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妻纳福 卷一》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穆婉宁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上一个画面,还在方家那个后院里,看着房梁含恨而亡。 结果,下一个画面,她竟然又看到了自己未出阁时的帐子。 那帐子是他的长兄穆鸿岭在她生辰时送给她的,上面绣了她最爱的兰草。 再扭头看向床外,一切都如她记忆中的闺阁模样。 中间是一张圆桌,上面放着茶壶、茶碗;窗边有一张不大的书桌,上面摆着的应该是自己常看的那几本书。 婉宁起身走到书桌边上,曾经临过的字帖、用秃了也没舍得换的毛笔,被檀香磕掉一块小角的砚台,边角有些破损的《徐行之游记》…… 婉宁忽然觉得自己想哭,自己竟然真的回来了。 她现在不是在那个处处挑剔她的方家,而是在自己的闺阁之中。 虽然在这个宰相府里,身为庶女的她并不受宠,但却也比那个虎狼窝一般的方家,好太多。 「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快回去躺着,不要再受了风寒。」 这声音含着发自内心的焦急,然后一个人快步走来,正是婉宁的贴身丫环檀香。 此时的檀香,脸上还有稚气,虽满是焦急的神色,但仍能看出一派天真。 檀香八岁就跟着她了,虽然比她小一岁,但却对她处处照顾。嫁进方家之后,檀香更是替婉宁吃了许多的苦、挨了许多的打。 结果,一场风寒之后,就再也没能起来。 那时的檀香也只有十五岁而已,一朵娇花,还没有开放,就枯萎了。 想到这里,婉宁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明明过得不好,自己为什么非要装坚强呢? 自己受苦也就算了,还连累得身边人早亡,这样的自己真是脑子进水。 不,不是脑子进水,是可恨。 婉宁忽然一把抱住檀香,紧紧地抱着,把前一世的愧疚之情,都融入这个拥抱当中。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檀香吓了一跳,她的印象中,小姐一直是很坚强的,从未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呃,是不是想到姨娘了?别想了。姨娘去过好日子去了,她在天上,也一定希望姑娘开开心心的。」 檀香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婉宁的后背,把她送回床上,又走到外间,端了盆水进来,绞了帕子给婉宁擦脸。 「姑娘,你这都病了快一个月了,今儿可算能起来,千万不能太伤心,不然刚有点起色,又要躺下了。」 婉宁看着檀香满心关怀的神情,心中暖暖的,经受了前一世的苦,现在的她,更加明白身边人对她的好,是有多么可贵。 这一世,她再也不要让檀香跟着她吃苦,以前那种貌似坚强,实则软弱的性子,再也要不得了。 这一世,她要外圆内方,撒得了娇,报得了仇。 「檀香,再过几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吧?」 「早呢,现在才三月,奴婢的生日是六月,到时我就满十二岁啦。」 檀香十二岁,那自己就是十三岁,还有两年才及笄,还有三年才会嫁人。 够了,足够了。无论是想办法不再嫁进方家,还是跟家人搞好关系,让他们给自己在方家撑腰,都够了。 有了对未来的期望,婉宁的精神头也提了起来,就连自己大病初愈后的身子,也觉得轻省了许多。 「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辰正刚过。」 「那你赶紧给我换衣服,我要去给请祖母请安。」 檀香连续按住婉宁,「你这病才刚好,今儿还是不要去了,反正老夫人早就免了你的请安。」 婉宁摇摇头,「无妨地,已经好久未去了,现在既然好了,就该去见见的。」 大户人家是有晨昏定省的,穆鼎身为宰相,治家很严,对这个一向看重。 「要是父亲知道我病好了,却不去请安,会不高兴的。」 提到穆鼎,檀香也没了脾气,缩缩头,去给婉宁换了个厚实的披风过来,「那就披着这个去,早上还是很冷的。」 婉宁点点头,接过来披在身上。 对于给祖母请安,婉宁一向不喜欢。 周氏太过威严,一向不喜欢她这个庶女。每次说几句话,甚至不说话就给打发了。 但是有了前一世的经历后,婉宁看事情的角度变化了许多。 从周氏的角度看,婉宁总是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无论问什么,都是「很好」。 甚至就连被姐妹欺负了,也还是很好。 虽然姐妹之间,要和睦,要忍让,但都让人当软柿子捏了,却还是很好。 这就不是忍让,而是懦弱,替她出头都没意趣。 这样一个任人揉搓的泥丸,又有什么可值得关心、在意的? 宰相府很大,老夫人周氏喜静,住的比较偏僻,从婉宁的清兮院到老夫人的静安堂要走上一柱香左右的时间。 第2章 这一路婉宁走得很辛苦,好在有檀香准备的披风,并未冻到。 盛京城的三月,早晚都还很冷,吹过来的风寒中带湿,甚至比冬天还要难熬些。 不过,即使是这样,婉宁心中也是高兴的。 宰相府里再苦的日子,也要比她嫁到方家之后过的日子,要甜上百倍。 一路走到静安堂,婉宁已经盘算好了,与家人修缮关系第一步,就是讨好自己的祖母周氏。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这时的周氏刚病过一场,总是哀叹自己命不久矣。 如果自己能化解开这个心结,那么这第一步,就算走通了。 婉宁进到寿安堂时,屋里还没有其他人,周氏正在榻上眯着,听到响动,睁开眼扫了婉宁一眼,又眯上了。 「不是免了你的早安么,怎么还来了?」 虽然语气有些淡淡的嫌弃,但到底还是关心的话语。 「祖母早安。」婉宁走上前去蹲福一礼,「昨天夜里做了个喜人的梦,醒了之后越想越开心,连带着觉得身体也轻省了不少。再加上数日未见祖母了,孙女儿就想着见见祖母,也顺便向祖母说说那个梦。」 周氏看到婉宁笑意盈盈站在那里,虽然还算端庄,但眉眼间却有止不住的雀跃。 这平时木讷不言的四姑娘今儿怎么转了性子了? 「行,那你就说说吧,究竟是什么喜人的梦。」周氏还是眼皮未抬,只是半倚在那里,似睡非睡。 「祖母是不是又腿疼了?孙女儿给您按按好不好,边按边说。」 说完,也不等周氏回答,婉宁就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榻边,隔着毯子给周氏按了起来。 这也是婉宁想好的,她现在才十三岁,还未及笄,周氏虽然平素威严,但其实并没有苛待过婉宁,想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 前一世,婉宁在嫁到方家后,经常给方母捏腿,捏不好就连打带骂的,也因此逼得婉宁练了一手不错的按摩功夫。 果然刚一上手,周氏轻轻的「诶」了一声,婉宁知道这是捏舒服了的声音,更加卖力认真。 周氏就觉得舒服了不少,闭着眼睛享受着。 「你不是有梦要给我说么。」 婉宁手上不停,「是。孙女儿昨晚到祖母过六十大寿啦,您就坐在这榻上,身边还一有群奶娃娃,个个都伸着手要祖母抱,结果祖母抱了这个又抱那个,哪个都舍不得放手。」 周氏心里摇头,这四姑娘倒是转了性子,可是这明显就是哄人的话,编也不编得像点。 她怕是连这个春天都熬不过去,哪里还能过得上六十大寿。 婉宁看周氏仍旧面无表情,又接着说道:「祖母,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编谎话骗你?」 周氏不答。 「孙女儿真的没有骗祖母,梦里面祖母穿了件大红色的衣服,上面有团团的寿字。头上还有一个抹额,抹额上有一颗大大的祖母绿宝石,可大个了。」婉宁伸手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个儿吧。」 这倒是把周氏说得一愣,睁开眼看了一眼正在那里低头按摩的婉宁,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张姑姑。 前两天儿子穆鼎正是送了一颗这么大的祖母绿宝石,说是要用在抹额上,等着过六十大寿时用。 看着周氏似有意动,张姑姑赶忙说道:「就说老夫人您长寿着呢,您还不信,现在四姑娘都梦到了,您可信了吧?」 周氏还真信了几分,民间虽然有梦是反的说法,但也有梦是预示未来的说法。再加上人老了,本就相信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尤其婉宁说中了那颗宝石,说不定这梦还真是预示未来也说不定。 能看到曾孙子,还三个,这说明她还有的活? 周氏终于热切起来,「那你跟祖母说说,一共有几个娃娃,都是哪家的?」 「我想想啊,是三个奶娃娃,有两个是大哥哥的,有一个是二哥哥的。」 张姑姑一听就乐了,「夫人,我看四姑娘说的像那么回事。到您六十大寿还有四年时间,大公子今年秋闱,明年春闱,一旦高中,不,是肯定能高中。到时成家立业,三年抱俩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二公子么,他比大公子小两岁,生一个也正常。」 「嗯嗯,你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啊。」周氏一想到自己还有能看到曾孙子的那一天,心里像是透进了光亮,数月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再加上婉宁按得舒服,一时间满脸喜意。 周氏过六十大寿的场景,其实还真不是婉宁乱说的。 前一世周老夫人的确是过了六十大寿,三个奶娃娃围着一个老寿星的场景,正是她是站在房门口亲眼看到的。 就在祖孙二人说着话时,穆鼎走了进来,看到老夫人身前只有婉宁一个,其他人还没来,心里有些不悦。 第3章 不过看到婉宁与母亲相谈甚欢倒是有点意外,尤其周氏的脸上不像昨天见到时,一片愁云惨淡,反而是一片喜意。 「母亲早安。」穆鼎先是给自己母亲见礼,然后才口问道:「母亲今天气色不错,不知道与婉儿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婉儿说她梦到我过六十大寿了,还说梦到了鸿岭和鸿渐两人的孩子。」 穆鼎挑眉,看了一眼跪坐在那里的婉宁,前几天他送宝石时,说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周氏多几分笑容。 结果今天竟然这么开心的说起了这件事,看来开导老人,还真得是隔一辈的人。 「婉宁梦的好啊,母亲且放宽心,您可不止要过六十大寿,还有七十大寿、八十大寿呢。到时也不只鸿岭、鸿渐有孩子,还有若宁等着您送嫁呢。」 穆若宁是最小的嫡女,今年才八岁。 「嗯嗯。父亲说得对。」婉宁不失时机插了一句,还冲着穆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 穆鼎对女儿的转变也有些意外,但到底还是高兴的,总比之前畏缩、木讷的样子要好。 没多会儿,穆鼎的正妻王氏带着长子穆鸿岭、次子穆鸿渐,以及小女儿穆若宁到了,一一见礼后,穆鼎的小妾郑氏带着三女穆安宁、五子穆鸿林也到了。 穆婉宁则是另一个妾所出,排行第四。只是生婉宁时落下了病根,没两年就去世了。 众人见到婉宁和老夫人亲密的样子,一时间都有点惊讶。 「好了,婉儿去歇着吧,这也按了一会儿了,别说,还挺舒服。」 「祖母要是觉得好,我就天天来给祖母按一会儿。」婉宁赶紧表忠心。 长孙穆鸿岭今年十七岁,长相颇为老成,对人严肃,但对几个弟弟妹妹倒是一派和气。「四妹妹还有这样的手艺?」 婉宁冲穆鸿岭露齿一笑,前一世里,在自己嫁过去后,只有大哥关心过她几回,还让方尧对自己好些。因此穆婉宁此时看到穆鸿岭觉得特别开心。 「我也是听檀香提起的,说按摩能让身子松快些,这两天用檀香练了练手,就来祖母面前耍宝了。大哥哥要是看书累了,我也给大哥哥按,能解乏的。」 「还真是说你胖你就喘,男女大防懂不懂?真是不知羞耻。」 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响起,婉宁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自己的三姐穆安宁。 每次看到她时,婉宁就觉得父亲真是起错了名字,这人从来都不安宁的。 只不过,她的不安宁一直都是向外的,从来没针对过自己。这会儿怎么转了性子呢? 婉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上一世就是个软柿子,从来都缩在后面,针对自己也显不出什么能耐啊。 果然不遭人嫉是庸才,老祖宗诚不欺我。 「男女大防是要守的,但也分场合。婉宁是我妹妹,而且她才十三岁出头,还是半个孩子呢。她知我读书辛苦,不过是想多关心我而已,哪里谈得上不知羞耻。倒是你,身为姐姐这般说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太过了?」 穆安宁被穆鸿岭这么严肃的一说,立时红了眼眶,委屈的不得了。转向自己的母亲郑氏,「娘……」 看到穆安宁的样子,婉宁在心里立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前一世竟然没发现她这么白莲花,看来自己过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 郑氏刚要开口,就被周老夫人打断,「行了,人也都见到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婉儿留下陪我吃早餐。」 「是。祖母。」 一群人都站了起来,临走时,穆安宁给了婉宁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婉宁看到了,但是心里根本不在乎,再狠、再恶还能有方家人厉害?受了好几年的苦,又死过一次,这会儿的婉宁把一切都看开了。 很快清粥小菜就摆了上来,婉宁乖巧的站在祖母身后,准备伺候祖母用餐。 惹得老夫人笑骂:「我留你下来是让你陪我吃饭,不是给你立规矩的,你站在我身后干什么。过来坐。」 婉宁心里失笑,上辈子伺候那个恶婆子好几年,一时间改不过来。 「那孙女儿可就不客气了,说起来,还没在祖母这儿吃过饭呢。今天尝尝,沾沾祖母的福气,以后我也像祖母一样长命百岁。」 「你这小嘴巴今天是抹了蜜还是怎么着,这么会说话。」 「是祖母心里甜,所以看我才觉得甜啊。佛祖不是说了,心里有佛看谁都是佛。祖母你心里慈爱,所以我说什么您都觉得是好听的。」 周老夫人和张姑姑同时笑出了声,「好你个小丫头,连佛祖你都敢拉来扯大旗。」 「没事,佛祖那么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计较的。」 婉宁吃得开心,笑得也开心,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太好了,虽然等嫁进方家时好日子就会到头,但能多过一天就是一天。 第4章 成亲前的每一天自己都要开开心心的,也要让身边人开开心心的。 如果可以不嫁进方家就好了。 可惜方家与自己家有婚约,当年方尧的父亲与穆鼎是同窗好友,两家约定以后结儿女亲家。 结果方大人外放为官时染了时疫,没几年就去世了,而穆鼎倒是一路做到了宰相。再过两年方家就会持着信物上门,到时穆安宁已经有了婚约,穆若宁又太小,合适的只有穆婉宁了。 要想不嫁入方家,要么穆安宁不出嫁,要么方家赶在穆安宁嫁出去之前来提亲。 可是穆婉宁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安宁出不出嫁轮不到她插嘴,至于方家么,现在还杳无音信呢,连她也不知道在哪里。 「婉儿又想什么呢?」 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赶紧收敛心神,「婉儿想着这天气虽然转暖了,但早晚还是有点冷的,尤其三月后就会撤了炭火,也不知道父亲上朝时会不会受冻。」 周氏讶异的看了一眼穆婉宁,想着平时这丫头不是很冷漠么,怎么生了一场病,反而知道关心人了? 「祖母,你说我要是给父亲做对护膝,他会不会收,会不会觉得我多事?」婉宁抬头看向祖母,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担忧。 前世她与穆鼎接触实在太少了,虽然他没打骂过她,但一朝的宰相,气场在那里摆着,只要扫她一眼,就够她哆嗦半天了。 周氏读懂了这丝担忧,笑道:「你是她女儿,这女儿给父亲做东西,哪里有嫌多事的道理?你尽管做就是了,他要是敢不收,还生气,祖母就替你说他。」 「嗯好,那吃完饭我就做。」 周氏扭过头,「司棋,你去库房里找找,我记得好像有不少兔皮来着,那东西不大,用来做护膝刚好。」 「是。」 婉宁正发愁自己没有合适的材料可以做呢,听完高兴的冲祖母笑,「祖母真好。」 周氏看着婉宁这明晃晃拍马屁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用手指点了下婉宁的额头,「快吃,吃完了你就在这里做活,让祖母也看看你的针线水平如何。」 「绝对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婉宁嫁进方家后可是没少做东西,本来她的针线就不差,再加上婚后几年「恶补」,她对自己现在的水平绝对有信心。 早餐撤下去后,张姑姑拿了两张大小一样的兔皮回来,「四姑娘,这兔皮柔软,大小又合适,最适合做护膝了。」 「麻烦张姑姑了。」 随后张姑姑又拿了些布料出来,婉宁选深色又柔软的,就开始缝护膝。 护膝做起来并不难,前面用兔皮挡风,后面用棉布做套,不能太厚,不然行跪礼时窝得不舒服;但也不能太薄,不然前重后轻很容易就掉下来。 周氏走到婉宁身边,看到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满意,再看看针脚,果然细密又匀称,显然是认真练过的。 婉宁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一对护膝做了出来,周氏拿在手里看,「不错,这护膝做得有模有样的。」 婉宁却扭头看出张姑姑,「张姑姑,不知道库房里可还有兔皮?我想给祖母也做件东西。」 周氏摇头,「我不常出门,这护膝可不用上,你做了也是白做。」 「不是做护膝,是别的,包管祖母用得上还喜欢。」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婉宁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现在不能说,等我做完您就知道了。」 周氏心情大好,「司棋,你就再去给她找两块毛料来。我看看这小猢狲到底要做什么。」又扭头对婉宁,「不过,今天不能做了,做久了伤眼睛。」 「嗯,都听祖母的。」 随后周氏又留了婉宁吃午餐,又让她歇了个午觉,这才放她回到自己的清兮院。 一回到清兮院,檀香就开始吱吱喳喳的说起来,「姑娘,你今天表现得太好了,老夫人特别喜欢你呢,就连相爷也对你和颜悦色的,你以后可要保持这样的状态。」 「我看晚饭后你就把这护膝送给老爷吧,不要送晚了,趁热打铁。只要能哄老爷高兴,三姑娘往后也就不敢那么狠劲的欺负你了。」 婉宁心里一阵感慨,这话虽然听起来功利,但也是后宅女子的生存方式,没什么丢人的。 其实前一世里,檀香没少这样劝自己,只是她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凭檀香废了许多口舌,却什么都没做。 「嗯,就听你的。」 「下午姑娘想做什么?我陪你去花园里转转?」 婉宁摇摇头,「不了,你去把书桌收拾收拾,我想看会书。」 「好咧。」 檀香兴高采烈的去收拾了,自家姑娘终于开窍了,以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第5章 晚饭后,婉宁去厨房亲手做了碗莲子羹,约摸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檀香走向穆鼎所在的小书房。 穆鼎一向不喜欢用婢女,是以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小厮,受他影响,穆鸿岭和穆鸿渐两人都是带小厮不带婢女。 「四姑娘好,您怎么来了?」 「父亲在书房里么?」 「在的,需要我去通报么?」 「去吧,就说我做了东西送给父亲。」 书房里的穆鼎听了小厮回报有些意外,女儿们一向与自己不亲近,若宁和安宁还好一些,婉宁可是从来没来过小书房的。 「叫她进来吧。」 婉宁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心情,从檀香手中接过食盒,然后迈步走进了小书房。 这小书房她还是第一次来,进门后是一扇很大的屏风,转过去后就看到当朝宰相,也就是自己父亲穆鼎,威严的坐在书桌后面。 饶是婉宁抱着撒娇的心情来的,看到这样威严的眼神和坐姿也不由气势一顿。 面对后宅女子的豪气与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的豪气,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可是一朝的宰相啊,跺一跺脚整个朝廷都能颤一颤的人物,现在就端坐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是他的女儿,却只想着自己庶女的身份,忘了宰相之女的意义,任人欺负,真是够笨的。 「婉宁见过父亲。」婉宁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把食盒轻轻放到书桌的一角,然后抬头看向穆鼎。 穆鼎被女儿这充满崇拜的小眼神吓了一跳,这样的眼神也只有长子鸿岭有过,几个女儿中倒没见过。 「你来有事么?」 「煮了碗莲子羹给父亲,清热去火,又不会积食。」 莲子羹是刚出锅的,走了一路刚好温热。穆鼎接过,吃了一口,软糯香甜,还不腻人,「嗯,手艺不错。」 看到女儿还是有点紧张,穆鼎也有意调笑,「你这胸前鼓鼓囊囊的揣的是什么?」 「这个……」,婉宁从怀里掏出那对护膝来,她本就娇小,身量还有没长开,这对护膝又做得很大,塞在怀里整个人都厚了几分,显得臃肿不堪,这一拿出来,人立刻变得精致不少。 穆鼎成功被婉宁的动作逗笑,虽然一眼就看出是护膝来了,还是明知故问,「这又是何物?」 「是护膝,婉宁找祖母要的兔皮,柔软又轻便,现在是三月,白天虽然暖和,但早晚还是挺凉的。尤其父亲上朝时,天还是蒙蒙亮,最冷不过。如果要跪在地上,更是难熬。女儿就想着做对护膝给父亲,省得上早朝时受冻。」 看到穆鼎没什么表情,婉宁忐忑了一下,「其实早就该给父亲做的,只是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直到最近才好,这护膝是不是有点晚了?」 冬天不做,开春才做,可不就晚了么。不过穆鼎觉得不好直说,就伸手接过,反复打量了下,「嗯,不错,针线做得很好。也还好,不算晚。」 好在这盛京城不比南方,即使是三月,也还是很冷的。 婉宁受了夸奖,心里的紧张去了不少,嘻嘻一笑,「祖母说我针线不错呢。父亲我给你戴上好不好?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立刻回去改,保证您明天就能用上。」 穆鼎心里受用,虽然他平时与女儿不亲近,但是谁不喜欢子女孝敬自己? 「好啊,让我看看你做的大小如何。」 婉宁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给穆鼎脱了鞋子,然后把护膝套上,一边戴一边说:「膝盖这位置我是加厚了的,万一要行跪礼的话,既防硌又防凉。下边也是加长的了,能盖住小腿,不过长度比朝服短,不会露出来的。」 「嗯,想得还挺周道。」就是这套上护膝之后臃肿了不少,有点影响他玉树临风的形象。不过嘛,难得女儿一片心意,这话还是不说的好。 献了护膝,婉宁瞅着穆鼎的脸色不错,又大着胆子提了学问上的几个问题,都是下午看书时想到的。 穆鼎能做到一朝的宰相,学问自然是不差的,不仅不差,对子女要求也很高。所以婉宁向他求教,也不算突兀。 婉宁前世并不喜欢看那些四书五经,但碍于穆鼎的威严不得不背。这一世重活,只觉得出阁前的日子样样都比在方家好,就算是背那些之乎者也也好。 因此下午看书时婉宁格外用心,用心了就能发现问题发现不懂之处,刚好就用在这里了。 穆鼎随口解答了几个问题,又问了几个问题,心里觉得满意。虽然问的问题比较浅,但也看得出是用心了的,而且女孩子又不用去真的做学问,能读书知礼就好了。 「你这些问题,去问你大哥也是一样的。何必来问我?」 「大哥在备考,婉儿不好去打扰,另外就是有些道理,说的人不同,解释来的信服力也就不同。」 第6章 「哦?那你说说哪里不同。」 「比如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女子来谈便有说夸夸其谈之嫌,但若是一国宰相来谈,就是言之有物、桩桩件件从实际出发了。」 穆鼎一愣,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婉宁的脑门,「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丫头胆子不小,来这儿拍为父的马屁来了。」 「婉宁说的可是实话啊,父亲难道想听假话不成?」 婉宁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门,假意嗔怪穆鼎。 穆鼎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四女儿这副调皮可爱的模样,心里有些意外,但也不禁想到,以前是不是太忽略女儿了。这么一想,不自觉的,目光里带上了些慈爱的成分。 「爹,」婉宁甜甜地叫了一声,之前都是称父亲的,「我能不能向您借几本书看看啊?」 「借书?你要看什么书?」 「游记、杂记、志怪、传说、野史,通通都行。」 穆鼎沉下脸色,「这些都是旁枝末道,有空你不如多读读圣贤书。」 婉宁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对于正统儒家出身的穆鼎来说有点离经叛道,不过她有自己的主张。 「爹,」婉宁走到穆鼎身后,抬起两只手给父亲按摩肩膀,「女儿浅见,这圣贤书要读,杂学野史也要读。前者读的是经世治国的大道理,后者读的是世间百态、人情冷暖。」 「人活在世上,要做事,也要做人,更要与人打交道,只有大道理是过不好日子的。」 婉宁这话说的极有感触,前一世只要她稍有反抗,方家人就用孝道啊、妇道啊这些大道理把她压得死死的。 穆鼎有些意动,但并不松口,「前朝有位宰相,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大道理怎么没用?」 「女儿说点自己的理解,要是说错了,父亲别生气。我觉得这半部论语治天下,说的既是大道理有用,也是说大道理无用。」 「有用在于,只要半部,其中的道理就足以治理天下了;没用之处也在于,大道理只要半部就够了,其他的要靠生活中的智慧来补充。所谓功夫在诗外,就是这个道理。」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说的就是不能只读大道理,也要了解大道理之外的事。婉宁不是男儿,走不出这高墙大院,就只好多读些游记、杂学,用来开扩眼界了。」 一番话说下来,穆鼎心里暗暗点头,他是一国宰相,这个道理当然理解得再透彻不过。 他原以为婉宁要看这些不过是图个乐子,没想到还真有些自己的想法。 但穆鼎并没有点头,他想看看婉宁还能说出什么来。 婉宁看穆鼎还是不同意,就只能继续。 「比如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纸上看来不过八个字。可是没真的见过,终究没什么感触。但是杂记中却有记载,说饿得狠时,人是被称作两脚羊的。尤其是那些死了父母的孩子,更是别人眼中的猎物。」 「可是孩子能活下来,本就是父母宁愿自己饿死,也要省下口粮让孩子活着。结果父母一死,孩子就成了别人口中的两脚羊,这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痛。」 「看了这些再吃饭时,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好,又有多幸福,连吃饭时的滋味都好了三分呢。」 这下彻底打动了穆鼎,也让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女儿,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关注真的是太少了。 「好,说得好。为父虽然希望你们能锦衣玉食,但也不希望养出何不食肉糜的纨绔。」穆鼎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一角,认真挑了几本,递给婉宁。 「这几本都是为父很喜欢看的,你拿去看,如果有不懂之处,可以来问我。」 婉宁高兴得眯了眼,前一世她不懂人情世故,吃了大亏,这一世也不见得有人会教她,只好靠着书本去自学了。 「爹爹真好,不打扰你啦,我去看书了。」 第二天一早,婉宁仍是早早起来去给祖母请安。一边捏腿,一边讲了昨晚去给父亲送护膝的事情。 今天请安穆鼎没在,早朝很早,是来不及给周氏请安的,昨天在是因为休沐。 早上出发时,穆鼎本不想戴护膝的,但是想想女儿一片心意,而且也确实很冷,就戴上了,多少戴上一天,也不枉她做一回。 哪知今天皇帝陛下大发雷霆,把一众朝臣骂得抬不起头来,满朝文武全都跪下请罪,这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 哪怕是盛夏,那朝堂的地砖都是带着丝丝凉意的,更不用说这本就冷的三月了。跪久了那寒意能顺着骨头缝往里钻,眼看着几位老大人脸色都不好,显然不只是因为挨骂。 倒是穆鼎戴了护膝,虽然也凉,但到底隔了两层毛皮,果然像婉宁说的,又软又防硌。是以在皇帝宣布退朝时,穆鼎只是稍微活动了两下,就站起来了。 第7章 眼看着几位老臣有点行动困难,穆鼎赶紧走过去掺扶。 钟大人是两朝元老,今年六十出头,年前刚过完六十大寿,虽然身子硬朗,但到底不比年轻人。看到穆鼎前来掺扶自己,不由出口道:「还是年轻好啊。」 穆鼎与钟老大人虽然差着不少岁数,但两人颇为谈得来,很有点忘年交的味道,因此说话也就随意得多,「在下可不是年轻,是命好。」 钟大人没明白,看向穆鼎,「命好?」 穆鼎看看周围并没有人看向自己,撩了下自己的朝服,显摆了下自己的护膝,「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昨天晚上刚送来的,今儿不就用上了?」 钟大人的女儿都已出阁,自然没人给他做什么护膝,不由得笑骂,「得了便宜卖乖。」 两人刚刚走出殿门,皇帝身边的太监就来传话,「陛下请二位大人去往上书房等候。」 上书房就不像在大殿上那么痛苦了,皇帝给两人看了座,又商量了一下后续之事,才缓缓开口道:「刚刚朕真是气急了,跪了那么久,二位大人可还吃得住?」 此时正事已毕,钟大人也看得出皇帝有意缓和气氛,因此开口道:「陛下要体恤臣属,体恤老臣一个就行了,穆大人命好,再多跪会儿也是无妨的。」 皇帝听出钟大人的玩笑之意,转头看向穆鼎,「穆爱卿今天怎么得罪钟大人了?」 穆鼎再次撩了撩朝服,「回陛下,昨日里臣的四丫头担忧臣早朝受冻,特意做了一副护膝,是以今天并不觉得多难熬。刚刚退朝时,臣一时没忍住,向老钟大人炫耀了一下。」 皇帝大乐,「想不到堂堂宰相大人也有如此童趣的一面。」 等到穆鼎和钟鸣都离开了上书房,皇帝沉思了半响,扭头看向身边的太监,「德胜啊,你去跟六公主说一声,就说最近天凉,朕最近膝盖不舒服。」 德胜强忍着笑意,「是,奴才一定替陛下把话带到。」 穆鼎回家后,先是去了周氏院里请安,还没等走进屋里,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祖母,这个叫拖鞋,是孙女儿从书里看来的,这鞋子没有后跟,穿脱方便,适合在屋里走动,如果晚上起夜的话也不耽误事儿。」 穆鼎走进屋里,就看到婉宁拿了一双有面无跟的鞋子在那显摆。 「母亲安好,儿子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来看看婉儿做的这个拖鞋,我觉得在屋里穿还真是挺方便的。」 穆鼎接过,看了看,「是挺有意思。母亲觉得舒服就好。」 「对了,婉儿给你的护膝可派上了用场?」 穆鼎脸上展现笑意,「别说,还真用上了,今儿陛下发了脾气,跪了大半个时辰,老钟大人都起不来了,倒是我穿了护膝,没受到冻。」 婉宁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以后每年冬天我都给父亲做一副。」 周氏又吩咐道:「婉儿,我看这拖鞋不错,回头你多做两双,给你父亲母亲也带上。」 「嗯,要是边角的毛料多的话,我想给哥哥们和妹妹也一人做一双。」 「行,回头让司棋去给你找。」周氏顿了一下,「司棋你再找两匹料子出来,我看四丫头身上的衣服也旧了,给她做两身衣服穿。」 「不必了祖母,很快公中就给大家做新衣了,婉儿有穿的。」 「公中是公中,祖母的是祖母的。你拿着就是。」 「是,多谢祖母。」 穆鼎听周氏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婉宁身上的衣服,是有些旧了。 他定的例,每年换季时都要定做新衣。他还记得去年秋天时得了一批好料子,当时他就发话,让王氏给几个孩子一人做一身,不过回想起来,好像没见婉宁穿过。 穆鼎闻弦音而知雅意,知道母亲这是喜欢上婉宁了,有意给她撑腰。再看婉宁头上戴的钗子也确实素净、单调了一些。 「我曾给你母亲一副红宝石的头面,怎么不见你戴。」 穆鼎不提还好,这一担婉宁立时红了眼眶,「去年三姐姐及笄时说少一副合适的红宝石头面,因此被借去了。」 只是借了就没还。 穆鼎自然是明白后面的含义,脸色沉了下来,「安宁的及笄礼过去大半年了,既然是借,她不还你就不敢去要?」 穆鼎向来不在意儿女之间的竞争,在他看来竞争是好事,只是如果连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也不值得他去给撑腰。 立不起来,就不要怪别人。 当然,保住自己的东西是一回事,对兄弟姐妹巧取豪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婉宁冲父亲行了一礼,「婉儿明白了,只是去年冬天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现在时间久了,再要就有翻旧帐的嫌疑,婉宁不想姐妹失和。」 第8章 穆鼎看到女儿明白自己的意思,心里的不悦少了些,「罢了,回头父亲补给你一套更好的就是。但要是再看不住,就没有下次了。」 婉宁面上一喜,明白自己现在开始入了父亲的眼了,「多谢爹爹。」 周氏笑道:「瞧瞧,有了好东西,都不叫父亲改叫爹爹了。」 穆鼎与周氏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回到自己院里。饭后穆鼎没有去书房而是歇在了正房。 「今日母亲要给婉宁多做两身衣服,我观她的衣服确实旧了,不像是去年新做的。之前我不管,但下次做春装时可不要再偏心了。」 王氏点头称是,偏心这种事情哪家都有,再者说庶女与嫡女本来就有差别,有些偏心也是正常。 不过夫君既然提出来了,她以后就要多注意些,至少明面上要维持公平。 其实这事儿王氏还真是冤枉,虽然庶女的用度肯定比不了她的嫡女,但也没苛待到完全不给。当时的确是分了婉宁料子的,只不过被安宁抢了,她也懒得管。 但这并不妨碍她给郑氏上眼药,「其实去年秋天那一批料子是分了婉宁的,想来是安宁去年及笄,想多做两身衣服,给要去了。」 穆鼎听着心里不悦,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安宁抢东西了,再联想前一天请早安时那刻薄的话语,心里更是不喜。 王氏也很懂得见好就收,「夫君是不是累了,我熬了参茶,你一会儿喝点,早些休息吧。」 穆鼎点点头,「对了,你明儿抽空找副头面,再找些适合婉宁戴的首饰送过去,她的头上也实在太素净了一些。」 王氏心里有些不高兴,穆鼎扫了一眼,「她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她母亲去的早,你对她好点,她日后感恩自然是报在你的身上,回头帮衬的不还是你的两个儿子。」 王氏一听觉得有道理,婉宁与安宁不同,安宁有自己的母亲,也有自己的同胞兄弟,日后回报,肯定是先帮衬自己同胞兄弟的。 倒是婉宁只有自己一个,是可以拉拢的对象。这么一想,王氏心里就舒服多了,只要能对自己两个儿子好,舍点首饰又算什么。 第二天王氏就打点了一下内库,找了一副南珠头面,又拿了几样自己年轻时戴过的首饰,让人一起送到了清兮院。 檀香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睛直放光,「姑娘,这下可是时来运转了,来奴婢给你戴上,回头啊,咱们去府里逛一圈,非得让三姑娘看看不可。」 婉宁弹了下檀香的脑门,「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事儿没完呢,东西赏下来了,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檀香虚搂了下盒子,「我就不信三姑娘敢硬抢。」 「肯定不能是来硬的,但却是可以来软的,你先收起来。赶紧帮我多纳两双鞋底是正事。」 果不其然,歇过午觉后,穆安宁就打着探望的旗号上门了。 「听说妹妹得了母亲的赏赐,不知道是不什么好东西,能不能让姐姐开开眼。」 檀香一脸气愤,真是有够不要脸,明明说是探望,一句病情不问,上来就这么直白要看东西。 这样的事以前没少发生,只要有她看上的东西,就说要试戴,然后就再也不还了。 对于安宁总是抢自己东西,婉宁不是没有试过去告状。 可是郑氏仗着受宠,就说这是姑娘间互相串换着戴戴,戴过了就还。 要不就说安宁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出门不能太寒酸了,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反正总是有理由。 婉宁不动声色,让檀香把那副南珠头面拿出来,「母亲说是特意挑选的,适合我这个年龄。」 言外之意就是你已经及笄,不要和我抢了。 只是,穆安宁如果能因为这一句就知难而退,也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这南珠果然很漂亮呢,与这金艺搭配得也是极好,过两日和静县主要开桃花宴,正巧我没有和合适的头面呢,借姐姐戴几天可好?」 说着,就伸手拿欲拿起一枝钗子。 要说王氏这次给的头面确实不错,本来宰相府就不是一般人家,东西不可能差。再加上王氏经过穆鼎开导,已经把婉宁看成自己儿子未来的助力了,因此出手很是大方。 所以穆安宁一见到这副头面,就起了相夺之心。 婉宁不着痕迹的把首饰盒子往后撤了一下,然后合上盖子交给檀香,「都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三姐姐上次借的红宝石头面是不是先还给我,再谈相借之事?」 穆安宁抓了个空,不由得沉了脸色,「穆婉宁,你的意思就是不借喽?」 「三姐姐,我的姨娘已经仙去,那副红宝石头面也算是她的遗物了,你已经借了半年之久,总该物归原主,让我睹物思人。再者说,东西还回来了,也好再谈相借之事不是?」 第9章 「哼,你当我愿意要你那死人东西,翠鸣,你去把东西找出来还给她。」 翠鸣可不像穆安宁那么傻,觉得婉宁这话是有套的,是以迟疑了一下,「小姐……」 穆安宁眼睛一瞪,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让你去就去,你这样还以为我稀罕她的东西呢。」 翠鸣不敢言语,转身跑回去取东西。 檀香看得偷偷咋舌,这穆安宁也太霸道了些,再看看自家小姐,虽然以前软弱了些,但对自己向来是极好的,别说动手了,重话都没说过几句。 不由得有些同情刚刚跑出去的翠鸣,跟错了主子,真是要平白无故受许多的苦。 婉宁也不言语,随手拿起昨天从父亲房里拿来的游记,慢慢的翻看。 檀香就站在婉宁身边,反正小姐没吩咐她上茶,她也就假装没看见。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翠鸣回来,穆安宁一脸不耐,「四妹妹真是懂礼数,客人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给上茶。」 婉宁做晃然大悟状,「是妹妹光顾看书疏忽了,檀香给三姐姐上茶。」说完瞟了一眼檀香。 檀香会意,「三姑娘请稍等。」 不大会儿,檀香就端了茶上来,穆安宁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连茶盏都摔在地上,「这是什么破茶,一股子霉味儿。」 婉宁沉下脸,「姐姐若是嫌茶叶不好可以言明,直接就摔了茶盏可不是做客之道。」 穆安宁正要发做,翠鸣就回来了,安宁直接抢了盒子过来,看也没看就扔在安宁面前,「我也不和你废话,红宝石头面还你,刚刚的南珠头面拿来。」 婉宁慢条斯里的打开盒子,只是半年而已,钗子就明显旧了不少,还有几处的宝石也缺失了。 姨娘去世时婉宁还很小,记不得太多的东西,但到底是生母的遗物,糟蹋成这个样子,实在让人难受。 看到婉宁一直在那里把玩旧物,迟迟没有让檀香拿出头面的意思,穆安宁有些沉不住气,「你要想看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赶紧把东西给我,我没空陪你在这耗。」 「姐姐说笑了,我有什么东西要给你?」 「你敢耍我?刚刚说好用红宝石头面换南珠头面的。」 「我只是说你先把东西还回来,我们再谈相借之事。可是这红宝石头面借出去时还是崭新的,回来后不但变旧了,还缺失了宝石,显然姐姐一点都不经心。那南珠头面若是到了姐姐手里,想必也是一样的,妹妹心疼东西,不想借了。」 噗呲,檀香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婉宁扫了一眼,赶紧低头。 「你……好你个穆婉宁,仗着这几天祖母对你和颜悦色,又做了对护膝拍父亲的马屁,你就以为可以越我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这东西我还不想还了呢,你那副新的也得给我。」 穆安宁说话间就上来抢那红宝石的盒子,婉宁哪里会给她机会,直接合了盖子抱在手里,「三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明抢么?」 「明抢又如何,你个贱蹄子生的东西也敢和我抢东西,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檀香一看安宁想动手,立刻上前挡在婉宁的身前,她虽然不敢还手,但总不能看婉宁挨打。 婉宁心里一颤,上一世檀香就是这么护着自己的,白挨了许多的打。 这一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婉打一把将檀香拉至身后,看到穆安宁扬起了巴掌,直接用手里的盒子迎了上去。 砰的一下,穆安宁一巴掌打在木盒上,指甲都劈开了,也顾不得抢东西,尖叫一声就冲婉宁的脸抓去。 「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张姑姑带着一个妇人正站在门口。 婉宁心里松了一口气,真要是任由安宁施为,自己还真未必能打得过她。毕竟她比自己大两岁,也比自己高。 「张姑姑好,您怎么来了,是祖母有什么吩咐么?」 婉宁不着痕迹的拉着檀香从穆安宁身边绕开,走上前和张姑姑说话。 「老夫人让我带人来给姑娘量尺寸。」 「有劳姑姑了,檀香去沏茶。」 「是。」 张姑姑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茶盏,也把屋里的穆安宁当成空气。 「老夫人说了,四姑娘年龄小,穿的艳些无妨,所以拿来的都是一些明亮的料子,姑娘可看得入眼?」 婉宁看了一眼妇人手里的料子,是上好的江州缎,一匹嫩芽绿色,一匹浅妃色,「祖母的东西当然是好的,婉宁都喜欢。」 旁边的穆安宁看着,眼馋得紧,心里的嫉妒毫不掩饰的摆在脸上。 「张姑姑,这做衣服向来都是雨露均沾的,怎么只有婉宁的,祖母也太偏心了。还有,她这屋里的茶可不能喝,一股子霉味。」 第10章 张姑姑瞟了一脸安宁,并不答话,接过檀香递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心里有些侧隐。 她知道檀香不敢拿次茶糊弄自己,但也没想到这四姑娘屋里的茶,比她这个下人平时喝的还要差些。 「三姑娘若觉得老夫人偏心,大可当面去说。这茶么,心里发霉的人,喝起来自然是有霉味。」 「哼,这我就去找祖母。翠鸣,我们走。」 穆安宁一走,婉宁就站起来向张姑姑行了个半礼,「刚刚多亏张姑姑了,不然婉宁肯定要吃亏的。」 「当不得四小姐的礼,不过倒是恭喜四姑娘把头面拿回来了。」 婉宁面前露出腼腆的笑容,「这等小计策自然是瞒不过姑姑的眼,只是没想到三姐姐竟然真的上当了。」 「她不过是欺负你欺负得习惯了,一时不注意而已。不过吃过一会亏,下次就不会再这么轻易的上当了,以后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多谢姑姑提点。」 张姑姑喝了茶,看着带来的裁缝量了尺寸,就打发裁缝离开,然后回到静安堂,向周氏报告所见所闻。 周氏听了倒不意外,「没想到小丫头还真就亮了爪子出来,不错,不枉我给她做两身衣服。回头你再挑个镯子送过去。」 「是。」 周氏与穆鼎的教育理念不谋而合,兄弟姐妹间当然是要和气,但也得有保护自己不被欺负的本事。不然宠得越多,就是害得越多。 婉宁得了祖母镯子,知道是祖母对自己的奖励,这下心里更加有底。离出阁还有两年多快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自己一定要多学、多历练,这样在方家才能站得住,不被他们欺负。 到时,她要让婆婆怕她,夫君敬她。 至于那个早就被养成外室的简月梅,哼,敢进门你就等着过苦日子吧。 婉宁和檀香连赶了几天的工,这才做了七双拖鞋出来,除了穆安宁和郑氏,其他人都有份,连和穆安宁一母同胞的穆鸿林都有份。 拖鞋送去,自然是赢得了一片赞誉,王氏也觉得婉宁贴心,觉得自己那副南珠头面舍得值。 穆安宁看其他人都有,自然以为自己也有,准备等着婉宁送来时好好羞辱一番,结果没想到兄弟姐妹都有,真就少她一个。 对此婉宁也有自己的解释,王氏是嫡母,要操持中馈,忙的事情多,没有时间做。若宁虽然是女孩子,但年龄还小,做不来这些。 因此父亲、母亲、两位哥哥、幺妹的鞋子,她来做也是应当。 至于安宁和郑姨娘都针线都不错,肯定用不上。给鸿林做只是出于姐姐的爱护,妹妹都有,弟弟也不能落下。 这一番话下来,又是把安宁气得够呛。事后倒是穆鸿林带了一盒点心过来,说是替姐姐赔罪。 婉宁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目前只有十一岁的弟弟,心里叹息了一声。鸿林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遇到的是那样的母亲和姐姐。 「你不用替她赔罪,我也不会因为三姐姐就迁怒于你,她是她你是你,我吃这点心,是因为它是鞋子的谢礼,明白么?」 鸿林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又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四姐姐,也只好点了点头。 穆鼎在回家后也从王氏那里听到了婉宁和安宁之间的事情,心里满意,并没有说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前来到了四月。 这一个月中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穆鼎借考校学问的事情,把穆安宁狠批了一顿。 又夸奖婉宁知书达理,又知道孝敬父母。连着三个儿子也是不咸不淡的表扬了一番。 两相对比之下,就知道穆家四姑娘得宠了。因此婉宁所在的清兮院,生活水平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一个月内,周氏因为婉宁的活跃,心情不错,身体也觉得爽利了不少。穆鼎更是嘱咐婉宁要多到周氏这里来,让周氏开心。 随后是边关大捷,西北大营重创北狄,打得北狄不得不后退百里上书求和,声称十年不再犯边。 率领西北大营的前抚远将军之子萧长恭,在此次战役中获得头功,被封为镇西侯,回京受封。 一时间盛京城的贵女圈闻风而动,各种宴会层出不穷,因为新任镇西侯二十二岁,尚未婚配。 这还没完,三皇子迎来了十七岁的生辰,行了冠礼,这也就意味着,三皇子妃也要相看起来了。 穆安宁觉得这是自己难得的好机会。宰相家嫡女与庶女年龄相差很大,若宁只有八岁,婉宁才十三岁,真正适龄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只要这个时候有府第想与宰相府结亲,庶女也得当嫡女来用。就算是嫁入皇家,也未必没有机会。 穆安宁兴高采烈的打扮起来,只是在挑选首饰时,总会想到了婉宁的南珠头面,气得牙根痒痒。 第11章 「娘,我咽不下这口气。穆婉宁不过是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玩意儿,凭什么戴的首饰要比我好。」 郑氏看着与自己面容相似,也有一对勾人的丹凤眼的女儿,安慰道:「不过就是一副南珠头面罢了,只要你能抓住机会,成为侯府夫人,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到时别说穆婉宁任你搓扁揉圆,就是穆若宁见到你也得恭恭敬敬的。」 穆安宁听完了高兴不少,扯着郑氏的袖子撒娇道:「那娘得帮我好好打扮,虽说承平长公主的这次花宴,肯定是为了她的女儿和静县主。但是三皇子的母妃不能出宫,听说又与长公主交好,未必没有代为相看的意思呢。」 郑氏沉了脸色,「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提三皇子,也不要想着成为三皇子妃。你爹是宰相,现在储君还在,他是不可能让你成为三皇子妃的。」 穆安宁有些不高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知道你看上了镇西侯,可是那镇西侯脸上戴个吓人的面具,谁知道底下长什么样啊。」 看到母亲有些不高兴,安宁软了语气,「就算我想在镇西侯面前表现,可那镇西侯的父母亲人都死绝了,又没听说他与哪家长辈交好,我想在人家面前露脸,也没门路啊。而且三皇子毕竟是天家,一样是有争那帝位的资格的……」 「闭嘴。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往后这话不要说了。听明白没有?」 穆安宁见郑氏难得的严肃,也知道自己话说错了,「娘,你就让女儿争取一下嘛,我嫁得好了,你以后的生活才有保障啊。你那套血玉的头面给我戴戴好不好,这可是我及笄后参加的第一个盛大的宴会,一定要一鸣惊人才行。」 「那头面岂是你能戴得的,连娘都不敢戴。」 穆安宁心里不满,我是要去争未来的三皇子妃的,有什么戴不得的,又不是像你是个妾。 只不过这话也就想想,不敢说罢了。 最终郑氏禁不住穆安宁软磨硬泡,拿出了那套血玉的头面。 穆安宁在南伯侯府一亮相,的确吸引了一大批目光。只是首饰太过贵重,不只压过了一众嫡女的风头,就连正主和静县主都压了一头,只有承平长公主的头饰可与之媲美。 这就让许多人心里隐隐不舒服,不过是一个庶女,凭什么这么招摇。 结果就是穆安宁在宴会上虽然看上去左右逢源谈笑风声,但说的不过都是客套话场面话,那些私下里的小聚会或是打马球的邀请,一个都没接到。 安宁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后半段自己摘了不少首饰,然后有曲意的奉承和静县主,终于让后者对她产生了些好感。 回家后穆安宁心里后怕,再参加宴会时,便不敢再戴那套头面,换回了平常的装扮。这样一来,又是忍不住想起穆婉宁的南珠头面,心里嫉妒之下,便四处说穆婉宁的坏话。 一时间,穆府四姑娘嚣张跋扈、不尊长姐的消息便流传开来。 婉宁却不管这些。虽然十三岁已经是可以参加宴会的年龄了,但是穆安宁肯定不会带她出去,嫡母王氏因为若宁年龄小,对这些也不敢兴趣。 再加上她自己也没想过去成为侯府夫人或是三皇子妃,她满心的想的就是怎么在出阁前多与亲人相聚,然后多学点本事,增强自己的实力,打回方家而已。 不过四月间的确是踏青出游的好日子,婉宁想着自重生来还没出过府,檀香也是眼巴巴的盼着,这天向祖母请完安后,婉宁就提出要出去逛街。 周氏点点头,算了下日子,「是闷了挺久的了,三丫头都出去好多回了,有人给你下帖子了?」 婉宁摇摇头,「姐姐的朋友们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只是想上街走走,等过两天护国寺重新开放上香,婉儿再去给祖母求个康寿符回来。」 「马屁精。」周氏笑骂了一声,随后稍稍的沉了沉脸色,「朋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有时下帖子也不只是因为认识,而是因为身份。你明白么?」 婉宁立时明白了,只要到了年纪,身份地位不差,各家开宴会时都不会落下。更不要说落下宰相府。就算是庶女,也不会忽略的。 婉宁点点头,「婉儿明白,往后还请祖母多教教我。」 周氏心里满意,「行了,想逛街就去,帖子以后有的是,记得多带几个人,注意安全。」 「嗯,多谢祖母。」 回到院里,一听说出去逛街,檀香的眼睛就亮了,再听到婉宁说要去吉祥街吃炸臭豆腐,檀香就不只眼睛亮,还咽了下口水。 主仆俩收拾了一番,把手里的零花钱理了理,又让檀香准备了一块粗布,这才走出院门。 刚一出院子婉宁就看到了穆安宁和她的丫环翠鸣,正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婉宁知道安宁最近忙着宴会,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这会等着自己是干什么。 第12章 虽然婉宁不想与她有什么交集,但穆安宁就站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摆明了等她走过去。 「三姐姐这是要出门么?」 「看不出,你倒是挺会讨巧卖乖的,平时还真是小瞧你了。」 穆安宁扫了一眼婉宁的发髻,果然戴的是那副南珠的头面,但不过不是一整套,只有其中几样而已。 「三姐姐此话何意,我听不懂。」 「哼,别在这儿装傻充愣的,先是讨好祖母,然后又讨好父亲。你不就是想明年及笄时能说个好人家么?可惜,没用,穆家的女儿一定会是我嫁得最好。你给我老实点。」 穆安宁说完,得意洋洋的就走了。 「姑娘……你别在意。」檀香上前轻声安慰。 婉宁摆摆手,她哪里是在意,她刚刚分明是惊讶。之前张姑姑还说要她小心,说安宁吃了一次亏就不那么容易上当了。 这哪里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样子,倒是有点脑子进水的嫌疑。这样一番话说完,不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容易让人记恨。 这种光说狠话没有手段的行为,就连方尧那个小妾简月梅都不屑于做的。 「走吧,去吃好吃的才是正事。」 「嗯嗯。」檀香的眼睛又放光了。 主仆两人向府门走去,花丛背后的张姑姑沉了沉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宰相府专门有一个门房,有家丁、车夫在里面值守,方便府里的主子出行。看到婉宁和檀香走近,一个叫大壮的家丁快速的走上前来,「四姑娘可是要出去?」 只是话虽然问的是婉宁,眼睛去看的是檀香,脸上还有挂着憨憨的笑容。 婉宁忍住笑,「是,你去赶辆马车来,我们去吉祥街转转。」 「好咧。」大壮行了一礼,雀跃的走了,走之前还偷瞄了一眼檀香。 「我怎么觉得这大壮对你有意思呢?」 檀香的脸立时红了,「姑娘就会拿我开心。」 婉宁又走向门房,「最近可有送给我的帖子?」 门房恭敬的点头,「回四姑娘的话,是有几封,三姑娘说您病着,叫我不要去打扰,她会带给你。」 婉宁心想,果然如此。下了帖子人不到也没有回帖,别人指不定怎么看自己呢,这还真是自己的好姐姐。 「我的病如今已经大好了,以后有帖子直接送到清兮院就是。」 「小的明白。」 婉宁让檀香给了打赏,这才走到府门口等着大壮把马车赶过来。 正等着的时候,张姑姑走了过来,婉宁一见,走上前颔首,「张姑姑怎么来了,是祖母有什么吩咐么?」 张姑姑看到婉宁知礼的模样很是喜欢,最近因为婉宁的缘故,周氏可是开心多了。 「老夫人担心四姑娘零花钱不够,特意叫我送了些来,好让四姑娘玩得尽兴。」 婉宁立时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人关心的感觉就是好,刚刚还担心零花钱太少,不能让檀香吃个痛快呢。上一世时檀香替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好好补偿她。 「谢谢祖母,也劳烦张姑姑了,等回来我给祖母和姑姑带好吃的。」 「四姑娘玩得尽兴就好。」 这时大壮带着傻笑也把车赶来了。 「张姑姑,我们这就出去啦。」 「不要贪玩,省得让你祖母惦念,早些回来。」 「是,姑姑放心。」 马车一路行到吉祥街,婉宁和檀香就下了车。 「四姑娘,前面就不让进马车了,我就在这儿等您和……檀香了。」 檀香两个字刚一说出口,大壮就飞快的低下了头,脸上黑红黑红的,看着特别可爱。 婉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故意看向一边的檀香,转过头对大壮说道:「你把马车就拴在这儿吧,你跟我们一起去逛街。」 檀香立时急了,拉住婉宁的胳膊,「姑娘,怎么叫他跟着,有他不方便。」 婉宁拍拍檀香的手,「他可以给我们拎东西嘛,难得出来逛街一次,刚刚祖母又给了零花钱,我们给父亲哥哥们都带些礼物回去,这些光是我们两个怎么拿得下。」 大壮一听能跟檀香逛街,乐得跟什么似的,挺起胸脯,砰砰的拍了两下,「四姑娘你随便买,买多少东西我都能给您拿回去。」 「行,走吧。」 主仆三人就这样汇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檀香紧跟着婉宁,大壮落后两步,一脸傻笑的看着檀香叽叽喳喳的后脑勺。 三人逛得开心,却没注意到,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模样看得挺标致的,而且就带了两个随从,估计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就她了怎么样?」 第13章 「行,跟着的小丫头虽然差点,也能卖不少。」 两个人说完,就隐进了人群中,分别准备去了。 「姑娘,咱们吃去吃臭豆腐吧,然后再吃别的,这样嘴里就不会有味道了。」 檀香刚走到炸臭豆腐的摊位前就走不动了,她今年只有十二岁,正是跳脱的时候。虽然也紧守下人的本分,但婉宁待她极好,因此说起话来也随意得多。 而檀香最爱的,就是吉祥街这家张记臭豆腐。 「行,就依你,店家,先来十串。」扭过头又对檀香说,「不够再点。不过也别吃太多,还有其他的呢。」 「哇,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吉祥街是盛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与秦阳河交叉而过。因此待与河的交界处最热闹,风景也最好。 婉宁打发大壮又去买了几份小吃,然后拉着檀香走到河边一处空地,让檀香把之前的粗布铺在地上,舒舒服服的坐下来,边吃边聊。 「对了,小姐,你听说过镇西侯没有?」 「大破北狄的英雄,怎么可能没听说嘛。听说他十二岁从军,一守就是十年,现在封了侯,又回了京,要不京城怎么那么多家宴会。」 「小姐,你的信息落后了。」檀香一脸得意,两只眼睛里燃烧着雄雄的八卦之火。 「先前刚回来时,的确是因为他,可大家一看到他本人,就有点害怕了。而且最近还有传言,说那个镇西侯有点邪门……」檀香压低声音,看看左右没人,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听说他脸上戴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一到夜里眼睛就变红,每天都要杀一个人才行。」 婉宁听完就笑了,「这种鬼话你也信?是不是还说他要喝人血,吃人肉啊?」 檀香睁大眼睛,「小姐你都知道?」 婉宁扶额,「不过是些蠢人人云亦云,再加上以讹传讹罢了。萧将军是守卫边关的大英雄,戴面具可能是受伤不欲让人知晓。不要把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放在他的身上,万一传到他的耳朵里,是会让人寒心的。」 前一世,穆婉宁虽然是畏缩懦弱的后宅妇人,但是每每听到萧长恭的事迹也是会让她心潮澎湃的。不过别的,光是听着他连战连捷,把北狄人打得闻风丧胆,就够提气的了。 午夜梦回时,她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有那个人万多之一的勇气,是不是就不会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了。 不过檀香对此还是不信,「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厨房里的张大娘说的可认真了,她还说那个镇西侯每天不喝人血就会发疯呢。」 婉宁被檀香说得笑出声,「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前朝岳将军还说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难道岳将军还真去吃人肉不成?真要是这样,你当京兆尹府是吃干饭的么?不过,他们的确是吃干饭的,谣言都传成了这样也不管管。」 就在离婉宁不远的酒楼上,二楼的临窗雅座里,京兆尹府的少府尹蒋幕白一口茶水呛了出来,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戴着半张面具的镇西侯萧长恭,一脸的尴尬。 今天他约萧长恭出来,就是问流言情况的。本来这种谣言他根本不信,但是架不住一连三天镇西侯府里都送了尸体过来,而且血肉模糊的,哪怕说他们是北狄的细作,也实在让他心惊。 蒋幕白也不好上府查问,只好递了帖子约萧长恭出来,没想到萧长恭倒是很给面子,欣然赴约。 楼上的两人没有说话,萧长恭则一脸玩味的看着河边的少女。 那样信誓旦旦的话他听得多了,边关的百姓无一不这么说,甚至有大胆的女孩子还说自己非他不嫁。可是结果呢?边关一直有他是杀神的叫法,边关的百姓们需要他,却也怕他。 再大胆的女孩子也只不过是背后说说。 檀香还是不信,「小姐你不也没看到么,怎么就知道是假的?而且我还听说前几年他当街杀了二十三个人,血都染红了衣裳,在地上流行了小河,附近的人还有吓出病来的呢。那可是好多人都看到了。」 这事婉宁也知道,三年前北狄派了大批的细作当街刺杀回京述职的萧长恭,差一点就得手了。 「那是因为有人行刺于他,不杀人难道站在那里被人杀么?萧将军是守家卫国的好男儿,我相信他是清白的,也不应该受这种诋毁。你以后不许再说了,如果回去看到厨房的张大娘,也告诉她不许胡说。」 见婉宁的语气很严肃,檀香也只好低头认错,「知道了,我以后不乱说了。」 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说起八卦,楼上的两人也把目光收了回来,蒋幕白不由感慨,「没想到偌大的盛京城百姓,竟然看得不如一个小姑娘透彻。」 蒋幕白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到唇边,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有当年翩翩贵公子的影子。 第14章 十年前他俩曾经是一个书院的同窗,还曾相约一起考秀才中举人。只是时也命也,萧长恭父母守城被破,一战皆亡,为了家族名声与那个失散于战乱的幼弟,不得不弃笔从戎,入了军伍。 而蒋幕白这个不安分的,竟然也没走文官的路子,学问做到一半去学了武,十年打拼下来,做了京兆尹府的少府尹。 「都没看透倒也不至,不过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其他人默不作声罢了。」 蒋幕白放下茶杯,「背后的人你可查出来了?」 「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查不查出来又有何妨。」萧长恭完全不在意,目光仍时不时的瞟向外面的穆婉宁和檀香。两个小姑娘倒是吃得开心,也不知道是什么街边美味。 「其实这样也好,名头太盛也不是好事,不过你府里的尸体怎么回事?每次送来都血肉模糊的。」 「激怒北狄人的,他们就跟老鼠似的,隔三差五的就往我这里钻,不给点颜色,真当我是回来养伤的。」 蒋幕白看了看半张面具下面的脸,心想,就你这露出的脸色,说不是养伤谁信啊。 婉宁丝毫不知自己口里的大英雄、大将军正在看着自己,此时的她心满意足看着风景,觉得老天爷真的是太眷顾她了,受尽苦难后还能重活一回。 忽然,不远的桥边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有人喊「落水了」。 婉宁和檀香也立刻站了起来,走向河边,看到有一个人在那里浮浮沉沉的,心里也着急起来。 檀香扭头看向大壮,「大壮哥哥你是不是会水?」 大壮点点头,婉宁听了一脸焦急,「要是会水就赶紧去救人。」 「好。」大壮三下五除二脱了上身的褂子,然后紧跑几步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婉宁看着大壮在几下就划出不短的距离,心里安心了几分,她可不想救人不成,还把自己人搭进去。 酒楼上蒋幕白也坐不住了,他是京兆府尹,有责任保护百姓安危,这好端端的忽然有人落水,说不定就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蒋幕白冲着萧长恭点点头,然后一个翻身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跑向河边。 萧长恭本想坐着继续喝茶,忽然脸色一变,一撑扶手,人也翻出了二楼。 婉宁眼看着大壮游到落水那人身边,从背后拖住了人往回游,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婉宁突然觉得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倒下前想去抓檀香的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小姐,大壮哥哥抓到人了,太好了,小姐……」 檀香习惯性的一扭头,发现自家姑娘不见了,左右找找也不见踪影,立刻惊出一声冷汗,大声呼救起来,「小姐?快来人啊,我家小姐不见了……」 蒋幕白一直觉得这水落得蹊跷,虽然人在岸边,但眼睛却并不是放在落水的人身上,身是注意岸上人的动向。 正搜寻时,听到檀香呼喊,心里一个激灵,快步冲向檀香,「你家小姐是哪家的,看没看到人往哪里去?」 「我家小姐是宰相府的四姑娘,我一扭头就不见了。」 蒋幕白脑子里嗡的一声,知道出大事了。 「传我的命令,马上净街、封城。」 却说穆婉宁迷迷糊糊的,像是被人抗在肩膀上,大头朝下让她很不舒服,尤其那人的肩膀还顶着她的肚子,每跑一步都硌一下难受得很。 但也是这份难受,让穆婉宁很快清醒过来。 婉宁扭了扭头想看看左右,却只能看到一块黑色的布,以及一双奔跑着的腿和快速移动的地面。 这下婉宁明白了,她被人劫持了,还被人用黑布盖住。刚想张口呼救,又想到万一被绑走她的人知道她醒了,很可能会再次把她打晕。 再昏过去一次的话,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醒来了,那就成了真正的任人宰割。 忽然间抗着他的人不再往跑前了,而是猛地停住,惯性让婉宁差点从那人的肩上飞出去。 紧接着一个充满寒意的声音响起,「人放下,你可以走。」 在婉宁听来,这声音就像是天籁一样。 这人倒是干脆,立刻把婉宁放了下来,只不过却没松手,一手勒住婉宁的脖子,一只手掏出匕首抵在婉宁的颈间,「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对,不要过来,后退,后退。」另一个人也帮腔。 穆婉宁正想努力抬头,看看说话的人是谁,结果却被直接摔到地上,紧接着又强制性勒住脖子,晃动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巷口,脸上是半边面具。 面具上有数不清的獠牙,看上去狰狞恐怖,整个盛京城里,只有一个人戴这样的面具。 第15章 镇西侯萧长恭。 婉宁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挣扎,她知道只要能跑到他的身边,自己就安全了。 「老实点。」 「别动。」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挟持她的人,另一个声音则出自萧长恭。 萧长恭的声音有种奇异的让人安定的力量,婉宁立刻不再挣扎,眼睛却是一直看着萧长恭,目光里满含恳求。 紧接着,一道白光袭来,贴着婉宁的头顶飞了过去,发出「扑」的一声。 再一愣神的功夫,另一个绑匪惊恐的声音戛然而止,婉宁本能的扭头一看,只见一柄匕首直直的插在绑匪的脑门上。 瞬间毙命。 用匕首抵住婉宁脖子的人,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出来,就向后倒去。 穆婉宁全身僵硬站在那里,她虽然重生一次,上辈子也受了不少苦难,但这种大活人死在眼前的事还是少见,更不要说每个人脑门上都插了一把匕首了。 这样的场景,吓得她血液都不会流了。 萧长恭大步走来,「你没事吧?」 穆婉宁艰难的抬起头看向萧长恭,他脸上的面具的确骇人,但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却很温柔,令人安心。 一对上萧长恭的眼神,婉宁忽然间觉得不怕了,就像是刚才,哪怕是刀尖已经扎进脖子的皮肤里,她也能听他的话,站住不动。 只是不怕归不怕,牙齿却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上牙磕下牙,发出咯咯的声音。 「没,没事,多,多谢,大将军,婉宁感激不尽。」说完习惯性的想行礼,可是刚做了个样子,人就往地上坐去。 萧长恭长手一伸把人扶住,「受伤了?」 「没,没有,就是吓的,腿软。」婉宁说完,又觉得这样很丢人,赶紧低头。 虽然穆婉宁的脸色的确很苍白,显示出她是真的受到了惊度,但萧长恭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直白的说自己吓的腿软,尤其说完后的那一抹害羞,更是有点可爱。 「抬头,你的脖子流血了。」 「啊,好。」婉宁这才想起刚刚的匕首的确是扎进皮肤了,只是当时又惊又怕,竟然没觉得疼。现在被萧长恭一说,立时感觉到了疼痛。 萧长恭用手指微微抬起婉宁的下巴,将脖颈处的伤口展示出来。少女纤细的脖颈上,有一处小小的红点,萧长恭不自觉的用手指抿了一下渗出的血迹。 嗯,皮肤又细又滑,还很白皙,隐隐可见皮肤下的青筋。 呃,好像自己的关注点有点不对? 萧长恭的手指肚很软,婉宁一直以为男人的手都应该硬得像是石头一样才对。但手指尖的皮肤却又有些粗粝,摩挲过她的脖子时,一种奇异的酥麻感瞬间从脖子蔓延到了全身。 婉宁浑身一震,苍白的脸色上瞬间有了红晕。 萧长恭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松了手,咳了一声,「还好,不是很深,只扎破了皮,没有伤到血管。」 穆婉宁刚想道谢,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人也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紧接着因为失去了支撑,人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长恭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这个表情像极了那些边关的女子看到他的表情,哪怕他刚刚救了她们,她们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哼,前面说的那么信誓旦旦,这会儿终于要反应过来了么? 算了,反正人也救下了,自己也该功成身退了。 「对,对不起大将军,我,我刚刚吃了臭豆腐,还没来得及漱口。」 萧长恭差点一头栽在地上,随后就是很想笑,想大笑,原来他担心了半天的事情,在她那里还不如吃了臭豆腐的威胁大么? 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怕自己? 对于气味萧长恭向来是不敏感的,战场上的从来没有好气味,永远都有摆不脱血腥味与腐肉味。就算是不打仗,军营里也向来是臭气熏天,几千上万个糙汉子住在一起,能有好味道才怪了。 可是如果这么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说自己吃了臭豆腐,萧长恭还真动了心思想去闻一闻。 刚一探头就反应过来,哪有去闻人家女子嘴里味道的? 又不是自己媳妇儿。 萧长恭一时间有点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忽然间脸色一变,直接把人搂在怀里,然后双脚一蹬,几个闪躲间,就到了房檐下,而他们之前待过的地方则是插了三支弓箭。 箭头全都没进了地里,可见力道之强。 穆婉宁突然被人抱进怀里,刚要惊叫,就感觉到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口鼻,耳边响起萧长恭低沉的声音,以及温热的气体,「别出声。」 第16章 婉宁点点头,用手轻轻掰萧长恭的拇指和食指,示意她快没法呼吸了。 两个黑影刚从对面的屋檐上探出头来,萧长恭立时两把飞刀甩了出去,这次打的是脖颈,两个摔下来,发出扑通一声。 婉宁偏了下头,这次掉下的两个人全身青衣,与之前的绑匪完全不同。此时萧长恭已经松开了手,婉宁用极轻的声音问道:「刺客?」 萧长恭诧异的看了眼怀里的人,那惊恐的脸色的确是真的,但眼神却很清明,并没有看出慌乱。 竟然没被吓傻。 一直以为盛京城里的女子,都是一吓就晕的人物呢。 婉宁张嘴还想说什么,萧长恭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巴,婉宁马上住嘴,只用眼睛看着萧长恭。 她与他的距离极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凛冽,又带有一丝铁锈味。 这味道只是一闻,就让人想起书里写的万里风沙,似乎又能感受到西北的朔风猎猎。 萧长恭侧过头,仔细听着动静,以他的直觉来判断,房顶上现在一定还有人,而且弩剑肯定已在弦上,只要他敢动,立时就会有一波齐射。 力道很强,若只是他一个人,兴许还能全身而退,但带着一个人,绝对不行。 头顶上传来了很轻但很快速的脚步声,显然刺客已经放弃等待,正在在快速的移动位置。 婉宁也听出来了,用目光询问萧长恭要怎么办。 「冲我来的,你别怕,趴在我背上,我带你冲出去。」 穆婉宁点点头,虽然手软脚软,但还是强迫自己提起力气,趴上了萧长恭的背。为了能让萧长恭更省力,婉宁干脆提起裙子,用双腿盘住他的腰。 然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双手卡住萧长恭的脖子,并没有双手绞在一起,而是分别抓紧了肩膀两侧的衣服。 「很好,把眼睛闭上。抓牢了。」萧长恭赞了一声,随后就跑了起来。 几乎是刚一跑出去,就传来了嗖嗖嗖的破空声,穆婉宁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很快,破空声消失,耳边传来了是金属相撞的声音。猛然间一股温热的液体直接溅在了脸上,穆婉宁吓得一激灵,睁开眼看,刚好看到一个人被萧长恭一剑劈开,死在眼前。 穆婉宁的尖叫还没出口,又有人从背后袭来,萧长恭转身不及,胳膊立时被划了一刀,深可见骨。但这人也被萧长恭一剑捅进咽喉,死在当场。 穆婉宁吓得声音直接冻结在喉咙里,对她来说,「刺杀」这两个字终于有了实感。 打斗仍在继续,但穆婉宁却能感觉到萧长恭为了保护她,躲闪得很是吃力。 前一世里,穆婉宁虽被困于后宅,却也知道萧长恭是谁。他的一场大胜打得北狄直到她死也没敢进犯,就连那个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看谁都是草包笨蛋的方尧,也对萧长恭赞不绝口。 萧长恭是英雄,是边关的守护神。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困于后宅的妇人,哪怕重生一次,心里也想的不过是怎么打回去出口恶气。 那样的一个英雄,如果因为自己这样没用的妇人丢了性命,太可惜了。 「萧将军,您……放下我吧,边关需要您来守护,不值得为我丢了性命。能被你背这一路,婉宁已经心满意足了。」说完这话,穆婉宁咬咬牙,放松了自己的手脚。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重生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都是多得的。 不亏。 萧长恭一个俯身躲过横劈过来的一刀,穆婉宁也因为这个动作还伏在他的背上,没有向下滑去。 「闭嘴,抓紧了,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明明是一句喝骂,可是在穆婉宁听来,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暖与感动,刹那间心里满满的,两世为人,这样霸道又温柔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 「嗯。」穆婉宁回答着,隐隐带了一丝哽咽,手脚再次用力,紧紧地贴在萧长恭的身上。 「我肉厚,实在躲不开,就不要躲了,我给你挡刀。」穆婉宁说完,就把头埋在萧长恭的脖颈间,身体绷紧,真就做好了随时挨刀的准备。 萧长恭差点被气笑了,还肉厚,就那小身板,一刀都能砍成两截,背块豆腐都比你结实。 还有我好歹是堂堂镇西侯,前任抚远将军之子,战场上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物,要你挡刀? 我萧长恭不要面子的么? 思绪间又是一通拼杀,萧长恭再斩两人,然后躲在一处角落里喘着粗气。 该死,如果不是旧伤复发,自己本不会这么狼狈,更不会到现在也没能把这个小丫头带出去。 柔柔的触感贴着脖颈,温热的气体隔着衣服吹进来,即使在这么凶险的环境,萧长恭也感到一阵奇异的酥麻感。很快,这酥麻感就传遍全身。 第17章 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以至萧长恭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失神,就差点没有躲过迎面劈来的单刀,好在多年间的战场搏杀已经接近本能,脑子虽然没反应过来,身子却自动避开了。 刀锋贴着萧长恭的鼻尖划过。 好险!就连见惯了生死的萧长恭也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怪不得说温柔乡,英雄冢,果然最温柔的就是最危险的。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背过人逃命,可是那都是糙汉子,胡子拉茬的搁在自己脖子上,又硬又扎,哪里背过这样温柔娇小的人儿,身子软软的,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暖的。 莫名的,萧长恭又想起穆婉宁捂着嘴,说自己刚刚吃了臭豆腐的样子。随后手心里也开始发热,那里曾经紧紧的贴着背上人温柔的嘴唇。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就真得栽在这里了。 萧长恭的护卫终于赶来,这一次不用萧长恭拼命了,他们人数比较多,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僻巷里多了几具尸体,以及几个剑尖还在滴血的人。 「将军,属下来迟,望将军恕罪。」领头的一人抱拳低头,身上滴着的,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没伤的处理现场,有伤的包扎伤口,另外找个人去酒楼把我之前坐的那辆马车赶过来。」 「是。」 听到这样的话,穆婉宁终于明白来的人是萧长恭的属下,刺杀已经结束,自己和他都不用死了。 这心里一松气,就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人也往下滑去。 萧长恭察觉背后有异,立刻反手接住,把人抱在自己怀里,仔细看看并未发现受伤,也明白这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哼,明明怕的要死,还非得装硬气,玩什么松手的把戏。 不多会儿,蒋幕白带着京兆尹府的捕快们出现在了现场。看到惨烈的现场就眉心一跳,再看到萧长恭抱着一个面色惨白,半边脸都是鲜血的少女,心都凉了半截。 「这……是相府的四小姐?」蒋幕白声音有些颤抖,这要是相府的四小姐在自己眼皮子丢了性命,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萧长恭抬头看了一眼有点哆嗦的蒋幕白,「别紧张,只是昏过去了,没死。」 呼,蒋幕白长出一口气,妈呀这也太吓人了。 不过,这只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穆婉宁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了。 之前那落水的与掳人的根本就是一伙的。落水吸引人注意力,然后掳人的趁乱绑人。至于绑了人的去处,南边的娼馆里有不少这样的姑娘,一旦被绑了去这辈子就毁了。 哪怕人能救回来,名声也完了,没人敢娶。有的世家狠狠心,直接宣布人死在外面,然后把人送到庙里,青灯古佛一辈子。 好在人夺了回来,没出大事。 不过蒋幕白看着满地的尸体,以及几个带伤的护卫,甚至连萧长恭都见了红,不由得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掳一个小姑娘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 萧长恭给了蒋幕白一个我不和白痴说话的眼神,看到自己的亲卫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抱着人就上了车。 「这你都看不出来,我看你辞职回家报孩子吧。只有最初死的那两个人才是掳人的。后面的死士都是冲我来的,行了,我把人送回去,你就善后吧。」 蒋幕白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心里觉得就算要送,你也不用把人抱那么紧吧。 这可是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送回去,愿意娶她还好,不愿意的话可是要毁人家姑娘一生的,还会与宰相府结仇。 其实萧长恭又何尝不明白,十二岁之前,他也是这盛京里的风云人物,姑娘名声这种事也是知晓的。 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即使在昏迷中也是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服,无视自己脸上骇人的面具,全心全意的相信着自己。 更不要说她愿意牺牲自己,只求保他的命。 话可以随意说,但那一刹那的松手却不是假的。 萧长恭掂了掂怀里的人,嘴角又不自然的扯了扯,肉厚?亏你说得出来。 看到穆婉宁半边脸都被鲜血染了,萧长恭从她的袖口里抽出帕子,用马车里的水囊打湿,轻轻的把脸上的血污擦掉。 少女的肌肤吹弹可破,擦起来手感很好,不像给军中的兄弟擦血时,满满的粗糙感。 擦到嘴巴时,萧长恭不禁又想起她捂着嘴,说自己刚吃了臭豆腐的样子。 当时萧长恭根本没注意气味,这会儿不由得有点好奇,吃了臭豆腐会有什么味道呢? 反正马车里也没有别人,萧长恭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下头闻了闻。 只感到吐气如兰,带上一点女儿家的馨香。 第18章 萧长恭又一次感到一种奇异的酥麻感,很快就蔓延至全身。 这时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将军,陛下传话,要您即刻进宫。」 「知道了。」 萧长恭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穆婉宁,把自己的衣服从他的手中抽开,然后从马车里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后,才跳下马车。 「小七,人交给你了,务必要安全送到相府。」 「放心吧,将军。」虽然封了镇西侯,但跟着萧长恭的人还是习惯称将军。 宰相府里已经得了婉宁被掳走的消息,一时间府里整个乱了起来。 檀香本是不想回府的,但蒋幕白嫌她哭哭啼啼的碍事,就让人强制送回相府了。 只是她这会儿却不肯进门,只想着出来时是两个人,回去时也得是两个人。如果不是两个人,自己一个人也没脸回去。 不大会儿,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来,檀香一个激灵站起来,「是我家小姐回来了么?」 小七警惕地看了一眼檀香,「我要找宰相府的人。」 「我就是,我就是,我是姑娘身边的婢女,叫檀香。」 「等着。」 小七转身进了马车,把车里的人抱了现来,然后直接放到府门口的空地上,看到檀香跑过去,就觉得人已经送到了,赶着马车就走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檀香急忙上前,看到穆婉宁被一件玄色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迹,而且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檀香吓得手脚冰凉,六神无主,颤抖着伸手探了探鼻息,好在还是温热的。 「来人,快来人啊。」知道小姐没死,檀香这才觉得自己回魂了,高声叫嚷起来。 大壮也跟了出来,上前抱起婉宁就往门里走,不多会儿,丫环婆子来了一堆,七手八脚的,算是把婉宁送回了清兮院。 只是看着这样回来的婉宁,眼神中不免有些怪异,好好的姑娘以这种方式回来,还不知道是被谁送回来的,一旦传扬开去,后半辈子算是毁了。 等到檀香掀开披风,看到婉宁的衣服上也满是鲜血时,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萧长恭入殿时,正看到皇帝与穆鼎谈话。 两人一见萧长恭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现场搏杀激烈得连穆婉宁身上都是半边鲜血,更不要说萧长恭了。 再加上他本就左臂受伤,这会儿只是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还在渗血。 萧长恭摘了面具后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见礼,惨白的脸色也显示出他刚刚经历的凶险。 「长恭,这是出什么事了?」 「臣遇到北狄细作行刺,听闻陛下见召,未及修饰形容,望陛下恕罪。」 「来人,看座,德胜,召太医,要他带上最好的伤药。」 「不知陛下召臣何事,趁着臣还清醒,不然一会儿上了伤药,恐怕无法回答陛下的问题。」 「不妨,朕本意是想询问一些战场的细节,没想到却赶在了你遇上刺杀的时候。先让太医给你处理伤口,等你修养好了再来回朕的话也是一样的。」 穆鼎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惊肉跳,虽然他见过战场伤退之人,但是这样半身鲜血的,的确不多见。 「镇西侯的脸色可不太好。」 萧长恭看了眼穆鼎,大梁国的宰相,也是那个声称自己肉厚的小人儿的父亲,「无妨,不过是之前受了些伤,一直没好利索,今天倒是被北狄人钻了空子。」 就在这里,传话太监来报,「京兆尹府正、少府尹求见。」 皇帝看了眼萧长恭,后者点点头,便明白他们这是来报告事情始末的。 「宣。」 两人进殿后由蒋幕白述说刺杀经过,因为看到穆鼎在,想着事关女儿家名声,并没有提及穆婉宁之事,只讲了细作如何凶猛,萧长恭如何御敌。 最后才向穆鼎抱拳,「宰辅大人,府上四姑娘遭歹人掳走,幸未受伤,已经送回府上。」 穆鼎一听,大惊失色,立刻向皇帝辞行,请求出宫。 「可是那个做护膝的四姑娘?」 「正是。」 「去吧,好好安慰安慰小姑娘,其他的事回头咱们君臣再议。」 「谢陛下。」 直到穆鼎退出去后,蒋幕白才又重新下跪:「陛下,刚刚有些隐情尚未讲明,请陛下恕罪。」 皇帝挑了挑眉,「说。」 蒋幕白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从萧长恭救人,再到因救人导致萧长恭进入僻巷,进而遭遇伏击。 「刚刚之所以没有言明是镇西侯救了穆四姑娘,一是事关女儿家名声,二则镇西侯与宰辅大人同为朝廷栋梁,臣只是不希望两位大人生了嫌隙。故而有意略了些细节,请陛下见谅。」 第19章 「嗯,做的好。身为京兆府尹,做事的确需要周到一些。掳人的和刺客都抓到了没有?」 「两个掳人的当场毙命,假装落水的已经让人捉拿归案,至于刺杀的全部都是死士,没有活口。好在北狄人在盛京城中的联络点已有眉目。」 「哼,是北狄人已经嚣张到如此程度了,还是你们京兆尹府已经废物到如此程度了?三年前就有一桩刺杀,今天又来,朕这盛京城是筛子不成?」 正少府尹一起跪地请罪,「请陛下息怒,这些死士都是在十年前潜伏进来的,年深日久,之前一直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动作。」 萧长恭这时也开口道:「这样的细作,平时不动就是废子,一动也是废子,京兆尹府查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这时太医也已经来了,给萧长恭处理了伤口之后,又细细的诊治了一番,开了药方。 皇帝命蒋幕白务必要仔细核查盛京城人口,绝不能再有一次刺杀。随后才挥退了众人。 却说穆鼎回到府里,立刻就有人向他汇报了婉宁的事情。进入清兮院时,婉宁刚刚被安神药睡下,屋子里,还有没来得及送走的血衣。 穆鼎哪里还想不到这事与萧长恭有关系,随即也明白了蒋幕白没有当面讲清的原因。 无非是给双方一个余地,以免穆鼎得知女儿被人抱了一路,为了顾全名声,当场要嫁女儿。 好在送人回府的兵丁无人认识,那马车也没什么标记。下人们只知道四姑娘外出遇险,被人救下送了回来,至于是谁,甚至是哪府的人都不清楚。 周氏这时也在婉宁房里,本有意重重责罚檀香,但是看到婉宁身上的血迹也明白,这样的事别说檀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是那些府里的家丁也未必能拦得住。 但是有错还是得罚的,周氏让张姑姑从新调教的丫环里挑个好的送到婉宁身边,然后又命人把檀香拉下去打了十个板子。 赶车的大壮也没逃过,打了二十大板。 是以,等到婉宁夜里终于醒来时,看到的并不是檀香,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檀香呢?檀香……」 「回四姑娘的话,老夫人让我来服饰您的,檀香被打了板子,暂时还起不来。」 婉宁顿时一愣,「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板子?这,这事不怪她,她在哪里,我要去看她。」婉宁说着,就要下床。 一想到檀香那么小,却被打了板子,婉宁的心都揪起来了,明明下定决心不要再让她替自己受苦的,结果还是让她被打了板子。 「姑娘,现在已经是三更过了,你这会儿正虚弱着,还是别去了。奴婢熬了参粥,你喝完接着睡,养好精神,明天再去看也不迟。」 婉宁看了看窗外,果然夜色已深,想着这会儿檀香可能也睡着了,自己贸然过去,反而打扰到她。 再加上婉宁的确是惊惧过度,这会儿虽然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可是白日里的凶险还是历历在目。 当时趴在那个温暖、宽厚又稳当的后背上,觉得说不出的安全,哪怕是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也没觉得什么。 可是这会儿不同,没有了熟悉的檀香在身边,哪怕是在自己的闺房里,一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婉宁也是怕得厉害,手都是抖的。 新来的丫环看到婉宁的脸色又变白了,赶紧把人扶到床上,然后端来了参粥,一口一口的喂着。 有热粥下肚,婉宁心里头踏实了一些,抬头看向给自己喂粥的婢女。 「你叫什么名字?」 「老夫人说了,跟了您,原来的名字就不做数了,让您赐名。」 「那……就叫墨香吧。」 墨香福身一礼,「多谢姑娘赐名。」 热粥喝过,婉宁再次躺回了床上,墨香没敢去外屋,而是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床边,守着婉宁。 墨香看样子比檀香要大上好几岁,虽然并不熟悉,但性格稳重,有她坐在床上,婉宁也感到安心了许多,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穆婉宁一觉睡下去,却又发起了高烧,只好又请了大夫。 穆鼎下朝时,正好赶上大夫出府,出于对女儿的关心,穆鼎拉住大夫仔细询问了一番,得知婉宁只是惊惧过度再加身子虚弱,心里安定不少。 进屋时婉宁正在喝药,只一天不见,原来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就尖了下去,穆鼎看了大为心疼。但是想到自己要问的问题,还是狠狠心,挥退了下人。 「婉儿,为父有话要问你。」 婉宁点点头,「父亲不来找我,我也要找父亲的。」 随后婉宁把自己能记得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但救自己的那个人是谁却没说。 「父亲,我知道你想问是谁救的我。婉宁心里清楚,但却不能说,也不能当面道谢,只能默默祈福感谢。那人是为了救我才与我身体接触,实非万不得已。父亲身份贵重,如果你为全了女儿的名声而前去议亲,对方或许不敢不接受。他若是愿意还好,若是不愿意,咱们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第20章 「再者,父亲乃是当朝宰相,与谁结亲与谁不结亲都是需要考量的。女儿不说,也是不希望父亲为难。既然送我回来时对方也未曾表明身份,想必也是有此顾虑的。」 穆鼎虽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听到婉宁这么说,还是心里感动。这里里外外的,想的都是他的处境,倒是对于自己可能面临的非议不去思考。 毕竟那天在府门口,可是不少人看到相府的四姑娘被一件玄色披风裹着送了回来,这当中难免不会引起些口舌。 「话虽如此,但你还是要明确告知为父才是,这样日后相见,也好表达感谢。」 婉宁咬了咬嘴唇,「是萧将军。」 果然如此。 「婉儿放心,等你及笄后,爹一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绝对不会委屈了我的女儿。不过如你所说,这件事还需要保密,你祖母那里,我会去说。」 婉宁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女儿先谢过爹爹了。」 待穆鼎走后,婉宁又吩咐墨香用自己的月钱买些补品送给檀香和大壮,并说自己先不过去看他们,以免过了病气。 然后又让墨香把那件裹着自己的玄色披风清洗干净,勿要假手于人。 墨香一一听着,心里感慨,这府里能像婉宁这样真心对自己下人好的,并不多。 虽然刚开始并不情愿来服侍婉宁,但现在看来,这或许是她最好的出路。 而且看今天相爷的样子,谁说又能说四姑娘以后不受宠呢。 婉宁一觉睡到了晚上,发了一身的汗,终于能坐起来了。虽然还是身虚体弱,但好歹不再昏昏沉沉了。 这一下午间,豆#豆#网。穆鼎送了不少药材和补品过来,鸿岭鸿渐两位哥哥也来探望了一次。至于更小的以及更老的则是被隔在了外面,以免过了病气。 周氏在知道婉宁对穆鼎那一番说辞之后,心里更加怜爱婉宁,也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婉宁第二天就让人把檀香从下人房里移回了自己的外屋,让墨香一并照顾着。没事时,主仆俩都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墨香忙前忙后也时不时插句嘴。 也因此,屋里虽然病的病,伤的伤,倒也不至于沉闷。 直到穆安宁前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看穆安宁那张写满了幸灾乐祸的脸,檀香心里就一阵生气。 这几天就连老夫人都来看过了,但是穆安宁就愣是没上门,直到婉宁开始喝起了补药,这才施施然的过来。 檀香的板子挨得不轻,这会儿还不好下地走动,不过就算她能走动,也是不愿意去给穆安宁见礼的,因此这会儿就称病不起。 穆安宁也不在意檀香对她的态度,她今天上门来本就是为了看场更大的好戏。 「四妹妹可好些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现在已经出名啦。」 饶是新来的墨香,此时也有些皱眉头,这声音里幸灾乐祸的劲儿也太明显了。 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样说话也太过了点。 婉宁早已经见怪不怪,知道穆安宁上门来就不会有事。真要是不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她反而会疑惑。 见婉宁闭目不语,安宁闪过一丝恼怒,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又压下了。 「那天你被送回来时,可是好多人都看见了,一件明显是男人的玄色披风,实在是引人联想呢。很多人都说,莫不是这相府四姑娘与人有了首尾,失了清白后被人送回来了?」 这话别说是外屋的檀香,连墨香也听不下去了,「三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四姑娘?你明知是她是被人掳去送回的。」 「主子说话,有你说话的份么?别以为你是祖母房里出来的,我就不敢打你。」 「你……」 「墨香,你去照顾下外屋的檀香。」相府的规矩很严,身为下人是不能顶撞主子的,就算占理也不行。 虽然前一世里婉宁并不认识墨香是谁,但这一世,既然墨香跟了她,她就不会眼睁睁看她为了自己挨打。 墨香还是有些担心躺在床上的婉宁,一时间有些迟疑,直到婉宁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才走出去。 婉宁看了眼安宁得意洋洋的样子,缓缓的开口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三姐姐这番来,不只是为了和我说这番话吧。」 「哼,这就是你的报应。早说过让你老老实实的,非要四处拍马屁出风头,现在你已经是全京城的笑柄了。」 「我若成了笑柄,三姐姐又能好到哪儿去。就算外人不知道你今天在我面前说了什么,身为笑柄的姐姐,或者说与人有了首尾失了清白的人的姐姐,你又会有什么好名声?」 婉宁心里嗤笑,在当下这个社会里,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妹妹被传成那样,她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 第21章 其实传言并没有那么厉害,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没事在宰相府门前晃悠的。就算是看到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并不会乱传。 但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姑娘家被人掳走,又被一件玄色披风裹着送回,实在是过于香艳的剧码。 而且穆安宁为了不被连累,有意无意的往婉宁身上泼脏水,把她出事全都说成了是她自己放荡不检点。 再加上之前也说过婉宁嚣张跋扈、目无长姐,因此京城的贵女圈子中,婉宁还未出场,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 当然这些婉宁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最好是方家也听到了,不愿上门提亲,那她非乐出声不可。 穆安宁看到婉宁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面恨得牙根痒痒,但婉宁不接话,她也就只能自说自话下去,「其实嘛,流言不过是流言,只要有信得过的人出面澄清,很容易就不攻自破了。」 只要婉宁开口求安宁澄清流言,她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当然不是白澄清的,得有谢礼,那副南珠头面就不错。 至于澄清后有没有人信,能不能平息下来,就与她无关了。 「可是我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啊。」婉宁佯作不懂。 言下之意,我信不过你。 外屋的檀香把脸闷在被子里,强忍着不笑出声。自家小姐自从上次病好后,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墨香也咬着手帕,憋着笑不敢出声。 穆安宁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这穆婉宁真是够笨的,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 「不是你信得过的人,得是别人信得过的人,这样澄清起来才有说服力。」 「既然是这样,那改天我请母亲出面去澄清一下吧,相府夫人说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穆安宁半张着嘴巴愣在那里,这时也不好说自己比嫡母更让人信得过,但又不知怎么才能把话圆回到自己身上。 婉宁心里偷笑,「不过就是母亲一向不喜参加这种聚会,我有点犹豫。」 安宁立刻接口,「是这个道理,母亲一向很忙的。再者说她和许多人也不熟,倒不如我去替你澄清,许多人我都认识的。」 婉宁装作迟疑了一下,「可是姐姐你与我亲近,你去解释别人也不会信吧?」 穆安宁又愣了一下,心里我才不与你亲近呢,可是在外人看来,她们是姐妹,这么说似乎也不是没道理。 婉宁心里偷笑,「要我说,姐姐也别费心了,清者自清,再说这种事关清白的事情,姐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解释起来也不大方便。」 眼看着希望就要落空,婉宁又把话题转回来了,安宁立刻接口:「那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说句话的事。」 「那既然这样就有劳姐姐了。」 这时安宁才觉得有什么不对,明明自己是想「勉为其难」地答应的,怎么就变成「说句话的事」了呢。 「姐姐还有什么事么?」 安宁咬咬牙,想到那套南珠头面,最近几次宴会,那几套首饰都戴过了,再有宴会就得戴旧了。到时指不定又有人笑话她不过是个庶女,穷酸得很。 「虽说你我是姐妹,但也得明算帐不是,不如你把那副南珠头面借我戴几天……」 婉宁一听终于到正题了,当下沉了脸色,「姐姐来探了两次病,却都是空着手上门;等到需要你帮我说句话时,就要一副南珠头面做酬谢?」 安宁道:「我就是借着戴两天,妹妹不会那么小气吧。」 「姐姐上次借红宝石头面时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一借大半年,还回来时还坏了。妹妹的月钱可不多,到现在还没修好呢。」 「哼,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本就连累我了,还要我帮你澄清,有酬谢难道不应该么?」 「什么叫我惹出来的事?三姐姐说话可要负责任。」 「当然是你惹出来的事,如果你不出门,乖乖待在府里又怎么会遭人掳走?」 婉宁无语的看着安宁,这奇葩的逻辑她也好意思说出来,「这么说的话,三姐姐要是哪天出门没看黄历,被登徒子轻薄了,也是你的错喽?毕竟不出门就不会出事嘛。」 「你……」安宁蹭地一下站起来,「你敢咒我?」 「我不过是说个假设罢了,谢礼妹妹是肯定出不起的,三姐姐如果觉得说句话太麻烦,那就不要说好了。」 说到这儿,安宁终于反应过来,婉宁根本就是在逗她玩儿,拿她当跳梁小丑。 「好你个穆婉宁,你给我等着。」 安宁气呼呼站起来,看到桌子上的茶盏,也一股脑的扫在地上,这才觉得气顺了些,趾高气昂的走了。 看到安宁出去,檀香由墨香扶着强撑着身体走了进来,一进里屋就气愤地说开了,「三姑娘真的是太过分了,倒是姑娘你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第22章 墨香没有檀香那么乐观,「只怕三姑娘此去,不会善罢甘休。」 婉宁却并不在意,而是对着檀香说道:「赶紧回去躺着,没好利索之前不要下地。」 「反正三姐姐已经要了两次没要成了,我也不怕第三次。」随后又对墨香说道,「一会儿你去找母亲要两套崭新的茶盏,就说能够拿出来待客的都被三姐姐打碎了。」 「另外,明儿一早,墨香陪着我去给祖母请安。连续两次在我屋里摔东西,也得好好道说道了。」 檀香与墨香对视一眼,看到婉宁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渐渐放下心来。 一连几天,除了喝了伤药的晚上,萧长恭都有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因为他的耳边,总是会想起那句:我肉厚,可以替你挡刀。 然后就是各种场景乱入,有河边的大义凛然,坚定的说她相信他,说他是大英雄,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流言。 还有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眼睛里迸发出的欣喜,还有她直白地说自己吓得腿软;更有她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面具,而是因为吃了臭豆腐没漱口。 再后来她乖巧的趴在自己的背上,哪怕是鲜血扑面,也没有发出一声。 等到发现自己气力不济时,她愿意放弃自己,让他活着。 明明很怕,她还是松手了。 明明很怕,她还是说自己肉厚,愿意帮他挡刀。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像她一样,不怕他也不惧他,反而把他看成英雄,全心全意的希望他能活着。 他曾以为,这样的女子,除了他娘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书上说,男人对女人心动时,脑子里会全是那一个人,想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就算是别人看起来寻常的动作,也觉得好看。 他现在这样,算不算心动呢? 萧长恭看着床顶的帐子,抬起手轻轻的摩梭着脸上的伤口,即使不照镜子,他也知道这处伤口很大,很吓人。 他想再次拥她入怀,可是,她如果看到真实的自己,还会像看到面具一样无视么? 第二天一早,萧长恭习惯性的起来打了趟拳,一扭头,就看到小七满脸阴沉的走了进来,手上空空的,并没有自己要的早点。 后面跟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叫风十。 「怎么回事?」 「这是风十给我的。」小七说完,递给萧长恭一张纸条。 萧长恭接过,只不过扫了一眼,气势就陡然一变,有如实质的杀气刹那间倾泄而出。 院里的小七和风十,一时间禁若寒蝉,不敢妄动。 纸上写着,京中流言,相府四姑娘外出与人约会,失了清白后被人送回,身上只有一件玄色披风裹身,内里不着寸缕。 萧长冷阴沉着脸,看向站在小七身后的风十,「通知下去,风云两处全力调查京中流言,务必把源头给我查出来。」 「是。」 「小七,给我备马更衣,我要去一趟京兆尹府。」 萧长恭一边换衣服,一边恨恨的想着那些传流言的人。 这种流言极其恶毒,一旦没有止住传扬开去,婉宁几乎是没活路的。 自己拼着受伤也要保护的人,转眼间竟然被流言做成的刀子砍中了,萧长恭这会儿恨不得直接砍了那个第一个说出这个流言的人。 萧长恭换了衣服走到前院,院子里有值守的亲兵。 「列队,十息之后出发。」萧长恭喊的也是军令。 呼啦一下,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亲兵立刻跳起来,拿衣服的,拿兵器的分工明确。 萧长恭静静的看着,数着自己的呼吸,十息之后,院子里的二十名亲卫全部整装完毕。 「出发。」 萧长恭当先上马,小七也紧随其后,其余二十名是步兵,跟在马后跑动起来。 这些亲卫全都是经过战场厮杀的,平时看人都自带杀气,此时有意放出气势来,更是惊人。 行人见到,无不纷纷避开,不敢直视。 京兆尹府早已接到报告,知道萧长恭这一队人是冲自己来,蒋幕白早已经在府门口,「长恭兄,你这是何意?」 「蒋幕白,你特么地就是个吃干饭的。」萧长恭飞身下马,从怀中掏出那张写有流言的纸条,拍在蒋幕白的胸口。 蒋幕白差点被萧长恭拍了个趔趄,暗自提了一口气,才把身形稳下来。 只扫了一眼,蒋幕白就立马变了脸色。这事他的前因后果他可是一清二楚,没想到一转眼竟然被人传成了这个样子。 这事换他,他也得炸。 萧长恭看蒋幕白变了脸色,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强硬,「我不管你动用什么手段,总之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听到这个流言,听到一个,我就打一个。你要是不想京城大乱,就赶紧把流言平息,你要是不服,就去皇帝面前参我的本好了。」 第23章 萧长恭说完,转身就出了京兆尹府。 蒋幕白最近一直在忙着北狄细作的事,根本没注意到京中的流言,结果就被萧长恭找上门来了。 看到萧长恭走了出去,蒋幕白运足功力高喊一声:「三班衙役,全体集合。」 这阴沉中又带有一丝气急败坏的声音,在京兆尹府如同一颗炸雷,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萧长恭一路出了京兆尹府,直奔宰相府而去。 那样的流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受得了! 萧长恭心里难受得不行,他想去看她,想抱着她,为她挡住那些像是刀子一样的流言。 可是……万一她本来不知道,自己一去,她不就知道了? 不,不能去。 萧长恭急忙勒住了马头,看了眼身后急匆匆跟着的护卫,一时间有点踌躇。 从军十年,他经历过无数的凶险场面,可是这样的软刀子杀人,杀的还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不怕她愿为她挡刀的人,这样的事,他没经历过。 「将军,」小七打马上前,穆婉宁那天是他送回去的,这过程中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也因此明白萧长恭心里的愤怒,「您在这里着急也无济于是,还是先回府吧,先看看风云卫都查出什么了。而且穆姑娘是闺阁女子,这市井上的流言,也未必就能这么快的传进她耳朵里。」 萧长恭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拨转马头回府。 回府时,正好遇到一个卖炸臭豆腐的小摊子,萧长恭立时想到婉宁捂着嘴的可爱模样,心里更加难受,但还是说道:「小七,去把那个摊子的臭豆腐都买下来,每个人回去都要吃。」 查流言用不上这些普通的军士,自有风云二卫的人去处理。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猛然一见萧长恭确实有点害怕,但听到要包圆眼睛就亮了起来,也不管那些大将军要吃人的流言了,立刻跪下磕头,「谢谢大将军。」 臭豆腐需要现炸,而且刚出锅的才好吃。小七干脆把人带回了府里,就在前院里现炸现吃。 府里的护卫围了一圈,把东西吃干净后一算钱,居然还不到一两银子。 萧长恭付了钱又额外赏了一两银子,看着小贩千恩万谢的走了,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她喜欢吃的东西,竟然是这样的味道。 整个盛京城,都因为萧长恭的一句,被闹了个鸡飞狗跳。 而穆府里,却仍旧是风平浪静,并不知道这些风波,大家仍是按部就班的去给周氏请安。 不过婉宁今天可以不去,生病未愈,请安也就免了。 穆安宁找的就是这样的机会,等到人到齐了,又一一请过安之后,才委委屈屈的道:「祖母,再过几天就是大长公主开的赏花宴了,孙女儿也接到了帖子。可是孙女儿的几套头饰都旧了,您能不能和四妹妹说一声,让她把那副南珠头面,借我戴几天。」 周氏端起张姑姑递过来的茶盏,心里有些不屑,那南珠头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穆安宁的眼,几次三番的想要。 果然这妾氏养出来的姑娘,眼皮子就是浅。 穆鼎心里不悦,「这点小事还用找你祖母,直接去借不就好了。」 安宁立时红了眼眶,「我去借了,可是四妹妹就是不借。还说就算我出丑了,也与她没关系。以后我嫁给谁,也与她无关。」 鸿岭点了点头,「这倒没错。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主位上周氏和她身后的张姑姑都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没想到穆鸿岭还有这么一本正经怼人的时候。 连穆鼎都差点没忍住。 郑氏自然是看不得女儿被怼,只不过她也不敢过分针对穆鸿岭,毕竟是家中的嫡长子。 「这话怎么说的,都是宰相府的姑娘,安宁嫁得好了,婉宁也跟着沾光不是?我看四姑娘刻薄了,不借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撇清关系。她一个没娘的孩子,不指着父兄姐妹抬身价,难道还想靠自己去勾搭外人么。」 穆鼎把手里的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放,「婉宁好歹叫你一声姨娘,注意你说的话。」 看到郑氏吃瘪,王氏心里就开心,不过既然穆鼎也开口了,王氏也就顺势下场,不然总像是她这个正妻打压妾室似的。 「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了,昨个儿四姑娘院里的墨香来我这儿,说要领一套待客用的茶盏,因为院子里仅有的两套待客茶盏都被三姑娘打碎了,可有此事?」 「哼,谁叫她故意给我上带霉味的茶,我喝了一口犯恶心,就失手打碎了。」 郑氏马上接口,「怎么可以这样,四姑娘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安儿你没喝坏吧?」 不等安宁回答,穆鸿岭又硬邦邦的问了一句,「那第二次呢?」 第24章 「第二次是太烫了,我没拿住。每次去她的院子,不是茶有霉味就是太烫,想借首饰也不肯,四妹妹就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穆鸿岭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给祖母请安。」帘子一挑,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婉宁由墨香扶着,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免了你的请安么?」 「婉宁想着最近身子好些了,也不会过了病气给祖母,就来了。不过还有些体弱,走路不如以往快,是以晚了会儿,请祖母见谅。」 周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婉宁,心想这孩子也知道给人挖坑了。 「你三姐姐说向你借那南珠的头面,你不愿借给她,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姐妹之间,互相串换下首饰也是正常,你平时也不是小气的,这回怎么就犯浑了呢?」周氏说得慢条斯理的,话听着像是训斥,但语气却是淡淡的,但不出什么恼意。 「祖母教训的是。只是去年三姐姐及笄时,借了我唯一一副红宝石头面,前几天才还回来。结果不但钗子旧了不少,有几处还缺失了宝石。」 婉宁示意墨香把盒子打开,放在周氏的面前,自己则开口说道:「这副头面是父亲送给我姨娘的,姨娘去世得早,这算是唯一的念想。可是三姐姐不但一借就是大半年,还如此不经心,婉宁心里有气,同时也担心那副南珠头面也会如此,是以就不想借了。」 「还望祖母和父亲体谅婉宁的心思。」 穆鼎上前拿起了那副头面中的一枝钗子,不由得想到婉宁的生母玉莹。虽然斯人已逝,但是两人也是有过恩爱的时候的,这支钗子他还曾亲手插在过她的头上。 没想到一转眼十几年不见,再见竟然残破成这个样子。 睹物思人,穆鼎一时间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穆鼎看着已经残破的钗子,想到已经逝去的枕边人,心里唏嘘。再看婉宁肖似其母,想到这些年来很是忽略她,心里很是愧疚。 穆安宁看到穆鼎脸有戚色,心里不满,不由得撇撇嘴,「你这头面本来就很差劲,十多年的旧物了,我也不过是碰了两下,宝石就掉下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在这儿讹人。」 「这倒是奇了,」说话的是最小的若宁,今年只有八岁,「既然这头面差劲,三姐姐为何还要借,而且一借还借那么久?我可记得三姐姐有好几套不错的头面呢。」 安宁一时无语。她借这套头面,根本就不是为了戴,纯粹就是欺负婉宁欺负顺手了,知道她有一副母亲留下的头面,就想抢过来。 但这个理由不能说。 其实她根本就没想到会这样,以往只要自己一开口,做些委屈的样子,父亲就会向着自己,婉宁也会自动的把东西交出来。 可是,自从婉宁生了一次大病,病好之后,之前的软柿子忽然就不软了。导致安宁捏了几次,都捏得很不顺手。 看到安宁没接话,郑氏连忙说道:「安儿不过是想换换风格罢了,这世家的小姐们参加宴会,都是讲究穿戴不能重复的。尤其安儿现在已经及笄了,正是出门相看、议亲的时候,多花些心思也是正常。」 安宁赶紧点头,「我娘说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女儿才想借那副南珠头面的。这次女儿一定会小心呵护的。」 只要父亲顺势点头让婉宁把头面借给她,今天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 听到安宁又把话题引到那副南珠头面,穆鼎心里非常不悦。那头面还是他让王氏给的,本意是让女儿打扮得好看些,现在看来却像是给婉宁招祸。 「行了,你是姐姐,不愿意帮衬妹妹也就罢了,别再总盯着妹妹的首饰,讲出来让人笑话。再者说,我宰相府的女儿,戴了重复的首饰就是嫁不出去了?」 郑氏赶紧欠身,「是妾身说错话了。」 穆鼎又看了一眼犹自不忿的安宁和一脸淡然的婉宁,两个女孩子如今长大,已经有了母亲的影子。 郑氏柔弱娇媚,虽有万种风情,但却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相反,婉宁的娘虽是妾,却端庄知礼,若不是跟了他,也是别人家的正妻。 都说女儿像母,安宁这个样子,以后嫁人,怕也要被人说宰相府的家教不好,教不出当家主母的样子。 想到这儿,穆鼎看向自己的母亲,「安宁已经及笄,婉宁也这就两年的事,就连若宁都有大姑娘的样子了,不如母亲以诰命身份向宫里申请一名教养嬷嬷入府,多教些规矩、礼仪才好。」 周氏点头,「儿子说的有理。」 安宁心里凉了半截,她已经及笄了,还要请教养嬷嬷入府,传出去了,不就是说她教养不好么?至于婉宁和若宁到是没影响,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怎么教导都是有道理的。 第25章 这教养嬷嬷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随后穆鼎告辞离去,一群人的站起身来,只有周氏发话,「除了安宁,孙儿辈的都留下,陪我吃早餐。」 安宁再次觉得被狠狠抽了一耳光。 一行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小辈站在那里。 有大哥在,祖母又一脸的威严,婉宁几人都不太敢出声。因此早餐吃得很是压抑,没有敢说话,倒是好好的实践了一番食不言、寝不语。 待早餐撤走,一一上茶后。周氏才看向婉宁,「婉儿,请教养嬷嬷一事,你可有怨言?」 婉宁连忙站起身来,「婉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 「若宁呢?」 若宁站起身来,「孙女儿……也没有。」 周氏扫了若宁一眼,「真的没有?」 若宁抬头看向婉宁,又低头绞了下手帕,「有。」 周氏忍不住嘴角上扬,想想又不妥,赶紧重新板起脸,「说吧。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明明是三姐姐做错了事,欺负四姐姐,要罚也是罚她,为什么要我们跟着一起受罚。」 「婉丫头,你说呢?」 「对三姐姐来说,可能是受罚,毕竟她已经及笄,此时请教养嬷嬷,有说她规矩不好之嫌。但对我和若宁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玉不琢不成器,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导礼仪规矩,对我们以后大有好处。」 「其实对三姐姐来说也是好事,不过是些许颜面问题,日后学好规矩礼仪,也是受益的。」 「而且三姐姐日后不出错,对我们也是大有好处的。」 周氏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你们姐妹三人,在我们自家人眼里,那是分得清楚的,你是你,她是她。可是在外人眼里,你们三个是一体,都是宰相府的女儿。日后无论谁出丑,丢的都是你们三个人的脸,是宰相府的脸。」 「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听明白了?」 婉宁和若宁一起蹲身福礼,「孙女儿明白。等宫里的教养嬷嬷来了,一定认真学习。」 周氏心情大好,看到两个孙女儿能想通,欣慰了不少。 事实上,婉宁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不快,前一世她就是不懂这些规矩啊,礼仪啊,被方家嫌弃得不行。 这一世,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她怎么会心里有气。 这时穆鸿岭站起来身,「祖母,孙儿有些不同意见,不知道能不能说?」 周氏笑了一下,「能不能说你不也站起来了?说吧,今儿把你们都留下,本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的。」 「谢祖母,孙儿觉得,学习礼仪是对的。但是奖是奖,罚是罚。日后若嬷嬷来了,也应该说清楚,哪个是受罚的,哪个是跟着学的。若是赏罚不分,也就起不到训诫的作用了。而且兄弟姐之间,也不能一味的和稀泥,是非曲直,该论还是要论的。」 「鸿岭的想法也没有错,你虽是长兄,但有时也不能过度插手,有些事,也要让她们自己学着解决才行,你可明白?」 「孙儿明白。」穆鸿岭拱手为礼,表示受教。 鸿渐此时也站了起来,「大哥说话太绕,这事要我说,就是安宁这个当姐姐的,想抢妹妹婉宁的东西,该明着教训一顿才是。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事。」 「四妹妹放心,安宁以后要是还敢抢你东西,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她。当然你去抢她的东西,我可是不帮你的。」 若宁也接口道:「四姐姐,我也帮你。上回的拖鞋很舒服,我还没谢你呢。」 婉宁心里暖暖的,穆鸿渐虽然说得直白了些,但也是从心底里为她抱不平的。想到自己的前一世,竟然觉得除了大哥都不关心自己,真的是白活了。 周氏也笑骂,「你啊,还真是适合习武。」 一屋人中,只有与安宁同胞的穆鸿林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婉宁走到鸿林身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五弟弟,我之前说过了,我不会因为三姐姐就迁怒于你。他是他,你是你。日后无论我与你三姐姐是和好了,还是更糟了,都与你无关,你都是我的五弟弟。你以后要是受委屈了,姐姐也一样替你出头。」 鸿林红了眼眶,「谢谢四姐姐。」 周氏开怀大笑,「好了,看到你们兄妹和睦,我就放心了。行了,都别在这儿戳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一众人纷纷礼,「孙儿/孙女儿告退。」 待人都离去后,张姑姑走上前来,「老夫人,依奴婢看,四姑娘这孩子心性不错,她的婚事可不像三姑娘那样有人上心,您不妨提前帮四姑娘筹谋筹谋。」 周氏撇了一眼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丫环,「那是我孙女儿,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26章 张姑姑抿嘴一笑,不吱声了。 婉宁一路走回前院,问了院里的小厮,知道父亲在书房,就带着墨香走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书房里,不只有穆鼎,大哥穆鸿岭也在。 「父亲,婉儿有事要和您说。」婉宁扭捏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穆鸿岭。 穆鸿岭立刻站了起来,「我出去转转。」 穆鼎有些不喜,虽然他刚刚斥责了安宁,但对于一个大家长来说,他更多的是希望子女和睦不要有那么多事。虽然错不在婉宁,但也不希望婉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 婉宁心里明白,却也不得不说。 「父亲,」婉宁走近,声音放得很轻,「昨天三姐姐来我院里时,提到有一些关于女儿的流言。」 穆鼎眉毛一跳,一般来说,关于女儿家的流言,就没有好听的。 「三姐姐说,外面人都在传女儿那天是因为与人有了首尾,失了清白,被人送回的。送回的时候……」婉宁咬咬牙,这话对自己父亲说实在难为情,「说送回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件披风。」 穆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连桌上的茶碗都跳了三跳。 「这话真是安宁对你说的?」 「女儿不敢欺瞒父亲。」 「这个安宁,真是太不像话了。这种话也敢对自己的妹妹说。」 穆鼎沉吟了一下,又看向婉宁,「这流言真的确有其事?」 看到穆鼎被关于自己的流言气得怒发冲冠,婉宁心里又是一暖,父亲还是心疼她的。 「父亲息怒。这流言是不是真的这样,女儿也不得而知,兴许只是三姐姐吓唬我的。她想让我拜托她澄清流言,然后以那副南珠头面为谢礼,或许可能有所夸大所说不准。」 「女儿本不想用这个让父亲烦心,但既有了风声,总不好放任不管,以免愈演愈烈。至少,让那位听了,心里会不舒服。」 想到那个戴着面具杀伐果断的镇西侯,穆鼎再次感慨女儿的贴心,「这件事为父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将养身体,不要多想。书架上有几本为父最近得来的话本和游记,你且拿去看。」 婉宁微微一笑,甜甜的说了一声,「谢谢爹爹,爹爹真好。」 穆鼎没忍住笑,「哼,没好处时就叫父亲,有了好处就叫爹爹。马屁精。」 婉宁走到书架前拿了话本,临出屋时说道:「爹爹您忙,马屁精告退。」 穆鼎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摇了摇头,同时觉得女儿这样也算不错,虽然事情多一些,但总比以前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的好。 但想到婉宁刚刚说的内容,脸色又沉了下来。 这时管家穆安在外回话:「老爷,镇西侯前来拜访,人已经到正厅了。」 穆鼎心里一惊,婉宁刚刚提到流言可能让镇西侯不高兴,这位就上门了,说不好,就是兴师问罪来的。 穆鼎赶忙换了身衣服赶到正厅,只见客厅里的人琼身玉立,气势凛然。 脸上戴着半张银面具,上面刻满了獠牙。 目光扫过时,哪怕穆鼎是一国宰相,心里也有些发毛。 「竟然是镇西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穆鼎拱手客套。 「见过宰辅大人,长恭武人心思,想着有事就来了,也没有提前送拜帖,还望相爷不要见怪。」萧长恭一边客套,一边摘下面具。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出门,这京城中绝大多数人也不需要他以真面目示人,但对于一些人,还是要摘下来的。 比如皇帝,比如眼前的这位宰相。 看到萧长恭主动摘了面具,穆鼎倒是有一点小小的惊讶,没想到外表看上去气势凌厉的镇西侯,倒是比看上去的要好说话一些。 只是脸上这疤,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就算是穆鼎,也不敢直视,确认了身份,便别过眼去。 萧长恭面无表情地再次把面具带上,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无论他带不带面具,别人的反应都差不多。 只有一人例外。 穆鼎调整了下心情,朗声道:「镇西侯太客气了,请坐,穆安,上茶。」 二人分宾主落座,萧长恭道:「不知相爷最近可听闻京中的流言,是关于贵府四姑娘的,因四姑娘与长恭也算有一面之缘,因此便小小地调查了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推给穆鼎,「相爷请看。」 穆鼎心道,果然是为这事来的。而且这萧长恭的反应也是够快的,自己不过才听说,他那里就已经着手调查了。 纸上写的正是婉宁刚刚提到的流言内容,最初只不过是嚣张跋扈目无长姐,接下来是遭人所掳清白难保,两条看上去毫无关联,但到了第三条,就变成性格放荡,外出与人约会,有了首尾失了清白,以及送还时披风中未着寸缕。 第27章 真是脑补了好一出大戏。 穆鼎看得气血上涌,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在这盛京城里,竟然有人敢这么不要命的编排他的女儿。 看到穆鼎神色变幻,萧长恭缓缓开口,「这流言演变,明显有人推波助澜,毕竟事情发生到现在,也不过几日的光景。至于何人推动时间尚短,长恭还未查出来。」 「最初送四姑娘回府时,只是想着女孩子爱美,或许不愿意被人见到半身鲜血的狼狈样子,因此拿了披风盖住。却没想到引发了如此多的麻烦。」 穆鼎赶忙道:「此事与侯爷无关,说起来,侯爷对小女乃是救命的恩德,却一直未曾当面拜谢。」 萧长恭摆摆手,「四姑娘本就是受了我的无妄之灾,若不是我,她也不会经受如此大的惊吓。不过四姑娘虽为闺阁女子,但却胆识过人,不逊于边关将士。遭遇刺杀时四姑娘临危不乱,镇定从容,长恭并未在她身上花太多心思。若不然,想要救她出来,恐怕还要多付出些代价才行。」 穆鼎倒是一愣,婉宁述说时,只是说到萧长恭背着她连斩几人,然后支撑到了手下人营救。 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经萧长恭一说,才明白过来,若不是当时她镇静不慌乱,又怎么能把过程讲得如此清楚。 想到这儿穆鼎隐隐为有些得色,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经受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是小小的病了一场就过去了,实在是不错。 就连说这流言时,也未见慌乱。 「镇西侯倒也不必内疚,若不是你追踪歹人进了僻巷,兴许也遇不到这场刺杀。」 萧长恭再次摇头,「我早已是北狄的眼中钉肉中刺,刺杀早晚都要发生,与令千金无关。」 两人又客套了一下,互相都放下些心来。毕竟一方是宰相,一方是新封的镇西侯,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话没说开,有了怨怼,对彼此都不利。 穆鼎又瞟了一眼桌上的流言,「这流言……」 「流言我已经拜托京兆尹府的蒋幕白去平息,不过,这只能平息表面,私下里的流言暂时无能为力。」 穆鼎点点头,平息只是一个态度,但别人关起门来怎么想,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萧长恭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本来只要我出面澄清一下,流言就会不攻自破。但这样一来,又恐怕对四姑娘不利。」 穆鼎暗暗点头,他之所以不对外说出萧长恭,也是不想让女儿陷入死局。 遭人所掳又被人所救,怎么看都是以身相许的戏码。一旦传扬开去,婉宁以后可不好嫁人。因此对外穆鼎一直说婉宁是被京兆尹府的捕快所救,于公救人,自然就不用说什么以身相许。 穆鼎点点头,「镇西侯说的有理。没想到小女倒是与侯爷想到了一处。」 萧长恭有些意外,「四姑娘怎么说?」 「小女在醒来后问了情况,说送她回府时,侯爷既未表露身份,那便是不愿声张,我们穆府自然也是要保守秘密的。以免让侯爷为难。」 以身相许的戏码,着实是把双刃剑,若是都愿意还好,不愿意的话,恐怕要累得两府失和。 萧长恭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心情不自觉的好了一些,原来回家之后,不只自己念着那小姑娘,那小姑娘也还是念着自己的。 默默祈福么? 「听说护国寺的香火很是灵验。」 穆鼎会意,「三日后会让小女前去给侯爷上香祈福。」 萧长恭告辞离开,穆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可以的话,与镇西侯结亲,倒也不错。 只是那张脸……不知道女儿能不能接受得了。 萧长恭走后,穆鸿岭叫人把长子穆鸿岭叫来。 「父亲,刚刚那人可是镇西侯?」 穆鼎点点头,「坐下吧,看看这个。」说完,把那张写满流言的纸递了过去。 穆鸿岭看完勃然变色,「这是谁这么恶毒,这不是要把四妹妹往死路上逼么?」 「流言纷纷,以讹传讹过程中,又有幕后之人推动,是以只几天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父亲,那天四妹妹回来之后,全府上下都被下了禁口令,儿子本不该问,可这毕竟关系到四妹妹的声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告知儿子。」 穆鼎想了想,「也罢,你已经十七岁了,今年就要下场秋闱,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说罢,穆鼎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穆鸿岭听完,不由有点感慨,「没想到婉宁竟然经受了这么多。」 可是这样体贴懂事的妹妹,竟然被流言传成那个样子。想到这儿,穆鸿岭有说不出的心疼和气愤。 「那幕后黑手实在可恶。」穆鸿岭平日里素以少年老成的形象示人,少有情绪外露之时,今天却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听声音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 第28章 穆鼎扫了一眼儿子,「发愤有什么用,现在还是要想办法应对这件事。以你之见,这流言该如何处置?」 反正没人知道他拍桌子拍得茶碗都跳了三跳的事。 穆鸿岭思索了一会儿,「依儿子看,想要应对流言,要一明一暗。明着,就是清者自清,否则越解释越有欲盖弥彰的之嫌,只要四妹妹能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暗里,就要父亲动用些权势了,敢于嚼舌头的,一律严惩不怠。还有那幕后黑手,敢向我们宰相府下手,想必自身也是有些地位的,只要查实了,终是能让他们吃上些苦头的。」 穆鸿岭说完自己对流言的处理方法,忽地想到了什么,恨恨地锤了下拳头,语气一滞,「只是……这个方法对于四妹妹压力太大,流言本就能杀人,又怎么能完全若无其事,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就那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岭儿说的有理,不过婉宁或许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可知她刚刚来找我是什么事?」 穆鸿岭睁大眼睛,「不会就是说流言的事吧?」 「正是。我观她说的时候只有扭捏,却并不害怕。」 「可是她一个深阁女子,又怎么知道?」 「自然是有人告诉她的。」 穆鸿岭磨了磨牙,「嚣张跋扈,目无长姐是吧?我就说四妹妹一向很少出门,也鲜有在宴会上露面的时候。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怎么就得来了嚣张跋扈、目无长姐的评价。三妹妹怎么变成了这样?」 「安宁那边你不要管了,我自会处理。虽然你最近备考紧张,但也得注意劳逸结合,这样吧三天后你陪婉宁去趟护国寺。」 穆鸿岭眨了眨眼睛,「是萧长恭要见婉宁?莫不是……?」 「婉宁还小,谈之为时尚早。不管怎么样,萧长恭对婉宁救命之恩,当面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穆鸿岭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和四妹妹说一声,也让她有所准备。」 「去吧。」 当晚,穆安宁又被穆鼎训斥了一顿,安宁当然不承认,赌咒发誓说自己没说过那样的话。郑氏也大哭不止,说自己的女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穆鼎也觉得,就算穆安宁是个蠢的,在外面说自己妹妹坏话,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句,但也不至于故意把婉宁往死路上逼。毕竟这样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姐妹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婉宁名声坏了,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背后推手,还是另有他人。 不过,到底最初的流言是起于安宁,因此安宁还是被罚祠堂跪两个时辰。 对这一切,婉宁虽然知道,却一点都不打算求情。流言这事儿也就是她重活一世,许多事情看得开了,知道那些名声也好,他人的看法也罢,都是虚的。 只有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以前的婉宁,面对这样的流言打击,能不能抗过来,真的不好说。 不过关于安宁,婉宁也没想太多。她的心思很快就被三天后能见到萧长恭占据了,一时间激动又欣喜。 对于自己这种激动,婉宁拼命的告诫自己,这只是对于见到救命恩人的激动,仅此而已。 那日事后,婉宁让墨香去打听了下,原来当日掳走她的那伙人,专门就是为南边的娼馆「采货」的。京城的女孩子与南方的女孩子在气质上有所不同,因此在南方,专有一些人喜欢北地女子。 如果她真的被掳去,那等着她的,可是比嫁进方家还要悲惨十倍、百倍的日子。 因此,萧长恭救了她,真的相当于救命之恩了。 可是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庶女,能拿什么当谢礼呢? 想来想去,婉宁觉得还是做个荷包送给他好了,俗是俗了点,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是在荷包上多多下功夫了。 一连两天,婉宁除了给周氏请安、吃饭、睡觉,婉宁就一直在低头绣荷包。 针脚之繁复,花纹之精细,堪称是婉宁两辈子刺绣功力的巅峰。 婉宁甚至觉得,她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用心竭力的绣这样一个荷包了。 直到见面的前一天晚上,这个荷包才堪堪完成。 绣完最后一针后,婉宁摩挲着手里的荷包,有些失神。 再过三个月,安宁就会与南安伯府的次子定下亲事,然后在明年初完婚。 然后方家就会出现,上门要求穆鼎履行当年结亲的承诺,穆鼎虽不愿,但也没怎么挣扎,很快就同意了。婉宁也就此与方尧定亲,在她及笄后,选了个日子,就完婚了。 那之后的日子,就是腥风血雨。 而萧长恭,就是婉宁在那血雨腥风之前,最美好的回忆。 第29章 如果……算了,不可能有那样的如果的。 婉宁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萧长恭是侯爷,不可能娶一个庶女为妻。 罢了,未来不是她能控制的,现在的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地过好当下的日子,好好地感谢应当感谢的人。 只是虽然告诉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但婉宁的思绪却仍是围着萧长恭打转。 尤其是那个温暖又宽厚的后背,哪怕当时身边有无数的刀光剑影,婉宁也从未觉得那些刀啊剑啊的,会落在自己身上。虽然为她挡刀的想法是真的,但未曾真正的感到害怕,也是真的。 在婉宁的记忆里,从始至终,她都被那份透出衣服传递出来的温暖保护着,包裹着。 婉宁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心中喃喃自语,那样的温暖,如果能再感受一次就好了。 同样的月光下,萧长恭正坐在窗边,把玩着一方手帕。 帕子的质地很软,是用过一段时间的旧物,没什么花纹,只在一角绣了一株兰草。 这是在他给婉宁擦拭血迹时用的那只,擦完后又顺手拿去擦自己身上的血,随后就放在了袖口里。 帕子早已洗过,但萧长恭却仍旧觉得自己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就像那天他在马车里,偷偷靠近时闻到的味道。 想到明天就能看到那个自称肉厚的小姑娘了,萧长恭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新赐下的镇西侯府很大,但却很冷清。 萧家世代为将,先祖大都感念妻子在京城独自持家不容易,更是随时可能接到夫君在边关阵亡的噩耗,因此在边关时很少有纳妾的。 渐渐地,萧家不纳妾就成了家风,许多高门府第,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愿意与萧家结亲。 只不过,边关连年征战,萧家人大多战死沙场,到了萧长恭这一代,只有他萧长恭、萧长敬兄弟二人。 萧长敬当年还小,跟在父母身边,甘州城破之时,不知所踪。 萧长恭十二岁投笔从戎,投军边关,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幼弟的心思。然而却一直杳无消息。 哪怕萧长恭回京受封,名震京城,也没有人前来认亲。是以这偌大的镇西侯府里,除了萧长恭的亲卫和一些家丁家将,能称得上是萧府旧人的,就只有一个老管家,萧安。 「少爷这是想什么呢?」萧安给萧长恭上了一杯茶,笑眯眯地看着萧长恭。虽然上一辈已经不在,少爷不再是少爷了,但是萧安还是习惯地叫少爷。 「安叔,你说这送女孩子,什么东西最好?」 萧安听完后立即眉开眼笑,自家少爷可算是开窍了啊,他都怕自己这把老骨头看不到那天了呢。 「这女孩子嘛,大多都是喜欢珠宝、首饰之类的,有些还喜欢琴啊、笛子啊这些乐器。哦,再有就是一些个精巧的东西也行。不过少爷第一次送东西,还是要大气、稳重一些才好。小玩意往后可以慢慢送嘛。」 萧长恭看了一眼萧安,「看不出安叔还挺懂的?」 「人老成精,多少都懂点。不知道少爷要送的人年龄多大,哪家的姑娘啊?」 「好像十三岁出头吧,相府的四小姐。」 萧安扯了扯嘴角,姑娘十三岁,有点小。不过少爷也才二十二岁,没大过一轮去就不算事儿。 就是十三岁,还有两年才能及笄,少爷岂不是还要多等两年才能完婚?那就还有三年才能生出小小少爷来啊。 等等,相府四小姐? 萧安变了脸色,想到最近听到的流言,「少爷,你说的可是相府四小姐?」 萧长恭看了一脸萧安的脸色,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身上的披风是我的。」 萧安一脸晃然,哦,那没事了,不仅没事儿,还很好,非常好,特别好。 嘿嘿,相府的四小姐啊,少爷眼光不错。 终于等到了去护国寺的日子,婉宁早早地起来,去跟祖母请安之后,又向管家的王氏汇报了行程。 得了准许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清兮院,早饭都没顾得吃,就钻进厨房里鼓捣了半天,这才带着檀香墨香,走到前院等侯。 刚等不会儿,就有人禀报,「姑娘,大公子来了。」 不远处,穆鸿岭缓步走来,身上不再是那身半新不旧的文士服,而是穿了件藏蓝色的锦袍,腰间系着根锦白腰带,上面缀着一块水润的文士佩,刚好与头上的白玉簪相映成趣,手中一把折扇,端的是俊逸非凡。 婉宁看得眼睛都直了,自己的大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仪表堂堂了? 这要是带他出去参加个宴会什么的,自己绝对、立刻、马上就会成为贵女圈中的焦点,嗯,全都是奔着打探她哥哥来的。 婉宁想到前一世,穆鸿岭可是中了状元的,如此有才又有貌的状元郎,父亲又是宰相,绝对的前途不可限量。 第30章 这一世,就算还是得嫁给方尧,跳进那个火坑,婉宁也决定要好好地抱紧状元哥哥的大腿。以后自己受欺负时,能不能痛痛快快地打回去,甚至能不能想办法和离,就全靠哥哥给自己撑腰了。 婉宁惊讶于长兄的一表人才,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两眼后,这才眼睛一弯,面带笑意,「哎呀呀,大哥哥原来这般好看,以前真是妹妹眼拙了,也不知道这京城里的姑娘,谁有这么好的福气,能给我当大嫂。」 穆鸿岭本是想着今天要见镇西侯,不可太随便了,因此有意打扮了一下,没想到上来先被自己妹妹打趣了一番。 不过嘛,能被自己妹妹用这样的目光和语气夸赞,感觉也不错。 「我看啊,祖母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你就是个马屁精。」穆鸿岭说着周氏的话,也顺便做了周氏爱做的动作,伸出手指点了下婉宁的额头。 看到婉宁故作夸张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再看她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穆鸿岭也难得不再板着脸,放开笑颜,「本想去后院寻你的,没想到你倒是心急。」 想到萧长恭,婉宁忽地心跳加快,眼神也开始飘忽起 来,「哪里是我心急,明明是大哥哥太慢,走啦,上马车了。」说罢当先钻进马车里。 穆鸿岭看着婉宁娇羞可爱的模样,嘴角上挂着得意的笑,跟着上了马车。 檀香、墨香和穆鸿岭的小厮墨烟,则上了后一辆。 坐上马车,婉宁又怕穆鸿岭继续调笑她,赶紧打开一个食盒,「刚刚做了些点心,大哥你尝尝。」 食盒里的点心并不多,一共四格,不过却很精致,每一格都是不同的样式。穆鸿岭拿起一块送进嘴里,惊讶的挑了挑眉,「想不到四妹妹手艺如此之好。」 婉宁笑的眯了眼,「那大哥哥就多吃点。」 其实前一世里,婉宁也是很会做点心的,但却极少在人前展露。担心露出手艺,就要被安宁攻击诘难,也担心万一哪里做的不对,吃力还要不讨好。因此婉宁从没主动做给别人吃,只有在生母忌日时,才会做上几样。 这一世既决定好好的过日子,婉宁当然不会再藏拙。有手艺不仅要展现出来,还要多给家人做来吃,只有这样,才算是不辜负自己的手艺,也不辜负家人对自己的好的。 今天婉宁特意做了双倍,有穆鸿岭的,也有萧长恭的。 穆鸿岭看向另一只食盒,知道那个应该是为萧长恭准备的。 「只用这个做谢礼是不是有点单薄了?」 「点心我是专门给大哥哥做的,萧将军虽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沾了你的光呢。他的礼物我提另准备了。」 婉宁的话让穆鸿岭心情大好,任你是大将军又如何,在自己妹妹心里,还是哥哥重要。 此时已经是四月底,盛京城里的桃花早已经凋谢,但是位于半山腰的护国寺里的桃花却还盛开着。 正应了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远远望去,护国寺隐藏在一大粉粉嫩嫩的花色之中,庄严肃穆的同时,也带了一点浪漫气息。 马车行到了山脚下就不能再上,婉宁带着檀香、墨香,穆鸿岭带着小厮如墨缓步登山。 拜佛都讲究个心诚则灵,因此虽然石阶很多,但大多数人还是步行上山,只有少数实在体弱的,才会雇窄轿。 当然这只是对平民百姓来说,身份贵重之人也是坐轿的。 不过这护国寺的山道建的很是贴心,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处平地,摆放了一些石桌石椅供行人休息。 檀香从下了马车就开始左顾右盼,她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救了姑娘的,就是那个被人说了坏话的镇西侯。 自从镇西侯救了她家姑娘那一刻起,檀香就相信镇西侯绝对是好人,谁再说那个流言,就是说她家姑娘救命恩人的坏话。 可是望了半天,也没看到哪个人是戴面具的。 婉宁有些好笑,「就算是要见面,也是在山顶上,护国寺里,现在才刚开始上山,你心急什么。」 檀香虽然点了头,但还是时不时的四处看看,生怕萧长恭出现了,她却没看到。 只不过,萧长恭没等到,倒是等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鸿岭兄,好久不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隔着老远就向这边招手,咋咋呼呼地走到眼前,夸张的打开手里的折扇,使劲扇了两下。 然后没等穆鸿岭回答,这位公子哥儿又开口道:「哎呀呀,这位姑娘怎生得如此漂亮,小生这厢有礼了。」说完还夸张的行了个躬身拱手礼。 婉宁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位说话像是唱戏的公子哥儿,虽然他的动作夸张,但眼神清澈,此里虽是调笑的话,却不显轻薄,并不让人讨厌。 第31章 「四妹妹,这是我在书院的同窗好友,礼部侍郎的公子,范轩宇。他一向如此作派,你不要在意。」 「轩宇,这是我家四妹妹,穆婉宁。」 婉宁是第一次见范轩宇,之前也不知道穆鸿岭还有这样一位损友,没想到一向稳重的穆鸿岭竟然有这样一位性情跳脱的朋友。 婉宁福身一礼,「范公子一派率真,与我家大哥倒是互补。」 范轩宇听到穆鸿岭介绍时微微一愣,想起了最近听到的传言。然而见到婉宁一脸的坦然,眉宇间并无阴霾,顿觉流言果然不可信。 范轩宇立刻笑道:「四姑娘好眼光,我可比某人强得多了。」说完还故意向穆鸿岭挤眉弄眼,表示我说的某人就是你。 婉宁不由笑出声,也不知道礼部侍郎那样严肃的官儿,是怎么养出这么跳脱的儿子来的。 「哼,四姑娘?哪家的四姑娘啊,莫不是最近正出名的相府家四姑娘?」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尾音挑得高高的,听得就让人不舒服。 婉宁浑身都紧绷了一下,虽然她早已预料到今日出行,难免会遇到一些人拿流言说事儿,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要直面了又是一回事。 穆鸿岭也面露不愉,往婉宁身边站了站,「四妹妹莫怕,有大哥在呢。」 婉宁努力向穆鸿岭露出一个笑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说话的是个一身骑装的女子,手里握着金丝线缠缚的马鞭,后面跟着两个同样身着骑装的婢女。她的眼角有些上挑,既可以说是勾人的媚眼,也可以说是天生刻薄相的吊稍眼。 范轩宇这时低声快速说道:「这是和静县主,吴采薇。」 婉宁对范轩宇感激的一笑,然后和穆鸿岭、范轩宇一起上前行礼,「见过县主。」 和静县主的母亲承平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她就是皇帝的外甥女。因着这一层身份,不仅得封县主,在京城里也像来是横着走的。 婉宁对吴采薇的做派也是早有耳闻,但她想不通,自己从未见过吴采薇,她为什么上来就这么针对自己。一个县主针对一个庶女,不嫌掉价么? 「免礼吧。」吴采薇声音轻慢,直直地走到婉宁面前,目光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最后嗤笑一声,「想不到你挺会装的嘛,那样的糟污事都做了,现在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穆鸿岭拳头紧握,这趟出行,本以为就算是有些指指点点,也不过是些背后议论。他只要多多安慰、多多护佑,肯定能让妹妹顺利的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当面嘲讽。 婉宁看出自己长兄身体紧绷,知道他心里有气,但吴采薇是皇亲国戚,实在不宜翻脸。 因此婉宁微微拉了一下穆鸿岭的衣袖,然后开口道:「县主今日来也是为人祈福的么?」 吴采薇一愣,她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对方要么羞愧难当,要么恼羞成怒,却没想对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和她拉起了家常。 「哼,是又如何?」 「既是为人祈福,就当与人为善,大家和和气气地上山,想来佛祖也会高兴的。」 「看不出,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这佛门清净之地,像穆姑娘这样的人,就不要上去了,以免脏了佛祖的眼。」 这话一出口,别说穆鸿岭气得眼睛冒火,就连范轩宇也觉得过了。且不说流言纷纷,本就是捕风捉影居多,仗着县主的身份,讽刺一两句也就罢了。这样不依不饶的,可就算是撕破脸面了。毕竟是宰相家的姑娘,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倒是婉宁微微一笑,「人世间有美丑善恶,但只要心是好的,在佛祖眼里就都是可度之人,相信在佛祖面前,我与县主,并无分别。」 哼,你既然看不起我,那就来和我平起平坐吧。 吴采薇没想到婉宁还有这么一手,眼睛一瞪,那对吊稍眼几乎成了三角形,气势虽然足了,但看上去更加让人厌恶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与我相提并论?」 「不敢,婉宁只是谈了些对佛法的见解罢了。」 吴采薇气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心想穆安宁说的果然没错,这穆婉宁就是笑里藏刀的主,如果不能一脚踩死她,往后指不定要使什么坏呢。 该不会她今天就是奔着萧长恭来的吧。三天前萧长恭刚刚去了宰相府,三天后两人就双双出城来了护国寺,难不成是约好的? 如果是这样,就更得让她下山了。 就在吴采薇思忖着如何能让婉宁下山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公主仪仗,闲人避让」。 众人赶紧面向仪仗站好,躬身行礼。 当朝唯一一个出门能用公主仪仗的,就只有皇帝最宠爱的六公主,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第32章 就算是吴采薇的母亲,承平长公主,出门也不过是半副仪仗。 一顶窄轿经过,忽然间帘幕挑起,露出一张充满惊喜的小脸来。 「和静表姐,你也是来给皇祖母祈福么?」六公主名叫赵嘉言,今年九岁,封号获嘉。从这封号上,也不难看出皇帝对她的喜爱。 吴采薇听到这个问题却是心里冷哼,谁要给那个老太婆祈福。 太后在六公主出生之前的确对采薇不错,可是小嘉言一出生,太后大半的注意力就转移到这个亲孙女上了,对于吴采薇这个外孙女就没那么好了。 吴采薇因此对赵嘉充满嫉妒,对太后也非常不满。 当然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公主说的是,正是来给皇祖母祈福的。」 其他三人这时也上前见礼,吴采薇眼睛一转,心里有了计较,「想必公主还不认识这三位,这是礼部侍郎家的范公子,这是宰辅大人家的长公子与四姑娘。」 对于不认识的人,赵嘉言本不打算理会,受了见礼直接上山就是。可是吴采薇这一介绍,倒也不好直接就走。 「四姑娘?」六主公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吴采薇心里暗暗高兴,哼,如果待会儿公主说了什么,不知道穆婉宁还有没有本事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 穆鸿岭又紧张了起来,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待会儿无论公主说了什么,他都不能默不作声,他是长兄,不能眼见着自己妹妹被那没影儿的流言,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穆鸿岭不着痕迹地上前了半步,把婉宁挡在身后。 六公主这会儿终于是想到了,眼睛一亮,「是那个给宰相大人做护膝的四姑娘么?」 诶? 吴采薇的「正是」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做护膝是什么意思? 婉宁心里一松,刚刚她也紧张得不行,怼吴采薇还行,怼皇帝爱如掌上明珠的六公主,那绝对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 「正是臣女,不过是担忧父亲膝盖不能受冻,没想到竟然被公主知晓,这真是婉宁的福气了。」 穆鸿岭同样松了一口气,把刚刚上前的半步又撤了回来,让婉宁直接对着公主回话。 「果然是你,你那护膝的主意很好,我给父皇也做了一对,他可高兴了呢,还赏了我一对玉佩。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 婉宁福身一礼,她对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丝毫没有架子的六公主非常喜欢,语气里也不自觉带了一丝亲呢,「公主天真烂漫又一片纯孝,相信无论做什么陛下都是非常喜欢的,实在是与臣女无关,当不得六公主的谢。」 「没有你我也想不到嘛,我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缺呢。对了,你最近又做了什么没有?」 见赵嘉言大有在这儿聊下去的意思,公主身边的婢女只好上前打断,「公主,怀海住持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嘉言面露遗憾,只得点头,不过又回头对着婉宁说道:「我要上去给皇祖母祈福,恐怕要有一会儿,这期间你们是进不去大殿的,不如就先去后山吧,那儿有一个很大的莲花池,景色很好的。」 「多谢公主指点。」 公主落了帘幕,仪仗又开始缓缓向上移动,一行人再次躬身行礼,「恭送公主。」 看到仪仗离去,穆鸿岭心里高兴,六公主对婉宁露出善意,吴采薇对婉宁就不好再那么针对了。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生气,吴采薇简直被刚刚一幕气了个半死,明明是想让穆婉宁在六公主面前丢脸,然后羞愧难当自己下山去。 哪里想到,不但没让她丢脸,反而大大露脸,又经公主指点了荷花池,这下肯定不会下山了。 其实吴采薇对于穆婉宁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也不信那些京中流言。再怎么也是宰相家的女儿,不可能出现流言中的事。如果真出了,宰相府恐怕早就敲云板、挂白帆宣称病故了。哪里还会让长子带着,出现在世人面前。 只是,之前穆婉宁被掳与萧长薛遇袭,这两件事的时间实在是太接近了,几乎是同时发生。再加上她今天一早就探听到萧长恭出城奔着护国寺而来,又在此地见到了穆婉宁,不由得她不起疑心。 可别是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 哼,就算是,她也要给搅黄了。这京城之中,能嫁给萧长恭,成为侯府夫人的,就只能是她吴采薇而已。 因此哪怕只是怀疑,吴采薇也要用言语挤兑婉宁,让她离去,最好回去后就再也不要出府门。 只可惜,这穆婉宁竟然是个脸皮厚的,吴采薇的话已经说得难听得不能再难听了,那穆婉宁竟然还能待得下去。 既如此,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眼看着穆婉宁和穆鸿岭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准备向后山走去,吴采薇眼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第33章 若是她也有兄弟,能入朝做官,能掌实权,她又何至于要嫁给萧长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承平长公主驸马早亡,两人只有一女,就是吴采薇。 曾经的吴采薇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她只是皇帝的外甥女,但架不住宫里全都是皇子,平辈之中,只有她这一个女娃。 因此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对吴采薇都不错。吴采薇也一度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受宠下去,直到六公主赵嘉言出生了。 赵嘉言一出生,皇帝就直接封了公主,而吴采薇看似受宠,却一直是个县主。 刚开始还只是封号上的区别,渐渐地,随着赵嘉言长大,皇帝与太后对她就日渐冷淡,以前时不时的还会接她进宫小住,后来一年都难得宣一回入宫。 吴采薇至此终于明白,只靠宠爱过日子是不能长久的,要想在这盛京城里活得好,除了有身份之外,还要有实权。 就像那些大臣之女,对她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却并不敬畏。凭的不就是自己家里有父亲、兄长掌权,而她吴采薇不过空有个皇亲国戚的架子罢了。 有了实权,就算是泥腿子出身,也一样能横着走路。 可是吴采薇是独女,父亲早亡,母亲也不愿改嫁。没有兄弟能入朝为官,她与母亲注定要靠着宠爱过日子。 女子不能为官,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就只能嫁给位高权重之人。 萧长恭就是吴采薇的目标。 因此,哪怕穆婉宁是宰相的女儿,哪怕可能得罪宰相,吴采薇也要把穆婉宁赶下山去。 任何阻挡她成为侯府夫人的人,都要一脚踢开。之前并无仇怨的人,从这一刻开始,也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至于那些关于萧长恭的传言,吴采薇一个字都不信。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只要能过人上人的生活,这些都可以忍。 再说,她好歹是皇帝的外甥女,萧长恭再易怒,还能对自己动手不成。 另一边,穆鸿岭不再理会站在那里面色变幻的吴采薇,带着妹妹就往后山去。 穆鸿岭今天可算过足了哥哥的瘾,带着这么俏皮可爱的妹妹上山,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尤其婉宁总是一脸星星眼的看向自己。 其实,穆鸿岭一直都喜欢妹妹多于弟弟,可是安宁平日里实在是太能争抢,穆鸿岭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一母同胞的幺妹倒是可爱,却更喜欢亲近舞刀弄枪的二哥,而不是他这个老成持重的大哥。 至于萧长恭么,既然他说要见,又没约定具体地方,能不能最终见到婉宁,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他的这个四妹妹可是好不容易开了窍,既温柔知礼,又活泼可爱,还懂得讨好他这个大哥,他可不想当哥哥的瘾没过够,就被另一个人抢了去。 哪怕他是镇西侯,是大将军,也不行。 范轩宇自然也不会去和吴采薇说什么,他爹是礼部侍郎,因此对于礼节这一块很看重。在他看来,且不论流言如何,穆婉宁从出现开始并没有一丝失礼的举动,反而是那个和静县主,一张嘴就没好话。 还和静县主呢,真是浪费了这个封号。 同一时间,婉宁看了一眼吴采薇,也在心里想着,真是浪费了采薇这个好名字。 吴采薇本不欲再与穆婉宁等人同行,可是此时去大殿也只能干等着。万一萧长恭也为了回避六公主而去了后山,自己与他可不就要错过了么? 而且出于女儿家的直觉,吴采薇总觉得穆婉宁与萧长恭之间有关系,跟着她一定会见到萧长恭。 想到这儿,吴采薇带着侍女,抢在穆婉宁几人之前,走上了通向后山的小路。 婉宁等人见状,故意又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待吴采薇走出挺远后,这才动身往后山走去。 通往后山的路就不像正路那般宽敞了,而是窄窄的一条,只能让两人并行。 范轩宇折扇轻摇,以一脸我是天下第一公子的派头走在前面。 穆鸿岭则充分享受当哥哥的乐趣,把婉宁护在身侧走在中间,后面则是拎着食盒的檀香、墨香和穆鸿岭的小厮如墨。 小路虽然有些陡峭,但台阶上并无青苔,因此走起来并不费力。 再加上范轩宇的插科打诨,婉宁这一路走的很是开心,几乎没有感到累。 行不多时,后山已到。只一眼,穆婉宁就看到萧长恭坐在那里,脸戴半边面具,手持黑子,正与一位须发皆的老和尚在下棋。 婉宁的心重重的跳了一拍,赶忙把眼睛别过,生怕在范轩宇面前露了心迹。 穆鸿岭也看出婉宁的激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唉,妹妹大了,情郎什么的总是比哥哥更有吸引力一些。 好在婉宁还有两年才及笄,他的哥哥瘾,至少还能过两年。 第34章 穆鸿岭知道知道有些人下棋是不喜欢被围观的,因此也不急着带婉宁去打招呼,先找了一处空的石桌休息。 吴采薇倒是在旁观战,可是那眼睛都快粘在萧长恭身上了。穆鸿岭不由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萧长恭被这么看着,还能不能好好的下棋。 范轩宇看到那副面具也愣了一下,意识到此人正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镇西侯。再扭过头看了看穆家兄妹的样子,心里刹时了然,感情他们是相约好的,自己不过是赶巧了。 既如此,倒也不必心急,和穆家兄妹在一起,总有去见礼的时候。 更不要说还有个吴采薇站在萧长恭的旁边,此时去了,岂不是和她一样了? 因此范轩宇折扇一收,大刺刺地坐在了婉宁的旁边。 穆鸿岭眉头一跳,「你过来做什么?」 「走累了,还不让人歇歇啊?再说我们好歹也有同行之谊,你们也不好看我饿着吧。」 穆鸿岭对于好友的这般作派早已见怪不怪,若时平时,他不论有什么东西,都是愿意分享给好友的。 只是今天的食盒都是婉宁准备的,还有单独给萧长恭的,实在不好轻易答应。 婉宁微微一笑,她挺喜欢范轩宇的,这人自带一种亲和力,不自觉地就能让人心情愉快。反而是自家的父兄无论老小,都没这种气质。 「正好多带了些糕点,范公子若是不嫌弃,就来尝尝吧。」 婉宁一挥手,檀香拎了一只食堂上来。穆鸿岭立时心里吃味,感情之前在马车上说的,特意给我做的,是假的不成? 等到食盒打开,看见里面的点心不如自己之前吃的精致,穆鸿岭复又开心起来。 范轩宇可不知道自己好友的心思,用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嗯嗯,好吃。穆妹妹的手艺了得啊。」 「便宜你了,四妹妹的点心,连我都是头一次吃到呢。」穆鸿岭本来不想伸手,可是范轩宇吃得太香了,让他忍不住也拿了一块。 「哥哥要是喜欢,日后妹妹多给你做一些。」 穆鸿岭心情大好,却还是装做云淡风轻的样子,「妹妹得空做了就是,莫要太累了。」 「喂喂,」范轩宇不满的用折扇敲了敲桌子,「穆鸿岭,这是欺负我没有妹妹是么,我要跟你绝交。」 穆鸿岭就当作没听见,绝交这两个字范轩宇一天不说上几遍都难受,他才不会在意。 不过为了多气气好友,穆鸿岭长手一伸,直接把扇子从范轩宇手中夺过,哗拉一声打开,轻轻扇了起来。 婉宁适时的插了一句,「哥哥果然风姿卓绝。」 范轩宇差点噎住,这穆鸿岭平时就差粘上胡子当学究了,居然也有像他一样摆潇洒贵公子谱的时候。再看看穆婉宁,现在哪里还有见面时的温柔淑婉,活脱脱一个马屁精。 「你们兄妹,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范兄过誉了。」穆鸿岭面不改色心不跳,只不过不再给自己扇扇子,而是把范轩宇花重金买来的折扇当成了蒲扇,给婉宁扇风。 婉宁立马一副享受的表情,「哥哥真好。」 范轩宇又噎了一下,干脆再也不看这兄妹俩,自己端着食盒里的莲子汤一口喝了个干净。 正在那里下棋的萧长恭眉心一跳,哥哥?风姿?卓绝?真好? 心里有事,自然落子就不那么精妙起来。坐在萧长恭对面的老和尚,微微一笑,继续下棋。 其实,早在婉宁看到萧长恭之前,萧长恭就听到了婉宁一路走来的欢声笑语。待到声音渐近,他还有意无意的挺了挺胸背。 结果摆了半天的姿势,婉宁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去了,还拿出了点心招待客人。 那可是他的点心! 人是我约来的,点心自然就是给我做的,你们给我少吃点! 不过是落了两个臭子,萧长恭就丢了好大一片子。 「不下了,大师的棋艺令人佩服,在下甘拜下风。」说完萧长恭就站起身来,对着虚云大师一拱手,眼睛却迫不及待的看向了穆婉宁。 虚云大师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只是笑笑的样子,念了声佛号,「萧将军请自便,老衲告退。」 「大师请自便。」萧长恭躬身行礼。 婉宁闻声看了过来,恰好此时萧长恭行过礼,直起身后便看向婉宁。 萧长恭面具上骇人的花纹依旧,可是那双眼睛,还是如初见时那般温柔。 倒是穆婉宁看着不如那日活泼,有些拘谨。萧长恭有些皱眉,难道说病了还没好? 萧长恭正准备上前,吴采薇立时说道:「和静见过侯爷,早就听说侯爷气度非凡,今日得见,果然传言不虚。若您肯穿长衫,必然风姿卓绝,肯定无人敢在您面前摇扇自称公子。」 第35章 这一句话,可是把范轩宇和穆鸿岭两人也带了进去。 穆鸿岭微微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和静县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们。难道说宰相府与长主公府之间有隙? 范轩宇却是忍不住开口,「唉,可怜我也是个苦命的,前几日我家幼弟得了几只鸭子,非要养在屋里,天天聒噪的不行,本来出城躲清净的,结果还是躲不开这呱呱乱叫。」 说罢,还从穆鸿岭手里把扇子抢了回来,哗啦一声打开,大扇特扇。 穆婉宁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穆鸿岭也是忍得很辛苦,眼看着吴采薇又要爆发,立刻向前一步,「鸿岭见过萧将军。」 萧长恭心里高兴,还是穆家兄妹上道,知道叫将军而不叫侯爷。 其实吴采薇叫侯爷也没叫错,侯的品级比将军高,叫人自然是往高了叫,好听。 只是穆鸿岭听穆鼎提过,凡是战场上下来的,更喜欢别人叫军称,而不是叫品级。 穆鸿岭开了头,范轩宇和穆婉宁也自然跟上,二人同时见礼:「轩宇/婉宁见过将军。」 萧长恭眉头又是一跳,范轩宇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搭配着玉簪、玉带,再加上五官清秀,与婉宁站在一起,竟然说不出的和谐。 虽然论家世地位萧长恭绝不输范轩宇,可是论长相……想到自己脸上那条自己都不愿意瞅的伤疤,萧长恭的心里一片灰暗。 好在有面具挡着,萧长恭的表情变幻并不看得出来。 吴采薇倒是没有错过萧长恭脸的表情,虽然大部分看不到,但嘴角从之前的微微上扬,变成了微微下垂,显然那三人中,有人惹了萧长恭不高兴。 该不会是萧长恭听到了传闻,然后觉得穆婉宁碍眼吧? 最好是这样,不,一定是这样。 吴采薇想到这里,心里高兴了许多,她此时的位置很好,只是上前了一步,就刚好把萧长恭拦住。 「侯爷,」吴采薇这一声叫得温柔婉转,脸上适时出现了一丝红晕,「能与侯爷在此偶遇,真是和静的福气。刚好我预约了这护国寺最有名的凌云亭,站在那儿可以俯瞰大半个盛京和秦阳河,这次是我提前了半个月才约到的。不知侯府可愿与和静前往一观?」 婉宁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怪不得吴采薇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秘书,感情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虽然没有直接盯着看,但是婉宁的一举一动都萧长恭的眼睛里,看到那个白眼,萧长恭不禁嘴角上扬,果然是那个在生死关头,还能记起自己吃了臭豆腐没漱口的小姑娘。 还行,没被吓傻。 吴采薇看到萧长恭微笑起来,心里一阵狂喜,之前萧长恭站起来第一眼看的就是穆婉宁,她那会儿心都凉半截了。 好在,萧长恭对自己还是有意的。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县主,皇帝的亲外甥女,穆婉宁虽然是宰相之女,却是庶出的。 再者说,文武结亲,容易遭皇帝忌惮。娶皇帝的外甥女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两边一对比,只要是个脑子聪明的,就会明白吴采薇比穆婉宁,更适合侯府夫人这个位置。 想到此处,吴采薇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脸上带着含情脉脉的微笑,就等着萧长恭点头同意了。 护国寺偶遇,凌云亭观景,这样的相识场面,堪称完美。 吴采薇就等着萧长恭点头了,只要把人带到凌云亭去,自己这几天的就要谋划也就算圆满了。 萧长恭看了一眼吴采薇,对她那副故作娇羞的神态并不感冒,他在军中打拼十年,与各式各样的兵油子、将领都打过交道,更不要说还要边关附近的流寇、土匪、细作等等,说一句阅人无数并不过份。 吴采薇虽然表情控制得很好,一副小女儿的娇羞表情,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敢与直视萧长恭的眼睛。 这样的神态萧长恭见得多了,根本不值得理会。 是以萧长恭干脆把就对吴采薇视而不见,隔着几步远,看向婉宁和穆鸿岭,「能与几位在此偶遇,倒是一件乐事。不知穆姑娘能否也请我吃些糕点,这下棋果然是个劳心劳力的事情,这会儿还没到中午,就饿了。」 婉宁哪里会不同意,正准备答话,穆鸿岭却抢先一步,「萧将军客气了,快请过来坐。舍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那就叨扰了。」 说罢,萧长恭身形一晃,越过吴采薇向婉宁所在的石桌走去,把吴采薇硬是晒在原地。 吴采薇愣在原地,刚刚萧长恭的表情明显是有些不高兴的,怎么这会儿又主动走过去了? 这护国寺后山的石桌,都是一桌四墩,加上萧长恭刚好四个人,吴采薇就算是厚着脸皮想跟上去,也是没办法跟的。 第36章 总不能人家四个人坐着,她站着。 更何况,婉宁也完全没有邀请吴采薇的意思。 人家都把她当情敌了,请不请都不会有好脸色的。就像她没有给安宁做鞋子一样,就算是做了鞋子,安宁该不喜欢她,也还是不喜欢她。 因为范轩宇还在,婉宁也不好意思把单独给萧长恭准备的那盒更精致的点心拿出来,好在这一盒够多,因为本意就给檀香、墨香以及穆鸿岭的小厮准备的。 萧长恭挨着穆鸿岭坐下来,直接拿了一块入口。 「好吃。」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可是这说的人不同,婉宁听起来的感觉竟然天差地别。虽然穆鸿岭和范轩宇都夸过了,但他们说出来,婉宁听着不过是淡淡的喜意。 可是萧长恭说出来之后,婉宁竟然觉得自己脸上热得厉害,赶紧低头,「多谢将军夸奖。」 萧长恭又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婉宁说若是他喜欢,以后多做点。 可惜。 不远处,吴采薇恨恨地一跺脚,一言不发地走了。临走时,给了婉宁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穆婉宁,你给我等着。 萧长恭只能是我的,任何人敢跟我抢人,就等着我与你不死不休吧。 虽然萧长恭是背对吴采薇的,但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是杀意。他是在战场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对于杀意最是敏感不过。 虽然女人的体力有限,但却是能发出和男子一样强烈的杀意来。 不过,有他在,一个县主而已,不足为虑。 不多会儿,一盒点心见底,萧长恭总算觉得自己不亏了。 「今天上山前刚巧得了个不错的小玩意儿,穆姑娘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就送你了,权当是点心的谢礼。」萧长恭说完一招手,远处的小七就走上前来,怀里抱着一个黑漆漆的盒子。 檀香上前把食堂撤下,把桌子收拾干净。 几人的目光也就顺势集中在盒子上。盒子是上好的木头雕成的,虽是黑的,却是黑的发亮。 「穆姑娘何不打开看看?」 婉宁抬头看了眼萧长恭,看到后者正温柔的看着她,脸上一红,伸手打开了盒子。 这一打开,几个人都是轻轻地低呼了一声。 只见盒子里是一只造型华丽的弧形弯刀,上面缀满了大大小小的宝石,阳光一晃,发出夺目的色彩。 婉宁也惊到了,她预料到萧长恭会准备礼物,但没想到会是这样贵重的礼物。 穆鸿岭身边相府长子,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可是见的大都是名人字画,瓷器古董,这样直接堆宝石的东西,还真是头一次见。很有一种被宝石晃瞎了眼的感觉,。 萧长恭看众都不说话,伸手拿起弯刀,噌的一下拔出,刀身上有着层层叠叠的花纹,刀刃处寒光凛然。 「这刀是用特殊技法打造,削刀如泥,吹毛立断。刀鞘是北狄人的风格,这刀身很轻,正适合女孩子用。」 说完,像是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没错,萧长恭还在桌上挽了个刀花。 婉宁刹那间就想到那个被萧长恭一刀划破喉咙的刺客了,当时的鲜血可是溅了她一身。 哦,还有那两个被一刀扎中脑门的绑匪。 婉宁的脸都白了。 脸白的不只是婉宁,还有穆鸿岭和范轩宇,削铁如泥的宝刀在就在面门前挽了个刀花,还有隐隐地凉意,任凭谁都淡定不了。 萧长恭却是浑身不觉,还在说着这刀的好处,随后感受到了穆鸿岭的怒视。 虽然穆鸿岭不过是一介书生,十个他也不够萧长恭练手的,可是这份恼怒是实实在在的,以至于萧长恭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虚——自己是做错什么事了么? 「萧将军,舍妹前阵子刚刚受了惊吓,此刻最怕见到刀光,您这礼物,我看不送也罢。」 萧长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几天前刚在这小姑娘面前杀过人,溅了人家半身的鲜血,转过头自己就送了她一把刀,还在她面前舞刀花,自己真是…… 婉宁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强作镇定,「这刀确实是好刀,就是太过贵重,婉宁不敢受。」 「不贵,不贵,这个在北狄那里也是很常见的。就算你不会用,放在屋里可以辟邪,对辟邪,要不我一会儿让虚云大师给它开个光?」 穆鸿岭和范轩宇看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大将军你在边关战无不胜的形象崩了诶。还有,你听说哪个和尚给把刀开光的? 婉宁也被开光逗笑,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苍白的脸色再次有了红晕。 「唉呀,这荷花不错,咱不看刀了,去看花吧。」萧长恭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 第37章 几人的位置离荷花池很近,穆鸿岭觉得人在自己视线内,也不必要跟着,而且也得让两人有机会说话,毕竟有些话,当着范轩宇的面,并不方便说。 「妹妹你陪将军过去吧,我和轩宇还想再看看这把刀。」 婉宁点点头,站起身来,往荷花池走去。 婉宁和萧长恭刚一离开,范轩宇就一脸八卦的坐到穆鸿岭身边,压低声音,「喂,什么情况,令妹和这镇西侯……」 穆鸿岭瞪了好友一眼,「不许乱说。」 「你告诉我,我就不乱说,你不说,那京中的流言我可就信了。」 穆鸿岭眼睛一瞪,「你敢。」 「你告诉我,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能酌情替你妹妹澄清一二不是?」 穆鸿岭有些意动,范轩宇的交友可比他广阔多了。更重要的是,范轩宇虽然行为跳脱,但却从来不乱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门清。 不然穆鸿岭这么老成持重的性格,也不会与范轩宇倾心而交。 「好吧,你听好了。」穆鸿岭言简意赅地把自己从穆鼎那里听来的经过,讲给了范轩宇。 范轩宇听完,瞪大眼睛,扭头看看萧长恭,又低头看看寒光闪闪的宝刀,「这大将军……咳咳,背着穆姑娘杀了个血流成河,然后没几天又在人家面前挽刀花?」 穆鸿岭摸摸鼻子,他不想背后说人坏话,但这个行为吧…… 确实憨了点。 另一边穆婉宁虽然不知道那两个人说了什么,但左右离不开他们二人就是了。 想到自己正被人议论,穆婉宁不由嗔怪的看了萧长恭一眼。 这一眼薄嗔中又带着一丝女儿家的害羞,看得萧长恭心中一荡,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婉宁无奈,「大将军的礼物实在很特别。」 「我从没送过女孩子礼物,也不知道送什么。安叔跟我说第一次送礼物要大气、贵重,我选来选去,就觉得这件最合适。早知道如此,还不如送首饰了,我有一盒子宝石的原石,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首饰,我让人打磨好送给你。」 婉宁摇摇头,「这一件已经很贵重了,而且本应是我感谢大将军的救命之恩,该我准备谢礼才对。」 「这是给你压惊的……咳,不是,这就是个见面礼。如果是别人去救你,你也不会经历那样凶险的事,更不会回去之后还病了一场。」 婉宁急道:「您千万别这么想。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您也不会身陷险境,而且当时若没有我,大将军也不会受伤。」 想到这里,婉宁眼神直直看向萧长恭的左臂,她记得当时萧长恭是被划了一刀的。 感受到婉宁关心的目光,萧长恭忽然觉得这一刀挨得真值,「也没什么,小伤,虽然划到骨头了,但只要不断,就不算大事。」 「到底还是我连累了将军。」想到这儿,婉宁心里很是懊悔。 她是重生之人,倍加珍惜当下的日子,同时也更加珍惜身边人。 她到底还是个后宅女人,虽然邀天之幸,得已重生,但心里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打回方家。 而眼前的人,却是守卫边关的将军,是关系到边关数万百姓安危的人,如果因为自己的出现,累得战功赫赫的将军死于刺杀,这样的重生婉宁宁可不要。 看到婉宁脸色不好,萧长恭洒脱的摆了摆手,「这话我之前就说过,不妨再说一次。北狄人要刺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上一次,也有下一次。有没有你,我都会遇到。你不过是恰巧赶上了。我虽救了你,却也害你入险境,咱俩互有亏欠,你也不必内疚了。」 听到「互有亏欠」四个字,婉宁心里微微起了波澜,能和这样一个大英雄互有亏欠,实在是件很……美好的事。 看着萧长恭温柔的眼睛,婉宁心里再一次地起了波澜,随后想到自己的未来,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是注定是要嫁给方尧的,因为早年前穆鼎和方尧的爹方淮有一句酒后戏言,若以后有适龄的儿女,就结为夫妻,并且互相留了信物。 只不过穆鼎真的只是把这事当了酒后戏言,忘了个干净,而方家人却是记得的。 按前一世的发展,大概再有半年就该登门了。 重生以来,婉宁一直认为,重生的意义,就是给她一个翻身报仇的机会,她要打回方家,要把前一世受的气全都找回来。 可现在,婉宁感受过了父亲、祖母的慈爱,感受过了哥哥的呵护,又有了萧长恭温柔的注视,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打开方式,前一世那种生活,根本不能称之为生活。 哪怕是她日后在方家扬眉吐气、当家作主,但一个是恶婆母,一个是冷心肠的夫君,日子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第38章 婉宁偷眼看了下萧长恭,如果是和他一起…… 不可能的。 自己不过是个庶女,萧长恭却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侯爷。 就算她是宰相家的女儿,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也不会娶一个庶女的。 想到这里,婉宁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萧长恭看到婉宁神色又暗淡下来,觉得自己真是拙嘴笨腮,安慰人都不会。 他不应该说什么互有亏欠,就应该直接说互相扯平,可是扯平了,就没有关系了。萧长恭还是觉得互有亏欠,更符合自己的心意。 「那个……对了,你以后出门,可不能只带一个婢女了,上一次如果多带些人,或许就不会被掳走。」 当然,也不要再来另外一个人英雄救美了。 婉宁点点头,把心里的难过压下,露出一个明亮又灿烂的笑容,「大将军说的是,以后小女子一定注意,救命恩人只要一个就足够了。」 既然不能拥有未来,那就好好把握当下吧。 看到婉宁与自己想到一处了,萧长恭心情舒畅,哈哈大笑,「说得有理。」 这笑声引得穆鸿岭又一次扭头,眼看着萧长恭与穆婉宁越站越近,他这个当哥哥的,心里的醋劲又起来了。 我妹妹才十三岁,你给我离远点! 穆鸿岭还是决定过去,反正两人已经单独谈了一会儿了,再聊下去,就该让人说闲话了。 可不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眼利见儿。 「婉儿,婉儿。」一个男子从远处快步走来,声音里透着欣喜与急切,「真的是你,你还好吧,上次一别,听说你病了?」 说着就来抓婉宁的手。 婉宁本能地往萧长恭身后一躲,然后警惕地看着来人,「你是哪位?」 萧长恭对婉宁的反应很满意,随后看向来人时,眼神中却骤然射出一股冷意。 哼,这声婉儿叫的倒是亲切。 男子被萧长恭一瞪,立时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一种被大型野兽盯上的感觉。 可一想到怀里的已经到手的银子,和未来可能到手的银子,这股害怕的劲头立时就轻了许多。 「我是庆明啊,婉儿,上次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早走,你也不会遇险了。可你也知道,我也只能偷偷与你相会,这几天你都躲着不肯见我,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偷偷相会。 这四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穆鸿岭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胡说八道,可是若不解释清楚,让萧长恭误会了,婉宁这辈子就完了。 范轩宇也站了起来,狐疑地看着穆鸿岭和穆婉宁。 另一边,站在不远处的小七,只与萧长恭对了个眼神,就不着痕迹地走到了庆明的身后,直接堵死了他的后路。 婉宁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这位公子,我与你素不相识,请不要胡言乱语。」 「我怎么是胡言乱语,你我私会半年有余,早已互有情意。」这位叫庆明的男子像是忽然看见萧长恭一样,「原来是镇西侯在侧,怪不得你不认我,原来是攀了高枝了。」 「罢罢罢,既如此,就当我一腔深情错付了吧。」庆明说完,就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转身就走。 「站住!」穆鸿岭上前拦住,「看你也是读书人打扮,既如此就该明事理、晓是非,不该做出这等空口污人清白之事。我妹妹何时与你有过来往,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什么叫血口喷人,她也曾说过非我不嫁的,如今有了圣眷正隆的镇西侯,甚至连我这个人都不认了。」 婉宁气极而笑,感情这人就是来置她于死地的。 「好,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与你私会,那你可有证据。」婉宁上前一步,今天这事必须处理明白,否则且不说萧长恭如何想,自己在这盛京城怕是再也出不了门了。 「哼,证据就是我知道你小腹上有颗痣!」 「你……」 婉宁怒极,这人的心肠当真歹毒,这话一出口,就是直接把绳子套在了婉宁的脖子上。 哪怕她极力否认,对方也会说她为了遮掩不肯承认,就算让婢女检查也是一样,难道她还能真让萧长恭亲自检查不成? 而且小腹处有痣,这岂不是说她真就如流言所说,与人有了首尾? 看到婉宁不说话,庆明得意洋洋,「不敢说话了吧?我本不欲将此事说出来,可你不该先与我山盟海誓,然后又妄想另攀高枝。」 萧长恭忽然冷哼一声,「不过是空口无凭之事,这话我也会说,我知道你是太监。」说罢,手指翻动,一柄银色小刀出现在萧长恭手上。 第39章 刀光闪闪,寒意凛然。 这刀别人或许不认得,婉宁却是认得的,那天她一回头,绑匪脑门上插着的,就是这柄刀。 猛然间,除了婉宁,所有人都想起了一个京中的传言,不是关于婉宁的,而是关于萧长恭的。 传言萧长恭极为嗜杀,每日必杀一人,而且都是虐杀。 这一言不合,就是要阉人的意思? 穆鸿岭有点后悔带婉宁出来了。 庆明看着萧长恭手里的刀光,恍惚间觉得似有凉风吹过,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实,实物证据我也有,六月二十四那天,她被人送回来时,身上的披风就是我的。不然,她一个女子,身上又怎么会有男人的披风?」 婉宁瞬间就放松下来,就连穆鸿岭也松了一口气,那披风是谁的,在场之人,没有比萧长恭更清楚的了。 只要萧长恭没有误会,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婉宁此时也不急了,还有空偷偷打量萧长恭,以及欣赏一下那欣长又有力的手指。 别说,这样的手指玩起刀来,竟然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将军,此人凭空污我清白,还请将军为我做主。」婉宁一副委委屈屈地模样,还向萧长恭深深地行了一礼。 其实早在第一句话,萧长恭就有些动了杀意了。 婉宁受惊生病,至少有一大半是他的责任,而且后面的流言也与他脱不开干系。 还真就有人敢拿这事来当面污蔑婉宁。 看来自己回盛京这段时间太温顺了,萧阎王的名头不响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敢跑到自己面前撒野? 「小七,动手。」 小七也不打话,直接动手把人擒住,然后往膝盖窝上狠踹了一脚,就让庆明跪在了萧长恭身前。 庆明急了,「干什么,好端端地凭什么抓人?这盛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萧长恭根本不理这茬,直接冷声说道:「我就问一次,是谁指使你来污蔑穆姑娘的?」 庆明还硬气着,梗着脖子,「什么叫污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她与我……喂,你们要干什么?」 萧长恭一个眼神扫过去,小七一脚踹翻庆明,然后用脚踩在庆明的手腕上,在他惊恐的眼神中,生生地掰断了他的小拇指。 庆明一声惨嚎,捧着手在地上打滚。 这叫声凄厉的让人心里发毛。 穆鸿岭和范轩宇哪见过这个,都是心中一凛,猛咽了几次口水。再看向萧长恭时,眼神都变了。 这人真是刚刚那个和他们一起吃点心的镇西侯么? 反倒是婉宁早就见识过了萧长恭杀人的模样,对这场景颇有些见怪不怪的意思。 小七等庆明嚎够了,这才又重新把人摁住,让他跪在萧长恭面前。 「说,是谁指使你的。」小七厉声喝问,自家将军说了只问一遍,他就不能让将军再问第二遍。 「你们……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是屈打成招……」 眼看着小七又奔着第二根手指去,婉宁忽然开口,「将军,佛门清净之地,声音太大好了不好,再说前殿六公主还在祈福呢。」 说罢往庆明的脚上看了一眼。 萧长恭面露笑容,觉得这小姑娘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这场面穆鸿岭都不敢说话了,她倒是面色如常,还能提出建议。 看到萧长恭点头,小七立马脱下庆明的鞋子,扒下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穆婉宁看向庆明,她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论这个庆明是受何人指使,都是存着置她于死地的心,怜悯敌人,就是对自己残忍。 随后庆明就只能唔唔地嘶吼了,因为小七掰断了他第二根手指。 小七又问:「说不说。」 庆明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再也不敢贪念那人给的银子,这一次狂点头。 就在小七准备拿出庆明嘴里的袜子时,假山石后,和静县主吴采薇走了出来。 「侯爷这是干什么,怎么对我的家奴动起私刑来了?」 婉宁眼神一凛,果然是你! 吴采薇本不想出来的,这种事情,无论婉宁能不能解不解释得清,都是一个大大的屎盆子扣上去了,只要能在萧长恭心里埋下一根刺,自己就有机会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萧长恭竟然如此杀伐果断,一言不和,就直接痛下狠手,没两句话的功夫,吴采薇就要被招认出来了。 只能是趁着庆明没有说话前,赶紧出来堵住他指认的可能性。 至于说庆明是自己家奴的事也是迫不得已,不这么说,她就没理由制止萧长恭动手。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吴采薇充当的就是这个主人。 至于家奴做错事让主子面上无光,和静不在乎,毕竟只要把庆明与婉宁私通的事情坐实,婉宁受的损失可是比她大多了。 第40章 就算无法坐实,只要能说出来,也是让她颜面无光的事。 「这是我长公主府的家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侯爷,和静在此给侯爷赔罪了。」 萧长恭眼神一眯,想起了吴采薇前一次临去之前迸发的杀意。 看来是她的手笔无疑了。就是不知道,这颗棋子是早就备下的,还是临时现找的。 「赔罪就不必了,既是长公主府的家奴,往后好好管教就是。」 「既要管教,也还要请侯爷示下,我这家奴到底犯了什么错,惹得侯爷如此动怒,不惜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动了私刑。」 婉宁心里冷笑,明明就是你备下的棋子,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无非就是想把话说出来,让自己难堪,随后也好再借题发挥一番。 「都说奴仆随主,这主子做什么,下人自然就跟着做什么,县主只要持身以正,相信下人们自然会有样学样的。」 婉宁说罢,还冲吴采薇行了一礼,微笑了一下。 吴采薇暗暗咬紧牙根,她想把事情揭开让婉宁面上无光,婉宁却反过来把下人做的事推到主人身上。 这穆婉宁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吴采薇已经出面,拷问再继续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萧长恭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别有深意地说了句,「县主去而复返,想必就是为了这个奴才,既如此就直接把人领回去吧。日后务必要看好了,不要再出来乱咬人了。」 说罢,萧长恭当先向前殿走去,婉宁走到穆鸿岭走身边,也一同离了后山。 不多会儿,后山莲花池处,就只剩下吴采薇和庆明二人。 此时吴采薇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庆明,眼神里充满厌恶,从袖口中掏出两张银票扔在地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庆明早已经把嘴里的袜子拿下来了,但也是不敢说话,跪在地上忍着痛捡了银票,慌乱的向山下跑去。 不远处的假山石后面,小七嗤笑了一下。 这做事也太毛糙了,就这脑子,别玩什么陷害人的把戏了,简直就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经过这么一闹,婉宁与穆鸿岭都没了兴致,再加护国寺的正殿也是庄严肃穆,一进大殿所有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只是默默地跪拜祈福,不敢再有半分别的心思。 待祈福完毕之后,婉宁才找了个机会,接过檀香手中的食盒,走到萧长恭面前。 「刚刚真是多谢将军了,这食盒是我特意为将军准备的,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看到婉宁终于有东西主动要给自己,萧长恭感觉心情好了不少,伸手接过,「刚刚的事穆姑娘不必挂心,后续的事情自有小七收尾,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如此,多谢将军了。」 穆鸿岭此时也上来见礼,「今日多谢将军替舍妹解围,鸿岭感激不尽。」 「穆公子客气了。」 「出来已有半日,舍妹大病初愈,不宜在外久待,鸿岭这就带舍妹下山,特向将军请辞。」见识过萧长恭处理庆明的手段后,穆鸿岭不自觉地对萧长恭恭敬了许多。 从后山走向正殿之时,穆鸿岭也曾认真想过,若没有萧长恭,此时又会如何收场。 以庆明摆明了就是来污蔑婉宁的目的来看,讲理是肯定讲不通,他又是个书生,未必真能将人拿下,若是让庆明闹将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萧长恭在婉宁与穆鸿岭走后,并未急着下山,而是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打开了食盒。 食盒一共两层,共有四样点心,每样两份。看造型,可比他之前吃的要精致得多。 想来这个是单独为他准备的,萧长恭掂了一块进口,嗯,好吃,特别好吃。 只不过,如果只是送点心,就太过郑重其事了,以婉宁的聪慧不会这样的。 果然,萧长恭在把两层点心都拿出来,在最底下看到一只手帕包裹着的荷包。 手帕与之前的样式相同,右下角绣着几枝兰草。 而荷包……萧长恭看到这个荷包,就觉得整颗心都被喜悦填满了。 因为这个荷包上绣的花纹,并不是寻常男子荷包上的花纹,而是一株株兰草,且这兰划与他面具上的獠牙走向相同。虽然没有直接乡成獠牙,但形神兼备,只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为他特制的。 难为她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能记住他面具上的獠牙走向。 而且,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得出,婉宁真的不怕他,既不怕他的人,也不怕他的面具。 面具既然都不怕,那么自己脸的伤,应该也是不怕的吧?萧长恭抬手,隔着面具抚了抚脸颊上的伤。 最近伤疤时不时的就会发胀肿痛,也不知是何原因。 第41章 萧长恭将荷包直接挂在腰带之上,然后食盒交给守在一旁边的侍卫,这才不紧不慢地下山去了。 马车上行至一半,就听得一声呼哨,然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一挑,一个被捆成了粽子似的人,被小七扔进了车里。 正是那个被折了两根手指的庆明。 「将军,我给你找了个脚踏,您看可满意?」车外,传来小七得意的声音。 「不错。正缺个垫脚的。」 另一边,穆家兄妹仍如来时一样,共坐同一辆马车,只是气氛却迥然不同。 早在下山时,穆鸿岭一言不发,面沉似水。 他这个哥哥当的,实是太失败了,先是妹妹被和静县主嘲讽,然后又出来一个无赖污蔑婉宁清白。 最后还亏得萧长恭出手解决,他身为长兄,却是什么忙都没帮上。 婉宁看出穆鸿岭的自责,心里感动,轻轻拽了拽长兄的袖子,「大哥哥不必为山上的事情生气,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那个叫庆明的,根本就是个无赖,哥哥是谦谦君子,在那种情况下,拿他没办法也是正常的。」 「再说,就算再是能臣干吏,治理地方时不也一样需要三班衙役?这恶人啊,就得有恶人磨。若是哥哥是那坐在堂上的官员,手下有批衙役镇场子,惊堂木一拍,刑具一摆,不愁那庆明不招。」 「哥哥缺的,不过是一个能干的手下罢了。在妹妹心里,哥哥是最值得我信赖的,而且就算今天被那庆明得逞了,日后哥哥也一定会我为做主,替我撑腰的,对不对?」 穆鸿岭听着妹妹的开解,心里舒服了不少,自小以来,他就被父亲悉心教导,学的是圣人的道理,平时谈论的也是治理国家的道理。至于和无赖论讲道理、一对一单挑,这事儿还真不在他的学习范围之内。 看到婉宁冲着自己露出乖巧笑容,穆鸿岭又习惯性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婉宁的额头,「你啊,人家大将军替你解围,结果在你那里就成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婉宁俏皮的吐了下舌头,「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马车辚辚而行,快到城门时,从后面的道上飞奔过来一匹马,马上坐的正是小七。 「穆姑娘,我家将军说有句话忘了转告于你,特派我来说。」 婉宁掀了车帘,「将军有何吩咐?」 小七在马车一抱拳,「将军说他吃过臭豆腐了,不臭。」 婉宁的脸腾的一红,羞得缩进了车厢,倒是穆鸿岭探出头来,「将军只说了这一句?」 小七其实也有点纳闷,不明白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将军就让他传这一句话,别的也不让多说,因此点头道:「就这一句。话已带到,穆公子、穆姑娘,小七告辞。」 说罢,打马扬长而去。 车厢里,穆鸿岭一脸纳闷,不解地看着婉宁。 婉宁心里也不知是该羞还是该笑,这句话的意思她是清楚的,分明对应那天被萧长恭所救时说的那句话,意思是她的嘴里不臭。 待到城门之处,马车又被拦了下来,这次是六公主身边的一名宫女。 虽然只是宫女,婉宁也不敢怠慢,特意下了车来。 「六公主派我传话,穆姑娘若日后还想给宰辅大人做什么,请人知会昭阳宫一声。」 婉宁点头,「婉宁谨记。」 宫女也很知礼,向婉宁行过礼后,这才回宫复命去了。 穆鸿岭不由感慨,「六公主颇得宠爱,却又不恃宠而骄,就下人管教得也很好,当真难得。」 对比下和静县主,六公主真是好太多了。 婉宁回了自己的清兮院,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几乎倒头便睡。 她自重生以来,精神上确实是坚韧不拔了,但身体却仍是虚弱。今日里又是登山,又与人交锋,加上情绪上也是喜极怒极的大起大落,虽然只有半天,却像是劳累了一整天一样。 只可惜,婉宁并没能睡得太久,就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 「二少爷,我家姑娘午睡还没起身呢,您不能进去。」 「哎呀,她睡她的,我就是进去看看那柄刀,我不出声还不行么?」 「那是我们姑娘的闺房,您怎么可以进去。」 「我是她二哥,有什么不能进的,要不你把东西抱出来给我看看也行。」 「那是姑娘的宝贝,没有姑娘吩咐,我可不敢拿。」檀香可是看得明白,回来的路上,婉宁虽然没有再把刀拿出来,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就往那盒子上瞟的。 「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轴啊,你让开,我要进去。」 婉宁在屋里听得哭笑不得,早就料到自己这个舞刀弄枪的二哥一定会来看看这柄刀,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心急,连午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第42章 「墨香,给二少爷上茶,檀香进来帮我梳洗。」 婉宁一发话,外面立刻安静了,随后穆鸿渐清了清嗓子,满是讨好的喊道:「打扰四妹妹了,二哥不着急,你慢慢梳洗就是。」 刚走进屋的檀香听到了,冲外屋做了个鬼脸,走到床边,高声说道:「姑娘,你睡好了么?要不再睡一个时辰吧,反正二少爷也不着急。」 婉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以前也没发现檀香这么调皮啊。 外屋果然传来动静,「好你个檀香,欺负二少爷我脾气好是不是?」 婉宁忍着笑,「睡好了,正好也该起了,要不晚上该没了觉头了。」 「还是四妹妹善解人意。」 婉宁让檀香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随意的插了支钗子,换了件常服,便让檀香抱着盒子,走到待客用的外室来。 穆鸿林一副武人的打扮,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已和穆鸿岭一样高,眉眼间一派英气勃勃。 「四妹妹气色不错,东西呢?赶紧让二哥看看。」穆鸿渐只扫了婉宁一眼,就把目光放在檀香手里的盒子上了。 婉宁也不生气,二哥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也不是真的不关心她。 檀香把东西放在桌上,刚一打开盒子,穆鸿渐的眼睛就移不开了。就连檀香也是不眨眼的盯着看,之前在后山时,她离得较远,看不太清楚,此时离近了才发现,这柄刀真的是处处精致。 而且那些宝石镶得实在是巧妙,光线一晃,就发出各色的光来。 穆鸿渐伸手拿起,仔细打量,「四妹妹,从样式上看,这柄刀乃是北狄贵族所用;而且从刀鞘上的宝石和纹饰来看,所用之人的品级还不低,最起码也要三品以上才戴得。」 「这原主人么,要么是哪个王公大臣之女,要么就是北狄王公定亲时打造的信物。」 婉宁脸上腾的一红,「二哥哥,不要乱说。」 「你看这纹饰,起承转合之间颇为顺畅,肯定是出自大师之手。这宝石镶嵌的也得法,这个切面错落有致,这才使得光线如此瑰丽。哦,对了,就是刀身这个弧度,也是大有讲究的。」 婉宁愣住,她本以为定情信物什么的是二哥在调侃自己,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把所想到的说出来而已,至于听的人是什么想法,根本没在意的。 外室很大,不只一张桌子,靠窗处还有一个小书桌,婉宁任由穆鸿渐坐在那里嘀嘀咕咕,自己则走到书桌前,抽了本杂记,然后让檀香给自己也上了盏茶,半倚在窗前看书。 一个时辰后,婉宁已经把那本游记看了大半,穆鸿渐的眼睛却还是盯在刀上。可是再待下去,就得掌灯了,穆鸿渐也有些不好意思,「四妹妹,这刀能不能让我带回屋去?我想多看看。」 婉宁调皮地笑了下,「不成,我怕二哥哥太喜欢,就不还我了。」别的或许婉宁就舍了,但是萧长恭送的东西,她下意识的就想不想放手。 「那……先放这儿,我晚上再来。」穆鸿渐也知道不能看到好东西就拿回去,尤其还是自己的妹妹的东西。这要是大哥的东西,他就是撒泼打滚,也要抱回自己的屋里。 「二哥想来,随时可以来。对了,这是我今儿去护国寺给二哥求的平安符。」 「好,谢谢妹妹了,我先回去了。」穆鸿渐接过叠成三角形的符箓,塞在腰带里,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念叨着什么纹路、工艺等等。 婉宁失笑,换了件衣服,带着檀香去了祖母的院子。 这一趟去护国寺,婉宁真心实意的求了不少符箓,全家每人一个,当然婉宁和郑氏没有。反正她们也看自己不顺眼,再怎么讨好也是无济于是的。 「祖母,这是孙女儿给您求的康健符,庙里的知客僧人说了,挂在床头、压在枕头底下,或是放在随身的荷包里都行的。」 周氏点点头,伸手接过,满脸笑意,「婉儿今天见到镇西侯了?」 婉宁点点头,周氏是知道内情的,因此也不用避讳,「见到了,他还送了婉儿一个见面礼,是一柄刀,二哥说是北狄人用的样式,想来是战利品。孙女儿身无长物,只绣了个荷包送回去。」 周氏点点头,「也好,女儿家送东西,心意最重要。」 虽然女子送男子荷包往往有定情之意,但现在送荷包已经成了一种风气,也不算太出格。 再加上萧长恭战功赫赫,又圣眷正浓,若对方有心,也是一桩美事。 「对了祖母,今天上山还遇到了六公主,她知道孙女儿给父亲做护膝的事情,说是给皇帝陛下也做了一对,陛下很高兴。因此传话给孙女儿,说日后若还想给父亲做什么,就让人告诉她一声,她也要做。」 周氏挑眉,「还有这事?」 婉宁点点头,「孙女儿想着既然公主派人传话,不如就做双拖鞋送进宫里,祖母觉得可行么?」 第43章 周氏考虑了一下,「可以,只不过,不要给皇帝做,要给公主做,做得精致点、贵重点都无妨。缺什么,找我来要。」 婉宁笑道:「这是自然,孙女儿已经有了计较,等做出来先给祖母过目。」 周氏点点头。 「祖母,孙女儿还给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分别求了符,想在休息前都一一送到,若无事,先告退了,明儿再来给祖母请安。」 「去吧。明天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婉宁去了趟嫡母王氏的主屋,前一世里她极少来这里,每次都是路过,这次走进去,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婉宁将给父亲、王氏和若宁的符箓一股脑儿的送了,既省事,也免得王氏多心。 前一世时王氏对她很是冷漠,因此哪怕重活一世,对于这个嫡母,婉宁也亲近不起来。 毕竟王氏与父亲、祖母、兄弟等不同,也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尤其王氏向来只看重自己的孩子,庶子庶女一概与她无关。 婉宁对王氏一直都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不过这也是大多数庶子庶女对嫡母的态度,挑不出错就是了。 倒是婉宁走后,王氏身边的刘嬷嬷拉着王氏说起话来。 「夫人啊,往后你得多交好些四姑娘了。」 王氏皱眉,「她一个庶女,我交好她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大少爷和二少爷。」 如果说为了别的,王氏或许会不在意,但是提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王氏立刻就有了兴趣。。 「你接着说。」 「四姑娘前些日子出门,虽然遭了难,但也与镇西侯产生了关联。今日里去护国寺,听闻那镇西侯还送了一把贵重的宝刀做见面礼,惹得二少爷眼巴巴的去看呢。」 「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下午刚发生的事,当时您午睡还未起。依奴婢看,这镇西侯就算是没对四姑娘动心,怕也是有意的。四姑娘是个孤女,生母早亡,又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您对她好些,她必定感恩戴德,若日后真能嫁给镇西侯,成为侯府夫人,回报帮衬的,不就只能是您的两个儿子么。」 这话说得王氏动了心,也与之前穆鼎让她送首饰时说的话不谋而合。 「可她不过是个庶女,镇西侯怎么会求个庶女为妻?」 「话虽如此,可是咱们府里,现在并没有适龄的嫡女,六姑娘毕竟才八岁,议亲还有好几年呢。若那镇西侯真有意与咱们宰相府结亲,庶女也得当嫡女来用。」 「只要四姑娘对您心存感激,日后在朝堂之上,那镇西侯必定是帮衬您的两位少爷的。尤其二少爷走的是习武路子,那镇西侯可是军方响当当的人物啊。」 这话把王氏彻底说动,鸿岭天生就是念书的料子,本人刻苦,又是宰相之子,日后必然前途无限。 鸿渐而不耐读书,去习了武,若是能交好镇西侯,那对二儿子的好处可是天大的。 就这么定了。王氏暗下决心,随后又有些埋怨刘嬷嬷,「你既然有这个想法,为什么不早点与我说,这会儿去关心她,岂不是晚了?」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的四姑娘畏缩懦弱,让三姑娘欺负得抬不起头。她自己立不起来,也不值得夫人去关心。如果还是以前的四姑娘,就算她被镇西侯所救,也是做不成侯府夫人的。」 「但现在不同了,自从三月里四姑娘病愈后,就像是开了窍,先后讨了老太太和相爷的欢心,三姑娘几次想抢那副南珠头面也没能得逞。这样的四姑娘才有被夫人关心的资格,也才有可能做那侯府夫人。」 「之前四姑娘送拖鞋时,奴婢就有这个心了,但当时还是不够。今天那柄宝刀拿回来,再加上四姑娘主动为您求了平安符,理由也就足够了。」 刘嬷嬷生怕王氏用力过猛好事变坏事,又继续说道:「当然现在您也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多表示些关心,若真的有一天,四姑娘能与侯府定亲,你就可以顺势向相爷提出,把四姑娘记在你的名下,既抬了她的身份,全了相爷的面子,还能让四姑娘对您充满感激。」 王氏仔仔细细地品味了刘嬷嬷这一番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左右也不麻烦,不过是对婉宁好一些,多花些心思,日后的回报却是大得很。 「这事儿还真是多亏你替我想着,这金镯子就赏你了。」 「多谢夫人,只要夫人过得好,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庆明都没用萧长恭开口,嘴上堵的袜子刚一拿下,就跪在车里痛哭流涕的全招了,连怀里的银票也掏了出来。 萧长恭微微皱眉,这个和静,心机一般,但是手段却是挺毒的,也不知道为何就与婉宁对上了。 「回去之后把嘴巴闭严了,再把你那读到狗肚子的书,读回你自己的肚子去,还有不要想着搬家出门,老老实实在盛京待着,我会派人检查的。」 第44章 「是,是,学生,啊不,小人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秀才回来。」庆明跪在车厢磕头如捣蒜。 萧长恭看不上这样的读书人,「滚。」 庆明像是得了大赦赶紧下车,下车之前萧长恭说道:「把你的银票拿上,我倒要看看,昧着良心得来的银票,你花得亏心不亏心。」 虽然和静做得很过分,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只这一件事,就算是捅到皇帝面前又能如何? 庆明只能做一颗隐棋,放在那里,只能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做不成那把人压得抬不起头的大山的。 看到庆明远去,萧长恭轻声道:「风字部新人练手时,就拿他练吧。」 车窗外的小七微微点头,「是。」 解决了庆明,萧长恭轻松了不少,又把腰间的荷间拿起,细细地观察起那荷包来。 荷包针脚很密,整齐细致的同时,又错落有致,怕是要费上不少功夫。 想到婉宁在绣这样一个荷包时,心里满满的想的都是自己,萧长恭就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马车到府,萧长恭刚一进前院,就看到一位白衣公子背对着自己,正在那里看士兵操练。 「明远,你怎么来了?」萧长恭心情大好,正愁得了宝贝没人炫耀呢。 白衣公子听得声音,回过头正要打招呼,眼睛瞟到了萧长恭腰间的荷包,心思一转,也不打话,身形晃动间,一手直奔萧长恭面门,一手直插腰间。 萧长恭拧身侧步躲过这一探,对方像是预料到这一点,立即变招,猛攻起来,招招不离要害。萧长恭也不含糊,一边后退,一边见招拆招,终于在十招之后稳重身形,然后开始反攻。 两人速度极快的拆了将近三十招,齐明远忽然长手一伸,把自己的左肩卖给了萧长恭。 萧长恭立刻一掌拍上,齐明远中掌跳来,呲牙咧嘴的同时又眉开眼笑,手里拿着的,正是萧长恭腰上的荷包。 「嘿嘿,想不到吧,你也有上当的时候。嘶,我说萧大头,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我这左肩差点给你拍散架了。」 「哼,东西还我,不然右肩也给你拍闪喽。」 「哎呀呀,你不是最不喜欢腰上系荷包么,说什么又丑又碍事。呦呵,这荷包可不简单那,有人专门给你绣的吧?快说说哪家姑娘?我们的铁树要开花了。」 「齐明远,不想死你就赶紧把东西放下,不然老子拆了你的骨头。」萧长恭看着齐明远毫不客气的拉扯着那个荷包,就觉得眉头一跳一跳的。 「你说出来是谁送的,我立马物归原主,兄弟我这也是关心你,你说出来,我也好替你把把关不是?」 萧长恭知道多说无用,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歇差不多了,再次上前猛攻。 齐明远本就不是萧长恭对手,先前占了偷袭的便利,这会儿萧长恭发起狠来,没几招就被萧长恭抓住手臂,使了个擒拿手拧在背后,荷包也被夺了过去。 「喂喂,轻点,胳膊要断了。」 「哼,不用点力怕你记吃不记打。」 两人这会儿打累了,就直接在前院的廊柱上坐下来,萧安似见怪不怪,这会儿才吩咐人送上茶水。 齐明远是将门子弟,虽不像萧长恭需要从头打拼,但也在军中实打实的磨练了三年,两人的关系就是在那时打下的。 「行了,打也打了,你总该说出来是哪家姑娘了吧?」 萧长恭本也没打算瞒他,「宰相府的四姑娘。」 「相府四姑娘?」齐明远先是脸色一变,随后就反应过来,一脸促狭的神色,「那披风是你的吧?我说蒋幕白那老小子怎么会这么卖力气平息流言。」 萧长恭得意一笑,「算你聪明。」 紧接着萧长恭就郁闷了,因为他想再把荷包系回去时才发现,荷包的带子被扯断了。 萧长恭露出的半边脸漆黑似锅底,「齐明远,你死定了。」 齐明远吓了一跳,看到萧长恭腰上断掉的带子也反应过来,「且慢,别急着动手,我跟你说,这是好事。」 「好事?刚送我半天都没过就坏了,叫好事?」 「当然好事啊,坏了你就有理由再去找她了嘛。今天刚好是十五,月亮圆着呢。你想想啊,花前月下,姑娘给你补荷包,多么美好的画面。」 萧长恭停住身形,想了想,觉得齐明远说的很有道理。 他之前在马车上已经想象过婉宁缝荷包的样子,可是那毕竟是想象,如果真能见到的话……果然齐明远比他先成亲是有道理的。 「看在你出了个好主意的份上,这盒里的点心分你一半,记住,只有一半,不许多吃。」 如果有别人在场,比如穆鸿岭,不,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认为大半夜摸进姑娘院子里补荷包是个好主意。 第45章 但是偏偏萧长恭觉得这主意不错,齐明远更是觉得自己有军师风范。 是以两人开开心心的吃喝了一阵,然后齐明远告辞离去,萧长恭补了会儿眠,在刚刚入夜时,换了身夜行衣,精神抖擞的奔着宰相府的方向去了。 明月之下探美人。 还有一点小激动呢。 进了宰相府萧长恭才发觉自己又犯傻了,这府里好多个院子,连主子带仆人,住着几十上百口人,哪个才是穆婉宁的院子? 正踌躇时,忽然听到一个人道:「你去找瓶舒筋活血的药酒出来,四妹妹今天登山走了许久,肯定脚痛。」 萧长恭立即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的却不是读书人的长衫,而是习武之人的短打。 不过,心思倒是挺细腻的,这一点自己都没想到。 很快小厮把药酒拿来,穆鸿渐往袖口一揣,「我去四妹妹院里,你不方便跟着,早点休息吧。」 「是,二少爷。」 原来是婉宁的二哥,倒是和那个穆鸿岭一样,是个称职的哥哥。萧长恭暗暗点头,随后跟了上去。 不料穆鸿渐却是越走越偏,直接走了一处没人的院子里。 「阁下跟了我许久,还不想现身么?」穆鸿渐一手藏在背后,一手挡在胸前,转过身面对着空空的院门。 萧长恭倒是一愣,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少年,心里多少放松了些警惕,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既然发现,干脆就现身好了。能发现他的跟踪的少年,倒也值得他现身一见。 穆鸿渐一看到那半边面具,就愣住了,「萧将军?你这是来找我四妹妹来了?」 萧长恭嘴角一扯,心想这小子倒挺直接。 「荷包坏了,找她补一下。」 「哦……我怎知你不是假冒的?」 警惕性还挺高,萧长恭对眼前的少年越看越顺眼,「白天我们在护国寺后山见过了,我还送了她一把刀,北狄七星刀。」 穆鸿渐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恨不得立刻把他带去见自己的四妹妹。 可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萧将军武功高绝,想见我四妹妹自去见就是,我就不带路了。」 萧长恭心里暗骂狡猾的小子,这是明显看出自己不识路来了。 「萧将军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您是大将军,是侯爷,就算是擅闯相府,我爹也不敢把你怎么着。可是要让他知道我带了外男去见自己的四妹妹,回头准把我的腿把打折不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萧将军能让我看看您的刀剑收藏,能送出这样一柄宝刀的人,绝对不会只有那一把。我也不要,只让我看看就行。」 萧长恭乐了,这穆鸿渐不仅聪明,而且很懂得分寸。若他开口讨要,自己大不了转身就走,反正人在那里,自己有的是办法见到。 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要求,他倒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说不定还能让穆鸿渐带着婉宁一起来。 「答应你了,带路吧。」 穆鸿渐立刻眉开眼笑,一马当先走出院子。 一进清兮院,穆鸿渐就大声嚷嚷起来,「四妹妹,休息了没有,赶紧把刀抱出来。」 屋里的婉宁一听,就乐出声来,「二哥哥,好歹我也是你妹妹,怎么我觉得在眼里,还不如一柄刀呢?」 「谁说不如了?喏,上好的药酒,舒筋活血,回头让檀香给你揉揉,省得你明天脚疼。」 「二少爷您真是太好了,姑娘这会儿正脚疼呢。下午奴婢冒犯了,给您赔不是。」檀香就是这样的性格,谁对婉宁好,她就对谁好,别说道歉,磕头都行。 穆鸿渐当然不会和一个小丫环计较,不过听到她道歉,还是挺受用的,「罢了,你去烧一大盆热水,先让她把脚泡上一柱香的时间,再用药酒揉,效果更好。」 「是,奴婢这就去。」 「对了,你先去烧水,别急着回来,我有话和四妹妹说,那个……」穆鸿渐手一指墨香,「你也去。没有我的吩咐都别进来。」 檀香和墨香各自点头出去。 穆鸿渐走进内室,看到婉宁正坐在床上,按着自己的小腿。 婉宁今天又是上山又是拜佛,一天走了平时半个月的路,小腿和脚都酸痛的不行。 「二哥哥,东西就在那儿呢,你自己看吧,我就不站起来了。」 「好好,四妹妹你好好待客,我就在旁边。」说罢还一脸窃笑。 「待客?」 待婉宁看到从窗外翻进来的,穿了一身黑衣的萧长恭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婉宁看到从窗子里翻进来的萧长恭,心里慌得不行。她刚刚洗了头发,还没梳扰,身上也只有一件半身不旧的衣服,虽不是寝衣,但也的确不是可以见外人的衣服。 第46章 「萧,萧将军怎么来了?」婉宁赶紧站起身来,想到自己头发还散着,又赶紧用手去拢头发,「婉宁衣冠不整,还请将军见谅。」 萧长恭看出婉宁的窘迫,虽然心下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但还是认真说道:「跟人打了一架,荷包带子坏了,找你补补。」 说罢走到近前,把荷包递给婉宁。这会儿婉宁未施粉黛,头发披散开来,虽不如白天端庄秀丽,但却别有一股宁静温馨的味道。 「啊,好,您请坐,我这就补。」婉宁赶紧搬了个凳子给萧长恭,自己转身去找针线篮子。 转身的的时候婉宁偷眼瞄了一下「专心」看刀的穆鸿渐,只从背影看,都能看到他竖起的耳朵。 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不过想归想,婉宁还是快速的拿起针线,很是流畅的补起荷包来。她的闺房里可是有个陌生的男人,这要是被发现了,自己也不用活了,穆鼎会一把掐死她的。 看到婉宁低头在那缝补的样子,萧长恭心头一热,如果以后他和她有了孩子,她给孩子缝衣服时,是不是就是现在这样? 「咳咳,」穆鸿渐与穆鸿岭一样,都很爱过哥哥的瘾,之前心里一直想着萧长恭的刀剑收藏,还不觉得什么。 可是这会儿看到萧长恭热切的眼神,心里忽然就是不是滋味起来,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这要是万一被发现了…… 自己挨顿打事小,妹妹名节不保,毁了一辈子事大啊。 「那个……萧将军,我四妹妹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若您想见她,不妨给我捎个信儿,我带她出府,你看可好?」 婉宁狠狠地白了一眼穆鸿渐,你知道这样不好啊? 萧长恭此时满足了心里的念想,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莽撞了,立刻点点头,「好。」 好在荷包坏的只是带子,婉宁飞针走线,用了最快的速度把带子缝好,又趁穆鸿渐回头看刀时,塞了什么进去,这才把荷包交给萧长恭。 萧长恭接过,点点头,「多谢穆姑娘。」随后翻窗离开。 婉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咬牙切齿地道:「二哥哥。」 穆鸿渐立刻直起身子,「四妹妹,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对了,药酒,别忘了用啊,省得脚疼,嘿嘿。」 说罢,穆鸿渐转身开溜,速度不比萧长恭慢到哪儿去。 房顶上的萧长恭暗笑不已,看了看荷包里的平安符,心里满是欢喜,脸带笑意地趁着夜色回府了。 穆鸿渐刚走,檀香就端着一大盆水进来了,「二少爷还真是细心,知道心疼姑娘今天路走多了。」 婉宁心里暗骂,细心个鬼,细心就不会直接带人进自己房里了。 檀香自是不知婉宁心里所想,先给婉宁泡脚,然后又用倒些药酒在手心里,一直把婉宁的脚和小腿揉到发热,才让婉宁睡下。 一夜好眠,婉宁醒来时不但精神充足,而且双脚也不再酸痛。 哼,看在药酒的份上,就不向爹爹向状了。 改向大哥哥告状好了。 打定主意后,婉宁仍是早早的去给祖母请安,有了昨天的药酒,今天走起路来格外的轻快。 今天的祖孙俩的说话,着重讲了穆鸿渐如何痴迷那柄刀的事情。 这事儿周氏其实昨天已经听到张姑姑提过了,但这会儿听得仍然有滋有味儿。 「二哥哥几年也不来我院子一次,一进屋就要看宝刀,瞅都不瞅我一眼,不过看在他给我拿了瓶好药酒的份上,婉儿就原谅他了。」 周氏哈哈大笑,点了下婉宁的脑门,「你二哥的药酒可是你爹专找名医配治的,花了大价钱的,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 婉宁吐吐舌头,「怪不得这么好用。」 不多时,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周氏最近一直心情不错,所以请安时众人的表情也放松许多。 「四妹妹当真好福气,竟然能偶遇镇西侯,还能收到见面礼。」穆安宁一进屋,就把话题引到昨天的事上。 虽然此时穆安宁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但其实远没有表现出的这么淡然,她心里都快恨死了——早知道如此,昨天她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上香的。 还有,自己明明在祠堂跪到膝盖都肿了,二哥竟然不闻不问,而穆婉宁不过是上趟山,他就巴巴地送了瓶药酒过去。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穆安宁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穆鸿渐,「听说四妹妹那宝刀可是稀罕得很,二哥哥一连去了好几次呢。」 穆鸿渐不疑有它,点头道:「那柄刀是北狄的风格,中原地区甚为少见。北狄人有佩刀的习俗,因此刀具样式繁复多样,甚有章法。」 「要我说四妹妹可是有点小气了,二哥昨天可是舍了一瓶好药酒呢,那刀放你那里也是蒙尘,不如送给二哥,也算宝刀配英雄。」 第47章 婉宁就知道安宁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昨天没作妖,果然今早发难了。 「三姐姐倒是大方,可惜我眼皮子浅,好不容易得了样宝贝,实在是舍不得放手。想来二哥哥也是不介意的。」 「哼,昨天大哥陪你一同上山,豆#豆#网。这见面礼自然也应该是有大哥一半的,说不定镇西侯就是把刀送于大哥的,你倒好,直接据为己有了。不然,堂堂针西侯,何必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话一出口,屋里人都愣了一下。知道内情的,想当然认为这礼物是送给婉宁的,就连穆鸿岭也是这样想的,从未觉得这礼物该有自己一半。 更何况当时萧长恭说的可是明明白白的,问的是婉宁喜不喜欢,可没问穆鸿岭。 可是这不知道内情的,又觉得安宁说的有道理。尤其是王氏,小姑娘的东西她不屑于抢,但若是本来属于自己儿子的,那可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想到昨天二儿子那么喜欢,王氏心里有些意动,「岭儿,当时怎么一回事?」 穆鸿岭冷笑一声,看了一眼穆安宁,果然是家贼难防,要论捅刀子,还得是自己人厉害。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连母亲都挑唆了。 此事若不说清楚,日后不定要生出多少嫌隙来。 「母亲,那柄宝刀的确是镇西侯送给四妹妹的,与孩儿无关。个中详情,儿子不便在此解答,还请母亲去问父亲吧。」 「罢了。岭儿,你就此把事情说开,也省得有人多心。」周氏发话,瞥了一眼王氏,心里觉得自己儿媳平时还好,一遇到自己孩子就拎不清。 「是,祖母。」 「简单来说,就是那日四妹妹遭歹人掳走,是镇西侯将人救下,未等送回府上,便遇北狄刺杀。镇西侯连斩四人,才将四妹妹护住,四妹妹也因此受了惊吓,病了一场。这刀就是镇西侯送予四妹妹压惊的。」 虽然……用刀压惊这种事,怎么听,怎么别扭。 此话一出,王氏惊掉了手里的扇子,连斩四人?原来那日婉宁身上的鲜血,竟然是这么来的。 安宁也大吃一惊,不由和自己的母亲郑氏对视一眼。 这英雄救美的戏码怎么竟然让她遇上了?这样一来,婉宁岂不是要成为侯府夫人? 她怎么这么好运! 周氏沉默了一会儿,任由大家消化听到的内容,这才沉声说道:「这事儿本不欲向你们讲。婉宁毕竟是女儿家,若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镇西侯有意还好,若是无意,怕是日后亲事都成问题。」 「所以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烂在肚子里,若是哪个传出去了,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这话时,周氏紧紧盯着王氏,眼神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至于安宁和郑氏,她倒是不担心,毕竟那母女俩最近一直忙活着,不就是看上了镇西侯府与三皇子那边么。这个信息传出去,对她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她怕的是王氏为了自己的儿子,尤其是二儿子,卖了婉宁。若镇西侯无意,可是会与宰相府生嫌隙的。 众人纷纷点头。 安宁犹自不甘心,这刀在她看来,都算是定情信物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留下。 「就算是送予四妹妹的,既然二哥那么喜欢,做妹妹的也不能那么不体谅哥哥,任由二哥哥一趟趟跑清兮院。哪怕让二哥哥拿回自己院子,把玩够了,再还回去也好。」 婉宁气得直咬牙,这穆安宁就是非要给她添堵。虽然她相信穆鸿渐不至于借了不还,但是送给她的东西,她还没捂热乎,凭什么要让人拿走? 还要等人把玩够了,再送回来。就算她是泥捏的,还有三分火气呢。 婉宁站起身,看向穆安宁,「三姐姐是不是见不得我有好东西?前些日子母亲刚刚给了个副头面,上午送来,下午姐姐就登门了,开口就要借着戴戴。我不借,就几次三番说我小气,最后甚至告状到祖母这里来。」 「昨日里,刚得到了礼物,也就过个夜,东西还没捂热乎呢,一大清早就先说东西就不该归我,等到东西归我了,又说二哥喜欢,应该送给二哥。」 「是不是在三姐姐眼里,不管我有什么,只要别人看上了,我就得双手奉上,不然就是小气、不懂得体谅他人?」 安宁冷哼一声:「兄弟姐妹之间,就当友爱,那刀你既不会舞,又不懂欣赏,送给二哥有什么不对?南珠头面我不过是戴戴,借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你小气、舍不得东西!」 婉宁怒极,「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不见三姐姐向外给东西、借东西?也对,我们没有三姐姐那么厚的脸皮。」 「你……」 「够了!」周氏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大清早就吵闹,成何体统。」 婉宁转身行礼,「请祖母息怒。」 郑氏看到安宁还坐在那里,连忙使了个眼色。 周氏撇了一眼慌忙站起的安宁,「罢了,我懒得跟你们生气。从今儿起,个人的东西就是个人的,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大碗的饭。谁也别眼馋谁。都走吧。」 第48章 「是。」 向宫里请教养嬷嬷的事情,被郑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拦住了。只因安宁已经及笄,这时请教养嬷嬷,无异于打安宁的脸。 当然,同时也算打宰相府的脸,只有家风不严的,才会在女儿及笄后还请嬷嬷的。 穆鼎被缠得无奈,最后同意了这件事暂缓。前提是安宁能安分守己,不要再颠倒黑白。 婉宁得知后,心中大呼可惜。礼仪进退一直是她的弱项,前一世没少因为这个被方母嫌弃不够大气,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却又耽搁下来。 随后又有点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明明是一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怎么就一连十几次年,都栽在一个女人手上。每次只要郑氏一哭,穆鼎就没办法。 难道说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看来,只能盼着安宁作妖,或者等她定亲之后再想办法了。 盼着安宁作妖?婉宁失笑,自己这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还是专心绣好手中的拖鞋,早日给六主公送去是正事。 天气已经渐热,兔毛拖鞋已经不合适,婉宁这次做的是草底棉布拖。 用细细的蔺草编织作底,再覆盖一层柔软的棉布,吸汗又透气。拖鞋顶同样是蔺草编成,贴近脚的一侧用了棉布,露在外面的部分用了丝绸。 鞋面上,婉宁还绣了一幅湖水青柳的图案,看着就凉快。 一只绣好后,看得婉宁喜欢不已,竟有点舍不得送了。 檀香也夸婉宁手巧,这时墨香从前院回来,说有帖子下给婉宁。 自己会收到帖子婉宁并不意外,毕竟周氏也说过,下帖子既看私交,也看身份,安宁能收到婉宁自然也会有。 只是这下帖子的人却让婉宁感到意外,竟是和静县主吴采薇。 婉宁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件事都不用动脑子去分析,光是用闻的,就能从这帖子上闻到阴谋的味道。 檀香心直口快,「姑娘不能去,上次那和静县主就在没少污蔑姑娘,这次去她的府上做客,还不知会耍出什么花样。」 墨香年龄到底比檀香大些,又是是从周氏房里出来的,平日里做事比檀香稳妥不少。 「话虽如此,可是若姑娘不去,难免会被背后说闲话,而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不论吴采薇说什么,咱们可都是没有反击之力的。」 「可是,上一次吴采薇就没安好心,这一次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了么?」 婉宁沉思了一下,「墨香的说得对,逃避是没有用的,吴采薇既然出招了,咱们就得应。。」 而且吴采薇既已经把婉宁当了情敌,也不是说逃就能逃得掉的。 只是情敌么……想到萧长恭,婉宁不自觉地脸带笑意。 「给送帖子的人回话,就说我三天后一定到。」 「妹妹真的要去?」说话的是从院门里走进来的穆安宁。 现在气温刚好,婉宁便把针线活儿拿到了院子里做。因此安宁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主仆三人的对话。 「怎么,三姐姐不希望我去么?」婉宁把手中的绣活用一块布遮了,大大方方的告诉安宁,我就是防着你。 穆安宁眼皮子跳了跳,很想出言嘲讽两句,但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又忍下了。 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如果婉宁不肯去,她就要极力劝她去;如果婉宁已经决定了去了,就要告诉婉宁要多小心和静县主,切不能与她倾心相交。 必须得让婉宁对吴采薇心里有气,这样才有利后面计划的实施。 「怎么会不希望你去,妹妹年龄也大了,该出去交际了。只是这个和静县主……」 安宁作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希望能引得婉宁来问。 婉宁却不理会安宁的表情,努力用目光看清稍远处的树叶,这是她最近在一本手写的杂记上看来的,说是这样可以缓解眼睛的疲劳。她未来还要做许多的绣活,可不能把眼睛累坏了。 安宁差点气得转身就走,可是婉宁最近实在是太会讨人欢心了,万一吴采薇也喜欢婉宁,自己想与三皇子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罢了,和妹妹直说了,这和静县主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人,妹妹可要多加小心,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婉宁心里点头,心想这倒是实话,不过安宁会这么好心的提醒自己? 「多谢三姐姐提醒,这宴会姐姐去不去呢?」 「帖子是下给我们俩的,我自然是要去的。」 「那就成了,」婉宁装做放心的样子,「等到宴会那天,我就跟在三姐姐身边好了。相信有三姐姐在侧,和静县主不会为难我的。毕竟三姐姐与和静县主走得那么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第49章 安宁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我和她走得近?」走得近,还说和静县主的坏话,这岂不是自己说自己人品有问题? 婉宁笑道:「姐姐想当三皇子妃,自然要交好他的表妹啊,这件事可是许多人都知道呢。」 事实上,以这一世婉宁得知的信息来说,她是猜不到这些。奈何有了前一世的记忆,前一世里安宁可是在吴采薇的帮助下,与三皇子玩过偶遇加一见钟情的戏码。 只可惜三皇子无感,转身就走了,任由安宁「苦苦相思」几个月。 按照上一世模糊的记忆,好像这件事就快发生了。难道说就是这次?婉宁忽然有点期待起来。 安宁强行稳住心神,「三皇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京城女子中又有谁不想做三皇子妃,我不过是把心中所想表现出来罢了。」 婉宁点点头,「三姐姐敢爱敢恨,妹妹佩服得紧。」 安宁张了张嘴,这话明明是好话,可是听着就别扭。可想来想去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婉宁又接着说道:「只可惜,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姐姐想当三皇子妃,最好还是先知会父亲一声。若是父亲同意了,兴许能事半功倍也不说不定。」 安宁心里暗恨来,她就说婉宁不会跟她说好话,果然下一句就转到父亲那里去了。父亲不会同意,母亲也是早早说过的,所以郑氏那里的目标,一直都是镇西侯萧长恭。 镇西侯当然比不过三皇子,可是眼下婉宁在镇西侯那里占了先机,自己唯有成为三皇子妃才能压她一头。 「哼,父亲怎么想就不用你操心了,话已说完,你好自为之吧。」 「姐姐慢走。」 婉宁看着安宁的背影,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的味道。可是前一世她就不是什么玩弄人心计谋的高手,重生后除了心态发生了些变化,也没怎么提高智商。 这事儿该猜不透,还是猜不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就撕破脸皮,反正最后她是要嫁进方家的,到时方尧连举人都还不是,自然没人邀请她再参加这些宴会。 心里没了顾忌,婉宁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看到安宁走了,又继续做起拖鞋来。 拖鞋做好后,婉宁先拿给祖母过目。一起拿过去的,还有一双专门给周氏做的,用料都是相同的,只不过鞋面没有绣花,而是用了一块上好的缎面。 周氏反复看了看,又拿自己那双试了试脚,点点头,「做的不错。之前想让你做得贵重一些,现在看来是想岔了,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很好,女儿家做东西,心意最重要。」 「我这双也很好,穿着很舒服。赶紧给你父亲也做一双送过去,听你母亲说,你父亲现在在内室里还穿着你送的那双兔毛拖鞋呢。」 婉宁脸上浮现出笑意,这一世重生,除了打回方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好好的感受亲情。现在听到父亲喜欢自己做的东西,满满的都是喜悦。 「祖母放心,孙女儿已经让檀香、墨香加紧编鞋底了,父亲母亲哥哥弟弟们都有。」 听到婉宁还是漏了姐姐,周氏颇有些无奈,她自然是希望家族和睦的。不过,有些事强求也是强求不来,四丫头有些脾气,终究好过之前像面团一样任人揉捏。 拖鞋做好,下一步就是送去了。本来如果没有吴采薇的帖子,婉宁会想办法托其他人来送,但现在婉宁改主意了,决定自己去送。 先在六公主面前露个脸,再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宴会,吴采薇就得多少顾忌一些。 不然万一吴采薇在自己府里使什么下作手段,她还真是防不胜防。 既打定了主意,婉宁就在第二天的时候,好好地梳妆打扮了一下,然后在檀墨二香的陪同下,坐了马车前往宫城。 宰相府离皇宫很近,马车行不多时就停下了。 这是宫城的一个偏门,但凡有想往宫里送东西的,都要先送到这里来,由当班的太监查验无误后,才能送进去。 今日在这里守偏门的,正是齐明远。 往常齐明远并不在意,有人来他就着人通报检查,他负责的只是安全。 但是今天不同以往,看到宰相府的马车,又听到是相府的四姑娘要进宫送东西时,齐明远不由得上了心。 能让萧长恭惦记的姑娘,他可得好好瞅瞅。 婉宁下车与齐明远见礼,讲明来意后,让檀香把东西送到偏门处的小房里,那里自有值守的太监查验物品。 齐明远仔细打量了婉宁,虽然可以看出身量还未长开,但眼神、气质却并不像孩子,反而有一种淡然的感觉。 这也难怪,婉宁重生一次,又经历过生死,眼神气质早已经不是十三岁的模样。 哪怕是即将进入皇宫,婉宁看上去也很同淡然,不卑不亢,既没有即将入宫的惶恐,也没有得见贵人的激动。 第50章 不多会儿,宫里的太监传话,获嘉公主召见。婉宁向齐明远淡淡的行礼,然后跟着小太监入宫去了。 一般来说,公主未出嫁前都是随母亲居住的,不过皇帝喜欢这个女儿,特意赐了一个宫殿,取名为昭阳宫。 来的这名太监就是昭阳宫里的小桌子。六公主性格活泼,宫里的太监宫女,叫的都是寻常的物件儿名。 婉宁示意檀香取出一块碎银,「这位公公,婉宁初次入宫,若有礼数不周全的地方,还望公公多多指点。」 小桌子接了钱袋,满脸笑意,「不敢当,姑娘只要跟着我就好,若遇贵人,跟着我行礼即可。」 婉宁点点头,「有劳公公了。」 檀香也赶紧点头,她这辈子第一次进皇宫,昨天激动的一夜没睡。 婉宁也想好好的看一看这帝国中最尊贵的人物住的地方,奈何她也知道,在皇宫里东张西望绝对是大忌。来之前她也是被详细叮嘱过的。 好在一路之上,遇到的只是寻常宫女、太监,并没有什么贵人,因此婉宁也不必行礼,很是顺畅地走进了昭阳宫。 在那些宫墙之中行走倒不觉得什么,一进到昭阳宫里,立时就发现不同了。院子里处处精致不说,内室的摆设也是典雅得很。 尤其博古架上的东西,哪怕是婉宁的眼光,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看来获嘉公主受宠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婉宁也只敢稍稍打量一眼,就赶紧给公主见礼,「婉宁见过获嘉公主。」 六公主早就等得心急了,「赶紧把东西拿来给本宫看看。」 宫女小桌子手上接过东西,递与赵嘉言,打开后稍稍歪了歪脑袋。 「这是……什么?」 「这是拖鞋,是我偶然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在内室穿着,舒服又轻便。」 六公主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直接脱了自己的鞋子,套在脚上,又从椅子上跳下来走了两步,「确实舒服,还很省事儿。」 按说这样的做派,肯定是不合公主礼仪的,可是周围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婉宁看着赵嘉言活跃的样子,也觉得这获嘉公主当真可爱得紧。 「这拖鞋臣女用的是蔺草做底,蔺草就是我们夏天用的凉席,只不过选的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外面覆了一层棉布,夏天穿着凉快又透气。」 「这一双是冬天时穿的,用的是狐皮。」说罢檀香又呈了一双狐皮拖鞋,这一次拖鞋上就没有刺绣了,而是用边角料做成了一个可爱的狐狸头,还用两颗小小的红宝石做成眼睛,看上去灵动可爱。 「哎呀,好可爱,姐姐的手真巧。」赵嘉言喜欢的不行,哪怕不合时节,毛绒绒的东西也总是更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赵嘉言这才注意到婉宁还站着,「穆家姐姐赶紧坐,手帕上茶,再拿些茶点来。」 手帕是赵嘉言的贴身侍女,闻言冲外面点点头,很快就有人端着茶盏和一些糕点进来。 赵嘉言这会儿也走够了,坐回榻上,看看手里的狐皮拖鞋,又低头瞅瞅自己脚上的湖水绿柳的鞋面,觉得哪个都喜欢。 「前些日子不过是突发其想,让人去传了话,没想姐姐真的有新鲜玩意儿。你快把这其中的关要仔细给我说说,我也好做几双给父皇和母妃。」 婉宁就把制作时的心得与体会说了,这拖鞋,她前前后后做了十几双,自然知道如何做得又快又好。 旁边叫荷包的婢女又上次询问了一些问题,婉宁也一一解答。从问的问题上来看,这位叫荷包的宫女,就是给获嘉公主的针线女使了。 婉宁讲得有些口干,便拿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唇齿留香,茶汤虽然是热的,香气却是清清凉凉的,甚至觉得头脑都清醒了些。 一不留神,婉宁把一盏茶喝了个干净。 旁边的宫女见了,立时又端了一盏上来。 婉宁有些微微脸红,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失态,这样难免被人笑话没见过好东西。 倒是赵嘉言见了很是开心,「太好了,终于有人肯把茶喝光了。之前每次我宫里来人,都没人喝光。这茶叫凤凰单枞,只供给皇家的,据说每年只有不到一百斤的产量,分到我这里的只有几斤而已,每次我都喝光的,要不然多浪费啊。」 婉宁点点头,「茶是水中的仙子,的确不能浪费,好茶更应如此。」 「就是,就是。要我说,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就要多吃一些,多喝一些,不然处处都要小心,这日子过得多憋屈。比如我就喜欢吃那桂花蜜糖,可是我母妃总是不让我多吃。」 婉宁越看赵嘉言,越觉得像是自己的妹妹,再一次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亲呢,「这话倒没差,糖吃多了,会牙疼,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却比病还厉害,不但时时疼,还吃什么都不香。」 第51章 赵嘉言立时便道:「那我以后不吃了。」 「只要不多吃,吃完后就漱口,用青盐洗牙就行。」 「那还好些。」 婉宁又与赵嘉言说了会儿话,便请辞了。 临走时,赵嘉言送了婉宁一副白玉掐丝兰花耳坠做为赏赐,待走到宫门时,又有小宫女追出来,送了一罐凤凰单枞茶叶。 婉宁受宠若惊,获嘉公主只有几斤而已,竟然送了她一罐。赶紧让檀香接过,又让小姑娘传话表达自己的感谢,打赏了小宫女,这才出宫回家。 一进清兮院,檀香就吱吱喳喳地说开了,「姑娘,今儿奴婢可是大开眼界了,皇宫里就是不一样呢。不知道姑娘日后是不是也能住那样的房子。」 婉宁有些好笑的看着檀香,檀香年龄还小,不懂得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只觉得那里金碧辉煌。 不过六公主受宠,性格也好,算是皇宫里生活得不错的那一批人。 得了好茶婉宁也没敢藏私,祖母、父亲、兄弟姐妹那里全都送了一份。而且因为就要与安宁一起去承平长公主赴宴,婉宁连安宁也没落下。 希望能因此让和静县主知道,然后多少有些顾忌。 不过这一圈分下后,婉宁只剩了五分之一不到。 檀香看着这了大半的茶叶罐子,不由可惜,「这可是宫里的赏赐呢。」 婉宁微笑,「好茶只要喝到过就行了。」 随后两天,婉宁又赶制了两双夏天的拖鞋送给父亲和嫡母王氏,再加上之前送的茶叶,王氏也觉得满意。想着上一次刘嬷嬷劝自己示好婉宁,有了这个契机,对她多关心些,也算师出有名。 得知婉宁第二天就要参加宴会之后,王氏特意把刘嬷嬷派了去,从梳妆打扮到各种注意事项,甚至一些各府之间的亲疏远近,都与婉宁说了一遍。 婉宁听完后,真心实意的感谢刘嬷嬷和王氏。这些内容对她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不然出门在外,就相当于两眼一摸黑。 到了第二天出门,安宁特意让婉宁与她同坐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是宰相府对外的门面,装饰得很好。之前都是被安宁把持着,婉宁还从来没坐过。 马车内很宽阔,坐了四个人也不嫌拥挤。到了承平长公主府,验了帖子之后,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前往湖心亭。 一进公主府,安宁就热络地挽了婉宁的胳膊,待见到人后,更是主动为婉宁引见。 这可是安宁对婉宁从未有过的热情,婉宁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装着和安宁热络的样子,与人见礼。 毕竟她是这种场合的新人,有人引见自然是再好不过。 「四妹妹,这位就是和静县主的表妹,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程雪遥。她比你大,你叫声程姐姐就是。」 「程姐姐。」婉宁微微福身。 程雪遥当真应了她名字中的雪字,肤白胜雪,五官也算精致。只是看人时有一股傲气在。 果然回礼时颇为倨傲,似乎不太看得起婉宁。 婉宁心里笑笑,不以为意。 「这位是九城兵马司铁大家人的女儿,铁英兰,她最擅马球。」 「别行礼了,怪麻烦的。」 这位铁英兰比起前面的程雪遥倒是更对婉宁的胃口,虽然梳的是未婚女子流行的发饰,但顾盼之间,很有英姿飒爽之感。 婉宁露出笑意,「见过英兰姐姐。」 另外一位是和静县主的表妹,简月婧。只不过这份亲戚不是从长公主那边算的,而是从长公主驸马那里算的。 长公主驸马的妹妹的夫家姓简,因此简月婧算是吴采薇姑姑家的孩子。 这个名字让婉宁心里一凛,前一世她是被一碗安胎药害了性命的,而那药就是出自方尧的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简月梅。 只从名字上看,两者应该是有亲戚关系的。也不知道那个简月梅与简月婧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婉宁不动声色的一一见礼,大家也就算彼此认识。 湖心亭加起来只有六人而已,说是宴会,更像是姐妹间的小聚会。 吴采薇也一改那日见到婉宁咄咄逼人的架势,言语间甚至是亲切,就连安宁也时时叫着四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妹俩感情很深。 婉宁直觉得这两人会有后招,但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自然也要跟着表现热络、开心的样子。 不然主人和姐姐热络,她这个当妹妹的,还是新人却冷着一张脸,难免会被传出什么目中无人的闲话来。 「婉宁妹妹不要担心,上次那个家奴,我已经处理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他冲撞到妹妹了。」 吴采薇突兀把话题引到那日的事情,婉宁心里一跳,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果然这就开始了。 第52章 听到吴采薇有意把话题引到那天在护国寺的事情,婉宁就知道今天这事,吴采薇是拼着自己「御下不严」,也要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甚至吴采薇根本不必说什么婉宁与人有私情,只要说出婉宁被一个家奴爱慕,就足以让婉宁沦为笑柄。 果然吴采薇刚开了个头,简月婧就立时接话道:「这可奇了,姐姐府里的下人一向都是安分守己,而且很懂规矩,怎么会冲撞到穆姑娘呢?」 婉宁心里翻个白眼,果然有人唱戏就有人搭台,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但响不响的,可不是你们说得算。 「简家姐姐有所不知,那天在护国寺后山,县主的家仆冲撞的是镇西侯,出手惩治恶仆的也是镇西侯,又与我何干?县主就是想赔礼道歉,也赔不到我身上,该去向找镇西侯才是。」 「简家姐姐若是好奇,这一向懂规矩、守本分的长公主府家仆,为何会冲撞到镇西侯,自然也该去向本人求证才行。」 吴采薇气得暗暗咬牙,没想到婉宁竟然把萧长恭抬出来当了挡箭牌,不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还把她们想把过错推到婉宁身上的想法落空了。 横不能说是镇西侯有问题,自己的家仆没问题。 程雪遥看到吴采薇脸色变幻,一时没说出话来,立刻笑道:「哎呀,婉宁妹妹第一次来,咱们还是不要说那些晦气的事了。」 吴采薇也会反应过来,脸上浮起笑容,「雪姐姐说的是,来来来,我们到亭子里坐。这个时节坐在亭子里最是凉爽不过。」 安宁也立刻笑起来,拉着婉宁进到亭子里。 她并不知道那天在护国寺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之所以对婉宁这么热情,只不过是与吴采薇达成了协议。 只要她能让婉宁出丑,以后不敢出现在萧长恭面前,吴采薇就会帮助安宁制造与三皇子的「偶遇」。 六人表面上一团和气,聊了一会儿,婉宁就发现,除了铁英兰是个例外,程雪遥、穆安宁还那个简月婧,言语间都是极力奉承吴采薇的。 铁英兰坐在那里不怎么出声,大多数时间自在地吃吃喝喝。婉宁不想去奉献吴采薇,她来这里本就是看吴采薇出什么招的,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与她搞好关系。 因此婉宁借着欣赏湖边风景的机会,站起来走了一会儿,再次落座时就坐在铁英兰身边,和她讨论起这点心的做法来。 这一聊铁英兰来了兴致,她习武,因此也不怕吃胖,反正吃多少,回头练回来就是,因此对于做点心、吃点心很是热衷。 这一聊,两人都发现与彼此很投契,铁英兰的父亲是武官,她自己也是日日习武不缀,也因此与文官家里的女儿并不投缘。 不过,婉宁倒是例外,虽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可是说起话来,倒有习武之人的一片赤诚。 就在婉宁和铁英兰聊得开心时,吴采薇的婢女前来传话,三皇子来了。 一众人赶紧站起身来,检视自己的仪容。婉宁心里有些意外,昨天安宁刚刚直言要做三皇子妃,没想到今日里就见到人了。 而且既然已经通报,就不是什么偶遇了。也不知道上一世的偶遇,在这一世还会不会发生。 不过会儿,婢女引着一位身着紫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长衫上隐有龙纹,正是三皇子赵晋桓。 赵晋桓五官很是精致,听说他的生母贤妃是后官第一美人,想来也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再加上挺拔的身姿和周身的皇家气度,的确称得上一表堂堂,玉树临风。 就是婉宁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觉得三皇子虽然气度和蔼,却有一些阴郁。就算是笑,也是背着沉负包袱的笑。 穆安宁一见三皇子,眼睛都亮了起来,说话也比平时温柔了不少。 「表哥,」吴采薇上前见礼,为了表示亲近,在宫外她一直都是称三皇子为表哥的,「您怎么来了?」 「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这里有客,倒是打扰你们了。」赵晋桓语气淡淡。 「也没什么,不过是姐妹几个坐在一起说闲话。」吴采薇看了一眼神色激动的穆安宁,「其他几人之前表哥也见过了,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两位。这是宰相府的三姑娘穆安宁,和四姑娘穆婉宁。」 婉宁和安宁再次上前见礼,「见过殿下。」 赵晋桓只在安宁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就落在了穆婉宁身上。 赵晋桓仔细看了看穆婉宁,觉得她的面相并不像会害人的,心里的担忧不由得放下了一些。 「穆四姑娘么?你最近是不是向我六妹妹宫里送了什么物件,这丫头命人买了一大捆蔺草,也不知要做什么。」 婉宁微微一笑,觉得这六公主还真是雷厉风行的主,「回殿下的话,前日里臣女做了一双拖鞋送予了六公主,拖鞋的底正是用蔺草编成的。想来是六公主喜欢,要自己多制几双。」 第53章 「原来如此。」三皇子放松了肩膀,对于这个六妹妹,他是真的很喜欢,一举一动都很关注,偏偏他刚刚去问时,赵嘉言不肯明说,非要保密。 赵晋桓生怕她玩的是什么扎草人的游戏,虽然赵嘉言心思纯正,不会害人,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 等到来了承平公主府,听说穆婉宁也在,就立刻前来询问,这会听了是鞋子,心里放松下来。 安宁不想赵晋桓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因为一双拖鞋,她在自己家里就落后了好大一截,这会儿要是任由这个话题说开了,自己不是又没话题了? 「久闻殿下投壶技艺高超,臣女也自忖水平不错,不知可有荣幸与殿下切磋一二?」 穆安宁早就得知赵晋桓投壶水平高超,因此在家苦练了许久,就是为了有机会以切磋为名,让自己在对方面前露脸。 吴采薇这时也帮腔道:「正好我们话也说差不多了,活动活动也好。我出个彩头吧,」吴采薇褪下手上的镯子,我们每人投一轮,一轮五箭。分高者胜。如何?」 赵晋桓失笑,「我要你那镯子干什么?」 「表哥赢了可以送人嘛。」说完还隐蔽地瞟了瞟穆安宁。 安宁适时的脸红了一下。 赵晋桓一眼就看出穆安宁对自己有意,可是想到她是宰相家的女儿,不由得淡了心思。 身为宰相,满朝的文武,想把女儿嫁给谁都没问题,但是几个皇子么,却敏感得很。 赵晋桓暗想,若他真接下了这门亲事,太子还不定怎么忌惮自己呢。 就连父皇怕也未必同意。 也不知道穆安宁表现得这么明显,是她的想法,还是宰相穆鼎的想法。 既然如此,这游戏玩玩也无妨,正好看一看这女人究竟什么斤两。 想到这儿,赵晋桓点头道:「也好,只不过彩头不用你出,我来出。说罢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一旁的桌上。」 这下就连铁英兰也来了兴致,她倒是不想做三皇子妃,但是能赢得三皇子身上的物件,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很快众人来到一处空地,地中央已经摆上了投壶要用到的壶。除了中间的壶口,两边还有两个小耳,比壶口要细,也就更难投进。 根据所投的箭数、变化等等,有不同的计分方式。 比如投中两边的耳,叫贯耳,如果是接连投中就叫连中贯耳,都投到壶中间就叫连中,连续投中三次叫散箭。 这项游戏不论男女都可玩,就连皇帝也偶尔会玩上一会儿,因此算得上是一项全民活动。 只不过,婉宁玩的很少,前一世里偶尔会和檀香玩玩。重生这一回,总觉得有做不完的事情,因此还一次也没玩过。 铁英兰率先进行,她的腕力、眼力都不差,若是只求投中,十投可十中。但她不想那样无趣,因此选了特别的方式,先要左右贯耳各中一次,其余三箭再投到大壶口当中。 只可惜,第二箭失手了。铁英兰也不以为意,又投了一次贯耳,然后才把箭都投进大壶之中。 紧接着是简月婧,婉宁没有看她投壶,而是走到铁英兰身边,「英兰姐姐,我有好久都不玩投壶了,你有什么决窍没有?教教我。」 铁英兰笑道:「有决窍,你也做不到,眼要准手要稳,告诉你有用?你就放松了去投就是,越是紧张反而越不容易中。」 婉宁点点头,冲铁英兰微微一笑。这铁英兰果然有趣,她其实也不是来问决窍,就是想和铁英兰说说话。 铁英兰坦诚又率真,比那个虚头巴脑的程雪遥好太多了。简月婧看上去也颇为看不起婉宁,再加上她的名字本就让婉宁想到那个令人生恨的简月梅,因此对简月婧也很是不喜。 简月婧水平出乎意料的差,差到一箭都没投中。这让婉宁不由得有些吃惊,不知道就是她是水平不济,还是有意藏拙。 接下来就要婉宁出场了,婉宁摸着硬硬的箭,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前一世里檀香总是劝她多出去交际,这样才能在婚事上有些主动权。可是她总是不敢,就连这投壶游戏也不愿玩。 没想到这一世时,她第一次玩投壶竟然是和三皇子赵晋桓一起玩。 婉宁也不想赢什么高分,只要投中就好,因此瞄的也是中间最大的壶口。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让她投了个连中贯耳。 「好准头。」赵晋桓带头喝起彩来。 婉宁连忙摆手,「殿下过奖了,我刚刚是蒙中的。」 紧接着,婉宁又蒙中了三箭,连中贯耳加散箭,是刚刚铁英兰想投没投出来的结果。 这下连铁英兰也愣住了,打趣道:「好啊,你这么高的水平,还来向我问决窍。」 婉宁也有些傻眼,「英兰姐姐,我真的是蒙的,本来就是奔着最大的口投的,结果前两箭偏了。后面才算正常。」 第54章 铁英兰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县主,安宁,你们的压力可就大了啊。」 穆安宁也目瞪口呆,婉宁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水平了?还是说她运气就是这么好,随便投投都能中? 可是这么一来,自己若能投个更高的分数还好,若是不能,不成了给她人做嫁衣裳? 穆安宁完全没料到婉宁竟然投了那样一个高的分数,不由狠狠地瞪了婉宁一眼,这才接过箭,走到投箭的位置。 要想胜过连中贯耳加散箭,不仅要五箭皆中,还要连续两次连中贯耳才可以,也就是说两耳各两箭,中间的大壶一箭。 那耳本就小,中了一箭之后,再投第二箭难上再难。 安宁的水平的确不错,前三箭分中两耳,但是第四箭却失手了,投出去的箭贴着壶耳飞了出去。 这一下,只有第五箭还投侧耳,才勉强能与婉宁打个平手。结果心浮气躁之下,第五箭也失手了。 众人都呼可惜,就连婉宁也盼着她能投进的。但安宁却不这么想,认为婉宁就是诚心让她下不来台。 三皇子把安宁气急败坏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摇摇头。这游戏本就各凭实力,技不如人,还想出风头,又怪别人不相让,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宰相的女儿,他也不想娶的。 吴采薇也有些意外,安宁的投壶水平一直很高,只有铁英兰能与她一较高下。之前铁英兰失手,她以为安宁稳赢了,没想到竟然是婉宁拔了头筹。 至于她自己,她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清楚,因此随便投了投,结果出来的分数竟然也比安宁高。这下安宁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所有人都投完了,只剩下赵晋桓,赵晋桓走到投壶处,刷刷刷四箭,分别连中两耳。 众人都喝起彩来,这份准头,当真了得。 赵晋桓把第五箭随手一扔,「第五箭不投了,我自己出的彩头,没有赢回去的道理,穆姑娘,这玉佩是你的了。」 婉宁这下才真有些傻眼,不知道这接过来会不会有什么后果,「殿下,这块玉佩看着不似凡品。臣女刚刚不过是运气好,又是几位姐姐相让,实在愧不敢受。」 赵晋桓摆摆手,「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既然能拿它当彩头,就说明没有什么不能收的。你安心拿着就是。」 婉宁这才接过玉佩,福身行礼,「多谢殿下赏赐。」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了,你们继续吧。」 「恭送殿下。」 赵晋桓一走,众人也没人投壶再玩的兴致,穆安宁更是恨不得把穆婉宁打一顿,再把玉佩抢过来。 「今天玩的甚是开心,没想到婉宁妹妹的投壶技艺这么好。要不,下一次我们打马球吧?」吴采薇语气热络,似乎对刚刚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铁英兰听到了立刻眉开眼笑,「马球好,投壶总觉得是小打小闹,还是马球好玩。」 「正好我们一共六个人,可以分两队,打一场三对三。」吴采薇语气欢快,「安宁你和你妹妹一队,月婧自然也是要跟我一起的。英兰、雪遥,你二人各选一边吧。」 铁英兰抢先开口,「我选婉宁那边。」 「那好,就这么定了。」 这事进行的太快,直到分完队,婉宁才找到机会开口:「让众位姐姐扫兴了,我不会打马球。」 吴采薇道:「不会打可以学嘛,我们当中,除了英兰打得好外,其他都是半吊子,你就是现学也来得及。到时我再把表哥也请来,婉宁妹妹刚刚赢了人家一块玉佩,可不能拒绝哦。」 安宁一听,立刻又高兴起来,「四妹妹投壶都能投得这么好,想来学马球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县主,你觉得什么时候好?」 「就十日后的休沐日吧。大家到时自带骑装即可,马匹直接用马场的就好,当然你们要是有自己的马也可以带去。」 婉宁终于明白了今天给她下帖子的用意,就是要约她打马球。 别说她打得如何,婉宁现在连马都不会骑,到时玩起来,来个意外,坠个马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众人七嘴八舌之下,事情就已经定了下来,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算没有铁英兰的快人快语,吴采薇和穆安宁想必也不会让她拒绝。 今日里这番热络劲儿,就是为不容拒绝做铺垫的。 既如此,应下就应下吧,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想躲是躲不开的。 出了承平长公主府的门,坐上马车,刚一放下轿帘,安宁的脸色就立刻沉了下来。 「四妹妹倒是藏得很深啊。」 「三姐姐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投壶游戏本也不是我提议的,我不过是随便投了两下,侥幸夺了头筹。何来藏得深与不深之说。」 第55章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婉宁也是一阵无奈,难道只有自己故意投不中,才叫藏的不深,才叫知趣? 如果是前一世,婉宁或许真会这样做。但既然已经得了老天爷的眷顾,重活了一世,就不能再那么窝囊的活着。 这不是争强好胜,不过是想活得自在一些罢了。虽然在某些事上,藏拙是必要的,但一个小小的游戏都要委屈自己,那才是愧对老天爷。 婉宁很快就把这事放开,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学会骑马。不然真正上了场,万一摔下来了,连小命也难保。 铁英兰家里肯定有马,但是自己不过与她刚刚认识,就跑到人家里学骑马,实在是不好张口。 二哥穆鸿渐应该是会骑马,但宰相府里只有拉车的马,用来打马球肯定不行。 等回到家里找二哥问问吧。 婉宁是吃了午饭之后才去的承平公主府,这会儿回来刚好吃晚饭。 晚饭后歇了会儿,婉宁去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让檀香拎着,去往穆鸿渐所在的清明院。 「二哥,这几样点心是我刚做的,你尝尝。」 穆鸿渐的屋子很有武人风格,除了多宝阁上有些瓷器外,其他各处摆的都是刀剑,只有窗前的书桌,显示出这是宰相府二公子的屋子。 穆鸿渐拿了一块入口,「嗯,好吃,想不到四妹妹这么会做点心。你这会儿来就只带了点心,没把刀带来?」 婉宁不由失笑,「二哥,是不是在你眼里,那刀比我重要多了?」 「那是自……当然不是,我就是喜欢嘛。说吧,你今天来是有事吧?只要能做到,二哥哥绝对不推辞。」 「那先谢谢二哥哥了,是这样……」 婉宁把自己没处学骑马的苦恼说了,问穆鸿渐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学骑马、打马球。 穆鸿渐听完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几天他一直惦念着萧长恭的刀剑收藏,正愁没有理由去镇西王府,眼下这理由不就来了么? 「这事儿好说,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下帖子,你先赶紧把骑装做出来。银子不够的话……墨烟,你去取五十两银子来。」 「这怎么可以,二哥哥能帮忙就很好了。」婉宁连忙拒绝。 穆鸿渐现在满脑子都是萧长恭的兵器库,现在看婉宁就是一把金灿灿的钥匙,打开兵器库的钥匙。 「好的骑装做起来可不便宜,更不要说还要准备球杆、马鞭、马鞍等等,你也不用跟我客气,你那点月例够你院子的开销就不错了。」 婉宁心里叹息了一声,她的月例一个月只有十两,每月除去丫环的月钱、吃穿用度等,剩下的真不多。她本来是想典当一些首饰来置备骑装的。 「既如此,就多谢二哥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这点心还真是好吃,以后你记得多做点给我就好了。」 「是,一定不会忘了二哥的。」 本来还想找机会向大哥告二哥私自领人进她院子的状,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会儿收了好处,婉宁就更不能告状了。 解决了心头之事,婉宁开开心心的回了院子。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婉宁不敢做绣活,怕累坏了眼睛,就选把白天间赢得的玉佩拿来看。 这玉佩的成色真的是相当好,不但没有一丝杂质,而且握在手里润润的。也对,能让三皇子佩在腰间的,肯定不能差了。若是换钱,至少能换两三百两银子吧。 只是没想到他说给就给了,真是大方得紧。 第二天一早,婉宁在给祖母请安时,把前日里发生的事都向祖母汇报了一遍,连同那玉佩也拿给祖母看了。 以前周氏是不耐听孩子们的事情,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婉宁深得她的喜欢,连带着觉得婉宁经历的事情也有意思起来。 婉宁也养成了事事向祖母汇报的习惯,这样如果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能让周氏给予指点。不至于犯了错,惹了不知什么人生厌,自己还不知道。 「他既说是当彩头,你得了彩,拿着也没什么不妥。倒是你最近也大了,出门交际应应酬,的确也是需要银钱。你二哥的钱你就先拿着,回头祖母盘个铺子给你。」 婉宁心里先是有些意外,随后有些欣喜,但想到祖母肯定不会用公中的钱,而是会用自己的私房钱,就摇摇头,「祖母的钱是留着养老的体己钱,孙女儿不能要。」 「有你这句话祖母就知足了,」周氏欣慰的拍了拍婉宁的手背,「祖母给你你就拿着,这女人那,就算是困于后宅,也得是自己手里有钱才能活得硬气。」 婉宁深以为然,想她上一世,嫁装少得可怜,完全没有进项,一家人都要靠方尧 的俸禄活着。如果她的嫁妆丰厚些,每月能有些银钱进帐,又何至于被方家欺负得那么惨。 第56章 「孙女儿谢过祖母。孙女儿一定好好经营铺子,以后挣钱了孝敬祖母。」 「哎哟哟,铺子还没影儿呢,就想着挣钱啦。」 婉宁被周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移话题,「孙女儿给祖母捏肩。」 请过安之后,婉宁向张姑姑要了上回去过她院里的裁缝地址,回到自己的清兮院后,就让檀香去请。然后自己和墨香两人,抓紧时间做拖鞋。 最好是赶在学骑马之前,把家里人的拖鞋都做好。 萧长恭吃过早饭,正看着手下传回来的情报。 他虽然人在京城,但对边关的动态仍然非常关注,更不要说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西北大营统领。 除了边关的动态,京中的动态也同样在萧长恭的关注范围之内。 毕竟自己暂时还回不到边关去,京城虽不比战场,但若真起了漩涡,一样是能吞噬人命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萧长恭能得到的消息还很表面,毕竟回来的时间还短,只有市井上的那些,高门大户里发生的事,他还无法知道。 不过蒋幕白确实下了力气,京中关于穆婉宁的流言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护国寺后山发生的事情也并没有传开。 还有那个庆明,据跟踪回来的风六说,庆明被放回来后,先是找了个钱庄把银票兑换成银两,然后请了郎中去给家里的母亲治病。还去牙行,还买了个下人,专门照顾母亲。 至于他被折断的两根手指,不过是随便找了郎中包扎了一下,然后真的就日日在家苦读了。据说已经报名,要参加明年四月举行的府试。 萧长恭看着手里的消息,心里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留着庆明,不过是为了留个吴采薇的把柄,以待日后需要时拿出来。 可没想到,这个庆明,还真的就用这样得来的钱,尽了自己的孝道,侍奉了母亲。 「将军,有帖送来,是宰相府的二公子。」 萧长恭失笑,这小子还真是心急。打开帖子一看,却是乐了,感叹这穆鸿渐这小子上道,知道想看东西,就要把正主带来。 而且学骑马,打马球,嘿,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事情,挺好,这理由不错。 冲着这个,送他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啊。 「给穆二公子下帖子,约他来府上骑马。顺便给齐明远也下帖子,问他和他的两个妹妹有没有兴趣也来府里骑马。」小七刚要离去,又被萧长恭叫住,「去把云一叫来。」 萧长恭有风云两大护卫体系,都是萧长恭收留的孤儿。风字头是男性,主要是萧长恭的亲兵与护卫,还有一部分专职打探消息、分析情报。 云字头是女性,除了不做亲兵,其他职能与风字头相同。另外,府里的一些饮食、洒扫也是她们做的。这些人都是边关上救下来的,用着比买来的仆役更让人放心。 风一云一分别是这两者的老大。小七也属风字头,应该叫风七。 不多会儿,云一走了过来,抱拳道:「将军。」 「穆府的四姑娘要来我这儿学骑马,你去给她准备一套全新的用具,需要什么,你自去准备不用报我,一切按最好的来。」 「这穆姑娘……」云一说完,眼睛瞟了瞟萧长恭腰间的荷包,询问之意明显。 萧长恭点点头。 云一眼睛一亮,立刻大声答道:「是,奴婢一定尽力竭力。」 自家将军二十有二,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现在终于开窍了。 一切都吩咐完之后,萧长恭又不自觉去摸腰间的荷包,想到很快又能见到那个自称肉厚的小姑娘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许久。 婉宁没想到穆鸿渐这么快就搞定了骑马事宜,这时绣娘刚刚量完尺寸而已,衣服还没做出来呢。 事实上,穆鸿渐收到回信儿的当天就想带婉宁过去了,但帖子上写得很清楚,是第二天,他再想看萧长恭的收藏,也得再等一天。 「可是,我的骑装还没做好怎么办?」 「要不……你先穿我的?我有一套以前穿过的,虽然是男装,但那时我身高也与你差不多,反正是训练,你先用着。等新的做好了,再换了就是。」 婉宁点点头,觉得也只有如此,「好,那就又麻烦二哥了。」 「你这丫头,怎么总跟我这么客气,我是你二哥。再说不过就是套旧衣服而已。」 穆鸿渐令墨烟回去找了自己前几年的骑装,自己则坐在院子里,再次把玩着那柄北狄七星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更多不同样式的宝刀宝剑,心里别提多开心。 衣服很快被送来,婉宁就让穆鸿渐在院子里做着,自己先进了屋子去试合适不合适。等到婉宁换了衣服出来时,连穆鸿渐也不由眼前一亮,「这衣服在四妹妹身上,竟显得如此好看。」 第57章 婉宁至重生后,整个人的气质变了许多,比起女儿家的衣服,这套男式的骑装虽少了些柔美,但也多了些英气,看起来格外的有精神。 等到萧长恭在自己府里看到穆婉宁时,也是眼前一亮。他在边关十年,比起京城女子的温柔似水,他更喜欢边关女子的英姿飒爽。 之前就觉得婉宁好看,现在看,更是觉得哪哪儿都喜欢。 不过,等到他知道这衣服竟然是穆鸿渐的,心里就冒起了酸水儿。 萧长恭冲云一勾了勾手指,小声问道:「你准备衣服了没有?」 「有的,锦绣纺里有卖现成的骑装,我向小七打听过穆姑娘的身高,已经让人买回来了。」 萧长恭给了云一一个肯定的眼神,「事情办得不错。」 随后萧长恭清了清嗓子,「穆姑娘,这是我府里的云一,她的马术很好,也会照顾人,你在府里时就让她跟着你。骑马要用的东西她都替你准备了,你一会儿跟她先去后面。」 婉宁向萧长恭福身一礼,「多谢大将军,此次叨扰,真是过意不去。」然后转向云一,「有劳云一姑娘。」 云一知道眼前这位很可能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也不敢怠慢,赶忙回了一礼,「姑娘请跟我来。」 婉宁又看了眼自家的二哥,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带着檀香,跟着云一往后院走去。 萧长恭目光追随着婉宁,直到看不见了,才看到穆鸿渐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咳,茶喝好了没有?喝好了我就带你去库房。」 穆鸿渐立时就觉得坐不住了,「喝好了,喝好了。」 萧长恭带着穆鸿渐奔了库房,不过开的不是大库房的门,而是旁边的一个偏房。这里陈放着的,都是萧长恭这十年来收藏的各种刀剑武器。 穆鸿渐一进去,就觉得眼睛不够看了,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哪个都想细细研究一番,又觉得哪个都舍不得放手。 萧长恭起初还介绍一二,但聊得多了就看出来,穆鸿渐的确对刀剑很有研究,并不需要他介绍太多。 等到萧长恭觉得婉宁应该换好衣服了,心里就长草了。看着穆鸿渐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让萧安陪着,自己前去马场。 穆鸿渐眼睛都没转一下,根本就没发现跟在身后的人,从萧长恭变成了萧安。 另外一边,穆婉宁看到云一准备的骑装后瞪大了眼睛,知道这一套价值不菲,而且能这么快的准备出来,显然萧长恭是用了心的。 只是……婉宁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换衣服,让云一直接带她去马场。 马场边此时站着两位穿着骑装的姑娘,看到婉宁走近,脸色立时变得不太好,手里马鞭一指,「你是谁?」 穆婉宁心里气恼,但眼前的人她不认识,不好贸然发作。而且毕竟这是在萧长恭的府上,万一是他请来的客人,一旦双方起了冲突,最终难堪的还是萧长恭。 云一赶紧上前介绍,「这是宰相府的穆姑娘。」 齐家的姐妹一名齐如颜,一名齐如玉,此时姐姐齐如颜说道:「你可以走了,是萧大哥叫我们来这里骑马的,我们不需要人陪。」 穆婉宁心里了然,感情这一对又是和吴采薇一样,把她当情敌了。 看到穆婉宁没动,妹妹齐如玉道:「别想着拿你宰相府的名头压我们,我们父亲是兵部尚书,两方也算旗鼓相当。但我们是嫡女,你却是一个庶女,就不要肖想我家萧大哥了。」 婉宁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快就是你们家的了? 云一听得目瞪口呆,很想出声打断,但齐家姐妹实在说话太快太直,说到现在打断不打断已经没有意义了。 齐家姑娘本是将军为了避嫌请过来陪婉宁的,若是因此让穆姑娘误会了将军,实在是冤枉大了。 婉宁此时也不想跟拎不清的两姐妹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云一,「云一姑娘,你看这事是不是告诉将军一声比较好。」 云一点点头,心里对婉宁的印象立时好了一层,沉稳而又大气,的确比那两姐妹更适合当将军夫人。 「三位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将军。」 等到萧长恭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齐家姐妹正在对穆婉宁宣示主权。 「萧大哥这次回京就是要选人成亲的,我哥和萧大哥本就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萧大哥从未给哪家姑娘下帖子,昨日里特意给我们下帖子,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还是知趣点好,这个位置不是你一个庶女可以肖想的,哪怕你是宰相府的也不行。」 萧长恭听得心头火起,正准备开口,婉宁却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这是萧将军的意思么?」 看到婉宁被恶语相向,却转过头来问这是不是自己的意思,萧长恭没来由的觉得一冷,赶紧表明态度,「穆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两位姑娘既不愿陪穆姑娘骑马,那就请回吧。今天的事情,我会和齐明远好好说道说道的。」 第58章 说到后面几个字时,萧长恭使劲咬了咬牙,好你个齐明远,竟然给我整这么大一个乌龙。 他倒不觉得齐明远有意如此,那天他的话说的很明白了,齐明远就是想把妹妹嫁给自己,也断不会故意派妹妹前来搅局。 至于这齐家姐妹么,要么是齐明远话没说清楚,要么这两位压根没想听清楚。 齐家姐妹当场就愣住了,这怎么跟她们想的不一样?难道不是婉宁来陪她们骑马,而是她们陪婉宁骑马? 可是话已出口,改是改不回来了,这会儿就算自己愿意捏鼻子认了,陪婉宁骑马,恐怕对方也不愿意。 再说就算是肯陪,也没了意义,她们本就是奔着萧长恭来的,萧长恭的话一出口,就算彻底断了她们的念想了。 可是,如果刚到府就被送回去,不止父亲、兄长那里没法交待,传出去也是非常不好听的。 因此两姐妹齐齐地看向了婉宁,目光里的请求之意非常明显。 若是上一世的婉宁,可能会立时为她们说话,哪怕自己受委屈,也会全了别人的面子。 然而那样的婉宁却没能得个善终。 这一世,婉宁早就打定主意,不去做那庙里的菩萨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 婉宁沉下脸色,根本不去看齐家姐妹,而是看向萧长恭,「将军,二位姐姐刚刚和我说身体不舒服,许是来之前吃坏了肚子,还是让她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长恭脸色冰冷,「云一,送客。」 云一点头,转向齐家姐妹,「两位姑娘,请走这边。」 齐如颜和齐如玉恨恨地走了,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 婉宁根本不在意,这对姐妹都指着鼻子骂她了,还希望她能替她们求情,只能说是脑子不好。 待到齐家姐妹身影消失,听不见他们说话,萧长恭立刻道:「此事是我的不是,本是想着能让你多两个玩伴,没想到却弄成了这样。」 看婉宁仍然沉着脸色,萧长恭又接着说道:「这事真的是误会,我是怕府里只有姑娘一人,传出去了,难免惹人闲话,这才请了她们上门。没想到她们这般的没脑子,这齐明远,真是误我,改天我去打齐明远一顿,为你出气。不,我这就去。」 婉宁看到萧长恭心急得要去打人,噗嗤一笑,像是冰河解封,一瞬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萧长恭看得呆住,心里焦急不在,只觉得满是欢喜。 「若是别人,婉宁的确要多想想,是不是生怕我有什么想法,好让我知难而退。」婉宁顿了顿,看了眼萧长恭有些紧张的目光,「不过,我相信萧将军是顶天立地坦荡男儿,就算您想说什么,也不会用这种方式的。」 更何况还特意吩咐人给她准备了全套的骑装,连她自己都没能给自己准备出来呢。 「我……」萧长恭很想说,我不怕你有想法,我就怕你对我没想法,只是,万一她对自己就是对救命恩人的心思呢?他可不想挟恩要胁。 看了眼穆婉宁身上的衣服,「怎么没有换新衣服?不合身?」 婉宁低头,「只是觉得没有理由穿将军的衣服。」 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偶尔吃顿饭没什么,但穿衣服就…… 萧长恭只觉得面具底下的脸发热,手心里也微微出汗,「我不喜欢看你穿别的男人的衣服,哪怕是你哥的也不行。」 要穿,就只能穿我的。 婉宁脸上腾的一红,随后笑意盈盈,但嘴上又不肯放松,「那婉宁就客随主便好了。」说完就跑向刚刚换衣服的院子。 萧长恭刚刚说话时,觉得心都快跳出去了,这会儿心还在,人却有点飘起来的感觉。 直到婉宁一身绯红色骑装出现时,他才觉得又落回了地面。 换了新衣的婉宁比刚刚的男装更加好看,绯红色也使婉宁更显皮肤白晰,明眸皓齿。既有女儿家的柔美,也有骑装显出的英气勃勃。 「好看,非常好看。」 这时云一已经牵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来。 「这是红枫,刚刚两岁半,是匹母马,性情是我这马场里最温顺的。你先慢慢伸手过来,等到与它熟悉了,再开始骑马。」 婉宁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匹马,大着胆子摸了摸,见红枫并不抵触,又摸了两下。渐渐的,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又接过云一递来的草料喂了几下,觉得这马虽大,却也不是那么吓人。 萧长恭把缰绳交到婉宁手里,让她带着红枫在马场里走上几圈,这也是让人与马互相熟悉的一个过程。 云一识趣的站在一边,任由萧长恭陪着婉宁转圈。 檀香也是一脸的视而不见,与云一非常的有默契。 第59章 「你怎么突然想起骑马了?」 「是和静县主,她前日给我下了帖子,约我过府,快结束时便说要打马球,而且很快就分好了队伍,也不容我拒绝。」 萧长恭有些困惑,前两天的事还历历在目,怎么这就下了帖子,还约着一起打马球,「她不是不喜欢你么?」 「当然不喜欢,不然何必强令我这不会骑马的与她打马球?」 萧长恭有些反应过来了,非让不会骑马的去打马球,出意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只是还有一点不解,「吴采薇与你有仇?」 婉宁看了眼萧长恭,「她不是与我有仇,是与你有仇。」 「我?」 婉宁实在忍不住笑,「和静县主和齐家姐妹有同样的想法。」 萧长恭愣住,看着婉宁明媚的笑容,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同样的想法?」 婉宁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哪怕重生一次,这么直白的话语她也还是第一次听到,更不要说自己心里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只是个庶女。」 萧长恭心头一热,伸手抓住婉宁的手,「我不介意。」 「我不会有很多的嫁妆,在父亲那里也不受宠,对你不会有什么助力。」这些都是上一世,方家挑剔她的地方。 「我是武将,武将靠的是军功,不是关系;而且我有家业,也能挣钱,不用靠你成亲时那点嫁妆。」 婉宁忽然很想哭,这些东西前世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本以为永远也摆脱不掉了,结果却有人轻描淡写的拂去了,告诉她这些根本不是问题。 「萧将军……」 「叫长恭,」萧长恭打断婉宁的话,「我又不是没名字。」 婉宁试着叫了下,「长恭……哥哥」脸上就又红了,总觉得这样叫一个人的名字,有着说不出的暧昧,最后还是加上哥哥两个字,才觉得舒服。 萧长恭也不纠正,反正婉宁叫得好听,之前听她喊二哥哥就心里痒痒的。 「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我想看看你的样子。」都互诉情意了,她竟然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萧长恭热切的心忽然就冷了下来,如果是之前,萧长恭或许还不怎么担心婉宁怎么看。 可是刚刚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会儿却突然害怕起来:万一她嫌弃自己,是不是之前说的那些就都不作数了? 「这马也溜得差不多了,可以骑了,云一。」 萧长恭的话硬邦邦的,最后的一声云一,更是叫得婉宁心头一跳,知道自己这是惹怒他了。 就连被叫的云一,也是一脸困惑,刚刚不还是好好的,怎么转个头的工夫,就冷淡下来了。 「属下在。」 「你扶穆姑娘骑马……算了,先牵匹大马来,你抱着她骑,等她适应在马上的感觉了,再让她单独骑这匹小马。」 「是。」 萧长恭说完,转身就离开了马场。惹得云一不住地看向婉宁,不知发生了什么。 婉宁也很错愕,一直以来都有传言说萧长恭面具下的样子,比面具还要吓人。她一直以为这是谣传,不过是有些许伤疤而已。 但今天萧长恭的反应,却像是在印证那些流言。 看到云一询问的目光,婉宁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默默低头的站在那里。 婉宁没说话,云一也不继续追问。不过她可不是齐家姐妹那样拎不清的人,将军再生气,临走之前也是细心吩咐云一的,她可不会因此就慢待婉宁。 就算两人吵架了,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给脸色的。 所以云一还是尽心尽力的教婉宁骑马。 萧长恭回到屋子里,摘下面具,再次仔细地看着自己脸上那道疤。 疤痕从太阳穴开始,斜向下划过半个脸庞。此时伤疤在脸上高高鼓起,加上当时缝针的针脚,看得就像是一条红色的蜈蚣趴在脸上。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天热,疤痕下面隐隐发痛,左半脸也因此有些发肿。 若只看右半边脸,也称得上是丰神俊朗、华采无双,可一旦左右相加,便毁了这份美感。 有着这样的一张脸,他怎么敢去面对婉宁? 萧长恭郁闷了一阵,想着自己也不好像怨妇一样,躲在屋里不出去,而且也没道理把人请来了,自己却不露面,最后还是又重新回到马场。 马场上,云一正带着婉宁骑马。云一的年龄本就比婉宁大,今年已经有十八岁了,再加上常年习武,手长脚长。此时坐在婉宁后面,刚好把婉宁揽在怀里,双手从婉宁的腋下穿过,握住半边缰绳。 萧长恭眉头一跳,哪怕心里明知云一是女子,心里还是不住地犯酸。可这吩咐是自己下的,再看婉宁骑得开心,也只能忍着。 第60章 婉宁正在小心的控着缰绳夹着马腹,让马儿慢慢地跑起来。刚好跑了一圈,一抬头,看到萧长恭正看着自己,便开心的冲他挥起手上来,脸上充满了见到他之后的喜悦。 似乎刚刚萧长恭根本就没有从冲她耍过脾气。 萧长恭被这明亮的笑容晃了眼,觉得脸上的疤痕更痛了。 穆鸿渐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乍看到有人与婉宁一起坐在马背上,不由眉头一跳,走到近前,看到是个女子才放下心来。 扭头看到萧长恭也不过是站在场边,心里满意,觉得萧长恭果然是君子。 骑了一会儿之后,云一跳下马来,但手却没有松开缰绳,只是让婉宁适应了一下独自坐在马背上的感觉,然后才让婉宁单独骑那匹小马。 红风性情温顺,加上之前与婉宁也熟悉了,并不抗拒,渐渐地婉宁已经可以独自控着缰绳,在马场里慢慢的走上几圈了。 穆鸿渐带着婉宁是早上出门的,这会儿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萧安未等萧长恭吩咐就备了酒席,这会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走了过来。 「将军,午膳已经备好,请穆家公子和姑娘入席吧。」 萧长恭点点头,「是有些饿了,还是安叔想得周到。」 穆鸿渐本想告辞的,但想着,来都来了,也别再客气那一顿饭了。而且看着婉宁兴奋的样子,让她多骑会儿也好,正好自己还可以再去看看那些收藏。 听到还要在人府里吃饭,婉宁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这样会不会太叨扰大将军了?」在外人面前,她是叫不出长恭哥哥的。 「没什么,反正我也是在府里养伤的,每天闲得很。」 「你受伤了?」婉宁声音里透着担心,眼神不住的打量着萧长恭露出的那半张脸。 就连穆鸿渐看过来的眼神也带着关切。 「没什么,一些战场上的旧伤罢了。养养就好了。」 萧安看到婉宁脸上焦急的神色,心里开心,果然这小姑娘对自家少爷是有意的。 就是太小了,还得两年才能成亲,还得三年才能生个小小少爷。 吃过午饭,萧长恭让云一继续带婉宁骑马,自己则拉着萧安问道:「安叔,你之前提到的治伤的名医,还在不在京城?」 萧安一脸老怀挂慰的样子,果然只有姑娘家才能激起少爷对脸的关注,「在的在的,我这就派人去请。少爷放心,就算是出去云游了,老奴也会把人追回来。」 萧长恭点点头,「那就尽快请吧。」 看到萧安看了眼自己,似乎有些迟疑,萧长恭有点意外,「安叔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必有顾虑。」 「早上齐家姑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按说这样的请到府里来,确实坏事。可是也不能就让穆家姑娘这么单独的在府里,虽然少爷安排了人,但传出去,还是对穆姑娘不妥。」 萧长恭点点头,自己最初邀齐家姐妹过来,就是为了婉宁的声誉着想。 「我省得了,今天有她二哥陪着应该没问题,待会儿我去问问穆姑娘自己有没有好的手帕交,以她的名义去请,应该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了。」 萧安点点头,随后退下。 萧长恭走到马场时,看到婉宁正骑着马跑得高兴。穆鸿渐竟然也在,而且没有骑马,只是跟着婉宁的身后跑,看样子是时刻防备着婉宁摔下来。 这哥哥当得,足够称职了。要知道萧长恭早已告诉穆鸿渐,想去那间收藏的屋子,随时可以去的。 不过这穆家兄弟两人,都挺有哥哥的样子,而且并未因为婉宁是庶出,就有什么不同,看来穆府的家教不错。 又跑了几圈,看到婉宁已经熟悉了,萧长恭这才走上前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云一你去准备一下,让穆姑娘刷马。」转头又对婉宁说,「刷马也是……」 婉宁答道:「也是与马的熟悉过程,我在书里看到过的。」 萧长恭点点头,虽然婉宁还是个小姑娘,可是萧长恭时常会忽略她的年龄,反而觉得她与自己差不多大。尤其她的眼神里,总有一种看透世事沧桑的味道。 虽然萧长恭非常希望能一直与婉宁独处下去,根本不想再加进个第三者,但为了婉宁的声誉着想,还是狠狠心,「你有没有好的手帕交,可以和你一起来骑马。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对了,我记得你有位三姐姐,她能来么?」 婉宁撇撇嘴,扭着看着穆鸿渐在那里正看一匹红色的马,没有注意到这边,然后压低声音,「我才不想让她来呢,打马球这事儿,就是她和吴采薇一起给我挖的坑。」 「还有啊,上次你送我的刀,还没捂热乎呢,她就在祖母面前说那是你给我大哥的见面礼,我不该据为己有。大哥说了与他无关后,她又说二哥既然喜欢,就应该送给二哥,不然就是小气、自私。」 第61章 婉宁可不觉得此时告状有什么不对,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让萧长恭明白自己与穆安宁的关系很有必要。上一次宴会,被连连称赞穆家姐妹情深,她都快恶心死了。 萧长恭不由有些诧异,「她怎么这样?」 「不只呢。前一阵子我那嫡母给了我一副南珠头面,上午刚给,下午她就要借,哼,她的借,向来是拿走就不还了的。你要是不借吧,她就敢到祖母面前告妆,说我自私又小气。之前借了我娘留给我的一副红宝头面,一借就是大半年,还是我用计才收回来的,收回来时还坏了好几处。」 萧长恭听得直眨眼睛,他一直是家中独子,叔伯也都死得差不多了,根本就没有兄弟姐妹。后来虽然父母在边关又给他生了个弟弟,可是他从未见过。是以兄弟姐妹相争这种事,他只是模糊的知道。 今天听来大觉得惊讶。说好的穆府家教不错呢? 「所以啊,」婉宁咬咬牙,「你千万不要认为我三姐姐和我关系好,不然我会恶心得睡不着觉的。」 「好,以后我若是见到她了,也肯定不给她好脸色,帮你出气。」 婉宁抬起头,嘻嘻一笑,「还是将……长恭哥哥好。」 萧长恭心情大好,婉宁这种小媳妇受委屈找自己告状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而且这也说明婉宁把自己当成亲近的人了。 顿了一下,萧长恭还是旧话重提,「但你还是得请个人来,如果实在没有,我就再找找别人。」 婉宁忽然间想到了铁英兰,「不知道九城兵马司的铁家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的宴会上,我与她挺聊得来的,据说她马球打得很好,分队时还特意选择与我一队,应该可以试试。」 「好,那你和我同时给她下帖子,我会和铁诗文把话说清楚,齐家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想到齐家姐妹竟然无意间的做了他们的「媒人」,婉宁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同时心里也有些难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伤,才让他那么抗拒呢? 婉宁回府后先是写了帖子给铁英兰,邀她第二天去镇西王府骑马。 随后带着云一,拉上二哥穆鸿渐,前往祖母屋里。 目的就是向祖母讲明,今日骑马全程都有云一陪同,穆鸿渐也在一旁帮腔,说自己全程都跟着,可以放心。 周氏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萧长恭怕自己多心,生怕婉宁自己解释不够,还把人派来了。这样的安排,确实称得上周到。 「祖母,我已经给铁英兰下了帖子,她是九城兵马司铁统领的女儿。她本就是个爱骑马,爱打马球的,有她陪着,祖母尽可放心。」 周氏点点头,又温言对云一道:「今日晚了,就别回去了,先在婉宁的清兮院住着,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跟她说就是。」 云一躬身行礼,「多谢老夫人关心。」 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婉宁吃了晚饭,兴奋劲儿过去,这才觉得全身酸痛起来。尤其是大腿内侧,更是火辣辣的痛。 檀香看到婉宁脸上有疲色,「姑娘累了吧,奴婢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澡。」 婉宁脸色一变,「不要洗澡,擦擦就行了。」大腿都已经火烧火燎的疼了,这要是泡澡,还不要了她的命。 云一上前道:「穆姑娘想是双腿磨得疼了,我家将军早已让我准备好了药膏,待会儿擦洗之后,上了药膏就会缓解很多。还有药酒将军也让我备下了,可以给姑娘按摩,这样明天就不会全身酸痛了。」 这些本是云一自己准备的,但是看到萧长恭对婉宁的看重后,也是不遗余力的给自家将军刷存在感。 婉宁听完,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檀香也感叹道:「萧将军可真好。」 云一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饶是檀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婉宁通红已经起了血点的大腿内侧后,还是惊呼出声。 「怎么这么严重?」 「第一次骑马都会这样的,等磨得厚实了,就不会这样了。」 「那怎么行,小姐还没嫁人呢?」檀香心直口快。 云一倒是没多想,「不会磨得很粗糙的,摸起来一样是滑的。」说完后和檀香对视一眼,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约而同脸红起来。 听到这话,婉宁心里头第一个想法是,萧长恭的大腿内侧会不会很粗糙。随后发现自己想得实在不是女儿家该想的事情,一时间也羞红了脸。 好在云一檀香也都在害羞着,没人注意到她。 墨香打水进来,发现屋内气氛诡异,「你们的脸怎么都那么红?」 「啊,墨香姐姐你来得正好,水来了,云一姐姐我们赶紧给姑娘擦洗。」檀香蹭的一下蹦起来,大声声嚷嚷。 第62章 云一也热络的接过水盆,「对对,这就洗。」 这下墨香更加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倒是婉宁躺在床上,憋笑憋得很辛苦。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药膏抹上,先是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随后就开始了更加严重的火烧火燎,再加上云一手上沾了药酒开始给她按摩大腿,疼痛是一波接着一波。 「啊啊啊,疼疼疼,轻轻轻,别别别……」 穆鸿渐人已经走到清兮院门口,听到声音止住了脚步。 他是习武之人,知道第一天骑马,回来一定会遭罪,还担心今天不好好按摩,明天会起不来。 听到这个叫声后就放心了,笑意满满的回去了。 想当初,自己叫的比她还惨呢。 不过有力气叫,就是好事。 铁英兰接到穆婉宁的帖子不算意外,毕竟那天她都说自己不会骑马了,自己又和她聊得不错,找自己学骑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竟然是邀自己去镇西侯府骑马。这穆婉宁和镇西侯府,有这么好的关系? 同一时间,九城兵马司统领铁诗文也看着手里的帖子。九城兵马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若跟简在帝心的新晋侯爷相比,他铁诗文可真不够看。 是以这会儿接到镇西侯府的帖子,心里实在惊讶。打开一看,竟然是邀自己的女儿去侯府骑马,还点明是陪穆家姑娘骑马,若铁英兰已经有了议亲对象,还请铁诗文代为解释。 好家伙,这是瞄上宰相家了啊,而且还写得这么明白,生怕自己有什么误会。 还是已经有过什么误会了?想到今天齐家姐妹去了侯府,铁诗文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 不得不说铁诗文的九城兵马司统领做的真是到位,对于京中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只随便一猜,就猜到了真相。 「去请小姐过来。」 不大会儿,铁英兰走了进来,虽然穿的仍然是家居常服,但眉目中的英气是掩盖不住的。铁诗文看到女儿就觉得心里满意,自己虽然没有儿子,但这个女儿却是不比儿子差的。 「穆家四姑娘,你可认识?」 铁英兰点点头,「上次在和静县主的宴会上见过。女儿对她的印象不错,比她的姐姐要好。哦对了,上次投壶赢了三皇子玉佩的人,就是她。」 铁诗文挑眉,这姑娘不简单啊。 「对了,她还给女儿下了帖子,邀请我去镇西侯府骑马。」 「嗯,我这儿也收到帖子了,还让我和世杰解释一下,说明你是陪穆姑娘去的,省得他多心。」 岑世杰是铁诗文手下的百夫长,没什么家世背景,但胜在人老实又上进,很得铁诗文看重。 能做到九城兵马司的位置,铁诗文早已知足,也不求更进一步。因此女儿的亲事主要以人品为主,对家世并不看重。 铁英兰对岑世杰的印象也很好,因此哪怕天天听吴采薇说镇西侯如何,也没有动心思,毕竟镇西侯再好,也未必比岑世杰更适合自己。 不过,要是有能机会与镇西侯府未来的女主人交好,她也是不介意的。 「父亲放心,女儿是穆四姑娘的朋友,旁的不会多想。」 铁诗文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天铁诗文又特意找了岑世杰说清楚,岑世杰也没什么不愿意的,不过是去骑马,又不是抢他媳妇。而且他与铁英兰想的一样,能与未来侯府女主人交好,求之不得。 齐明远是当天下值后,知道自己两个妹妹到了侯府没多久就回府了的。据说是吃坏了肚子,齐明远不由有些纳闷,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可是去问,两个妹妹又什么都不肯说,看样子又像是哭过。齐明远只好自己打马去了镇西侯府,找萧长恭兴师问罪去了。 欺负自己的妹妹,可不行。 结果知道详情的齐明远当场就石化在那里,「她,她们真的是这么说的?」 萧长恭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齐明远,「我还骗你不成?」 「这事儿……唉,这真的是个误会,怪我没说清楚,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穆家姑娘那边没事吧?」 「没事,解释两句也就过去了。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没那么小心眼。」 齐明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恼怒自己的妹妹,这事儿别说是误会了,就算没误会,这么说出来,也会让萧长恭淡了心思啊。 回到家后和父亲一说,齐老爷子也直撮牙花子,「罢了,镇西侯那边,你维持住关系就行了。」 齐明远不敢问自家老爷子是不是真想和镇西侯联姻,不过转念一样,就算真有这个心思,也不至于让两个妹妹那么说。 看来妹妹是被自己和父亲惯坏了啊。 第63章 被惯坏的不只是齐家姐妹,还有和静县主吴采薇。 吴采薇几乎是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才停下来。 本来是想通过打马球让穆婉宁出丑,甚至把她惊下马,摔个狠的,也不是没想过。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穆婉宁竟然那么厚脸皮的上镇西王府骑马去了,而且萧长恭还派了一个婢女全程指导。 这一来二去,两人没有感情都处出感情了,还有她吴采薇什么事? 先前还笑穆安宁为人做嫁衣裳,现在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穆安宁站在一旁小心躲避着碎片,「县主也不必担心,前一日有齐家姐妹在,后来虽说吃坏肚子离开了,但我二哥一直在的。他们俩并没有单独相处。」 吴采薇心想,就算没有单独相处,这样的接触也够频繁了,不过此时也只能把这个消息当好消息听。 「此话当真?」 「我二哥在祖母面前保证的,而且听说还给铁英兰下了帖子,约去上门骑马,想来也是为了避嫌的。」 「哼,铁英兰也是个拎不清的,不过就见了一面,倒是跟她聊得投契。」吴采薇眼珠一转,「你不是她三姐姐么,怎么没邀请你去?」 安宁心里暗骂,我和她什么关系你不知道?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让自己难堪。 想到吴采薇与三皇子的关系,安宁咬牙忍了下来,装做委屈的样子,「我那个妹妹,向来不把我这个长姐放在眼里。这下攀上镇西侯的高枝了,就更不拿我当回事了。」 「再怎么说你也是她的三姐姐,你就打着练习配合的旗号上门,她还真能拉下脸来不带你去?」 「可是我去了,又能做什么?」 「去了自然是练习嘛。你可不要忘了,比赛时我是要请我堂哥来的。你也不希望丢脸吧?」 安宁恨恨的一跺脚,「我知道了。」 看着穆安宁离去,吴采薇的脸上显现出恨意,「哼,你来给我上眼药,我又岂会让你好受。」 想当三皇子妃,做梦吧。 就算你是宰相家的女儿,也得乖乖地给我充当马前卒。 婉宁第二天又是一早就到的镇西侯府,她本不想到这么早的,但是架不住穆鸿渐不断催促。 而且距离约定的比赛日不足七日,自己不过刚刚能够坐在马上,婉宁也有些心急。 打马球输了没什么,但婉宁是真的怕吴采薇在球场上使什么坏,到时不出事还好,只要出事,就是大事。搞不好,小命都是保不住的。 一到萧府,穆鸿渐就拉着萧长恭说起来,讲的都是刀剑样式,婉宁听不懂,就在一旁陪着。 萧长恭本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穆鸿渐说得投入,渐渐也把他带动。刀剑收藏本就是萧长恭的心头好,不然也不会在这十年间搜集这么多,这会儿忽然遇了知己,也是大为兴奋。 说到最后,两个人一同去了小库房,临走前让婉宁自去练习。 反正有云一陪着,也不算怠慢了婉宁。 但是婉宁想到昨天的事,心里一动,没有随云一离开,而是坐在正堂之上,开口道:「昨天与将军骑马时,听将军说了些边关的趣事。不知道这府里有没有跟着将军上过战场上的人,我想听他们讲讲边关之事。」 萧安心里有些困惑,不明白穆婉宁这是唱的哪出,但是既然问了,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府里的亲兵个个都是上过战场的。 当下叫来小七,让他再挑两个经验足的亲卫过来。 萧安是京城萧府的老人,未曾出过京城的。 小七听完转身去了演武场,可心里却起了别样的心思。 自家将军脸上的情形他可是最清楚的。 小七点了刘大和柴洪跟自己走。 听说要去前厅见客人,刘大还好,柴洪却有些扭捏,「小七兄弟,你看这我情况,去了万一吓到贵人……」 小七顿住脚步,「找你自然有找你的道理。你觉得你比咱们将军如何?」 柴洪顿时恍然,「明白了,我去。」 婉宁看着小七去而复返,并带来两位铁塔般的壮汉,看着就很有力量。只是待到往脸上仔细一看,硬是让婉宁生生地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其中一人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 这道疤从此人的额头起,斜着向下划过整个脸庞,虽没伤到眼睛,但这一道疤也把一张好好的脸,分成了两半。 檀香吓得脸都白了,婉宁也连连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把心中的惊骇压了下来。 光是看疤痕就如此可怖,那实际受伤时又会如何? 云一眼睛一瞪,「小七,你这是干什么?」 「穆姑娘既要问战场事,又有什么能比身上的伤更直观的?」 第64章 婉宁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小七说得没错,我既想问,就想听最真实的情况。就请这位军士讲讲脸上这伤吧。」 脸上有疤的这位叫柴洪,他并不介意婉宁的眼神,至从受伤之后,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见到他吓得哇哇大叫的也不是没有,婉宁这样的表现,已经算不错。 更何况他心中已有计较。 萧安眼皮子一跳,刚想阻止,但想了想,又闭起嘴巴,垂下了眼皮。小七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一些。 柴洪看没人反对,就开口道:「也没有多复杂,就是跟着将军上战场时,被对面划了一刀,要不是将军当时手快,拉了一把,我就整个被北狄人劈开了。」 随后还用刀沿着自己脸上的伤,比划了一下。 婉宁只想象一下一把刀在自己面前划过的场景,就觉得手脚冰凉。更不要说还差点被劈成两半。 「这么重的伤……」 柴洪憨厚一笑,扯动伤疤却更显恐怖,看到婉宁明显又白了一个等级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不笑的好。 「我算是命大的,军营里,比我这伤轻的,也不是没有死人的。可能老天爷觉得,我是将军救下来的,不能让我就那么死了吧。要知道将军为了救我,可是自己挨了一刀呢。」 婉宁看了看站在柴洪身边的另一个人,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小七。忽然觉得这两人脸上能够完好,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事。 小七看着婉宁若有所思的样子,也看到婉宁对于刘洪的态度,心里满意。 不过,这还不够,有些刺激一步到位最好。于是冲着刘大喊道:「刘大碗,你把上衣脱了,将穆姑娘看看。」 刘大一把扯下上衣,紧接着就传来檀香惊叫的声音,就连云一都忍不住扭过脸。 因为在刘大的肩膀靠近胸口处,有一个海碗大的伤疤,这一处遍布肆意生长的新肉与疤痕,看着就像是一个丑陋狰狞的怪物。 也难怪檀香会惊呼出声。 「檀香,不得无礼。」 「对,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刘大倒是很坦然,他和刘洪一样,受伤受得太狠,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习惯了。 「无妨,我这伤确实挺吓人的,别说你们小姑娘家的看得害怕,我自己没事也不愿意瞅。」 婉宁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来,朝面前的两位福身一礼,吓得二人赶紧侧身避过,「姑娘,这是何意?」 「两位就是守土卫国的英雄,婉宁心中敬佩,唐突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这下两人倒是不好意思了,黑黑的脸上甚至有了红晕。 紧接着,比较爽朗的刘大就开始讲起自己受伤的经过,明明是箭伤,又是怎么感染,怎么挖了腐肉,怎么奇迹般活下来的。 婉宁听完后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问道:「你们将军脸上,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伤疤?」 一时间,全屋寂静,没人敢回答。生怕自己回答错了,吓走了这位将军看中的未来夫人。 萧安眼皮子狠狠一跳,终于明白了婉宁今天问这些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萧长恭走了进来,目光中寒意凛然,就连面具也平时看的更恐怖一些。 所有人慌忙见礼,却被萧长恭充满威慑力的气场吓得不敢出声。 萧长恭直直走到穆婉宁面前,想将她撵出去的话几乎到了嘴边,可是看到婉宁关切、询问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罢了,她既然想看,让她看就是了,长痛不如短痛,再者说扭扭捏捏也不是他萧长恭的风格。 「你跟我来。」萧长恭吐出这一句,转身出了正厅。 婉宁赶忙跟上,檀香也想跟着,却被云一拉了一把。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厢房,关上门后,萧长恭很是干脆的摘下了面具。 婉宁一见到那条巨大、像红色蜈蚣一样爬在脸上的伤疤,就感觉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经过刚刚柴洪、刘大两人的讲述,她已经明白了,越是伤口越深,愈合后起的疤痕就越重。 看着这突出皮肤的红色新肉,婉宁难以想象当时这伤口究竟有多深。岂不是要砍到骨头才罢休? 「我,能摸摸么?」 萧长恭至从摘下面具,就不敢看婉宁的表情,他怕从她脸上看到厌恶、害怕的神情。为此,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婉宁的一支发簪之上。 直到婉宁提出问题,萧长恭才多少松了一口气,也意识到婉宁并没有像他担心的一样,看了一眼就尖叫着跑出去。 萧长恭僵硬地点了点头。 婉宁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手,用两根手指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抚摸着那一处突起的新肉,以及那些「蜈蚣的脚」。 第65章 「疼么?」婉宁自重生以来,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红了眼眶,明亮的眼睛也因此带上了一层雾气。 萧长恭摇摇头,他心里的希望正在生根发芽,可是他却不敢直视,害怕自己是会错了意,害怕下一秒婉宁会转身逃走。 婉宁稍稍用力,不再用食指和中指,而是改用拇指来摩挲着那条伤疤,整个手掌也贴在了萧长恭的脸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伤疤抹平,「那当时呢,痛么?」 「当时我就记得自己不停的挥刀、砍人,眼睛里只要不是和我穿一样衣服的,我就去砍,四处都是刀和血,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没有伤。」 「打完仗后,我累得昏过去,再醒来时就这样了。」 如果他醒着,大概也不会同意军医在自己脸上缝针的。 婉宁又是庆幸萧长恭当时昏过去,又是觉得战场凶险,光是听,就让她害怕。 萧长恭伸手握住婉宁的手,「我的脸伤成这样,你害怕么?」 婉宁摇摇头,「我被绑架时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会救我,哪怕你带着面具,也想跑到你身边去。再后来,我趴在你背上,亲眼看到你杀人,我虽害怕,但怕的却从不是你,而是害怕自己会拖累你。」 「从那之后,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你,我都不觉得怕。现在也是如此,就算你的伤和柴洪一样,我也不怕。」 萧长恭一把抓住婉宁的手,然后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猛的揽人入怀,这样才觉得那颗在半空中悬了许久的心,有了依靠。 「痛,痛,痛……你放开我。」 婉宁一连喊了三声痛,萧长恭才意识到自己把人搂得太紧了,还有手也握着太狠了。果然松开手后,婉宁白皙的手背上,出现了四个鲜明的手指印。 「看看你干的好事。」婉宁举起手,含嗔带怒地瞪了一眼萧长恭,后者却只看到了她的可爱。 「咳,少爷,不要冲动,薛神医到了。」 萧安是唯一胆敢跟过来的人,听到穆婉宁喊痛,又喊放开我,心里一下子就想偏了,以为自家少爷按耐不住对人用强的了。 房门立刻就打开了,萧长恭一马当先的走出来,「来的正好,人呢?」 萧安看一眼萧长恭,面具捏在手里,脸上有的只是一片喜意。又偷瞄了一眼穆婉宁,后者只有些害羞,并没有恼怒或是衣衫凌乱。 难道刚刚是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薛神医人呢?」 「啊,在正厅,正厅。」 萧长恭大步走向正厅,萧安故意落后两步等待婉宁走过来。 看到萧安询问的眼神,婉宁轻声的说了一句:「没事了。」 萧安忍住想落泪的冲动,抬头看天,今儿天气真好,蓝的让人高兴。 这还是萧长恭自打回京后,第一次没有戴面具出现在镇西王府的正厅。 一进正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连行礼都忘了。 檀香又要张嘴惊呼,让云一一把捂住了。 坐在下首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起来,看了两眼萧长恭的伤疤,冷哼一声,「胡闹、庸医。」 萧长恭不以为意,拱手致意,「这位想必就是神医薛青河先生了,请问可有办法?」 薛青河看了一眼周围人,「将军是想在这里问诊么?」 萧长恭想了想,「请先生随我至后堂,小七、安叔、你们两人过来。」 穆婉宁不由自主跟上一步,眼神渴望的看着萧长恭。 「婉……穆姑娘也来吧。」 婉宁立刻笑了起来,抬脚跟了上去。 看到婉宁也想跟着萧长恭去问诊,萧安本能的想反对,但又想想,最坏的情况都已经见过了,这下又请来了神医,往后的事情,知道得越详细才越有利于自家少爷。 入了后堂,薛青河先让萧长恭好好的洗净脸,自己同时也认真的净了手。 这才让萧长恭在光线较好处的窗前坐定,然后贴近伤疤仔细观察,又用手指或轻或重的按了几下。 随后打开药箱,取出一卷布卷,展开,上面插满了长短、粗细不同的银针。 婉宁看得心又揪了起来,这些针肯定不是摆着好看的,势必要扎进皮肉里的。 薛青河手指一伸,一根银针就捏在了手里。 这时婉宁才注意薛青河的手指,修长且有力,骨节分明的同时又特别白皙。显然保养得很好。 薛青河两根手指微一用力,就将长长的银针插进萧长恭的伤口下端,轻轻捻动了几下,又拔了出来。 紧接着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下银针,仔细观察白布上的印记。然后又用不同的银针,在脸颊各处都扎了针,一一处理观察过后,才把手搭在萧长恭的手腕上,仔细地诊脉。 第66章 最后薛青河拿起之前打湿的棉布,仔细的擦了擦手,「将军,您这脸,不治也得治了。」 婉宁心里一突,「神医先生,此话怎讲?」 薛青河不满的看了一眼婉宁,见到是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心里不悦稍减。 「就是说,如果不治,不但可能会导致失明,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除了萧长恭全都急了起来。 萧长恭轻咳一声,稳住众人,「还请薛先生直言。」 薛青河很满意萧长恭的反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甘州人交口称赞的大将军。 「你最近是不是伤疤下隐隐作痛,而且左半边脸也有红肿迹象?」 「的确如此。」 「将军之前的事迹薛某多少听过一些,战场凶险,实难有好的医生和条件。因此我那位同行在给将军缝合时,可能没来得及仔细清理伤口。伤口里还有脏东西,就强行缝合。就导致了如今肿痛在伤疤之下。」 「既有脏东西,必然会导致肿痛;时间久了,肿痛加剧,就会进一步化脓腐烂。现在将军脸下已经有了脓水,如果放任不管,脓水只会越积越多,不止将军还要再破一次相,而且渐渐地会影响到将军的眼睛,导致失明,等到眼睛也烂掉时,怕是神仙也难救。」 婉宁一听就急了,比刚刚听到性命之忧还急,「神医先生,请您务必救救我家将军。」 萧长恭心头一喜,我家将军? 薛青河看了一眼婉宁焦急的神色,忽然开口道:「小姑娘会做饭么?」 婉宁一愣,但马上回答,「回的,我会好多菜,先生想吃什么?」 「你去做几个拿手的小菜给我,我好好给你家将军治病如何?」 婉宁这时也反应过来,脸上烧得像是点了小火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头应了一句「我这就去」,就跑了出去。 有了薛青河跟婉宁这么一打岔,屋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不似之前那么紧张。 薛青河又对萧安和小七道:「叫小姑娘出去,实是她沉不住气,你们要是也多嘴,就一起出去做菜吧。」 萧安和小七缩缩头,不敢答话,将军的命都在人手上捏着呢。 薛青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也不必紧张,这样情况就算放着不管,他也还能活好几个月。我这几日会开一些调理的方子,然后每天用银针给将军排脓,预计十日后,就可开刀了。」 萧长恭算了下,十日后婉宁也与和静县主打完马球了,刚好可以放心的开刀。 「好,一切就依先生所言。」 「既然听我的,我就提几个要求。第一,每日的饮食要清淡,荤腥不是不可以有,但每天一顿就好。」 萧安心里有点赫然,自从萧长恭回京后,他总觉得自家少爷在外受苦了,因些只要是在府里吃饭,就是大鱼大肉的供着,一副要把过去十年受的苦都被补回来的架势。 小七听完刚想张口嘴,被薛青河看到了,「那小姑娘是姓穆吧?我观她眼神清澈灵动,是个聪明的姑娘,你不用提醒她,相信她也想得到的。」 小七摸摸鼻子,不说话了。这薛青河会读心术么,自己心里的想法,竟然被他一下就说中了。 「第二,我要一个收拾干净且无人打扰的院子,要大一些。从今天开始我要准备一些手术用的东西,到时将军也要住到这个院子里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薛青河看向萧长恭,「将军可愿信我?」 萧长恭洒脱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切有劳薛先生了。」 薛青河是谁,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要是提到薛神医,就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更不要说萧长恭在让人去请薛青河时,就就把他的背景底细都调查清楚了。 萧安也立刻说下,「老奴这就去给薛先生准备院子。」 厨房里,婉宁带着檀香忙得热火朝天,云一并不擅长作做饭,因此特意叫了云十过来帮忙。 前一世里,婉宁自嫁进方家后,就被逼着做一日三餐,稍不合胃口,就要被方母好一顿数落,有时还会被罚站在院子里。 也因此,婉宁被逼着练了一手不错的厨艺,这一次有心讨好薛青河,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很快,在薛青河施过针不久,刚刚把一切清洗干净之后,婉宁就派檀香传话,可以开饭了。 因为镇西王府里主子少,只有萧长恭一个,要宴请的也只有薛青河一人而已。婉宁做了六菜一汤,想来已经足够两人吃了。 待把菜都布好之好,萧长恭拦住婉宁,「你也来坐,别说你是客,就是……我母亲在世时,一向是与父亲同桌而食的。」 第67章 婉宁虽然有些害羞,但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的坐下。 前一世时,她最痛恨方家用女人不上桌这种规矩折磨她。每天都让她做一大桌子菜,却让她站在旁边看着,等方母和方尧都吃饱喝足了,她才能吃些残羹冷炙。那日子过得,比大户人家的丫环还差些。 薛青河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了,也同样不认可什么女人不上桌的规矩。 倒是开动后,薛青河眼睛亮了起来,「小姑娘,手艺不错啊。」 婉宁甜甜地笑了一下,「神医先生若是喜欢,婉宁以后得空就给先生做。」 萧长恭心里立时不爽了,凭什么谁都能得婉宁一句「若喜欢就多做」,偏偏他一句也没得到。 不过,这会儿再说婉宁手艺好,似乎也没什么效果了,因此萧长恭一言不发,只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婉宁本来也期待萧长恭能夸她一句,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 好在萧长恭添饭的速度和下筷的频率表明,他还是很爱吃她做的菜的。 看着薛青河和萧长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婉宁开口道:「我曾听人说药补不如食补,在做菜时如果能放上一些药材,就会变成药膳,每日都吃的话,能在不知不觉中强身健体。」 薛青河点点头,「的确如此。」 「婉宁冒昧,能否求神医先生开些药膳方子?」 薛青河道:「不妥,药膳既然带上了药字,就得对症下药。不同的人,吃不同的方子,不可一概而论。不知穆姑娘是想给谁求方子?」 「祖母自今年以来,一直身体不好;父亲每日操劳鬓间也多了不少白发,再……就是听说萧将军是回京养伤的,所以……」 薛青河看了一眼萧长恭,微笑道:「穆姑娘一片孝心,倒是让薛某感动。不过宰相府自有太医定期去请平安脉,萧将军这边我也会尽心竭力。」 婉宁点点头,薛青河说得没错,可是她听了却多少有些失望。 有些事情,她很想自己亲自去做。 「不过嘛,」薛青河再度开口,「薛某倒是可以给姑娘开个方子,若我观察得不错,姑娘最近可是大病过一场,又用了不少补药吧?」 这话一出,萧长恭立时向看薛青河。 婉宁开口道:「神医先生果然厉害,前些日子是病了一场。然后为了快些好起来,又吃了不少人参。」 薛青河示意婉宁把手放在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盖在婉宁的手腕上,开始诊起脉来。 「本就身体虚弱,却强行用虎狼之药,虽然病好了,隐患却留下了。」 萧长恭想到婉宁的大病与自己不无关系,紧张道:「还请薛先生多辛苦些,所需诊金与药材,由将军府一力承担。」 薛青河看眼前两人互相关心的样子,心里暗暗点头。越是见识过生老病死,他就越觉得人与人之间这种纯然的关心难能可贵。 「我是医者,既诊了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随后薛青河让人取了纸笔,给婉宁开了药方和食疗的方子,同时开出来的还有萧长恭的那份。 药方给了萧安,食疗的方子则给了檀香。 檀香听闻这是神医给自己小姐调理身体的,当即感激的行了一礼,然后跑到一旁去研究做法了。 跟了婉宁不短的时日,檀香也是认字的。 萧安则乐颠颠的打发人去买药材,「记住,这两张单子上的,无论什么,都要最好的。」 「是。」 不多会儿,小七过来表示,院子已经收拾妥当,薛青河可以过去歇个午觉,有什么不满意的,随时就改。 薛青河也不客气,他来就是为了给萧长恭治病的,因此也就随了小七去看院子。 去往院子的路上,小七觉得穆婉宁真是自家将军的福星,不过只来府上一天,就立刻让将军动了求医的心思。 而且一查,还查出了大问题。若是再拖几个月,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今天婉宁在那些骇人的伤疤面前,表现得也算淡定。后来将军不带面具出来,也没有任何异样。 将军迟早要有将军夫人,如果是这样的女子,倒也般配。 吃过午饭,萧长恭准备陪婉宁骑马,正说话时,铁英兰到了。 婉宁和萧长恭连忙出府迎接。 铁英兰看到婉宁和萧长恭站在一起时,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这两人站起真是般配。 「冒昧的给英兰姐姐下了帖子,还请英兰姐姐勿怪。」 铁英兰爽朗一笑,「久闻萧将军回京时带了一批战马回京,不但效外的马场得到扩充,就连府里的马场,也是其他府第比不了的。往日无缘得见,今天还是托穆家妹妹的福呢。」 第68章 婉宁惊讶的看向萧长恭,原来他的马场这么厉害? 感受到了婉宁崇拜的目光,萧长恭心里舒坦,人也比平时格外好说话,「二位姑娘若有兴趣,改日萧某带你们去京效的马场转转。」 铁英兰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那就多谢将军了。」 简单休息一下之后,就直奔马场。 铁英兰自小在军伍中长大,因此对马有很深的感情,进了马场后也很是兴奋了一阵。 穆婉宁没有她那些关于马匹的知识,也就没有四处去看,而是一心一意地与自己昨天骑过的红枫交流感情。 萧长恭说过,马通人性,人与马感情越好,骑的时候也就越舒服,配合起来也就更顺畅。 在自由的骑了会儿马后,萧长恭与婉宁一队,铁英兰与云一一队,开始让婉宁熟悉在马上如何击球。 婉宁刚开始上马时还是觉得身上很痛,可是一旦玩起来了,心思转移到驭马、击球上,也就不觉得多痛了。 更不要说还有萧长恭陪着,时时的提点她该如何控马,如何击球。 铁英兰也是暗自观察,这镇西侯对穆婉宁称得上是关怀备至,就连说话声音都与对别人不同。婉宁看向萧长恭的目光中,更是有些明显的信任与依恋。 看来吴采薇想成为侯府夫人,只有做梦时才能实现了。 而且比起吴采薇的趾高气扬,铁英兰更喜欢穆婉宁的真诚有礼。 再加上婉宁也对铁英兰印象很好,时时刻刻都注意她的需要。因此即便是当了一下午的陪衬,铁英兰也没有觉得不高兴的地方,反而玩的很开心。 如同前一日一样,婉宁是在晚饭前告辞的。虽然萧长恭很想把婉宁留下来吃饭,但这样一来时间就有些晚了,婉宁和铁英兰都是女眷,还是在天亮时就归家比较好。 约定好第二天下午见面后,婉宁和铁英兰告辞离去。 婉宁归家后,稍作休息便先去祖母去禀告这一日的行程。 当然,两人互诉心意的事婉宁是不会说的。不过周氏多少也能知道两人互有情意,既然明面上做到了不违礼法,周氏对这件事也是乐见其成。 婉宁着重说了府里那些亲卫的伤痕,以及萧长恭脸上也同样有伤,甚至还会危及生命。 周氏听完不免有些感慨,「旁人只看到镇西侯未及而立之年便勒马封侯,却没看到萧家世代忠良,每一代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就连镇西侯本人也是舍生忘死,才拼得这份荣誉。」 婉宁点点头,「看到那些军士身上的伤,孙女儿的心都揪起来了,正是有他们守土卫国,才有我们这样好的生活。」 「婉儿这话说得倒是深得我心。」帘子一挑,走进来的是穿了便服的穆鼎。 「见过父亲。」婉宁赶紧站起来行礼。 穆鼎一身半旧不新的常服,看上去少了些严肃,多了些温和,「我听你二哥说,最近你一直都在镇西侯府?」 婉宁点点头,「是。和静县主非要女儿和她一起打马球,还要比赛。女儿不会骑马,因此最近一直在苦练。」 穆鼎心里觉得有些古怪,虽然打马球也算是京城女子中一项很流行的活动,但却非所有人都愿意参加。 明知不会骑马却非要一起打马球,这当中的意味可就深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女儿和三姐姐应和静县主之邀,去承平公主府做客,就是在那时定下的。」 「安宁也在?她没有帮你拒绝?」 「三姐姐说马球并不难,不会可以学。」 穆鼎心里冷哼一声,马球又不像别的运动,短期之内就可以学会。骑在马上的运动,还要是多人一起击球,一不小心,是要出事的。 穆安宁帮着外人坑害自己妹妹,为的怕不只是和静县主,而是和静县主背后的人。 比如,三皇子。 「这事我知道了,不过你天天去镇西侯府,多少影响不好。」 婉宁生怕穆鼎不让她再去,连忙开口说道:「我邀了九城兵马司铁统领家的女儿铁英兰,今日里就是她一直陪我骑马的。前一日上午有齐家姐妹,下午则是由二哥哥陪同。」 穆鼎看了看婉宁急切的模样,想到萧长恭上次暧昧的态度,「罢了,既然如此,你就多多注意吧。只不过人言可畏,你要有心理准备。」 婉宁心里松了一口气,「请爹爹准允,女儿一定会小心行事。」 全程周氏都没有出声,对于朝堂大事,她虽深居简出,但也知晓一二。 若萧长恭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宰相府想跟他结亲,难免会被有心人说成文武勾结,甚至连皇帝也会生出忌惮之心。 可是眼下,萧长恭乃是京城中除了三皇子,姑娘们最想嫁的人,无数府第都想与之结亲。在这当中,宰相府反而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第69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好男儿也同样如此。 厨房给婉宁准备药膳粥,下午在萧府时,萧安早已命人买好了药材,让婉宁一起带了回来。 就连云一,也一并让婉宁带了回来。婉宁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是高兴的,云一的按摩手法是真的好。 此时云一就和墨香一起,正在给婉宁按摩。 忽然外面有人道:「三姑娘来了。」 婉宁眉头一皱,虽然心里不怎么欢迎,但却也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连续两天都往镇西侯府跑,安宁肯定不会高兴,这次来,要么就是要自己带她一起上门,要么就是讽刺两句,让自己不敢上门。 「三姐姐有什么事么?」 安宁脸上堆起假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四妹妹了么?」 婉宁心里嗤笑,「既无事,那就不留三姐姐了。这几次骑马骑得很累,按摩过后,我也就要睡了。」 安宁气得咬了咬牙,你当我愿意来? 吴采薇让她去府上捣乱,母亲让她借机去亲近萧长恭,这两个目的想要达成,都得以婉宁为跳板才行。 既然你非要投壶抢了三皇子的玉佩,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份了。 想到这里,安宁开口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无事。再有几日,咱们与和静县主的马球比赛就要开始了。虽然你这两天日日都去练习,但这马球与投壶不同,光是一个人练不出效果的。」 「再者说,你日日去镇西侯府,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如果有人陪着不但能快速的提高水平,还能避免人家说闲话。」 婉宁心里暗笑,果然被自己料中,「多谢姐姐关心,我已经邀了铁家姐姐一起练习,她的马球水平很高,而且也是定了亲的,铁统领也是知道的。」 安宁话语一顿,这是在说自己没有定亲,有别的心思? 「咳,那毕竟是外人。而且铁家姑娘我接触的时间比你长,她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哪里会认真陪着你练习。再说这培养默契,也得是一队人都有才行,光是你们两个,又有什么用。」 婉宁微笑,就是不理会安宁想要她开口邀请这一话茬,「也无所谓了,不过就是个游戏,输赢不重要,玩的开心才是。」 安宁觉得自己真是有力无处使,自从三月份婉宁忽然间开窍之后,她的这种无力感就越来越明显。 安宁沉下脸色,把话直接挑明,「这么说妹妹是不愿邀我一起去侯府了?」 婉宁笑道:「三姐姐这话从哪里说的?镇西侯府也不是我这清兮院,我想邀谁上门就邀谁上门。」 别问,问就是不愿。你咬我啊。 婉宁心里坏坏的想,除非她能厚着脸皮直接上门,不然想让自己引见,做梦去吧。 再说了,自己在府里骑得高兴,非得把她带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其实姐姐想找个地方练习马球技巧,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听说三皇子可是领命在管皇家马场的,姐姐与和静县主交好,和静县主又与三皇子关系亲近,去骑马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么?」 「再者说,和静县主这几天也是要练习马球的,无论在哪儿,跟着和静县主,遇到三皇子的几率也大一些不是?」 穆安宁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婉宁的话她却是听进去了。 对啊,如果能让吴采薇带她去三皇子管的马场骑马,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而且去了镇西侯府,还有婉宁、铁英兰碍事,若是去了马场,和静总不能和她抢人。 不过,虽然意动,安宁也不想做出被婉宁说服的样子,「哼,妹妹不愿意就算了。」说完,转身就走。 婉宁也没有挽留,自己和这个三姐本来就没有什么姐妹之情,从小到大都被她欺负。再加上三皇子玉佩被自己赢了过来,她不恨得牙根痒痒就不错了。 就是再怎么对她示好,也是没有用的。所幸就不再委屈自己,多气气她,还能让自己开心一些。 却说安宁回到自己的清黎院,却觉得一阵气闷。镇西侯府的事没有让婉宁松口,又勾起她想对三皇子的念想来。 可是那个吴采薇却非要她去镇西侯府捣乱,又怎么会同意自己带自己去马场骑马,更不要说安排她与三皇子偶遇了。 得想个办法,让吴采薇带自己去马场,至少要让她在练习时带上自己。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照例给周氏请安,婉宁讶异的发现安宁竟然没闹幺蛾子,她以为按往常的规律,安宁肯定要闹上一场呢。 结果竟然分外安静。 婉宁心里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非得有人成天给自己添堵她才觉得正常么? 请过安后,婉宁回到自己的清兮院看书。最近穆鸿岭也知道她爱看杂书游记等,特意让范轩宇搜罗了一批交给婉宁。 第70章 乐得婉宁跟什么似的,一有空就把书拿在手里看。 安宁倒是一早就出了门,直奔承平长公主府。 见到吴采薇,安宁也没有隐瞒自己昨天在婉宁那里碰钉子的事,当然也没说出婉宁给她出的主意。 「我那个四妹妹,真是铁了心攀高枝了,巴着镇西侯府不放,就连我去也是不愿意的。」 吴采薇恨得牙根痒痒,「你没说是陪她去练习马球的么?」 「怎么没说,嘴皮子都快说破了,我说可以手把手教她,她却说铁英兰足够了。哦对了,还有侯爷也会教她的。你听听这话,哪像个未出阁女子该说的。」 吴采薇恨得又想把手里的茶碗摔了,但到底忍住了,上次砸了一屋子东西,损失不少钱呢。 看到吴采薇一脸的铁青,安宁知道自己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 「当然也不能就让她那么嚣张下去。其实那天本来是侯府给我家二哥下的帖子,是她自作主张,磨着我二哥带她一起去的。想来侯府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直接撵人。」 「要我说,婉宁去得,县主也一样去得,也不必等什么帖子,就直接上门,侯爷肯定不能不见客啊?说不定他正盼着县主去呢,只不过没有机会开口罢了。我可是记得,县主不是说,那日在护国寺与镇西侯也是相谈甚欢么?」 相谈甚欢什么的,不过是吴采薇虚荣心作祟,自己加的。但是想到那天的事情,吴采薇忽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登门。 对,就以家仆冲撞,自己前去赔罪的理由好了。 吴采薇的心里顿时热切起来。 安宁看吴采薇神色间颇为意动,赶紧又加了把火,「更不要说,县主的气度在那里摆着,我那四妹妹却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丫头,怎能与县主相比。您所缺的,不过是露脸的机会罢了。」 吴采薇的这下真的动心了。安宁说得对,她就是缺少露脸的机会。自己就应该直接上门,只要自己多主动些,多在他面前露脸,萧长恭就会知道,她这个县主可比那个庶女强多了。 「安宁姐姐,多亏你这一番分析,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可是我自己去难免好说不好听,你可要陪我一起啊。」 安宁点头,这也正是她心里所想,好不容易有个能看婉宁吃憋的机会,她才不会错过,「一切都听县主安排。」 更不要说,安宁也想在萧长恭那里刷些存在感的,三皇子那边还不保准,她得做两手准备才行。 至于吴采薇会如何想,反正嫁人以后就各过各的,她才不在乎。 另一边,萧长恭听从薛青河的吩咐,已经躺在床上,接受薛青河的行针。 行针排脓时间倒不长,但是每次行针之后,萧长恭都在要屋中禁足两个时辰。不能出门,也不能见人。 薛青河甚至提前还让萧长恭方便了一下,就是为了保证这两个时辰完全隔离。 目的是为了防止感染。 萧长恭在边关见过许多感染,心知厉害,也不敢怠慢。 就在他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时,窗外响起了小七的声音,「将军,和静县主和穆家三姑娘来访。人已经在正厅了。」 原来,吴采薇一旦决定下来,就一刻也等不了,立刻换了衣服,着管家准备了一份礼,就带着穆安宁来了镇西侯府。 只是,这时离萧长恭禁足结束,还有一个时辰。 想到吴采薇那日在护国寺的所作做为,就算没有薛青河对他的禁足,萧长恭也一点都不想见她。 更不要说还有穆家三姑娘,前两天婉宁可是刚刚告过状的。 「就说我旧伤复发,不宜见客。让安叔招待下,打发了就是。注意不要失了礼数。」 长公主府的面子,还是要稍微顾及一下的。 小七隔着窗户点点头,想到萧长恭看不见,立刻答道:「是。」 正厅里安叔陪着吴采薇喝茶,听着吴采薇在那里大谈特谈萧长恭的战绩,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不请自来,又大肆吹捧,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不安好心。 更不要说,庆明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待到小七传话过来后,萧安对这个态度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和静县主真是来得不巧,我家将军旧伤复发,这会儿不宜见客。县主的情意,我代将军谢过,也定会转答。」 吴采薇说了个口干舌燥,却没想到萧安竟然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一句话就想把本县主打发了?哼。 吴采薇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你家将军见客?你当我不知道,穆婉宁那个不检点之人可是连续来了两天了。难道你家将军的旧伤是昨天晚上复发的不成?」 第71章 萧安脸色猛地一沉,小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京中关于婉宁的流言,到底源于那日小七不管不顾的送回。若是那天小七能多些考量,没有把人直接撂在府门口,后面兴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因为这个,小七这几天都是很自责的。 结果,这个和静县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件事说项,小七现在真是恨不得直接把人打出去。 萧安给了小七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自己则压抑住情绪,先看了一眼端坐在吴采薇身边,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穆安宁。 自家的妹妹被人当面这样说,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前两日少爷吩咐的果然没错,这个穆安宁和穆婉宁完全不同,不能一视同仁。 萧安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丝嘲讽,「我家将军的确是旧伤复发,宫里的太医也是来诊治过的。县主若不相信,自可去太医院求证。」 「穆家四姑娘,还有铁统领家的女儿,不过是来府里的马场玩玩。既不需要我家将军亲自招待,又加上马场离得远,扰不到将军休养。」 听到穆婉宁根本见不到萧长恭,吴采薇心里舒服了些,转头又道:「既然侯爷旧伤复杂,和静自当前去探望才对。我只想和侯爷说上几句话,不会太久的。侯爷总不至于连这点时间也没有。」 萧安还待开口,这时小七却上前一步,「既是如此,请和静县主在此等候,我再去看看将军的意思。」 和静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那就快去快回。」 小七转身离开,在吴采薇看不见的角度,冲着萧安露出一抹坏笑,这才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方向。 萧安不明白小七的意思,但小七是自家少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到现在为止跟了萧长恭七八年了。萧安不懂小七,但会尊重他的想法。 不大会儿小七回来,「回县主,住在府里的大夫已经开始给将军行针了,一个时辰内不能动,也不能见客。县主若是等不及,还是请回吧。」 吴采薇又是一阵气结,但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上,她还真不好硬往里闯,毕竟打着的是拜访探病的旗号。 可是如果就此回去,下午穆婉宁来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见面? 自己的运气怎么如此不好呢? 「既是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吧。一个时辰而已,本县主等得起。」 小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请县主稍坐。」 随后小七向萧安一招手,一老一小就离了正厅。只留下和静县主和穆安宁。 在走出正厅,确定吴采薇和穆安宁听不见之后,萧安问道:「这是什么路数?」 小七看了眼正厅的方向,不自觉露出笑意,「将军说了,先晾着,然后等她要茶水时,让您老带着柴洪给她上茶。」 柴洪,就是那个脸上有疤,笑一下就能让婉宁脸白一个程度的家伙。 萧安脸上浮起古怪的笑意,心知这肯定不是萧长恭的意思,便道:「你小子还真是一肚子坏水。」 小七一脸憨厚,「哪有,不过是咱们府里没有丫环,只好让军士上些茶水了。再说谁让她口无遮拦了,连您都敢骂,真是没挨过打。」 「就你小子嘴甜。」 这两人商量过后,去了演武场叫上了柴洪,又找了一个面相凶狠的,让他戴了个黑眼罩,凑了一对。 「一会儿让安叔带你们上茶,态度务必要恭敬,但面相上一定要狠。柴洪,你记得一定要对穿湖蓝色长裙的那个要笑一下。」 这二人一时有点发愣,让他们去上茶,不是把人吓跑的节奏么? 「正厅的那两个,一个骂我们安叔,一个欺负过穆姑娘。」 昨天婉宁的事早就在镇西侯府传开了,不只不觉得将军脸上的伤没有问题,还因为她,将军同意求医了,甚至查出了隐患。 全府上下,都是对婉宁心有感激的。 柴洪一听,嘿嘿一笑,「包在我身上。」 戴眼罩的叫封四,「我怎么听说里面的还有一个是穆姑娘的姐姐啊,这么做好么?」 小七摆摆手,「那个姐姐坏着呢,总欺负我们穆姑娘,将军说了,不用给她好脸色。」 封四一听,「你们就等好吧,不把她们吓得叫娘,咱爷们就白在战场上刀山火海般滚过来了。」 镇西侯府,故意被晾在正厅里的吴采薇和穆安宁很快坐不住了。 「你们镇西王府就这么待客的么?茶水没了也没人给填,点心也不给上,就让我们这么干坐着啊。」 早就等在外面的萧安一听,立刻咳了两声,「二位姑娘恕罪,咱们镇西侯府都是糙汉子,是招待不周,您二位稍等,茶水点心这就来。」 第72章 不多时,柴洪和封四一人端了个托盘走了进来。 封四先给吴采薇上茶水,「县主请用茶。」说罢,还讨好似的笑了一下。 封四是那种画在年画上都能辟邪当门神的面相,这么一笑,立时就把吴采薇吓了个胆突。 「你,你离本县主远点。」吴采薇声音哆嗦着。 「怎么,是茶泡得不好么?」柴洪立刻走了过来,「他是刚从战场退下来的,还不太懂事。您别介意。」 说罢,同样讨好的笑了一下。 如果不笑,封四的杀伤力要大于柴洪,可是若一笑,没人比得过柴洪的威力。 吴采薇吓得三魂丢了两魄,手上的茶盏也呼的一下扔了出去,随后放声尖叫,「啊,鬼啊……」 柴洪和封四后退一步,脸色沉了下来,「县主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可是镇西侯府,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有鬼?」 两人齐齐扭头看向在一旁已经吓得腿软的穆安宁,同样这一看,穆安宁的脸又白了一个程度。 两人落荒而逃。 安叔小七这时也走了出来,众人对望一眼,除了心里对这两人的鄙视外,也意识到了婉宁究竟有多么优秀和难得。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吴采薇回到公主府之后,先是找自己的母亲承平长公主告了一状,随后就病了一场。 吓病的。 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宝贝得不行,安排好下人照顾公主之后,就立刻进宫告了御状。 「皇帝哥哥,」长公平声泪俱下,「本宫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却被镇西侯如此欺负,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皇帝皱了下眉,「承平,你先别激动,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今日上午的时候,和静去了镇西侯府,想要探望旧伤复杂的镇西侯。结果那些侯府下人们先是拦着不让见,然后说镇西侯正在行针不能见人。」 「后来,更是让两个丑八怪给和静上茶。听和静说那两人就像是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和静本就胆小,回到家就病了。」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和静自己去的镇西侯府?」 若是下了帖子,必然不会称病不见,看来和静是自己主动上门的。一个皇家的县主,竟然不请自去,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寻味了。 身为皇帝,他是最懂人心的那个。 承平长公主张了张口,一时没有说话。女儿跟她哭诉时,只是不断的说萧长恭有多傲慢,下人们有多可怖,并没有说是对方下的帖子,还是自己不请自去的。 「罢了,朕派人召萧长恭进来宫,当面问问好了。」 萧安看到宫里来人吓了一跳,心里隐约的想到,会是上午发生的事情。塞了一个红包之后,传话的小太监果然说是承平长公主告状。 小七也唬了一跳,心里对和静县主更加看不起,多大点儿事啊,还值当到宫里告御状。 此时萧长恭刚送走穆婉宁和铁英兰,正准备吃晚餐,听到小七的禀告,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 白天的事他是知道的,吴采薇仗着自己是县主,竟然辱骂安叔,萧长恭便同意让小七去整治她一番。但没想到小七出手太狠,人家直接把状告到皇帝那里去了。 于理,安叔是镇西侯符的管家,主人不在,管家就是代行主人职责的。开口骂了管家,相当于打主人家的脸。 就比如皇帝身边的德胜,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太监,是个奴才,但不会有哪个脑子进水的当面辱骂的。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于私,当年抚远将军萧忠国夫妇守城被破,夫妻双双殉城,皇帝震怒,剥夺了萧家所有的荣誉,就连当时的将军府也一并收回。 年仅12岁的萧长恭一夜之间没了家。 是萧安收拾了府里的东西,打发了府里的仆役,然后带着萧长恭搬到一处小院子里,给了他一个家。 也是从那时起,顽劣的萧长恭改了心性,也叫起了安叔。 后来,在萧长恭坚定了要从军的志向后,也是安叔联系了军中还对萧家念旧情的将领,将萧长恭送了过去。 萧长恭一边想着这些往事,一边跟着太监乘坐马车进了宫。 本来以萧长恭的性格,他是要骑马的。但是临走之前薛青河提醒他「身体虚弱,不可颠簸」,便从善如流的改乘了马车。 一路行至皇帝的御书房,承平长公主坐在一旁,眼睛红肿。看到萧长恭戴着面具进来,顶着心里的恐惧,狠狠地瞪了萧长恭一眼。 萧长恭躬身行礼,「见过陛下,见过长公主。」 皇帝的规矩,御书房不是朝堂,不必下跪。 皇帝只看了一眼萧长恭,就继续看奏折,「叫你来,是因为今天上午的事。听说你府里的下人,故意惊吓和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73章 萧长恭看了一眼承平长公主,沉声说道:「今日里的事情,的确是臣考虑不周,但绝没有故意惊吓一说。」 「末将府里的下人,都是军士,尤其不少曾经是我的亲卫。他们在战场上受了伤,因为形容丑陋,即使有朝廷的抚恤,回到家乡也是被亲人厌弃。」 说到战场袍泽之事,萧长恭不自觉的换上了末将的自称。 「他们的伤,是为朝廷受的,也是为了末将受的。若是没有他们,且不说末将能不能活着回来,就是回来了,那伤也要着落在末将身上。末将不愿他们在家乡受苦,便把他们召回府里,既充当下人,也是充当护卫。也因此他们几乎个个都有伤残,并非有意冲撞县主,实在是此乃末将府里常态。」 「哼,强词夺理。这几天穆家和铁家的姑娘日日去你府上骑车,难道她们也见到了?」承平长公主出声斥责,她可不能让女儿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不敬前线将士的印象。 提到穆婉宁,萧长微微一笑,「回陛下,回长公主,此事还真就是从穆家四姑娘身上开始的。因我与穆家二公子都喜爱收集刀剑,平日里接触多了些。那日里穆家二公子前来拜访,带来了四姑娘。」 「闲谈的时候,穆姑娘说要了解战场事。我那亲卫有些跳脱,就故意选了几个伤得重又面相丑陋的。」 「据说当时穆姑娘也是被吓了一跳,随后了解到如何受伤之后,还给他们行礼,说他们守土卫国,值得敬佩。」 「这下军士们都很高兴,再后来穆姑娘带铁统领家的女儿来时,他们也搞了这一出。铁姑娘算也是军中弟子,对此司空见惯。这些军士们也就放松了警惕,觉得京城中的姑娘就是比小地方的人大气,这才有今日里就冲撞的事情发生。」 承平长公主气得牙痒痒,她没想到萧长恭打仗厉害,嘴皮子功夫也不差。 不过萧长恭不能动,还动不了那个小小的庶女么? 知女莫若母,自己女儿看上萧长恭了,那个叫穆婉宁却天天去镇西侯府骑马,怪不得她要直接上门,招呼都不打一声。 「哼,穆大人还真是教女有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天天去侯府里骑马。据我所知,镇西侯府里可没有女眷,这份心思昭然若揭啊。」 萧长恭心里不悦,老子府上,愿意让谁来就让谁来,你管得着么?还是说你们看上的人,还不允许别家喜欢了? 「穆姑娘是随兄长来的,是我下的帖子,也算是师出有名。倒是和静县主不请自来,却刚好赶上大夫在给我行针,先是辱骂我家忠仆代行主事,然后在明知我行针后不宜见客的情况下,还非要坐在正厅里等候。这又是何种心思?」 承平长公主一顿,这些情况吴采薇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皇帝突然开口道:「之前承平就说你是旧伤复发,所以不见客,刚刚你又说行针。那穆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萧长恭道:「的确是旧伤复发,之前太医也来看过,说是需要将养。」 皇帝点点头,萧长恭刚回京时他就曾派太医去诊治过。太医的回复也的确是旧伤累累,需要静养。 「不过昨天臣有幸请到了闻名天下的薛青河薛神医,他建议早上以针灸刺激穴位,晚上配合药浴,这样不但能更快康复,也能培本固元,增强体质。」 「臣觉得这也不错,就允了他的方案。今天是他行针的第一天,也是他规定的行针时不能见客。不过,也只是上午不能见客,下午还是无碍的。」 「如果和静县主来之前能打声招呼,或者是下午再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冲撞了。」 皇帝看了一眼不怎么自在的妹妹,心里了然,想来是和静没有全部说实话,只说了萧长恭的坏话。承平护女心切,就来告状了。 「承平,朕会派太医去公主府好好替和静诊治,你也早点回去。」随后看了一眼萧长恭,「到底是你府上的人冲撞了和静,你也赔份礼吧。」 萧长恭欣然答应,「臣遵旨。」 两人退去后,皇帝却不由得有些想多了。萧长恭脸上的情形,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 找一个脸上有疤的人上茶,未必不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只可惜,和静那孩子,在第一关就失败了。 却说穆安宁从镇西侯府回来后,也是吓病了,夜里还几次惊醒,早上请安时还差点起晚了。 这几日,郑氏都要求她每天早上都早起半个时辰,务必和婉宁一样早去请安。 本就睡得不好,又要早起,安宁走路时,脚都是飘的。 等到走进周氏所在的静安堂,看到婉宁言笑晏晏地站在那里给周氏捏肩,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妹妹倒是好精神。」 婉宁正在说着和铁英兰间的趣事,最近接触多了,婉宁越来越喜欢铁英兰这样率真又不扭捏的女孩子。 第74章 「三姐姐早。」 「妹妹倒是会逗祖母开心。」 「不过是给祖母讲些我和铁姐姐之间的趣事罢了。」 安宁听了心里冷哼一声,她一向看不上那个铁英兰。 九城兵马司,听起来很厉害,其实不过就是守城门的。哪里比得过自家的宰相府。 倒是吴采薇看她马球打得好,每次宴会都请她,为的就是打马球时与她一队,可以赢得轻松点。 「妹妹最近天天去镇西侯府,也不怕人说了闲话。」 「总比姐姐与和静县主不请自去的要好。」 「你……」穆安宁恨恨的瞪着婉宁,「你不愿带我去骑马,也就算了,但你为何教唆那些军士恶意来吓我们?」 「三姐姐可要慎言,」婉宁沉下声音,「前日里便与你说过,镇西侯府不是我那清兮院,不是我想带谁去就带谁去。还有那些军士都是镇西侯的手下,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纪律最是严明不过,怎么会听我一个外人差遣,又岂是我能教唆的?」 婉宁已经知道了昨天上午发生的事,对于和静和安宁的做法,她一点也不认同。在人家的府上趾高气扬的,回来还要说自己受委屈了,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做得出来? 「那些军士是在战场受的伤,是守土卫国的英雄,你们倒好,张口闭口恶意吓人,真是大言不惭。」 「你……」 「够了,一见面就吵,你们是来给我请安的,还是来气我的?」周氏一拍桌子,止住了两人的争吵。 婉宁赶紧请罪,「是婉儿失言了。」 「哼,请罪请的挺快,你要是心里有我,就压根不该跟你三姐姐吵起来。去院子里给我跪着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婉宁也是一愣,自她重生来,一直很得周氏喜欢,还从未见祖母生过这么大的气。 愣愣地抬头看了眼周氏,婉宁满脸的不敢相信。 「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孙女儿不敢,孙女儿这就去。」 婉宁说完,就走出屋子,到院子里跪下。只不过她此时心里倒没有什么委屈的感觉,只是觉得奇怪。 之前她与安宁也不是没吵过架,怎么这回就这么生气呢。 说让自己想明白再起来,可是最近自己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么? 屋子里,安宁看到婉宁被罚跪在了院子里,心里高兴,恨不得立刻走到院子里看看婉宁的样子。 尤其这口恶气还是一向不喜欢她的祖母,替自己出的,想起来更是痛快。 「祖母,」安宁走上前,「还是祖母心疼我。」 周氏心里冷哼一声,昨天的事情,婉宁在回家后已经讲给她听了。 以周氏的精明,甚至觉得那和静县主就是被她窜掇去的。毕竟那位郑氏,一直是把目光放在镇西侯身上的。 「你也没好哪去,见面与你四妹妹吵架。你还好歹是姐姐,还大她两岁。可我平日里看你一点点姐姐的样子也没有。」 「不但时时盯着你妹妹那点东西,还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出言讽刺。人家姐妹都是相让的,你倒好,处处与妹妹争抢。」 安宁脸上立时浮现不忿的神情,哼,凭什么要我让着她。 三皇子的玉佩被她得了,她还能日日去镇西侯府骑马。 怎么好事都是她的。 周氏看了眼安宁的神情,心里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虽然都是相府家的女儿,可这安宁却处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让人不喜。 「你也去吧,不用在我跟前站着。」 不多时其他人也来了,看到婉宁在院子里跪着,都很惊讶。 穆鸿岭还好,老成持重,问婉宁发生了什么事,穆鸿渐却是有点心急,嚷嚷着要为婉宁求情。 婉宁赶紧摇头,「是婉宁今天惹祖母生气了,该罚,两位哥哥不必替我求情。」 果然,一进门,周氏面沉似水,告诉众人,谁也不要给婉宁求情,赶紧请安,请完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穆鸿渐看了眼周氏威严的面容,还想开口,被穆鸿岭拉了一下,也只好就此做罢。 婉宁跪了半天,等到众人都离开好久了,才揉了揉膝盖,由檀香扶着,一瘸一拐的进了周氏的房间。 周氏正在看话本,看到婉宁进来了,「想明白了?」 婉宁点点头,「想出来点了,要不祖母你先听听,不行的话我再回去接着跪?」 周氏扯了扯嘴角,很想笑,但又忍住,「说吧。」 「祖母是不是觉得孙女儿最近有点风头太盛,且不知收敛了?」 周氏心里满意,但面上不显,「往下说。」 第75章 「先前孙女儿太软弱,因此需要和三姐姐抗争来立威;可是最近孙女儿已经不软弱了,连和静县主都把我当敌人了,因此就该收敛一些,该藏拙时要藏拙,不能处处与三姐姐吵架了。」 「就是这个道理,你能想通我很高兴。人要长大,日子也要向前看,已经抛在身后的对手,再死盯着就是掉价了。」 「婉儿明白了。」婉宁忽地上前搂住周氏,发自内心的说道:「祖母你真好。」 「行了行了,这会儿把娇撒完了我看你一会儿拿什么谢我。」 婉宁眨了眨眼睛,「祖母的意思是还有惊喜给我?」 周氏用手指头刮了刮婉宁的鼻尖,「前阵子不是跟你说了,准备盘个铺子给你练手。这会儿已经有了眉目了。一个糕点铺子,一个成衣铺子,你想要哪个?」 婉宁想了想,自己做糕点水平不错,但对衣服却不是很精通。虽然她是东家,不需要亲自去经营,但选一个了解的行业,比两眼一摸黑要强得多。 「孙女儿想选糕点铺子。」 「我猜也是这个,回头让张姑姑带你去趟店里,顺便把店契签了。」 「多谢祖母。」婉宁这次不只是撒娇,而是抱着周氏的脸上,叭的一声亲了个响的。 周氏先是一愣,随后开怀大笑起来,觉得自己这个铺子送的真是太值了。 周氏给婉宁盘了个铺子,以及镇西侯府给承平长公主府送了一车的礼,两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只不过前一件是在宰相府内部传的,后一件事却是引起了盛京城里许多高门大院的关注。 许多人猜测,这是镇西侯府向长公主府提亲的信号。 不过,跟着礼去的,只有管家,并无媒人上门。 但至少镇西侯府与承平长公主府有关联,是一定的。 吴采薇此时刚刚喝了药,正躺在床上养神,听闻镇西侯府送礼过来心里高兴。 以为是萧长恭知道自己手下人冲撞了自己,主动来赔礼道歉了。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萧长恭的消息,更不要说见到了人。 派身边的婢女去前厅探听消息,说是萧长恭根本没来,只来了个管家。 萧长恭本人旧伤复发,每日上午仍需行针、静卧,不能见客。 吴采薇心里暗恨,闹了这么一出,她是没脸再去镇西侯府了。 如果她昨天没有心急,等到下午去就好了。 这时吴采薇忽然想到,既然穆婉宁都是下午才去骑马,想来是知道上午萧长恭不能见客。 那么穆安宁会不会也知道呢? 明知道上午萧长恭不能见客,她还让自己上午就去? 哼,好你个穆安宁。既想上三皇子的船,又望着镇西侯府的门。 你以为搞臭了我,你在镇西侯那里就有机会了么? 事实上,穆安宁还真是冤枉。她昨天是一早就出了门直奔公主府的,根本没有在意婉宁出未出去。 而且即使她知道婉宁是下午去,也不会多想,毕竟前一天婉宁可是待了一整天的。 可是吴采薇还是把穆安宁给恨上了。 是以穆安宁第一次在长公主府门口吃了闭门羹。 「县主生病了,不见客,您请回吧。」 安宁心里气结,她明明也病着。可是听说吴采薇被吓病了,还是来探望了,结果竟然不见。 等回到府里,又听说周氏只让婉宁跪了不到半个时辰,然后还给她盘了个铺子。 这会儿人已经去签店契了。 安宁又气又妒,病情又加重了一些。 却说婉宁带着檀香、云一,跟着周姑姑去了铺子。 自从婉宁与萧长恭互诉心意后,萧长恭让云一在这段日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婉宁,尤其是上街时更要注意。 防的可不是掳人的人贩子,而是北狄的细作。 北狄人虽然想杀的是萧长恭,但说不定哪天,就会把目光放到所有与萧长恭镇有关系的人身上。 萧长恭可不想婉宁再遇一次刺杀事件。 更不想婉宁对别人说:「我肉厚,可以帮你挡刀。」 那样的话只对他一个人说过就够了,这辈子都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周氏给婉宁盘下的铺子在吉祥街,铺子不大,前后两间,前面售卖,后面厨房。共有掌柜一名,伙计一名,糕点师傅两名。 柜台上的糕点样式不算多,婉宁每种都尝了一块,觉得味道只能说中规中矩,远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控制成本,不舍得放料的缘故。 四个人在婉宁面前站成一排,除了掌柜还算镇定,其他三人都有点紧张。 第76章 虽然新东家年龄小,但开除自己,也是一句话的事。 「你们不用紧张,冯掌柜,你且将帐本放在这儿,这几日我要好好看看。」 婉宁顿了一下,眼睛一一扫过众人,「至于人还用不用,就要看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这几日就还按以前的规矩来,但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干好了,我不只会留人,还会加工钱;若是觉得我年龄小,可以敷衍塞责,那就麻溜走人吧。」 四人连忙答应,「东家放心,我等一定尽力。」 婉宁点点头,起身带着人回去了。 一坐进马车,张姑姑就禁不住赞叹道:「想不到四姑娘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倒是挺有威严的。」 婉宁板着的小脸立刻垮下来,「张姑姑别取笑我了,我刚刚都紧张死了。还有这帐本,我都不知道怎么看呢。」 张姑姑笑道:「也没什么难的,回去之后你先仔细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或是问老夫人都是行的。」 婉宁点点头,「那就有劳张姑姑啦。」 其实大家族的女子,尤其是嫡女,七八岁就要开始看帐本了。毕竟日后都是要嫁进别人府里当主母的,不会看帐本,日子过不好不说,连带娘家都是要遭人嘲笑的。 可是婉宁的娘早逝,前一世她也不受家人喜欢,是以无人教她。待成亲之后,方母把家把持得牢牢的,防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教她看账本。 所以婉宁只好先虚晃一枪,一通言语先把人唬住,然后把帐本拿回家看,这样有不懂的地方,立刻就能找人问。 前一世里,她手里那点可怜的嫁妆,就是因为不会经营,也不懂看帐本,最后都被方尧的母亲以各种理由夺去了。 这一世,婉宁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下午照例是去镇西侯府骑马。 虽然有了和静县主的风波,但婉宁不打算中断自己的计划。只有练得越熟,马球比赛时,她遭受这样那样的「意外」的可能才会越小。 而且她也越来越享受骑马的乐趣,由一个活的生命带着自己在场地里驰骋,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骑马、打马球。 铁英兰也是每日必到,她觉得穆婉宁比穆安宁真是可爱太多了。之前她在吴采薇的圈子里,并没交到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吴采薇不过拿她当个打马球的帮手而已。 但与婉宁在一起不同,铁英兰真正地找到了那种闺阁女子交手帕交的感觉。尤其与婉宁一起,既能开心的骑马,又能日日到镇西侯府,为自己的父亲刷刷存在感,这样的好事为啥不做? 就连铁诗文也很支持。他虽然名叫诗文,但没有文人的酸气。巴结权贵的事,这盛京城里谁不做? 既然都要做了,就大大方方地做。 岑世杰是铁诗文一手调教出来的,也是如此想法。反正未婚妻还是他的,铁英兰自己也喜欢,那就更要大做特做啊。 甚至岑世杰自己也会去侯府刷存在感,当然打着的铁诗文的旗号:父亲放心不下女儿,派手下来接。 天经地义。 不过今日却是来晚了,没能接到,因为萧长恭跟着婉宁去了宰相府,铁英兰就只好提前回家了。 起因是婉宁骑的红枫受伤了。 也不算大伤,就是马场中有块石头没有清理干净,红枫踏上去的时候,马蹄裂开了。 虽然婉宁知道,这样的伤和人的指甲裂开了差不多,算不得大伤。可婉宁还是心疼,这几天的相处,她对红枫已经产生了感情,不舍得她难受。 萧长恭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战马的耗损很大一部分,就是这种非战之伤。 「没事的,养几天,等新的马蹄长出来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给马也穿上鞋子呢?」 萧长恭看着婉宁天真的面容,嘴角上扬,「马可比人重得多了,得是什么样的鞋子才能经得受它的穿啊?」 「铁鞋子啊,而且也不用弄很大一块,只要半圈铁就够了。」婉宁说完,还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围成了一个半圈型。 萧长恭有些疑惑,婉宁说的东西他从未听说过,但她竟然比划出来了,「你见过这种铁鞋子?」 婉宁点点头,「算是见过吧,之前我爹给了我几本杂记,我看到一个人提过,还画了图。说这样就能让马蹄不受伤。」 萧长恭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起来,「那本杂记现在在哪里?」 「在家啊,我没事时翻着看看,很好玩的。」 「你明天带给我,不,现在派人去取……」萧长恭语气急迫,他有种直觉,或许婉宁说的这个铁鞋子,可以改变西北的战局。 「啊?现在?」 第77章 「我现在就跟你去宰相府,你把书拿给我。走。」 别说穆婉宁,就算是听了全程的铁英兰,也不明白萧长恭为什么这么激动。 不过既然萧长恭提出来,婉宁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铁英兰也因此告辞。 今日里穆鼎回家较早,正坐在书房里看书,管家穆福派人通报,说镇西侯来了。 穆鼎一愣,赶紧换了件衣服赶去前厅。 「镇西侯大驾光临,可是小女在府上闯祸了?」 萧长恭拱手行礼,「冒昧前来,请相爷见谅。穆姑娘温婉知礼,又天真可爱,怎么会闯祸,立功倒是有可能。」 这下穆鼎也困惑了,「立功?」 「暂时还说不好,等看婉宁拿来的书了。」 穆鼎眉头一跳,婉宁?叫得挺亲热啊。 不多会儿,婉宁从后院跑了过来,因为走得太急,鼻尖还沁出了点点汗意。 「也没那么急的,看你还跑了一身汗出来。」萧长恭赶紧站起来,接过书却不急着翻开,反而关切地看着婉宁。 穆鼎忽然觉得有点牙酸,眼看着萧长恭都要抬手给婉宁擦汗了,立刻清了清嗓子,「咳咳,镇西侯匆忙前来,就是为了这本杂书?」 萧长恭也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抬到一半的手,「是,听婉……穆姑娘说,这上面记载了一种给马穿的铁鞋子,在下觉得这或许会有大用,就急着上府借来看看。」 「就是第二十页处,我做了记号的,还有张图。」婉宁意识到两人在父亲面前太过亲密了,赶紧退后了一步,然后把话题转到书上面。 看到萧长恭自从翻开书就坐在那里不动,穆鼎也生了好奇心,不由得走到萧长恭的背后去看书里的内容。 这书还是他给婉宁的,自己也粗略翻过,不记得上面有什么能让堂堂镇西侯这么激动的内容。 婉宁标记的那页,记载的是一种叫马蹄铁的物件,是个半圈型,钉在马蹄下面的。 萧长恭仔细的把那页内容看了好几遍,忽地一拍桌子,「好,真是太好了。」 紧接着看到穆家父女两人惊讶的眼神,立时道:「抱歉,一时太过高兴,有些忘形了。」 穆鼎摆摆手,「无妨,镇西侯要看的就是这马蹄铁?」 「对,这东西如果能推广开来,我们战马的损耗将会大大降低,而且西北大营的骑兵战斗力能上一个……不好几个台阶。只要运用得当,就算是奇袭北狄王庭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长恭眼神狂热,又看向婉宁,一躬到地,「多谢穆姑娘,多谢相爷,在下告辞。」 说完,萧长恭一转身,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留下穆鼎父女两人面面相觑。 「爹,您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么?」 穆鼎若有所思,隐约觉得有些懂了,隐约又觉得没懂。 萧长恭一路急吼吼地回了府,心里激动得不行。有了这块铁,马蹄就能不受损伤,无论是长途奔袭,还是赶路都能把消耗降到最低。 北狄之所以那么嚣张,就是因为他们的马多,不怕这种损耗,可以年年来扰边。大齐的军队想反击却无力追击,只能被动防守。 就连让萧长恭一战成名的那场战斗,也是北狄人大举来犯的结果。如果是小规模骚扰,再熬十年,萧长恭也别想拿回萧家的荣誉,更不要说封侯。 但如果有了这个马蹄铁…… 萧长恭觉得整个人都沸腾了。 一进府,萧长恭就嚷嚷起来,「刘大碗呢,你的打铁功夫还在不在?在不在你都得给老子捡起来。还有,叫马场的老姚来,本将军要玩个大的。」 前院的军士好久没看到萧长恭这么兴奋的神情了,一时间除了站岗的走不开,其他人全都呼啦的跟着萧长恭。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都回去,这件事现在得保密,早晚有你们知道的时候。」 将军发话,不敢不听,可是这种明明有秘密,但我就是不告诉你的样子,实在太勾人了。 有了从婉宁那儿拿来的图纸,当天晚上,镇西侯府的一角,一个简易的铁匠炉子就全力烧开了。 那个胸前有疤的刘大碗,此时打着赤膊,抡着胳膊,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先打成长条,再弯成半圆形,然后又反复修型。 萧长恭盯了全程,看到第一个蹄铁制作出来时,心情激动。直到薛青河出现,把他拉去泡药浴,才算结束。 刘大碗一直干到半夜,才算按那书里的模样,打了四副马蹄铁出来。 第二天一早,马场的马架早已搭好,马场里资格最老的老姚亲自上阵,按着书里的方法,先是用刀把马掌修平整,然后把马蹄铁钉进了马掌里。 最先钉的,就是昨天伤了马蹄的红枫,钉完后红枫似乎很不习惯,在马场里跳来跳去,甩着蹄子,刨着地。 第78章 等它渐渐适应后,萧长恭飞身上马,骑着它绕了马场跑了两圈。 马蹄的抓地力很好,完全看不出昨天受伤的影响。 红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新鞋子的好处,渐渐的不那么烦躁了。 薛青河又来拉人,萧长恭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吩咐刘大碗继续打造蹄铁,务必要把马场里的十余匹马全都钉上马掌。 然后又让人下帖子给宰相府,邀请大公子、二公子、四姑娘第二天一早来骑马。同时下了帖子的还有铁诗文、铁英兰,以及齐明远父子和蒋幕白。 众人接到帖子全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大家都知道最近穆婉宁去镇西侯府骑马的事,这可是这突然邀这么多人骑马,又是什么道理? 他们又不是穆婉宁那样的闺阁女子,平时日天天骑,有什么必要去侯府骑? 不过镇西侯既然下了帖子,怎么也要卖个面子的。好在第二天是休沐日,就当出门散心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陆续到齐。 只不过,来的人都没能进去府门,因为萧长恭就站在门口,身边是十余匹不怎么安分的马。 这些马打着响鼻,刨着蹄子,蹄子打在门口的石板上,声音清清脆脆的,像是金属敲击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声音吸引,这与平时听到的可不一样。 就连婉宁也听出了不同,心想难道这就是昨天书里写的马蹄铁? 萧长恭看人来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多解释,「诸位,一人挑一匹吧,婉宁你还是骑红枫。」 婉宁点了点头,虽然昨天红枫刚伤了马蹄不能再骑,但这会儿萧长恭说了,就肯定是能骑了。 铁英兰也挑了平时自己在侯府骑得最多的那匹红珠,其他各人也都按自己的眼缘挑了一匹。 这一上马,也立时感觉了不同,好像这马蹄下面有东西? 穆鸿渐骑着马,哒哒地走到婉宁身边,低声问道:「四妹妹,这镇西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婉宁摇摇头,「我也不懂。」 「出发,今天我们城外转一圈。」萧长恭看到了众人的疑惑之情,但也不解释,骑着自己那匹追风,开开心心的在前面领路。 一行人十余匹马,在盛京城的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就连经过的人也好奇的抬起头看着。 马和人都不稀奇,可是这声音? 出了城门,萧长恭立刻加快了速度,众人也纷纷跟上。 这一跑,立时就感受到了不同,这抓地力也太好了些?而且路上那些碎石似乎也对马蹄毫无影响。 铁诗文和齐明远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然后不约而同的「驾」了声,真正的策马扬鞭起来。 还竟往那些布满碎石的地方跑。 云一和小七骑到穆婉宁和铁英兰身边,「将军让二位姑娘不必跟着,按自己的心意跑就好,我等保护姑娘。」 婉宁点点头,和铁诗兰对视一眼,往另一处平缓的地方去了。这时穆鸿岭也跟了过来,他虽然会骑马,但马术不精,也就跟着婉宁一起。 铁英兰拨转马头前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明明和岑世杰差了快二十岁,现在骑在马上竟然和岑世杰一样兴奋。 为了能在镇西侯面前刷存在感,铁诗文今天把自己的准女婿也带来了。 好在兴奋的也不只她老爹一个,就连齐明远父子也是满脸激动。 众人跑了一圈,明白这马蹄铁意义的,都心中激荡,萧长恭把人聚到一起,「怎么样各位,说说感受吧?」 此时一众人反倒沉吟不语了,如果真是他们所想的,那这个意义可就大了。大到有点不敢轻易说出来,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倒是穆鸿渐初生牛犊,抢先道:「长途奔袭。」 萧长恭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穆鸿渐,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能一针见血。 齐明远道:「没错,我刚刚看了马蹄,这马蹄下面有一圈铁。有了这圈铁,马就不再害怕跑碎石路伤了蹄子,不但可以长时间连续奔跑,还能大大降低损耗率。」 「等北狄人再敢打过来,我们就能放手追击!」接话的是铁诗文,早年他也上过战场,在西北大营打过北狄人。 「不止,有了这个,我们的驿站军报也能传得更快些。」说话的是蒋幕白。 众人纷纷点头,都是武将,自然明白军报传递的意义。 这当中只有兵部尚书齐宣志有些皱眉,「萧将军,这马蹄铁所费几何,打造难度几何,可需要定期更换?」 「齐尚书说的几个问题都是问题,但是我昨天算了一下,虽然这个耗铁,也耗人工,但这些加起来,比起一匹马的损耗,还是小太多了。就算为此增加了军费开支,也是值得的。」 第79章 萧长恭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页纸,上面列举了需要的铁矿、技艺和所费银两。 齐宣志接过,仔细看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镇西侯办事果然老成持重,这样一来下官就放心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宫面圣?」 众人吓了一跳,好家伙,萧长恭就够心急的了,直接把他们拉出来骑马,没想到这齐大人更心急,直接就要面圣。 哪知萧长恭点点头,「正有此意。」 最终面圣的是萧长恭和兵部尚书,其他人还都不够格。 倒是穆鸿岭听了,立即回府禀告了父亲,让他做好入宫面圣的准备。 穆鼎有些意外,从两个儿子接到萧长恭约去骑马的帖子时,就隐约觉得可能与那天的马蹄铁有关。 待到穆鸿岭讲述了今天的事情后,心里更加确定了。 穆鼎想了想,干脆直接进宫,也不用等人叫了。果然刚走到宫门口,就遇到了前来传话的太监。 进到上书房时,皇帝正在听萧长恭的汇报,看到穆鼎进来,抬起手示意萧长恭稍等。 「穆爱卿倒是来得快。」 「听小儿回报了骑马经历,又听闻镇西侯进宫面圣,老臣就觉得陛下可能见召,因此提前出来了。」 皇帝点点头,「长恭把马都牵来了,咱们先去骑骑,然后再来听他说。」 大齐因为一直要对北狄用兵,因此即使是皇帝,也在宫城之内设了马场,以求不忘边境之患。 萧长恭敬那十余匹钉了马蹄铁的马,早已经被马场里的人团团围住。 一匹马,正在马架之内被迫抬起一只蹄子。 「皇上驾到。」 一群人纷纷给皇帝见礼,待皇帝宣布平身之后,才都站起来。 「陛下,你看,这就是马蹄铁,它可以保护马蹄不受损伤。」 皇帝点点头,「骑一圈再说。」 有了皇帝带头,穆鼎平常这不怎么骑马的,也翻身上了马。不过马场的人也都知道这些老大人可不是什么骑马高手,都小跑跟在一边,以做保护。 穆鼎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这马蹄的抓地力更强了些。 皇帝倒是很兴奋,骑了两圈之后,才恋恋不舍的下马。 「长恭啊,刚刚你在御书房说的内容,再从头说一遍,也让穆大人听听。」 萧长恭将马的缰绳交给身边的亲卫,拱拱手道:「以往我大齐对于北狄,只能被动防守,不敢追击,原因就是我们的马少,而马匹损耗太大。北狄人可以一人乘或三乘,我们却只能一人一乘,一旦马蹄受伤了,无法再跑,这个骑兵就算废了。」 「但若能把所有的马都钉上马蹄铁,除非战斗损耗,日常行军将几无损伤。而且添加了马蹄铁的马匹抓地力强,跑得也更快,还不挑路面。」 「而且,这方法北狄人想学也不学不了。他们本就缺少铁器,拿来造刀剑还嫌不够,更不可能用来造蹄铁。这马蹄铁,将是我大齐对于北狄最大的优势。」 穆鼎心里恍然,昨天晚上他反复琢磨那马蹄铁,但他既不是武将,更从未上过战场,平日里打交道最多也不过是公文,并没有琢磨得很透。 如今萧长恭一说,立刻就明白了。 「陛下,此乃天佑我大齐啊。」北狄一直是大齐的心腹之患,若是有了应对之法,边关可是要少打许多仗的。 兵部尚书齐宣志也上前,「这马蹄铁虽然需要额外开支,但却并非不可承受。」 皇帝随即问道:「所耗几何?」 「镇西侯已经给了臣方法和用料,以臣观之,比起损伤一匹马,所耗可以忽略不计。臣建议先让工部试制一批,然后在九城兵马司试用。他们每日里在城里跑来跑去,刚好可以近距离观察效果。铁统领今日也是体验过的,想必不会反对。」 皇帝点点头,「齐大人所言有理,准了。」 关于马蹄铁的打造和试验的正事说完,皇帝心里高兴,看向穆鼎,「长恭说这法子还是令千金说给他的,就是那个给你做护膝的小丫头吧?」 萧长恭不失时机的插了一句,「也是这几日来府上骑马的穆四姑娘。」 能让肉厚的小姑娘在皇帝面前露脸,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穆鼎赶紧谦虚,「小女不过是平时爱看些杂书,这马蹄铁也是她随口一说,不过是说者无心罢了。反而是镇西侯听者有意,立时就想到了这对于我大齐的好处,当居首功,与小女实在没什么关系。」 皇帝有点好奇,「什么杂书会写这些?」 萧长恭立刻从怀里把那本《西行杂记》掏了出来,呈给皇帝,「陛下,就是这书的第二十页内容。」 德胜接过,翻了几下,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才递给皇帝。 第80章 皇帝接过,翻到二十页,看到一个半圆型的图案,底下的文字备注马蹄铁。额外还有一行小字,看笔力稍显稚嫩,写着:马儿的铁鞋子。 「这字是……?」 穆鼎伸头看了一眼,「正是小女所书,想来是看得高兴了,随手做了批注。」 皇帝觉得大为有趣,「这书暂时放我这儿,朕没事也翻翻看。穆鼎教女有方,不愧我大齐的宰相;穆……」 穆鼎赶紧答道:「小女婉宁。」 「嗯,穆婉宁聪慧灵秀,所提建议于国有利,当赏。镇西侯养伤还不忘国事,朕心甚慰。若日后西北大营再建奇功,朕还会再有封赏。」 「谢陛下恩典。」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别出宫了,就在这里陪朕用过晚膳再走。」 「遵旨。」 齐宣志留在宫中吃饭,守在宫门口的齐明远忽然觉得,那本《西行杂记》可能要火。因此回家后就立刻让自家经营的书局连夜加印,果然第二天风声一出来,大家都好奇什么杂书能让皇帝赏识,还写了利国利民的好事。 一时间众人纷纷抢购,齐明远卖了几千本,很是赚了一笔。 婉宁一早给周氏请完安,正在自己院里看一本游记,就看到檀香兴高彩烈的跑进来,「小姐,安叔来给你送礼了?」 「送礼?」婉宁心里一跳,聘礼不成?两人只不过互诉了心意,这么快就到谈婚论嫁了?自己还没及笄呢。 「是啊,安叔说是镇西侯的谢礼,昨天因为那个什么马蹄铁,镇西侯得了皇帝的奖赏,这就来给你送谢礼了。」 婉宁脸腾的一红,为自己想差了的心思害羞。 檀香倒是没在意,「小姐,快换衣服,安叔还等着你呢。」 云一和墨香倒是看出了一些,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看破不说破嘛。 接过萧安递过来的礼单时,婉宁吓了一跳,「安叔,这,这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我们少爷……将军说了,这些东西都是以前皇帝赏赐的,府里没有女眷,他也用不上,给了姑娘刚好。」 没有女眷,正好给她,婉宁又觉得脸上发热,赶紧低头收下。 没多久,宫里也来人了,带来了皇帝的口头嘉奖,得了个「聪慧灵秀」的评语。随着嘉奖而来的还有一些首饰玉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串宝石镶成的璎珞。 璎珞是一种项圈,重大场合挂在罩衣外侧,彰显华贵的。 这串璎珞由黄金做底,上面镶满了各色宝石、珍珠,虽然都不大,但做工精湛,实属精品。 别说檀香看得眼睛发直,就连周氏也赞叹是好东西,连连嘱咐穆鼎,好好替婉宁向皇帝谢恩。 等回到了清兮院,檀香还掩饰不住兴奋,「以后小姐出嫁了,穿上嫁衣,戴上这副璎珞,绝对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小姐了。」 婉宁想到前一世时嫁入方家时的情景,心里感慨万千。这一世,她或许不用嫁进方家了吧? 就算嫁,也绝对不会重蹈前一世的覆辙了。 既得了赏赐,按理是要送给兄弟姐妹一些,也算同喜。 给父亲、嫡母,鸿岭、鸿渐、鸿林和若宁东西,婉宁没什么舍不得的。尤其两个哥哥,最近对自己真的是没的说。 可是给不给安宁和郑氏呢? 婉宁有点犯难。若是以她之前的想法,肯定是不给的。 反正她们怎么都是看不上自己,再加上之前她得了被安宁视为囊中之物的三皇子玉佩,这个仇肯定不是她送点东西就能化解的。 搞不好,东西送了,还要被人骂小气。她可不是家底丰厚之人,给一份可就是少一份的。 但之前周氏又告诫她人要成长,得意之时更要收敛锋芒,尤其不要死盯着自己的对手。 婉宁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前去周氏那里问策。 「祖母,你说我要不要给郑姨娘和三姐姐那里也送一份礼物?」 周氏看看婉宁,「你想送么?」 婉宁摇摇头,「当然是不想。三姐姐现在恨死我了,我送的东西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无非就是个人情、心意,收买不了她的。」 「那你还来问我?」 「不是之前受了祖母的教训么,要我收敛锋芒不能太嚣张,现在刚刚得了陛下的赏赐,正是祖母说的风头正盛的时候……我懂了,我送就是。」 周氏笑道:「好孩子,果然是长大了。送了东西,是你的人情,她收不收,领不领情就是她的事了。你只管做好自己,其他的事边走边瞧就好。」 婉宁甜甜一笑,「祖母你真是我的福星,婉儿只要有想不通的,跟祖母说说话儿,就什么都解开了。」 第81章 周氏伸手刮了一下婉宁的鼻尖,「马屁精。」 婉宁一个闺阁女子受了皇帝的夸奖和赏赐,这可是奇闻,一时间整个盛京城都在议论着这位宰相家的四姑娘。 有了皇帝做头,穆鼎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他办了个小小的家宴,一众人坐在一起,算是给婉宁庆祝。 穆安宁气得牙都要咬碎了,那杂记她好奇也买了一本,马蹄铁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书里的,怎么就不是她看到了,然后说了出来呢。 那样的话,得到赏赐的就是自己了。 「四妹妹的确是好运气,听说镇西侯因为这个受了皇帝好大的嘉奖呢。」 婉宁看向穆安宁,虽然她的话听着没什么,但语气中的酸意实在是掩藏不住。 晚饭之前,她已经把给各个兄弟姐妹的礼物都送去了,安宁和若宁的一样,是萧长恭的礼物中一匹不错的料子。 「三姐姐说的是,的确是我运气好,偶然看到了。」 「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不直接说予父亲,却非要说给镇西侯听?现在镇西侯得了皇帝的嘉奖,却没父亲什么事。按说子女的一粥一饭都是父亲给的,你怎么能如此吃里扒外!」 啪的一声,安宁把手里的筷子拍到了桌上,显示出她的气愤。 婉宁的第一反应就是白瞎了自己那匹好料子。 「三妹妹,不可胡言乱语,好好吃饭。」穆鸿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言语中的斥责之意很明显。 「我说的有什么错,这么大的功劳不给父亲,竟然给一个外人。不过就是让好骑了几天马,给了柄刀,就让她把这么大的功劳拱手送了出去。一点都不体谅父亲在朝中做官的辛苦。」 婉宁看着一桌人的神色,除了鸿岭一脸严肃,其他人都似有认同之色。就连一向向着自己的二哥鸿渐,也不解地看向自己。 婉宁心里叹了口气,今天本不想怼安宁的,但现在全家人都起了别样的心思,这个时候可不是藏拙的时候。 「刚刚三姐姐说我运气好,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婉宁站起身来,环视全场,「可是难道那本杂记是孤本?在我之前就没有一个人看过?」 「当然不是,那书虽然有些是杂书,看的人不多,但也是刻印出版的,不然这几天盛京城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本书在同时售卖了。」 「那为什么在我之前,明明有人看到了,却没有向皇帝进言,说此物有利于我大齐?」 婉宁有意停顿一下,给众人思考的时间,「因为他们和我一样,并不知道。既不知道这马蹄铁的意义,也看不出它对大齐的好处,更不知道此物还能得到皇帝的嘉奖。倘若知道了,写这书的人就拿去向皇帝邀功了,又哪里轮得到我?」 「但是镇西侯知道,我只是顺口说了一句,他当即就意识到此物的重要性。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所以并非是我有宝不献给父亲,而是我实在不知道那是块宝,又要如何献?镇西侯虽然送了谢礼,但不过是感谢我把这件事说与他听,不是感谢我把功劳送给他。」 「这事陛下看得是最清的,不然为什么只夸我聪慧灵秀,而不直接把功劳算在我身上?就是因为我在这里,本也没什么功劳。」 一番话说完,之前还有些困惑的众人都不吭声了。 穆鼎这时清了清嗓子,「婉儿能如此看得清,没有居功自傲,这点很好。为父甚是欣慰。」 「都是爹爹教得好。」婉宁甜甜一笑,最近她越来越觉得,没事多奉承下自己的长辈,多说几句好话,实在是太划算了。 亲人高兴,家族和睦,她重生以来的目标,不就是这个么。 穆鼎笑骂,「马屁精。」 「马屁精敬父亲一杯,您可要多多买书给我,以后看到宝了全都献给父亲。」 若宁也立刻说道:「若宁也要,到时也献给父亲。」 穆鼎一脸老怀挂慰,看着两个巧笑嫣然的女儿就觉得心情很好。这女儿就是可爱,看着就让人开心。 嗯,那个不开眼的除外。 经过了这一插曲,席间很快又热闹起来。 穆鸿岭得了一副画,穆鸿渐得了一把不错的剑,穆鸿林还小,送了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这些东西都是安叔放在礼单中的,显然早已为婉宁计划好了送给兄弟姐妹们的礼物。 婉宁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看着眼前家人的笑脸,不由在心里感叹,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前一世里,自己活的真是太憋屈了。 承平长公主府。 「娘,我就喜欢萧长恭,非他不嫁。」吴采薇拉着承平长公主的衣袖,不停的晃动。 以往这种撒娇的方式都挺好用,但这一次承平长公主却不为所动。 第82章 「傻孩子,强扭的瓜不甜,我看那萧长恭不像是对你有意的样子。」 「那又如何,只要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感情了。那穆婉宁不就是因为和他接触多了,才入了他的眼。」 想到穆婉宁,吴采薇就觉得自己的心有什么东西在咬,恨不得亲手撕了她。 长公主还是摇头,「就算如此,那萧长恭也不是我们凭一个长公主的头衔就能压得住的。」 「那就让皇帝舅舅赐婚,我就不信他还敢不听皇帝的。」 「那里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镇西侯毕竟是国之重臣,陛下就算要赐婚,也要问过他的意见才行的。」 为了一个外甥女,让自己的大将一辈子心里不痛快?皇帝可没那么蠢。 「再说了,你见过他面具下那张脸长什么样?以后过日子,可不会天天戴着面具。」 「这个我打听过了,萧长恭敬十二岁才从军,之前可是有不少人都见过他呢。都说他当时就很有美男子的潜质,现在肯定不会差的。」 长公主心里还是不踏实,镇西侯的确是自己女儿的良配,但也得人家愿意才行。 就算能用皇家的威严,强押着他娶了采薇,可是这过日子,又哪里是皇家威严管得着的。 就算让女儿遂了一时的心愿,但往后几十年,有的是苦让她受。 看着女儿气鼓鼓的离去,长公主生平第一次为女儿发起愁来。 这孩子被自己保护得太好了,没怎么受到过挫折,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从长公主房里离开后,吴采薇仍然气得睡不着。 一直到了后半夜,吴采薇咬了咬嘴唇,既然穆婉宁非要挡我的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没了穆婉宁,萧长恭自然就会娶自己。 第二天一早,吴采薇就邀了穆安宁上门。 安宁昨晚又一次怼人不成反被怼,心里正烦躁着。本不想去见和静县主,毕竟只要去见了,就得强压着自己恶劣的心情去安慰她。 但想到第二天就是约定的马球比赛,想到三皇子可能会去,安宁只得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去了承平长公主府。 吴采薇见到安宁出乎寻常的热情,似乎她根本就没有拒绝过安宁的探望一样。 「安宁姐姐快来,明日就是马球比赛了,我表哥说他肯定会来观战的。」 安宁听了心里稍稍好受些,看了眼满面红光的吴采薇,不由得心里诧异,「县主今天气色不错,难道镇西侯也要来?」 吴采薇脸色一红,「安宁姐姐你又打趣我,我只是照常下了帖子,没想到镇西侯真的赏光。」 安宁撇撇嘴,谁知道萧长恭是为了你来的,还是为了穆婉宁来的。 「那县主可得好好打扮一下,再在赛场上好好发挥,相信侯爷一看你,眼睛里就再也看不见他人了。」 这话简直说道吴采薇心缝里去了,「所以姐姐你可得好好配合我,多给我传球。」 安宁面露难色,「可是我不和你一队啊,要怎么传球给你。」 吴采薇这才想起来,当初分队时,安宁、婉宁和铁英兰是一队的,而她和简月婧、程雪遥一队。 坏了,这些天光顾着生气,都没怎么和她们练习。 好在住的都不远,马上派人去请也来得及。 吴采薇看了一眼穆安宁,「要不你就装做失误给我传几个球就好了。只要能让我在镇西侯面前好好表现,等以后我一定多多制造让你和表哥见面的机会。」 安宁心里呕得要死,装做失误传球,你是露脸了,我不就是大大的丢脸了? 「要不,就换下队嘛,让简月婧换到婉宁他们队去,这样我们俩也好配合,而且还可以让她偷偷漏球给我们。反正她又不用表现的。」 吴采薇皱眉,「那会让人说闲话的,你和婉宁是姐妹,我和简月婧是表姐妹,哪有把姐妹拆开分别放在两队的道理。」 眼看着安宁的脸色不太好,吴采薇又道:「其实呢,我们表现是一方面,让穆婉宁出丑,就是另一方面了。你不会是忘了她抢了你玉佩的仇吧,我表哥那块玉佩本来就应该是你的,结果却让她夺走了。」 想到三皇子那块腰间随带的玉佩,就那样轻巧地落到了婉宁的手里,安宁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扎着自己的心。 「要是明天能让她在我表哥面前出丑,她以后自然就没脸再在我表哥面前出现了。你的机会不就大大增加了?」 这么一说,安宁又觉得自己和婉宁一队挺好的,她出丑了,自然就能显出自己的好来了。 「也罢,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多会儿简月婧和程雪遥到了,公主府里并没有马场,吴采薇便带着人去了皇家马场。 第83章 一到场,便各自选了马,上场练习起来。 马球对于参与者的要求很高,要驭马,要击球,力量太小或是角度不对,都不足以将球打进洞口。 吴采薇平时就很喜欢打马球,不然也不会和不肯奉承自己的铁英兰交好。 练习了一段时间,吴采薇心里的自信也积累起来了。 「哼,我就不信,短短十天,那个穆婉宁就能从不会骑马的笨蛋,变成打马球的高手。」 简月婧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大官,目前还在从六品上晃荡,在地方上也算要员,但在京城里,实在不够瞧。她能进到这种圈子里,完全就是靠着她的这个县主表姐。 因此,无论什么时候简月婧都是顺着吴采薇说话的。 「表姐说的是,这马球想打得好可不容易,不止要经常练习,还得有天赋。这盛京城里,除了表姐,也就铁家姐姐的技艺还能看一看,其他人都不值一提。相信明天在球场上,表姐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对于简月婧的奉承,吴采薇已经习惯了,心里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但听得多了,也觉得理应如此。 程雪遥心里看不上简月婧,认为和她交往是辱了自己的身份。至于穆安宁,庶女一个,也不值得深交。 铁英兰虽然是嫡女,但太野,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有和县主交好,才算符合她的身份,「县主的技艺确实比很多人都好一些。」 穆安宁心里想着都是怎么才能在三皇子面前露脸,这会儿很不耐烦再去奉承吴采薇,可是其他人都说了,她也不好不说。 「两位说的是,县主明天说不定就能一战成名了。」 吴采薇心里高兴,嘴上却还谦虚着:「哪有那么好,你们不要再打趣我了。」 其余三人心里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虚伪。 却说另一边,婉宁和铁英兰也在做最后的练习。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婉宁虽然在技巧上还有些生疏,但在骑马以及与铁英兰配合上,已经很熟练了。 「到了明天,我就负责传球,铁姐姐负责一击命中。」 铁英兰打趣道:「这可是大好的露脸机会,你舍得让给我?」平时跟吴采薇一队时,吴采薇可是要求好球都要传给她,让她射门的。 婉宁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再好的机会也得我能把握住才行,我这点水平真不够看的,能好好传球就行啦。」 马场的一边,萧安准备好了水果,远远的招呼着:「二位姑娘来歇一歇,吃点水果吧。」 婉宁和铁英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调转马头,打马过来。 「多谢安叔了,我们日日在府上打扰,还要劳您来招待,真是过意不去。」 萧安摆摆手,「姑娘可不要这么说,我们家少爷可是非常盼望你们来的。现在工部已经打造出了不少的马蹄铁,快马加鞭送往西北大营。说不定过段时间,全西北大营都要念姑娘的好了。」 「可别,那是镇西侯的功劳,我不过是说了一嘴。真要全西北大营都说是我发明的,我就真没脸见人了。」 萧安听了婉宁这么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慈祥,越来越觉得小七说得对,这姑娘就是自家少爷的福星,绝对的良配。 府里的另一边,萧长恭在床上躺着,任由薛青河往自己脸上一根一根的扎针,心里想着婉宁在马场上练习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 「排脓的效果很好,不用扎满十日了,明日再行一次针,就可以开刀了。」薛青河对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治疗很是满意。 这时萧长恭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薛大夫,不知道这开刀之后,我的脸……」 薛青河看了一眼萧长恭,「我还以为你一直不问,是不在意呢。原来还是会紧张的嘛。」 「这不是一直有事在忙么。」 「手术肯定是会留疤的,但也别紧张,肯定要比你现在的情况好。到时如果你实在介意,找穆姑娘要点女儿家用的粉,遮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萧长恭瞪大眼睛,「能到这种程度?」 薛青河不乐意了,质疑自己的人品可以,但质疑自己的医术绝对不行,「将军觉得我在说大话?」 「没,没,薛神医果然高明,高明,哈哈哈哈哈。」萧长恭心里高兴,眼下的情况穆婉宁都不介意呢,真要是用粉一遮就看不出来,她还不得爱死自己了。 如果薛青河知道萧长恭心里的想法,一定会说:这男人无论到了什么年龄,都有一颗臭屁的心。 今日就是比赛之日。 在十天前定下这个约定时,双方都没有把这次比赛看得很重,穆婉宁更是第一次公开亮相。 然而现在穆婉宁已经是得了皇帝夸奖的人物,吴采薇也正式的把穆婉宁列为了最大的情敌,双方的心态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84章 再加上三皇子和镇西侯的出席,这场比赛吸引了大批的京城贵女。 京效的皇家马场平时并不是可以随意来的地方,只有皇亲国戚和一些上了品级的官员可以申请使用,其他平民是无缘得见的。 但吴采薇为了护大声势,邀请了许多人前来。也因此,平时没机会来的,全都应了帖子,前来观战。 婉宁早早就到了,到了马场就要用马场的马,婉宁怕自己骑不惯,特意提早来了一个时辰,以便让自己熟悉马性。 马场门口有管事的接待,正验婉宁的帖子时,铁英兰也来了。 「铁姐姐,这是我家二哥穆鸿渐;二哥,这就是一直我和你说的,教我打马球的铁统领家的女儿。」 因为害怕和静县主搞什么幺蛾子,婉宁特意把二哥也带了来,有他看着,她多少心里能放心些。 穆鸿渐行了个武人的拱手礼,「铁姑娘。」 铁英兰也不客气,回了个同样的礼,「穆二公子。」 婉宁一旁插话,「铁姐姐这礼行得真是英姿飒爽,以后我也学学。」 几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得很。倒是安宁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时管事验完了帖子,一行人就往里走。 做为主人的和静县主,此时自然要站在那里接待客人的。 婉宁再次介绍了自己的二哥穆鸿渐,几人不咸不淡的交谈了几句就向马场方向走。 众人一路见礼,一直走到马场边,才发现今天的人特别多。哪怕提前来了,场边还是有不少人,除了观赛的正主,还有数量众多的婢女、仆役,加起来有五六十人,在赛场上围了一圈。 穆婉宁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乖乖,这也太热闹了吧?」 铁英兰倒是对此习以为常,「和静县主最是好热闹不过,说不定她今天有什么奇招能赢我们,因此就把声势搞得大了一些。」 不远处,云一牵着两匹马向婉宁和铁英兰走来。 「将军说了,两位姑娘和这马已经熟悉了,比赛就骑这两匹就好,而且都钉了马掌,跑起来更加稳当。马尾已经缠好,之前我已经在马场上溜过了,一会儿可以直接骑着上场。」 马球比赛中马尾要提前编好绑紧,以免在马匹交错中马尾缠到一起,或是与球杆刮住。 婉宁心里充满惊喜,她本是想借马的,但最近接触多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此时看到云一带了马匹过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有劳云一姑娘,也多谢将军费心。」 铁英兰也上前接过自己那匹红珠的缰绳,这马儿她骑了有八九天,很是喜欢。 一边的安宁气得直咬牙,冷哼了一声,也不打招呼,就径自往马厩那边走。 她可没有人给送马,还得用马场的,当然自己有马的另算。 可是京中养马,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安宁没有马,就是铁英兰也是没有的。 安宁急急的走向马厩,她去选一匹性情温驯的,然后趁着没开赛,骑着溜两圈,既让马热身,也让人与马互相熟悉。 这时,有个小太监向他们跑来,「三皇子殿下请诸位过去叙话。」 几人一听,赶紧往主台那边走,穆鸿渐吩咐身边小厮,「去把三小姐喊来,礼都没见就去选马,实在太失礼了。」 好在穆安宁走得不是太远,小厮快跑了几步,就追上了。只是等到安宁走回来时,已经看到婉宁一行人在和三皇子见礼了。 安宁恨恨地一跺脚,真是只要有婉宁在场,自己就诸事不顺。 一路走到主台之前,安宁也不管婉宁正在说话,上前道:「安宁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赵晋桓淡淡的扫了一眼穆安宁,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转回到婉宁身上,「听说穆姑娘是现学的骑马?」 「回殿下的话,的确如此。之前没有机会骑马,也不会打马球,因此最近一段时日一直在练习。」 「那本王可就拭目以待了,看看穆姑娘这几日来的成果。」 「多谢殿下。」 安宁上前一步,「臣女听闻殿下的马球技艺也是不错的,不如给我们姐妹几个指点一二,说不定就能因此多进几个球呢。」 赵晋桓深深的看了一眼穆安宁,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男子与女子在力量速度上都不相同,本王的经验也用不到你们身上。时间不早了,你们自去热身,不必在这里了。」 安宁脸上的笑容一滞,这一招用在吴采薇那里,向来百发百中,只要话一说出来,吴采薇必定兴高彩烈的讲些自己的心得。怎么用在三皇子这里,不好使了呢? 不过三皇子发话,也没人敢继续逗留,婉宁和铁英兰一起行了礼,离了主台。 第85章 场边云一正在做最后一遍鞍具检查,婉宁轻轻拉了拉云一的衣袖,「那个……将军今天来么?」 「来,不过得晚点。」 婉宁点点头,脸上有了笑容,虽然不来也不会失落,毕竟他都看了自己那么多次骑马了,但是今天她可是舍了自己新做的骑装,而是穿了萧长恭之前准备的那套。 还是希望他能看到自己这一番心意的。 婉宁和铁英兰骑着马,慢慢地在场上溜着。随后程雪遥、简月婧也陆续上场,穆安宁也选了一匹马,在慢慢的跑着。 直到和静县主上场,然后向场边裁判示意。 「铛」地一声锣响,场边的裁判高喊:「两边列队准备。」 婉宁几人拨转马头,走到场地中间,三对三,相对列好。 铁英兰居中,婉宁安宁分列两侧。对面则是吴采薇居中,程雪遥在左简月婧在右。 按惯例,婉宁要盯防的就是对面的简月婧,安宁则是负责程雪遥,铁英兰自然要盯住吴采薇。 一个白色的马球已经放在了场地中间,众人全都举起球杆,就等着锣响。 铛地一声锣响,铁英兰率先把球击飞。 婉宁立刻拨马去赶,红枫极有灵性几乎不用婉宁操控,而且爆发力极好,几乎是在球动的一刹那,就向着球跑去。 眼看着婉宁都跑到球前了,简月婧才将将让马跑起来。 婉宁抓住机会,大力挥杆,把球直直的向斜前方打去。 铁英兰一见,立刻一挥马鞭,胯下的红珠立刻加速,一瞬间就超过了盯防她的吴采薇,几个呼吸之间,已经跑到球边,大力一挥,白球的马球直奔洞口而去。 铛地一声,又是锣响,「进球有效。英宁队一分。」 按说这个队名起的还挺好,婉宁和安宁都有一个宁字,加上铁英兰的英,谁也不吃亏。 这球进的干净利落,场边的人立刻欢呼起来,婉宁也大声喝彩,「铁姐姐好棒。」 吴采薇一瞪简月婧,「你干什么呢?盯人懂不懂?」 简月婧不敢还口,心中却腹诽,你不也没盯住铁英兰。 铁英兰进球后,就轮到吴采薇队发球。 程雪遥一杆大力发球,传给了简月婧,吴采薇则立刻打马向球门方向跑去。 婉宁打马跟近,紧靠简月婧,试图阻止她传球。不过婉宁击球还行,用杆子去夺球就差了点。 简月婧还是传出了一记好球。 婉宁也不纠缠,打马直奔球洞。这是之前铁英兰和她商量好的策略,能拦传球就拦,拦不住也没关系,去守门就行了。 反正以她们的推断,最后的击球一定是吴采薇,铁英兰负责盯防她,就算让她击球,婉宁也能拦上一拦。 果然,在铁英兰的干扰下,吴采薇没能大力击球,虽然球最后还是击出来了,但球速不快,被刚好赶到的婉宁一杆击飞。 「出界,县主队边界开球。」 边界开球就不像进球后的发球那样,是可以干扰的。 除了开球的,五个人五匹马挤在一处,球杆都高高举起,盯着地上的马球。 这一次是吴采薇抢到了球,只是球却落在了穆安宁的杆下。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开球时很乱,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打到自家队员杆下。 婉宁和铁英兰见状立刻向两边散开,这样无论婉宁传给谁都有拉扯的空间。 哪知道安宁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任由程雪遥把球抢走,一杆传给了吴采薇。 婉宁和铁英兰这时再调转马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吴采薇一记大力击球,把球打进了洞口。 铛地一声,「进球有效,县主队1分。」 安宁一脸尴尬,「不好意思,跑神了。」 事实上她还真是跑神了,因为刚刚婉宁那一记漂亮的防守,让看台上的三皇子喝了声彩。 安宁有一半心思放在三皇子身上,自然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些。 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三皇子注意自己,这打马球可不就跑神了么。 婉宁没说什么,倒是铁英兰很大度,「没事,集中精神就好了。」 看到铁英兰并未因安宁的失误介意,婉宁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轮到婉宁开球,一杆挥出,白色的马球直奔铁英兰而去。只不过球开得太过明显,吴采薇早已洞悉了婉宁的想法,直接半路拦下。 好在铁英兰也知道婉宁水平不高,开球并不会弯弯绕,早已催马赶来,一阵球杆交锋过后,球被铁英兰传给了安宁。 安宁这次接到球可没走神,一挥球杆把球打向球门方向,然后猛地催马向前,只要她能赶上球,再一击,足以进球。 第86章 程雪遥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赶上去,同样加速冲向球门,只是她的位置要比安宁的好,正好挡住了安宁击球的路线。 安宁已经失去了击球的机会,这时应该向右传球给铁英兰,这样才有得分的可能。 但婉宁刚刚已经露脸了,安宁怎么也舍不得自己这进球的机会,因此一直用球杆有护球,任凭铁英兰喊了几声传球也不理。 最后勉强一击,球被安宁击出界外。 「界外,县主队发球。」 婉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她的眼光都看出安宁该传球,但她就是不传。 「铁姐姐……」婉宁有点为难,毕竟安宁是她三姐姐,自家姐姐不配合,难保铁英兰不多心。 「没事,咱俩好好配合就是了。不过是场游戏罢了,玩得开心最重要。」铁英兰洒脱一笑,因为这种事和婉宁生气,实在不值得。 再说铁英兰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穆安宁了,安宁的做派,开赛之前,铁英兰多少能猜到些。眼下不过是印证了心里的想法,连失望都没有的。 倒是和静县主很高兴,大声喊道:「雪遥,防守得好啊。」 穆鸿渐坐在场边,脸皮直发热。自家三妹妹这球打的,实在太丢人了。这场上哪是三对三,明明是二对四。 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说自己妹妹球打得差,只好对着场上大声喊:「安宁好好打,多传球。」 安宁听到了,却没看自家的二哥,而是看向三皇子,见他似有微微失望之色,不由心里一紧。 如果自己这队输了,就算婉宁丢脸,她面上也无光啊。 还是先要好好打比赛,至少得把得分领先了。 有了这个想法,安宁和铁英兰的配合就好了很多,但偶而还是会抢击球权。婉宁知道自己水平不行,就专心传球,同时仗着自己的马快,不断的跑向球门拦球。 还真被她破坏了好几次吴采薇志在必得的进球,气得吴采薇牙齿都要咬碎了。 「婉宁,传的漂亮。」铁英兰这次直接接了婉宁从球门前传回来的球,一杆将球变向后,又快马加鞭补了一杆,直接把球打进了洞里。 「是铁姐姐击得准。」 这一下,英宁队已经领先三分了。铁英兰高超的球技,再加上红枫、红珠两匹快马,安宁又没有故意捣乱,真是想不领先都难。 吴采薇这会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与安宁错马时,低声喝问:「你想干什么,帮她们赢球么?」 安宁一瞬间真的不想去搞什么破坏,她还是第一次和人这么平等的打马球。 铁英兰不是吴采薇,不该自己击球时,绝对会把球传给安宁,甚至有时明知道婉宁水平不高,只要位置合适,她也一样会传。 婉宁更是一门心思传球,完全没有争抢的意思。 吴采薇则不然,她向来甚少传球,而是要求不管如何都要把球传给她,务必要由她来击球才行。 安宁真的好久没有打的这么畅快过了。 再说,此时自己倒戈,让吴采薇赢了比赛,于她又有什么好处?三皇子可是看着呢,万一让他看出自己故意放水,甚至帮助对方,那她还有什么脸在人家面前表现? 可是……如果不配合吴采薇,自己以后想通过她与三皇子见面,自是难上加难。 思来想去,安宁决定稍稍消极一些,两不相帮,这样至少两边都不得罪。 很快,场边的穆鸿渐发现了安宁的变化,但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她累了。 这下只有铁英兰和婉宁苦苦支撑,但领先已经有了,两人只要努力防守,就算不再进球,也是能拿下比赛的。 眼见着比赛时间快到了,吴采薇她们仍然落后两分。 在婉宁又一次把吴采薇必进的球击飞后,场边欢声雷动。 萧长恭看到的,这正是这一幕。 蓝天白云之下,婉宁穿着他准备的绯红色的骑装,正举着球杆欢呼,那明亮的笑容,开朗的笑声,让萧长恭一瞬间就花了眼。 在他眼里,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吴采薇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萧长恭,也看出了萧长恭眼睛里只有穆婉宁。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吴采薇咬了咬牙根,看向简月婧,轻轻地点了点头。 简月婧立刻会意,也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又是一次边界开球,程雪遥主发,其余五人五匹马又一次汇聚到一次,众人也习惯性的把球杆高高举起。 铁英兰刚刚看到了吴采薇和简月婧的眼神,这会儿看着高高举起的球杆,忽然间眼皮子一跳。 程雪遥这一球开得很是大力,婉宁立刻催马去抢,紧跟身后的更是吴采薇。 第87章 婉宁此时眼睛正盯着程雪遥开出的马球,已经俯下身子挥杆去抢,忽然间听到铁英兰高喊一声:「婉宁,小心。」 婉宁心里一颤,向后一目的地,一柄球杆已经朝自己面门砸来。 此时再想立起身子已经来不及了,婉宁冲着俯身的角度猛一低头,才堪堪躲过。 然而头闪过了,身子却没闪过,球杆的头直接打在婉宁的肩膀上,婉宁吃痛,摔落马下。 众人见到婉宁落马,一时间都勒住了缰绳,而这时偷偷到了安宁身后的简月婧,对着安宁的坐骑狠抽了一下,马匹吃痛,冲着落地的婉宁就冲了过去。 安宁大惊失色,猛地一勒马头,马匹受力,后腿直立,前腿腾空,马蹄高高扬起。 马蹄下,正是落马的婉宁。 婉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觉得半个身子都在疼,就在这时又听到众人的惊呼声,一抬头正看到高抬的马蹄。 这要是被踩实了,她的小命休矣。 场边的萧长恭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翻身进了马场,运起轻功就往里冲。 可是,马场很大,就算萧长恭轻功了得,到底是两条腿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铁英兰一声断喝,狠狠地抽了红珠一鞭,然后双腿猛夹马腹,经过婉宁身边时,将身子俯到最低,一把抓住婉宁身前的衣服,借着马匹带来的冲劲,硬是把婉宁提了起来,拉在自己的马背上。 婉宁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忽然间腾空而起,再一定神,眼前竟然是铁英兰。 「铁姐姐……」婉宁语带哭腔,猛地抱住铁英兰,心里的害怕让她说什么也不想松手。 铁英兰也是一身的冷汗,刚刚如果差一点,别说救人,连自己也会搭在马蹄下面。这会儿也不由害怕的抱紧婉宁。 萧长恭此时终于赶到两女身边。 「婉宁,你没事吧。」 婉宁一见萧长恭就立时觉得万般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就好像那日知道自己终于从绑匪手里解脱出来一样,身上手上,立时就没了力气。 铁英兰也知道这会儿危机解除,手上一松,婉宁人就从马上向下滑去。 萧长恭赶紧扶住,「有没有受伤?」 婉宁刚想摇头,却吃痛大喊一声,人也歪倒在萧长恭怀里。 萧长恭低头一看,见婉宁的右脚,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着。 一定是摔下马时,脚别在马蹬里,扭到了。 「叫郎中,快叫郎中。」 铁英兰这时也跳下马来,扶着婉宁让她赶紧坐下。 萧长恭把婉宁交给铁英兰,自己上手一摸,哪怕隔着靴子也知道扭到了。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把扭到的脚向外抻,然后掰正。 若是在战场,若是面对自己的手下,萧长恭二话不说就会动手,都不会给她反应的时间。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些军队里的糙汉子,而是娇娇小小的婉宁,是那个自称肉厚要替她挡刀的婉宁。 萧长恭下不去手。 这时打马球的几人也纷纷下马赶过来,包括场边吓得眼前发黑的穆鸿渐,和早已深深皱起眉头的三皇子谢晋桓。 在场的人可能看不清楚,但是坐在场边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和静县主,你想杀人么?」铁英兰率先发难,她打了几十场马球,这么凶险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 「铁英兰,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是击球时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打到她,什么杀人不杀人的。我警告你,污蔑皇亲国戚,是要治大不敬罪的。」 铁英兰怒视吴采薇,却也不敢再开口。她纵是不怕给自己惹祸,也不能给父亲惹祸。 婉宁冷哼道:「和静县主,我也好心劝你一句,皇家颜面是用来维护的,可不是用来做遮羞布的。」 「你……」吴采薇真是暗恨,刚刚安宁的马怎么就没直接踩死了她,若是她死了,事情就好处理得多了。 「哼,与其向我兴师问罪,不如问问她的好三姐,为什么要纵马伤人!刚刚若是踩实了,啧啧,可就是脑浆迸裂的下场。」 众人听着吴采薇恶毒的话语,不由得心里一紧,再看向穆安宁,眼神都变了。 「不,我没有,我,是那马自己突然受惊跑起来的。」穆安宁赶紧辩解,这罪名太大了,她可背不起。 简月婧冷冷一笑,「哼,谁不知道你们姐妹失和,上次她赢了你志在必得的玉佩,保不齐就是你想混水摸鱼,杀人灭口。」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安宁急急分辨,这事儿她真是冤枉,她最多不过是想让婉宁出丑,却从未想过要婉宁的命。 婉宁坐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疼得完全不想说话,可是眼下形势逼人,她不能坐视简月婧把安宁推出来当替罪羊。 第88章 因此冷哼一声,「简姑娘可真是会说笑,她是我三姐姐,是我的亲姐妹,怎会下手致我于死地。再者我二哥还在场边,真是她故意的,回去又怎能洗脱干系。」 穆安宁第一次有了姐妹同心的感觉,「就是,我与四妹妹可是亲姐妹,我怎会害她性命。」 铁英兰也不认为穆安宁是故意的,但对她却也没好脸色,刚刚如果她不是急急地勒住马头,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凶险的事情。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第一时间拨转马头,这样马蹄不会扬起,她也能避开婉宁。 「公道自在人心,谁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铁英兰冷哼,先是看了一眼穆安宁,随后又把目光扫到吴采薇和简月婧身上。 穆安宁自然听出了她的挤兑,但这事她问心无愧,更何况也算是替她解释,便不再吭声。 这时马场的郎中也跑了过来,检查一番之后,「这位姑娘的脚扭曲严重,需要立刻正骨。请诸位把人送到旁边的屋子去。」 穆鸿渐一听,立刻上前想抱起婉宁,却不料萧长恭抢先一步,已经把婉宁抱了起来。 吴采薇眼睛都红了,「萧侯爷,穆姑娘还未出嫁,你这样不妥吧?」 萧长恭眼神冰冷,就那么盯着吴采薇,配合上面具上的獠牙,一股杀气随即弥散开来。 吴采薇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一样,后背的汗毛一瞬间根根直立。 「本侯想抱谁,轮不到你管。」萧长恭声音里都透着冰碴,刚刚吴采薇那一挥,只是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萧长恭全都看在眼里。 包括吴采薇眼睛里那一瞬间的凶光。 战场上滚过的人都知道,那是起了杀心的目光。 吴采薇一咬牙,上前拦住,「我不许,你今天抱了她,明天她就会赖上你,要你娶她。穆婉宁你要是还有点脸,就自己跳下来,装做受伤赖在陌生男人怀里,你也好意思。」 穆婉宁此时疼得早已直冒冷汗,听到这话愣是气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气气好了。 婉宁抬头看向萧长恭,手也抓上了他衣服的前襟,「长恭哥哥,脚疼。」为了配合效果,婉宁还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话真真假假,婉宁本就冷得冒冷汗了,之前一直咬着牙不出声,这会儿突然放开,眼泪还真就直接涌了上来。 于是婉宁就真哭了。真疼啊,重生以来,这是最疼的一次,就好像有千百根针扎在自己的脚踝上一样。 萧长恭也不知道这是演戏效果还真疼,但转念一想,脚都扭到那样,肯定是真疼嘛,这下心里更加恼火。 「和静县主,我再说一遍,本侯想抱谁,要娶谁,轮不到你管,让开。」 吴采薇看着婉宁在萧长恭怀里的做派,气得眼睛冒火,伸手就向婉宁脸上扇去。 只是这一巴掌没能打下来,吴采薇刚要发作,扭头一看,却是一脸严肃的三皇子谢晋桓。 「表哥……」吴采薇红了眼眶,「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欺负我。」 谢晋桓真是后悔来这一趟,「够了,不要再闹了。」 「他是我选定的驸马,怎么可以抱别的女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谢晋桓眼角一抽,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敢这么说?真要双方撕破脸才好么? 萧长恭本来已经抱了人想走,听到吴采薇的话,又站住了,低头对婉宁说道:「把我的面具解下来。」 婉宁摇摇头,她不想萧长恭用这样的方式断了吴采薇的念想。 「解吧,我不在乎。」 看到萧长恭目光中的坚决,婉宁不情愿地解下了萧长恭脸上的面具。 周围立时响起此起彼浮的吸气声。 一条像蜈蚣一样丑陋的伤疤横在萧长恭的脸上,因为愤怒和心疼,此刻这条伤疤更是红得发亮。 吴采薇扭头一眼,正好看到这条伤疤,吓得尖叫一声:「鬼啊,离我远点,远点。」 萧长恭冷笑一声,抱起婉宁,直奔马场旁边的医馆。 婉宁心里闷闷的,虽然她不介意,但是刚刚吴采薇的那一声尖叫,她还是感觉到萧长恭的难过。 只是摆脱了吴采薇,穆鸿渐竟然又跳了出来,「萧侯爷,舍妹还未出阁,由我抱着就好,不劳烦侯爷了。」 对于不怕死的穆鸿渐,萧长恭不好发作,深吸一口气,脚步不停,「既如此,我随后上门提亲就好了。」 提亲?! 这两个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那边和静县主刚说完萧长恭是她选中的驸马,这萧长恭转头就要向穆府提亲? 就连被抱在怀里的婉宁,也一脸不敢置信地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你,你真要娶我?」 第89章 萧长恭咬牙,「我像是在开玩笑?」 「那……我能不能提个要求?」婉宁觉得自己心跳得都快听不见自己说话了,手上更是不自觉的抓紧了萧长恭的衣服。 「说。」 「能不能……不纳妾?」 如果是嫁进方家,婉宁根本不会提这样的要求,方尧想纳多少她都不在乎。她嫁过去,本就是想报仇的,哪怕因此把方家搅得鸡犬不宁,也是他方尧活该,婉宁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内疚和负担。 但对萧长恭不行,她想好好跟他过日子,不想争宠,更不想和别人分享他。 「这个不算要求,你再提一个。」 婉宁心里难过,「不行么?」 「不是不行,是不算要求。萧家人都不纳妾,你再提一个。」 婉宁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长恭,声音颤抖,「真,真的?」 萧长恭洒脱一笑,「只要你不嫌弃我脸上的这条伤疤就好。」 婉宁拼命的摇头,眼里有泪,想到不能就这样哭出来,便把脸埋在他的身上,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没有了,能嫁给你,我别无所求。」 医馆之中,郎中下手正骨,婉宁惨叫一声,冷汗几乎打湿了中衣。 好在医馆的郎中医术不错,只一下,就把扭到的脚掰正,后面只要好好修养就行了。 萧长恭听得心里突突的,恨不得直接撕碎了吴采薇。 赵晋桓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今日这事,他一点都不想管,可也不能不管。 和静闹得实在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真的敢行凶。 这要是坐实了,皇家的脸面就算是被放在地上踩了。 可是,赵晋桓也不知该如何管。 如果只是一个宰相府庶女,他凭借着皇子的名头,强行压下,给些补偿也是可以的。 然而,却偏偏牵扯了镇西侯,镇西侯还把人家当作了未婚妻,要上门提亲。 这就不是他仅凭皇子的名头就能压得下去的了。 好歹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表妹,承平长公主对他也是不错,如果有可能赵晋桓还是想把和静保下来。 可如何保,怎么保,关键要看萧长恭。 所以赵晋桓走到萧长恭面前,「镇西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长恭把婉宁交给穆鸿渐和铁英兰看护,自己随着赵晋桓走到一处空地,「桓王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之事,镇西侯想如何处理?」赵晋桓颇为无奈,这萧长恭摆明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让人头疼。 「前些日子,和静县主不请自来,在我府上辱骂我的管家、亲卫,然后又因府里军士容貌受伤难看,惊吓到她,承平长主公当天晚上就进宫告了御状。」 「如今,只因对我有意,便向我心仪之人痛下杀手。桓王殿下是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你是要进宫告御状?」 「为什么不?」 「长恭,你想得太天真了。这件事并没有真凭实据。只要和静咬死了她就是失误,你能奈她何?」 「没有真凭实据?在场这么多人看着,桓王觉得如果别人都是上瞎的不成?还是觉得微臣的眼睛也是瞎的?」 「马球场上难免有意外,说到底,也只有人证,并无实证。难道陛下会因为一个臣子家的庶女,就处置自己的外甥女?」 「加上有功之臣的未婚妻呢?」 赵晋桓头疼得不行,看样这萧长恭真是要死磕到底了。 「那你想如何?真要置皇家颜面于不顾?」 萧长恭冷笑一声,「我算是知道和静光天化日,就胆敢行凶的底气哪里来了,就是靠着皇家颜面做挡箭牌。」 「桓王殿下,微臣还要送穆姑娘回府,就此告辞。」 赵晋桓上前一步,拦住萧长恭,「镇西侯,长恭,你让我把话说完。」 「这事最好的办法,真的不是你去告御状,而是让它就这么过去。你想保护心仪之人的心思我能理解,但贸然揭开,就是以下犯上,逼父皇处置自己的外甥女。说到底,你是臣,他是君。」 看到萧长恭顿住脚步,赵晋枉放缓语气,「不如听我一句劝,就此放过。和静与皇姑姑那边,我会替你说项,要她们就此放过你,放过穆家姑娘,甚至再让她们赔一份厚礼,送于穆家姑娘,如何?」 萧长恭看着赵晋桓,不得不说,身为皇子,赵晋桓这番话已经足够真诚。这是宁可冒着得罪他的风险,也在劝阻他。 若婉宁就此丧命,赵晋桓的做法或许是不错的应对。毕竟皇帝不可能让自己的外甥女背负杀人的罪名,更不可能因此就杀了和静县主,反而会更加强调这是场意外,维护皇家尊严。 第90章 毕竟死人不如活人重要。 好在事情没到那种程度,萧长恭也不可能让吴采薇就那么轻飘飘的躲过去。 萧长恭心里暗恨,他以为那次刺杀,就是婉宁唯一一次因他遇险的情形了,没想到竟然会有第二次。 自称肉厚,但实际上却没二两肉的小姑娘,终究还是因为自己受伤,替自己挡了刀。 这事儿他若处理不好,不让吴采薇长个教训,他拿什么脸面去穆府提亲。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迎妻纳福》卷一 作者:月舞 02、《迎妻纳福》卷二 作者:月舞 03、《迎妻纳福》卷三 作者:月舞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