗这样性子的人，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害羞躲开罢？结果，她都回神了，书亦茗也没有躲开的意思，尤其是当她察觉到书亦茗正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尹娇娇整个人都有点懵。 鬼使神差的，她想看看书亦茗到底什么表情，结果，一抬眼就撞进了书亦茗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这一刻，尹娇娇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在老家，田间地头用于农田灌溉的老式井，好奇心驱使她站在井边朝下看过。 幽幽的，井里的水反射着光，神秘又危险，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此时书亦茗的双眼给她的感觉，就和那个时候差不多。 可看着看着，尹娇娇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书亦茗为什么不躲？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她看到书亦茗睫毛颤了颤，而后垂下眼，尹娇娇气息蓦然一滞——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唇上。 哪怕她看不到，可她就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反应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尹娇娇，意识到了什么，脸顿时爆红，尤其是眼风里瞥到小文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就往后退。 因为震惊和害羞，她这一退动作非常大，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因着昨晚的事，书亦茗一早看到她还有些意动，便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反应居然这么大，见她摔了，忙起身去扶她。 「没事罢？」 第59章 见她脸色都变了，书亦茗心疼得不行。 这一摔，实打实的，尹娇娇确实摔痛了，再加上刚刚的事，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书亦茗，便故意装得特别痛，想借此打破刚刚的诡异和尴尬。 书亦茗并不知道她心里的盘算，只当她是真的特别痛，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了，手直接抄进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原本只想装一装 ，把刚刚那茬揭过去的尹娇娇，突然双脚离地，被书亦茗抱进怀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越掩饰，越尴尬，现在这样，尹娇娇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继续装下去，总不能现在说自己没摔痛都是装的罢？那不是更丢人？ 小文原本是要进厨房躲一躲，结果听到外面的动静，又偷偷看了一眼情况，哪里还躲得下去，忙跑过来： 「姑娘怎么了」 听着小文的声音，尹娇娇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实在无法再面对更多的人，干脆一偏头，直接把脑袋埋进了书亦茗怀里——她把脸藏起来就可以假装别人也看不到她。 而她并不知，她这个举动，落在书亦茗眼里却变成了：太痛了，痛到想哭，所以把自己藏起来。 书亦茗原只是担心和懊恼，一看她这个样子，登时眼眶就红了。 「怎么了这是？」 小文还在一旁追问。 她也吓得不轻，尤其是茗哥儿这眼神，简直要骇死人了！ 书亦茗声音都哑了，紧着嗓子道：「去请大夫，要快！」 小文只是愣了一瞬，应了一声马上就转身朝外跑。 都要请大夫，可见事情不小，她哪里敢耽搁。 「哎……」尹娇娇压根就没想到事情竟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忙出声阻拦：「小文，不用去！」 小文都跑到门口了，听到尹娇娇的声音，下意识停下。 尹娇娇实在没脸抬头了，只把脑袋往书亦茗怀里藏，瓮声瓮气道：「不用请大夫，我没事！」 书亦茗见她还是埋头在她怀里的姿势，更是心疼，可再急，同她说话，语气还是温和着：「请大夫来看看。」 大夫来了，她不是要圆更大的慌？ 尹娇娇哪来肯答应，只闷声道：「不请！我没事！」 说完，怕他还偷偷请，又道：「真的没事！」 书亦茗猜她可能摔的地方比较隐私，有些害羞，只轻声道：「没事，就请大夫来诊个脉，不会……」 他话没说完，尹娇娇就抓着他的衣服，使劲在他怀里蹭了蹭：「不请……」 语调婉转，完全就是在撒娇。 书亦茗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酥麻传遍全身。 尹娇娇只觉得脸都快丢尽了，她终于明白那句不作就不 会死是什么意思了，她羞愤又懊恼地继续强调：「不请！」 她自己压根不清楚，这个姿势，这个语气，有什么不对，只不住强调不请大夫。 酥麻感第二次袭来，虽每第一次强烈，但书亦茗还是半边身子都没怎么动。 担心归担心，但她都这样了，书亦茗决定还是遂她的意，便对小文道：「不请大夫了，把跌打药拿来。」 跟了尹娇娇两年多的小文，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尹娇娇，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听到茗哥儿的吩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哦哦，好，我这就去找。」 直到找到了跌打药，她都还是震惊的。 刚刚，撒娇的，是姑娘？ 小文两手握着跌打药，满脸的不可思议。 站在那儿回想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小小声道：「姑娘在茗哥儿跟前也太小女儿情态了。」 嘀咕完，想到刚刚茗哥儿抱着姑娘，姑娘头埋在茗哥儿怀里撒娇的一幕，她又忍不住笑了。 而这边，小文走后，尹娇娇还是没脸把脑袋移开，她不敢看书亦茗。 要说刚刚摔倒装疼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勇气，现在是真的，一点儿都没了，最后一点脸都被她自己作没了，她现在只想回到一炷香之前，狠狠骂自己为什么要装疼！ 小文走后，书亦茗原本是想松开她，让她躺在床上会舒服点，却没想到，她竟会这般依赖地抱着自己。 担心、满足和喜悦，一瞬间萦绕心间，书亦茗又惊又喜，但到底理智站了上风，他没再试着推开她，而是轻声问她：「躺床上休息会儿？」 埋在他怀里的那颗脑袋，使劲摇头。 摇头这个动作，哪怕只是动脑袋，身子多少也会随着动。 看着她这个样子，书亦茗一颗心几乎化成了水，声音不自觉又温柔了几分：「还疼不疼？」 这个问题，尹娇娇顿了顿，才继续摇头。 第60章 行罢。 书亦茗视线扫过她摔倒的地方，猜她可能是不好意思，也没拆穿，只道：「刚刚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因为埋头在他怀里，每次他说话，尹娇娇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颤，少年身形还很单薄，但胸膛意外的很有安全感，尹娇娇听着胸腔和头顶同时传 来的声音，只觉得耳朵都要晕了，这声音也太好听了。 好半晌，她才又摇了摇头，以此表示，刚刚他并没有错，那只是意外，不用道歉。 「真的不躺着？」虽然贪恋她抱着自己感觉，但书亦茗还是想她能舒服点，便又问了一遍。 尹娇娇闷闷道：「不躺。」 听着她赌气似的语气，书亦茗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虽然很轻，但尹娇娇耳朵正贴在他胸膛呢，听得特别清楚，一听他笑，立刻不满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书亦茗道：「笑我自己。」 尹娇娇觉得这话很不顺耳，这笑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笑她，但她绝对不会问的，免得在提及刚刚丢人的事来，但不回应又不大对，她便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书亦茗眼睛都弯了起来。 既然她要睡他怀里，就由着她，书亦茗靠在床沿上，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尹娇娇原本就是刚醒，还带着点睡意，这会儿如此进距离听着书亦茗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又被他哄孩子一样拍着背，不自觉就又困了。 小文拿着跌打药回来的时候，尹娇娇已经睡着了。 「嘘——」 书亦茗冲小文做了个手势。 小文忙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走进来，把跌打药拿给书亦茗看，书亦茗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先放着，小文便只好把跌打药放到了旁边的案子上，然后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站在院子里，拍着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咧嘴笑起来。 刚刚茗哥儿轻轻搂着姑娘，轻轻拍着她的背的样子，好宠啊，看得她都脸红了，原来这样子的事情，并不是只存在于话本子里。 她站在院子里，让风吹掉脸上的热意，最后在心底道，不对，话本子也比不过她家茗哥儿和姑娘，话本子里的人，有茗哥儿和姑娘这么好看么？ 尹娇娇实在丢人没脸见人了的羞愤情绪里睡着的，压根不知道书亦茗还有小文都是什么反应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觉她也没睡多久，醒来的时候，她先是盯着屋顶愣了好一会儿神，得出‘以后再也不作死’的结论后，这才坐起来。 起身前，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 做建设：睡一觉四大皆空，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彻底放下后，她直挺挺坐了起来，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书亦茗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醒了？」 不知怎的，一听到他的声音，尹娇娇本能的绷了下，她转头看过去，就见书亦茗正坐在她这间屋子里看书，看样子是她睡着时就已经在这里坐着了。 对着他笑吟吟的视线，尹娇娇脸蓦然就红了。 她简直不明白，书亦茗为什么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在她屋里坐着看书。 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书亦茗便放下书走过来，尹娇娇下意识提气，心脏也跟着悬起来。 「还疼吗？」他轻声问。 尹娇娇：「……不疼了。」 书亦茗拿过一旁的一个小瓶子：「不疼了也擦点药，免得明日难受。」 说着，他往床沿上一坐，抬眼，俊朗出尘的一张脸，笑得如冬雪初融：「现在擦罢。」 又睡了一觉的尹娇娇，大脑彻底清醒，看着眼前明眸含笑，唇畔生花的书亦茗，一个念头从她心底缓缓升起，直接让她僵在了当场。 人生三大错觉：有人敲门，手机响了，他喜欢我。 尹娇娇现在正在经历第三个。 她看着书亦茗，面色平静，内心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不止。 他、喜、欢、我？！ 这个念头，其实很久之前她都有过萌动，但那个时候，她只当自己想太多，再加上那个时候，书亦茗身子刚好没多久，认为他是依赖自己，哪怕是之后很多个瞬间，她都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现在，她看着书亦茗明显不大对劲的眼神，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可能真的没有想多。 可，书亦茗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这崩人设了啊？ 书里他可是没有cp的，而且他的性格设定就是不会喜欢任何人，家国天下，孑然一身，一个人成就一段传奇。 这么想着，尹娇娇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书亦茗之所以对她这么特殊，那当然是因为她对他好。 第61章 满淮县打听打听，哪个有她这样子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书亦茗又不是铁石心肠，他可是个三观很正很有人格魅力的传奇男主，自然以德报德，对她好不是理所应当？ 因为太过匪夷所思，尹娇娇一厢情愿地认为，书亦茗这是正常行为，肯定是她想多了。 她满腹心思地从书亦茗手中拿过跌打药：「我自己擦，你出去。」 书亦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等书亦茗走了，尹娇娇才对着手里的跌打药叹了口气，希望真的是她想多了罢，看刚刚书亦茗的反应，还是挺正常的。 她本来就没怎么摔到，不过是装的，药根本不用擦，但书亦茗那么聪明，她要不擦，肯定会被他发现，到时又要问，更麻烦。 尹娇娇倒了点药在手上，没擦，就是在手心搓了搓，她就不信这样书亦茗还能察觉得到！ 因为撒谎圆不了场不得不又睡了一觉，尹娇娇便没太多时间在农庄里玩，只吃了顿农家饭，便启程回城。 书蓉和书亦莛知道娇娇姐摔倒了，非常懂事地没有闹她，回去的路上都乖乖坐着，而这也给了尹娇娇机会，观察书亦茗。 这一观察就是大半个月，她觉得书亦茗同之前并无太多不同，之前他也是这 样体贴，对她也是诸多心疼，诸多包容。 尹娇娇不觉得书亦茗从几年前就喜欢自己了，不是她不自信，是根本不可能。 书亦茗是谁，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对别人动心？更何况她两年前，她一点儿闪光点都没有，和现在可不一样。 得出这个结论，尹娇娇彻底松了一口气，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崽长大了，被她养的软乎乎的，定然不会再像原书里那样，孑然一身，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尹娇娇一边嘀咕一边磨糖粉给书亦莛做生日蛋糕，磨着磨着，心口不知怎地，有点点闷痛，她停下来，拧着眉揉了揉胸口。 看着手边的小石磨，尹娇娇眉头又拧紧了几分，这么久不做这样的活计，矫情了？ 这一年多来，店里陆陆续续添了不少人，已经不再需要她亲自去做产品了，她主要就是研发新品，调方子，以及监管等工作。 「姑娘……」 小云端着分好的蛋清液进来，问道：「蛋清要怎么打？」 尹娇娇正皱着眉头，一边活动胳膊，一边揉着胸口，神色很不好看的样子。 今儿是书亦莛的六岁生辰，要好好给他过，大家都很开心，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这会儿见尹娇娇明显不大舒服的样子，小云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她放下手里的盆，三两步走过来，关切道：「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平日里是不怎么进厨房的，跟在尹娇娇身边的时候，也不如小文多，但毕竟年岁大些，还是很受重用的，尤其现在家业越来越大，她们又是打从一开始就跟着的，自然更受重用，可饶是如此，小云也从未见过尹娇娇露出过这般神色。 尹娇娇揉了半天心口，还是隐隐的疼，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从来没疼过，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是长时间不下厨，不干活，矫情了？ 「不知道，」她依旧拧着眉，脸色也有点白，道：「心口有点疼。」 以为她是生病了，小云忙道：「别是闷着了罢，先去院子里坐坐？」 尹娇娇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只闷声嗯了一声。 小文今儿亲自去采购，一回来就看到尹娇娇在院 子里坐着，小云在一旁一脸担忧地扇风。 「怎么了？」小文走过来，看尹娇娇脸色不大好看，也跟着揪心：「姑娘？」 小云道：「说是心口疼……姑娘，还是请大夫来看看罢。」 心口疼可不是小毛病。 尹娇娇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就是有点闷，心情也不知怎的，有些不大好。 「不用了，」她道：「已经不疼了，估计是有日子没干活松筋骨，猛地做这些，抽筋了。」 小文和小云面面相觑，抽筋怎么会心口疼？ 这个家里，从来都是尹娇娇说了算，她都这么说了，小文和小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到：「要不回屋躺回，院子里风大。」 尹娇娇现在已经从疑惑变成郁闷了，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心情挺好，怎么这会儿，就这么低落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只点了点头，起身回屋。 见尹娇娇这般魂不守舍，小文和小云都有些不放心，小文主意最大，她给小云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把茗哥儿找回来，她留在家里照看。 尹娇娇就是突然心情不好，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就没让小文守着，只说躺一躺，让她继续去磨糖粉。 第62章 见她面色好转不少，语气也正常，小文只好听吩咐去厨房磨糖粉。 小文走后，尹娇娇合衣躺在暖塌上，微微拧着眉，盯着房顶，思考自己到底怎么了。 想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只能归咎于太久没干活，精贵了。 「呵……」 半晌，尹娇娇坐起来，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笑，还得给书亦莛做蛋糕呢，几天前，他就期待着，今儿过生辰吃蛋糕，今儿一早爬起来就兴奋地不行，她还打算今儿做个三层的蛋糕呢。 刚走到门口，就和匆匆归来的书亦茗撞上了。 「怎么了？」一看到她，书亦茗就急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尹娇娇看了眼跟在书亦茗身后，小跑着回来的小云一眼，目露责备。 小云跑的快要断气，她哪料到茗哥儿一听说姑娘身子不适，就转身快步往家赶，话都没给她机会说完，结果还没能喘上一口气，就接到了姑娘的责备。 小云：「……」 书亦茗走得非常快，再加上心也急，所以额头满 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哪里看不出来她在责备小云，不过这会儿子他也没工夫同她计较这个，只拉住她的手，直接回屋：「不舒服就在屋里躺着，还出来做什么？」 尹娇娇就是这么被他拉回屋的。 「我没事了，」尹娇娇还惦记着书亦莛的蛋糕呢：「真的。」 书亦茗一点儿都不信，真没事，小云会那么急匆匆地找自己？ 他强硬地把她按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唐明已经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到。」 一听请了大夫，尹娇娇哪来还躺得住，她直接坐起，把被子一掀，争辩：「我真的没事，你看……」 她指着自己的脸：「看，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对着凑到面前，白里透红的脸蛋，书亦茗眉心紧了紧，忍住了上手的冲动，只板着脸道：「听话。」 这一点上，尹娇娇特别不能理解，每次她有个什么，书亦茗都反应特别大，就好像，她是个瓷娃娃一样，一不小心就碎了，她哪有那么脆弱？ 偏偏，她每次说没事，书亦茗都不听，这次也一样，不紧不听，还限制她的行动。 「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尹娇娇认真道：「我真的没事。」 书亦茗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乖。」 尹娇娇霎时僵住。 一股细小的，为不可查的电流，从她心底划过，她看着书亦茗，半天才眨了眨眼，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书亦茗又道：「等大夫来看一看，别让我担心。」 尹娇娇眼睛瞪得更圆了。 书亦茗这是在哄小孩子嘛？ 她、她怎么也不能算小孩子了罢？ 刘大夫来的时候，尹娇娇都还没有回神，直到诊完脉，刘大夫问她到底怎么不舒服，她才堪堪收回些许神智。 「就是突然心口疼了一下，」说完，她马上又补充道：「就一会儿，很快就不疼了。」 刘大夫看着她，捋了捋胡子，想了一会儿道：「近日可有什么事烦忧？」 尹娇娇刚想说没有，猛然间想到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书亦茗，思考他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同往常一样对她好而已，便犹豫了下。 刘大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阅人无数，又哪里看不出来。 见小丫头不 愿意说，他也没再追问，只笑了笑道：「不妨事，吃几剂安神汤，好生休息些时日就好了。」 言外之意，思虑多了，没休息好，累的。 这话尹娇娇都听懂了，何况书亦茗，刘大夫一走，书亦茗便蹙眉问道：「近日有麻烦事？」 尹娇娇：「……没。」 书亦茗挑了挑眉，可开口，却直勾勾盯着她。 尹娇娇被他这眼神盯的有点扛不住，只好编了个慌：「就是山珍店开分店的事，难免会考虑得多些……」 香菇大规模人工种植后，尹娇娇自然是要推上市的，不过香菇这一块，她就没有同唐逸合伙了，原本这就是她的依仗，还是全部拿捏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心，对此唐逸当然没有说什么，这多正常的事啊，也是因为这样，这个店铺，尹娇娇特别费心，到底没同唐逸合伙，总不好自己的店还要麻烦唐家，那也太没分寸了。 书亦茗也知道她为着开分店的事忙碌不少，听她这么说，多少放心了些，只是这事，还不算什么。 「分店的事你不用担心，过几日，我同你一起去看看，你就不……」 「那不行，」尹娇娇想也没想，就打断他的提议：「你还要好生读书备考呢，怎么能为这种事分心。」 第63章 书亦茗拧着眉道：「不妨事的……」 「怎么不妨事？」尹娇娇不满道：「明年要乡试，你当然是安心读书要紧，而且分店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就几日时间，」书亦茗耐着性子道：「我只是去看看，店铺到底如何了，帮你参谋参谋……」 见她还要反驳，书亦茗话头一转：「……你不信我么？」 尹娇娇被问地一愣。 书亦茗继续道：「不信我不会受此影响，不信我可以考中？」 尹娇娇忙摇头：「当然信你！」 书亦茗笑了笑：「那不就好了。」 尹娇娇被他这话绕懵了，怎么就好了？她什么都没答应怎么就好了？ 「休息会儿，」书亦茗按着她的肩膀，然给她躺回去：「不要再乱想了。」 重新躺回床上，尹娇娇才想起来正事：「不行呢，今儿莛儿生辰，我还要给他做蛋糕，做菜呢。」 书亦茗一边卷袖子一边道：「我来，你睡。」 尹娇 娇瞪大了眼。 书亦茗已经站起了身，瞥见她的表情，低眉轻笑：「不信我？」 尹娇娇愣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要打击他的信心，委婉地道：「让小文做罢，她去年就学会了。」 书亦茗眯眼：「真不信我？」 尹娇娇：「……」 心跳诡异的停了一拍。 尹娇娇看着她，屏息对视好一会儿，她才道：「不是不信，你毕竟……哪能让你下厨，今儿的生辰宴，莛儿都期待好久了。」 言外之意，你搞砸了，莛儿要哭的。 书亦茗绷着脸，点了点头。 尹娇娇以为他放弃了下厨的打算，正要松口气，结果就听到他道：「等着，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不等尹娇娇再开口，他就转身出去了。 望着书亦茗的背影，尹娇娇直是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他愿意就让他做好了，说不定莛儿会因为‘大哥给准备的生辰宴’而更激动雀跃呢。 没片刻，小文就回来了。 她是被书亦茗从厨房里赶出来的，原话是：去守着娇娇。 小文原本以为茗哥儿去厨房是拿什么东西，结果看他捋了袖子，端着盆打蛋清，下巴登时掉地。 在听到他说，蛋糕还有几个姑娘要做的菜都交给他的时候，小文更是震惊地傻在了当场。 从厨房出来，小文都还微微张着嘴巴，心里满是感慨：茗哥儿可真宠姑娘啊！ 进屋就看到姑娘捧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便笑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特别喜欢和姑娘待在一起，姑娘的聪明是有目共睹的，可有时候，她发呆的样子，特别……怎么说呢，就是特别纯净特别可爱，让人只看一眼就跟着心绪平静，心生欢喜。 尹娇娇看向她。 小文笑着走过来，道：「姑娘怎么不休息会儿？」 尹娇娇歪着身子朝外看了看，小小声道：「茗哥儿真去厨房啦？」 小文笑着点头 。 尹娇娇砸吧了两下嘴，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只道：「好罢，等他做好了，我们都要夸他做得好，知道了吗？」 小文笑得不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不住点头。 尹娇娇又道：「这是他第一次做，可不能打击他的自信心。」 小文笑了好一会儿才好容易喘上了气，道：「嗯，我看茗哥儿手法挺娴熟，他又那么聪明，做出来的蛋糕，定然不差的。」 闻言尹娇娇也一脸赞同地点头：「可能罢。」 见她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一脸担心，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小文忍不住打趣道：「姑娘和茗哥儿真真是心心相惜，天生的一对，日后……」 尹娇娇正在那儿琢磨书亦茗第一次做蛋糕会做成什么样呢，听到小文这话，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急声打断她的话：「等等！」 小文停住话音，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尹娇娇话都快说不囫囵了，指着小文道：「你、你说什么？什么心心相惜，什么天生一对？」 小文更诧异了：「我、我说错了么？」 尹娇娇急声道：「当然错了！」 小文看了看尹娇娇，又朝外看了看，一脸不解道：「没有啊，茗哥儿那么体贴姑娘，还那么宠着姑娘，真真是我见过感情最好最般配的了。」间直就是天造地设！ 尹娇娇傻了一样瞪着小文：「谁说的？」 小文：「这、这……有目共睹的啊，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尹娇娇：「……」 第64章 见尹娇娇神色不太对劲，小文试探着喊了声：「姑娘？」 尹娇娇瞪大了眼，呆呆地坐在那儿，一脸茫然和震惊，好一会儿，她才在小文一声声呼喊声中回神，回神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弄错了！肯定弄错了！」 什么弄错了？小文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只担心地看着她：「……姑娘？」 尹娇娇被她刚刚的话惊得魂都没了，这会儿好容易回神，哪里肯放过她：「你刚……」 话说一半，她下意识朝外面看了一眼，而后压低了嗓音，小小声道：「……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小文不明所以，但下意识也小声回道：「姑娘是说什么啊？」 尹娇娇眉头一拧，瞪着小文，年纪轻轻，咋记性那么差呢！ 「就你刚刚说，说……」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太难为情了。 小文还一脸疑惑，期待地看着她。 尹娇娇一咬牙，道：「你说，我和茗哥儿般配，感情好，什么意思？」 小文：「……就字面意思啊。」 说完，她还疑惑地眨眨眼，这很难懂么？ 「不是……」尹娇娇难为情地脸都开始烧起来了，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便道：「你说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又是怎么回事？」 小文一脸‘我懂了’的恍然大悟，笑着道：「就是，茗哥儿体贴姑娘，同姑娘感情好，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啊。」 尹娇娇：「……」 她语塞了好一会儿，才尝试挣扎：「你们弄错了罢，茗哥儿体贴我，那是因为他、他……」 小文瞪大了眼看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因为他绅士，有风度，」尹娇娇像是找到了论据，一脸认真地点头：「我那么辛苦，是不是，他体贴我，不是应该的么？」 小文：「……」 尹娇娇又道：「而且，你看蓉儿和莛儿，也都很体贴我啊，每日我回来，他们都可乖了，又是端茶，又是捏背的。」 小文：「……」 尹娇娇又道：「就连书莲都是啊！这是很正常的罢，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关心，互相体贴……」 小文：「……」 见小文不说话，尹娇娇追问道： 「对不对？」 小文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大对的样子，但被尹娇娇这么问，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看她点头，尹娇娇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如此，就说他们太年轻了，把问题想复杂了。 「可是……」小文迷惑了好片刻，忍不住道：「茗哥儿和姑娘关系，本就同蓉姐儿还有莛哥儿不同啊，姑娘和茗哥儿本就是要成亲的，这怎么能一样呢？」 尹娇娇：「……」 尹娇娇不说话了。 她差点都忘了，在所有人——除了她自己——眼里，她就是书亦茗的童养媳，他们是要成亲的，关系打从一开始就是确定的，所以，她认为的，以德报德，绅士风度，体贴心疼，在外人看来，都是他俩感情好的象征。 愣愣坐了好一会儿，尹娇娇才崩溃地搓了搓脸，大意了！大意了啊！ 「姑娘？」 小文魔鬼的呼唤声又来了，尹娇娇把脑袋埋进双膝之间，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挥了挥：「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一点儿都不清楚尹娇娇这是怎么了的小文：「……」 她站那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小小声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误会了。 肯定是误会了。 尹娇娇自我安慰道，外人都不知道她同书亦茗一起经历过什么，那么艰难的日子，他们互相扶持，一起走过来，感情肯定是不一般的，更何况她对他还那么好，书亦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对她不好的，更别说他还是个人品绝佳光环加身的男主！ 「……姑娘和茗哥儿本就是要成亲的……」 正想着，小文的话突然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她脑海中飞来飞去。 尹娇娇扒着小腿的手，死死抓住了衣摆，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没太正视，现在她不得不重视一下了。 别人怎么想的，她无所谓，关键是，书亦茗是怎么想的？ 尹娇娇猛地抬头，对啊，她自己在这里纠结苦恼，有什么用？关键在书亦茗的态度啊！ 小文见她埋头许久又突然抬头，马上凑过来，还没张口，尹娇娇便道：「你不要说话！」说的净是些她不爱听的。 小文：「……」 这一整天，尹娇娇都处在到底该怎么试探书亦茗的态度中，当然 ，她肯定不会直接开口问，她就是换了个角度观察。 第65章 带着‘婚约’再看书亦茗对她的态度。 一整天下来，尹娇娇觉得，书亦茗对她，还是跟之前一样，依然贴心，依然很暖。 但吃晚饭的时候，尹娇娇终于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同。 忙活了一天，就为了这顿晚饭，自然是十分丰盛，书亦莛作为小寿星，开心地眼睛都找不到了，一说开饭，他便兴冲冲冲到桌子前，坐到了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尹娇娇在书亦茗身旁落座，因为有点心不在焉，落座时，身子歪了一下，书亦茗不动声色拖住她，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稳稳落座。 动作极其自然，就连一旁的小文就察觉到刚刚姑娘差点摔倒。 尹娇娇非常吃惊，因为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书亦茗就已经自然地托住了她，她坐下后，书亦茗也没对此事说什么，就好像喝茶倒水一般，自然且习惯了。 尹娇娇蓦然想起她曾看过的一对很有名的学者夫妻的专访，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就是这样，那位先生就会在夫人手边的茶快凉时，自然而然给换成热茶。 尹娇娇坐在那儿，连书亦茗真的成功的做出了生日蛋糕，都没有分出过多的表情，满脑子都是，他们已经‘老夫老妻’了？ 可……啥时候开始的啊！她都不知道！ 在书亦莛和书蓉他们的狂欢声中，尹娇娇抬头看向一旁微笑着的书亦茗。 她才看了片刻，书亦茗便低头凑过来，小声询问道：「身子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屋歇着？」 说完，还担忧地看着她。 对上他的视线，尹娇娇心里百味杂陈。 她不傻，自然感觉到了书亦茗对她确实有点不同，是她之前太大意了，以为……以为…… 见她不说话，书亦茗从桌子下伸过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尹娇娇：「……」 书亦茗眉心微微动了动：「手这么凉，冷？」 尹娇娇已经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看了看被书亦茗握在手心里的手，又看了看他担心的双眸，缓缓摇了摇头：「没。」 嘴上说的没，脸色却很不好看，书亦茗当即便道：「你回屋歇着，这里不……」 「不用！」尹娇娇打断 他的话：「我没事。」 书亦茗眉心一拧，还要说话，尹娇娇却没给他机会，直接道：「刚刚玩了会儿池子里的水，一会儿就好了，莛儿过生辰呢。」 边说，她边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仅如此，她还旁边挪了挪身子。 突然抽空的手，还有她刻意的躲避，书亦茗眉头拧得更紧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道：「你若是不舒服了，就说。」 尹娇娇心烦意乱，胡乱点了点头，也没看书亦茗。 席面丰盛，又有大哥亲手做的蛋糕，还收到了大哥和娇娇姐精心准备的生辰礼，书亦莛开心疯了，吃吃闹闹，玩到很晚，终于筋疲力尽，被小文抱着去睡觉。 除了小文和小云，满院子，再没旁的人瞧出今儿尹娇娇和书亦茗不对劲，确切地说，是尹娇娇不对劲。 这么多人，又是莛儿的生辰，书亦茗本着她不愿就不问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来，整顿饭下来，还是同往日一样体贴备至。 就是…… 他看了眼一晚上都躲着他，不和他有视线交流的尹娇娇，眼睫轻轻落下，遮住眼底的情绪。 结束后，尹娇娇并没有立刻回屋睡觉，而是去院子里透气。 时值九月，夜里已然有些凉了，晚饭便在屋里吃的，她没管小云他们怎么收拾的，径直朝外走，书亦茗拍了拍书蓉的头，让她早些睡觉，也跟着出来。 尹娇娇趴在门口一人高的大水缸上，借着月色，盯着缸里游来游去的鲤鱼看。 「是太累了么？」 书亦茗的声音，如约而至。 尹娇娇没回头，便料定了她会在自己身旁停下。 果不其然，书亦茗在她身旁趴着，学她，盯着缸里的鱼看。 「没有。」尹娇娇闷声道。 书亦茗抿了抿唇。 「娇娇……」 他喊了她一声，然后话音顿住，尹娇娇全身陡然一僵，两人视线在水缸里对上。 「你心情不好。」他看着她的眼睛，道。 尹娇娇躲无可躲，解释更是无力，便轻轻嗯了一声。 书亦茗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事已至此，再躲着，就太矫情了，她犹豫片刻，抬头看过去。 今儿虽是初六，但月色很好，映着院子里的 两人，说不出的静谧。 说实话肯定是不可能的，直接问书亦茗更是不可能。 第66章 小文有句话说得很是，他们本是要成亲的，不光是在外人眼里，就连在书亦茗眼里，她都是他的童养媳。 对她，他是担着一份责任的。 书亦茗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并无不同，比如问她冷不冷，关心她的身子，和她初穿来时，要上山，书亦茗把自己身上的棉袍脱给她是一样的道理。 再加上她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连命都快豁出去了，书亦茗都看在眼里，他这样的秉性，自然不可能亏待她。 他以前就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 他对她，只是责任和担当。 并不是喜欢。 这一点儿，她比任何人清楚。 捋清楚了状况，明明应该开心的，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堵。 半晌，她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笑：「有点累，可能是……」 她话没说完，书亦茗突然抬手，要去帮她拨被风吹落的发丝，几乎是同一刻，尹娇娇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 这一躲，两人明显都愣了，秋风呼呼吹着，院子里安静极了。 看着书亦茗错愕分明的眸子，尹娇娇心里乱极了。 隐隐的难过更是让她连和书亦茗对视的勇气都没了，她匆忙移开视线，在书亦茗开口前，含混道：「我、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话都没说完，她便落荒而逃，生怕书亦茗会开口说出什么话来。 好在，一直到她跑进屋，书亦茗也没再追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外衣都没脱，直接扑到床上，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本就郁闷，被被子一闷更郁闷了，无名的烦躁充斥在胸腔，她拍打着被子使劲蹬了几下腿，又闷闷地喊了几声，这才稍稍好受点。 院子里，书亦茗看出了她对自己明显的抗拒，自然没再追上去，只是…… 他们一直以来都如此亲近，今儿怎么突然这般？ 他看了看自己被躲开的右手，片刻后，他垂下眼，看着水缸里轻轻摆尾的鲤鱼，眼底卷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一晚，尹娇娇失眠了。 哪怕她不住告诉自己，很晚了，很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快点睡……她还是失眠了。 所有人都睡了，尹娇娇睁着两只大眼睛，疲惫又无奈地盯着屋顶。 是她大意了。 她现在脑子里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按着原书里的剧情，书亦茗是要乡试后在过一年，也就是后年身子才会大好，紧跟着又过一年就启程上京参加会试，时间相当紧凑，压根就没时间去考虑成家的事，再加上，他们的日子，在原书里也是等到书亦茗中了状元，才开始慢慢变好，情况完全和现在不一样。 尹娇娇原本只想着，养活自己养活书亦茗还有书蓉和书亦莛，拼命挣钱，努力提高生活水平，让自己还有书家兄妹都过得好些，却根本就没想过，书亦茗身子好了，精力足了，会不会提前考虑成亲的事。 大意了啊——！ 黑暗中，尹娇娇苦恼地揪了揪头发。 又过了好半天，她终于下了决心。 不能再等到书亦茗中了状元再提出离开了，得早点搬走。 刚穿来的时候，做出的决定是因为当时情况不明， 生活艰难，她怕她早走了书亦茗会病死或者没法子安心考状元，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担心了。 中秋节书亦茗送她的农庄的地契，她还给他，再加上这几年攒下来的钱，连同现在住的这个院子，都给他，完全够他衣食无忧地过到四年后参加会试。 黑暗中，尹娇娇咬着唇，默默在心底道：等他乡试中了举，她就离开。 书里，书亦茗明年是乡试中夺得头筹，被点了解元的。 中举容易，可解元就很难了，基本上中了解元，便是前途无量，她到时把钱啊房子啊地契啊都留给书亦茗，足见诚意，书亦茗中了状元后，怎么也不会亏待她的。 越想尹娇娇越觉得，自己这个提前离开的决定很正确。 提前离开，有几年的缓冲期，免得到时候书亦茗中了状元，她再离开，虽然她清楚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可在外人看来，难免会认为书亦茗是飞黄腾达了，一脚踹开了她，平白给他的人生泼污水不是，万一再因此被人参了，影响仕途，那她的好处怎么办啊？ 她早点走，也可少了这一档子事的发生，一举多得，百利而无一害。 距离乡试只有不到一年了，那她现在就得提前物色合适的房子了。 也不知道现在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她掰着手指算了算，算半天，总是算不明白，再一次算错之后，她烦躁地坐起来，咬着唇使劲抓了抓头发，那股子无端的火烧得她非常不爽。 第67章 她掀开被子下床，恨声道：「我就不信了，我连个账都算不明白！」 大半夜，她点了灯，捏着炭笔趴在案子上，一笔笔算这几年的存款，还有接下来一年可能的收入，以及各个坊房子的价格。 算好存款和未来一年的收入后，她开始琢磨房子。 预算不需要太多，一个小院子就可以，反正就她一个人住，最多，她再寻个帮她打下手的小丫头，一进的院子，足够了。 地点的话…… 她画了个简易地图，看了半天，觉得，还是离书亦茗他们稍微远一点点，当然也不用太远，就是保持一个不被人误会的距离就好。 预算大概在一百五十两左右。 因为前段时间刚买了山头和田地建农庄，现在手里并没有太 多余钱，房子是一笔大开销，再加上，还要给他们至少留下两百两做接下来几年的花用，尹娇娇捏着炭笔，嘴巴都被咬疼了，她也没松口。 压力有点大啊。 她看着账本，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还没叹完，她便又开心了。 山珍店今年该大赚了啊！ 她差点都忘了！ 过了两个夏天后，香菇出菇量大爆发，再加上辣椒经过她几次培育改良，现在产量大增，现在山珍店里，不仅鲜菌子还有干菌子赚钱，还有独家秘制配方的山珍酱和辣椒酱，这些也是赚钱的大头。 而且今年她已经尝试着朝更多的省份出货，几个月前就谈好了几个大的干货店，马上就该有大笔进账了…… 尹娇娇一边写一边算，大概明年四五月份，她就能买房子了。 然后就是攒书家的生活费，她又算了算，差不多的，等书亦茗明年八月乡试，是完全可以的。 算了大半天，终于算清楚了，尹娇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圈出两个目标： 买宅子搬出书家和两百两生活费，这才放下笔。 她看着账本，能赚够的喜悦在黑夜里慢慢消失，只剩下满心惆怅。 要离开了啊。 不到一年了呢。 她微微弓着背，坐在油灯下，小小的身躯，显得有点孤单。 坐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因为夜太深太安静的缘故，还是因为快要离别的缘故，尹娇娇突然很难过。 半晌，她把账本收了，随手塞进案子下的小抽屉里，吹了灯，拖着疲惫的身躯，重新躺回床上。 其实用不着难过的，她看着屋顶，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总要离开，早晚都会发生，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而且，她搬出去，也不是从此就断了来往，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如果说家人差了点意思，但朋友，总归是算的上的罢？ 这么一想，尹娇娇心情稍稍好了些。 以她现在的财富和身体情况，定然是不会再英年早逝，但她肯定不会和书亦茗成亲的。 原本她就占着原来那个娇娇的身份，享受了不少优待，之前是生活所迫，再加上她无法解释，可现在‘童养媳’的优待，她就断断不能再收 着了。 再者就是。 她是没办法和书亦茗说清楚自己来历的，在书亦茗眼里，他还是原来那个人，是他长大了要娶的人，书亦茗不清楚，他要履行责任，但她心里清楚。 且不说占了别人的身份，有多不齿，单就书亦茗把她当做娇娇，娶她，她就无法接受。 算了，反正她怎么也不会嫁给书亦茗的，这件事就不想了，书亦茗那么明事理，那么体贴的人，自然不会为难她的。 郁闷了一整天，又算了大半夜，终于把以后的路捋清楚了，尹娇娇也累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抱着被子睡了。 两个院落相连的拱门处，书亦茗披着披风站了许久，见她屋里的灯熄了再没亮起，便知她这次是真的睡了，这才转身回去。 如霜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十四岁的身躯，尚且瘦削青涩，可每一步他走得都很稳，单薄的脊背，也如山峦般坚毅。 尹娇娇哪里知道书亦茗在院子里站了大半夜，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 睡太晚，再加上忧思过度，从来自诩身强力健如老虎的尹娇娇，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了蔫哒哒的一面。 小文一看她这样子，可不惊着了。 何止精力不济，她脸色都很不好看，一起来就不停地打哈欠，小文难得劝她在家里休息，别去店里。 不等她把话说完，尹娇娇就拒绝了。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多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她会一直钻牛角尖里面出不来。 洗漱后，稍稍精神了点，但面色看着还是很不好，尹娇娇便让小文给她擦了点粉遮一遮憔悴。 第68章 说起来，这还是她到了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擦粉化妆。 就连水粉和胭脂膏，都是陈思媛之前送她的，说是她用着比较好用的很不好买，就托人从京城多买了些给她点。 她当时谢过陈思媛好意后，就一直搁置着，今儿总算派上用场了。 因着尹娇娇的叮嘱，小文没敢把她精力不济的事说出去，书亦茗也只知道她睡得晚，并不清楚她起床后的情形，是以，等她收拾停当从屋里出来，书亦茗抬眼的那瞬间，脸色微微变了。 他从未见她用过胭脂水粉。 今儿是头一次。 因为昨晚的事，尹娇娇稍稍有点尴尬，但为了不让昨晚的尴尬继续蔓延，她只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佯装自然地跟书亦茗打招呼：「早。」 书亦茗视线从她脸上落到她淡粉的唇上，她似乎没有擦口脂。 把这一点暗暗记下，书亦茗冲她笑笑：「今儿天气好，等会儿吃了饭，要我和你一起去铺子里看看么？」他也刻意不提昨晚的事。 尹娇娇心底里，其实是不想的，原就因着他搞了这么一出，他又对自己……再一起去看铺子商量事，万一更不自在了呢？ 可她万万没想到，没睡好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开口前压根就没过脑子，脱口就是让她想原地爆-炸的两个字： 「好啊。」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 就在她想改口时，书亦茗已经吩咐唐明去备车，还轻声对她说道：「看了铺子，带你去小洛山赏花，那儿的晚菊是一绝。」 尹娇娇那到嘴边的不，又咽了回去。 昨儿都说过了的，书亦茗同她一道去店里看看，给提点意见，现在再临时改口，不明摆着又把昨晚的事拎出来了么？ 尤其是他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拒绝的话，她还真说不出口。 好一会儿，她只得认命地点头。 赏花就赏花罢，也当散散心了。 不过到最后，书亦茗期待的双人游，最后变成了三人行。 因为去店铺看过，在书亦茗的建议下调整了下人员安排后，陈思媛就找来了。 书亦茗原本的打算是，可以趁着赏花秋游的间隙，不动声色地问一下，她到底怎么了，结果陈思媛一听要去小洛山赏菊，就也要跟着一道去。 拒绝是不好拒绝的，不然显得俩人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最后只好三人一同去。 陈思媛近来心情很不好。 应当说打从两年前，她表哥方知墨中举后没多久，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不似从前活泼开朗。 乡试放榜后，得知方知墨中举，陈思媛是非常开心的，还送了她好多东西，但某一天她突然就蔫了，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也不笑了，嘴角也耷拉了下来，情绪更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一开始她什么都没说，只日日到遥乐居来，来了也不说话，就寻个角落坐着，喝一整天的奶茶， 等她喝饱了，或者坐累了，就走。 尹娇娇试着问过两次，她不说，她便识趣地没再问，只在她来的时候，陪她坐坐，或者给她做点甜点。 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有两个月，某一天，陈思媛终于扛不住说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她让她娘试探了下母舅家的口风，舅舅和舅母不同意娶她进门。 说白了就是，少女梦碎了。 她喜欢了表哥那么久，满心的以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现在中了举，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却不料，最亲近的母舅家，兜头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原本她以为不同意是舅母的主意，便不死心地让她娘去同外祖说项，结果外祖透出的口风也是，两人虽是表兄妹，但情同亲兄妹，日后她嫁人，表哥自然是她背后的依仗，绝不让人欺负了她去。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外祖连同舅舅舅母，都不同意她嫁给表哥。 从来都娇宠到大的陈思媛哪里受过这种打击，又是打击又是情伤，怎么会开心？ 偏生这事，涉及到女儿家的名声和面子，她又没法子同外人说，只能把苦和泪往肚子里咽。 那日，她也是实在撑不住了，又觉得尹娇娇是个信的过的，便同她说了。 说的时候，眼泪不住往下流，也不是哭，就是默默流眼泪，看得尹娇娇怪心疼的，可这种事，别说她了，就连陈大人和陈夫人都没法子的事，她又能怎么办？ 其实说白了，就是方家觉得陈家配不上。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方家虽世代读书人家，但到底没出过什么惊才绝艳之辈，好容易培养出了个方知墨，可不给予厚望，尤其他在乡试中表现优秀，方家上上下下都提着一颗心，只等着会试高中，光宗耀祖。 第69章 方家的打算，尹娇娇只听了一耳朵，便也清楚了，想给方知墨寻个能在仕途上提他一把的岳家。 也不能说方家绝情，到底家族使命在肩上压着呢，方。家的打算也是 况且，听陈思媛话里的意思，方知墨对她似乎只有兄妹情，若方知墨心里有她，等他高中了，兴许能扛着父母的命，娶陈思媛，关键，他心里没她，这条路，对陈思媛来说，就是个死胡同。 知道真相的尹娇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毕竟陈思媛平日里虽不拘小节，但却是也是个明白的，自然知道她和方知墨再无可能，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那么消沉的原因。尹娇娇便只陪着她，做点新鲜玩意逗她开心。 大概过了小半年罢，陈思媛从情伤里走出来，不再那么消沉，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活泼开朗。 好听的说是，长大了。 真实的说就是，被伤到了。 虽说她不再那么开朗，但她们两人的关系，却因着这件事，更加亲密了，陈思媛显然把她当成了闺中好友。 今天更是，一下了车，陈思媛就牵着尹娇娇的手往人堆里扎。 秋高气爽，秋游的人不少，更何况小洛山的晚菊又是一绝，自然人更多。 虽然遗憾不能双人游，但看在陈思媛的调解下，心情明显好转不少的尹娇娇，书亦茗还是挺欣慰的。 到底是年岁还不太大的女孩子，凑到一起赏花说笑，还咬耳朵，两人这么亲密，书亦茗也不好走太近了，尤其是看两人明显要说私密话，他便主动提出去给他们买菊花糕，把空间留给两人。 陈思媛扒着栏杆，看着书亦茗朝茶点摊而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尹娇娇：「书秀才明年该参加乡试了罢？」 尹娇娇嗯了一声：「是。」 她没太懂陈思媛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闲聊本就是如此，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所谓的。 但因着乡试涉及到方知墨，她便没多说。 她躲着她的伤心事不说，偏偏陈思媛自己说个没完。 「书秀才才华斐然，」陈思媛拧了拧眉道：「明年想必是肯定能中的，恭喜你啊。」 尹娇娇失笑：「恭喜我什么？」 陈思媛笑笑，没接她这话，片刻后，她突然道：「你就不担心么？」 尹娇娇以为她说的是书亦茗乡试能否中举的事，便又笑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陈思媛并没有笑，只是静静看着她，她这神色，倒是让尹娇娇笑不下去了。 「书秀才这样的才学，中举定然是没问题的，」陈思媛眨了眨眼，道：「说不定还能夺得乡试的头筹……」 尹娇娇心道，猜得还挺准，紧跟着她就听到陈思媛道： 「若他乡试成绩优异，你就不担心自己么？」 尹娇娇被她问得一愣，但仅仅片刻，她就明白陈思媛话里的意思了。 一时间，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思媛解释，解释她不会嫁给书亦茗，会离开书家？在外人看来，这简直脑子有问题！ 可…… 正当尹娇娇在努力组织语言同陈思媛解释不需要担心时，陈思媛又道：「乡试前，自然是期盼着他能中的，但中举后，他又有别的报负，又配不上了，我还有阿爹阿娘做主，可，你怎么办？」 正在努力措辞的尹娇娇，霎时愣了。 她真的没想到，陈思媛会同她说这番话。 说不感动是假的。 就在她要说没关系，无论怎样她都会过得很好时，陈思媛突然又道：「啊，不对。」 尹娇娇下意识道：「什么不对？」 陈思媛看着她，倏然扯起嘴角笑道：「你和我不一样。」 尹娇娇一脸疑惑。 陈思媛看了眼拿着糕点和茶饮正朝这边走的书亦茗一眼，这才笑眯着眼看着尹娇娇继续道：「书秀才，他喜欢你啊。」 那句‘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已经到嘴边的尹娇娇：「……」 他喜欢你。 这四个字，从陈思媛说出口后，便长了翅膀一样在尹娇娇耳边回荡。 哪怕是书亦茗买了菊花糕和鲜菊茶回来三人一起品尝，她都没尝出来菊花糕是甜是咸，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茫然的状态里。 书亦茗一回来就看出尹娇娇心不在焉，他试探着问了句，得到的也只是一个恍惚的神色，便以为她是太累了。 想来也是，昨夜那么晚才睡，又去店里忙活一通，现在又坐了那么远的车赏菊，能不累么？ 碍着陈思媛在，书亦茗便没再多问，只提议可以回城了，过几日多邀几个好友一道来，才有趣。 陈思媛本意也不是赏菊，就是想出来散散心，尹娇娇精力不佳，她早看出来了，偏偏她逞强一直不说，她便也没有拆穿，书亦茗一提议，她便附和着同意。 第70章 回城的路上，尹娇娇话更少了，肉眼可见的魂不守舍。 书亦茗一颗心高高悬着，直到进了城，同陈思媛分开，他轻声问道：「是累了，还是不舒服？」 尹娇娇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一脸担心的书亦茗。 若是陈思媛不提，她现在肯定还是当书亦茗只是体贴，但有了陈思媛的话在前，这会儿再看书亦茗，就不一样了。 她心底是有怀疑的，怀疑陈思媛是想多了，但现在，对着书亦茗温柔的双眼，那最后一点儿怀疑和动摇也没了。 书亦茗真的喜欢她。 这个念头让她再次陷入极度茫然之中。 书亦茗喜欢她，这是她一直没想过的，或者说她一直在逃避的。 尹娇娇怔怔看着他，不得不说，在外人面前从来都冷着一张脸，连眼睛都没有几分温度的书亦茗，在她面前有笑有温柔，有嗔有深情的一面，还是很戳她的。 每次他露出乖巧体贴的一面，她心尖尖都会跟着软成一团。 可，她一直把他当崽崽呀？ 再不济，也是当弟弟，她从来都没想过和他发展什么男女关系。 而且…… 书亦茗喜欢的人，是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娇娇？ 她这一愣，愣的时间有点长，书亦茗见她只不说话，神色恍惚得很，便心疼的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这 一握，书亦茗更心疼了。 她的手好凉。 「手怎么这么凉？」他抓着她的手，握了握，轻轻道。 他说着，就已单手解下了披风，给她披上。 尹娇娇只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书亦茗。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到了现在，也得察觉出尹娇娇的不对劲了，更何况是聪明敏感，又对尹娇娇如此熟悉的书亦茗？ 用披风把她整个人裹起来后，书亦茗两手捧着她的手，给她取暖，嗓音里压着浓浓的心疼：「到底怎么了？昨儿，你精神就不大好，有什么事，是不能同我说的么？」 闻言，尹娇娇眼珠缓缓动了动。 书亦茗心疼地眉心都蹙了起来，见她是真的很难受的样子，一边轻轻揉着她的手，一边耐着性子：「嗯？」 这一声嗯，不知道为什么，尹娇娇眼眶突然就红了。 见她这样，哪怕书亦茗急的抓心挠肝，也不舍得再逼问了，只温声道：「现在不想说，就先不说，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同我说，行么？」 尹娇娇又难受又茫然，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听到这话，只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见她还知道给自己回应，书亦茗死死揪着的心，总算喘上了一口气。 没人知道，他这会儿有多想把她抱在怀里，死死抱在怀里。 他是用了很大自制力，才忍住了。 可昨晚，她躲开自己那一幕，总是时不时浮现在眼前，似乎在告诉他什么……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微垂的眼睫，挡住眼底快要遏制不住的冲动，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三天，就给她三天时间，让她好好……不，两天，最多两天，给她两天时间好好静静，两天之后，不管她想不想说，他都一定要知道，到底怎么了。 只给她两天，再多一天，他会疯。 在这样强大的自制力和心理暗示下，书亦茗才好容易止住了进一步的动作。 尹娇娇压根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书亦茗经历了这么多煎熬。 她还是很恍惚。 以至于到家，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要不是书亦茗反应快，她差点一脚踩空，直接摔下来。 「小心。」书亦茗稳稳接住她，小声在她耳边叮嘱。 尹娇娇在小文震惊 而后不好意思躲开视线的举动中，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跌在书亦茗怀里，大门口，虽不是人来人往，可也有邻里经过，她就这么和书亦茗抱在一起，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一把推开书亦茗，低着头就往院子里冲。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书亦茗眉头紧紧拧着，连目光都带了几分锐利。 这两日，她实在是太反常了。 片刻，他喊住要跟过去的小文。 小文正要跟着姑娘进去，问她身子可好些了，听到茗哥儿的声音，又停下来。 书亦茗压低了嗓音，只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吩咐她：「你去陈府，找陈小姐，就说……」 小文先是疑惑，而后惊讶地瞪大了眼，一脸不解地看着书亦茗。 书亦茗却根本没解释，只道：「现在就去罢，快去快回。」 书亦茗在家虽比在外温和得多，但到底性子是冷的，连小文平日里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什么，这会儿就是再多疑问，她也不敢问，听他让她快些去，小文只应了一声，马上转身跑了。 第71章 小文走后，书亦茗这才抬脚进院子。 一进来就听到蓉儿和莛儿在嚷嚷： 「娇娇姐累了，现已经回屋躺着了，你们都要安静，不要大声吵闹！」 这就回屋了？书亦茗抿了下嘴角，抬头看了眼尹娇娇的房间，默了片刻，径直朝堂屋走去。 书亦莛正怕大家没听到，一个个地去叮嘱别吵闹呢，转脸就看到他大哥气势汹汹地朝屋里走，他当即就急了，迈着小短腿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大哥的腿，板着脸道：「娇娇姐累了，在屋里休息，你不要去打扰她！」 平日里，他是不敢同大哥这般闹的，但今日不一样。 娇娇姐说了，她好累了，还让她帮着看门，他、他当然要担起这个责任！ 这般想着，他更加坚定了坚决不能让大哥进屋的决心，两手死死抱着大哥的腿，慢慢地从大哥身后，挪到了他正对面，这样拦起来，才有气势！ 书亦茗低头看了不知道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的弟弟一眼，道：「我进屋看看情况怎么样了，你松开。」 「我不！」书亦莛觉得自己的任务受到了莫大的挑战，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认真道：「娇娇说了， 谁都不让进去，你也不许！她累了！要休息！你不许去！」 书亦茗担心着尹娇娇，再加上心情本就压抑着，哪里还有心情跟弟弟多解释什么，直接上手，拎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提溜到了一边。 书亦莛以为自己抱得很紧，拦得很尽职，哪成想，大哥一只手就把他拎开了，他登时就怒了，再次扑过去，这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两手两脚都用上了，使劲拱，就不让大哥再前进一步，一边拱一边大声嚷嚷：「你不许去不许去不许去……」 书亦茗也没想到这个总爱时不时跟他对着干的弟弟，今儿会这么难缠，偏生他今儿心情也没多好，耐心更是全无，只拧着眉道：「松开！」 书亦莛就不松，不仅不松，还使劲把他往外推。 书亦茗深吸一口气，然后弯腰，两手抄进他腋下，直接把他凌空提了起来，转身要把他交给小云看着。 再次被提起的书亦莛，受到了任务完不成，娇娇姐就吩咐他看个门他看不好的恐惧中，又被大哥这般毫无人性地对待，登时委屈地大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使劲蹬着两条小短腿：「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哇啊……」 这哭声，直震的书亦茗脸色都变了，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他彻底没脾气了，冷着脸道：「别哭了。」 书亦莛委屈死了，才不听他的，还在大哭。 书亦茗深吸一口气，稍稍提高了点音量：「我说，别哭了！」 嗓音里是真的带上了怒气，书亦莛被他吓得哭声霎时一停，不过只停了一瞬，回过神后，立马长大了嘴又要哭，书亦茗眼疾手快，把他放到地上，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拧着眉头道：「我就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你哭什么？」 书亦莛呜呜呜个不停，包着泪花的两只大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在说：你不许去！ 书亦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这个弟弟，脾气乖戾又执拗，真要这么耗着，他肯定没完没了，可他实在担心得紧，最后只得妥协道：「我就轻手轻脚进去看看，她没事，我立马就出来。」 书亦莛还是不满地呜呜呜，书亦茗额角的青筋跳的更欢快了。 最后他咬牙道：「你和我一起，一起进 去看看，看看就出来，这样总行了罢？」 书亦莛想了想，这才勉强答应了。 见他不会嚎了，书亦茗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 书亦莛抬手利落地抹去脸上和眼角的泪，绷着小脸，交代：「你不能大声哦。」 书亦茗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点头。 得了他的承诺，书亦莛这才走在前面带路：「那你跟我来罢。」 屋里很安静，若不是知道她定不会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睡着，他都要以为她已经睡熟了。 隔着屏风，书亦茗问道：「你还好吗？要是不舒服得紧，请刘大夫来看看？」 正想小小声问娇娇姐睡没睡的书亦莛听到大哥这么大声说话，登时十分不满，他生气地瞪着他，可大哥压根就不看他，气得他想打人。 累了本就是借口，院子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原不想吭声，但想到书亦茗那性子，只得开口道：「不用，就是昨儿没睡好，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书亦茗静了片刻，实在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真的没事么？」 「嗯，」尹娇娇闷声道：「真没事，你们出去罢，我睡会儿。」 她都这么说了，书亦茗只得道：「那你睡，我就在外面，有事喊一声我就听到了。」 第72章 说完，便拎着书亦莛出去了。 书亦莛气坏了，一出了堂屋，就要找大哥的麻烦，结果见大哥拧着眉，沉着脸，很不好惹的样子，他眼珠转了转，觉着，话大哥都已经说过了，现在也已经出来了，他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便非常大气地不同大哥计较了。 书亦茗和书亦莛出去后，尹娇娇也没睡，只是盯着屋顶出神。 她现在终于发现了自己一个很大的问题：纠结，逃避。 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躲着。 躲不能解决问题，她清楚地很，可她现在就想先躲一躲，因为脑子实在太乱。 这一躲，便连晚饭都没出来吃，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书亦茗。 更怕看到他关切深情的目光。 她现在可以肯定，为什么有时候和书亦茗对上视线，会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动了，因为深情。 以前，她总单方面以为，她养的好，把一个冷冰冰的千年寒冰，养得有人气软乎乎的 ，现在她才发现，她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冷漠那是作者给他立的人设，流淌在血液里的，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之所以躲着不敢见，还有一点儿，是因为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书亦茗在等着她的回应，以及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她怕自己招架不住，只能懦弱地装鸵鸟。 这一晚，她没有再失眠，昨夜本就没怎么睡，这一整天又累又提心吊胆，实在是身心俱疲，喝了安神汤，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匆匆用了早饭，都没和书亦茗有目光接触，便带着小文逃到了遥乐居避难。 到了遥乐居，小文自去后厨忙活，她坐在柜台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看着金灿灿的朝阳，尹娇娇焦躁地搓了搓脸，她觉得两天她都招架不住，书亦茗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哪怕只是淡淡扫她一眼，她都浑身汗毛直竖，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怎么办？ 还有一夜和两个白天呢。 她趴在柜台上，苦恼地咬唇。 小文是不知道姑娘和茗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昨天去秋游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大寻常的事，看姑娘和茗哥儿的态度，也不像是什么大事，只当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便识趣的没有多问。 书亦茗自然是知道尹娇娇在躲着他，他说了给她时间，就一定会忍住。 尹娇娇出门不久，他便也出门了，手里还拿着昨儿小文从陈思媛那儿拿回来的纸条。 有时候，生活就是爱和人作对，往日里，尹娇娇总盼着快些打烊，快些回家，今天她明明无比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却一眨眼就到了太阳下山。 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 小文收拾停当，把账记好，这才对还趴在柜台上的尹娇娇道：「姑娘，该回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只不住好奇。 姑娘和茗哥儿到底是怎么了？ 往日里，姑娘在店里一般待到中午就走了，今儿不仅没走，这都要关门了，她看着竟是还不想走的样子。 再躲，家还是要回的，尹娇娇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站起来。 回家的路上，好几次，小文话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书家。 书亦茗今儿也是一整天没着家，直到太阳下山他才匆匆回来，看上去像是忙了一天，但眼睛很亮，带着明显的欣喜。 回来后，他只敷衍地同和他打招呼的弟妹招呼了一声，就直接进了尹娇娇的屋。 书蓉和书亦莛面面相觑，娇娇姐都还没回来，大哥进屋干什么呀？ 但转念一想，娇娇也经常进大哥的屋子，以前大哥和娇娇姐还都住堂屋，两人便也不好奇了，继续在院子里跳绳。 书亦茗进了屋，才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小心地掏出来。 那是一盒一盒的香粉和胭脂，还有口脂，都是他昨日让小文去同陈思媛请教来的。 昨儿见她擦了粉，他便动了心思，送她胭脂水粉哄她开心，但稍稍了解了下后，便知这里学问甚大，一时半会他是搞不定的，便想到了去找陈思媛讨教。 这都是他按着单子，一家家亲自去买回来的。 有些还没货了，跑了好多家才凑齐。 陈思媛似乎很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她说好的东西，想来差不了。 说好了给她两天时间，想着她这两日在躲着自己，书亦茗也不打算为难她，便想着趁着她还没回来，把这些东西藏到她经常用的梳妆柜里，这样她梳洗时就会看到，意外的惊喜，自然会让她更容易接受一些，也更开心些。 尹娇娇平日里几乎是不擦粉的，梳妆柜的小抽屉，非常小，书亦茗只放了几盒，便满了。 第73章 他一边在屋里寻既显眼又能藏东西的地，一边在心里道，得给她换个大一点的梳妆台，这样才能多放些水粉和首饰。 寻着寻着，视线便落到了暖塌上的小案子。 小案子她经常趴着，抽屉也大，可以放不少。 书亦茗走过去，拉开抽屉。 没成想，他力气一时没收住，直接把抽屉拉了出来，抽屉的扇子话本子和薄子洒了一地。 他眉心不悦地动了下，把抽屉放到案子上，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 捡着捡着，视线不经意落到一个尤为突兀的本子上。 他拿起来看了眼，不禁笑了。 上面一笔一划，全是她写得，家里开支和进项，一笔笔，极为认真，连家里买了什么菜都记得清清楚楚。 书亦茗一点儿都不觉得琐碎，反倒有种踏实过日子的 温馨。 他翻了一页又一页，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尹娇娇就是有这样的习惯，总是在记账或者写字的时候，写写画画一些碎碎念的东西，当时不觉有什么，之后再看，只觉得可爱极了。 就在他要把本子收起来，先把东西藏好以后找机会再看时，他视线落到下一页…… 应该说是下一页，用笔浓墨重彩圈出来的一句话上。 书亦茗一张脸，顷刻间就变了。 圈出来那句话是：买宅子搬出书家。 小文欲言又止了一路，快到家时，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姑娘，」她很谨慎地瞧了瞧尹娇娇脸色：「你是不是和茗哥儿吵架啦？」 尹娇娇正愁着回家后，该怎么躲过这一晚呢，乍然听小文这么问，愣了下。 小文试探着道：「是么？」 尹娇娇皱了皱眉头，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有的事，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小文太熟悉了她了，还那么聪明，而且她的状态也确实问题很大，撒谎实在没必要。 好一会儿，她才在小文担忧的视线中点了点头：「也不是吵架，就是……就是闹了点小别扭。」 她尽量让事态看起来不太严重。 但这话，小文会信？ 从来都紧着姑娘，宠着姑娘的茗哥儿会同姑娘闹别扭？分明就是姑娘自己在单方面生气。 可这话，小文没敢说，她只选了个折中的说法，道：「要不姑娘同茗哥儿谈一谈呢？」总闹别扭，也不是法子啊。 尹娇娇看了小文一眼。 小文：「……」她说错话了么？ 尹娇娇有些崩溃地叹了口气。 和书亦茗谈？ 她现在可是想法设法地在躲着他！ 可她又不能同小文说，只能自己压在心里消化。 本来这两日对她来说就已经很煎熬了，到现在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她整个人都处在烦躁和无措的边缘，精神非常的差。 听她叹了这么长一个气，小文也不敢再多说了，只默默在心底祈祷，希望茗哥儿赶紧的把姑娘哄好，昨儿让她去找陈小姐打听来的消息，也不知道茗哥儿是个什么打算。 一主一仆，各怀心思地往家走。 尹娇娇蔫巴巴回到家，刚进院子，就听蓉儿和莛儿说，大哥去她屋里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抬脚进了屋。 书亦茗都进她屋了，她要装作不知道不过问，就显得太刻意了。 只是，她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书亦茗，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好容易才鼓足了勇气抬脚进屋。 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书亦茗单膝跪地，他面前的地上一片狼藉，而他正沉着脸紧着眉看手里的一个册子，金灿灿的夕阳透过窗格，给 他冷漠的侧脸镀了一层光晕。 尹娇娇先是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书亦茗看的是她平时记账的账本时，书亦茗已经从账本里抬起了头。 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尹娇娇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这个眼神，这个神情…… 几乎是同一刻，尹娇娇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 书亦茗只看着她，没说话，尹娇娇并不清楚到底怎么了，提着心，也说不出话，只屏息看着他。 好半晌，书亦茗拿着账本站起来，用极平静，极克制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买宅子搬出书家是什么意思？」 尹娇娇心跳霎时便停了。 她瞪大了眼看着书亦茗，全身肌肉紧绷，本就紧张，这听到这话她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书亦茗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哪怕他眼睛都红了，说出来的话还是温和平静的：「买宅子，搬出书家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尾音其实是打着颤的。 这个账本，是她一直用着的，很厚的一本，从当初在上林村时她便开始用，她习惯了用炭笔，所以每次写个什么占地并不大，一张纸可以记好多天的账，若是用完了就在后面订上纸张继续用。 他原本以为搬出书家只是她这两日心情不好，随手写的，就跟平日里的碎碎念差不多，可当他往前翻看时，便在更前面，也看到了这样的字迹，虽然很模糊只有搬出书家这几个字，他也认得出，那是她刚刚开始练字时的字迹。 教了她那么久，她什么时期写的字是什么样的，他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更加难以置信。 在他日日期待着长大，只等着到了年龄便娶她的时候，她竟在计划着离开？ 一想到这些，书亦茗就觉得一团戾气堵在胸口，直堵的他要炸。 他就那么咬着牙，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尹娇娇，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这会儿，应该拿她怎么办。 尹娇娇心跳快的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看着他极力克制，甚至连喉结都滚了两滚，她心尖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一样，又酸又疼。 她之前的打算是，缓和着把这件事透露出来，以一种温和体面的方式，搬出书家，还能保 持亲厚的关系。 可现在，窗户纸突然被捅破，又兼着这两日压在心头的巨大压力，尹娇娇浑身都僵硬了，除了心跳，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看着书亦茗，在巨大的难过和心疼中，生出一股决绝来，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罢！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书亦茗的双眼，小心措辞：「你、你日后成了贵人，我配不上你，到时我自己，不……」 「谁说你配不上？」这几个字，书亦茗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他双眼通红，像头被激怒的兽，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尹娇娇被吓到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书亦茗逼至墙角。 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她才堪堪回神，在书亦茗无缝不入的气势下，她不得不抬头看向快要失去理智的书亦茗。 他像是愤怒极了，又像是难过极了，红着眼，咬着牙，艰难地喘气。 尹娇娇心脏也跟着他的喘息，一抽一抽的跟着疼。 这个样子的书亦茗她从未见过，她有些怕，但更多的是心疼，她压根没想到，书亦茗反应会这么大。可偏偏她这会儿浑身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书亦茗死死盯着她，若不是那份信任和依赖在，尹娇娇甚至都觉得，书亦茗不是震惊而是想掐死她。 还不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书亦茗就低了下头，在她茫然又震惊的目光里，咬着牙道：「你敢走试试？」 尹娇娇：「……」 尹娇娇呼吸都停住了，只愣愣地看着书亦茗。 他、他是在威胁她？ 崽子翅膀硬了，这是要造反么？ 尹娇娇一口喘不上来的气，陡然在胸口翻涌成怒火，她正怒气冲冲要教训人，就见书亦茗蕴着戾气眸子，突然轻颤了下，这一颤，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软和下来，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狠意，他眨了眨眼，近乎耳语般，哑声道：「我不准你走。」 尹娇娇一腔怒火，在他嘶哑颤抖的嗓音里，尽数消散。 她突然就没了脾气，甚至还有点心虚。 毕竟、毕竟不管在谁看来，她都是书亦茗的童养媳，生是书家的人，死是书家的鬼，默默计划着离开，确实会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一 直和她如此亲近的书亦茗。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两人的呼吸，尹娇娇一颗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纠结得要命。 偏生书亦茗还盯着她，在等她的答复。 对着书亦茗红彤彤的双眼，狠话她实在说不出来，再加上这件事里，她属于理亏的那一方。 良久，久到两腿开始打颤要站不住的时候，她才硬着头皮道：「这个事，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慢慢跟你分析。」 两日同吃同住这么久，他又是个极敏感的，哪里听不出她弦外之音，这分明还是要走的意思，书亦茗撑在她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他都说了，她配的上，她还要走？为什么？ 看着她苍白疲惫的小脸，书亦茗到底没舍得再‘凶’她，只能自己死死忍着，听她把话说完，看她到底是什么缘由，非要离开不可，只有只有知道了缘由，他才能对症下药。 「你、你才华卓绝，中举定然是没问题的，」尹娇娇一边绞尽脑汁措辞，一边暗中观察书亦茗的脸色：「乡试之后就是会试，不是我托大，以你的聪明和用功，会试你也定会金榜题名，到时……」 第75章 说到这里，她话音顿了顿。 要说无动于衷，是假的，尹娇娇心头其实也是酸涩的，到底他们相依为命地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书亦茗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泛白，就连脊背都紧紧绷着，他在克制。 尹娇娇敛了情绪，继续道：「到时你自然是新贵，前途无量，我……京城那么多达官显贵，自有与你般配的，我不缠着你，免得新主母不开心。」 ‘新主母’三个字，彻底挑断了书亦茗一直绷着的那根弦。 他那双通红的眼睛，沉得可怕，盯着尹娇娇一字一句地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始乱终弃，嫌贫爱富的？」 尹娇娇眉心一拧，难以置信地看着书亦茗。 他今儿怎么回事？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尹娇娇拧着眉道：「我是说……你看方知墨。」 哪怕尹娇娇不曾和书亦茗细细说过陈思媛的女儿家心思，书亦茗也是知道这档子事的。 她觉得自己急中生智举方知墨的例子简直形象有说服力极了：「方家的打算谋划才是长远理 智的。」 「你放心好了，」尹娇娇又道：「我还是会把你当弟……当亲人的，当然如果你不乐意，我一定不会缠着你碍事，也不会出现在新……」 书亦茗简直是肺也气炸，第二声‘新主母’还没说出来，书亦茗直接打断她的话，恨声道：「没有新主母！」 尹娇娇一愣。 书亦茗嗓音沉的可怕，说出来的话更是沉甸甸的，如有实质，他道：「我们成亲后，你就是主母。」 尹娇娇：「……」 书亦茗看着她的眼睛，狠厉和深情纠缠在一起，危险也让人不自觉沦陷：「配不配得上，般不般配，我说了才算。」 如果换个身份，有人用这种眼神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同她说这些话，她一定会很感动。 可现在，面对书亦茗，她只觉得难过。 理智告诉她，她该感动，可她就是忍不住地难过。 「这不一样的，」她硬着头皮，顶着随时败下阵的压力，道：「你看方知墨他……」 书亦茗忍无可忍，他不是方知墨，也和方知墨的选择不同，为何她总要拿方知墨来类比他？ 「不一样。」他道：「我和他不一样，我们和他们也不一样。」 尹娇娇思绪已经乱了，书亦茗实在太强势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根本就没有好好思考的空间。 就在她一片混乱想要找出强有力的依据时，就听到书亦茗低哑的嗓音，道：「我心悦你。」 正在艰难组织语言的尹娇娇，整个人都懵了。 这两日意料之外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今儿……不，应该说是这短短的一炷香之内，更甚，简直达到了她有生以来之最，说是修罗场都不为过，她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尹娇娇愣愣地看着书亦茗，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在表露她的震惊。 书亦茗从未被逼到如此境地，想他几十年叱咤朝堂，哪怕是政敌，都不曾把他逼得如此狼狈，偏偏，她几句话，就让他丢盔弃甲。 见她是真的懵了，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她了，书亦茗缓了一会儿心绪，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我心悦你，你很好，等乡试之后，我们就成亲，以后你就是主母。」 好半晌，尹娇娇才缓缓眨了眨眼睛，目光聚 焦在书亦茗脸上。 她本就因为疲累睡眠不足略显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毫无血色，白得让人心疼，她越震惊，书亦茗就越心疼。 原本这些话，他是打算等乡试放榜之后，再同她说，再把婚事提上日程，没料到今儿会逼的他把心底话吐露出来。 不过说出来后，他心里还是开心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意料之中的欢欣并没有再尹娇娇脸上呈现，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意识到什么的书亦茗，一颗火热的心，缓缓冷了下来。 就连嘴角，都落了下来。 好半晌，书亦茗才在极力的克制中，问道：「你不愿意？」 尹娇娇想点头，但她全身都僵硬的不听使唤，愣是没点下来。 如果说，她谋划着搬出书家，是对书亦茗第一个打击。 那么现在，就是第二个，而且是比第一个打击要重千万倍。 他想了众多可能，独独没想到，她不愿意。 「为什么？」书亦茗竭力放轻语气，不想让自己的真实情绪吓到她，循循善诱般：「我对你不好么？」 尹娇娇眨了眨眼。 她现在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书亦茗解释，更无法问书亦茗他喜欢她是因为她，还是因为‘童养媳’的身份。 第76章 这话她问不出口。 也纠结得很。 明明她也知道，直接说不愿意，不喜欢，可以简单粗-暴地解决眼前的困局，偏偏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还养的软软乎乎，被她一句话打击到，再变成书里那个样子，她当然不忍心，更何况，若真是又变成了那个冷心冷面的男主，他定然不会再罩着一个伤了他心的女人，那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得用温和的手段，温和的可以很好接受的理由。 「你对我很好，」尹娇娇有气无力道：「真的很好。」 「那是为什么？」 书亦茗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抓着她的腕子，不让她走。 尹娇娇身心俱疲，顾忌太多，思虑太多，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包裹着她，她整个人都处在崩溃边缘。 原本她以前的打算就是以书亦茗的前途为由——这也确实是在为他着想，他定然不会不答应，没想到到了跟 前竟然会这么棘手。 她现在很乱，需要好好捋一捋。 「别问了，」她推了书亦茗一下，喃喃道：「你别问了。」 ——这一下，并没有把书亦茗推开，反而让他又逼近了一步。 两人本来就离得很近，书亦茗再次逼近，尹娇娇整个人差不多是被书亦茗压在怀里的。 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尹娇娇有些喘不上气，她再也撑不住，两腿一软，顺着墙就要往下滑，却在快要滑下去时，被书亦茗直接伸手搂住。 贴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尹娇娇几乎是条件反射，用尽了力气，大力推过去。 哐当哗啦…… 两人本就挤在墙角，极不好着力，书亦茗又毫无防备，这么一推，他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趔趄，桌椅和摆件倒了一地。 两人在屋里的动静并不小，小文又是一直留意着的，这会儿听到屋里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还忍得住，忙大声喊了一声：「姑娘？要进去收拾吗？」 这是一个信号。 屋里两人的情绪，都在这一声询问声中，稍稍冷静了些，那剑拔弩张的窒息氛围，也在这一声中打破。 没等到回音，小文一咬牙又喊了一声：「姑娘？」 书亦茗闭了闭眼，冲外面道：「没事，不用进来。」 廊下，小文一颗心都提起来了，这是怎么了啊？ 听茗哥儿的话音，她也不敢信了，因为姑娘没给她话啊！ 哪怕知道自己再开口会惹得茗哥儿不快，她还是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姑娘？」 ——虽说她是茗哥儿买回来的，可到底，她同姑娘亲厚些，这两日又肉眼可见的姑娘精神很不好，总归多心疼她一些。 尹娇娇扶着墙，胳膊肘撑在窗棂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麻痹的五感，她咬了咬唇，对外面的小文道：「没事。」 得了她这两个字，小文才总算放心了些。 可，这心也没敢放太实。 她瞧了瞧紧闭窗户的屋子，捧着两手，轻轻叹气，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啊？ 屋内，回应完小文，尹娇娇也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但站直了，却不大敢看书亦茗的眼睛，只别开头道：「我、我没想好，你给我几天时间，想清楚了，我会跟你说清楚。」 她看上去又难过又单薄，一张小脸，毫无血色，书亦茗到底不忍心再逼她了，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伸手要扶她，尹娇娇却避开了，也不看他，只低低道：「你、你先出去罢。」 书亦茗：「……」 「我把屋里……」 「我自己收拾！」 有那么一小会儿，书亦茗是想直接摊牌的，但最后，他还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他收回手，转身，要抬脚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又道：「除非你的理由足够说服我，否则我决不会放手。」 说完他没给尹娇娇再说出伤他心的话的机会，抬脚就走了出去。 不管她如何想，他总要先把他的态度放在这里。 书亦茗出去后，尹娇娇又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了神。 她两手从窗棂上拿开，整个人无力地靠着墙，愣愣地看着屋里刚刚留下的痕迹——散落的摆件和桌椅，地上的账本和各种小物件。 这叫什么事啊，她在心底低低骂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去收拾。 被书亦茗撞翻的桌椅和陈设，她一件件捡起来摆正，有两个长耳瓶磕破了，虽然不值什么钱，她也不是特别喜欢，但看到破损的口子，她还是难过了一下。 她把破了的长耳瓶放到桌上，等会儿让小文扔掉，这才去收拾地毯上的小物件。 第77章 看这些东西散落的样子，应当是拽抽屉太用力，直接翻了，所以东西才会这样一股脑堆成一团。 想到向来一丝不苟的书亦茗拽翻抽屉的样子，尹娇娇不禁乐了，只不过嘴角刚牵了牵，那笑意还没到眼底，便散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等她把东西重新收拾好，端着抽屉要放回去时，一抬头就看到了放在案子上的，码的整整齐齐的胭脂水粉。 尹娇娇愣在那儿，一时间都忘了呼吸。 她从不买这些东西，而这个家里，唯一会给她买这些东西的只有书亦茗。 她看了看案子上一个个精致的小盒子，又看了看手里端着的抽屉，只片刻便明白了，为什么书亦茗会这个时候进她的屋子，抽屉里的又为什么会散落一地。 酸涩漫上眼眶，她抽了抽鼻子，没让眼泪落下来。 把抽屉塞回去后，她坐在暖塌上，拿过案子上精致的小盒子，一个个查看。 书亦茗应当是不懂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的，因为这里面只口脂就有不下十盒，她虽在这个世界没化过妆——前儿那次不算，但一眼扫去，还是看出了，好几个色是不适合她的。 水粉更是。 尹娇娇心头特别不是滋味。 她都想象不出，淡漠寡言一身书生气的书亦茗，是怎么去水粉店把这些东西买回来的。 哪怕有几个她并不喜欢，尹娇娇还是把盒子一个个都归置好，珍而重之地收好。 当天晚上，莫说小文他们，就连书蓉和书亦莛这俩小的都察觉大哥和娇娇姐之间的不对劲了。 尤其是傍晚的时候，娇娇姐屋里发出好大一声响，然后大哥就绷着脸从屋里出来，跟谁都没说一句话，可把书蓉和书亦莛吓坏了。 在他们俩的记忆中，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 偏偏大哥脸色好难看，他们俩也不敢问，看到娇娇姐一脸疲惫的样子，更不敢问。 吃晚饭的时候，大哥脸色才恢复如初，可娇娇姐几乎没有开口说话，连一向爱闹的书亦莛，都很乖巧的没有闹娇娇姐，只乖乖吃饭。 尹娇娇实在很累了，身心俱疲，脑子里还一直绷着一根弦。若不是怕吓到书蓉和书亦莛，饭她都不想吃。 强逼着自己吃了几口饭，她拍了拍离的最近的一直偷偷瞥她的书亦莛的脑袋：「好好吃饭，我吃饱了，有点累，去睡了。」 书亦莛瞪大了眼睛，想说，你才吃了一点儿点儿，但他到底是个聪明又敏感的主儿，只咬着唇，点了点头。 娇娇姐不高兴。 这个念头让他也很不开心，于是他抬头责备地看了大哥一眼。 可惜，大哥正目送娇娇姐回屋，压根没看他。 书亦莛更气了。 他要快点长高长大，这样大哥欺负娇娇姐，他就可以站在娇娇姐面前，保护她了！ 这么想着，他使劲扒了几口饭，又呼噜呼噜喝了大半碗汤，凶狠地夹了好几筷子肉和菜，大口大口地吃。 书蓉和书亦莛都察觉到的事，就别说小文他们了。 只不过没人敢说。 小文是一直贴身跟着尹娇娇的，她又是最聪明感知最敏锐的，这两日本就不对劲，今儿傍晚她虽没进屋但也听了个大概，说实话，初初之时她不是不惊讶的。 但很快，她就把那点惊讶压下去了。 许是跟着姑娘久了，想法也同旁人不一样了，她觉得姑娘这么决定，定然是有她的理由的——她就是这么崇拜姑娘！ 安神汤熬好后，她端进屋的时候，尹娇娇正披着外衣倚着床，发呆。 「姑娘，」小文心疼得紧，轻声道：「安神汤熬好了，喝了早些睡罢，这几日太劳累了。」 因娇娇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小文听到了，但她没打算解释。 别说她还没想清楚，就是想清楚了，有些事也不能同小文说。 她接过安神 汤，一饮而尽，淑了口，正要躺下睡，便听到小文小声道：「姑娘坐坐再躺罢，气不顺就躺下，容易堵着。」 尹娇娇：「……」 小文把碗放到外面后，见姑娘坐在那儿，还是在发呆，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姑娘，到底怎么了？」 尹娇娇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文的眼里的担心和着急不是假的。 尹娇娇张了张嘴，最后道：「……没事。」 她自己都还没想明白了，怎么同旁人说？ 而且她也不能当着小文的面，说书亦茗如何如何，到底书亦茗是这个家的主人呢。 见她不愿说，小文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这都好几天了，眼瞧着姑娘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才两天时间，脸都尖了。再这么憋在心里，可不是要憋出大问题来？ 第78章 左思右想，小文觉得不能再让姑娘这么下去了，她坐在小杌子上，抬头看着尹娇娇，小小声道：「姑娘，你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去啊？」 打从她进了书家，便一直都认定了，茗哥儿是男主人，姑娘是女主人，只不过两人还没到年纪，没成亲，旁的并无差别。 现在姑娘说要搬出去，茗哥儿、茗哥儿那么在乎姑娘，又怎么受得住？ 说实在的，茗哥儿傍晚的样子，她不是不心疼的，可她心还是偏着姑娘多一些。 尹娇娇已经过了情绪剧烈起伏的阶段，听小文这么问，她都没有吃惊，不过她还是没开口，只没精打采地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她虽没回答，但也没气急败坏，小文品了品，便琢磨出了姑娘的一点点心思。 她拉着小杌子，又往前坐了坐，拧着眉头道：「姑娘是不喜欢茗哥儿么？」 情绪没有起伏，没精打采的尹娇娇，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 小文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哪里不对劲，这个家里没有大人，她比茗哥儿都大了好几岁，一开始看姑娘是带着敬畏和小心翼翼，现在自然也很尊敬，但到底疼惜也多了一些。 尹娇娇一直不愿意去想，不愿意面对的，终于被小文一句话喝破。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回荡了好一会儿，她都没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不得不说，书亦茗挑人确实很有眼力，小文相当聪明，这两 日纠结了这么多，小文可谓直中要害。 她喜不喜欢书亦茗？ 这个问题她一直逃避，假装不存在，现在摆到了明面上，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逃避这个问题。 见她不说话，小文试探着道：「不喜欢么？」 尹娇娇：「……」 不喜欢么？ 她眼前突然浮现书亦茗各种令她怦然心动的笑脸。 有揶揄的，有沉稳的，有清浅的…… ‘不’字到了嘴边，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真的不喜欢吗？ 她扪心自问，好像并没有，虽然书亦茗话很少，但他特别善解人意，和他在一起也很舒服，哪怕一整天，两人都不说话，她也觉得很安心。 她好像真的很依赖他。 可要说喜欢，她又觉得不是。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是那种亲人不是亲人朋友不是朋友的微妙。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更何况她一直把他当弟弟啊！ 小文等了半晌，干脆又问了一句：「还是喜欢？」 反正不该问的都问了，也不差这一句。 ‘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个问题，可把尹娇娇难到了。 那股子烦躁又涌了上来，她干脆闭上了眼，拉上被子开始睡觉。 见她不愿意说，还这样抵触，小文只好不再问了，给她捏了捏被子，便出去了。 端着碗出来的时候，看到书亦茗在廊下站着，以眼神询问她。 小文想了想，决定还是替姑娘瞒一瞒，等她想清楚的，便点了点头道：「吃了药，已经睡了。」 错身朝厨房走的时候，小文在心底叹了口气。 明明那么在乎对方的两个人，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哦，不对，应该说，姑娘平日里明明那么在乎心疼体贴茗哥儿，咋就突然这样了呢？ 她看着茗哥儿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就心疼。 尹娇娇满脑袋乱糟糟的，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强逼着自己睡觉，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安神汤起了效，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她就头昏脑涨，起不来床了。 这几日的忧虑和疲惫，到底还是把她压垮了。 本就是心病，这一垮，登时如山倒。 书家可是一阵人仰马翻，请了大夫看了诊，开了 药，可到底尹娇娇心事太重，忧思难解，到了午时，便发起了热，一张小脸通红，人都烧得迷迷糊糊。 又是针灸又是灌药又是冷敷，好一通折腾，到了第二日清晨，这热总算退了。 守了一宿没合眼的书亦茗，试了试她额头，提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找到了落点。 只是看她高热退后，越发苍白的小脸，书亦茗心口更疼了。 小文和小云也一宿没睡，都在跟前守着呢，这会儿见姑娘退了热，便对书亦茗道：「姑娘现已好了不少，茗哥儿也去歇一歇罢。」 书亦茗看着尹娇娇，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去睡罢，我守着她。」 小文和小云对视一眼，小文咬了咬牙，还要再劝，就听到书亦茗沙哑的嗓音，不容置疑道：「去罢。」 第79章 没办法，她们两人只好遵从。 两人走后，本就安静的屋里就更安静了。 书亦茗坐在床边，整个人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只盯着她的脸，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刻进骨子里一般盯着。 大夫说她是忧思过重，这话对书亦茗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因为他，所以她才病了？ 这个念头疯狂摧毁着他的理智，他是不愿意信的，可她就躺在他面前，苍白孱弱……明明白白告诉他，就是！ 心脏不是不疼的，不过是疼的太过频繁，现在有些麻木了，只是时不时抽疼一下。 良久，万籁俱寂中，书亦茗沙哑的嗓音在屋里轻轻响起： 「你就这般不愿意嫁给我？」 静悄悄的屋里，没有人回答他。 而这话，也轻极了，仿佛轻烟落入空气便瞬间散了一般。 又过了许久，书亦茗两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她有些凉的手。 他动作很轻很细地一下下摩挲着她的手指，眼神不舍极了。 尹娇娇这一觉睡得极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大山压着一般，全身痛，还使不上力气，她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然西斜，金灿灿的余晖透过窗子，打在书亦茗憔悴的脸上，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睡了一觉又穿越回了两年前他病还没好的时候，这一下直接把她吓精神了。 见她醒了，书亦茗原本憔悴的阴沉的脸，登时如云初开，整个人霎时间就活了过来， 眸子里都带着欣喜：「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尹娇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病了，昏睡了几天，不是穿越了回去。 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她便想起了睡前，压在她心底的那个问题。 几乎是一瞬间，全身的神经就绷紧了。 也不知是病得迷糊了，还是睡太久了还没回神，尹娇娇大脑一片空白，眼里也只剩下了书亦茗这张写满了憔悴和心疼的脸。 尹娇娇左手小指无意识抽了一下，这一抽，心脏也跟着抽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才给他养的软软乎乎，怎么突然就瘦了还憔悴了？ 她心疼极了。 「饿不饿？」书亦茗扶着她坐起来，明明很急，还依然耐着性子，轻声询问：「厨房里煮了鸡丝粥，先吃一些？」 话落，不等尹娇娇开口，小文就端了粥进来。 浓浓的香味，一下就勾回了尹娇娇的五感。 昏睡了几天，除了汤药再没吃别的东西，她真的好饿。 书亦茗端过碗，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等凉了才递到她嘴边，带着诱哄和心疼，道：「吃一点？」 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刚刚温柔到骨子里的举动，尹娇娇经历了一场破天荒的大病，突然就清醒了。 把眼前的这个人，拱手让给别人，她舍不得。 再没有人会对她这么好了。 也再没有人能这般牵动她的心神。 她……她是喜欢他的。 不只是对弟弟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是那种喜欢。 见她不动，也不张口，只怔怔地看着自己，书亦茗心都要疼化了。 好半晌，他才压着那股疼，轻声道：「乖……」 尹娇娇茫然地张嘴。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一个喂，一个吃，吃下一小碗鸡肉粥后，书亦茗放下碗，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这才道：「先吃这么多，等过会儿再吃。」 几天没吃东西，猛然吃多了，怕是要伤了胃腑。 这一声，明明很正常，不怎的，尹娇娇眼圈突然就红了。 她很少哭，哪怕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千难万难，为了一口吃的摔下山谷，疼得喘不上气，她都没哭。 唯一的一次，还是被书二郎媳妇气的。 这是第二次。 明明她自己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明明书亦茗还是那么体贴那么温柔，她就是很委屈。 原本看她虽精力不济，却还肯吃东西，稍稍松了一口气的书亦茗，此时，见她落泪，差点没当场疯掉。 他看得出来，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是心里不舒服。 刚给她擦了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帕子，就在他手里紧紧攥成一团。 「我不逼你了，」好半晌，他才从嗡嗡的耳鸣中找回自己的神智，极力放缓了语气，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你不想说，就不说，不用有压力，你……」 他话音一顿，那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不给她任何可以离开的可能。 第80章 哪怕她难过也好，痛恨也好，他说过不放手，就绝对不会放手。 只是现在，他逼得太急了，这几日他一遍又一遍剖析自己的内心，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放手放她离开这个选项。 现在她不能接受，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 尹娇娇并不知道，那天书亦茗从她屋里出去时留下的那句表态，蕴含了怎样的决心。 因为她不知道书亦茗那没说出口的另一句：无论什么解释都说服不了他。 他是不会放手的。 「你想什么时候说，」书亦茗终于按捺住了那股躁动，轻轻道：「就什么再说，现在就好好休养 ，什么都不要想， 好么？」 尹娇娇没说话，哪怕是弄清楚了对他的感情，她也依然开心不起来，不仅开心不起来，还更难过了。 书亦茗忍了好久，才忍住了抱她的冲动，只尽量放松，不让她因为自己的情绪再生忧虑：「想坐会儿，还是继续躺着？」 尹娇娇不是爱哭的人，她刚刚哪怕委屈酸楚，也只落了几颗泪珠子而已，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就是眼角还带着泪痕，眼睛也通红，再加上她大病初愈，巴掌大的小脸，又瘦又白，直看得人心疼不已。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样子，只眨了眨眼，无声地躺了回去。 对于她的不开口，书亦茗心急，也心疼，偏偏还不舍得再说什么，一颗心被揉来搓去，几度濒临崩溃，都能被那最后一缕心神拽回来。 尹娇娇闭上眼，她不困，就是觉得很乏，提不起力气，连眼睛都不想睁，只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只是这假装，没能延续多久，她就有点扛不住了。 书亦茗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她到底还是睁开了眼。 接过一睁眼，就和书亦茗视线对上了。 这不是偶然。 她心里清楚得很，哪怕这会儿脑子昏昏，神智不大清明，但这一点儿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书亦茗是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不是心有灵犀地恰好在她睁眼时看过来。 「你去歇着……」尹娇娇一张口，自己先被自己这沙哑的嗓音吓到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别在这儿守着了，我没事。」 书亦茗这副形容，显然一直守着她，哪怕是铁石心肠，也得软下来，别说她还心里有他。 书亦茗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明艳了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看着这一幕，尹娇娇更心疼了，不由自主又叮嘱了一句：「快去罢。」 书亦茗一直绷着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来，只不过他没应，只是问她：「喝水么？」 声音那么沙哑，嗓子肯定不舒服。 尹娇娇并不想喝水，但想到她不喝水，只怕书亦茗还不会走，便点了点头。 总算有回应了，书亦茗在心底笑了下。 他倒了杯水，没给尹娇娇伸手接的机会，就扶着她，喂她喝，尹娇 娇也不好再矫情自己喝，便就着他手把水喝了。 喝完一杯，书亦茗问她：「还喝么？」 尹娇娇摇了摇头，在书亦茗把茶杯放下后，道：「你去歇着。」 书亦茗弯腰的动作僵了一瞬。 尹娇娇对他那么熟了，哪怕他不说话，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便又加了一句：「快点去！」 催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书亦茗这才应声：「嗯，你睡，你睡了我就去。」 尹娇娇拗不过他，只得再次闭上眼。 还没痊愈的人，精力总是不济，她本是假装，没想到最后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脸，软软的怪舒服的，她便蹭了蹭。 正轻手轻脚试她体温的书亦茗，看着直往自己手心钻的小脸，忍了又忍，才狠心抽回了手。 若不是她刚刚的话，他真不想走。 尹娇娇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梦里灰蒙蒙一片，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藏在浓雾里，她一直跑一直跑，可总也看不到光，更甩不掉怪物，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她捂着心口，定了定神，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出到底什么时辰，就在她要喊人时，小文从外面进来，掌了灯，小声道：「姑娘醒了？」 梦里的心悸还压在心头，尹娇娇缓了一会儿，才道：「什么时辰了？」 「四更天了，」小文走到床边：「姑娘喝水么？」 尹娇娇嗯了一声，小文便把一直备着的水给她端来。 一杯水下肚，尹娇娇总算定了神，她朝外头看了看：「茗哥儿歇着了没？」 第81章 小文知道她意思，马上道：「傍晚姑娘醒了又睡着后，茗哥儿吃了些东西，就去歇着了，这会儿也没醒呢。」 尹娇娇这才放心。 小文观她脸色，又道：「这几日，茗哥儿一直守着姑娘，劝他也不听，实在累了就趴在床沿上眯一会儿……好在姑娘总算有惊无险，菩萨保佑！」 尹娇娇喝水的动作一顿。 好一会儿，尹娇娇才小口小口嘬着水，道：「他就一直守着，你们也不劝劝？」 小文知道她是心疼了，却假装不知，只感慨道：「姑娘还不知道茗哥儿么，谁劝得动，而且……」 她顿了顿，又 道：「那天姑娘情形着实凶险，茗哥儿急成那样，我们也不敢劝，不过……」 她说着笑了声：「茗哥儿到底还是听姑娘的，我们劝都没用，姑娘一句话，他就去歇着了。」 尹娇娇根本笑不出来，水也不想喝了，递给小文。 小文收了杯子，见她又要躺，便上前，给她理了理被子。 现在已是深秋，夜里挺凉的。 就在小文端着灯要出去的时候，尹娇娇突然开口：「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文不明所以：「姑娘说什么呢？」 尹娇娇干脆坐起来，看着小文道：「什么都不说，平白折腾他，也折腾自己。」 小文：「……」 她自是知道两人之间的争端，但也只是知道表面的一点儿，姑娘和茗哥儿都是明事理有大智慧的，断不会因为她知道的那点儿子事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能让两人这样，肯定还有别的缘故。 尤其是姑娘，她那么聪慧，那么通透，若不是真的严重，哪里会忧思成疾，遭这一通罪。 好半晌，她才小心翼翼道：「姑娘，有些事我不懂，也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儿我知道，茗哥儿是真的把姑娘放在心上，有什么事，有什么疑虑，姑娘不妨同茗哥儿敞开了说，总好过自己一个人难受。更何况，茗哥儿那么心疼姑娘，姑娘有什么是不能同茗哥儿说的呢？」 尹娇娇眨了眨眼，有些动容。 她知道以小文的聪明，定是察觉到了她和书亦茗之间的矛盾。 有句话她说得很对，如果连书亦茗她都不能说，那在这个世界，她就真的找不到可以说的人了。 好半晌，她才对小文道：「我再睡会儿。」 小文也没再说什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尹娇娇并没有睡，只是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出神。 最后，在种种纠结和迷茫中，她下了个与之前自己的行为背道而驰的决定——要不然就跟书亦茗坦白吧。 她一直小心谨慎，隐藏自己的不同，努力不让人发觉她不是娇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直到现在，被书亦茗逼着不得不看清自己的心，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他。 哪怕她心里再清楚，却始终开不了口，袒露心声。 因为她过不了心里的坎。 这个 坎藏在她心底，从来不曾露头，却一直存在着。 就是娇娇。 若她真顺顺利利搬出书家，过自己的生活，那这个坎，永远都不会露头，可偏偏，书亦茗不放她走，她自己也动了心。 没穿来前，她看这本书，只把书里的每个人当纸片人，哪怕是她最欣赏的男主书亦茗，也都是当做纸片人来对待，可打从她穿来的第一天，书亦茗那真切的揪心的咳嗽声入了耳，她便再无法只把他们当纸片人了。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也会疼的鲜活的生命。 娇娇也一样。 她和书亦茗之间，隔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她无法若无其事地放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坦然接受书亦茗的爱，你说句我心悦你，我说句，我也是，就心安理得地在一起。 她做不到。 书亦茗的喜欢，是她本人，还是因为‘童养媳’的是身份，亦或是娇娇的影响？ 她不知道，也无法凭借自己就琢磨明白，这个心结，总要解开。 与其纠结，这么拖着，互相折磨，不如直接摊牌。 做出这个决定，尹娇娇只觉得一直隐隐绷着的那条神经，终于松弛了些，而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罢，不管摊牌后结果如何，是把她当妖怪抓起来，还是……她都认了，至少，她问心无愧了。 一直藏在心底的大石头被推开，她整个人都放松了，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不过不再是噩梦，而是梦到了爸妈，梦到了原来的家。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她甚至都以为自己又穿回来了，火急火燎地去拍门，只可惜，她的手并没有触到门，也拍不出声音。 第82章 直到她看到爸妈相携着从屋里出来，她很用力地喊，两人都没有回应，她才终于明白。 她没穿回来。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这个念头很奇怪，如果梦里的自己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那她肯定就要醒了，可现在她没有醒，连同她掐自己胳膊都很疼的时候，她脑子里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直到她跟着爸妈来到人山人海的目的地——她曾经的中学，看到那个规规矩矩坐在学生代表位置上的年幼的自己。 她终于 确定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个坐在学生代表位置上，腼腆地笑的孩子，不是她，是娇娇。 她的学生时代，从没有这样规矩过，她也从不会露出这样腼腆文静的笑。 她们互换了人生。 今天是期中总结全校表彰大会。 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也看到那个年幼的‘自己’不好意思地同朋友分享自己获奖的喜悦。 还有爸妈脸上自豪骄傲的笑容。 表彰大会结束后，爸妈领着‘她’和老师们道了谢，一家三口便相携离开，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她听到爸爸说： 「……为了庆祝你书画比赛得了一等奖，我在陈桥定了桌，吃完饭再去你最喜欢的博物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都跟爸爸说？爸爸一定满足你！」 下雨了，她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看着一家三口上了车，扯起嘴角笑了笑。 她不会书画，也从不喜欢博物馆。 那定然都是娇娇的喜好。 不过，这样也好，原本她还担心过，她穿来了，爸妈怎么办，现在看，他们相处的很融洽，至少有人替她陪着爸妈。 明明是开心的，可睁开眼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哭了。 满脸泪，枕头都湿了。 唐玉进来查看她情况，看到她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惊呆了，她瞪着大眼睛，长大了嘴，正要喊，尹娇娇忙冲她做手势：「别喊！」 唐玉最听尹娇娇的话，听到这两个字，马上捂住了嘴巴。 好一会儿，她才挪到床边，小小声道：「姑娘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半夜醒来还一腔愁绪的尹娇娇，这会儿一身轻松，只觉得灵台和心底都无比澄净。 「没有，」她冲唐玉笑笑，也小小声道：「别跟任何人说，你偷偷去打了水来，我洗个脸。」 唐玉不安地看着她。 今年已经九岁的唐玉，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怕人了，她本来就聪明，又跟着尹娇娇和小文，学了不少本事，人也自信了许多，很有小大人的样子。 不过在尹娇娇眼里，她也还是个孩子。 她伸手，在唐玉脑袋上揉了揉：「快去。」 唐玉这才能确定，尹娇娇确实没事，而且心情好像还不 错的样子。 不过，唐玉到底还是没能完成尹娇娇的交代。 不是她笨不会做事，实在是书亦茗眼睛就没离开过房门。 她用了所有办法，还是没能逃过书亦茗的眼睛。 见她打了水，书亦茗便问：「她醒了？」 唐玉立时就僵在了那儿，好在她够机灵，马上道：「没呢，我先备着，等姑娘醒了，就可以立马洗漱了。」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水盆被两只好看的手接了过去，还跟她说：「给我罢。」 唐玉哪敢跟他抢，但想到尹娇娇的吩咐，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茗哥儿，还是我来罢，你、你歇着。」 书亦茗看都没看她，丢下一句：「我不累。」就抬脚进了屋。 唐玉站在廊下，浑身打了个哆嗦，好半晌才回过神，哭丧着脸，难过极了，她、她竟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姑娘肯定会对她特别失望的…… 书亦茗哪有心思管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他端着水盆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尹娇娇坐在床上，正仰着头揉眼睛，边揉还边小小声道：「没有人看到罢？」 提着一颗心的书亦茗，站在那儿，一时也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她。 没等到唐玉的答复，尹娇娇松开正在做眼睛保健操试图给眼睛消肿的手，睁开一只眼睛瞥过去，对上书亦茗的视线后，整个人都愣了。 原本看她两只手在脸上搓啊揉啊，虽然没什么章法，但看着似乎精气神恢复了不少，至少有力气了，书亦茗还稍稍放心了些，结果…… 看着她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书亦茗好容易稍稍平复了的心绪，突然就翻涌起来。 他本就微微拧着眉，这会儿，拧得更紧了，连目光都沉了几分。 第83章 尹娇娇怔楞的间隙，就见她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把盆轻轻放下，洗了帕子，然后……给她擦脸。 脸色是阴沉凝重的，动作却温柔极了。 尹娇娇一时没说话，只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到底，书亦茗还是心疼多过恼火，他本来也是生自己的气，这会儿被她这么盯着，尤其眼睛还肿成了这样，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冷得下脸来？ 擦完了脸，他轻轻叹了口气 ，问道：「眼睛疼不疼？」 尹娇娇没吭声，只盯着他，看着他清洗了帕子，又过来给自己擦手。 一下一下，温柔又细致，看得尹娇娇不自觉又红了眼眶。 书亦茗有很多话想想问，可他才刚答应了她，不逼她，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再多的不解和疑问，都只能压回去，压得他胸口闷痛。 擦完一只手，他转身去洗帕子。 「书亦茗……」 尹娇娇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直接把他钉在了当场。 她从未这样喊过他。 脊背僵直的那一瞬，他甚至都感觉到了背上的冷汗。 原来他不是不怕的。 书亦茗不动声色地继续洗帕子，好片刻，才缓缓应了一声：「嗯。」 应完这声，他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她擦另一只手。 尹娇娇看着他微垂的眉眼，心里堵得难受。 可到底，她还是说了出来。 当断不断，只会更加折磨。 她看着书亦茗挺直的鼻梁，道：「我不是娇娇。」 书亦茗给她擦手的动作一顿，虽只有一瞬，可尹娇娇就是清楚地感觉到了，窒息感瞬间笼罩了她，就在她承受不住要抽回手时，书亦茗抬眼，轻轻道：「我知道。」 尹娇娇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料到最后得到的会是书亦茗一句轻飘飘的‘我知道’。 这三个字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尹娇娇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着书亦茗，满脑子回荡的都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看着看着，不知怎地，鼻子突然一酸，紧跟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书亦茗还没来得及询问，尹娇娇就朝他扑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书亦茗就张开胳膊，抱住了她。 尹娇娇自认，她其实挺皮实的，一点儿都不矫情，这辈子的唯一的矫情也就是‘书亦茗到底喜欢的是谁’这件事了，可现在，书亦茗轻飘飘的三个字，不知怎地就戳中了她的泪点，她趴在书亦茗肩头，哭得委屈又大声。 书亦茗原本是惊讶的，但很快就懂了。 这几日，怕是憋太狠了。 再加上这么久的小心翼翼，哪怕她自信强大，到底独自承担了这么久。 心疼归心疼，书亦茗却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知道她到底在纠结什么了，她肯跟自己说出这个事实，肯坦白她藏得最深的秘密，于他而言，自是幸事。 他收紧了胳膊，稳稳抱住她，以此告诉她，他在，他一直都在，不用怕。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抱他。 第一次，是她终于对自己有了信任和依赖。 而这一次，她终于对自己彻底敞开了心扉。 伴随着耳边悲恸的哭声，书亦茗心底反倒一片澄净。 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 他的人，是他的了。 廊下，心惊胆战的唐玉，听到这么凄厉的哭声，登时一个激灵，也顾不上问，拔腿就朝屋里冲。 和她一起往屋里冲的，还有正在院子里摆早饭的小文和小云。 只片刻，满院子人，全都冲进了屋，包括刚起床，衣服还没穿好的书蓉和书亦莛。 唐玉和小文前后脚进屋，看到屋内的情形，霎时间就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趴在茗哥儿怀里，哭这么厉害？ 尹娇娇专心地大哭，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进了屋，还在一心一意嚎啕大哭，倒是背对着他们的书亦茗说了句：「没事，都出去罢。」 这情形实 在太过匪夷所思，看着，姑娘也不像是被打了的样子，还把茗哥儿抱那么紧，唐玉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小文聪明反应也最快，拉了她一把，要把她拉出去。 结果，两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光着脚的书亦莛就冲了进来，人还没到，就大声嚷嚷：「娇娇姐怎么了？谁欺负娇娇姐了？」 等他进来看到趴在大哥怀里哭得伤心娇娇姐，马上就怒了，绷着小脸跑过去，在大哥后背锤了一拳头：「大哥又欺负娇娇姐！你快、快放开娇娇姐！」 第84章 他气极了，说话都不利索，但小拳头却格外利索，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带着响。 书亦茗正搂着尹娇娇，根本腾不出手去教训臭弟弟，只能背对着吩咐：「把他带出去。」 回过神的小文，冷汗淋漓，忙过去拉书亦莛的胳膊：「莛哥儿，姑娘没事，我们先出去罢，茗哥儿这是在安慰姑娘呢。」 书亦莛才不信，根本不让小文碰：「说谎！明明是大哥欺负娇娇姐了，娇娇姐从来不哭的！」 书亦茗实在腾不出手，只能背对着他，冷冷喝了一声：「书亦莛！」 被大哥一喝，书亦莛本能还是怕的，但看着哭得伤心的不行的娇娇姐，他还是挺了挺小胸脯，道：「你、你坏！你欺负娇娇姐，我不走！」 书亦茗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若不是这会儿他实在腾不出手，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当家！ 「莛哥儿哎，」小文冷汗都下来了，也不管他让不让自己碰了，直接一把抱住了书亦莛，强制把他抱出去：「姑娘真的没事，你鞋子都没穿呢，着凉了姑娘可是要生气的，快……」 书亦莛气死了，娇娇姐还哭着呢，他怎么能走，他在小文怀里，挣扎地像个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鱼，扯着嗓子嚎：「我不！我不走！娇娇姐……娇娇姐——」 一直专注大哭发泄的尹娇娇终于被书亦莛的哀嚎唤回了注意力，她睁开泪眼，看到书亦莛挣得小脸通红，不解道：「小文你抱莛儿干什么？」 一开口，鼻音浓的声音都像变了个人。 见姑娘总算不哭了，小文忙道：「莛哥儿没穿鞋，我……」 「娇娇姐——」书亦莛伸长了手，要够她，扯着嗓子继续嚎 ：「娇娇姐你不要怕！我保护你！我不会让大哥欺负你的！」 尹娇娇哭得脑子有点沉，听到他这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看了眼被自己八爪鱼一样抱着的书亦茗，还有他肩头被自己蹭的眼泪，登时有点不好意思，正羞赫地要松开，谁知腰上那只手力道一收，她再次紧紧贴进了书亦茗怀里。 尹娇娇：「……」 愣了片刻，尹娇娇脸突然一红，她不动了，只把脑袋搁在书亦茗颈窝，对还在挣扎个不停的书亦莛道：「我没事，你快去穿鞋子。」 书亦莛挣扎的动作一听。 尹娇娇又道：「快去罢，穿好鞋子就洗脸吃早饭，听话。」 书亦莛还是有点不太信，他盯着尹娇娇，皱着小眉头道：「可娇娇姐哭了啊。」 满屋子人，此时都看着她。 她还满脸的泪痕，还扒在书亦茗怀里。 这一幕，让尹娇娇头皮一炸。 想到刚刚她大哭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在的，尹娇娇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她向来端得住，这会儿很努力的维持住了平静，假装刚刚丢人的不是自己，对包括书亦莛在内的所有人道：「就是睡太久了，有点落枕，好了好了，都出去罢，真的没事。」 小文是看出姑娘面子扛不住了，当即也不管书亦莛还有没有疑问了，马上抱着书亦莛跑了——茗哥儿背影已经在往外冒冷气了，再不跑，莛哥儿怕是要挨罚。 等人都走了，尹娇娇才不好意思道：「他们都走了，你、你松开我罢。」 书亦茗没松。 尹娇娇本就不好意思，她说出这话，都已经非常羞耻了，谁知书亦茗还不动，她愣了好一会儿，一张脸突然爆红。 书亦茗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抱了抱，道：「还难受吗？」 那股热意，从头顶到脸，顺着脖子一直传遍全身，尹娇娇都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火，书亦茗他、他也太直白了罢？ 好半晌，她才忍着满身的羞涩，摇了摇头。 因着还趴在他肩头，这一摇头，脸颊便同他的耳朵擦了一下，还从他的脸颊擦过…… 这般亲密接触，尹娇娇登时就愣住了。 她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她不淡定，书亦茗 又怎么可能淡定得了，他脸也红了，连心脏都跟在急促跳动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书亦茗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回过神的尹娇娇，有点扛不住了，她推了书亦茗一把，示意他放开自己，书亦茗也意识到再不松开她，怕是要出格，便就势松开了她。 分开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的尴尬。 而这尴尬中，更有一股暧-昧在流淌，尹娇娇只觉得他的目光都炙热无比，她不大敢看。 漫长的沉默中，尴尬被暧-昧和另一种不知名的悸动盖过，尹娇娇扣着手指，不自在极了，直到书亦茗伸手，两只手，把她的手裹在手心。 第85章 不过是个简单的举动，尹娇娇却浑身过电一般，只觉得头皮都麻了，好半晌，她才低着头，喃喃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虽然低着头，红肿的双眼看上去脆弱极了。 把她冰凉的手捂在手心，书亦茗一边给她暖着手，一边道：「大前年冬天。」 低着头不好意思的尹娇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书亦茗。 大前年冬天？ 那不就是她刚穿来没多久？ 竟然那么早？！ 尹娇娇瞪大了眼，满腔惊讶，溢于言表。 书亦茗拇指在她虎口用了点力气摩挲，又道：「确切的说，是冰糖雪球起名那日。」 尹娇娇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已经找不到表情来表达自己的震惊了，只呆呆地看着书亦茗。 半晌，书亦茗停下动作，郑重地看着她，认真道：「你就是为着这件事，一直闷闷不乐？」 尹娇娇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两只手突然收紧，把她两只手都裹进了手心。 她视线在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扫了眼，而后又看向书亦茗，好半天才神思恍惚般吐出几个没意义的字眼：「这么早？！」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虽然还很震惊，却不再那么恍惚，她眨了眨眼，难以置信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一直都很小心翼翼，怎么就被他知道了？ 而且，冰糖雪球起名字那天，有什么不对劲的么？她一点都不觉得！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以至于这好奇都压过了 她最在意的本质问题——书亦茗喜欢的到底是谁。 「确定是冰糖雪球起名字，」书亦茗顿了顿，似是在回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嘴角荡出一抹浅笑：「察觉的话，更早一些。」 尹娇娇眼珠子已经快瞪出来了。 更早？ 她的小心翼翼，合着一点儿用都没有啊！ 「糖葫芦罢，」书亦茗扯了扯嘴角，道：「那个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尹娇娇：「……为什么？」 她现在已经完全跑偏了，只钻进‘我到底是怎么掉马的’死胡同，且越钻越深。 书亦茗看了她一眼，道：「感觉。」 到底他还是没把他重生了的实话说出来。 这件事和她不是娇娇不是一个性质，她已经为着自己不是娇娇这件事纠结痛苦了那么久，没必要再给她添烦扰。 说完，他又道：「而且你自己破绽百出，别说我，你就是问问莛儿，他都会说出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的话来。」 尹娇娇拧了拧了眉。 虽然觉得离谱，但又不得不认同。 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哪怕再小心谨慎，也不可能一模一样，熟悉的人定然不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更别说书亦茗这么聪明，这么敏感。 但…… 「冰糖雪球的名字怎么了？」她往着死胡同，一去不复返：「哪里不对吗？」 「名字没有什么不对，」书亦茗抬手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末了还轻轻触了触她红肿的眼睛，轻声道：「难不难受？」 尹娇娇摇头，只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冰糖雪球’哪里不对上面，压根没在意书亦茗这动作是不是太温柔了些，以眼神不住催促他快点给自己解惑。 她这个样子……书亦茗忍住了心底的冲动，轻叹了一声道：「名字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取的，而且你原本就是知道它就是冰糖雪球……只是你那个时候太兴奋了，没察觉到。」 尹娇娇满脸茫然，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高兴的时候，确实容易得意忘形。 但…… 她盯着书亦茗，就算如此，书亦茗也太聪明了罢，而且，他早就知道了，居然能一直都不说。 「你怎么不拆穿我？」尹娇娇现在是单线思维，也 许是话说开了，突然就没了顾忌，直白地问道。 书亦茗冲她笑笑：「你都那么小心翼翼了，拆穿你，多残忍。」 尹娇娇一想也是，她那个时候可谨慎了，书亦茗还挺会照顾人，不过…… 她正要问，芯子换了人，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就接受，话还没出口，便听到书亦茗又道：「而且，我舍不得。」 尹娇娇一怔：「舍不得什么？」 书亦茗双手再次收紧，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如果当时说出来，你是不是立马就会走？」 鬼使神差的，一直震惊茫然怔楞的尹娇娇突然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确定，还带着几分不安，以至于再开口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第86章 「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打雪仗那天，你跌在我怀里。」 一问一答，尹娇娇思绪顿时被拉回了两年前，她刚穿来的那个冬天。 那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大，很冷，却是他们能安稳过冬后，第一次敞开了玩。 她看着书亦茗，一直压在心底，纠结着的坎，突然就散了。 那么早啊。 都察觉到不对劲了，还喜欢她，就是……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眉目如画，已然长大了的少年，心头一片柔软。 书亦茗看了她片刻，抬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道：「就是你。」 尹娇娇：「……」 书亦茗拇指在她脸侧蹭了蹭：「现在，你还要走吗？」 尹娇娇雕塑一样僵在那儿，连呼吸都忘了。 书亦茗等了半晌，她也不吭声，只瞪大了眼看着自己，他眸色沉了沉，实在没忍住，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吻，咬着后槽牙的嗓音里，带着几分逼迫和缠-绵：「回答我！」 尹娇娇之所以愣愣的不说话，是被书亦茗的言行给惊到了。 就算在她的体贴关怀下不再是原书里那个冷心冷面冷血寡情的人设，可也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乖乖崽啊，他现在不该满心只读圣贤书么？为什么表现得像个风月老手！ 竟然还亲她？！ 尹娇娇只觉得，老母亲滤镜全碎了。 最主要的是，尹娇娇微微蹙眉，视线落到书亦茗脸上，他居然威胁她？ 是看她病着没什么力气，就来造反么？ 尹娇娇想也没想，抬手就捏住了书亦茗的脸，故作凶狠：「你在威胁我吗？」 ——捏也只是做做样子，谁知道，她刚捏上手，就被这张脸的手感给惊艳到了，也太好捏了罢，不自觉得，‘捏脸教训’就变成了‘吃豆腐’。 尹娇娇一下一下捏着书亦茗的脸，也许是书亦茗的脸太好捏了，也许是他此时略带惊愕的表情太可爱，也或者是她心结解开心情好了，片刻后，凶狠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她没忍住，别开头笑出了声。 书亦茗是有些惊讶的，不过觑到她眼里的笑意后，他也抿了下嘴角，虽然有点遗憾好好的气氛被她给打断了，不过——感受着一直在她脸上捏来捏去的手——这样似乎也不错。 还是缓着点，别太激进，把人吓到，就得不偿失了。 只思量了片刻，书亦茗便微微垂下眼，看上去沉静又乖巧，追问道：「你还走吗？」 浅浅淡淡的嗓音像是猫尾巴一样，一下一下扫在尹娇娇心坎上，整个人都给她扫化了。 她还从没见过，不，她见过。 书亦茗这是故意装可怜么？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明知道他故意的，偏偏她就吃这套，红晕不自觉爬上她的脸、脖子和耳朵尖，她偏头轻咳了声，有点不大自在地嘟囔：「不、不走了。」 「什么？」书亦茗突然竖着耳朵凑近，微微蹙着眉一脸认真道：「没听清，再说一遍。」 尹娇娇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她眼睛在书亦茗一本正经的脸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好了。 不过，到最后，她还是提高音量红着脸，又说了句：「不走了。」 书亦 茗嘴角翘了翘。 尹娇娇恼羞成怒，伸手还要捏她的脸，孰料书亦茗也刚好在同一刻伸手想抱她一抱，两人手撞到一块，尹娇娇原本就坐的不大安稳，这会更是稍稍坐起来了些，被书亦茗一撞，也不想着往床上躺，直接去拽书亦茗的衣领。 书亦茗比她动作还快，不过不是抓，是搂着她防止她摔倒。 于是，两人你拽我，我顾着你，轰轰烈烈一起倒在了床上。 床上铺了两层褥子，软和的很，再加上倒下时书亦茗还在她腰上撑了下，尹娇娇压根就没摔到，但她还是瞪圆了眼，看着虚虚压在自己身上的书亦茗，愣了又一会儿子，然后蹭一下，血液上涌，她整个人红得像是熟透了一般。 书亦茗本也只是想抱她一抱，没想别的，但这会儿，虽是偶然，却也真真抱了，还是这么个暧-昧的要命姿势，有那么一会儿，他心跳都是停的。 他突然就不满足了。 屋里安静极了，尹娇娇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看着书亦茗。 书亦茗也是好一会儿才正常呼吸，目光从尹娇娇双眼缓缓下移，鼻梁，然后是嘴唇…… 哪怕没有和对方对视，可她就是知道了他的意图。 原就屏息的尹娇娇，全身陡然就僵住了。 察觉到她的僵硬，书亦茗还扣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揽了一下，以此作为安抚，然后他就低下了头。 第87章 几乎是下意识，尹娇娇闭上了双眼。 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她无处着力的手，只能死死抓着书亦茗的衣服——都快抓烂了。 「娇娇姐！」 一道不合时宜的呼喊，打断了即将落下的唇。 尹娇娇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书亦茗紧紧拧着的不悦的眉眼。 书亦莛一无所觉，蹬蹬蹬跑过来，大声道：「娇娇姐我穿好鞋了，你没事了罢？」 书亦茗额头青筋跳啊跳啊跳，却没有任何动作，若此时小文亦或小云在，绝对能从书亦茗的背影瞧出寒意。 偏偏，大魔王书亦莛啥都看不出来，满心满眼都是他那刚刚哭得特别伤心的娇娇姐。 眼看着书亦莛都跑过来了，书亦茗还不动，尹娇娇急了，推了他一把。 已经被打断了，书亦茗再不愿，也只得起身。 书亦莛跑到床边时，他刚刚好直起了身。 「咦？」书亦莛一脸奇怪道：「大哥，刚刚你在干什么啊？」 书亦茗凉凉的眼神瞥了满头大汗地弟弟一眼：「你又进来干什么？」 书亦莛登时不满：「我不放心娇娇姐！」 说着，他又马上看向一脸心虚的尹娇娇：「娇娇姐，你好些了么？我、我可担心了，穿了鞋子，就跑过来了！小文还拽着我，我使劲就把她甩开了。」 尹娇娇：「……」那你劲可真不小。 「没事了，」心虚也就那一会儿，本来也没做什么，想到刚刚确实是吓到书亦莛了，她坐起来，摸了摸他满是汗的额头：「怎么这么多汗？洗脸了么？」 书亦莛皱着小眉头：「我急啊！就赶紧穿鞋子！」 说完，才想起来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脸还没有洗……娇娇姐好些了么？你睡了好几天了，我都吃不下饭。」 尹娇娇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没事了，去洗脸罢，等下我就过去，一起吃早饭。」 书亦莛这才放心了，重重点头。 但点完了头，他也不走，尹娇娇见他故意赖着，不禁乐了，伸手捏了捏他圆嘟嘟的脸蛋子：「怎么了？」 捏着捏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揶揄地看了书亦茗一眼。 她刚刚也这么捏他的脸呢。 书亦茗面无改色，只平静地和她对视，这一对视，反倒把尹娇娇自己给臊到了，她忙移开了视线，在急促的心跳声中嘀咕，怎么她就败了呢？ 「我等娇娇姐起床！」书亦莛认真道。 尹娇娇不禁有点囧，自打买了旁边的院子，分房睡后，她都习惯了一个人睡，哪跟以前似的，一家人睡一屋，而且…… 她偷偷瞥了书亦茗一眼，刚刚还那什么呢，她莫名有点害羞。 都被书亦莛打断了，气氛没了，也不好再继续，书亦茗也看出她回过神后的不自在，便体贴地道：「走罢，我带你去洗脸，别打扰她了。」 书亦莛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大哥的话他不敢反驳，最后只得被大哥拽着手腕，带出去。 书亦茗和书亦莛一走，尹娇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就翻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滚啊滚啊滚…… 「姑娘？」 小文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正在打滚的尹娇娇浑身一僵，下一刻马上坐了起来，还欲盖弥彰地扒拉了几下衣服，这才道：「进来罢。」 刚刚看到茗哥儿和莛哥儿出来，她还没问姑娘如何了，茗哥儿便吩咐她姑娘要起了，让她进去。 小文想了下，还是在屏风处停了停。 这会儿看到姑娘的形容，她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直接进来。 「姑娘要起了？」小文假装没看到姑娘脸上的红晕和尴尬，笑着道：「今儿天气好，不冷不热，姑娘穿那套衣服。」 她说着便去拿衣服来给尹娇娇挑。 尹娇娇脸还红的很，心脏也砰砰砰狂跳，刚刚书亦茗在的时候，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书亦茗身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们两人的事，更没精力去想刚刚的行为。 这会儿，书亦茗走了，她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刚刚的一幕幕便在自发在眼前播放，直播放得她面红耳赤。 所以现在，她就算是和书亦茗在一起了？ 尹娇娇茫然地站在地上，茫然地伸着胳膊，茫然地让小文帮她穿她刚刚茫茫然选的一套水碧色衣衫。 因顾着尹娇娇大病初愈，早饭便从院子里挪到了屋里。 今儿虽没什么风，但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尹娇娇回过神后，就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敢看书亦茗，偏偏不敢看，又有点蠢蠢欲动，便在躲着他时，时不时偷偷瞄一眼。 第88章 所有人都看出来尹娇娇气色比着昨日好了不少，看神色和言行，也是痊愈了的样子，心头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躲着书亦茗虽小心翼翼，还是被小文和小云给看出来了。 再想到刚刚屋里发生的一幕，小文和小云对视一眼，一脸的心知肚明，谁也没吭声，免得姑娘更不好意思，但只有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时，才心有灵犀般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个讯息：家里怕是快有喜事了啊。 尹娇娇连书亦茗都不敢看，更别说小文她们了。 她就欲盖弥彰地只跟什么也不懂的书亦莛还有书蓉说话。 这几日，书蓉和书亦莛可担心坏了，现在好容易娇娇姐好了，两人终于放下了心，小孩子忘性也大，很快就把前几日的事抛到 了脑后，兴奋地同娇娇姐说个没完。 小孩子纯真，尹娇娇慢慢的就在书蓉和书亦莛的童言童语中平复了心绪，只不过偶尔不经意对上书亦茗视线时，心跳还是会在一瞬间加速。 因着睡了好几日，早饭后，尹娇娇虽还有些乏，但也没再睡了，太阳出来后，便披了披风，坐在院子里同书蓉和书亦莛玩。 书蓉书亦莛两人玩闹，她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开口说两句话。 书蓉和书亦莛这几日憋坏了，可是粘着尹娇娇，虽说在玩在闹，但还是时不时跑过去，扑倒尹娇娇怀里蹭一蹭。 这浓浓的依赖让尹娇娇心里暖烘烘的。 两人粘着尹娇娇粘了一上午，书亦茗便在一旁，陪了一上午，直到用过午饭，又玩闹了一个时辰，他们俩终于累了也是彻底放心了去午睡，书亦茗这才有机会同尹娇娇说上话。 尴尬了一上午，再加一顿午饭，尹娇娇这会儿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再不敢同书亦茗对视，就是对视的时候，心跳还会猛地加速一下而已，至少脸不红了。 「累不累？」书亦茗坐到她对面：「要不要躺一会儿？」 尹娇娇摇头：「不累，哪就那么金贵了。」 书亦茗看她一眼：「在我这，你就是最金贵的。」 尹娇娇：「……」 不是，突然说情话，你人设崩得也太彻底了罢？ 尹娇娇摸了摸鼻子，默默移开眼，淡定得不接话。 书亦茗也不在意，也不管是不是还在院子里，大大方方裹住她放在案子上的手，道：「你一上午都没理我了。」 尹娇娇：「……」 她有点扛不住，怎么话说开了，书亦茗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视线在院子里扫来扫去，就是不看书亦茗。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有点太无情了，又把视线挪了回来。 书亦茗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尹娇娇突然就感觉到了。 他好像真的很在乎她。 心头一阵细细密密的暖流，尹娇娇反手握住他的手，笑着说：「哦，那我现在理理你。」 原本以为她还会因为害羞和不好意思躲着自己，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书亦茗眼睛都亮了。 尹娇娇眨了眨眼：「你不挺沉稳的么，怎么现 在……」 话说一半，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吭声了。 书亦茗眉眼上扬，嘴角噙笑，轻声道：「不一样。」 尹娇娇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悠悠说了好一会儿话。 一直不怎么提以前的书亦茗，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他问的没头没尾，可尹娇娇只顿了片刻，就听明白了。 她其实不能理解，书亦茗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接受了她不是娇娇这件事，这大半天下来，她想了想，大概是他天生聪慧，不是寻常人罢。 这会儿，听他这么问，她也不意外。 天高云淡，远处天空蓝湛湛的，几朵云悠闲地飘着，尹娇娇想了想，道：「大前年冬天，给你上山找药那天。」 书亦茗摩挲她手心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扬起嘴角，笑了。 那一天么？ 那还真是，特别的缘分。 到底是大病初愈，又被吓坏了的书蓉和书亦莛这两个小的缠了一上午，虽没怎么出声，只是在一旁陪着，也是有些费精气神的，再加上书亦茗轻声细语的，尹娇娇有些疲乏精神慢慢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爬在案子上睡着了。 睡着时，都还握着书亦茗的手。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娇娘灶下香》卷一 作者：汀霜 02、《娇娘灶下香》卷二 作者：汀霜 03、《娇娘灶下香》卷三 作者：汀霜 04、《娇娘灶下香》卷四 作者：汀霜 05、《娇娘灶下香》卷五 作者：汀霜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