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鸣》 楔子 骤雨急下的夜里,十二岁的小公子躺在上等梨木雕花床上,原本沉睡的稚气面容忽然扭曲起来。 他用力抓住心口,身子不住扭动,胸前脆弱的肌肤已教他抓出一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他苦苦的挣扎,却仍摆脱不了这份椎心之痛,终於忍不住发出凄厉的痛吟,惊醒了府里所有的人。 负责照护他的姚大夫首先赶到,不惊不慌的替他扎针缓和痛苦。 过一会,亲人陆续赶来,第一个先到的永远是二哥,接着是爹,最後姗姗来迟的是大哥。 大哥见他胸前插满细针,痛苦抽搐的模样,似怕病痛会传染,皱眉往後站远。 只有二哥不怕的挨床边,面色沉重的仔细瞧姚大夫如何替他医治,若姚大夫需要帮手,也会毫不犹豫的借出手脚帮忙。 至於爹,自娘几年前过世後,身子近年来日渐衰弱,让人搀扶着过来时,脸色竟比他还苍白。 姚大夫在他身上忙了大半夜也不见状况好转,他疼得连连抽搐,让本来从容的姚大夫也不禁紧张起来,在他身上扎进比平常多一倍的针,直到天色将亮,他身上的疼痛才逐渐减轻,可折腾了一夜,他已是虚脱至极,好似风一吹就能将他吹散。 见他命捡回来,大夥相继散了出去,屋子瞬间冷清下来,可外头雨声依旧淅沥沥。 「姚大夫,多谢你又救了三弟一命。」以为他睡了,人在外头的二哥叫住也要回去休息的姚大夫,感激的说。 「你不用谢我,这是老夫应该做的,只是……」姚大夫叹了口气。 「姚大夫直说无妨。」二哥的声音听起来颇沉重。 「那老夫就大胆直言了,三公子的心绞症一年比一年严重,瞧这光景,怕是挨不过十五岁。」 听见这话,他虚疲的眼皮倏地睁开。他活不过十五岁 他拚命努力了十二年,仍只能再苟活三年? 老天既要他如此早夭,当初又何必让他出世?甚至还累得娘亲在产他时得了妊症,自此失了健康,与他同样终日卧病在床最终病逝。 他恨,他不甘,他自出世就受尽苦难,忍了旁人无法忍的病痛,甚至不曾到外头享受过沐浴日阳的滋味,更不曾在园子里跑过一回、赏过一次落樱、大口咬过冰糖葫芦,或是与同年纪的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仅能做的,就是与黑暗为伍、与医药共存,他不能大声笑,不能大口喘息,不能肆无忌惮的狂食,他都这般忍耐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活下去? 此时雨停了,二哥与姚大夫交谈完毕,相继走远,一阵阵蝉儿唧唧的叫声由户外清晰的传进屋里。 蝉儿嘶鸣於夏秋,不久即死,这是在预告他的人生如秋蝉一般短暂吗? 不,老天若要如此待他,他不服,绝不服,老天要他死,他偏偏要活,用尽法子也要活过十五岁,不,他要长命百岁,就算用其他的人命来换,他也要活下去! 第一章 秦府有名丫头恶名昭彰! 传言,白琰王朝首富秦家的三位男主子都对她有情,因而爆发出一连串丑闻,闹得人尽皆知。 话说秦府三兄弟,大爷秦在松,虽已有十房妻妾,却仍对这俏丫头垂涎不已,几次想强娶为第十一房小妾。 二爷秦藏竹为她与贵为郡主的妻子翻脸,郡主气愤之下抱着幼子跳水,造成一死一伤,儿子死了,郡主发疯,他受此打击离家出走,至今不知去向。 至於老么秦有菊,自幼体弱多病,终日卧床,一年到头脸上难得有几日的好气色,而他对这名丫头亦是情有独锺,几次言明将来非她不娶,至今严守诺言,已满二十,仍未娶亲。 一个丫头能搅得秦府三个男主子为她失常,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人唤她秋儿,她原是秦府一名远亲的丫鬟,随家道中落的女主子前来投靠,但来到秦府没多久,女主子便闹出未婚产子的丑事,最後甚至难产身亡。 照理说主子既死,她就该离开秦府才是,但为何不,理由是-- 「我说老三,虽然老二将当家的棒子交给了你,可你这破身子我瞧了还是挺担心的,要我说,你不如像从前一样,继续养病闲适,别操劳这些事了,大哥我再不济,好歹也娶了十房妻妾,这些女人在咱们家吃吃喝喝这么多年,也该让她们做点事。 「我观察过了,我那第八妾颇精明能干,重要的是对我死心塌地,将家业交由她打理最为稳固。」秦在松内举不避亲,在厅堂上说服么弟将大权交出,眼珠不时飘向站在一旁伺候的俏丫头。 那佳人有双剪水瞳眸,朱唇皓齿的,令人瞧得心痒难耐。 「咳咳……」虽然已是春末夏初,但秦有菊仍是头戴暖帽、肩披白狐暖裘,两片薄唇血色极淡,刚才开口,就先咳起来。 而他身上带有一股药香,幽幽沉沉,闻起来舒服不腻。 秦在松听了嫌弃的皱起眉,而後将放在俏丫头身上的目光收回,改瞧向自家兄弟。 「瞧你咳的,你这身子--啧啧!」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他频频摇头。 「三爷,润润喉再说话吧。」秋儿倒了杯温水递去。 感激的接过喝下,喉咙不再发痒後,秦有菊才歉然的朝大哥道:「不好意思,我这破身子让大哥见笑了。」 他撇撇嘴。「再怎么见笑,自家兄弟还能怎么着?我看你就依了我的建议,让我那位八媳妇接手管家吧!」 秦有菊面有难色。「可是嫂子是女流之辈,咱们白琰王朝对女子抛头露面总是忌讳……再说,她好像是怡红院出来的,我怕……由她代表秦家出去谈生意,旁人会不服。」 听了这话,秦在松脸皮绷了绷。他性好渔色,经常流连妓院,见美的、有风情的就娶回家,这第八房小妾就是妓院的红牌。 「若你嫌她出身不好,那也还有我的第五妾,她过门前帮娘家人卖豆腐,被称为豆腐西施,她做过生意,有经验的,我让她在帐房里管帐,不用到外头去应对,让你省些工夫看帐以免伤眼,如何?」他又提议。 「咳,大哥用心良苦想替我分忧,小弟不胜感激,不过二哥走时将家业交给了我,我不好辜负,说什么也要撑下去才行。」秦有菊仍是客气的婉拒。 「你--你这死脑筋,我这般费心计较,你当只为我自个儿吗?老二丢下一切一走了之,摆明不管咱们死活,要咱们自生自灭,再说了,我这性子和你那身子,都不是主事的料,为了确保咱们未来的日子能继续富阔安稳,自然得将大权交给有能力的人,这利害关系 你懂是不懂」他气急败坏的说。 三兄弟里就数老二最有能力,他自个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年曾不自量力的主事过一段日子,结果险些将秦家大业给毁了,让一家老小上街喝西北风,自那之後,他不敢再以长兄的身分插手管事,情愿当个闲闲无事的大爷,成天在妓院里泡着。 然而自个儿虽撑不起家业,老三却也不是可靠之辈。从小到大,都不知在鬼门关前走过几回了,可这小子总有办法再折回来,尽管小命勉强保住,但身子娇贵得很,根本禁不起操劳,要知道,秦家可不是一般富户,而是跺个脚就足以让国库坍去一角的大富之家。 秦家庞大的生意,可不比皇帝治国简单,想想老二会走,或许不单是跟郡主呕气,多少也跟沉重的家业脱离不了干系,老二这是聪明,早早抽身过他轻松舒服的日子。 「大哥的意思我懂,您是担心小弟担不起秦家的重责大任,可小弟却不这么认为,我身子是差了点,可脑袋并不差,举凡和帐有关的,我样样做得到,不比二哥差多少,二哥既放心我当,那大哥也不必太担忧,小弟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温文的说。 秦有菊身形虽瘦削,可五官十分立体,轮廓斯文而清俊,别有一番俊逸清远的气质,说话时虽未显铿锵有力,但声音温厚令人不忍拂之。 若一般人与他说上话,定对他服服帖帖,自然而然从之顺之,但秦在松根本不吃他这套。 「你这小子,怎么也与你说不通,随你想怎样了,这家业你爱管就管去,可你凭什么扣我的月银,从五百两变成四百两,这让我怎么养活那一院的妻妾」秦在松怒问。 这才是他扯了半天的重点,管他家业谁去扛,今儿个他讨的就这一条,秦家三兄弟除公款外,每月另有银钱私用,想老二在时也没敢动他的月银半分,但这病老三居然一掌权就扣他银子,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的月银被扣了?这事儿……我得问问秋儿。」秦有菊皱皱眉後道。 「问秋儿?」关她什么事? 「我忘了对大哥说一声,我当家忙,就将发月银的事交由秋儿打理了。」他解释。 「我的月银你让秋儿来发放?」秦在松愕然。 「是啊,秋儿的脑筋灵活,对帐又颇有一套。秋儿你说,为什么要扣大哥的月银?」秦有菊转而问向身边的俏丫头,让她解释理由,免得大哥一怒,连屋子都给拆了。 秋儿长睫轻扬,秋波微转,她双眸含笑,款款走上前。 「大爷平日月银五百两,可近半年来已经透支近两千两,这笔钱迟迟无法补回来,我只好先由大爷的月银里扣,每月扣一百,直至两千两归库为止。」她声音清脆乾净,比银铃声还悦耳,数帐时头头是道,一点也不含糊。 「你……你这是追债?」 「大爷了解就好。」她白玉般的脸庞微笑起来,螓首轻点。 「你一个丫头什么身分敢向我讨债真是反了,反了!」秦在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手一挥,将眼前的樟木茶几给掀了。 秋儿柳眉一挑,不惊不惧,姿态秀美的站得挺直。「想当年二爷当家时,因故挪用了公款,您不也来追债,道是亲兄弟明算帐。那二爷二话不说,马上卖私产补回,还连利息也一块算了,而您,我还没算利息,若以五分利计算,每月还得多扣您一百两银才行。」她 不疾不徐的说。 秦在松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见状,笑了笑,转向秦有菊问:「三爷,我这样处置可妥当?」 「妥当,甚为妥当,相当公正。」他连连颔首。 「公正个屁!」秦在松气愤的由椅子上跳起。「老三,你比老二还狠,竟放任一个丫头骑到我头上来!」 「大哥,话不是这样说,秋儿说的也没有错,公私要分明,否则咱们家这本帐岂不是要乱七八糟?」秦有菊实事求是的说。 「你!」秦在松咬牙。「好,月银这事我就不计较了,可我问你,当初说好咱们南郊的那块地要卖给翠花娘家的,为什么又反悔了?」他再寻事质问,翠花正是他的第十房小妾。 「南郊的那块地是吗?那我得再问问秋儿了。」 「又问秋儿」秦在松芝麻绿豆眼一瞪,简直要喷火了。 秋儿嫣然一笑。「这事儿是我阻止的。」 「你凭什么?」他横眉竖目的问。 「是这样的,那块地卖了也无所谓,可买方出的价格不太合理,我让人先去评估评估後再做打算。」 「当初说好是两百两,怎能出尔反尔,这教我怎么跟翠花交代?」 「那块地值一千五百两,两百两贱售未免太不合理,难不成您是故意让咱们损失,好图利翠花夫人的娘家?」 「我……」事实确实如此,翠花成天哄着他送块地给她家人,那女人才进门一年多,自个儿对她还新鲜着,她的要求怎好拒绝,也就勉勉强强答应了,可这块地归公,不能由他一人作主,且当家的毕竟是老三,便说由翠花娘家买下,那两百两其实是由他咬牙拿出的 ,本想老三软弱,哪敢质疑他的决定,哪知道老三没意见,有意见的竟是秋儿,这像话吗? 「地是我秦家的,我要以多少钱卖出是大爷的事,你这丫头管得着吗?」 秋儿瞧向秦有菊。「那请三爷决断好了。」她将问题丢给当家的去解决。 他不禁为难起来。「大哥,那地是咱们兄弟的,只要价格合理,小弟没意见,你若真要送给翠花嫂子,自家人就打个折,算你一千两百两吧。」他开了价。 「一千两百两,我还欠公款两千两没还,哪有钱再拿出来?」秦在松愕然。 秦有菊无奈地说:「大哥,翠花嫂子只是您十个小妾之一,若送出这块地,对其他九位嫂子怎么交代?难道每个人都比照办理,人人送上一块地?就算如此,这也是大哥的私务,总不好要小弟全都帮衬吧?」 「这……」秦在松又哑口了。人家说得合情合理,的确没义务帮他每一房妻妾都置田产。「那……好……好吧,算你说得有理,可另一件事,你又怎么说,我安排一位新管事进府,为什么你不准?」 「这我得再问问--」 「这也要问秋儿」不用么弟说,也已经知道他要问谁了。 「是啊。」他笑咪咪,彷佛理所当然。 秦在松火冒三丈。什么都要问过秋儿,敢情她已成了他秦家的当家主母了! 秋儿正要步进秦有菊的屋子,姚大夫迎面走出来,见到她,姚大夫花白的胡子耸了耸,笑开嘴。 「秦小子才念着你,你就过来了,你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听了脸微红。「姚大夫说笑了,我不过是来替三爷送东西,哪里就心有灵犀了,没这回事。」 姚大夫更加故意的取笑。「是是是,是老夫胡言,没的事,没的事,那老夫就先告退,不打扰你小俩口了。」 这句小俩口又让她微红的脸蛋加深了颜色,益发显眼。「姚大夫!」 瞧她恼羞的样子,老人家捋着胡子,笑笑走人。 姚大夫一走,秋儿立刻瞪眼气恼的往屋里去。「定是您对姚大夫胡扯了什么,否则,他不会每回见了我总要消遣那么几句,我拜托您不要--啊,我什么都没瞧见!」她原本大声说着话,进去时秦有菊正在更衣,见他敞着胸膛,她赶紧尴尬的背过身。 没料到她会闯进来,他连忙加快穿衣的动作。「好了,好了,我穿好了!」整装完毕,他马上说。 第二章 她这才面红耳赤的转回身。其实是她疏忽,姚大夫来必是为他针灸,扎针得脱衣,是她情急没问就闯进来。「三爷,对不起,是我无状了。」她认错。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动作太慢,明明听到你的声音了,却还是慢吞吞,害你受到惊吓,我真是歉疚。」秦有菊懊恼的说,眼睑微垂,藏在眼皮下的黑眸悄悄露出几分诡笑。 「三爷别这么说,明明失礼乱闯的人是我,反而让您不自在了。」这下她连方才进来时在气什么也给忘了,满腹的羞愧。 「算了算了,咱们也别互争谁错,秋儿过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和煦的问。 「喔,这是府里这个月的帐,我已核对好,拿来让您过目。」她将抱在怀里的帐册递过去。 他伸手要去接时咳了起来,她只得先将帐册丢一旁,上前拍他的背为他顺气。 「可好些了?」秋儿紧张的问。 「没事,可能是晨起时,我让人将窗子打开,晨雾跑进屋里,一上午就咳个不停,咳咳……」说着又咳了起来。 她忙为他倒杯水润喉,他喝了水後勉强露出笑容。「别担心,我好多了,那帐册--」 「既然您身子不舒爽,今儿个就别看了。」她不愿他操劳。 「也好,不过……」他俊目飘向桌案上一大叠昨天各商号送来的帐册,表情有些无奈。「这些明儿个得发回去,可我还来不及核对,也不知帐有没有问题、清不清楚……」 「这些帐我帮您瞧便是。」她自告奋勇。幸亏从前老爷请先生教小姐读写算数时,小姐拉着她一块学习,否则这会就算想帮忙,可面对一本本厚如墙壁的帐册,她也无能为力。 「这岂不要劳累你了?」他万分不好意思。 「不会的,我眼力好、动作快,入睡前我定能核对完成。」她保证道。 「这样啊……那就……咳咳--」 「您别再说话了,坐一旁休息去,等帐核对完了,我叫您一声便是。」受不了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她打断他。 秦有菊也识相,马上闭上嘴到一旁喝茶吃点心,让那丫头夙夜匪懈,帮他卖力工作。 他微笑地瞧着她工作起来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挽起的发丝有几缕垂落下来,模样可爱又性感。 秋儿来到秦家四年多了,已经由青涩的小姑娘,长成美丽的女人。 这丫头心地善良,动不动就为点小事感动落泪,又因个性鸡婆热心,什么事都抢着做,结果搞得自个儿成天累兮兮,偏又笑着不喊累,多单纯的一个姑娘啊。 与他截然不同,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做什么都热情十足,不像自己,只有摆脱不去的病痛…… 他悠悠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况-- 那夜,他捂着胸口痛缩在樱花树下。听姚大夫说今年园子里的樱花开得特别繁华茂盛,他好想瞧瞧落英缤纷的绝景到底是怎样的诗情画意,因此背着姚大夫以及一堆照顾他的丫鬟、小厮,半夜偷溜出来赏樱。 他知道他们是为他,怕他出意外才不让他出屋吹风,可他实在好奇,姚大夫将樱花落形容得那么动人,他有生之年不来瞧瞧岂不枉费? 而这一趟还真教他开了眼界,这不像牡丹那么浓郁娇艳,樱花香气淡淡的,一朵朵粉嫩的红色花瓣如雪飘落,在空中漫天飞舞,映得一园的烂漫霞鲜。 他瞧得目不转睛,赞叹不已,激动得只想抱住这一园的缤纷。 正当他被美景迷得失魂时,心脏猛然一阵收缩,剧痛瞬间席卷而来,他跪倒在地,整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冷汗由每个毛孔窜出,他晓得自个儿又病发了。 在这深夜无人的地方,他的顽疾发作了! 他痛得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就连开口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胸口疼得有如火烧,他心想,为了贪图这一瞬的美景,自己恐怕得死在这一片的樱海中了…… 就在双眼逐渐迷离时,一道纤细的身影闯入花海,那女子年纪似与他相当,而那与樱花相映红的粉颊竟是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子,舍不得阖眼。 「喂,你怎么躺在这里?春夜里也是很冷的,咦?你……怎么冒这么多汗,衣裳都湿了,喂,你起来啊……」 音色好听极了,脆脆的好像咬果子的声音。 「啊,你是不是病了,这可怎么办?」她声音变得焦急。 他想请她别急,回菊院找姚大夫过来,可他几次张口,就是发不出声音。 「哎呀,你病得连话都说不了了吗?这可真惨……算了,别说了,我背你去求救。」 纤弱的她竟要背他?没了血色的脸庞忽然涌出一股热气,代表的是他羞恼的心情。 一个大男人却让女人背,真丢脸!更何况,他根本不相信她背得动他。 可她大大吸了一口气後,奋力的将他往自个儿背上扛,摇摇晃晃地居然也开始走步。 真是奇蹟,到底是自个儿太瘦,还是这丫头有神力?竟然能拖得动他! 「喂,你可别昏过去,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她迈着牛步,使尽力气的走,边走边问,试着与他说话,怕他这一昏就醒不来了。 「梅、梅儿……」他努力几回,终於发出微弱的声音。 「梅儿?梅花的梅?」她再问。 发不出声,他只好拉了拉她的长发,表示没错。 「怎么取这样的名字啊?抱歉,我不是说这名字不好,只是听起来很像女孩子的?」察觉自个儿的语气带着嫌弃,她忙又解释。 他心口处还痛着,半阖着眼,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告诉她自个儿的小名。 他们三兄弟的名字本是以松竹梅取的,事实上,到他时,爹娘期望是个女娃,才好配上这个梅字,偏又生出个男丁,娘便主张梅字留待下一胎生女娃时再用,遂为他另取名菊,可惜娘生他时损了身子,再没有其他孩子。 娘心有遗憾,总喜欢将他当成女儿养,不唤他有菊,不时称他梅儿。 自从娘三年前过世後,再没有人这样唤他,此刻却把这名字告诉她,他也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我与小姐刚到府上,梅儿这名字没听过,所以我该送你回哪儿去好呢?」她烦恼的问。 他身子太难受,想让她送他回菊院却说不出来,只能趴在她的背上喘息。 「真是的,既然你说不了话,那我只好先带你回勾栏院,让小姐帮着想办法救你。」她无奈的做出决定。 这人其实还挺重的,她冒着腰被折断的风险,摇摇晃晃地背着他回自己和主子住的院落去。 他恍然。原来她是勾栏院的人,听说府里来了姓苏的远亲,还将二哥拨给她的院落取了个妓院的名称,被当成笑话在府里传开,负责照顾他的下人有把这事对他提,他听了只觉这位亲戚定是位妙人,而背着他的这丫头来自勾栏院,那便是那亲戚身边的人了。 小丫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拖着他,可才走出园子,就听到外头炸锅似的沸腾声。 「三爷,咱们总算找到您了,天啊,您又病发了吗?」 「快,快去通知姚大夫--」 「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带三爷到园子来」 「我……」 「你知不知道三爷身子有病,哪能出屋子,是存心想害死三爷不成」 「我……」 「三爷要是有什么万一,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要负全责!」 「我……」 「走了走了,带三爷回屋救治先,这丫头回头再教训!」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他由她背上移开。 见到她被误会,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气呼呼神情,他不由得红了脸,觉得自己真没用,帮不了她。 再不敢多瞧她一眼,他绷着脸任人将自己带走,可临走前,他听到她跺着脚,气恼的嘀咕道:「又不是我带他出来的,这样冤枉我,真是过分……梅跟菊差这么多,臭小子敢骗我,下次遇见……」 下次遇见他如何?他没听见,可他心知一定是饶不了自个儿的。 「三爷,睡着了吗?三爷?」 坐在椅子上低首半眯眼的他没应声,像是睡着了。 秋儿噘起粉唇。「什么嘛,这就睡着了,还没一个时辰呢!」她瞧着满桌的帐册,一本厚过一本,再看看外头的天色,烦恼着方才说了大话,虽然离入睡还有些时间,可若要在上床前核完帐是不可能的,自个儿非得通宵熬夜才行。 盯着那坐着都能睡的家伙,她不满的眯眼,「瞧您都向大爷说了什么?‘我身子是差了点,可脑袋并不差,举凡和帐有关的,我样样做得到……’」她学着他温文低沉的语气说话。「是啊,这些都难不倒您,可偏难倒我了,吹牛也不打拿稿,见您熬夜我能放心吗? 这不是全捡来自个儿做了,当真是欠您的,当初小姐与二爷要走时,我就该跟他们一块走才是,留下来简直是自找罪受!」她咕哝。 她瞧天快黑,不久就晚膳了。 「姚大夫交代他三餐得正常,这一睡不就错过晚膳了吗?真是的,既然要睡也不上床去睡,这是让我再背他一回吗?」她喃喃道。 脑子忽然忆起那年在樱花下背他之後的事-- 她在菊院外探头探脑。前日那家伙被人接走後,隔日便有人上勾栏院来道歉,说他家主子是自个儿偷上园子与她无关,这事是误会,要她别见怪。 她大人大量也不计较,收了那人送的一包杏花糖便算了,可小姐听说这事後,却十分好奇秦家老三是怎样的人。 小姐手上正在写一本有关秦家二爷秦藏竹的八卦文,而他病魔缠身的弟弟秦有菊也是挺戏剧性的人物,因此小姐让她过来探探,可有趣闻能写入书中? 小姐喜欢写作,立志做个扬名立万的大作家,自个儿奉命过来,自然得探个仔细,而她其实也很好奇,听说三爷自幼身子骨差,成天卧病在床,怎会自个儿跑出屋子,在樱花园子里病发无人照顾? 另外,她还听过一个诡异的传闻,许是照顾生病的主子太辛苦,近来在菊院伺候的下人陆续不明原因的死了。 这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令人匪夷所思。她走进菊院,这院落的规模比勾栏院大了好几倍,她走着都快迷路了,小脑袋东探西探想找个人「聊聊」,看能聊出什么八卦来。 院里人不少,却是个个忙碌,不是在煎药就是打扫环境。听说这位三爷非常爱乾净,受不了一点灰尘,所以在这打扫的人力比其他院落都多。 见这些人皆埋头在工作上,她也不好打扰,只好自个儿瞎晃,晃着晃着,晃至一间特别僻静的屋前,见屋门是开的,也没多想就拉长脖子往里头探去-- 「喂,你新来的吗?杵在这儿做什么,没见大夥都在忙?喏,三爷说要洗手,这盆水你端进去。」忽然不知从哪冒出的人塞了盆水给她,顺道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屋里去。 屋里有两个人,一位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夫子,另一位她见过,就是今儿个她要打探的人,秦家老三秦有梅……有菊。 想起他骗她,她心头不由得起了闷气,不懂他骗她做什么,那时他都快病发身亡了,还有兴致耍着她玩? 听见有人进屋,秦有菊抬首朝门边望去,立即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很快又面无表情,好似根本不曾见过她。 第三章 他的态度让她更恼,自个儿虽算不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好歹也没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的咬牙背他,这样的牺牲不值他亲口道谢吗? 不道谢也无所谓,但这样冷漠的态度就有些过分了,莫非嫌她只是下人,还是跟着小姐过来依亲的人,因而瞧不起她吧? 既是如此,昨儿个又何必打发人来道歉,这一点意义也没有,为了不招人怨,她还是走的好。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要出屋子。 「小丫头,你端着水要上哪儿去?还不快过来让秦小子洗洗手,老夫要在他手腕上扎针了。」老夫子在她出去前叫住她。 她往手上瞧,倒忘了自个儿手中还有一盆水,只得板着脸走回来,不情不愿的将那盆水放在秦有菊面前。 忍不住地,她又瞥了他一眼,想确认他是不是真没认出她来? 可这一瞧,发现他的脸竟泛起可疑的绯红?是天气太热还是他又不舒服了?可看他脸虽红,那神情依然冷得很,完全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她气堵,秦家人眼高于顶,没关系,她放下东西就走人。 「喂喂喂,你这小丫头怎么做事的,放下水盆就想走,要走也得先将秦小子的于洗净。」老夫子又拦人。 「帮他净手?这他不能自个儿来吗?」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小姐也没娇贵到连净手这种小事都要她帮忙。 「我我自个儿可以的。」秦有菊终于发声,那耳根莫名其妙的也红了。 「你自个儿哪行,这药敷了半个时辰都干了,要洗干净,我才好继续扎针。」老夫子提醒他。 她这才瞧见他手上抹了层厚厚的药膏,自个儿清洗不容易,才需要人家帮忙,而且她还闻到一股臭昧由那团药膏传出来。 她晓得这位老夫子是谁了,不就是秦府有名的姚大夫,他曾是前朝御医,金栩国破后,秦家人便重金礼聘他为秦家老三治顽疾,听闻他擅长用针,不过在扎针前常有奇怪的动作,比方说敷上奇臭或奇香的药草,或者进到冰池里泡上好一会才开始医治等等。 药膏这么臭,她不禁皱眉的想往后退,不巧见到秦有菊羞搬尴尬的表情,也自觉太失礼,再说对方是秦家的主子,自己与小姐寄人篱下,再怎么样,态度也不能不恭敬,万一连累小姐被秦家人赶出去就不好了。 苏府出事,老爷、夫人双亡,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人肯收留,可不能因为自个儿的无礼害小姐得罪秦家。 这一想,她忙又往前跨一步,亡羊补牢道:「三爷,让秋儿帮忙吧。」 「不用了,我自个儿来就行了。」秦有菊涨红脸的拒绝。 「三爷真的不用客气,请将手伸进水里吧,秋儿保证绝对将您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的。」她说这话时样子有些谄媚。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说不一」 「三爷莫不是对秋儿恼了?让秋儿给您赔不是吧。」她索性抓过他的手,硬是要帮他净手,哪知一碰着,一股奇异的电流同时窜进两人的身体里,他们吓一跳,不约而同缩手,但她缩得太急,手撞上桌缘。「哎呀门她疼得轻喊出声。 他大急。「你没事吧?」 「没受伤,只是疼。」 「会疼就是伤了,我瞧瞧。」 他探过去要检视,还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她不好意思的抽回手,这一拉一扯,两张脸不知怎地就撞上了,痛得同时两人捂住鼻子,鼻血都流出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过净个手也能弄出鼻血?」姚大夫大笑,身子跟着晃了过来,打算瞧瞧两人的伤势,只是不经意的瞥见水盆里的两滴血后,他脸色微惊,连笑脸都收了,专注的往盆里瞧。 发现他的异状,秦有菊也往水盆里望去,当他见到两滴血缓缓融合在一起后,也不禁变了脸色。 鼻血滴进水里有什么好瞧的?见两人神情奇怪,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瞧出什么了吗?」 「咱们……」 姚大夫瞧她的目光变得深诡起来,就连秦有菊的眼色都有几分的毛骨惊然。 「你们……怎么了吗?」她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 「咱们没怎么了。」姚大夫的语气说不出的诡异。 「那……还需要我帮忙净手吗?」她问向同样有着怪异表情的秦有菊。 「不用了,你还是走吧。」他让她离去。 这回她没再坚持帮忙,赶紧离开。 那之后,秦家三爷就经常托人送她东西,有时是一朵小菊花,有时是一支小簪子,有时是一本书,闹得全府的人都知道三爷瞧上她了。 而自个儿瞧上他了没呢?她思绪回到眼前坐看都能熟睡的男人身上。 「您这几年身子到底强健不少,我背不动了,喂,三爷,别睡了,就要用晚膳了,不如吃完饭再睡吧。」她轻推他肩头,想唤醒他。 可他似乎睡沉了,一动也不动。 「三爷,三--」声音蓦然一紧,见他脸色死白,她轻颤地伸指去探他鼻息,生怕自个儿一时疏忽没留意,他就在她眼前出意外了。 当她吓得脸色发青时,秦有菊突然睁开清澈的眼睛,她惊了下。「您一」 他伸了懒腹,朝她露齿一笑。「我睡了一觉,精神都来了,肚子也饿了,咦?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吓人?」 「我怎么了?您这可恶一」 「你不会以为我没气了吧?」他忽又露出吃惊的神情,然后是一脸的丧气,怪自个儿无用,又让她担心受怕了。 「我……我没以为您怎么了,我是过来提醒您该用膳了。」见他那自怨自艾的神情,满腔想骂人的话瞬间香回肚子里,他也不是故意吓她,是她自己多想的,这如何能怨他? 她双手揉揉脸又折回桌案上,她这小心脏虽然天生比他强壮,可经过她这些年来的摧残,老实说,不大好使了,稍稍刺激就觉得虚脱。 「三爷待会自己用膳去,不用叫上秋儿,我不饿。」这会她连饭也吃不下了。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成。」他走过来抽走她面前的帐册,强拉她一起用膳。 「您别牵我的手啊,万一教人瞧见,又要解释不清了。」她急说。 「解释什么,这是事实不是吗?」他笑嘻嘻的表示。 「什么事实?事实就是我没瞧上您,您也别指望我,我留在秦府帮您几年后,就要去塞外找小姐与小主子去,我答应过老爷、夫人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瞪着他,她没好气地说。 秦有菊拉下脸。「你要伺候二嫂一辈子,那我这辈子怎么过?」 「我哪管得着您怎么过,总之,咱们是凑不在一块过的。」 他面色更沉。「你这是……这是……咳咳……」他一激动,马上就咳了起来。 秋儿本来不想理睬,可又见不得他咳,便又急又气的靠过去。「您这是故意的吗?老是找我碴。 「我哪是故……故意的……咳咳……咳咳……」 「还说不是的,您咳得都要呕出血了」 「我--」 「秋姊姊,有外找」屋外跑进一名年约十五的丫头,她名唤杏珠,是刚到菊院当差的人,秋儿见她年纪小,平常对她颇为照顾,杏珠没留意屋里气氛如何,喳呼呼地就闯进来。 「外找,谁找我?」居然会有外人到秦府指名找她,她在京城可没什么亲友。 「是啊,都入夜了,谁找秋儿?」秦有菊也关心的问,俨然忘了他们方才在争执什么。 「表哥,那俊得不得了的男人说,他是秋姊姊的表哥」杏珠露出一脸迷醉的模样。 「俊得不得了的表哥?」秦有菊双眉紧锁,向来温润的眼神也变得犀利。 「表哥?莫非是武陵表哥?门秋儿一脸欣喜,琳地由他身旁跑过,欢天喜地的去见她的武陵表哥。 秦有菊面色一阴,跟在她身后。 瞧着他难得带杀气的背影,杏珠喃喃道:「三爷该不是吃酷了吧?」她也兴勿匆地前去看热闹。 一早,秋儿走在长廊上,眉头深锁。 昨儿个武陵表哥突然来访,说是要带她回乡,令她颇烦恼。 当年爹娘逝世时,亲戚无人愿意对年仅九岁的她伸出援手,她才会自愿卖身江南县令苏家伺候小姐,幸亏小姐待她如姊妹,两人比亲人还亲,因此苏家败落后,她仍愿随小姐到京城秦家依亲。 而在秦家的这四年多里,小姐与秦家二爷从相恋到误解,再到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恋,好不容易得以双宿双飞,到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而自个儿随小姐来到秦家,亦出了许多麻烦,光与秦家三位男主子牵扯不清的事就教她暗誉受损,名声烂透。 不堪的坏名声甚至传回江南老家,表哥才会专程来带她回乡,不让她在京城受人欺负。 但她很意外远在江南且许久不曾联系的表哥,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 她不解的摇头,又想起昨儿个三爷听到武陵表哥要带她走时的神情,那拉下脸的样子怪可怕的,还立即命人将武陵表哥赶出秦府。 幸好她及时阻止,并保证不会跟武陵表哥走,三爷才肯让他暂时在府里住下,听她解释外头疯传的那些荒唐流言都不是真的。 而她现在正要去菊院,把昨儿个因表哥突然到来而搁下的工作赶完,期待傍晚前能发回给各号主事,别耽误了他们的工作。 秦家事业就像庞大的齿轮,若是中心柱樵住,整具齿轮便动不了,要是经常卡樵,大齿轮可是会废掉的,二爷将秦家交给三爷,小姐又将三爷交给她,照这么推论下去,那家伙的责任就是她的责任,所以她只能苦命的帮他干活。 长廊的那头就是菊院,时间有限,她加快脚步过去。 「且慢、且慢,秋儿姑娘,且慢啊则身后突然有人唤她。 闻声,她停下脚步,回头发现正有五、六个人向她赶来。 这些人她识得,分别是秦家钱庄、茶楼、布庄等的主事。「各位主事,喊住秋儿可有什么吩咐?」见都是秦家产业的重要干部,她不敢怠慢,有礼的问。 「不敢当,不敢当,咱们怎敢吩咐秋儿姑娘什么,只是有些事想请教。」说话的是钱庄的吕主事,态度竟比她还谦让。 照理说,这些大爷对一名下人何须如此客气?还不是因为眼前的丫头不是一般丫头! 她可是让秦家男主子们都倾心的人,若她只是靠美色让他们娇宠在后院便罢,可偏不是,秦二爷还在时便只信她,走后换三爷当家,更离不开这丫头,如今大伙皆晓得,三爷身子难得舒爽,想见他一面,等上三天也不一定能见着,可若「走后门」找上秋儿姑娘,事 情不出三天就解决,这般,大伙不找她乔事,要找谁? 「吕大爷想问什么事呢?」她笑问。 「是这样的,钱庄借贷给穆侯爷的事,三爷早已口头答应,可我送上去的准文却迟迟未批示下来,没有准文就无法拨款给穆侯爷,而他又催得紧, 这才想来问问三爷,这笔钱到底是拨还不拨?」他苦着脸道。 穆侯爷急着用钱,三爷也亲口答应给钱,但钱庄却拖着不拿出来,穆侯爷以为是他从中作梗,对他很不谅解,不时上门教训,教他苦不堪言。 秋儿侧头想了想,是有这么一份准文搁在三爷的桌案上,而她也亲耳听到三爷同意这事,只是那上头还迭了不少其他同样待签的文件,等要签核至穆侯爷这份的话…… 第四章 「快了快了,明儿个就能发下去」她盘算今儿个晚上应该就能代三爷批到这件。 吕主事一听,马上喜上眉梢,找这丫头果然有用,只要她说行,那明儿个就一定能见到准文。「既然如此,在下可以安心回去了。」他喜孜孜道。 「秋儿姑娘,那我这件呢?三爷让布庄买下隔壁的店面想扩大经营,好不容易说动屋主割爱脱售,价钱都谈好了,可合约送至三爷那快一个月了,都没有下文,那屋主等得不耐烦,说是不想卖了,还想提高卖价呢。」布庄主事抢看说,神情焦急心。 「说好的价钱怎能反悔,您说那合约上个月就送来了?行行行,晚些我请三爷快快用印,这事不会再拖了。」三爷真不积极,万一闹得屋主反悔不卖,损失的可是自个儿,回头她得赶紧找出那份合约,早早让他用印了事。 布庄主事听了开心起来。「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等消息。」眉开眼笑的走了。 其他人陆续有事相托,有的她心知三爷不会同意,便给了软钉子碰,来找她乔事的可不都是皆大欢喜的。 众人心知这丫头精明,想讹她没那么容易。 好不容易打发掉这些人,她举步又想往菊院去,这一耽搁又延了她的时间,她可不想拖到夜里事情还做不完。 「我说秋儿,你活得不耐烦了吗?也不想想你什么身分,连我的事也敢插手,你是不是见不得我飞上枝头做凤凰,才故意找我麻烦的」一道语气尖酸的女声响起,声音的主人正站在长廊尽头等看她。 她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一早存心不让她好过是吗? 眼前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就是大爷的第十房小妾翠花。 翠花当初也只是秦府的一名下人,被好色的秦在松瞧上,前年才由奴婢升做姨娘,翠花与秋儿熟识,以为她是嫉妒才故意阻挠自己的好事,气得来找她理论。 「翠花--夫人。」自从做了大爷的妾,翠花最在乎人家对她的称谓,夫人两字一定不能忽略,否则她立即翻脸。「我不是要找你麻烦,而是那块地的价格不合理,这事三爷已有主意,让大爷重新开价来买,若大爷同意,这块地还是你的。」 秋儿好言解释。 「什么叫做不合理?兄弟间岂会计较这些?要不是你从中找事,三爷又怎会有意见,秋儿,你若真要找我碴,我告诉你,三爷再倚重你,你也不过是个身分低下的奴婢,敢让我不如意,我有得是法子治你,咱们走着瞧。」撂下狠话后,翠花拂袖走人,秋儿垮下脸来 ,真倒媚,又得罪人了! 她苦叹,做事容易做人难! 瞧瞧前头的菊院,三爷已站在外头等她,见她出现,晨光下,他笑眯了眼,整个人晶晶亮亮,就像是一道漂亮的玉面墙,说实在的,三爷俊得不象话,尤其当他眼中盛满笑意时,她总会被晕得心!呼!呼乱跳,老是狠不下心来骂人一晨间天凉,也不搭件外杉再出来, 再要受寒,瞧她不气死,可这话在「玉面墙」前,硬生生撞不下去,只得加快脚步,拉着他先回屋子再说! 菊院书房有张小榻,夜里秋儿代三爷批文累了,便在小榻上休息,半夜,秦有菊静悄悄地走进书房。 他眼神温柔的望着酣睡的秋儿,这丫头睡着的样子像水仙花般可爱,白净又纯纷来。 水仙常被人误认为是不起眼的蒜苗,当时间到了,开出花儿来,才教人恍然当初错看了它,这可是株芳香四溢、灵气动人的水仙啊! 他满心喜爱的靠近她,目光越来越炽热,尤其当视线移至她心口处时,眼神变得渴望,并且……深沉。 他缓缓地将脸倾过去,耳朵终于贴上她的胸前,听到自她胸口传来的规律心跳声,砰、砰、砰…… 多么悦耳啊! 他眼中的渴望益发炽烈,表情也诡谲得令人难解。 砰、砰、砰、砰一一 天籁之音,天籁之音! 他贴得更靠近了,他多喜爱这怦怦声-- 「你在做什么?」一道惊诧的声音在门边骤响。 榻上的人儿被惊醒,他也一僵。 她愕然不解地瞧着脸庞贴着自个儿前襟的人,「三爷?」他怎会靠在她身上? 他眨了眨凤目,收起尴尬,从容的露出笑脸。「我瞧你睡得熟,瞧着瞧着自个儿也犯困了,想睡一下……」 「那就睡我身上?」她呆问。 「敷……可不是……」他心虚的又笑。 「小蝉,亏你还对我说与秦家人没有不清不白的事,可这怎么说,他都能睡在你胸襟上了!」门口那人便是孙武陵,他怒气冲冲的质问。 她这才回神,赶紧推开还粘在身上的家伙。「不是的,我与他真的没什么,方才你不也听到他解释了,说说什么来着,就说他累了……刚巧就…… 就倒在我身上了……」这什么跟什么?话说到后头,连她都解释不下去。 被推开的秦有菊忍住不悦,故意合笑的望向孙武陵。「孙公子半夜不睡跑到我书房来,可是有要事?」他尽量温文的问,避开被活逮偷揩秋儿油的尴尬事情。 他对孙武陵一点好感也没有,原因除了这人想带走秋儿外,也跟孙武陵的外表有关。 这姓孙的体格健壮挺拔,英姿勃发,完全和他是两样人,在自个儿身上找不到的英武之气,这人却浑身都是,能不让人讨厌吗? 尤其这人对秋儿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最教他厌烦,笑话,秋儿是他的,轮得到这人冒出来喧宾夺主吗?! 「我在小蝉的屋里找不到她,所以到这来瞧瞧。」孙武陵不高兴的回道。 小蝉?听到这称谓,秦有菊光火,秋儿姓秋,名蝉,可这声小蝉他都没叫过,偏偏这小子不停在他面前这样唤她,好似两人多亲密,哼!这只秋蝉是他的,是他的秋蝉儿才对! 「这也奇怪了,你半夜里找秋儿,就不怕坏她名声吗?」他冷冷的问。 「我是小蝉的表哥,哪里会让人误会,再说,我是担心她的安危,这才去探她的。」孙武陵理直气壮。 「安危?她在我秦府好好的,能有什么危险?」 「是好好的吗?若好好的哪来外头的说三道四,若好好的又哪来我方才所见,她差点被某人轻薄去」 某人面容一抽,每一句都听得他火冒三丈,一张脸顿时铁青。 秋儿见状,怕他被激得心疾发作,忙打圆场,「没事的,没事的,武陵表哥别误会,我经常在这书房睡下,三爷只是关心才来瞧瞧,哪有什么轻薄的事,方才你见到的只是……只是……呱,夜也深了,表哥若真有什么事,不如明儿个再说,我也该回自个儿的屋里去 睡了,啊,好困啊」发觉话怎么说都不通,她故意打了呵欠,忙跳下小榻,速速逃离。 难得空闲,秋儿在勾栏院里整理小姐留下的藏书,这活像风月场所的别院名称是小姐取的,小姐当年想写一部与名妓有关的书,才将所居的院落取名勾栏,意在「身历其境」,好激发文思。 院里有座书库,是二爷为小姐建造的,二爷与小姐双宿双飞后,她便一个人守着这个院于与书库,开来无事总会到这来整理整理,希望小姐有朝一日回来,这座她最喜欢的书库仍是窗明几净。 虽然晓得小姐与二爷在一块一定过得幸福又快乐,可她真是想死他们了,百般期待他们能回来瞧瞧。 「前头就是秋儿的屋子,三爷让咱们到这来唤她,话说回来,你听说过这勾栏院闹鬼的事吧?」藏书库外有两个人经过,边走边闲聊起来。 「谁不晓得,当年这事闹得可大了,郡主疑心二爷死去的旧情人阴魂不散,化作厉鬼回来报夺爱之恨,吓得找来道士作法驱鬼,不过听说没成功,勾栏院还是鬼影幢幢,真不晓得秋儿为什么还敢一个人住在这里,就算那鬼是从前的主子,但人鬼殊途,这也太恐怖了 。」 秋儿原要出声让她们晓得自个儿的所在,可听到她们谈论起小姐,便不高兴的闭嘴了,小姐都活过来了,这些人还不放过她,难怪二爷非得带小姐离开,省得日子不安宁。 「哎呀,别说这勾栏院闹鬼,咱们菊院不也有怪事?」其中一人话锋一转。 「你指的是之前菊院老有人莫名其妙过世的事吗?」说话之人音量瞬间低了许多。 「可不是,死的这些人原本身子都不错,可突然间就病了,没多久相继过世,四、五年间死了至少七、八个人,上个月李婶不也好端端的暴毙了?有人说是菊院风水不好,更有人说菊院藏看食人兽,专门食人寿命,幸好我去算过命,命格算硬的了,不然还真不敢到菊 院当差。」语气还带看畏俱。 「是啊是啊,不过还有一说……」另一人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人听见。 「三爷七岁时就被断定活不过十五,却能活到今日,所以有人说,食人兽其实就是三爷养的……」 听到这儿,秋儿的眉已经皱成一团,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她再不制止她们胡说八道,说不定以讹传讹,将来会听到三爷原来是妖怪转世的浑话! 她生气的往外走,打算好好地教训碎嘴的两人,忽又听到有人急奔过来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你们两个快回去,菊院着火了」 秋儿脸色大变的冲出去,原本在门外说三道四的两人,看见她后神色一惊,晓得她最不喜欢人家说勾栏院与菊院的是非,偏偏方才她们都说了,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这会她没空理她们,对着来报的小厮急问:「情况如何,可有人受伤?」 「三爷没事,不过姚大夫还没被救出,菊院人手不够,我这才到处眩喝人帮忙灭火」 「需要帮手你怎不早说?」她拉高裙摆赶往菊院帮忙。 菊院这场火不大,只毁损了姚大夫的配药房。 姚大夫原被困在火里,幸好最后被救出,但全身上下烧伤不少,得静养一段时而被烧毁的配药房里存放不少珍贵药材,如今毁于祝融,让姚大夫心痛不己,就算人被救出火海,仍大喊着要与那些药材一起死。 不巧的是,秦有菊虽未受伤,当夜却发起高烧来,秋儿担忧得彻夜守在他床边照料。 这几年,他的身子瞧似一年好过一年,不再困在床上什么事也不能做,但姚大夫却对她说这是假象,他身体里的那颗心太微弱,永远也好不了。 他如同被蚕茧包裹住身子,此生动弹不得,再不能奢望有任何抱负…… 「秋儿,我觉得冷,你上床陪我吧。」 明明都病得双眼冒出血丝,还能嘻嘻哈哈引诱她爬上他的床,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收抬起他感伤的情绪,她火大的瞪他,「您冷什么,发烧的人哪可能喊冷,再不安分我不理您了,让杏珠进来照顾您就得了」这家伙每次病倒,谁也不要,就死缠她相陪,陪他可以,但想占她便宜可不行,况且那日才被武陵表哥撞见他贴在她身上,这事还没对武陵 表哥解释清楚,这家伙又想讨巧。 「我是真的冷,没骗人……」他转为苦笑。 「您胡说什么……」摸上他额头,她吓了一跳,还真是冰的。「您这是忽冷忽热了!怎么办?姚大夫自己也得疗伤,这会谁来替您瞧瞧?」她焦急起来。「发高烧已不正常,现又发冷,冷热交迫怎得了,还是我让人去外头先找位大夫过来,总要先开张药单才好」 第五章 「秋儿,秋儿……秋儿」见她慌慌张张,他不得不大声唤她, 她樱唇微启,总算安静下来,只不过眼眶微红。「我晓得了,您会没事的。」 这丫头做什么事都稳稳当当,唯独他病的时候,心神不宁容易紧张。 人说,越吓越禁吓,可她偏不,越吓胆越小,就怕哪一次胆真被吓破了。 「真不上床陪我吗?我正发寒,你体温热,会让我舒服些。」他可怜兮兮的央求道。 「可是……」瞧他原先高烧热红的脸变得苍白,嘴唇像被冻着般的出现紫色,她不禁为难起来。 见她似乎动摇,他打铁趁热,马上又道:「外头只有杏珠一个,这大半夜的,她早睡翻了,你上来陪我一下,不会有人瞧见的。」 秋儿咬了咬唇,挣扎了会后,终于不再扭捏的脱鞋爬上床去。 「您给我安分点,别乱动,我等您体温恢复就立刻下床。」她无奈的说,这家伙是她的克星,自个儿就是见不得他受苦,真不懂,她怎么就这么在于他,莫不是上辈子有债没还? 她肯上床陪他,秦有菊已是笑咧了嘴。「好好好,只要我稍转好,马上放你离去。」 躺上他的床,她却不敢靠他太近,但某人脸皮厚,硬是将她抓过去,两人抱成一团一起塞进棉被里。 「您一」 「你上来是为我取暖的,像这般躺得远远的,难道以为自个儿是火炉,远些我也听受得到热度吗?」他笑问。 这让正想推开他的她只得作罢,乖乖躺在他怀里,这感觉很奇妙,从前他虽然也常对她「动手动脚」,逮到机会就抱她一下,可两人像麻花般缠着还是第一次。 她这才发觉,原来他胸膛这么宽阔,手臂这么修长,体型早已不是四年多前她初遇他时的瘦弱,自己缩在他怀里,竟像只不占分量的小虾米,以前老觉得自己比他强壮,可此刻在他怀里,有种被保护的其实是她的感觉…… 「真好,你这暖度刚刚好,让我牙齿不再打颤了。」他舒服地闻着她身上沁人心扉的幽幽清香。 她睨他,这家伙还有力气说笑,记得他每次发病时,都会痛得死去活来,可只要她一靠近,他说什么也会挤出笑来,不知是让她安心,还是有意在她面前逞强? 「白天的那场火是怎么烧起的?」想起这事,她疑惑地问。 「我想是姚大夫在煎药时没留意才酿祸。」他淡然说。 秋儿皱眉,「姚大夫虽然老当益壮,但煎药这事实在不好闪神,今后得想想办法,不能再让他一个人窝在配药房里闷着做事,好歹找个助手照料他的生活。」她提议。 「嗯……我没意见,不过这事还是得尊重姚大夫的意思。」 「也是,姚大夫挺顽固的,未经他同意,他是不会接受的。」她有些无奈。 「是啊。」语气仍是淡淡的。 听他这般不经心,她忍不住朝他望去,见他表情果然也是冷冷无波。「喂,那姚大夫身上的伤少说要疗养三个月才下得了床,可您的身子不能一日无人调养,您不担心姚大夫的状况,也得想想自个儿的」她没好气的说。 「谁说我不关心姚大夫,只是姚大夫有自己的主张,我不会去干涉,至于他养病期间无人我照料的事,放心,我会再找一个人进府帮我。」 「您找谁呢?」她好奇的问。 秦有菊一笑。「这你不用多问,到时候就知晓了。」 「什么嘛,这有什么好神秘的?」 他笑而不答。 「不说算了,反正到时就知道您在搞什么名堂。」她懒得再追问,不过是来一名新大夫,有什么值得她吃惊的? 「秋儿,咱们成婚后,就能这样每日抱着取暖了,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他忽然问起,许是生病的关系,声音显得异常沙哑低沉。 「成亲?」她脸立刻就红了。「您胡说什么,谁要成亲了?」 「不吗?」 「不……」 「那岂不要我光棍一辈子?」他声音明显沮丧下来。 「谁让您光棍的,您您可以去娶别人」 「你说这话可真伤我的心,当初传出你阻二哥的事,我也没有不信你,大哥想娶你做妾,我更是极力阻拦,等了你许多年,你这没良心的却一句话要我滚,好,我若真去娶别人,你可别怨我,更别哭,是你自己不要的」说到后头,他似乎真气愤起来,别过头不看她。 见他发怒,她也难受,虽然很想说也一什么让他消气,但她一直记着姚大夫对她说的事,因为想完成那件事,她不能成亲,更不能对他解释什么,只好保持f默。 「哼,我晓得你是嫌弃我这破身子,怕嫁给我后很快做寡妇,不过你放心,你这人福寿双全,老天不会给你一个短命夫婿的,为了不耽误你,就不勉强你了」 瞧她不吭声,似不在乎,他赌气地说。 「三爷……」 「别叫我,我不是你的三爷。」他气道。 秋儿闭上嘴,真生气了吗?三爷平日脾气不错,闹脾气也是片刻就过,并不会对她说重话,但这回真教她无措,正喘喘不安时,忽然留意到他双臂仍紧紧圈住她不放,哪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无情。 她不禁抿嘴笑了。这心口不一的家伙! 算了,他闹他的小性子,她可不想再理,反正躺在他怀里也舒适得很,等他身子暖了,睡了,她便离开。 她本想只躺一会,没想到居然迷迷糊糊睡去,而且不知睡了多久才被热醒,满身大汗的醒过来后,蓦然惊觉抱着她的身子烫得像火球,她马上责怪起自己怎能大意睡着。 「三爷」她急着唤醒他,可他没醒来。 她想起身瞧他的状况,可身子被他死死抱住,她连动也不能。 这人烧成这样还能抱住她不放,也不怕被热死! 她张口想叫杏珠进来帮看拉开人,但担心那小丫头见到两人在床上的样子太过尴尬,只好自个儿先努力看看。 「三爷,您先放开我,我得设法普您降温,您发高烧又抱着我,简直是火上添油,会烧坏脑子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他四肢像麻花般缠得更紧,压根是想抱着她一块烧死。 「三爷」她急得想在他身上浇俑水,瞧他醒不醒来。 只是这声大喊没有叫醒他,却惊醒了外头打吨的杏珠,她冲了进来。「三爷怎么了吗?!三爷……呃……秋姊姊,你、你们?」瞧看两人缠抱在一起的模样,她睦目结舌。 秋儿也觉模得很。「杏珠,既然进来了,就帮我一」 「杏珠会帮你们保密,我什么也没瞧见,你们继续继续……我、我在外头等,你们若有事再吩咐……」小丫头慌慌张张的往外跑,跑得急了,还被门槛绊了下差点摔倒,随后门被砰的一声用力围上。 继续什么?!她要杏珠留下帮她拉开三爷,小丫头语无伦次又惊惶失措是怎样? 就算撞见两人在床上,也该知道三爷病了,两人根本不可能怎样!纳闷间,正想出声再将人唤进来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双凤目竟是睁开的。 「您醒了」她惊喜。 「嗯。」他应声。 「那还不快点放开我,我让杏珠送水进来给您擦汗。」 他没动。「你要杏珠进来我不反对,但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可不要怨我。」他充满血丝的眼睛贼亮贼亮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儿有听没有懂,但随着他的目光,她往自己身上瞄了瞄,这一瞄,霎时脑门充血,脸皮也一烧起来。 难怪他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难怪杏珠进屋后会那样吃惊,甚至慌张脸红的跌出屋外去,原来一自己不知何时衣襟已褪到露出粉色肚兜,裙摆也撩高到让人瞧见整条大腿,最要命的是,她肩上怎会有一块块粉红色的痕迹,这怎么来的? 再仔细瞧向他,头发凌乱、衣襟大敞不说,更甚者,他唇破出血,可那皮破得可疑,加上自己肩上也沾了血痕,别说是不小心沾上的吧? 她眯起眼。「三爷恐怕一直是醒着的吧?」她磨牙问。 「身上的高烧应该也不是病的,大概是太过热情使然吧?」 「三爷怎么不说话?」她牙越咬越深。 「秋儿,我身子寒,方才想法子让身子变热,可这会身子又变冰了……你要不要试试再帮我取暖……」 「……」 秋儿很吃惊。 三爷找来的大夫竟然是鬼婆婆! 鬼婆婆是江湖有名专救死人的人,当年小姐就是被她救回的。 「鬼婆婆,你怎么会到秦府里代替姚大夫工作?」鬼婆婆收费不些,个性又古怪,如何会愿意离开她那间阴森森的小屋子来这? 「那死鬼被烧得快成木炭,死求活求我才勉强来的,不过说好只待三个月,多一天都不成,还有,我的收费是十万两,离开那天立即付清。」鬼婆婆冷笑答。 「十万两?」她昨舌。果然是巨额! 听鬼婆婆的语气,是看在姚大夫面子上才来的,她这才想起来,当年二爷会找上鬼婆婆救小姐,不就是透过姚大夫介绍的吗? 两人是旧识,可这交情有多深,且是什么样的交情她也不清楚,这会瞧来……似乎不单纯啊! 像是猜出她想什么,鬼婆婆冷睨她,没好气的告知,「哼,我与那死鬼是前世的仇人,这世的孽缘,他正是老婆子我的死鬼丈夫」 她瞬间张大了嘴巴。「原来你有丈夫?」 「怎么,我老婆子就不可能嫁人吗?」鬼婆婆不高兴了。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还真难辩解,以鬼婆婆这样孤僻的性子,突然说有丈夫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而且那人还是她认识多年、为人风趣的姚大夫。 「不用解释,那死鬼不曾提过我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也不认他是我的男人,哼,这回我是瞧在钱的分上才来的,与他无关」鬼婆婆一个不开心,又道。 秋儿心想,才说是姚大夫求她来的,这会又不认与他有关,瞧来两人的关系还真矛盾啊! 「呃,我明白了,不过,既然你要在秦府待上三个月,那就安排你住在菊院里的一」 「谁要与那死鬼住在同一处,我住勾栏院,那儿僻静,我不习惯有人在我面前晃,你搬走。」鬼婆婆喧宾夺主。 「让我搬走?」秋儿比看自己。 「没错,现在就搬,省得我瞧了碍眼。」 她咬唇,想不到居然会被赶出勾栏院。「那……那我搬哪呀?」 「去去去,我管得着你的去处吗?」鬼婆婆鸿占鹊巢,事不关己的摆手。 她无奈,这种跋息又难相处的性子,难怪当鬼婆婆说有丈夫时,会这么教人吃惊。「我明白了,这就搬走。」她可不敢与这位行事诡异乖张的老婆婆争什么。 既然屋子被占,她只得搬到菊院那间原本准备给代理大夫住的屋子,而那屋子说巧不巧,就在三爷的隔壁。 这下又得头疼了,当初是为了方便大夫照料三爷才要人腾那这屋子,如今自己却住进去,不知又要引发多少辈言流语,道是她「自肥」,想尽办法要勾缠三爷。 至于三爷,她已经可以想见,当他晓得隔壁住的是她后,那张奸险的俊容会怎样开心得志。 「秋儿姑娘,京兆府街的人上门来,找你过去问话呢。」忽然有个小厮过来传话,府里的人私下虽爱说她闲话,可当她的面却是恭敬得很,毕竟她受宠,主子们信她,府里人的月棒还得靠她按时发放,大伙对她不敢有所得罪,自然巴结着。 第六章 「京兆府街的人找我?」她讶然。怎会有府街的人找上她? 「小的也不知对方为了何事,只晓得来的人不怎么客气,说是让你动作快些,少尹还等着你。」 她燮眉,不解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一趟不就得了。」事不关己,鬼婆婆凉凉道。 京兆府街的人都来了,不去也不行,秋儿只好如鬼婆婆所说,带看些许不安的心情走这一趟。 半夜,昏睡一天的秦有菊突然转醒。 「秋儿。」他睁开眼习惯的喊道。 「三爷,您醒了吗?」进来的是杏珠。 没见到想见的人,他不免有些失望,那女人昨儿个气恼他趁她熟睡时占了她便宜,离开时狠瞪他,还措话说以后再也不理他,难道真这么狠,不理睬他了吗? 他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对那丫头的基本原则是,能吃干抹净绝不留渣,能占她便宜绝不轻言缩手,能教她乖乖卖命,绝不心软放过! 难得有机会美人在怀,他当然得好好把握,该抱的、该亲的、该啃的、该摸的,样样不能落了。 话说回来,昨儿个他是有点失控,但谁教软王温香在怀,直诱他去品尝,是男人都忍不住的,为证明自个儿是男人,就不能忍! 其实,她若肯正面看待这件事,该很高兴自己很有魅力,就连他病看都抗拒不了。 偏偏那丫头不这么想,唉,这下他可得想想要怎么哄她息怒了。 「秋儿在勾栏院吗?你去帮我唤唤她,说我醒了,一直念着她,瞧她肯不肯来一趟?」他让杏珠去试试,她若肯来,那事情好解决,表示她还没气到不管他的死活。 「秋……秋姊姊此刻不在勾栏院里」 他诧然,注意到杏珠脸色似乎很焦急,而且眼眶是红的,他心中立刻起了不祥之感。 「这外头黑漆漆的,都过二更天了吧,她不在勾栏院里,会上哪去?」 「她……」杏珠忍不住抽泣,焦急的哭道:「京兆府街的人下午就将她带走了,到现在还没把人放回来呢。」 「什么?!秋儿被带去京兆府卫?」他倏地坐起身,脸色也变了。 「是啊,您正病看,大爷又不知泡在哪家妓院里玩乐,咱们找不到人作主,而秋姊姊随京兆府街的人一去不回,杏珠担心秋姊姊……呜呜……会出事」她一面哭一面说。 秦有菊面容一沉,立即道:「你过来扶我,为我更衣」 杏珠一愣。「三爷要出门去?」 「嗯,我走一趟京兆府街,亲自去将她带回来。」 「可您才刚退烧,身子还虚得很,怎能出一」 她话还没说完,他已自己下床更衣。「还杆着做什么,快将我的外袍取来」 他神情一整,有别于平日的散慢模样,杏珠不敢哆嗦,更不敢阻止,赶紧依言照办。 「秋蝉,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认罪吗?」公堂上,京街少尹一脸怒容的对被押上来夜审的人逼问。 「我没让人去砸翠花姨娘家的宅子,这是诬陷。」秋儿刚被动过刑,挨了十多板,如今趴在地上痛得无法动弹。 「还不承认!为了阻止大爷将南郊那块地赠给我,你才要人砸屋警告,这恶行已教派来砸屋的人和盘托出,招供你便是主使者,还敢狡赖。」翠花站在堂上,一身珠光宝气的指证她。 「你说的那人我根本不识,哪来指使之说,翠花姨娘,你不能合血喷人。」秋儿怒了。 翠花立即朝堂上的京街少尹使了眼色,他微点了头。「既然你死不认罪,我只好让人再打,直到你招认为止。」他受翠花买通,存心要教训秋儿,可出翠花买地受阻的怨气。「来人,给我打。」 他命左右动手,旋即就有人再度举高板子,准备重重往秋儿身上落下。 「住手,这分明是严刑逼供,你们欺人太甚。」孙武陵闻讯赶至,见表妹受刑立刻阻止。 认出他是秋儿的表哥,翠花撇撇嘴说:「我道是谁,原来是近日在秦府白吃白住的人,你来得正好,这事你八成也有分,是不是你帮秋儿找人来对付我的?」一不做二不休,她连他也指控上。 「你这女人搬弄是非,竟连我也要陷害。」孙武陵怒不可遏。 「哼,你是她表哥,两人狠狈为奸也是有可能的,何来陷害?大人,你最好连这人也抓起来拷问。」为逼秋儿认罪,她故意要京街少尹把他也抓起来。 「来人,这人连卫门大堂也敢擅闯,把他给我抓起来!」京街少尹收了翠花的钱,自然听她的话。 没想到这翠花这么狠,连她表哥都不放过!秋儿大急。「放了武陵表哥,他是无辜的一」 「若他是无辜的,那你就是真犯案咯?还否认吗?」翠花笑问。 「你们太过分了。」秋儿怒极。 「秋儿,我早要你别嚣张,这会是自作自受怨不了别人,我翠花不是好惹的,你记住了。」翠花得意道,那模样摆明扶怨报复,她虽然也是丫头出身,但论耍手段她绝不输人,况且她现在正得大爷的宠,自然连京街少尹都叫得动。 「来啊,都给我打。」拿下孙武陵后,京街少尹一声令下。 自己挨打便罢,还连累表哥也受难,这让秋儿又急又怒,而孙武陵也恼恨自己没能力救人,还反遭诬指被动刑。 眼看板子就要往两人身上落下,一道身影匆匆而至。 「还不快住手。」 这声怒吼惊得京街少尹抬头望去,这一瞧吓了一跳,忙跳下椅子迎上去,他虽身为京街少尹,但来的人可是他的大长官,掌管京城治安的京兆尹廖大人。 「夜已深,大人怎么来了?」他哈腰问。 京兆尹只瞧了一眼被押在地上受刑的秋儿后,立即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斥道:「混帐东西,秦家的这丫头你也敢碰。」 「我……」 「廖大人,这就是你的好下属?让我半夜赶来,你也混帐!」京兆尹正待再责难几句,忽然又有人进来,见了他劈头就骂,同样也一巴掌打过去。 京兆尹被打得连气也不敢吭,因为这人是他的顶头上司,刑部的高宫。 「你们刑部是摆着好看的吗?居然让一个小小的京街少尹搞得王府不得安宁,真是该死! 这位王爷往刑部高官脸上刮去一耳光,大伙愕然,竟连王爷都被请来了。 来的人背景一个比一个雄厚,权势一个比一个大,且都怒火高张、气急败坏,巴掌一路路甩下来,每个人都面色如土。 最后又来了个太监,虽然没刮人耳光,可他代表宫里,光往那边一站,就连王爷的脸也绿了。 见这情景,少尹简直吓破胆,谁能想到不过是一名丫头,居然能惊动这么多大人物出现,面对这些来头一个比一个大的人物,他头一仰,只盼能赶快昏死过去,好一了百了。 秋儿也傻眼,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会过来? 连秋儿都觉得吃惊,更别说孙武陵与翠枕见到这情况有多震惊。 不一会,某人终于栅栅来迟,秋儿这才恍然大悟,立刻明白这些人是谁找来的了。 她错愕不已,三爷为了救她竟搞出这么大阵仗! 不禁想起几天前经过茶楼时,正好听到说书先生在说她的「丰功伟业」,都将她形容成专门勾引主子的狐妖转世,这会三爷又惊天动地的找来这些大人物为她撑腹,赶明儿个说书先生又有话嚼了,题目就叫「京街少尹夜审狐妖,秦家三爷夜救家奴」! 过往的事迹已经够教人津津乐道,经此一战,自个见的名声恐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秋儿。」进到京兆府卫后,秦有菊瞧也没瞧旁人一眼就直奔秋儿身边,衙役手中的板子还来不及收起,遭他凤眼一瞪,板子立刻砰的一声落地,生怕遭殃,衙役赶紧退下。 三爷不是还卧病在床,怎么还抱病赶来?瞧着他,她仍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好半晌才发现自己鼻头酸酸的,一股委屈涌上,之前不管翠花怎么欺凌,她都能忍着不掉泪,可一见他后就什么也忍不住了。「三爷,秋儿好痛。」 他目光立即移到她下身,见到她裙上血迹斑斑,霎时面无血色。「他们对你用刑了?」 眼泪一旦落下就再也吐不住,她哭花了脸,抽抽噎噎地说:「他们冤枉我,我没叫人砸毁翠花姨娘娘家。」 秦有菊脸色倏地下沉,模样是前所未见的森冷,在场每个人瞧着都胆颤心惊。 众所皆知秦家三爷病弱,当家后仍极少露面,但他个性温文谦和,并不像之前的秦三爷那般严厉霸气,可此刻旁人都瞧见他发怒的样子了。 秦家虽然无人在朝为官,但富可敌国,国库年年营收大部分来自秦家,秦家若踩个脚,连白玫皇帝都能震上一震,这些王爷、刑部官员们面对秦家当家的震怒,自是惶惶不安,尽管得到消息就丢下床上的美娇娘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秦家的丫头居然已经被不长眼 的笨蛋私自动刑。几个人不由得头痛起来。 「少尹,你可真该死」京兆尹一喝,索性将罪过全发泄在闯祸的下属身上。 自知闯下大祸,京街少尹恼怒地瞪向翠花,本以为这女人敢对那丫头动手,定是打点好秦府的人,他才敢收下她的钱为她办事,可瞧这状况,显然不是这样,他真被这女人害死了! 「大人,是秦大爷的小妾让下管这么做的,她也是秦府的人,下……下官怎知她会诬告?」为求自保,他干脆咬出翠花来。照理来说,一个姨娘的身分在秦府该在一个丫头之上,他替她出头是给足秦家女眷颜面,哪里知道姨娘竟不如丫头。 见他没道义的供出她来,翠杖又气又恼,可也不得不紧张的为自己辩解,「秋儿这丫头胆大包天,派人去砸我娘家,我只是请京街少尹为我作主,让这丫头知错罢了……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严重的事,你们不必这么……这么……啊,大爷,您可来了,快帮翠花作主啊 。」 她只想到利用京街少尹除掉秋儿这眼中钉,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她吓得不轻,正不知怎么解决时,忽然瞧见秦在松来了,立刻躲到他身后哭嚎。 「秋儿,你怎么做出这种傻事,若真不满我要送那块地给翠花,你尽管私下对我讲,我不送便是,你何必赌气去砸翠花娘家,这会闹上京兆府街,弄个不好,可真要吃牢饭的,我倒不知你这丫头吃起醋来这么不理智。」秦在松刚进来,听到小妾的话,马上自认这事是秋儿为他争风吃醋所致。 莫说秋儿听了气结,其他人也傻眼。 这位秦大爷也太自以为是了! 「大哥也认为秋儿会干出教唆砸屋的事?」秦有菊皮笑肉不笑的问。 秦在松登时语塞,他想想也知道秋儿该是被冤枉的,翠花本就不是心胸开阔的人,这回南郊的地得不到,看实气愤,会想法子找秋儿麻烦也是可以想象,只是翠花闹成这样,也让他挺为难的。 「翠花,怎么回事你倒说清楚啊门他实在不知怎么普小妾说话,索性让她自己解释。 「秋儿派去砸我娘家的人都抓来了,口供一致道是秋儿付钱让他们干的。」她心虚道。 「你这女人满口谎言,想陷害小蝉」孙武陵也被衙役放开,得了自由后,他立刻大骂。 「我没有,就是因为罪证确凿,少尹大人才将她收押的则一看苗头不对,翠花又将事情推回给京街少尹,让对方气得想掐死她。 第七章 「少尹既然要夜审,就请将那些抓到的打手一并叫来,大家当面对质,好好问个清楚,才能还原真相门秦有菊眼中有簇火苗正在滋长,勾起唇朝京街少尹说。 「这……这……」他慌了。 秦有菊问:「怎么,不方便?」 「没、没有不方便,就是……」京街少尹被逼得冷汗直冒。 「就是什么?」目光深沉的望去,那神色令他浑身恶寒。 「来人啊,去将人带上来」京街少尹支吾着不敢唤人,京兆尹怒眼一瞪,亲自下令。 可衙役领命而去,却耗了许久才将人押上来,而押来的人竟个个酩配大醉,明显是刚刚痛饮过。 秦有菊瞧了讽笑。「原来被逮进京兆府街大牢的囚犯还能喝得这般烂醉,敢情你这衙门还供酒、供菜,比酒楼还舒爽了,我真开了眼界!」 京街少尹面色铁青,这些人是翠花那女人找来的,当叫秋蝉的丫头被抓来后,他们以为事情已了,拿了赏金就去狂欢痛饮,根本没在大牢里待过,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拖着不敢让这几个人过来,刚才让衙役私下赶去酒楼将人拖来,但这群人醉成这副德行,也让他难 以自圆其说,下不了台。 「啧啧,京兆府卫居然是这样办案的,皇上若知情,不知会如何震怒。」那太监尖声凉凉的说道。 王爷闻言脸色都变了。「混帐东西,你还不快说清楚这怎么回事?」他一急,跳过京兆尹直接对京街少尹开火。 「他们……他们之前的口供不确实,下官……下官正要重、重审。」他企图补救。 「重审也轮不到你来审,本官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来人,将京街少尹拿下,关进大牢后再处置。」京兆尹痛心疾首的清理门户。 「你们若要治我,那秦家的小妾也得拿办,是她诬告还让下官配合的。」京街少尹不甘心,落了难也得找那害人不浅的女人陪葬。 听了这话,大伙立刻瞧向翠花,这事办下去确实连她也得问罪。 「大爷救救我啊,我可不要下狱。」她不顾颜面哭天抢地道,当真怕到了。 秦在松皱眉,「是你做错,让我怎么说情?」 「大爷,我是您的女人啊,就算有错,可您忍心让我在牢里受罪吗?」她缩进他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他于心不忍。「三弟,我瞧这事不如就一」他想替小妾求个情。 「秋儿受冤我可以不计较,可遭刑这事,她得还秋儿一个公道。」秦有菊正色道,不肯善了。 「意思是让翠花也挨同样的板子?」 秦在松的话才落,翠花马上鸡猫子鬼叫的哭闹道:「那样会打死翠花的,大爷不能答应啊。」 「三弟,非得这样吗?」被她哭得丢脸,秦在松头疼的问。 「不办她可以,从今以后我秦家没有这号人物,我不承认她是秦家人。」言下之意就是让大哥将她送走。 翠花一听脸都白了,她怎知道动秋儿的后果会这般严重,吓得连哭闹都忘了。 反而是秋儿听了心软。「三爷,我没关系的,就让翠花一」 「别说了,这事不能纵容门他断然截断她的话。 秋儿心头一跳,三爷一反平日温吞不带火气的模样,瞧得出来整个人已盛怒到极点。 而她清楚,他若真怒起来,铁杆都能教他折断,瞧来翠花是……她也不好再为翠花说什么。 「好吧好吧,翠花你自己决定,是要待在牢里,还是让人打上几板之后随我回去?」秦在松不护短,且对自己兄弟也不是一无所知。老三做事虽不如老二雷厉风行,可他的阴沉与狠劲是连老二都比不上的,这就是为什么老二敢将秦家大业交给他的理由。 既然他决定要惩罚翠花,自个儿也不好说什么,就让翠花去承担后果。 翠花身子抖得不象话,没料到会自食恶果,她欲哭无泪,她是秦府丫头出身,如果离开秦府还能上哪去? 她最后被打得半死,直到翻眼昏去为止。 鬼婆婆代替烧伤的姚大夫来为秋儿上药,她挨了板子的下身恐怕得躺上个七天才能恢复。 奇怪的是,替她上好药后,鬼婆婆却频频瞧她的脸,那表情诡异到令她寒毛竖起,好不自在。 「我脸上有什么吗?」她不安的问。 「没有,你的脸好得很。」鬼婆婆冷淡的说。 「可是一」 「难道你希望自己脸上有什么?」鬼婆婆个性阴晴不定,说没两句就翻脸。 「不是的,我只是一」 「少废话,我不过是瞧不清你,有点烦而已。」鬼婆婆又说。 这话反而让秋儿听了迷糊。瞧不清她什么呢?「你一」 「不叫你别废话吗?听好了,我这伤药奇灵无比,要价更是不菲,你那小子花大钱向我买的,这笔钱都能盖大宅了,可惜就用在你这丫头身上,你可得给我早晚细细的擦,我向那小子保证过,七天后还他一个细皮嫩肉的俏丫头,你别疏懒堂口我砸了招牌。」她转而又 警告的说。 「是,我会早晚记得擦的。」鬼婆婆个性说风是雨,在她面前,秋儿可不敢哆唆,马上应聋,对于她方才说的话,虽听不懂也不敢多问。 「哼,事情交代完我走了,对了,你那姓孙的表哥可焦急了,昨夜起就守在门外,我让他进来吧。」鬼婆婆冷笑。 「武陵表哥在屋外一夜了?」她讶然。 「是啊,那小子跑去京兆府卫救你,可惜不自量力,人没救到还差点被辱,他自尊心大创,恼得不得了,再加上外头已经传开,说秦家三爷一怒为红颜,惊动王爷跟刑部将京兆府街翻了一回,你可是白玫王朝建国以来最靠势的一个丫头,秦家老三为你做到这程度, 那姓孙的小子还能没有滋味吗?」 秋儿脸红了红。「鬼婆婆是不是误会了,我与武陵表哥只是亲人,他对我没那意思的。」 「是吗?那他失魂落魄是为哪桩?」鬼婆婆讥笑。 她脸更红了。 「我老婆子视人最准,你也许没有那意思,但那小子保证有,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我没兴趣管。」鬼婆婆哼声出去了。 不一会,孙武陵低着头走进来。 「小蝉,这秦府不能再待了,你跟我回乡吧。」他一张口便要带她走。 「回、回乡?我我还不能走。」她小声的说。 他果然马上变脸。「为什么不能走,难道你真对那秦有菊有心?」 秋儿双颊嫣红。「三爷待我是真心的……」 「你别因为他昨天的表现就认定他待你是真心,就算他为你出气,可秦家人个个蛇蝎心肠,难保不会哪一天又出个翠花来害你,你唯有跟我回乡去,才能明哲保身。」 他与她相差两岁,小时候常玩在一块,只是当年她成为孤儿时,他才十一岁,压根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瞧她卖身苏府为媲,可他心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后来听说外头有关她的种种传间,他寻此机会,千里迢迢来京想带她走。 「很抱歉,我真的不能跟你走,姑且不说我对三爷的感情,就说我对小姐的承诺,我也不能离开秦府,我答应过小姐,要照顾三爷的生活。」 「说来说去,你就是放不下秦有菊。」 这是事实,她咬唇,无法否认。 而她多少也明白武陵表哥的心,可小时候的情谊早就随着各自成长的背景与环境拉开距离,她对他并无相同的情感。 孙武陵怒吼。「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听说传闻吗?照顾秦有菊的人都不长寿,你就不怕哪天自己也没命了?」他突然提起这事。 秋儿惊讶的眨眨眼。「你也知道这事?可这都是捕风捉影,信不得的,你别当真呀」想不到才在这儿住几买的人都能听到这些,可见私下传得多厉害。 「哼,你且瞧瞧自己现在的模样,都差点被打死了,再这样下去,难保传闻不是真的」 她面容一白。「没这样的事,你别多想……」 「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我……」 「罢了,你被秦有菊那小子给蒙骗,根本瞧不清事实,也不知自己危险,既然如此,我只好留下来陪你,直到你愿意跟我走为止。」 对于他的固执,秋儿实在无言以对。 在鬼婆婆的监督下,秋儿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天,直到第八日,鬼婆婆审视过她的伤势,才准她下床。 但她一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找杏珠。 她自京兆府卫回来后,一次都没有见过杏珠,这很反常,杏珠平常得空就喜欢缠着她谈天说地,这回她伤成这样,居然不曾来探视,着实说不过去 她走出屋子后问了其他人,他们都说也好几天没见到那丫头的人影,怪了,杏珠怎会忽然失踪? 「三爷,杏珠去哪也没对您说一声吗?」她问遍府里的人未果,目前后问到秦有菊。 他正在批一本由各商号送来的公文,听她问起杏殊的事,剑眉轻轻拢起后又松了开。「呢,有的,那丫头家中突然有事,得回去一趟,几日后才会回来。」 「她家里发生什么急事,怎么走前也不同我说一声?」她急问。 「说是她娘得了急症,她是长女,得回去照顾,有向我请了假,可能走得急,才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这样啊,不知她娘病情如何,您说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到杏珠家瞧瞧?」杏珠家离秦府虽然有点路途,但若乘马车,两个多时辰就能到,并不算太远。 听她这么说,秦有菊手中的笔一顿,半晌后,他才朝她点点头。 「去看看也好,顺便帮我带份补品给她娘,那日她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吩咐人为她准备。」他笑说。 「那好,下午我没什么事,就走一趟吧。」她盘算着。 「嗯。」他应声,这便是同意了。 秋儿见他难得坐在桌案前工作,批阅那迭得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公文,通常他都将这些繁琐无聊的活丢给她处理,可这几日她卧床养伤,没人帮忙,他只得自己做。 他处理过的文件条条分明,比她处置的还要清楚明了,且动作快,平日她得花上半天批阅的文件,他两个时辰就解决了。 由此可知,这家伙只是懒,不是无能,更甚者,他只是想奴役她,根本不是无力干活!再进一步说,他只想托病找她麻烦! 眼角余光瞥见她突然气愤磨牙的样子,秦有菊眼底不禁闪动起狡点的光芒,笔一丢。「哎呀,真累人,秋儿,我这才晓得你平日辛苦,这般为我劳心劳力,我若没有你,只怕活不下去了」 她眼一眯。「真活不下去?」 「是活不下去。」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那以后这些工作三爷就自己来,别再偷懒了」她发现他其实没有表面那么懒散,只是故意欺负她罢了。 「偷懒?你当我平日将工作丢给你是因为偷懒?我可是……在训练你啊。」他唇角浅扬着一抹算计人的笑。 「训练我什么?」 「训练你成为当家主母啊则 她脸皮瞬间热得冒烟。「您又在胡说了。」她娇斥。 「我哪胡说了?反正这些事以后你也得做,不如现在先做。」 「您怎么又提这些事,我、我说不嫁的门她急得跺脚。 她开心时好看,连发怒时也教人喜爱,真是个宜噎宜喜的女人,他是越瞧越爱啊! 「你别急,咱们有话慢慢说,万一急坏身子可不划算。」 这简直是火上添油,她哪还能在他面前。 「不理您了,我这就去找杏珠」秋儿急急地跑开了。 第八章 只是她才让人雇辆马车要出城,菊院就有人仓皇跑来,说姚大夫下床如厕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偏偏撞到烫伤的地方,导致伤势更严重了,嚷着让人来唤她过去照顾,这么一来,去杏珠家的事便耽搁下来。 三天后杏珠回来了,不过许是照顾生病的娘太劳累,回来时竟瘦了一大圈,秋儿问她娘的病况,她只说已经好很多,不用担心。 但瞧见杏珠消瘦的脸颊,秋儿非常心疼,特意央求厨房做了几盅鸡汤让杏珠补补,说是央求,其实她一开口,厨房就照办。不知何时开始,府里的人都听她的吩咐,就连秦府总管对她也极为客气,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这反而让她不太自在,自个儿可是下人,这样被 礼遇总感到受之有愧。 反观翠花,那日由京兆府街被抬回来后,听说伤势不轻,可她没有鬼婆婆昂贵的奇药,足足在床上哀嚎了十几日,且伤口复原的状况差,原本细嫩的皮肤不再,下身留下丑陋疤痕,听说喜新厌旧的大爷瞧了便再也没去探过她,府里下人势利,看她失宠,也就没几个 人肯去搭理她。 想想翠花也真是可怜,这么一闹,反而将自个儿赔进去,她可怜翠花的处境,想去瞧瞧她的状况,可又担心翠花误会自己是去耀武扬威,这么一顾虑只得作罢,以后有机会再去探视吧。 「咦?秋儿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进宫吗?」她行经长廊时,秦府总管见到她,一脸讶异。 「进宫?我为什么要进宫?」她疑惑的问。 「你忘了今日是十八吗?」他提醒她。 「十八?啊!今日是每四个月三爷进宫,向太后真报郡主状况的日子,天啊,我竟然给忘了。」她猛然想起,不住敲脑袋,不过养伤几日,自己就忘了这件事! 郡主当年不择手段逼二爷娶她,到头来自食恶果,如今成了疯妇,被幽禁在府里的朝阳楼,此处是二爷过去的居所,而她毕竟是太后的孙女,太后见她疯了也不忍心,便定期要三爷进宫去禀报郡主近况。 「这怎么办?三爷已进宫去了。」总管道。 「他怎么没叫上我?」她奇怪的问。每次进宫定由她陪着去,这回他怎么自个儿去了? 「所以我才吃惊你怎么没跟上,不过三爷可能是考量你身上的伤才刚复原,不想你进宫折腾。」 秋儿拧眉,因身分低下,进宫时,无法像三爷一样被奉为上宾,进到偏厅舒适的坐着等待太后传唤,她只能在一旁跪着等候,好不容易见着太后,她还得跪拜数回,之后继续跪着,等太后向三爷问完话后才能走,可郡主的疯症严重,每次太后听完有关郡主的消息后 都不免失望,三爷还得耗时间好生安慰太后,少说要几个时辰,往往让她的腿回来后还伸不直,得泡过热水才能恢复。 而她的伤虽然康复了,可也暂时禁不起这样的对待,他算是体谅吧,所以才要她同去。 话说回来,这理由虽合情合理,偏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三爷虽然拥有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貌,完全像是会体贴的人,可过去他仿佛见不得她生龙活虎似的,凡是会消耗体力元气的事,他都乐此不疲的让她去做,而这回…… 「对了,秋儿姑娘,杏珠方才在扫枯叶时昏倒了,你有空去瞧瞧她吧。」心知她与杏珠情同姊妹,总管特地告诉她这件事。 她大吃一惊,暂时抛下三爷不带她进宫的事,急着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昨天才让杏珠喝下一大碗鸡汤,她还笑说喝完感觉身子强健不少,今天居然就昏倒了! 「也许是……太累了吧。」说这话时,总管的表情忽地有些怪异。 她不用猜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定是那荒谬的传闻使然,她懒得去纠正什么,先去瞧瞧杏珠的状况比较重要。 杏珠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气色真的不好,让来探亲的秋儿担心不已。 十几天前,杏珠还气色红润,可才几日的工夫,怎么整个人像是消气的牛皮,干干扁扁、面色蜡黄,完全失了十五岁该有的青春模样。 她难过的想起昨天,杏珠说她从没真正喝过一碗带肉的鸡汤,每次都是三爷喝剩不要的,尽管如此,她也喝得津津有味,有时还能捞到几小块三爷没吃完的肉,像昨天那样喝到满满一大碗带有整只鸡腿的鸡汤,还是头一回。 于是开心的将整只鸡腿连汤吃喝个精光。 秋儿瞧了感触良多,她与杏珠一样,都是自小就卖入富贵人家伺候人,可她比杏珠幸运多了,遇到待她如亲人的小姐,吃的喝的绝少不了她一份,让她从没缺过什么。 就算小姐离开了,她身边还有三爷关爱,更没吃过苦,三爷有好东西,第一个往她屋里送,三餐有鱼有肉还有点心,连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吝于为她打点,布料永远是秦家布庄最新的货。 反观杏珠,家中清苦,全靠她一个人在秦府干活赚钱,尽管日子苦,可这丫头天生乐观,总能笑嘻嘻的迎接每一天,就因她如此乐观进取,自个儿才会这么喜欢她,与她特别投缘,见她病恹恹的,心头不免难受,渐渐对那个传闻也有了不安情绪,杏珠这么年轻,万 一…… 思及此,她心窝一刺,忙摇头,自个儿怎么也受那些离谱的传闻影响,绝对没有那样的事,三爷怎可能吸去人的寿命一 「秋儿姑娘,三爷自宫里回来了,他找你过去。」屋外有人喊着。 他回来了?这么快,太后没留他安慰? 既然杏珠还没醒,她打算先去菊院瞧瞧,可才转身,手就被握住了,她一喜。 「杏珠,你醒了?」她扭头,果然瞧见小丫头睁开眼正怔怔地望着她。她忙伏在杏珠身边问:「需要什么吗?还是哪儿不舒服?」 杏珠张口,可试了几次都没有吐出半句话来。 「你想说什么吗?」秋儿不由得心急。 她眼泪忽然淌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终于顺利开口说:「秋姊姊……我若死了,请你……请你念在咱们相处一场的情分上……替我照顾家人。」 秋儿神色大变,怎么也没想到她开口竟说这个。「真是胡闹,才昏倒而己,你这就交代遗言了」忍不住斤责。 杏珠脸色益发苍白。「也是秋姊姊说的没错……是我多想了……」 「当然是你多想了,你好好休息个几日,不出几天,我保证你又能生龙活虎的干活。」她鼓励道。 「希望凭姊姊金言,让我同你一样有好运气」 她皱眉,杏珠这是怎么了?一向乐天的人怎么突然如此悲观?「你一」 「秋儿姑娘,菊院那儿唤得急,请你快过去门外头的人越催越急,她眉头深锁。 「三爷找你定是有重要的事姊姊先过去吧,我没事的。」杏珠不好再耽误她的时间。 「那我先去瞧瞧怎么回事,回头我给你带你最爱吃的玫瑰糕。」她只好道。 杏珠点点头,她这才起身,只是出屋前,她心中蓦然感到一阵不安,回头再朝杏珠望去,她已经又睡着了。 杏珠不住在菊院内,而是在离菊院不远的下人房,离开那儿后,秋儿才走进菊院,就发现两旁站了好几个宫女,她不禁讶然,宫里来了人吗? 菊院的小厮眼尖,一瞧见她,马上上前悄声提醒,「秋儿姑娘,小公主来了,这会正在厅里,三爷让你进去伺候。」 她挑挑眉,这一趟进宫难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回来还顺道带了位小公主?而他十万火急的催她来,就是为了伺候这位公主? 不管如何,她先朝那报信的小厮感谢的额首,整了整自己的衣饰,没什么问题后才走向厅中,菊院的小厅自是比不上秦府前厅气派,照理说,公主驾到该在前厅招待才是,却将她请到菊院的小厅,这什么道理? 秋儿边思索边进到厅中,见到立于窗边俪影双双的那两位之后,她感到讶然。 称对方为小公主,是因为她只有十四岁,但瞧她一袭精致的锦装下,身材不仅凹凸有致,脸蛋更是成熟娇媚,不说谁也不知她尚未及荓。 「秋儿,还不叩见公主?」见她发楞,秦有菊出声提醒。 她这才回神,连忙跪下叩首,「秋儿叩见公主殿下。」 公主朝她瞥去,见她蛾眉弯弯、脸蛋细致,身着青缉绣裙,模样秀美,不禁燮了声眉问:「你就是让咱们京兆府卫地震的人?」 「我……」秋儿一愕,想不到一见面,公主不是问别的,竟是她被押去京兆府卫闹出的事,而这竟连深宫中的公主都听说了,她尴尬起来,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一张脸跟着涨红。 「你脸红了,真有趣,真有趣呢」公主这一笑,头上的金步摇与耳垂悬着的金耳饰随之摇曳,摇得满室皆华丽。 秦府已有了一位郡主,而这位的身分比那位失常的郡主要高,是皇帝的亲生女儿,而且是最小的一个,因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皇上疼,皇后、太后更疼,堪称金枝王叶中的金枝王叶。 而白玫王朝的皇家血统优良,元宁郡主未疯前,也是个倾城倾国的美女,而这位小公主不逞多让,甚至更美,只是她这一拍手大笑,马上让人瞧出她不如外表成熟稳重。 「公主吵着要见秋儿一面,她人来了,你却这样取笑她,这是教她出去的意思吗?」秦有菊唇角上勾,对着秋儿露出宠溺的微笑。 但秋儿却皱起眉,原来找她的是公主不是三爷。 公主转身见到秦有菊的笑容,芙蓉般的面容立即沉下。「菊哥哥,我不喜欢你对别人这样笑。」她嘟嘴道。 菊哥哥?听到这称谓,秋儿讶然,据她所知,他应该也是第一回见到公主,怎么才见面,公主就这般亲昵的唤他?而且神态娇噎,宛如…… 三爷二十岁,公主十四岁,两人莫非……她的背脊瞬间僵硬。 没有因公主的话而收起笑容,秦有菊依旧对秋儿淡扬着笑后。「那可不行,我对秋儿只能这样笑,笑不出其他的。」他倒也坦然。 公主张大杏眼。「原来传言是真的,你对她有情?」 「哪还有假呢?」他笑意更大。 公主不住地瞪向秋儿,表情越来越奇怪。「菊哥哥将来若想纳她做妾,我是断不会答应的。」她突然说。 妾?!秋儿的心骤跳了下,公主怎会提起这个? 「她这模样我虽不讨厌,可她从前的主子与她的名声都太差了,就算父皇没意见,皇奶奶那关也过不去。」公主继续道。 秦有菊眸里不看痕迹的敛进些冷气,随即又笑意浓浓的说:「是吗?」之后竟没有再什么。 秋儿头昏脑闷了,公主这是要嫁进秦府?而且还讨论起她能不能做妾的问题?她顿时心跳如擂鼓,难道他已经答应做咐马? 公主又瞧了跪在地上的她一眼。「她前主子未婚生子,败德的丑事在京城至今还经常被提及,而她本身的是非也不少,主仆两人都不是规矩的人。 「公主,您说我的不是便罢,但请不要误会我家小姐,她没有不规矩则纵使对方是公主,秋儿也不能忍受她污辱小姐。 「你敢反驳我的话?!公主很讶异,她说话时,可没人敢顶撞。 「小姐被污名已久,若连公主都误会,对她非常不公平,秋儿不得不为小姐平反。」秋儿硬咽的说,她明白不该顶撞公主,于是用力磕头,不久额头马上磕红了一大块。 第九章 秦有菊瞧了脸色铁青。「公主,秋儿怎么说也是我秦府的丫头,你吓唬吓唬她可以,可不能过分了。」他沉声警告。 见识到他的怒意,公主一楞,不过她也不是不懂适可而止的人,父皇将她指给他,这人便是她未来的驸马,她可不想一开始就跟他翻脸,于是笑了笑。「她倒护主,自个儿也被我说得不堪,却没一句为自个儿辩护,只记得为主子申冤,也算是个忠心的奴婢,也许外 头对你主仆俩的不良素行多有夸大,你就先起来吧,进门的事等以后再说,反正离我的非礼还有近一年的时间。」 秋儿听了这话脸色更灰,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三爷真要娶公主吗…… 见她如此,秦有菊轻叹了声,「公主己见过我的心上人了,我不想瞒你什么,我心里只有她,可皇上、太后偏要指婚,将来的事,公主可要自行担待了。」他将话说白了,而这也是他肯让她见秋儿的原因,很多事还是事前说清楚的好。 「我明白了,你爱的是她不是我,行,我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但让不让她进门,还是得由我决定,而今儿个我认为不是说这个的时机,皇奶奶让我来是探望堂姊,瞧她病情可有好转。她在哪儿,我想先过去了。」公主表示。目前她是真不在乎未来咐马爱谁,因为 她也不爱他! 秋儿回房后就明白了,秦家过富,掌控着白玫王朝的经济命脉,一个郡主留不住二爷,便轮到公主来挟制三爷,这便是皇上的盘算。 而秦家人不能拒婚,若敢不从,一来污辱皇族,二来表示对皇帝不中心,三来,二爷撇下郡主远走高飞,假设真要论罪,天涯海角皇帝也能将之找出,还郡主一个丈夫。 基于这些了为免秦家受皇帝猜忌,也为了二爷与小姐的来来,三爷必须再与皇家联姻。 她怔怔的坐在床缘。公主即将成为他的妻,而她她该怎么办? 她不该为难三爷,应该现在就离开,可是自己若一走了之,那么,那件事…… 就不能做了。 时机还未到,她得再等等,如今她只能横下心来,祝福他与公主,反正将来自个儿也陪不了他,不如利用这机会斩断情缘。 雪白的脸庞渐渐滑下两行泪,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可那泪抹去又来,抹去又来。 她倒进床里哭,哭得心酸,三爷终究不会是她秋儿的,自个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实在不该哭得这么伤心。 蓦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她的头顶,她一震,缓缓地仰首望去,对上的是一张温笑的俊容。 「你只会哭鼻子吗?一个公主就把你惹哭,可真没用,我难道不值得你挺起胸膛,指着我的鼻子道:「你这死鬼,敢带女人回来耀武扬威,不想活了吗?下次再敢把女人带回家里,老娘劈了你」」他戏谑的说。 秋儿呆望着他,他明知自己非娶公主不可,却还嘻笑说出这种话,能安慰得了谁呢? 「你以为我在安慰你?我可没那闲工夫,那公主我今儿个才第一次见到,但我对你可是苦缠了快五年,要甩公主容易,但要我放弃你,难如登天。」他直截了当的说出心意。 她眼泪又无预警的迸出,一颗颗硕豆温热的水珠落下,他伸手接去一颗,泪珠在他掌心滚动,他瞧了眼色加深。 「我从十五岁就立誓要娶你,这话不假,那日在樱花园中的相遇是我最美的记忆之一,秋儿,咱们不如私奔,也别管身后这些大小事,就自私这一回好了。」他没有看她,双瞳始终紧盯掌中的泪珠,声音低沉又沙哑。 她蓦然心惊,他是认真的,真的想带她私奔! 拍掉他掌中的泪珠,她哑声质问:「秦家走了一个二爷,再失不起三爷,大爷根本担不起责任,您忍心见秦家家破人亡吗?」 他视线仍停留在掌心,尽管那里只剩少许的湿濡,半晌后,他突然放声笑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肯,你这丫头最护着二哥和二嫂,哪可能见他们的幸福被破坏,我也是逗你的,私奔的事纯粹说笑,你别当真。」他笑嘻嘻的站直身,那表情真的像是玩笑一场。 「您……」他突然的转变,令她怔住。 他嘻嘻哈哈的往外走去。「你这屋子搬到我隔壁来真不错,那鬼婆婆不愧是姚大夫的女人,委实明白我的心思,将来我做咐马后,咱们偷情更方便了!」 「三爷。」在他即将跨出门槛前,她唤住他。 「怎么了?不偷情也可以的,你还是可以做我的小妾,至于公主同不同意你别管,这事我会处理。」他回头后仍是嘻皮笑脸。 她硬咽了。「我是您的丫头,秦府一辈子的下人,不会是您的妻。」 他终于笑不出来了。「是吗?你若真这么想,就……那么想吧。」他僵硬着背脊,这回离去的脚步连顿一下都未曾顿。 秋儿定在原处,再次泪湿衣襟。 姚大夫屋里,秦有菊自己搬来椅子坐下,天热,手中还摇着扇子煽凉。 「配药房我已重新为你辟了座新的,等你伤好了,可以去瞧瞧。」他省去了废话,言简意赅。 床上的姚大夫眼睛骤亮。「老夫现在就可以去瞧,不用等伤好。」他兴奋得马上就要爬下床。 可秦有菊一推,又把他推回床上,他烫伤的面积大,身上多处还包覆着纱布,跌回床上时的样子活像僵尸般僵硬。 他痛得缎牙咧嘴,狠瞪秦有菊。「你这小子想谋杀老夫吗?」 「这样你就抱怨了,几年来我让你折腾得不知惨几百倍。」他笑谈看。 「你、你这阴险的小子」骂了一句后,姚大夫闭嘴了。 秦家老三外表宛若和煦的暖风,和善可亲到没什么杀伤力,实际却是心机重、城府深,就像大洋瞧起来风平浪静,海面下却是暗潮汹涌。 这小子在不同对象面前有不同的面貌,当面对他时,魔鬼般的性格就表露无遗,教他也得小心万分,否则就像这回……总之,这阴险到高深莫测的人若报复起来,没人吃得消。 秦有菊朝他晚去一眼。「我这阴险性格也是你养成的,这些年若不是你这般调教,我能活到这岁数吗?」 「哼,你这小子阴阳怪气的,今儿个又有什么不满?不会是秋儿给你气受,才到我这来发泄吧?」他直接问,这小子对谁都心狠手辣,唯独对那丫头狠不下心,他若早点狠下心,今儿个受的苦就会少些。 是说,一物克一物,之前自个儿挺看不。溃他的痴情,可如今,他倒高兴这小子有克星,总要有人能治他,每每见到那丫头惹怒他,就觉得大快人心。 这么说来,留下那丫头也是好事一件。 基于此,对这小子烧了他配药房里的宝贝还害他烧伤的事,他也稍能平衡了。 现在看这小子王面带着几许怒气,摆明又受了那丫头的气。 姚大夫幸灾乐祸地呵呵笑。「听说公主来过,那丫头若是吃醋闹脾气,你一定很高兴,可见你这死样子,八成是那丫头不当一回事,才教你光火吧?」他马上猜说。 秦有菊眼眸一紧。「错,她哭了。」 他微愣。「哭了,你没放鞭炮还这表情,那就怪了我明白了,那丫头又拒绝你了,这回你提什么诱惑她,私奔?哈,瞧你德行,阴的咧,果然如此,那丫头不会答应的,她想要一她没那么喜爱你,当然不会肯。」他似另有话说,但话到舌尖很快又改口。 没忽略他的异状,秦有菊眯起眼,「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我……我哪有,这些年你让老夫别动她,老夫不就没去碰她,这回连我的配药房你也给烧了,东西都没了,老夫还能怎地?」姚大夫摊手说。 秦有菊神情更为阴蛰,他的眼神充满怀疑。 「喂,你这没良心的,不惜烧伤老夫也要毁去那东西,好了,东西如你的愿毁了,你还不放过我,老夫这伤会加重,不又是应你的要求,为了阻止那丫头去找杏珠才搞出来的,老夫这样牺牲,换得的就是你的疑心猜忌吗?」他故意恼羞成怒。 提起这些,秦有菊的神色才有些愧疚,那配药房是他一把火烧的,这老头死活不肯让他那么做,死守配药房不走,最后,还是他要人强拉他出来,才保住他的老命,而那日秋儿要去找杏珠,为了不让自个儿的谎言被戳破,他只好要姚大夫再加重伤势,拖住秋儿让她 走不开,姚大夫这几回的牺牲确实不小。 「哼,你若对老夫怀疑东怀疑西不愿信任,我正好乐得清闲,好好去找我那婆子调情,老夫就不信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还融化不了那座千年老冰山!」姚大夫话一岔,居然就岔到鬼婆婆那里去。 秦有菊听了忍不住想笑,谁也瞧不出这老头是个痴情种,对鬼婆婆深情至极,人家越不理他,他越贴上去,可惜鬼婆婆不赏脸,至今没给过他好脸色,他这丈夫当得可真窝囊。 「反正冰山已千年,要融化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办到的事,还是杏珠的事较急,她现在一」 「老夫这会连床也下不了,事情就交给我那婆子去处理了,为了这伤,我可是欠了她好大的人情。」他马上道。 「她来府里你不高兴吗?这可是你近六十年来离她最近的一次,你还抱怨?」秦有菊撇嘴取笑。 「我……」姚大夫香了口水,他确实是暗自开心,那婆子孤僻,成婚六十年还不让他接近,连同住一个屋檐下都不曾,而这回可真是破天茉,两人竟能住在同一座府邸里,虽然不见得能碰到面,可他已是心满意足,爽到夜不成眠呢。 「鬼婆婆我说不动,你去告诉她,杏珠……」秦有菊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姚大夫面色也跟着沉下。「我早要你快动手,可你偏不听,硬要顾及秋儿的感受,害我还得故意摔跤拖住她,到头来,那丫头的命还不是不能留,你糊弄了这一大圈,最后秋儿还是注定得伤心一回。」 杏珠本来已经要没命,结果秋儿积极找人,让这小子不忍心,只好把杏珠的命留下,只是老婆子以为杏珠必死,动手时压根没对她隐瞒,当着面就要取走她的寿命,后来小命虽然保住,可她已经知道太多,尽管以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不准说出去,这才将事情瞒住, 但杏珠不死也只是暂时的,秦小子终究会要了她的命。 「我不是要她死,我是要她活。」秦有菊说。 吃了一惊,姚大夫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你这心狠手辣的家伙,居然愿意放过她?」 「杏珠若死,秋儿会伤心,若是这样,我情愿一」 「过去你为了活命,除了对秋儿那丫头心软外,从不放过一个,这回你不取她的寿,算算你的时间仅剩半年,该怎么办?」 秦有菊面容苍白起来。「我会再找到其他人……」 「适合的人一时也不容易找到,除非你想冒违背天道的风险,随便抓个人……就为了秋儿,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不要了,到底那丫头给你下了什么符咒,能教你狠心变成佛心,她可真是你命中的灾星祸害。」姚大夫大摇其头。 他脸庞温和下来。「即便她是灾星祸害,我也认了。」 第十章 姚大夫瞪眼。「完了,你比我对那婆子还深情,但你不会也像我一样悲惨吧,明明心仪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干瞪着眼,独自孤老一生一唉唉,不过应该是我想太多,什么一生,你的一生也许就此葬送在那丫头手里了。」他无奈的说。 秋儿手中的鸡汤坠落地面,汤汁四溅,可她浑然不觉滚烫的汤汁烫伤脚,她先是迟疑的跨出一步,而后两步,接着快跑至杏珠床前。 小丫头的身子一半跌落床下,好似要下床求救,可惜失败的瘫下。 「杏珠」秋儿大惊失色的扶起她身子移回床上。「杏珠,你醒醒,醒醒」 她惊惶失措的叫着,小丫头却动也不动。 「杏珠,你别吓我啊,快醒来,杏珠一啊,我去找鬼婆婆,求她救你,你可千万不能死」眼见杏珠毫无气息,明知鬼婆婆不容易请得动,她还是决定要去试试,她不能眼睁睁见杏珠没命。 「秋……姊姊……」秋儿正要去拜托鬼婆婆之际,微弱的声音由床上传来,她听到后大喜,立即又奔回床边。 「杏珠,你可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喜极而泣。 小丫头气若游丝,脸黑得不像活人。「我……我不行了。」 她脸色一变。「不会的,你会没事的,你还年轻,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去找鬼婆婆来,她虽然是一方术士,可也懂得医理,她会救你的,她会--」 杏珠猛然摇头。「不、不要去找她……」她拚尽力气说。 「杏珠,你怎么了?杏珠」她惊愕的见杏珠碎然抽起筋来,四肢不受控制的不断颤动,她大惊的抱住人,可杏珠双眼越睁越大,几乎要裂开出血,那模样恐怖得令她心摄。「杏珠……」 倏地,小丫头整个人弹起来再重重摔回床上,身子己黑如木炭,这景象让她几乎惊傻。 杏珠蓦然抓住她衣襟,将她拖往面前,嘴抵着她耳边道:「秋姊姊定不要……不要相信三爷……」 她一愕,正要问为什么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人就立在门边,她错愕的望向他。 「杏珠说了什么吗?」秦有菊跨进屋里,沉重地问。 「她说……」低头去瞧还紧抓着她衣襟的人,这一瞧更惊,杏珠已然断气! 秦有菊走上前探杏珠的鼻息,确定已经没命,他眼神有几许恼怒,尤其再看见秋儿震惊的模样,目光更为复杂,他伸出掌心覆上她的眼。 「别瞧了。」他心疼的说。 他感觉掌心湿热起来,两股热泪涌出他的掌心,顺着他的掌缘滴下。 「她为什么会死?她才十五岁,还来不及长大为什么就死了,为什么?」她无法接受的哭泣。 「她许是寿命已尽,不得不走……」 「不,这么年轻的生命,怎么就寿命已尽,这未免太不公平」 「这世上……没什么公不公平,我也曾被断定活不过十五岁,而我若那时候去了,谁又为我道不平?」他涩然的问她。 秋儿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人命天定,难道真半点不由人? 抚着她的背脊,秦有菊轻轻叹息。「杏珠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吗?」他问,心中还挂记着刚才她见到他时的错愕表情。 她恍然想起杏珠最后对她说的话,心骤然一紧,杏珠要她别相信这男人。 但杏珠的意思是别相信他爱她,还是别相信他的清白,还是……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一想到这里,她娇躯瞬间僵硬。 「秋儿,你怎么不说话?」感受到她的异常,他不动声色的问。 「我我……」她畏惧的离开他怀抱,往后退去。 「你怎么了?」他语气更轻。 「我没听清楚……杏珠的话我没听清楚。」她说谎了,这下她更心慌。自个儿会对他说谎不就表示不信任他? 「嗯。」秦有菊点头。「也许她想交代你什么事,但来不及说,不过她大可以放心,我会拨一笔款子让她的家人衣食无虞。」他冷悯的说。 「那……我代杏珠谢谢您了。」她硬咽的说,脑袋混乱得无法思考,尤其不明白,杏珠临终前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要姚大夫转告你,别取杏珠的寿命?」安慰完秋儿后,秦有菊找上鬼婆婆,满脸怒容地质问。 鬼婆婆喝着秦家专门上贡给朝廷的上等龙井,闻言朝他缥去一眼。「我既然拿了你的钱,就该将事办好,否则半年后你死了,我找谁收尾款去?况且,你秦家这茶,我还舍不得这样就没了」她满足的再倒一杯。 他脸一沉,回道:「说的好,钱是我付的,你若不按照我的话做,我现在就扣你的钱则 她老眼一瞪。「杏珠那丫头再三个月寿命就尽了,我将那剩下的命转给你,让你多得三个月的寿命,你这小子有什么好不满的?莫非你想半年后就死?那最好,您爱的丫头应该会哭得更伤心,而你死了瞧不见她哭,就不会来向我兴师问罪了吧?」她讥讽的问。 这些话刺进他心坎里,秦有菊面容一青,不是杏珠死,就是他死,而他死,难道秋儿就不难过了? 他无法想象她抱着自个儿尸体痛哭的模样,那会令他肝肠寸断。 鬼婆婆仍冷笑着。「下回你若真想死,我不会再多事,不过你该给我的银两得先付,死后的冥钱老婆子可不收」 他怒目而视后,拂袖离去,才离开勾栏院,小厮便急急忙忙来报。「三爷,公主驾到!」 「公主来了?」他拧眉。 「是啊,公主正在鱼池边,说见咱们鱼池的鱼有趣,让秋儿拿钓竿过去,她要钓鱼。」秦府的鱼池远近驰名,养的都是名贵的鱼种,世间罕见,难!怪公主一来就往那里去,可那一池子的鱼全是观赏用,哪禁得起被勾钓起来玩耍,但公主顽皮,谁也拦不住。 「秋儿被唤去了?」秦有菊面色更沉。 「是啊,杏珠刚走,秋儿正伤心,一连哭了好几个时辰,双眼都肿得比核桃大了,谁也不忍心去打揽她,但公主一到便点名让她过去伺候,不去又不行……」小厮语气满是心疼。 他闻言,立即快步往鱼池去。 鱼池四周栽着一排排垂柳,万缕垂丝随风飘,他远远见到一群人正张罗着桌椅及吃食,伺候公主在树荫下落坐垂钓,秋儿就站在一旁,默默的为公主整理钓具,秦有菊顿下脚步观察她们的互动。 公主双目往秋儿身上瞧去,见她眼睛又红又肿,不禁坛眉。「你这是怎么了,病了还是刚哭过?」 「我……刚哭过,因为府里一名姊妹刚过世。」秋儿低声回答,杏珠早天令她非常悲伤,但面对公主,她只得振作。 「敢情你这人挺重情的,死了一名丫头也能教你哭红双眼。」公主审视她一会后道。 公主的话语时而天真、时而尖锐,她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 「你可知我为何特地找你过来伺候?」公主忽然问起她。 她楞了楞后,蓦然惶恐起来。该不是专程来找她麻烦的? 「你现在定是在想,我是来找你麻烦的对吧?」 公主一猜就中,令她表情尴尬起来。「请公主恕罪,我一」 「其实你没想错,母后对我说,将敌人放在自个儿瞧得见的地方,方是最安全的,所以我一来就叫上你,也算是找你麻烦吧。」公主直言不讳。 秋儿一阵心慌,公主这是在明白告诉她,已视她为敌人了。 「公主好兴致,竟到这儿来钓鱼了。」不再远观,秦有菊慢慢走上前来。 一见他,公主笑容立刻灿烂起来。「菊哥哥总算来了,快来陪我垂钓吧,你这儿的鱼种可真新奇,我在宫里都没见过呢」她甜笑的跑向他,白嫩双手挽住他的手臂,显得异常亲热。 他瞥见秋儿看了这一幕,轻轻别过头。 他只得暗叹,回头对桃脸合笑的公主道:「池边风大,我这身子不耐风,怕一会闹头疼。」 公主一听,笑容立即收起。「那可不行,算了,不钓鱼了,咱们回屋里去喝凉茶?」她讨好的再提议。 他眉又拢起。「凉茶性寒,喝了令我咳嗽……」 她面色微僵。「那凉茶免了,听说秦府花园独树一格,咱们赏花去。」 「花是我大哥栽种的,我对花粉过敏。」他露出一丝歉意表情。 公主这下怎么也笑不出来了。「那你能做什么呢?」她年轻好动,听到他这也不行那也不便,不免听到失望无趣。 「我能算帐赚钱,公主可有兴趣帮忙过目帐册?」 她脸色一变,那能有趣吗?她不出一刻就会无聊死的。 「这……」她不禁怀疑眼前人是在故意拒绝她。 「公主,三爷擅长画人物丹青,可请三爷为您画张像。」秋儿忽而开口建议。 公主马上眉开眼笑。「画像!这个好,宫里的画师都没人能令我满意,菊哥哥试试吧,你若将我画美了,我保证一辈子珍藏。」公主兴致勃勃的说,娇颤微羞。 秦有菊绷起脸瞧向秋儿。她就巴不得将他送给别人吗?他心中恼怒,见秋儿咬着唇硬是不看他,似是就要他陪公主,他胸中怒火烧得更盛。 「好,我就为公主画像,不过这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公主可有空在我这儿耗这么久?」他故意合笑问向公主。 「有空有空,事实上,母后还希望我多到你这见走动,要我早日习惯在秦府的生活,说是嫁过来后才不会适应不良。」公主笑咪咪的说。 秋儿心里不由得酸楚,算算日子,离公主算礼只剩七个月,到时应该也是他们的成亲之日。 「既然公主不急着走,那咱们就先回屋里吃些点心再开始吧,我虽不能喝凉,但公主可以,我陪着喝热饮也是一样的,且窗外就是一片菊园,花粉飞不进屋内,公主可以喝凉茶赏花,兼着让我作画。」他柔声道。 公主马上灿笑如花,一扫方才暗疑他找借口拒绝她的不快。 「那好,就这么办吧」说完,她挽着他往屋里去。 秋儿怔怔地瞧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心底滋昧酸酸涩涩,无法言喻。 白天刚下过一场雷雨,微凉的风在入夜后穿堂而过,窗外响起嘟嘟蝉聋,秦有菊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手支着下颚,月光穿透窗棂落在身上,他听着蝉呜,想起那丫头。 借宋朝杨万里所言:蝉声无一添烦恼,自是愁人在断肠,今日想来分外有戏。 秋蝉,秋蝉,一旦鸣起,便凄美得令人断肠。 他此生本不该有七情六欲,因为他没那资格,可五年前的那一夜,他心中不小心烙上人,一只秋蝉从此不分眷夏秋冬,夜夜在他心坎里鸣聊,让他听上了瘾,有了很深很深的贪念,让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拥有她,但无奈的是,这只秋蝉儿是否真会如宿命一般短暂 逝去…… 「菊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他低眉望向枕在他腿上的公主。 她眉目如画,眼珠微微转动,朝他羞问。 银罗长衣覆盖着两人,免去秋凉。「没想什么。」 「我不信,我猜你正想着秋儿?」她眼如秋水的瞄他。 「是啊。」他很诚实,不说谎。 「想她的好,还是坏?」 「都有。」他微笑。 「那就是坏事居多了。」 「何以见得?」 「若是甜蜜的事,菊哥哥该笑的,可你刚才皱着眉。」 他点点头。「公主真是观察入微。」 「自然要的,否则将来哪能得到驸马的心。」 他笑容更诡。「你当真不介意我心中有别人?」 第十一章 「不介意,因为我是公主,你心中的人再重要,也不可能及得上我。」她自信的说。 秦有菊若有所思的额首,并不反驳她的话,只是续问:「那公主也不介意我这破身子,也许伴不了你白头到老?」 这话教她深思。「我还年轻,菊哥哥若短命,我固然会难过,但父皇会为我重择咐马的。」她豁达的说。 「也就是有我没我,对你的未来都不影响。」 「也不是这样,经过这几次相处,我挺喜欢菊哥哥的,父皇选你做我的驸马,我相当高兴。」她娇俏的仰颈望着他,对爱情其实似懂非懂。 「是吗……」 「菊哥哥,我知道你喜欢秋儿,可她也同样喜欢你吗?不见得吧门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眼神一黯。「也许是这样没错。」那只秋蝉儿从不主动靠近,就连这会也情愿站在外头为他守门,而不肯露出一丝妒意,让他内心阴郁,感叹她,心中到底有他没他? 午后那场雷雨困住公主,令她一时回不了宫,便枕在他腿上睡了一觉,而门外的人就这样文风不动的站了几个时辰,其间连一次探头进来也不曾,她就这样放心他与公主独处,还是,根本不在乎? 「那菊哥哥为何还看重她?」公主继续追问。 他苦笑。「你年纪尚轻,算是不明白男女之间哪有公平可言,她对我不如我对她,我就算不平,也无减对她的喜爱。」 公主露出一副惜懂的表情。「意思是否就像你不见得喜欢我,可我却老爱往你这儿来,你说,我这是不是也是喜欢你的表现?」 秦有菊抿了唇。「我劝你别喜欢上我,我可不像你表面见到的这般好,我有可能--一口噬了你」他脸孔突然阴森下来。 公主没被惊怕反而笑了出来。「菊哥哥真有趣,居然这样吓唬我,你既非妖也非怪,还能吃人肉吗?」 「我不吃人肉,但我嗜人命」 那阴凉的口气总算教她有丝不安,他素来儒雅,可此刻似妖又似魅,挺教人害怕的。 见她似乎吓到了,他这才浅浅露出笑来。「真唬了你吗?果真是个胆小鬼」他取笑她。 「菊哥哥。」知晓被耍,她娇噎。 秦有菊放声笑了起来。「你这傻丫头」 站在外头候着的六个宫女,听到里头的笑声,有默契的互递眼神,仿佛有意替主子扬威,她们得意的瞧向站在另一侧面容灰败的秋儿。 秋儿头垂得低低的,心头紧揪,不敢瞧四周人的眼光,只能拚命的忍住不住里头瞧,瞧了又怎么样?说放手就该放手,她不该吃昧! 他能与公主相处融治、情投意合,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可惜情感却没有理智坚强,在里头的笑声不断传出时,眼泪悄悄流下了,但她不敢伸手去抹,怕周遭的六双眼睛更加讥笑她,只得垂首任泪水直接滴入泥地,期盼什么痕迹也别留下。 「你跟我来。」忽然一双手臂伸过来,强拉着她离开门边,避开那几个宫女的汕笑目光。 孙武陵直拉着秋儿离宫女们有段距离才停下,她讶然不已。「武陵表哥,你这是做什么?」他怎么可以当着那群宫女的面强拉她走,如此她们又会怎么想她? 他气愤的瞪着她。「你这是何苦,他在里头与人谈情说爱,你却在外头为他守门伺候,你何必作贱自己。」 「我的事不要你管」难堪被直白说出,她恼怒的涨红了脸。 「你做得到对我无情,可你的事我不能不管,我家里出了点麻烦,指信来让我回去一趟,我希望你跟我走。」他沉着脸道。 「什么,你家里出事?很严重吗?」她马上忘了刚才的不悦,转而普他担忧。 「我爹似乎惹了些祸,我得回去瞧瞧才知状况。」 「那还等什么,快回去吧,至于我……」 「小蝉,苏家小姐已死,你没有主子了,秦家也没有你的卖身契,你随时可以走,况且秦有菊又即将迎娶公主,你在秦府根本无立足之地,还是随我走吧,我会照顾你的。」他诚心的说。 「武陵表哥,我不能走。」不敢瞧他失望的眼色,她垂下头。 「你还是拒绝我?」他受挫,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在秦府我还有事要完成,所以不能随你走。」见他难过,她解释。 「那告诉我是什么事,是不是只要完成了这件事儿你就能跟我走?若是如此,让我帮你。」他心急的说。 「这件事你帮不了我,我只能独立完成,而且不是说做就能做,还得等等。」 见她三番两次推拒,孙武陵终于忍不住怒火。「你又找借口拒绝我?」 「不是的,我是真的一」 「不要再说了,你就是瞧不起我,认为我比不上秦有菊」他怒火高张。「那姓秦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弱不禁风的能给你什么幸福!还是你贪图他的钱?若是这样,我也能努力,咱们回乡一起奋斗,难道不会有富裕的一天吗?走,你随我回去,我让你做孙家的长媳 则他扳着她的肩用力摇晃。 「不,表哥,你失去理智了,放开我,请放开我一」她的头教他摇得昏,挣扎着要他松手时,他竟吻住她的唇! 她太过震惊而一时傻住,没能立即推开他。 等她回过神气愤的要推开他时,一道森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一 「孙武陵,还不放开她。」秦有菊带着惊天怒气的喝道。 秋儿浑身一僵,双目愕然睁大,三爷见到武陵表哥吻她了! 孙武陵这才松开她,而她立即一屁股跌坐在地,容颇惨白,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不敢想象三爷见到方才那一幕是什么样的表情。 「菊哥哥,你真不该亲自送我回宫的,你若待在屋子里,就不会见到这么令人伤心的事了。」公主在一旁同情的说。 她脸色更加死白。 「秋儿,原来你真如外头所传的那样不安于室,既然教我亲眼瞧见你与男人亲热,那将来你别想进秦家大门了,那可是会站污菊哥哥的名声。」公主燮眉再道。 已颤得不能自持,秋儿紧紧抓着双手。 秦有菊见状,斯文俊逸的脸庞冷冽骇人。「孙武陵,你敢碰秋儿?」 「我与小蝉两情相悦,有何不可」他哼声说。 「两情相悦?则秦有菊铁青着脸,一只手掌悄悄移至胸前,似要防止心口会突然爆裂。 「没错,我明早就离开,到时会带小蝉一块走」孙武陵径自决定。 他的情绪从没如此激动,胸膛内仿佛有股热 液要冲出。「秋儿,你真愿意跟他走?」他问向跌坐在地,始终不敢抬头望他的人儿。 她全身发冷,视线落在地上,压根无法面对他。「我……我没要跟他走」 这话一出,他脸色立刻好些,孙武陵却握紧双拳,泄气不已。 「但、但我与武陵表哥确实是情投意合,我先……在这儿等,等他处理好家中的事,再来迎娶我回乡。」没想到她竟接着又说。 秦有菊闻之色变。 孙武陵喜出望外。「小蝉,你说的是真的吗?好,你等我,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立刻就来迎娶」 她用尽力气投给他一丝的笑意。「嗯,我等等表哥来接。」 下一刻,公主忽然大叫,「啊,菊哥哥,你怎么吐血了!快,来人啊,快找大夫过来,快啊!」 秋儿惊慌的朝秦有菊望去,正对上他那双痛心疾首的眼,以及满衣襟的鲜红。 她唇色一褪,白如初雪,身子瞬间冰冷。 秦有菊的屋里。 「我要孙武陵的命」床上的他眼中一片杀机。 他这股阴狠的气质,过去全隐藏在病体下,从不教人轻易瞧见,可此刻竟是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连姚大夫瞧了都惊惧。 屋里还坐着嗦瓜子的鬼婆婆,她摇头,这小子的自制力是她见过最强的一个,也因此才能控制住他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他真正的喜怒极少形于色,能教他这般暴怒实属少见。 「秦小子,这可不行,那姓孙的寿命还有三十年,你若硬取他的命,会违反天道。」姚大夫虽已能下床走动,可伤口刚愈合,不耐久站,挑了个离鬼婆婆极近的位子坐下后说。 鬼婆婆瞧见,懒得理会他的小动作,哼的一声别过脸去。 讨了个没趣,他也无所谓,因为被当成苍蝇习惯了。 「没错,过去选的都是寿命仅剩一年不到之人,凭我与姚老头的功力,尚可偷天换日以少许的寿命来替你延寿而不被发现,但三十年的人命,难,若被发现,别说想转寿到自己身上,老天立刻就会将你的命收了去!」鬼婆婆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不住心想,姚老头就是少了秦小子想宰情敌的这股气魄,自己才会对他始终没啥情意,当初会嫁给他也是酒后失误,动心的成分并不高。 「我若不要他的寿命,只要他没命呢?」秦有菊杀气仍然不灭,那姓孙的敢吻他的女人,这剐心之痛,他绝不能忍。 鬼婆婆表达自己的立场,「咱们取人些许寿命顶多称之为偷,但真正杀人的事可不干,再多的钱也不成。」 秦有菊盯看搁在一旁满是血污的衣裳,眼神逐渐冷酷,他从不当好人,因为好人不长命,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向来是不择手段! 「那就偷吧,一点一点的偷,直到偷光他的命为止……」 隔日,虽然气愤表哥强吻她,可他毕竟要离开了,秋儿仍是去送他,没想到他竟病倒了。 床上的他陷入高烧,病到连意识都没了,唤也唤不醒,这让她不禁想起杏珠也是这般突然倒下,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回她再不敢耽搁,连忙去找姚大夫救人,结果姚大夫不在屋里,一问之下,才知配药房大火烧去所有的药材,他能下床后便闲不住,一早出发到京郊附近去采买药材,听说这一去要三天才会回来。 那可不行,三夭后武陵表哥就不知成什么样了!想到鬼婆婆还住在勾栏院未离开,她火速赶去找人,可鬼婆婆同样不在屋里。 她记起配药房重新建好后,鬼婆婆嫌在府里无聊,就在配药房养些蝎子、毒蛇之类的毒物消磨时光,她也许是到那喂食毒物了。 她赶忙再往配药房去,发现鬼婆婆也不在这里,她慌张不已时撞落了桌上的空碗,陶碗在地上碎成两半,她急忙的去捡,低下身时忽然瞧见桌子下有张符纸,像是不小心掉落的,她抬起符纸,上头写有人名以及生辰八字,而这人名她觉得似曾相识,好似……好似是 四年前病死的一名长工的名字。 可符咒怎会写上那长工的名字? 她疑惑起来,瞥见墙角有个眼熟的小箱子,原本是摆在姚大夫屋里的,姚大夫平时宝贝得很,从不让人碰,何时搬到这儿来的? 或许是配药房新建完成,哪个小厮替姚大夫将未被烧掉的药材搬来时没留意,连这箱子也一道搬过来了。 瞧瞧手中的符咒,她蓦然起了个冲动往那箱子走去,打开它,意外的,箱子竟然没上锁,盖子掀开后,出现好几张与她手中相同的符咒,她心倏地紧紧揪起,不安的去瞧上头的人名,这些名字她几乎都识得,而且每个人都已过世了…… 最教她心颤的是,她也瞧见杏珠的名字! 脑中再度出现杏珠临死前对她说的话一不要相信三爷! 秋儿脑袋一片混乱。 想起武陵表哥也曾警告过她一照顾秦有菊的人都不长寿,你就不怕哪天自己也没命了?! 第十二章 她惊惶的倒抽一口气。「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些人和杏珠的死都与他无关,与三爷无关……无关的……」她慌得开始自言自语。 「你这丫头在这儿做什么?」鬼婆婆突然出现。 「我我……」一阵风由窗外吹来,她抓在手中的几张符咒被吹走了。 鬼婆婆脸色一变,马上捡回四处飞扬的符咒。「你都瞧见了?」她冷声问。 秋儿不禁白了脸,颤声问:「这些……是什么?」 「你见到什么就是什么。抬起那张写有长工名字的符咒时,鬼婆婆哼了哼,打开箱子丢回去。「我以为搞丢了,还转回老头子屋里找一圈,原来还在这儿。」 她一神情益发惊骇了。 「鬼婆婆,这些人的死是否……是否……」 鬼婆婆睨她一眼,夺回几张还捏在她手中的符咒。「这没什么,我那死鬼画着好玩的一」在拍过她手中的东西时,鬼婆婆碰到她的掌心,神色骤变。「我道怎么都瞧不清你,以为你命还长得很,原来不是,是让那老头下了咒术,对我隐藏了你的命数。」鬼婆婆突然 恼怒起来。 「你说什么?」她不懂鬼婆婆的话,可鬼婆婆的表情却让她极度惊慌不安。 「哼,原来那老头连我都防,还敢说此生绝不骗我任何事,果然是谎言,好,你这老头既然敢存心欺瞒我,那就别怪我坏你的事门鬼婆婆性情古怪,最恨别人骗她,且越是瞒骗她,她越是不计后果,非要挑衅到底。她要那老头好看! 「你寿命只剩一年两个月,虽然超过一年,取命是麻烦了点,但只要我多费点神下咒,应该还是能瞒过上头,只是,秦有菊那小子对你可是有情有义,若知道我拿了你的命数给他,不知会是怎样的错愕表情?哈哈哈,还有那糟老头,他这是自找麻烦,找我来帮他,还 敢对我隐瞒,他活该,那小子若翻脸,也是他自作自受!哈哈哈」鬼婆婆得意的狂笑。 这话太骇然,秋儿大惊。「我只有一年多的生命?而你……你现在就想要杀了我?」她听出鬼婆婆的意思。 「是也不是,老婆子我不杀人,只取走你的寿命。」鬼婆婆阴阴地笑着。 她不由得毛骨惊然。「你取我的寿命做什么?」 「给你的心上人啊」鬼婆婆越笑越阴森。 秋儿杏眸圆睁。「给三爷?」 「不然你还有其他的心上人吗?我相信孙武陵那粗汉夺不走你的心。」鬼婆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她惊住。「我的寿命如何能给三爷?」 鬼婆婆仰头一笑。「死了就能给,就像你见到的这一迭符咒,上头写的人寿命都转给他了,而你也一样,仅剩的一年两个月寿命,很快就会变成他的,你对他有情,就当作奉献自己让心爱的人延年益寿吧。」 「你是说,这些年秦府死去的人的寿命,全都给了三爷?」她惊愕不已。 「是啊,就因他们的奉献,才能让你的心上人安然活到现在。」鬼婆婆点头。 秋儿闻言震惊至极。 鬼婆婆走到桌案前,提笔挥毫了几笔。「下个轮到你了,念在你我有些交情,我取寿命时会让你死得舒服点,那些病痛折磨的阶段就免了吧,瞧,这两张写上你名字的符咒,一张是你的本命符,一张是篡改缩短过命数的命符,只要烧掉你的本命符,你的魂魄就会离 体,这过程我保证你半丝痛苦也没。」扬起两张符咒,将其中之一逐渐移往烛火前。 她睁大眼见看符咒被点上火,火苗开始燃烧,她倏地抓住自己的颈子,再不能吸气。 砰然倒地,她身子僵直的躺着。 想不到,这些人的死真的与三爷有关,就连自个儿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眼看鬼婆婆手中的符咒越烧越旺,她四肢逐渐丧失知觉,连眼珠也不能转动。 整张符咒就快烧尽,此刻她心中可说悲不可抑,她曾打算过自己的死法,可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那是她心甘情愿的牺牲,而不是、而不是强夺… 秋儿悲戚一笑,缓缓地合上眼,鬼婆婆说的没错,身子一点都不痛苦,一点都不痛苦…… 晶莹的泪珠,由眼角滑下她脸庞,那弧度既美丽又凄凉。 「三爷,穆侯爷又来借款了,可上回借的银两他到现在还未归还半分,这后借的事,您怎么指示?」秦家每半年会举办例会,集合各商号的主事,查算半年度各项产业的营运状况,例会上,钱庄吕主事抢先开口请示,那穆侯爷借钱像讨债,逼得他快跳河了。 秦有菊居中而坐,闲适中散发看雍容矜贵的气度。「嗯……这事我晓得了。」 他沉吟了下。 吕主事立刻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之后会怎么做呢,借是不借? 但他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一「下一位报告。」 不管吕主事脸色有多糟,另一位主事马上急看向当家禀报道:「今年新茶已开采,品质香醇,比往年都要高一等,但朝廷这回却发文要咱们进贡十万斤,比之前多了一倍的量,那可是咱们总收成的四成之多,您说,咱们该如何回复才好?」他一脸苦恼,三爷久久才见 大伙一面,自个见得把握机会诉诸问题,错过这次会面,要再见他,可又得去求。 「朝廷每年都会增加点数量,可这回是要多了点。」过了良久,秦有菊才慢不经心的回复。 「是啊是啊,所以这该怎么办?」那主事急问,朝廷的公文一个月前就送达,可他见不到三爷,直拖到这会才有办法请示,朝贡的日期是两天后,时间紧迫啊。 秦有菊轻咳一会后浅笑。「急事缓办,先下一位……」 那主事当场绿了脸。 三爷与前当家二爷的作风大不同,二爷做事雷厉风行,往日一场例会下来,众人像被剥了一层皮似的几乎没命,而三爷,瞧似温吞,从未直接指责过人,更不爱讲明自己的心意,那双眸子总是温文内敛隐合笑意,可平静的水面下,不知流动的是什么水,他们猜不透 ,深恐不小心入错暗流,马上灭顶。 当家们的性子大不同,但没一个好伺候的,众人叫苦连天,这时候多希望秋儿在,起码能帮他们逼出个答案,不像这会,没个明确指示,他们动辄得咎,实在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秦有菊合笑的听着报告,忽地,一股绵长的气流涌入他四肢百骸,原本稍凉的掌心变得微热。 他悄悄将拳头握紧,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有人的寿命正在转给他,但令他不解的是,这人是谁?他疑惑的燮起眉,在取了杏珠三个月寿命之后,府里已无不满一年寿命的人,姚大夫才会替他烦恼,担心「后继无人」,既然府里已没有可转之命,那谁能突然转寿给他 ? 算算,就连不到两年寿命的都没有只除了一 他神色巫变,瞬间急痛攻心! 他捧住胸口,众人以为他病发,皆是一惊。 「三爷,您您怎么了?」 他面色如土,众人见状正要开口朝外呼人找大夫,他却猛地站起身。 「三爷?」众人惊讶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丢下众人,狂奔而去。 「三爷、三爷一」有人不放心在后头唤他,可他十万火急直奔某处。 众人惊愕,这若不是病发作,是怎么了?这可不像平常天塌下来也能微笑视之的三爷啊! 「我说老婆子,你怎能这么做,让我如何跟秦小子交代啊?」姚大夫气急败坏道。 「谁让你敢对我有所隐瞒,还大费周章的在那丫头身上下隐术,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发现?既然你怕我弄死那丫头,我就偏让她没命,瞧你能怎么样?!」鬼婆婆挑衅的斜视他。 「你」他气得险些吐血。 「你活该」 「你什么都不知,偏喜欢与我赌气,你这性子何时能改?」他头痛抚额。 「改?我为什么要改?你这真是说笑话了。」她硬肿气说。 「你想气死我吗?」姚大夫跳脚了。 「气死你又何妨?我早就想做寡妇了,奈何你祸害遗千年,长寿得很,让我如不了愿,真可惜。」 「你、你」 「不用气得发抖,你敢对我隐瞒事情,就是连背了对我不欺不瞒的誓言,而且你居然还敢阻止,不让我连那小子也宰了,你这样吃里扒外的男人,我留着啥用,你若死不了,咱们不如离了吧。」 「离?!那……那怎么可以」他吓到口吃。 「怎么不可以?我就写张休书给你,咱们以后男婚女嫁备不相干门她打算休夫! 「咱们都近百的岁数了,还能男婚女嫁吗?」姚大夫快哭了。 「死鬼,我年岁大就不能改嫁吗?哼,就这么办,我休了你。」她火大狠道。 「娘子,不要,我不能没有你门他忙哀求。 「闭嘴!」她时道。 「老婆子,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我是怕你见猎心喜,得知那丫头寿命不长后,哪天兴起就对她动手,这才会一」 「住口,见猎心喜的是你,那小子没额外付我报酬,我为什么要替他做白工?倒是你,那小子的外祖母对你有恩,你答应要护她子孙后代健康周全,可她的女儿生三子时得到妊症,但当时你却在外头逍遥玩乐,等赶回去时已迟了,她的女儿产子后元气大伤,命数受损 ,活了几年便去了! 「你觉得对不起恩人,这才发誓要让她短命的孙子能长寿,因此用尽方法为那小子延寿,但你要报恩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你算老几?」鬼婆婆连声骂道。 「老婆子请息怒啊,好好好,我这就将实话说了吧,只求你别休离我,事情是这样的,瞒你是因那丫头我还有用处,怕你不小心取了她小命后坏了我的事……」 秋初的蝉儿悄然破土而出,蜕变后等待死亡。 她陷入可怕的梦境,鬼婆婆挥舞着手中催命的符咒,喊着她非死不可,她惊慌逃跑,一心找个人救她,而所想的只有一人一 三爷,三爷救她,快来救救她,她快死了,快救她啊! 可三爷没出现,她逃无可逃,鬼婆婆还在后头追赶,梦中还出现了许多人,杏珠、一年前过世的李婶、四年前死去的陈叔、赵姨、钱小弟、小莲、兴伯…… 他们集体围着她,只在她耳边喊着一句话一 不要相信三爷……不要相信三爷……不要相信三爷! 她汗水渗入紧闭的双目里,令她刺痛难当,被刺激得再忍受不了,她睁开眼睛大口喘气。 「秋儿。」耳边的急唤,教她猛地朝床边望去,却在瞧清那人面日时,她如惊弓之鸟般缩起身子,很快地往床里边退。 她眼中的那抹惊俱,像刀子般刚过秦有菊的心。「秋儿」他朝她伸出手。 「你不要过来」她!凉慌排拒。 他的手僵在她面前,好半晌才缓缓收回,脸上浮现一抹苦涩。「你不愿意我靠近了吗?」他低声问。 她轻颤的咬唇。「那你先告诉我,我是死是活?」 「你还活着。」他回答。 「可我明明看见鬼婆婆手中的符咒烧起,我全身动弹不得,毫无知觉……」想起那恐怖的经过,她抱着自己发抖。 「我及时赶至,那符咒未烧尽,姚大夫将你的命收回来了。」说这话时,他冷眸发光,神情濒临疯狂边缘。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失去她了,想起那时候的危急,他余悸犹存一 第十三章 当他在配药房找到她时,她已是瘫软濒死,鬼婆婆正如鬼差拘魂般扬撒着手中烧成灰烬的催命符。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响般激动,轰然几乎打碎胸口。 他冲过去抱住秋儿瘫软的身子。「秋……秋儿?」他心痛欲碎,完全无法相信她的命竟会转到他身上,悲伤愤慨的泪自眼眶淌下。 鬼婆婆瞧着冷笑。「你来迟了,这丫头没气了,不过,她给你的寿命可是补得很,你该满意才是。」 他目皆尽裂的怒视她。「你、你竟敢。」他怒气攻心,差点吐血。 「老婆子我还是老话一句,你聘我三个月,还有七日期限才满,期间里我当然得继续帮雇主找人续命,有何问题?」她装疯卖傻,很是故意。 他双目毒辣起来。「我杀了你!」狠邪的性子全被激出,他放下已无生气的秋儿,一把扼住鬼婆婆的颈子。 鬼婆婆年纪虽大,可身手矫健,平时想近她身不容易,但她没想到秦有菊敢杀她,一时没防备,颈子就被紧勒住,等巨大的压力袭来,她才知他真想杀她,立刻怒道:「你若杀我,你也活不成……纵使你是姚老头恩人之后,他也不会放过你,更不可能再为你寻人续命 ,你……死路一条……」 「没了秋儿,我何必独活,你取她的寿不是为我续命,是催我去死!」他明明身子骨不强壮,可这时任鬼婆婆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她被勒得翻白眼即将断气。 「等等,小子,你快住手,秋儿丫头还有救,符咒并未完全烧成灰烬,还有一角在,老夫有办法教她起死回生门此刻应该在外买药的姚大夫回来了见到这景象,他大惊失色的急喊。 出了门,他才想起那只箱子昨晚打开瞧过后未上锁,今天会有人到他屋里搬药材至配药房存放,若被人打开箱子,见了里头的东西可不妥,他心觉不安,遂折回要锁箱,哪知在屋里找不箱子,来到配药房,竟惊见这一幕,也从两人的对话弄清事情始末。 听见他的话,秦有菊赤目睁大。「你说秋儿有救?」 「是啊是啊,你先放了我家婆子再说。」姚大夫心急如焚,就怕心肝娘子被勒断气。 秦有菊立刻松手,待他一退开,姚大夫马上去扶妻子。 「老婆子,你没事吧?」他关心的问。 「他敢对我动手,老婆子要他的命!」鬼婆婆缓过气后,勃然大怒,就要取秦有菊的命,可下一瞬,她的身子忽然软下。 原来是姚大夫点了她的昏穴,这婆子脾气火爆,他无奈,只得让她睡一下,免得接下来的事无法收抬。 「你真有办法救回秋儿?」秦有菊激动的问。 姚大夫舍不得让妻子躺在地上,抱至一旁长椅上安置好后才回身严肃道:「只要符咒未烧尽就有救,我那婆子刀子嘴豆腐心,说要杀她其实没做绝 ,残留这一小角就是为她存命,那丫头身上还有几个时辰的寿命一可你怎么可以对老夫的婆子动手,她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不瞧僧面也该瞧佛面,怎么能一」他话绕回来,还是心疼妻子。 可某人此刻只除了秋儿的事,什么也听不进,很快打断姚大夫的抱怨,怒道:「只有几个时辰的寿命,那如何算救回?」 「你」见他暴怒姚大夫也知他是怒急攻心,加上这事本来就是自己婆子的不对,于是摸摸鼻子后,老实解释,「虽然只有几个时辰,但只要在这几个时辰里将她的命再还回去,她便能醒来。」 秦有菊神色一紧。「那就快做吧」 姚大夫面露迟疑。「但若将夺来的寿命还回去,对你极伤,甚至让你让你今后再不能接收别人的寿命。」 他一怔,意思是他只剩半年多能活…… 「所以你想清楚,命还了这丫头,你自己也差不多没命了。」 他一凛。「我只要秋儿活!」 像早知道他的答案,姚大夫重叹一口气。「好吧。」 将秋儿的寿命还回去后,她人是活过来了,可却是畏他如恶鬼,他心痛伤怀,眸中闪现复杂的一神色。 「姚大夫将我的命收回来了?」秋儿畏惧的发抖,原来她的命送出去后还能收回来,这是什么可怕的情况? 「别怕……你别怕……」秦有菊再度朝她伸出手,但她马上又推开,他面上闪过痛苦之情。「你恐怕已经把我当成吃人命的怪物了吧?」他自嘲的说。 他多么不想将自己不堪且卑鄙的一面呈现在她眼前,可他极力遮掩的真面目,最终还是教她掀开了。 而这滋昧如寒风迎面,带来令人痛不欲生的彻骨寒意。 「告诉我,杏珠的死与你有关吗?」她眼眶合泪激切的问,期望他当场否认。 她无法想象,若连杏珠也是因他而死,她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若……我告诉你实情,你会让我靠近吗?还是,会对我更加害怕?」他涩声问问。 这话仿佛强风刮过,吹倒她所有希冀。 他承认了,承认是他害死杏珠,还有那些死去的人! 不可置信的眼泪立刻灼痛她的双目。「我不相信,这如何能做到?」她激动的间,不相信他真是外传的食人兽! 「这叫转寿术,是种能将别人寿命转移至自身的法术。」他解释。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法术?就算有,您怎么可以用它,怎么可能夺走那些人的寿命。」她气他居然是这般狠心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这么多人的性命。 她错看他了,错看了! 他的眉尖刻划着深切的痛。「我一出生便七病八痛,心脏更是脆弱如琉璃,轻磕即碎,姚大夫断言,我活不过十五岁,可我告诉自己,都吃了那么多苦,怎么能只活十五年?如此仓卒的来,又一无所有的离去,我不甘心,无论如何,用尽任何手段,我也要活下去门 他面孔逐渐扭曲,眼中的凄苦与愤恨清晰可见。 「所以,当姚大夫告诉我可以活下去的办法时,我毫不犹豫的接受,尽管那是偷、是抢、是夺,可我不在乎,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你拿别人的命续自己的,对那些被你夺去性命的人公平吗?」她泣问。 「丫头,那些人都是即将寿终之人,他们最多不会活超过一年,而被取走的这一小段性命,正是他们生命结束前病痛最剧之时,我是将他们的痛苦缩短,让他们减少折磨」姚大夫不知何时来到,他双目严肃,沉声继续道:「就拿杏珠来说,她再活不过三个月,但她会 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受尽病痛的折磨,而那苦痛一日胜过一日,直至她断气那日为止,我让她仅三天就结束这份折磨,你说,对她何尝不是解脱?」 她木然无言,提早解脱杏珠的痛苦,如果这是她该经历的,这算慈悲吗? 「他们放弃最后痛苦的日子,却能让秦小子继续活下去,并以活人的身分照顾他们的家人,对那些原本就将死的人这是最好的交易。」姚大夫沉肃看脸再道。 「交易?」她彻底怔住。 「是啊,他们注定得离世,可留下的家人却是无人照顾,若他们牺牲一些短暂而痛苦的时光,却能换得家人日后生活无虞,难道不是场好的交易?」 她说不出话了,杏珠少了三个月寿命,却为她贫困的家人谋得一笔财富安家,若是自个儿……若是自个儿会怎么做? 串串泪珠扑簌簌坠下,她已然明了杏珠死前必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才会让她不要相信他,出发点只是不忍她受他的骗,告诉她三爷不如她想象的清白高洁。 她泣然,完全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件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道理?她已无法分辨。 「秋儿,你无法接受我能理解,可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人门秦有菊面色阴郁,眉目沧桑。「我也不想过着夺人性命而活的日子,强大的罪恶感一度让我不愿再活下去,可樱花园中,我遇见你,当时我已拒绝再使用转寿术,那本应是我步入死亡的最后日子,但你的 出现让我愿意再承受这一切,因为我想与你天长地久的过下去,我舍不得到没有你的地方……」他深情望向她。 泪珠急速的滑落她脸庞。「您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心头混乱无比,再承受不了他的爱意。 身躯瞬间僵硬冰冷,他沉痛地转过身去,现在在她眼中,他是食人的怪物,可怕到她无法接受。 姚大夫不住兴叹。「唉,丫头,这是抉择问题,你若不能接受转寿术,那你可能接受他死去?若你能,我便无话可说。」他直言。 她内心再度受到冲击。若不是那些人将残命给他,他根本活不到今天,他若没能活下,她又如何遇见他,又如何能对他动心动情? 眸中的泪翻涌而下,原来自个儿也不过是个平凡人,什么是公义?爱人能活下来就是公义! 她终于正视他沉重的背影。「三爷,我的寿命若真只剩一年多,我愿意全数给您。」 秦有菊震了震,徐徐地转回身面对她,面色一片惨绿。 她忧伤的望着他。「我将最后的寿命给您至少接下来的一年多,您不用再去找别人。」 听完她的话,他眸光已是冷冽如冰。 「我不要你的命,你给我好好活着。」他郁怒动气。 「好好活着?如何能够?难道让我与您一样夺人所有?不,我不愿意,我绝不那么做」她泪眼婆要的摇头。 「你不愿意?事实上,你已经这么做了。」鬼婆婆出现在门口,讥笑说。 「你说什么?」秋儿眼眸圆睁,失声惊呼。 秦有菊立即变脸,姚大夫则急吼吼跑上前去。「老婆子,你又来闹什么。」 这婆子摆明是来报复秦小子,谁教秦小子敢对她动手,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教人勒住脖子差点没命,如此奇耻大辱,难怪她不肯罢休。 鬼婆婆不耐烦的推开档在身前的丈夫。「滚边去,该是让这丫头认清事实的时候了,反正这事她早晚会知道。」 「鬼婆婆」秦有菊震怒不已。 见他暴怒,姚大夫只得赶紧再劝妻子,「就算如此,也不用这会就说开,再等等……」 「认清什么?你们到底要阻止鬼婆婆说什么?」秋儿内心极度不平静。 鬼婆婆笑得诡异,直教人发毛。「瞧,这丫头自己都急着知道呢,你们不说岂不更加欲盖弥彰?告诉你吧,丫头,你的寿命早在两年前就该尽了,可为什么你仍活着,还不明白吗?」 瞬间,秋儿面如死灰。「你是说,符咒上那些人的死也……也是被我……被我……」喉咙像是让人掐住,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错,他们的死也与你有关门鬼婆婆痛快的说出实情,这姓秦的小子敢掐她,那她就去掐他心爱之人的死穴,这才有报复的快感。 秦有菊冷峻面容上有看说不出的痛苦,凡事皆有代价,而让她活看的代价,便是此刻他得面对她震惊骇然的模样。 「难道杏珠的命是我……是我……」她几乎昏厥,不敢再想。 「你放心,杏珠的寿命不在你身上,那时老夫受伤,这婆子还不知你的状况,她没将杏珠的命给你。」晓得她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命是杏珠给的,姚大夫忙解释。 第十四章 可他说完话后,鬼婆婆笑得更阴险。「虽然你没用到杏珠的寿命,可你那姓孙的表哥我才刚转了他的寿命给你。」这才是报复的最极致!她哈哈大笑。 「武陵表哥?!你对他……」没想到自己竟连武陵表哥的命都夺了,再没办法承受这一切,她惊惧的跌入无边黑暗。 院中石砌的小道两侧种满黄菊,秋儿鼻息间流动着淡淡的菊香,低低的叹息自她口中轻轻吐出。 秦有菊踩着石砌小道而来,在她身后止步。 而一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她的脸庞立即变得苍白而僵硬。 他原本期盼她能主动转身面对他,可惜,她终究没有。 他唱叹。「孙武陵其实一」 「我知道,姚大夫对我解释过了,武陵表哥是个长寿之人,鬼婆婆仅是夺他一年寿命,他还活着。」他才开口,她便先道。 那时她以为武陵表哥死了,急怒攻心下才会昏厥,可之后得知他还活着,她便放下心,只是心中仍是无比难受,毕竟还是强夺了他一年的寿命。 这对她打击实在太大,想不到自己这条命早就不该存在,她早就以夺取别人的寿命维生,是这教她如何面对?内心如何不恐惧害怕? 望着她单薄的身子,他忍住不去拥抱,因为他晓得那较较发抖的身子,再不希望他的靠近。「你不知自身发生的事,所以不用觉得对不起那些人。他愿扛下所有的罪过。 「不,并不是我不知情就无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您怎能让我变成这样可恨又可悲的人,你怎能这么做?」她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煎熬,豆大的泪珠啪啪啪的落下。 「对不起,是我自私,因为我不想失去你。」他喉头干涩,声音沙哑。 秋儿更加泪涟涟。「您以爱为名,却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您让我如何接受?」强盗夺的尚且只是财富,而她夺的却是人命,她比任何强盗都还可怕。 「我晓得你必然恨我,可我不后悔,我情愿啊」他怅然道。夜风凄凄的吹,他内心幽冷。 「不了,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再接受任何人转寿给我,不过是一死,我并不害怕。」她洒脱的说。 他心绞了绞。「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至少,至少得活到六十岁」如此才能代替他不能活到那时的遗憾。 她垂在两侧的手于紧握成拳。「别逼我,我不愿意背负满身的罪孽而活,您若逼我,我会寻死」她狠下心道。 他面孔立即变得惨淡。「秋儿……」他伸出手想握住她已捏得关节泛白的手,但在他即将要触到前,那手一抬闪避,他抓了个空,连一点温度都没能挽留。 他心凉如水,明白那双手他是再也握不上,那只曾经揣在他胸膛滚烫火热的秋蝉儿,从没想过也会有逃脱的一天,最后留给他的,仅是一抹纤细的背影。 「皇上刚下旨,四个月后,公主及荓之礼,便是我与她成亲之时,从此秦府改为咐马府郎。」不再逼迫,他压下心痛,告诉她接下来的事。 秋儿一震,终于转过头,他见到她泪流满面。 「四个月后吗?」她眸底水光荡漾。 「是的。」他点头。 一窒后,她缓缓地再转回身,忍住嘿泣。「很好,恭喜您做驸马了,从此秦府应该更加荣耀,大爷想必会很高兴的。」以为他如此在乎她,甚至不惜拿别人的命换她,到头来,他还是要娶公主的,一切都没变,照原来方向走,他当他的驸马,她做她的小丫头,直到 不久后她寿终正寝为止。 她的命如此,正好令她不用再奢望其他,原来,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当真半点不由人! 「我娶公主的当日,也娶你为妾,我己说动皇上同意,你将是我的二夫人。」 他再告知。 「什么?」她神色一惊。 「你不能拒绝,因为这已写进圣旨里成定局,是我亲自向皇上求来的。」 她不由得怒起。「您怎能不经我同意就这么做一」 他黑瞳闪着莫测的光泽。「我能的,连人命我都能得到,只要我想要的,还有什么不能够?」 「您」没想到他竟做到这般绝,她怒不可遏。他已不再是她认识的三爷,眼前这人是不折不扣的混蛋!「我不要您,我要的是武陵表哥,您忘了我答应跟他走的。」 「你不会跟他走的,你心中本没有他,何必说这个谎。」 「谁说我心里没有他,武陵表哥与我青梅竹马,我就算离开家乡来到秦家,也始终还念着他一」 「谎话连篇,你心里只有我,那日说与他走只是要气我,而我也真被你气得吐血,然而那不代表是信了你要跟他走,而是气你不懂我的心! 「不懂您的心?那您又何尝懂得我的心……」她有一瞬怔仲起来,但很快回神的怒道:「我来日无多,您还要我做什么?」 「若你真会死,拥有你的余生,是我唯一想做的。」他定定注视着她,眼中透着誓在必得的决心。 她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身子不住轻颤起来,这人可能从没爱过她,他爱的只是自己,要的也只是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她害怕了,害怕这就是真相,她不敢再与他多相处一刻,怕自己会崩溃,她勿忙落茉而逃。 见她逃离,秦有菊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寿命仅剩半年,已丧失拥有她的资格,但,她的人生绝不能在他之后草草结束,他深爱她,为了她的将来,他愿意放弃一切,而这一切,包括她! 孙武陵身子终于痊愈,得知秋儿即将嫁给秦有菊为妾后,他自是愤恨不已,但毕竟家中的事不能丢着不管,只得心急如焚地回乡,不过他也言明等家中事情一办妥,立刻回来找她,即便冒着被杀头的罪也要带她私奔。 秋儿自知命不长,就算抗旨不嫁三爷也不可能嫁给他,但为了让他尽快离开秦府这是非之地,只好假意答应。 孙武陵离去后,她站在秦府大门旁的烫漆金石狮子前发了一会呆,才慢吞吞地要回府里,没想到迎面遇上寻她而来的秦在松。 「我说秋儿,你怎么就这么歹命跟了三弟,跟我多好,身强体健的,那才是女人的幸福。」一听圣旨让秋儿成了么弟的小妾,他就立即扼腕不己,也怨自己怎么不早日下手,若他先拐上这丫头,那她就不用嫁给老三了。 秋儿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低头假装没听到,绕个路要避开他。 秦在松哪肯罢休,硬将人档下。「秋儿,你甘愿嫁他吗?若不,跟大爷说,大爷虽不才,但要进宫面圣还是有管道的,我向皇上拜托,让你改嫁给我,省得公主与人事夫。」 「不用大爷费心了,这事秋儿会看看办。」她说。 「你一个小丫头能怎么办?那可是圣旨啊!老三也不知用什么法子,竟能说动皇上让你与公主共事一夫,不过话又说回来,老三真是交运,那公主虽然年幼,但可是个美人胚子,容貌身段比老二那发疯的郡主娘子还美上几分,就连你,也是个人见人爱的俏丫头,为什 么我就偏没那好运,十个妻妾里没一个及得上你们,老天太不公平,太没天良了。」他越说越生气,未了还怪起上天来。 她简直无言以对。「大爷若没什么吩咐,秋儿还有些事要办,先进府去了。」 实在不想与他多交谈,她退一步从旁边绕过。 「啊,这不是大爷与秋儿姑娘吗?」要进秦府的两人老远见到他们,立刻欣喜大喊。 秋儿闻声望去,来的正是钱庄的吕主事和负责茶行生意的赵主事。 「两位好。」她忙问候行礼。 「你们来了。」秦在松只朝两人点点头,大爷的架子十足。 两人也不在意,朝他欠了身,就马上转向秋儿拱手道:「姑娘,恭喜了,你就要成为三爷的二夫人,咱们几个主事听了这事,都开心得不得了,你才是与三爷最般配的人,三爷有你是福气,你可真是旺夫命格啊。」吕主事把她捧上天,直道这是天作之合。 秋儿脸才刚红起来,赵主事又接口道:「何只旺夫,三爷未来的子嗣能不能兴旺还全指望她了。」他完全将也要进门的公主抛一边去。 她越听脸越热,正要制止他们再说下去,秦在松已先朝两人瞪视过去。这两人莫非是当他不存在吧,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没一个想起他。 「你们来有什么事吗?」他哼声问,这两个没长眼的,明知他对秋儿也是颇在意,却当着他的面恭贺她要嫁老三的事,太不给他面子了。 瞧他不高兴,两人才忙转过头来。 「咱们来见三爷的,不过就不知今儿个见不见得着。」吕主事笑着说。 「老三近来筹婚忙碌,你们找我也一样,我能处理的。」秦在松有意在秋儿面前表现。 可怎知两人听了竟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好似他说了什么吓人的话,他不禁恼了。 「老吕,别以为我平日不管事就什么都不知,我问你,穆侯爷再次借贷的事解决了吗?」他刻意提,想彰显自己对钱庄的生意了若指掌,可这其实是某日与穆侯爷在妓院不期而遇,对方不满的抱怨秦家钱庄对借贷的事百般推托,他才知晓的。 似很讶异他关心这事,吕主事马上道:「原来大爷也知道,不过这事早处理好了,没问题的。」 「处理好了?我听人说那日例会时,老三压根没指示什么,怎么就处理了?」 他讶然,事实上,他也是教穆侯爷给烦到不行,这才侧面去了解一下怎么回事,却听说这事棘手,那姓穆的借钱向来是有去无回,他再笨也知道赔钱的生意不能做,遂不过问了。 而老三想是也不知怎么解决,才与他一样装疯卖傻、能拖就拖,可怎么才几天工夫,这事就解决了? 「事情是这样的,三爷当日虽未指示该怎处置,可那之后穆侯爷竟是没敢再到钱庄里来讨钱,不仅如此,还将之前借的钱连本带利拿回来归还。」 「这是为什么?」秦在松极度讶然。 「我也讶异不解,一经查探才知,原来穆侯爷有个极宠的小妾,可例会之后被人绑走了,慌得他四处找人,不久就带着钱来咱们钱庄了。」 他愕然不已。「你不会是说,那女人被绑与咱们有关?」 「该是有关的……因为穆侯爷带钱来时说是赎人……」 秦在松睁大了眼。「老三干的?」 「咱们钱庄的人没敢干这种事,穆侯爷毕竟是皇亲,敢干的自然就是也即将成为皇亲的人……」吕主事隐讳的说。 「想不到斯文的老三狠起来这么狠」秦在松昨舌。 秋儿也吃惊极了,三爷竟会干出绑人讨债的事? 吕主事点头,那之后,他真佩服起三爷来,三爷待人总似菊花般轻轻淡淡、谦谦恭恭的,语速也是不疾不徐,但做出的事却是主底抽薪,让人从头顶寒到脚心。 「这老三也真是的,这法子虽不错,可得罪姓穆的,对咱们也没好处,万一他御前告状,那可怎么得了?」秦在松摇摇头。 「穆侯爷不敢去告御状的,因为被绑走的那女人本来是要送宫里去供选秀的,可穆侯爷相中,便从中拦下,留看自个儿享用了。」且主事笑看道。 第十五章 秦在松闭上嘴了,老三也太厉害了,连这事都知道,难怪敢这样蛮着干。 他不禁对终日卧病在床的么弟刮目相看了。「那……那老赵,你那儿呢,朝廷贡茶的事可解决了?」他改而问向茶庄主事,他会知晓这事,也是在打听例会结果时顺道听到的,听说老三例会开到一半,人像疯了似的跑得不见人影,这事当然也没个下文。 「这事啊,朝廷重新来了公文,表示数量写错了,朝廷要的是四万斤,不是十万斤,比往年还少一万斤呢,前几天贡茶已送进宫里去。」事情圆满解决,赵主事笑脸回道。 「四万斤和十万斤差距之大,这也能写错?」秦在松再度错愕。 「是啊,那礼部官员是这样说的。」 「不会是老三又干了什么吧?」他皱鼻问。 「本来我们也在奇怪,后来那礼部官员不慎说溜嘴,道咱们三爷去过礼部尚书府里一趟,出来后隔日,公文就改写了。」 「老三去找礼部尚书说了什么吗?」 「这……没人听到什么,只听说礼部尚书府里的仓库突然着火,烧毁了不少东西。」 「那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赵主事意昧深长的瞧了没能会意的秦在松一眼。「大爷,那礼部尚书府里好东西不少,怎么来的大伙都心知肚明,就说这十万斤的贡茶真正送进宫去的有多少?恐怕不到七成吧,而多出能到哪里去?」 提示得这么明,秦在松若还不明就里就是笨蛋了。 那被烧的仓库堆放的全是由朝廷污来的货,老三八成去与礼部尚书摊牌,吓得他连夜放火烧自家仓库,湮灭证据顺道调降贡茶数量,不敢再吃定秦家。 秋儿也明白那男人做了什么,不再。凉愕,毕竟这才符合他不择手段的个性! 秦在松双手负背燮起眉来,像是在思索,老三可真是扮猪吃老虎,不动声色就处理了一件又一件的棘手事,想当初老三将这当家的位置交给他,显是明智之举,只是一起…… 他哼了一声,连个病老三都这么能干,就显得他这老大益发没用了。「既然事情都落幕了,那今儿个你们又来做什么?」他不是滋昧的问。 两人立即瞧向秋儿。「咱们来给三爷道喜,不过这会见到秋儿姑娘也是一样,来,这羊脂白王是我给姑娘成婚的贺礼,请笑纳。」赵主事由怀里掏出一个锦袋,解开束袋的穗子,取出的白王约印童大小,质地纯洁细腻,有着凝脂般的光泽,一瞧就知是上品。 「而我的则是金镯、金耳饰、金项涟全套的,秋儿姑娘没爹没娘,必定没人为你准备这些,咱们长了你几岁,就算是你的家人,帮你备了些嫁妆,虽然比不上公主的,但门面总不好少。」吕主事笑着将一全套金贵的首饰交给她。 秋儿手里捧着这些,不住眼眶泛红,姑且不论她是否能顺利嫁给三爷,至少这些人是真心待她如亲,不想让她在公主面前显得寒酸,特地送上这些礼给她。 「谢谢你们,不过这些礼我不能收,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将东西再还给两人。 「你可别跟咱们客气,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你若不收,就是与咱们见外,没将咱们当自己人。」赵主事再将东西推回去。 「就是说嘛,咱们平日受你照顾不少,就这么几件小礼,你不必不好意思收了,再说,咱们只是跑了先,要不了多久,你那间屋子恐怕就要让送来的礼给淹没,好了好了,这礼既然亲手交到你手里,三爷那儿见不着也无妨,大爷,咱们这就先回去了。」怕秋儿又将 礼退给他,吕主事忙向他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赵主事也是,对秦在松欠了欠身,转头跑了。 秋儿捧着两件退不出去的礼,急得要追上去。 「甭追了,他们跑那么快就是存心不让你退礼,你若真不想收,改明儿个我让人帮你跑一趟,送回他们的宅子便是。」秦在松瞧着她手中价值不菲的贺礼,心想:这两个家伙出手可真大方,要是秋儿嫁的是他,他们不知还会不会送礼?应该不会吧,他一共娶进十个女 人,他们连一颗石子也没送过,不过到底是老三有人望,还是秋儿得人缘,这事他得好好想一想。 秋儿无奈的抱着贺礼回到勾栏院。鬼婆婆已经离开秦府,所以她也可以搬回自个儿住处。 她才坐下不久,就陆续有人送礼过来,礼多到教她应接不暇,到了晚上,果然如吕主事所言,她的屋子差点被各式礼物给淹没。 她以为自己名声差,私下大伙都不待见她,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这会,望着满屋子的嫁妆,她烦恼,这么多东西该怎么才能一一退回? 与此同时,她的屋外站了个人,恨恨地瞧看这一切,她不过要块地都不可得,这丫头却轻而易举就得到这些,她又嫉又恨,有朝一日,她要得到比这丫头拥有的更多,并且报上次在京兆府卫被羞辱的仇! 樱花树下坐着披着保暖狐裘男子,他手上捧着温热药饮,眼眸半开,似寐非寐。 秋末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隐隐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 他的生命在倒数,算算日子,不到五个月,就会终结他在世上的所有,一切将回归尘土,归于寂静。 一丝淡笑掠过他的唇畔,胸口又泛疼了,随着倒数的日子越近,他这颗早不堪负荷的心脏就越不听话,三不五时揪得他痛苦难当,可越是如此,他越要笑。 他已是哭着出世,好歹也要笑着死去,所以,他眼中有着令人费解的笑意。 「菊哥哥,这碗药都凉了,我让人再给你热一热吧。」瞧他手中的汤药摆了许久没动,公主提议。 她坐近他身旁,与他共挤一张椅,两人挨得近,几乎贴在一块。 而公主带来的宫女们将他们围起,瞧着小俩口恩爱的模样,也为主子开心。 「不用热了,这药不喝也无所谓。」他将那碗没动过的汤药搁到一旁的小茶几上。他的身子喝药也无法多活一天,只能当解渴用。 「怎会无所谓,多喝药,你的身子才能强健些啊。」公主不赞同的说。 他笑容闲适。「若你要我喝,我喝便是。」他温声道,那模样似在调情。 公主脸蛋立刻搬红了。「那就喝吧……」她从·借懂到今日即将嫁人,已逐渐被未来驯马吸引,情窦初开的偎进他胸口。 秋末天已寒,宫女们马上为两人披上锦绣薄毯。 他喝下那碗半凉的汤药,空碗教宫女们收走。 「这樱花园颇大,可惜来到花季,不然在树下赏樱该是多美的一件事。」她幻想着两人在漫天飞舞的粉红樱雨下一同赏花。 他漆黑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闪亮起来。「是很美无法忘记的一种美……」 他记起与某人在园中相遇的情景,他曾以为那人是来带走他的仙子。 「这次花开跟我一起赏樱吧,这么美的一刻,该与我同在才是。」公主仰起娇容要求。 「嗯……」他仍沉浸在与某人相会的情景,一生难忘。 公主仰望他的目光由娇怯变得迷惑,然后恍然大悟,他此刻想的不是与她的未来,而是曾经和他一起真正赏过樱景的那个人……她眼神变深,嫉妒渐渐涌出。 之前与他初识时,并无太多儿女情怀,可相处久了,日益受他的谈笑风生、博学多才所吸引,她开始倾心,懂得占有,且明白男一个女人是真正的敌人。 他迷醉的眼神在触及她带着恼意表情的刹那回神,唇边立即浮起一丝意昧不明的笑,并叹道:「我曾要你别喜欢上我的,不过既然你不听话,那便 是你的命了,别恨我狠心折下你这朵金枝王叶。」他忽地吻了仰首相望的她。 她一惊,回噎作喜,第一次被人吻,她闭上眼尽情沉沦,身边的宫女纷纷红着脸转过身去,不好见主子们亲热。 也因此,没人看见他冰冷的眼里透着阴狠…… 唯独远处的秋儿看见这一幕,她双腿如泥的软下,瘫坐地上。 她面无人色,而今她已清楚他心机有多深沉,他吻公主必有目的。 月上树梢,秋儿先深呼吸后,拍了拍失了血色的脸庞,想让自己看起来气色自然些,别这么苍白。 打红脸颊,这才走进屋里,瞧见床上相偎共披一件长衫的两人,她那稍有血色的脸蛋瞬间又苍白了。 公主衣衫不整,双眸明媚的偎在他颈窝边,秦有菊自在得仿佛理所当然,面对她惊慌的目光没有任何闪避。 「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唤你一会了。」公主朝她问道。 「我……我……」没料到进来见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她宪全答不上话。 公主秋水般的眼眸对上她,笑得看似无邪,其实别有用心。「吃惊什么,菊哥哥即将是我的咐马,虽然未真正洞房,可这等亲昵也是正常,倒是你,唤你来是让你知晓一件事。」 「公主唤秋儿有什么吩咐?」她力持镇定的问。 「既然父皇答应让你进门,我也只得勉强同意了,但你得规矩点,以前那些不干净、会让菊哥哥蒙羞的事不准再做,也不可再见你那位表哥,否则我会以家法处置你。」公主自小生长在宫中,对皇帝有三宫六院的事习以为常,因此她能接受丈夫身边有其他女人的 存在,可她将是这座秦府里的皇后,所以身分不高的女子,都得听她的使唤与教诲,尽管她年纪还十分幼小。 秋儿面容雪白,呆立不语。 「怎么不说话,不肯?」公主不悦的问。 她望向床上的男人,见他唇边浮出一抹极意的笑容,更教她胆颤心惊。 一个声称爱她不悔的男人,怎么可能一再当着她的面与另一个女人亲热?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了…… 「谨……谨遵公主教诲,我会守规矩的。」 秦有菊眉梢微微挑起,诧异她的恭顺。 她真可能乖乖顺从嫁他? 公主满意的轻笑起来。「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她挥手道,母后教导她,权势必要时很有用,能让人不敢觊觎属于自己的东西。 眼前这女人,是咐马心中最在乎的人,但越是这样,她越得让这人早日明白,得男人宠不困难,她也做得到,不必太得意。 隐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秋儿没再多说一句,颤着身子退出去。 盯着她的背影,秦有菊眼神变得幽冷难解。 离开他们视线的秋儿,却脚步浮软、跌跌撞撞的回到勾栏院,对着满屋子的贺礼发了一会呆后,她忽然一咬牙,从贺礼中翻找出最昂贵的物品装进麻布袋,扛在肩上,连夜跑出秦府。 深秋夜寒,可她却跑得满身大汗,她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最后钻进僻冷的小巷,终于在一处破损不堪的屋前停下。 她不及先喘口气,就朝那扇破门板用力的拍去。「开门,请开门。」 大半夜里这叫门声特别响亮,好在四周并无其他邻居,否则也要一并被惊醒。 可过了好半天,里头的人才出来开门,而门后的那张老脸更是气到不行。「你这臭丫头,敢半夜来吵老婆子清梦,找死是不?」鬼婆婆怒目相向。 没理会她的怒容,秋儿径算将那一袋东西扛进屋里,一古脑倒出来,金饰、珍珠、玉器、布匹、古董散落满地。 见到这些东西,鬼婆婆怔了怔。「这是做什么?」 第十六章 「这些我原本是要退回去给他们的主人,这会不退了,全归你」她回答。 「为什么归我?」鬼婆婆对这位不速之客的行径猜不透。 「我知你做什么都讲价,这些是我给你的报酬,我只问你一件事。」她严肃的说。 鬼婆婆眯起眼,瞧了瞧满地的贵重物品,一阵冷笑。「你想问什么找我那死鬼问就好,何苦破费来找我?」 「姚大夫那儿我一定问不出什么,所以才会来找你。」姚大夫绝不会透露三爷要做的事,但只要有钱,她相信鬼婆婆会考虑告诉她的。 「那你想问什么?」鬼婆婆随意拿起赵主事送的那块羊脂白玉瞄了瞄,评估这些东西的价值。 「我想问公主的寿命……」 天际将白,她精神恍惚,神情茫然,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走回勾栏院。 她屋里的灯未点,只有黎明的微光透进,她踏进屋里,映入眼眸的是为她等门的男人。 「秋儿。」秦有菊忧心的唤她。 她一夜未归,他极为担心,生怕她不堪负荷,毅然离去,他独自坐在这儿等了一晚,如今见她回来,这才松下一口气。 她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后,口未开,泪先流。 他紧绷脸庞,想要靠近又怕被她推开,好不容易才忍住,可她竟主动扑进他怀里。 秦有菊惊愕的僵住。「你可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他紧张的问。 「外面没人给我委屈,会给我委屈的只有您门忿忿地一揉泪眼。「您与公主那般亲热是想气死我吗?」她气愤责怪。 他霍然露出异常灿烂炫目的笑容来。「你吃醋了。」他期待很久,终于听到她在乎的表情。 秋儿泪光闪闪。「您可真故意,这样伤我的心」 「秦家再富,公主毕竟是公主,也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能不理。」他理由很正当。 「可我并不想与人共事一夫,我想要的是像小姐一样,与二爷过看一夫一妻的平凡日子。」她硬声说。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眼眸骤亮。「你……愿意与我过日子?」 她双腮绽红,瞥扭的点了头。 他的惊喜简直无可形容。「那你愿意继续……继续活下去?」这才是重点,她想活! 「我想通了,人生走一回,总要活够本才行,姚大夫说的没错,这些人寿命将尽,仅存的时光又极为痛苦,与其如此不如与咱们交易,换得他们家中人的安富,我如今只求能与您携手到老,不离不弃了。」说到后头,她已是极度羞怯,几乎不敢望他。 真是意外的惊喜,没想到与公主的调情能刺激这丫头转念,愿意与他白头借老了,他虽高兴欢喜,可心中强烈涌上的却是另一份难言的凄楚,真是万分可惜…… 因为,能白头的只有她一个啊。 「三爷,鬼婆婆转了武陵表哥一年的寿命给我后,我至少还能再活两年,但听说您只剩不到半年可活,若有命可续就先转到您身上吧。」她为他担忧的说。 「嗯……好的。」他额首,说不出口的是那命他用不着了,转给他也无用。 「三爷,我让您与公主气得在外游荡了一夜,这会可困了,想好好睡一觉。」她打着呵欠。 「好,你睡,我陪你,等你睡看再走。」他轻声说。 秋儿娇笑。「好,您陪我。」她洗把脸后爬上床,他就坐在床边陪她入睡。 她合着笑意睡去,脸庞还挂着甜笑,他伸手轻抚。 原来,要做到无所谓很难,他以为自己可以无所谓的去面对这些,平静的安排只剩她一个人的未来,但,不容易,真不容易,他没办法无所谓,因为他多不舍,多放不下,多爱她啊…… 他倾身在她额上印上一吻,这一吻合着无可克制的悸动,在被彻底击倒前,他落茉而逃。 秦有菊一消失,秋儿大大的眸子立刻睁开,上头镀看薄薄的泪光,忽然觉得一阵凉意,她的手赶紧抚压上被亲过的额,唯恐连这点仅有的暖意也守不住。 这日,秋儿急匆匆地冲进他的书房。 「三爷,快来瞧,春宵公子又有新作了。」她手中挥着一本由坊间买来,才刚问世的簇新书册,兴奋道。 秦有菊放下手中帐册,也露出笑容。「二哥、二嫂他们又有消息了是吗?」 「是啊是啊。」小姐爱书成痴又爱创作,「春宵公子」便是她的化名,小姐随二爷去了塞外生活,联络不易,就靠这数月一本的新作了解他们的状况。 小姐喜欢将生活点滴融进书里,当成故事来写,所以从书中多少能猜出,他们目前过的是怎样极意愉快的日子。 「这书我刚拜读过,我猜书中男三与女四分别是二爷与小姐的化身。」她兴致勃勃的说,然后将书摊在他桌案前。 男女主角通常不会是二爷与小姐本人,书要好看,男女主角总要有些苦难经历,而他们苦难的已过,若老写些风花雪月、无风无浪的事,书大概也卖不出去,所以他们会隐身在故事中不痛不痒的小角色里。 「他们去了离塞北有七百里的‘大月国’行商,那里的风土民情又不同于塞北人的豪情,是人民性格较为合蓄的民族,可尽管如此,二爷是个大商人,人长得又俊,还是受到不少当地女子的爱慕,让小姐心里颇不是滋味,连着七天狂整二爷,夜夜需索无度,整得二 爷无力去瞧有多少爱慕的眼睛。 「但小姐也因此尝到恶果,因为隔月便发现怀了第二胎,二爷自是喜不自胜,但小姐自己却是笑不出来,怀孕三个月,她天天害喜,吐得她肠子都要吐出来了,二爷只得丢下在「大月国’谈了一半的生意,匆勿带她回塞北去。」她一口气将书中内容说出。 「把二哥绑在床上七天,果然是二嫂会干的事」他听后笑着摇头。自个儿又多了个侄子,真是太好了! 秦有菊随手翻了翻那本《大月国之悲情城市》,明明瞧似悲剧,可经过二嫂一加上自己的故事后,这书大概要变成喜剧。 秋儿捂着嘴也笑个不停,小姐这爱吃醋的性子到哪儿都改不了,性格更是奔放到令二爷头痛吧,呵呵。 「秋儿,不用光看书揣摩他们的状况,今儿个二哥给我来信,说他在塞外的生意做得极为稳当,俨然已在当地站稳脚步,这才想扩张到大月国去,而二嫂肚子已经九个月大,过不久就要生了,只是二嫂一心想要个女娃,拚命替未出世的娃儿缝制女裳、绣花鞋,他挺 担心万一生出来又是个带把的,她会失望。」他笑着将早上才收到的信拿给她看。 她惊喜……忙开始读信,可不知看到哪一段,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教信里其他事给逗笑了。「小姐本就喜爱女娃,对小主子嫌弃得不得了,说生男娃没用,将来不会向娘撒娇,还道儿子才是赔钱货,将来成了亲就跟娘子跑了,哪管两个老的死活,可她也 不想想,若老爷夫人还在,她还不是拉着二爷跑得远远的自己逍遥去,跟生男生女根本没关系」她眉飞色舞的嘻笑说。 瞧着她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每回有二哥他们的消息,她就特别开心,好像什么愁绪都没了。 他多希望这笑容能一直下去,永远不要消失。 「过阵子咱们上塞外一趟,探望二哥的新娃儿吧。」他提议。 秋儿惊喜不已。「您说真的?」她是真的想死小姐与小主子了,很想见到他们呢! 「当然是真的,等咱们大婚完就去。」 提到大婚,她笑容立刻敛去不少。「婚后还有公主,新婚燕尔,您恐怕不方便抛下她吧。」 再过一个月便是迎娶公主之日,秦府虽然已经够富丽堂皇,但顾及皇家体面,仍是大批采购许多公主嫁过来所需的物品,连菊院都重新修盖过,变得更加新颖与奢华。 而她尽管同日进门,但当然不能与公主争锋,只能由后门进府,然后悄悄回到自己屋里躲着,直到宾客离去才能点灯,朝菊院的方向拜三拜,算是完婚了。 她曾幻想过自己出嫁的样子,穿看大红嫁衣与新郎喜气洋洋的拜堂,并接受大伙的祝贺,可如今这景况,她比任何人家的新娘都不如,只因对方是个尊贵公主,她只能默默退至角落,当个无声的人。 见到她神色黯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心中一痛。「是我委屈你了。」他心疼的说,他从没想过让她嫁得如此委屈,原想有机会可以补偿她,可世事难料,他没了将来,这补偿再无法做到。 「没关系的,公主为大,我不争这个,而且您心给了我,公主得到的也只是地位与体面,真正赢了里子的人是我。」 「秋儿……」他心头百般的痛,却无法喊一句,他心里何只有她,满满都只剩她,只盼她未来真能了解,别再怨他才好。 「我不委屈的,完婚后也会好好侍奉公主,咱们先别去塞外了,见小姐的事可以等等,但公主刚进门,我不想她觉得受您冷落,抛下她出远门。」 「公主的事你别担心,二哥那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在两个月内走一趟的。」 「为什么一定要在两个月内过去?」她有些讶异。 因为他命不久矣,有生之年他还想再见二哥一面,亲自将这丫头托付给二哥,念在他与二嫂的分上,二哥定会代他好好照顾她,这是他的打算。 「没什么,就想赶在来年春节之前,能够给二哥的新娃儿包个礼、给孩子们一包压岁戏……」他说着忽然咳了起来。 秋儿紧张的倒了杯热茶让他喝下,可这一咳一发不可收抬,连茶水也喝不下,都快干呕了。 她不住心惊,近来他的身子每况愈下,莫不是未续命,所以身子骨逐渐虚弱? 若真是如此,她也得加紧脚步准备。 瞧他气色极差,今儿个这些帐他准是没体力再看。「这些帐耽误不得,还是让我来做吧,您先休息会。」她接手他的工作。 秦有菊尘在一旁瞧似休憩,其实一直在望着她,想把握剩余时间将她望个够,狠狠记在脑子里,她的娇颜他半丝也不想遗忘,将来地府的那碗孟婆汤会将今生的一切全部抹去,他盼望,至少别教他忘了她如水仙盛开般的笑颜。 「对了,二哥那信上有句话是二嫂带给你的,说你要的东西目前还没下落,你向二嫂讨了什么吗?。」他忽地想起这件事。 正在拨算盘核帐的秋儿,手指弹了一下,珠子拨错一个。「呃,没讨什么,就向她要些塞外才有的名产,可能是那名产销得太好,暂时没有了吧。」 「原来如此,不如等咱们到塞外亲自去找吧。」他笑着提议。 她没答话,假装专心打算盘,意思是暂时不想离开这里。 公主大婚之日,她穿着淡色素服,身上仅有的红,是捏在手中绣有鸳鸯交颈图腾的红巾。 秋儿独自静静坐在勾栏院的小屋里,桌上不可以有喜烛燃烧,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相较于菊院人声鼎沸的热闹光景,她这里简直是无处话凄凉。 她怔愣落泪,他是公主的咐马,得一起接受众人的祝贺,而这儿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婚堂。 虽然以她的身分不该奢望能成为三爷的唯一,但她所寄望的幸福并不是与人共享丈夫,她不是不在乎他娶公主,不是不在乎让出他,而是……没办法阻止。 第十七章 她明白他一定得娶公主,但不是因为皇命不可违,而是唯有让公主进门,他才好方便取她的性命! 那晚鬼婆婆收下她大批金银珠宝后对她说,公主的寿命其实仅剩十一个月,但因她是皇族凤命,命数极为贵重,十个月的命若移至寻常人身上,可增加二十倍,等同有二十年的寿命,这才是三爷同意娶公主的原因! 而她,也因同样的理由嫁他为妾,可与他不同的是,他要取对方的命,她却要阻止他这么做。 她不能再让他危害人命,就算那对当事人来说是痛苦的最后阶段,也是属于他们的经历,他无权剥夺、无权左右,因为这是天道。 况且公主何其无辜,她瞧得出公主对他已有了爱恋,她何忍让公主得知那男人是如此残忍,观诚的竟是她的寿命。 然公主多活一天,转寿后的寿命就少了二十日,所以他定会尽可能早日取走公主的性命,而他虽然心急,今夜却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洞房花烛夜公主若粹死必引起非议,皇上也定会彻查此事,他不会冒险教转寿术曝光,定会另外选个适当时机,让公主死得毫无破绽,因此今夜该是公主嫁进秦府最安全的一天。 只是,洞房花烛三爷今夜应该会与公主圆房吧…… 坐在冰冷的床缘,一阵冷风由门缝灌进来,她打了个冷颤,用双臂环紧身体,希望能为自己带来些暖意。 她不想他碰公主,不管任何理由她都不想他这么做,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这儿独自饮泣。 她心一阵一阵抽痛,弓缩起身子躲上床,缩进被子里,她放声喊叫的发泄,可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拚命在喊,为什么该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传到耳朵里的却是出奇微弱与破碎。 她哭了,强装不了坚强的哭了。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涌出,其实她曾经打算成全他们的,但自从得知公主的命数后,她彻底心凉了,造化弄人,别说他不可能爱上公主,就算他肯去爱,公主也无法与他白头,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组合,他们三个都不是长寿之人,却苦苦追求幸福,拚命做长远打算。 她嘤嘤哭泣,内心充满茫然与无奈,寂寞黑暗中,她终于哭着入睡了。 黎明前,宾客散尽,一道清瘦的身影走进来,屋内一晚的漆黑,寂凉得没有一丝烛光,这便是他给的洞房花烛夜。 想当初,他曾经计划过在洞房中捉弄她,让她独坐床头苦等良人,之后他再出现好言相哄,哄得她破涕为笑,心花怒放的任他吃干抹净。 而今,让她一人独守洞房不是捉弄,已然成真,她孤尘床头,却等不到他相拥而眠。 由窗棂透进微弱泛白的天光,他哀伤的眼紧盯着她脸上斑驳交错的泪痕。 秋儿,对不住,让你伤心了!心里深深的致歉着。 他一直渴望能拥她入怀,但真正到了这一天,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再不能给她幸福,又如何能夺取她的清白,她该配的是个福寿双全的人,而不是他这短命鬼。 可他仍是娶了她,只因姚大夫极为长寿,至少还有四十年可活,他得让姚大夫念在她是他的妻子分上,也算是他恩人之后,今后代替他继续照顾她,就算有了公主二十年的寿命,但四十岁死还是太年轻,他盼她能过完生老病死的完整人生,最好能再改嫁生子,亲眼 瞧见自己的儿孙成长。 他所遗憾不能得到的,他希望她一一拥有。 合上眼,两行泪沿着面庞流下,眼底的悲伤如江水奔腾。 他只是放心不下过来瞧瞧她,此刻见她既已入睡便要离开,他竭力强忍伤痛,却在转身之际,忍不住胸腔的郁结剧咳起来,惊动了好不容易闭眼的人。 「三爷?」秋儿吃惊他的出现。 没想让她知晓他来过,秦有菊脸色一白,只得回头勉强露出笑。「醒了吗?天还未全亮,再睡会吧。」他想将她再哄睡回去。 但她怎么可能愿意再乖乖闭上眼睛。「您怎么来了?公主呢?」她睁着仍有泪迹的大眼问。 「她喝了交杯酒就睡下了。」他说。 秋儿眉心一动。「您对她下药?」 他苦笑。「是你变聪明了,还是更了解我了?」他自嘲起来。 「您真对她下药了」她愕然。他可真不是君子,连药都使上了。 他虽然使了坏,但却教她松了一口气,他没碰公主!「可外头守着一票陪嫁的宫女与蟾蟾,您怎么出得了洞房?」 「公主怕羞,老早就将人打发得老远,门外没人守。」就因如此,他才能顺利过来。 「那么,您是特意来找我的?」她声音微噎起来。 本来不敢想他会过来,而他真的来了。 她原先还郁结他会与公主圆房,可这家伙不像大爷,女人一个接一个,他眼底一直仅有她,多年未变,若未来他们还有个一百年,相信他也不会改变的,自个儿方才的忧怨根本是白费。 这会瞧他眼眶泛红,难不成他来了一会,还对着她流眼泪了? 她心窝马上暖热如炉火在烧。「三爷,您要走了吗?」她低声问。 偷瞧人家被活逮,他有些尴尬。「呢……对,这就要走了。」他不敢多留,忙起身,转了脚跟要走,可手掌却教一双热呼呼的柔黄握住。 「三爷别走。」她脸上绽出红晕。 秦有菊一僵。「秋……秋儿?」 「天未亮前,今儿个也是我的洞房。」 他不敢回头望她的脸有多娇艳诱人。「我知晓不过我想你该还是很困,不如改明儿个咱们再一」 「您嫌弃我吗?」 「嫌……嫌弃?」她怎会用这样的字眼?! 「若非如此,都来了为何不留下?」 「我……」 「您连头都不转过来,难道是嫌我丑?」 她都如此说了,他哪还敢不回头,只是转过身的脸庞笑得有点不自然。「你胡说什么,我的秋儿最美了,哪里沾上个丑字,只不过为夫身子有点虚……」他诞笑咬牙说,大恨自己得找出这种烂理由拒绝她,这简直是赤脚丢在刀山上,警告自己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一 失足成千古恨。 秋儿温暖的手仍然没松开。「儿时我娘曾对我说,洞房之夜若未圆房,将来夫妻情分定不圆满,我本来就担心不能与您长久,如今又不能圆房,您说,咱们是不是……」未竟之话在她忧愁的表情里展露无遗。 秦有菊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唇扯了半天,喉咙就是梗着不知说什么好。原来他也有词穷的一天。 正努力要再试着委婉的拒绝时,她就哭了,他马上情急的跳上床。「来了,我来了」从前他总想尽法子要跳上这张床,可今儿个这张床成了油锅,而他变成待煎的生肉。 见两人同卧一张床,她桃腮嫣红,就像春日里绽放的桃花,这份美谗得他咽了口水,然而他仍极力的压抑,他可以坏事做绝,但绝不能毁她清白! 若带着清白之身,将来秋儿还可能找个好男人改嫁,不会被他这个死人拖着坏事。 因此,不能,他再想要也不能! 秋儿柔若无骨的手忽然抚上他的胸前,他的心有如万马奔腾的狂跳,不禁后悔不该走这趟,不该来瞧她的,不该一 她大胆的滚上胸膛压着他,乌黑长发自她双颊边倾泄,顺着她白王般的颈项柔顺的垂落,妩媚风情他从未见过。「秋儿……」 她媚眼如丝低头瞧他。「我想缠绵……」她唇如桃蕊,语气鸥然。 带着绝望的心恩,她只想把握生命的最后将自己献给他,希望在她离世后,他还能记得她,记得有个女子,曾经这样爱过他。 「不……」他正要铁下心拒绝,倏地,她吻住他的唇,他不禁睁大了眼眸。 一滴热泪突然滴至他脸上,烫得他心痛难当,眯起凤目,她想奉献自己给他,但他却怕耽误她的未来无法接受,因为压抑,他的心在颤抖,连人也在颤抖。 「你会后悔的!」他奋力拉开她,不敢有丝毫的沉沦,但没人晓得他内心在嘶吼,这份想要她的欲 望让他疼痛至极。 秋儿咬紧下唇,殷红的眼望着他。「后悔?您是指我与您圆房会后悔,还是我嫁给您会后悔?」 「我……」他语塞,无法解释两人都已成亲,为何他不能碰她? 而她则开始疑惑他不碰她的理由,他曾经百般挑逗她,但那时两人未有名分,她抵死不从,如今,她愿意了,他却不敢了? 「您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她沉下小脸问。 秦有菊黑眸闪过幽黯的光芒,这丫头越来越用心思,这也能看出端倪。 不,他绝不能教她得知真相,得知他在救她回魂的同时,便再也不能使用转寿术,他的气数将尽了。 「没有,我只是不想委屈你,虽然你有了名分,却是在这样的清冷情况下成为我的女人,你该被我仔细珍惜,你值得拥有更多,而不是一」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如今已成为我夫君的您是否要我?」 他脸庞冻住,再说不出话来。 如缤纷落下的樱花,她软酿的红唇再次贴向他。「我只想与您缠绵一回一」 就算只是一回,也不枉她此生与他恋过。 他眼神变得深幽,身子窜热,呼吸渐渐急促,他将她困在身下,眼里有强烈的挣扎,可她最后那明媚一笑,教他功败垂成…… 菊院特别为公主辟建的暖阁里,红木雕花大床、凤凰软枕,红罗帐暖、梨木妆台、织锦屏风,样样华丽精致,皆符合公主的身分。 身为侧室,秋儿见公主已经无须跪地,她微微屈膝向公主问安,「妾身见过公主。」近午时候,公主特地派人通知让她过来一趟。 公主坐在铺着暖垫的软榻上,头上已挽起了髻,象征嫁做人妇,不再是待嫁闺女,但那娇美年轻的脸上不知何故,对她有着几丝的不满,且令她讶异的是,公主身边竟站着翠花?!她们怎会突然来往起来? 瞧了秋儿一眼,公主眼神再往翠花瞥去,见翠花点了头,这才慢香吞的开口。 「起来吧。」 她的腿屈得有点酸,好不容易站直身,暗暗松了口气。 「昨儿个大婚委屈你了,只能安静的待在自己屋里,该闷坏了吧?」公主突然问。 秋儿搬颜的低下头,猜测公主是否已知黎明前三爷来她屋子的事,不禁有些心慌。「妾身不闷……」 「房里藏了好东西,你当然不闷。」翠花意有所指,冷言冷语。 她羞搬,三爷昨夜对公主下药后,在她屋里待到天亮才离开,公主莫非是醒来后不见他在身边,得知他来找她,结果怒了吧?「我一」 「你不用再辩解什么,公主都听说了,你居然敢私下收礼,做出有损皇家颇面的事门翠花指责。 收礼?收什么礼?她想了一会才恍然明白翠花指的是什么,原来方才翠花说的不是三爷,而是赵主事他们给的那些东西,既是为这事,那就表示半夜三爷与她洞房的事公主还不知情。 秋儿松了口气,瞧向表情咄咄逼人的翠花。这所谓的「听说」,恐怕就是翠花对公主说了什么吧?「那些东西只是几位主事送我的嫁妆罢了。」她解释。 第十八章 「说得好听,府里的大小帐都捏在你手里,这些人分明是趁机送礼讨好你,要不然一个妾而己,上头又有公主压着,谁会看重你,还替你准备嫁妆,你倒是收得心安理得,该不是你已给了这些人什么好处吧?」翠花极尽挑事的说。 「我向来公事公办没询私过什么,翠花,你说话可得有凭有据。」秋儿板下脸来。 「那些厚礼不就是凭据,要不你全部退回去啊?」翠花冷笑,料她舍不得那些荣华。 她脸色白了白,原也想退回去,可大部分的贵重之物她几乎全给了鬼婆婆,这会要退也没东西可退。 见她神色心虚,翠花笑容更不屑了。「公主,瞧见没,这人手脚不干净,府里的帐都由她经手,这品格您放心再让她管吗?」她问向公主。 公主面容马上沉下。「那些东西在我瞧来虽不值钱,可秦府已是咐马府,从前送礼走后门的恶习再不能继续下去,我年纪小,尽管对管理府中这些琐碎之事不甚了解,不过幸亏有翠花可以帮我,以后府里的大小事,由翠花张罗,你不要再管。」 她将秋儿手中的工作交给翠花。 「是。」秋儿无可反驳,只得交出大权。 翠花得意扬扬,高兴公主一来,她就有靠山能对付人。 秋儿不住皱眉,翠花喜欢搬弄是非,将来若让她管府里的事,恐怕更添乱。 可翠花的话对公主似乎颇为受用,她不禁担心公主年纪轻,容易受翠花蛊惑生事,可惜大爷的正房夫人成夭吃斋拜佛不管事,否则真该管管翠花的行事。 「秋儿,你记住了,你身分就只是咐马的一名小妾而己,最好安分守己,免得你过去那些诸多不名誉的事又教人提起,丢了驸马府的颇面。」公主再警告。 她脸庞一红,受过去「事迹」之累,再加上公主又曾亲眼见到武陵表哥吻她,对她印象坏透了,如今再辩解什么都显得多余,当下委屈低头,一句不吭。 瞧她有苦难言的模样,翠花可痛快了,自从郡主疯了后,总算再找到人可以治这丫头!「公主,这人既不守妇道又贪财,您以后可千万得小心她才行!」 受翠花挑拨,公主立即又露出怒容,正要讲话时一「哈啾」忽地打了个喷嚏。 「哎呀,公主金枝玉叶,怎就闹风寒了?决,秋儿,你这丫头还不快倒杯热茶让公主暖暖身。」翠花马上狗腿道,并将秋儿当成奴婢般使唤秋儿也不计较,倒了杯热茶过去,可才要接近公主,手上的那杯茶立刻被翠花夺去,谄媚的呈上。 「茶来了,公主您快喝几口吧,身子热了,就会好多了。」那趋奉的样子直教人恶心。「公主莫不是昨天夜里染上的风寒吧?三爷也太不懂怜香惜玉,这样惹咱们公主,呵呵。」翠花见四周都是女人,又有意让秋儿难受,遂如是调侃道,同样是嫁人,可两处洞房的光 景却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她原以为会见到秋儿失落的表情,却见到她双腮微红,不禁燮眉,昨天她一个人独守空闺无人问候,难道她不伤心难过吗? 秋儿也知翠花提这的用意,明知自己该表现落寞,但想起那圆房的过程,脸颊便不受控制的红了。 「其实昨夭发生的事我也不甚明白,只知驸马夜里剥了我衣裳后,也不让我穿回去,这才惹得我起床后频频打喷嚏的。」公主外表虽成熟,可对男女之事仍愕然未懂,这才能大方的说出这些事。 但她一说完,秋儿的脸庞却是刷地白了。 三爷……碰公主了? 他欺骗她?! 她神色震惊,公主见她的样子,不高兴起来。「你怎么了?」一个小妾竟敢露出对她妒忌的神情,就算是父皇其他的妃子,也不敢公然对母后显出丝毫的妒意。 「我……」 「她定是不满昨天独守空间,可她什么身分,也敢与公主争宠,真不知分寸!就如我之前告诉您的一样,她目中无人!」翠花逮到机会就见缝插针。 这帽子扣大了,秋儿马上跪下。「妾身不敢。」可她内心正惊涛骇浪。三爷真的也与公主圆房了吗? 她的心揪起,她以为他对公主没那心思,以为除了她,他不可能去拥抱谁,原来……不是…… 「哼,你过去如何,我姑且不追究,不过你以后再不能这样放肆。」公主斥责道。 秋儿低下头,忍住胸口那侵蚀人心的疼。「是」眼泪凝聚在眼底,她死忍着不让掉下来。 见她并不如翠拢所说的乖张,公主才没再说什么,可转身又是一个喷嚏,翠花当然巴结的又呈上自己的丝巾让她揖鼻。 「哎呀,这就是三爷的不对了,公主身子娇贵,哪禁得起这般折腾……呵呵,公主应该很快就能传出好消息。」翠花话题又转回来,掩着嘴笑说,而这话同样也说给秋儿听,意在刺激她。 公主这回倒是脸红了。「瞧你说的,一晚就能生孩子吗?听我母后说,这事还得看运气,有时连着几月都不见得能怀得上,但我不觉做那事有趣,一点感觉也没有,这样能生孩子吗?」公主天真,觉得奇怪便脱口问。 「没感觉?哪可能,虽然初夜对女人来说不见得欢愉,可不舒服总是有的,您连这种感觉也没有?」翠花吃惊的问。 公主表情无聊的摇头。「我昨天喝过交杯酒后就昏昏欲睡,什么时候睡看的都不知……」说到这儿,她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儿,好似发现这些话不该让她听,便使了眼色要翠花叫她走。 翠花始终当她是奴婢,故意贬低的挥手让她退下,她忍看屈辱站起身离开。 但走到门边时,公主的声音已迫不及待的传出,「昨天发生的事我一点也不记得,只知醒来后便赤着身躺在床上,身上连块锦被也没有,这才会着了凉的……哈啾。」说着,又打起喷嚏。 秋儿人已踏出屋外,再听不到里头说的话,可她瞬间又惊又怒。 三爷并没有骗她,他没与公主圆房,但是,他做了更可怕的事! 而这只是一个开端,先让公主染些小风寒,他真正要做的是…… 她急喘喘的跑至秦有菊跟前,他正让人拆掉府里那些迎亲用的饰品,见她气色不佳的跑来,不免讶异。「怎么了吗?」 「我问您,您是不是、是不是对公主一」她本来要问他,是否开始取公主寿命?话到嘴边又打住。 她该怎么说,说她已经知晓公主的命数,以及他想对公主做什么吗? 她能直接质问他吗? 而他可会老实告诉她?怕她阻止,他大概又会说谎,而这只会教她更难过,方才脑门一冲,她想也没想就跑来,此刻面对他,脑袋瞬间清醒不少,她要救公主的打算不能让他得知,况且她有些事也还没准备好,她必须继续装作不知情才行。 「公主怎么了,她找你麻烦吗?」他燮眉问。 「没……没有,公主唤我过去,只是……只是话家常,顺道收回府中的帐,今后公主要自己理帐。」她告诉他这事后,便不再提其他。 「是吗?那随她吧,正好让你清闲点陪我。」这反而教他高兴,自个儿来日无多,但他们却诸事缠身,如果那位公主愿意分担秋儿的工作,那再好不过。 然而他说完这话,秋儿的脸庞立刻活像株大红牡丹,红得发紫。 他一楞后,马上明了是为什么,这丫头想起半夜的洞房了! 事实上,这会他也笑不出来了。那洞房……真是失足了! 有道是,盖世武功,档不过一个「矜」字,弥天大罪,档不了一个「悔」字。 他本来就对这丫头没有抵抗力,垂诞她多年,半夜里用尽所有精、气、神仍镇不住自己无耻的欲 望。 他佛口蛇心、丧心病狂,对不住人家,终究是夺了她的清白,如今只希望她别死心眼的非得从一而终不可,若是如此,他死后她岂不要孤独一生?这可不是他让她活下的初衷。 可惜大错已铸成,他欲哭无泪,面对她时羞愧满怀。 「这个你别误会,我所谓的陪不是指圆房那档事……但也不是说那档事如何,既然做了就做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想忘掉也成,也可当作没发生过,别太重视,最重要的别死心眼,那种事其实一」在他语无伦次胡说一通后,总算发觉对面的人儿脸色惨白,他这才猛然 闭上嘴,知晓自己伤人了。 「您要我不在乎发生的事,而且最好忘掉是吗?」她作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不认帐?他当她是什么?她倍感羞辱的颤了颤身子。 「这……这……话虽如此,你也别多想,我没恶意,就只是一」 「我对您实在太失望,想不到您是这样看我,当我是个可以随便糟踢清白的女子?」她脸上气愤,泪已在眶中打转。 「不是的,你听我说一」 「您什么都别说了,您若嫌弃我,那今后就别来找我,我死也不想见到您。」 他愕然,等意识到自己的嘴闯了多大的祸后,她已经气跑,他僵在原地差点没哭出来,他来日无多,方才还高兴她事少了,两人能多些时间相守,结果这一闹,别说没时间,就是有空,她也会对他视如敝展,不乐见了吧? 他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能不哭吗? 「秋儿,别走啊,我的意思不是那样,你听我说,先听我说啊一」他厚着脸皮咬牙追上去,盼望她回心转意,别不理他了呀! 她踢手摄脚推门走进配药房,见空无一人,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脚踏进里头,她直接走到某个位置,东西果然被移位了。 她咬咬唇,不死心的仔细四下寻找,终于在一个教人不易察觉的角落发现了。 那箱子没被移回姚大夫的屋子,可如今上了锁,这锁是特制的,一般锁匠可打不开,但她却由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轻易的将锁打开。 想当然耳,给她钥匙的绝不会是姚大夫本人,这是她重金向鬼婆婆买来的,那批众人送的贺礼,不管贵重与否,都教她全数变卖,就连小姐先前留给她的值钱东西,也一并给了鬼婆婆换取这把钥匙。 箱子里是一迭的符咒,她找出一个人的,将之收进怀里,并放了另一张进去。 接着她再将箱子重新上锁,让一切恢复原状,做完这些事,她忽然怔仲不定,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什么。 「公主,您说想要瞧瞧驸马府的各处,这配药房,就是姚大夫为三爷制药的地方。」门外突然传来翠花的声音。 秋儿吓了一跳,不敢再发呆,忙要找地方躲藏。 翠花一天到晚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让公主对她益发不待见,这时候她实在不想与她们打照面,免得引发更多不愉快。 幸亏配药房里多得是存放药材的大型药柜,她随便找了一个就钻进去躲藏。 她才刚躲好,翠花就领着公主进来,而随身伺候的宫女们则站在门外,没一道进来。 公主环视一下四间。「都只是一些柜子药罐的,没什么嘛。」她无趣的说。 翠花陪笑。「您别瞧这里简单,这可是花了三爷不少钱盖的,听说姚大夫是神医,收藏了不少珍奇药材在这里,平常他可不准任何人踏进来一步,要不是他又出外买药去,我也不好带您进来参观。」 第十九章 公主燮燮眉。「这姚大夫有什么好神气的,宫里的御医都没他这规矩,敢限制我不准进太医院,况且这里的药贵,能珍贵过宫里的吗?」 「是是是,这里自是不能和太医院比,是姚大夫脾气古怪,自己托大骄傲。」翠花奉承的说。 公主哼了声。「算了,既然都进到这里,此处也还算整齐干净,就坐一会吧,方才在外头逛了一圈,脚有点酸了。」 翠花一听,马上讨好的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咱们这府大,公主才走了一小角呢,等您休息够了,翠花再领您到其他地方瞧瞧。」虽然也担心姚大夫会突然回来,但有公主在,谅那老头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吧? 「嗯,待会领我去朝阳楼吧,我想去探探堂姊……咳咳……」说着,公主喉咙发痒的咳起来。 「都三天了,公主风寒不仅没好,这病情还加重了,这怎么回事啊?」翠花立刻问。 「我也不知,或许是初到陌生的环境睡不好,再加上发生奇怪的事儿……」 「什么奇怪的事?」 「这天气寒风刺骨的,可每日晨起,暖阁的窗却一定是开的,问伺候的人,却说没人去开过窗,你说这事怪不怪?」 翠花听了瞪大眼。「天啊,这不会是……」她话说到一半,倏然住口。 「不会是什么?」听出有异,公主急忙追问。 「这……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翠花支吾起来。 「过去什么事?」公主的好奇心被勾起,打破砂锅问到底。 翠花本就是藏不住话的人,立即压低声音道:「您不知道吗?咱们这里从前闹过鬼」她一脸的八卦表情。 「闹鬼?」公主吓一跳。 「可不是,从前死了个人,就是二爷的情人,也是秋儿的主子,那女人自从难产而死后,多有不甘,去年就曾传出多起闹鬼事件,郡主还没疯前也找过道士作法抓鬼。」 公主听得脸煞白。「那鬼可是抓走了?」 翠花冷冷一笑的回道:「我想是没有的,要不然郡主怎会发疯,而您身上又发生怪事……」 公主一毛,花容失色。 怕真吓坏了胆小的公主,翠花忙又说:「不过公主也别怕,那女人又不是您害死的,您也没抢夺她的男人,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找的该是郡主而不是您,再说了,您可是福大命大的金枝凤体,那些鬼怪顶多调皮一下捉弄您,让您受受凉,没敢真伤害您的 ……只可惜姚大夫刚巧不在,不然您的风寒也可请他医治。」 「那倒不必,这位姚大夫再厉害也可靠不过宫里的御医,蟾蟾已经进宫去为我请位御医过来,晚些自有御医为我诊治。」公主说,对府里闹鬼的事已经没那么。凉慌。 「说的也是,姚大夫乃乡野鄙夫一个,哪比得上宫里那些有品格的御医医术精湛。」翠花见风转舵,完全是个谄媚精。 公主这才笑了笑。「对了,有件事我想顺道问问你。」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公主有事尽管吩咐,翠花知无不言。」极力表现自己的忠诚。 对她的表现挺满意的,公主点了点头,离宫嫁到这里,秦府的女眷没人肯接近她,甚至远远见到她就避开,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是轻视她年纪小,不想与她交往,后来让人去打听才知,当年堂姊当家时,气焰嚣张,待人十分严厉,又喜欢端出郡主的架子欺人,所以在 府里很不得人缘,导致自个儿嫁进来后,这些女眷见到又是个皇族,身分还高过堂姊,才会纷纷回避,不想多有牵扯。 这就让她颇不是滋昧,这么一来,她在这儿就没有朋发,幸亏还有个翠花,她是唯一不怕自个儿,肯积极接近的人,而自个儿也透过她得知更多秦府的过往,好比堂姊与离家的二伯。 「我只是想问问,咱们在塞外可有亲人绒是生意上的往来?」公主问。 听到塞外两个字,立刻让躲在药柜里的秋儿一惊。 公主为何提起这个? 「塞外?我印象中秦家没亲戚远在那儿,且那地方为不毛异地,秦家怎么可能做生意做到那儿去?」翠花摇头。 「这就怪了,为何咐马说两日后要前去塞外谈个生意?」 秋儿霎时心头一紧,两日后吗? 他两日后要对公主动手! 明白他不会拖太久,但公主才嫁进来没几日,他便迫不及待了。 「口夷?三爷身子不好鲜少外出,这回怎会要亲自到远处去做生意,这公主也一道去吗?」翠花想想又问。 「没有,驸马没让我一道去的意思。」这才是令她不悦的地方,才新婚,他就丢下她不管,自个儿出远门。 「是吗?那公主最好问问秋儿那丫头是否也同行,她若同行,这事您可得计较计较,不能让她有机会独占三爷,两人快活出游去。」翠花提醒。 公主脸一绷,翠花提点的没错,做生意也许是幌子,分明是想带秋儿两人逍遥快活。 「后天咱们就可以出发去找二哥,你也可以见到二嫂与欢儿,以及刚出世不久的新娃。」晚间,秦有菊过来勾栏院对她说。 「我还是不去了,您自个儿出发吧。」她坐在床边,双眸低垂着没瞧他。 「不去?你还在同我生气吗?我说过那些话只是好意,让你放开心胸,别拘泥于一些礼教约束没别的意思……」他声音瞬间变小了,因为又越描越黑,心爱女人的脸马上跟着黑黑黑。 「这事我还没跟您解,不过我不去不是为这事赌气,我是想陪一姚大夫,不想留他一个人在这。」 「陪姚大夫?」他精明的眼眸细细眯起。 见他如此,她别过脸,不让他瞧见自己慌张的模样。 秦有菊审视着她,在她身旁坐下。「我说,秋儿,你什么时候与姚大夫感情这么好,好到连二嫂都比不上,让你情愿留下也不去塞外?」 「我……我也想念小姐的,可姚大夫年纪大了,鬼婆婆又不理他,不如让他也一起去塞外吧?」她试探着问。 他眼眯得更紧。「你想他一道?」 「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有事得做。」 「什么事呢?」 他微笑。「下个月是鬼婆婆八十寿诞,他得表现表现。」 「这样啊……那不如咱们等鬼婆婆寿诞过后再出发吧,反正去见小姐的事也不急,再加上我之前说的,公主刚嫁过来,您不好冷落,更何况她这会身子微恙,还受寒了。」 他瞧着她,嘴角浮出一抹奇异的笑意。「秋儿,你真不想走?」 「嗯……」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他问的语气十分轻松,像是话家常。 可她立刻捏住两手的衣袖,屏息着。「我……」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他仍是不疾不徐的自若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心一横。「您是故意使公主生病的,想趁离京时让姚大夫对公主施法,取走她的寿命,然后对外说她是染上风寒急症粹死,而您那时正在外地做生意,这么一来就撇清了责任。」她一口气说出他的打算。 没一丝计谋被拆穿的不安,他点点头,神态依然自在。「半点没料错,我是这么计算的。」 说来可笑,他没对她隐瞒反而让她楞住不知如何反应。 「我知晓你不忍心,但这种事以后就会习惯了。」他语气不轻不重的告诉她,多几次这样的经验就会习以为常。 「我……我明白,可她是公主,皇上赐的婚,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好一会,她总算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只是我的一个猎物,不是我的谁。」他打断她的话,表情再绝情不过。 她倒抽一口气,眼儿瞪得老大,像是他说了可怕的话。 瞧了她的反应后,秦有菊轻叹。「秋儿,咱们只有彼此,不能有其他,否则就狠不下心来活下去,咱们不是已经说好,要一起活,要白头偕老,你若为了一个不忍心,只会害得我俩都没命。」他劝她。 秋儿两手衣袖快被自己激动的扯破了。「我晓得这些,我都晓得……好吧,我狠下心,我身上还有两年的寿命,可您仅剩两个月而已,公主的命就都给您一个人吧。」她状似下定决心的说。 他凝视她一会未说话,可这眼神令她的心冻成一团,生怕他是否瞧出什么来。 幸好就在她快冻成冰往前,他又笑了,那笑容温暖得如春风,教她内心的结块瞬间化去。 「好啊,就这么决定,公主的命给我,但塞外咱们还是得去,你可愿意陪我走这一趟?」 「好,我跟您走,可问题是,咱们在外,您怎么知道公主的命已确实被取走?万一有失呢?」 他眼中有流光闪过,自个儿长期接受他人转寿,自是明白身子微弱的转变,可秋儿过去并没有留意,自然体会不到任何异样,而他也不便提醒,因此公主的命到底有没有顺利转到她身上,他得另外想办法确认才行。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已与鬼婆婆说好,暂时去她那等消息,确定公主死后,咱们再出发到塞外去找二哥他们,咱们在塞外待上一个月后回来,届时我假装刚得到消息,马上进宫请罪,皇上见到我悲。励万分的样子,应该不忍再苛责我公主死时不在身边,这样事情也 就过去了。」他将盘算说出。 两日后出门,走得却不怎么顺利。 公主听进翠花的话,找了理由将秋儿留下,不让她同秦有菊去。 秦有菊不由得发怒,公主未曾见过他的怒容,一时被镇住,竟是不敢再阻挠,乖乖放人让秋儿随他一道离开。 他们依计划未出城,先到鬼婆婆的屋子等待。 姚大夫今天夜里就会对公主动手。 秋儿在屋里坐立难安,心情起伏不定。 反观秦有菊却是淡定得很,照常吃饭喝水,面上无一丝波澜。 鬼婆婆懒得理他们,更讨厌在屋里见到别人,但既然已经答应收留,就只得忍着点,自个儿不知道到哪儿去快活了。 到了夜里,秦有菊突然与秋儿闲聊起来。 「我说你那表哥怎么了,成亲那日他怎没来抢亲?」他玩笑似的问。 「武陵表哥家中有事,也许事情棘手无法抛下赶来,再说,咱们的事是圣旨,他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日武陵表哥离去时,信誓旦旦定来接她一起私奔,可事后却再无消息,表哥不来,她虽然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根本不可能跟他走,但也不禁担心他家中事情是否已解决。 「话虽如此,秋儿,他若真的来了,你可会跟他走?」秦有菊再笑着问。 她瞪他一眼。「我都已是您的人了,还能跟他走吗?您要吃醋也得看情况」 这家伙吃饱撑着,让她忍不住教训。 他笑容冻住,脸上还有几许的尴尬。「我……呢……其实……我知道了,不会再乱吃醋了。」他想再说什么,但越说只显得自己越蠢,只得闭上嘴巴。 他原是瞧不起那姓孙的,觉得那人配不上秋儿,可近来他想,也许平凡单纯的人才越是容易给人幸福,因为他们拥有的虽不多,但日子过得平淡,能将拥有的都给所爱,简单的给予才是最教人放心的。 那姓孙的最好有种来接走她,他若肯来,这回,自己会放手,事实上,不放手也不行了…… 第二十章 问题是,这女人可愿意跟孙武陵走? 他不禁又咳声叹气,洞房那日,他若能忍住就好了,可忍字头上一把刀,想容易,做不来;看得破,忍不过啊! 他的计算再怎么周密,仅一步错,便步步错! 「我到外头去了,你在屋里等我消息吧。」他与姚大夫约好,事成后飞鸽传书给他,这儿离府里不远,很快就会知道结果,他要到外头去等鸽子到来。 「有梅」她蓦然喊出。 这声「有梅」教他讶然的转身望她。 「你……」她怎么会突然唤他这个名字? 「还记得这是咱们第一回相遇时,您告诉我的名字,害得我没能知道您就是秦家三爷,让您身边的人骂了我一顿,道我差点害死您。」 他领首。「是啊,那时也不知为什么,对着你,就说谎了。」 「可这不是儿时您娘常叫唤您的小名吗?您那时在樱花园病发,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想听听有人再喊您一声有梅,当是您的娘在唤您,您是这样想的吧?」秋儿轻声问。 「或许是这样吧,可你怎会提起这些事?」他坛眉望她。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这段过往,有些怀念罢了。」她淡淡扯笑。 「这样啊,你若想忆当年,等我去领了信鸽回头再好好与你说说。」他瞒着要将公主的寿命转给她,不好问她有感受到什么,只能依靠姚大夫的消息了,因此急着出去瞧信鸽何时到来。 而她想告诉他不用急,若姚大夫动手了,她会第一个知晓…… 「我娘都叫我蝉儿,虫字边的,因为公蝉儿才会呜叫,母蝉儿不会,娘一心想生个会一呜惊人、能光宗耀祖的男娃,却不料生出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女娃,娘很失望,所以将我取名秋蝉,非让我像男儿一样高鸣不可,可爹不想我背负这些,遂将蝉字改成女部蝉,所谓 千里共蝉娟,盼我觅得良人,平安喜乐过一生。」她继续说话,让他离去。 秦有菊讶然不已,这些事她从未对他提过,今儿个却…… 「我娘想我是个男娃,可您的娘想您是女娃,咱们正好相反,您偶尔怀念娘,想听人叫唤一声有梅,而我有时也想听人再喊我蝉儿,三爷,喊我一声蝉儿吧。」 她渴望的望他,那表情说不出的纠结。 「我私下常唤你秋蝉儿的,你就是我身边一只天天呜叫的小秋蝉,可……你此刻心情不好吗?」他试探的问。 谁知他这一问,她竟扑进他的怀里。「没有不好,就是想起很多从前,很多感伤,很多感慨,还让我很想……」再抱抱您!这没说的话她咽回肚里。 她眼眸悄悄盈满了泪水,这该是她最后拥抱他的机会了,一旦姚大夫动手,她便…… 「你想做什么呢?」拍着怀里人儿的背,他柔声问。 她紧紧偎着他,脸贴在他胸膛,死死不肯松开。 「秋儿,你有什么心事?尽管对我说啊。」他在她耳边细问。 有,我有心事,我就要死了,就要代替公主死了,再抱抱我吧,别只是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再用点力抱我,让我感受到自己还在,还拥有生命,拥有你的爱! 她想将这些话都喊出来,可不行她不能这么做! 用力闭上眼睛,硬是将眼泪吞回去,力持镇定的离开她眷恋不舍的怀抱。 「我没事,只是一时感伤,您去吧。」她让他走了。 因为再下去,他就会亲眼见到她在他面前断气的模样,这对他太残忍了,她不忍心。 他没有马上离去,反而凝视了她一会,接着一笑,温柔的在她唇边亲一亲。 「小傻子。」他忽而吐出这句话,可宠溺不舍中却透看几丝异样的气恼。「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去就回。」说完才真出门了。 她有股冲动想开口再将人留住,可终究强忍住,没发出任何声音。 冰冷的汗顺着她的眉滴落,怀着必死的心,她等待死亡降临,待上回在配药房鬼婆婆取她命时的窒息窜出现,但那感觉却迟迟未出现。 三爷到外头也已半个时辰,仍不见踪影,莫非是姚大夫没动手? 她不安极了,起身在屋内来回跋步,思虑烦躁。 蓦地,砰的一声,门板终于被用力推开。 秦有菊进屋。「公主死了」他宣告。 她咚的一声跌坐在地。「公……公主死了?」她震惊不己,无法思考。 他蹲下身扶起她后,双手搭在她肩上,双眼闪烁起诡色。 「事情成了!」他向她强调。 「事情成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愕然不信,身子一晃,双腿再度站不住的要倒下。 「怎么不可能?」他勾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是阴沉沉。 「我明明……明明……」 「明明如何?」他眼神益发犀利冷例。 她呼吸一顿,杏眼睁得极大,但却吐不出一个字儿。 秦有菊表情严峻起来。「你这丫头想做什么,我难道不知道吗?将公主的本命符与你自己对调,想将你的命给我,让公主逃过死劫,秋儿,你怎会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狠狠倒抽了一口气。「那掉换过的符咒我请鬼婆婆施过法,遮去我的名字与岁数,您看见的应该是公主的资料才对,怎会发现那是我的本命符?」 「鬼婆婆的法力确实高过姚大夫,可你的心思我却抓得比谁都准,当你同意与公主一起嫁给我时,我便明白你想做什么。 「秋儿,你真傻啊,以为将自己的命给我,便天下太平了,可你那小命也只值两年,我放过公主一命,难道不会再有下次,尤其那公主乃皇族凤命,一日寿命可抵二十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狠庚的说。 她不禁打了个激灵,一旦大的泪珠一瞬坠落,掉到地上成了一滩小水花。 「我知道您不会放弃取公主的寿命,我只想为她再多争取几日光阴,那是属于她的……更重要的是,我不忍心一再见到有人死在您手中,我想先走一步,不想再活……」 他的表情瞬间阴蛰无比。「你还是想死?」 她闭上眼,泪珠顺看羽睫扑软软落下。「我害怕这种生活,我想要一」 「住口,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死」他勃然大怒。 「三爷」 「来不及了,公主的寿命转到你身上后,你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寿命,如今你想死也死不了」他得意的说。 她惨白着容颇,那就是要她不断见他杀人续命,瞧着一个又一个的杏珠在她面前死去,仿佛陷人恐怖的地狱里,她无处脱逃,无法解脱。 「您对我……好残忍……」 他僵住了,不忍见她如此悲泣,可让她与自个儿一道死,他更不忍心。她既然有副健康的身子,就该有花样的年华,老天想由她身上夺去的,他抢也要抢回来给她! 不容许她不要,因为这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给她的,极为贵重,她不能拒绝。 思绪一转,他又微笑了,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公主已亡,凤命转给她,她可以安然无忧的活下去,他死也镇目了。 他的笑容残酷中带看一抹满足与欣慰。 忽然间,门板再度被撞开,来的竟是该在秦府为公主收尸的姚大夫。 一见他出现,秦有菊不禁脸色一变。 「姚大夫,您怎么跑来了?」 姚大夫一脸的气急败坏,指着秋儿道:「这丫头,你这丫头」他咬牙跳脚,气得跳脚说不出话来。 「秋儿又做了什么?」秦有菊惊问。 「她、她。」姚大夫胡须颤个不停。「这丫头竟连毛发也给我掉换,那发不是她的,是你的。」他怒拍着大腿道。 这下秦有菊的脸铁青了。 施行转寿术必须有两样东西,转寿人的本命符,以及接受此寿命之人的毛发,而照姚大夫所说,那毛发若是他的,就表示公主的寿命转给他了,问题是一 秋儿蓦然笑了。「没错,为了以防万一,我连毛发也掉包了,若是我真救不了公主,那公主的寿命就都给二爷吧,三爷有了二十年的寿命,往后许多年,该不用再有人牺牲了。」姚大夫随身携带他们两人的毛发,一旦发现「猎物」,随时可为他们续命,知道这个, 她便寻了机会调换。 秦有菊霎时万念俱灰、悲痛欲狂,血泪自他眼角缓缓生成,流下一道血痕。 她惊愕。「三爷!您为何淌血?」 「秦小子不只眼睛淌血,他心也淌血了,公主的寿命他根本不能接受」姚大夫痛心疾首的说。 「为何不能接收?」她不解。 「因为上回我那婆子发怒,将你的寿命转给秦小子,可他又转回给你,破坏了转寿术的法力,从那之后,他再不能使用转寿术了。」姚大夫急怒之下脱口而出。 秋儿震愕至极。「这不就表示,自身的命数用尽后,他再无命可续,那两个月后……」她顿时两眼发黑,几乎不能呼吸。 「公主的本命符已经烧掉,这一年她只能成为枉死幽魂徘徊在人间,哪里也去不了了,更别想投胎,公主的魂魄找上我,我才知道你这丫头干了什么蠢事。」姚大夫又是捶胸又是躁脚,恨得不得了。 一切全白费了,不仅她没得到公主的寿命,就连秦小子也是,惨的是,那公主还成冤魂野鬼! 她双脚颤抖的走至秦有独面前,双手抖了半天才揪住他的衣襟,她全身颤栗,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石中串落下。 她痛彻心扉,肝肠寸断。「我不仅害死公主,也让您活不下去,该死的是我,是我,怎么不让我去死,怎么不让我去死?!我不要您死,我从不希望您死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要您死……您不要死……」她再也撑不住的滑落地上,瘫在他脚 边,哭得泪如雨下。 秦有菊神色悲呛a「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要跟天抢人的,我输了,我抢输了,你我在老天面前都是输家。」他认命了,他为她拚过,可一切成空。 秋儿泪流满面,跌入无穷无尽的心碎中,伤心欲绝。「您一定恨我吧,为什么不?您一定恨死我了,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若我不曾随小姐来到秦府,不曾去到过樱花园,不曾出现在您面前,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劫难?我是您的死劫……死劫啊。」 秦有菊低下身,用力扳着她的肩膀。「你不是我的死劫,你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当初若没有你的出现,我兴许已经厌世,所以不许你说不该与我相识,不许这么说。」他不容许她抹去他们相爱的事实。 她悲从中来,泣不成声。「两个月……您竟比我还早死,让我亲眼见您死在我眼前,您对我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啊。」 他眼里有抹恨恨不甘的光痕,但在他竭力克制下,隐入深不见底的眸子。「秋儿,你可以的,你向来比任何人都坚强,失去我,见我死,你可以承受,我相信你可以的,你还要活着去见二嫂,你想见她不是?你想陪她与欢儿在塞外过逍遥的日子不是?行啊,这回我亲 自带你去,你若住得习。质,就留在那儿,有二嫂陪着,你会活得开心,你会逐渐忘掉我,你会一」 「不要再说了,我求您不要再说了,您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人,我……我只在有……您的地方,我只想拥有您一个人而己,我……我……」她痛哭不已,什么话也说不好。 第二十一章 他呛然涌泪,如何不知她的心有多痛,如何不知她不愿他先离去的心。 他何尝不是这样,何尝不是先经历这样的痛,他必须离她而去,可他还是希望她努力用尽一切的活着。 他的寄望仅是这样,仅是这样而已啊! 见两人如此深情却不能相守,姚大夫也不禁同情的伦弹珠泪,造化弄人,上苍无情,这对苦命鸳鸯终究得经历生离死别。 一辆马车疾驶往塞外的途中,骏马驰骋,一路红土飞扬。 尽管公主的死讯被姚大夫暂时隐瞒住,尚未传进宫里,他们还无须急着避祸,但秦有菊仍旧坚持前往塞外。 只是,行驶中的马车竟又紧急转回京城了。 原因是,秦有菊的病发作了。 只乘!不到两个月寿命的他,心脏顽疾提前爆发,他汗水淋漓,痛苦难当的在马车里翻滚。 「秋儿,时候未到,我不会死的,去塞外,我得见二哥一面,不许回京则他指着胸口咬牙切齿的说。他得交代后事,定要见到二哥。 「不,若继续颠簸下去,就算不死,您也去了半条命」她愁眉垂泪的摇头。 「我撑得住,你不用为我担心。」他忍住身体的痛楚道。 「您撑得住,我却撑不住,就算是最后的日子,我也不忍见您如此痛苦,我要回京,而且我已写信请二爷、小姐亲自回来一趟,您想见二爷,不久也能见到。」 「你写信让二哥回来?明知二哥他们不能出现在京城,你怎能让他们返京?」他激动起来。 「他们会想办法偷偷回来,不会教人发现的。」她坚决的说。 二爷离弃郡主与小姐私奔,皇上、王爷正派人寻找,他若回来,必得与郡主破镜重圆,而这绝对不可能,二爷与小姐才是一家人,不可能回到郡主身边。 更别说那小姐是世人眼中的死人,根本就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若现身京城,必出大事,她也不想他们冒这个险,但情况危急,也只能自私一回的请他们冒险帮忙。 秦有菊深深地凝望她,目光摄人,仿佛直指人心。「秋儿,你又想做什么?」 他起了疑心。 她脸上一片坦然,但隐藏的真实情绪却是波涛汹涌,她决定不去塞外,除了不愿他路途受罪外,最重要的是临走前,姚大夫对她说的一个消息…… 「秋儿,你可瞒了我什么?」他精明的问。 她直视他。「我还能做什么,就是陪着您直到最后啊……」她脸上笼置着一片悲伤乌云。 不忍见这抹哀伤,秦有菊合起疲累的双眸。他第一次有了无力感,过去就算身子再难受不堪,可他的心从没这么无助过。 这脆弱模样他原本半点也不想在她面前显露出来,可所有的事全出乎他的计算之外,他能掌控的越来越少,包括她的伤心与绝望。 他不再说话,因为说的越多,也许令她伤痛越深,在残存的生命里,他能努力的仅剩一件事,那就是别再把已经跌入深渊的她推得更深,再深便是无法翻身的炼狱了。 他们回到秦府已是深夜,惊见他们回来,秦在松马上让人锁门关窗,对着他急道:「老三,你可知公主突然病死了?这事严重了,姚大夫说时,我吓得胆汁都出来了,拚命压着不让人知道,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瞒得住! 「我正要让人进宫去禀报这事,你趁还没人留意到你回来,赶紧再出去,等过一阵子皇上的心情平复了,兴许就不会迁怒你未照顾好公主让她病陨,这后头的事由大哥普你担着,你快走啊门他焦急的催促么弟再出门避难去。 秦有菊微微一笑,大哥平日自私,但两人毕竟是亲兄弟,临到重要关头,大哥不怕受牵连,仍以兄弟为重,他甚为感激。 「大哥别担心,你让人进宫去,说我外出期间惊闻公主葬死,忧怒之下,心症发作,可仍赶回为公主送终,而这会自己也命在旦夕,来日无多,皇上听了应该就不忍心再降罪。」 秦在松一听,这才仔细瞧他面容,见他脸色泛青,双唇黑紫,果有死气笼罩。 「老三,你真不行了?」他不禁胆颤心惊。 秦有菊苦笑。「大哥,对不住了,以后咱们这个家就只能靠你了。」 他瞪眼,还是不信,可瞧见身旁的秋儿那哀戚垂泪的模样,身子登时站不住,眼眶也泛红了。「你这臭小子别胡说,姚大夫每天在配药房里神神秘秘不知在钻研什么好药,你这命多年前就说保不住,能活到现在,不就是靠那老头的妙手回春之术,所以这回也一样, 他能保你无事的,况且,你不过是少出门,这一趟定是受不了舟车劳顿才会病发,根本没事的,死不了,死不了,别吓大哥了。」 破天茉地,居然也能由秦在松口里说出安慰人的话。 这话说得秋儿都忍不住低泣。她多想也这么认为,若有这信念是不是心愿就能成真?「大爷说的对,三爷会安然无事的。」 「这就对了,老三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养病,公主的事也不劳别人去说,我亲自进宫去,有什么灾难大哥顶看,咱们秦府家大业大,还真会怕皇上怪罪吗?你这小子什么也别管,给我好好活下去」秦在松拍着胸睛,说得激昂,可转过身,偷偷抹泪去了。 入冬后,雪打在菊上,花落一地,空留残枝,有看说不出的萧条与落寞。 菊院的菊花园内的小亭坐着一双人。 孙武陵盯着坐在面前的表妹。「小蝉,我爹欠了人点钱,闯进县府街,我耽误了些时间才将人赎回来,现在事情已解决,爹娘那儿我也说好了,这回会带你回去成亲,你可以随我回乡去了。」 视线落在地面积得厚厚的雪上,她低声一叹。「武陵表哥,对不起,之前是我骗你的,我不可能跟你成亲。」她将目光移回他身上,表情歉然。 「我晓得你怪我来迟了,你也已嫁给秦有菊为妾,可我不在乎,我仍要你。」他激动的说。 秋儿摇摇头。「与这无关,就算我没嫁人,也不可能嫁你,因为我心中只有那人。」她直白地告诉他事实。 他霍地站起身。「秋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心中的那人压根不要你,我爹那笔欠债原是还不出来的,对方告得我爹得吃上三年牢饭,我走投无路,不料秦有菊竟派个人送钱来赎我爹出狱。 「再怎么样我也是有骨气的人,本来是不愿意接受的,可他让派来的人传话给我,说你心中有我,只是碍于苏家小姐所托不愿离开秦府,还道你渴望独占丈夫,不想与人分享,一心盼望嫁个能与你过着男耕女织、平凡生活的人,更期待生育几个儿女承欢膝下,而这 些他都做不到,所以将你还给我,让我尽快带你离开,他不想再见到你。」 她脸色一白。「他真派人传话让你来带我走?」事到如今,他竟还想撇开她,将她塞进别人怀抱? 「是啊,就因为他答应我带走你,我才同意收下他给的钱。」 秋儿怒不可遏。「他凭什么这样答应你,他凭什么?!」两人都来日无多,他何苦逼她,何苦!见她脸色大变,孙武陵以为她怒他收秦有菊的钱,忙又道:「若你不高兴,我先将那家伙给的安家费还回去,我爹欠债的那笔,我会另外再想办法筹出来还他,你别生气啊。」 「安家费,他还给了你安家费?」秋儿气到差点说不话来,他不仅送妻,还送钱,这样赔本的生意他也做! 「也不是安家费,他说那是休离你的补偿金一」 「休离我,他敢这么做?」她双肩颤抖。 从没见过她气成这副样子,他吓着了。「小蝉,你不高兴的对象是我,还是恼那小子?」 她的脸重重地拉下。「武陵表哥,换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别再来找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你,因为我的身子早给了三爷,还有,我再活也没多久,你应该不会想娶一个短命鬼做娘子,最要紧的是,我根本不爱你,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我的福分太薄,完全配 不上你,不过为了补偿对你的亏欠,三爷给你的那些银两你尽管拿去用,不用还了,那是你该得的」 听完这些话,他眼睛大睁,嘴巴大开,可说是被狠狠打愣了。 孙武陵僵硬得如一块大石,这会若有雷劈下来,恐怕也劈不碎他。 见状,她露出极其抱歉的面容。「对不住了,这些话早该对你说清楚的,眼下你虽然感到受伤,但总比未来上当受骗的好,你就回去吧,我不会跟三爷分开的,唯一分开的时候不是他死就是我死门说完,不再瞧他,她转身离去。 不远处,秦有菊神色复杂的注视着他们,旋即幽幽一叹,那姓孙的真没用,连个女人也哄骗不走,难怪秋儿瞧不上他,要不是别无选择,他还真不放心将心爱的人交给他,唉…… 夜里,他钻进她被窝,抱着她取暖,却教她一脚踢开。 「别来找我,滚回您自己屋子去」 「我那屋子冷得跟冰库似的,哪有你这儿香暖。」秦有菊厚脸皮道。 自那夜洞房后,他再不曾与她同房,原因无他,白是怕会忍不住自己的欲 望,可今天,他若再不爬过来,她大概不会与他和解,会恨他到天茉地老。 「您那屋子四季都置有暖炉,不知要比我这里暖上几倍,您少在这儿给我说浑话,还是滚吧门秋儿不留情面的赶人。 「我偏不呢?」他耍无赖。 「您一」 「好了,别生气了,是我的错,不该让姓孙的再来烦你。」他环抱住她。 这一瞬,她眼泪终是不争气的掉下来,都已到了这步田地,他却还想着将她送走,而且还是送给另一个男人,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秦有菊无奈的吐出一口深沉的气。「我明白了,剩下的时间,只有你与我,不会有别人。」他垂目掩去情绪。 她闻言泪满襟。「我晓得您希望我跟武陵表哥走,希望我不要亲眼见到您临终垂死的模样,并且希望我选择继续苟活,可我能理解却无法认同,更无法做到,您送我走,创造的不是我的幸福,而是我的心碎。」双手揪着他的衣襟,心酸至极,她哭得几乎不能自己。 他心在揪痛,痛彻心扉,轻柔的托起她的脸庞,深深地凝视。「我承认我太理智,忘记爱情这东西本身就理智不了,我想你长命百岁,我想你有人疼爱,我想你有家有室有爱你的男人,我总是这么为你打算,偏偏你不领情,偏偏你恼我自以为是,好吧,我放弃了, 你想怎样就怎样,想为我守寡、决定不活了,我都随你,只求别怨我。你别哭,别哭啊门他受不了她的眼泪攻势。 秋儿泪下交织,头一摆,泪水纷落,样子凄美而悲伤。 「我都说不逼你了不是吗?」 「您骗人」她嘻泪。 他硬咽了,想说什么,却觉得一诺千金,没敢再承诺,只好伸手为她抹泪。 她推开他,他手仍伸上去,并且捧住她苍白的双颊,低下头吻去她的泪,再吻她的唇,这吻温柔似春风,深情如夏阳,怜爱像秋雨,悲凉若冬雪,他让她品尽他的爱与恨,深刻得教她动容,心悸得无法再狠心推开他,任他越吻越深入,甚至动手褪去她的衣裳。 他吻住她诱人的锁骨,手滑至她腰间,细细的腰肤不盈一握,再往下,粉嫩的腿儿滑喇缠人,他来回游移,极尽挑逗,她身子教他摆弄得已是颤动不休。 第二十二章 他视线移回她腮若粉桃的小脸,点漆般的眸子充满欲 望,他朝她深切一笑,眩得她无法思考,下一刻,他挺身进入她,突来的充实令她一颤,呻 吟出声。 他炽热的身子在她身上律 动着,逐渐激切起来,一次比一次深入,不断的占有她,不断的要她,直到两人欲 望皆到达顶点时,他才释放属于自己的种 子。 落下的种 子是他的希望,明白自己再无任何方法能让她愿意活下,也没人能将她由他身边拉开,可若给她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与她的孩子,那情况将会不同,毕竟她如何忍心舍下亲生骨肉呢? 这是他最后的手段,虽然阴险残酩,但绝对有效。 「我说过您是骗子的吧,这时候您还想骗我吗?我让鬼婆婆为我配药,每日饮之,我不可能怀上孩子的。」她静静的躺在他怀里说。 正爱抚着白宫香屑的手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能看穿您的,您想什么我何尝不知,想我被孩子捆绑,为孩子而活,这是不可能的。」 秦有菊错愕了。「你一」 「骗子,都说您是骗子了,为何还想骗我?我被披着羊皮的狠骗久了,若还不知您是狠,那就太笨了」 他咬牙切齿。原来她已防范他这点了! 「我已经不能使用转寿术延寿,可你能,为什么你一」他骤然止声。 这还用问吗? 因为她不想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她重视人命胜过一切,因为他如果死了,她根本不想活! 好了,这回他彻底绝望,欲哭也无泪了。 蝉儿耐不过寒冬,生于秋,葬于冬。 生命的消逝总是特别快,转眼不到五日便是他的大限。 外头白雪纷飞,他不畏风寒,让人打开窗子欣赏雪景。 秦有菊坐卧在软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 「我说老三,还是关窗吧,外头寒气对你的身子一点好处也没有,只会加重病情而已。」秦在松坐在他身侧说。 他微笑,不在意的说:「不碍事的,我这破身子还差这点伤害吗?」 可秦在松却嘻泪了。「你这身子都撑了这么久,怎么就撑不下去了,还是姚大夫已黔驴技穷,不如咱们再重金找别人试试?」 「不用了,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命啊,小弟气数已尽,药石同效了。」 秦在松闻言立即哭了出来。「咱们家是怎么了,老二失踪,老三你又病得要死了,就留我孤零零的守着秦家这个壳子,这算什么?老三,你别像老二一样绝情丢下我,这么着,大哥今后不花天酒地了,我将钱拿去做公德,捐地盖庙,济贫扶弱,多积些阴德为你添寿。 」边说边挥泪。 他感动在心。「大哥肯为我如此做,小弟真感谢了。」 「感谢不必,你我兄弟一场,大哥为你戒赌戒色,吃素都行,你多活几日不行吗?」 他眼眶不由得红了,自从得知他生命将尽后,大哥彻底被激起手足之情,成天搬来不知哪儿寻来的秘方,让人煎煮给他喝,不然就是去庙里求来各式护身符让他挂上,瞧得出,大哥真的舍不得他。 「大哥,这次公主的事多亏你担待了,是我对不住你。」他歉然道。 公主粹死,皇上虽然未再责怪,但郡主与公主相继在秦府失常与陨落,这已让皇上对秦家的恩典不再,不时将大哥召去斥骂,结果大哥一反往常的胆小怕事,这回竟一肩担下皇上所有怨怒,无一丝抱怨,这点令他刮目相看,同时也对大哥感到抱歉。 「别说这些了,那哪是我担待的,是咱们秦家目前还掌控着白玫王朝的经济命脉,皇帝老子才不敢对咱们轻举妄动,要不然,大哥想担也担不了。」秦在松实话实说。 秦有菊轻笑。「大哥也不必妄自菲薄,将来秦家就靠你了,而帮咱们家的那些主事们,个个是能人,你只要善用他们就能守成,若守得住,将来你与众多嫂子的生活不愁的。」 听得出他是在交代后事,秦在松也不怕丑,眼泪鼻涕齐下。「我知道,过去我总仗着有老三和你,过得挥霍浪荡,可今后我会收敛的,因为大哥再没有兄弟可以依靠了,呜呜……」 他唱叹。「大哥得好好保重身子,你向来活得比我精彩,以后也要继续精彩下去。」 「精彩什么,我再精彩也没你和二弟的能耐,大哥除了吃喝玩乐,样样不如你们。」 「大哥,爹娘在世时,虽然老念你不长进,但那是因为二哥太能干了,相形之下,你便显得失色,其实你只是没自信,你若拿出魄力,咱们三兄弟就数你最适合当家。」二哥性格严厉,而自个儿又太过阴险不择手段,只有大哥是他们三人中性格最为圆融厚道的,他 若肯振作,绝对比自个儿和二哥要干得更出色。 只不过大哥一直瞧不清自己的能耐,一劲的想找人庇荫托付,才会落得今日一事无成,让人错觉他无能。 秦在松激动的看着么弟。「好,有你老三这句话,大哥就是拚死也会保住秦家基业,你尽管放心好了。」被激起信心,他慷慨激昂的说。 秦有菊笑着点头。「很高兴在有生之年能瞧见大哥有振作的时候。」 闻言,秦在松揩泪道:「老三,大哥明白的,你最放心不下的是秋儿,大哥保证不会亏待她,会将她当成你的……呜呜……遗孀照顾的。」这声遗孀便是已断了过去对秋儿的想望,真心视秋儿为弟妹了。 他抿笑不语,秋儿的事……他想开了,她有自己的选择,也许随他之后去,痛苦会少些,其实已不需要任何人关照她了,可他没对大哥说什么,只是愧疚之后要劳大哥为他们一个一个的送终。 这时候秋儿抱着几枝冬梅进来,见到她,秦在松泪一拭,立即起身。「秋儿来得正好,这小子不听话,天冷得要命偏要开窗,你劝劝他别逞强了,大……大哥前头还有事忙……先走了。」他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转身走了。 秦在松走后,秋儿与床上的男人对视一笑。 「大哥很可爱是不?」秦有菊问。 「是啊,大爷本质是可爱的,但老是表现得让人头疼,不过这会,咱们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他。」她将手中刚摘下来的冬梅搁进花瓶里。 「嗯……咳咳……」 她回头见他又咳起来,往窗台走去,要关窗子。 「别,我想再吹吹冷风,瞧瞧这雪景。」他阻止她。 她手一顿,听他的没关窗。「还剩四天半吧。」 「嗯。」他轻轻应声,怕见到一张回过身来的哭脸。 「那就多瞧瞧吧,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雪花飞扬煞是好看。」意外的,面对他的是张令人移不开目光,如同春花般娇艳的笑颇。 秦有菊一怔,有些痴了。 「明儿个咱们到樱花园坐坐,就算下雪也去吧。」 他喉结滚动了下。「好」她想重温当年吗?那好,他正好也想呢。 秋儿走向他,蹲下身将小脸贴在他大腿上,安静的合上眼不说话了,似乎很享受这般气氛,有股淡淡的幸福滋味。 他轻抚看她的发丝,双目盯向窗外的瑞雪,脸上也有丝丝安详。 菊院一如既往般的寂静,不过雪依然狂下,眨眼间即淹没门槛。 暮色中,秦有菊一身松绿锦袍,躺在门户大敞的屋里,寒风扬起床睡凌空飞舞着,空气里弥慢着一股不安的躁动。 「二哥、二嫂终究赶不回来,我本想将你托付给他们的……可你若坚持不久后随我去,那……这托付也不重要了。」他淡色的唇角有抹笑意,神情飘忽,有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心惊。 「之后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您一点也不用担心。」她硬咽道。 「嗯,不过还是很可惜,最后没能见到他们一面……我挺想念二哥的……」他露出万分遗憾的表情。 「他们……总会来瞧您的。」她声音也幽远起来。 「你是说,到我坟前来看我吗?呵呵,那也行……」他脸上的死气越来越盛。 「啊,秋儿,我仿佛又见到你在樱花树下侧转过头瞧我时的模样……你……喊我有梅。」他冼惚的说。 她凝视他,脸上始终合着坚强的笑意,循着他的思绪,她忆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份感觉。 少年躺在花瓣轻盈飘落的樱花树下,虽然脸色苍白得像是要死去,但问身的纯净光华犹如无尽的苍弯,美好得比樱花还要高贵出尘。 她与他在纷飞的樱花雨下相遇,那时就情定彼此了吧…… 「其实刚刚我也听到您喊我秋蝉儿了。」 「原来你听到了,我还没病得糊涂,真有喊你。」 盈盈大眼蒙上了一层重重的水雾,偏偏脸上的笑意一丝不灭。「是啊,您有喊我,我听得很清楚。」 「呵呵,咳咳咳……」他笑着咳嗽。 秋儿由他怀里掏出一条洁白的锦帕,轻柔的抹去他溢出嘴角的血丝。 他伸手握住她为他拭血的手,双眸深沉的望她。「秋儿,我很喜爱你的。」 她的呼吸不自觉的屏住,然后眼里慢慢涌出莫名的光点。「我晓得的。」 「晓得就好。」他放心的点头,额头略略往前,轻碰她的。「别为我伤心,我很快会去投胎的。」 「好,我不伤心。」尽管晶莹的泪大滴大滴滚出,她仍是这么回答他。 不忍见那泪珠滚动,他黑眸微暗上了。「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到最后。」 「没关系的,您不过是先走一步,不久我就赶上您了……不过若能够,别急着投胎,等等我,来世我还是想与您一道。」 「让我等啊……好啊,但你慢慢来,多久我都等,别急……别急……」 「嗯……我不赶,您只管等我便是。」 「好」他呼吸越来越轻,几乎快成受不到气息。 「您睁眼好吗?这样我才知道您还在。」 他颈子轻轻一晃,眼眸再度睁开,只是,眼神有几丝恍惚。「我还在……还在的。」 「三爷。」秋儿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情不悔。 秦有菊微笑了,细细碎碎晶莹的雪花伴随看风吹进屋里,雪花飘到他脸上,很快化去,成为湿润的水气。 「真是的,我真不舍你啊……」他在笑容中再次合上眼,而这回她感觉到他的于臂沉重垂下,霎时心一紧,恍惚间,她瞧见眼前有樱花飞舞,美得如人间仙境。 「瞧,三爷您快瞧,寒冬飞花,多美,多美」 但面前的人来动分毫,曾经的灿烂双目依旧紧闭。 她莹白的脸庞淌出两行泪。「那您听到了吗?听,这因是秋蝉呜了,叫得多大声啊,秋蝉深冬未死,是吉兆,是吉兆」 他连微笑也没有,只是静静躺着。 「您没听到吗?莫非秋蝉未鸣,对了,蝉儿一入冬就会死,哪会鸣……」她神态空洞,呢喃自语,脸颊缓缓地落在他胸口,那儿已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本来还能忍的悲伤,这一刻,悲!励自四面八方包围她,就像滚滚雪崩,瞬间崩垮她的心。 她以为自己能承受,可当耳边听不到一丝心跳声,她的心也如让利剑贯 穿般的绞痛。 她心痛如绞,悲不可抑。 第二十三章 「秋儿。」一双手搭上她颤抖痛哭的肩。 她泪眼回望。「小姐」站在身后的是一对俪人,竟是远在塞外的苏菱与秦藏竹,他们总算赶到了。 两人脸上都还有风尘仆仆的风霜痕迹,尤其那生产完不久的苏菱,神情更是写满疲惫,而后姚大夫也出现了 「你决定了吗?」苏菱不舍的问好姊妹。 「决定了。」秋儿连犹豫也没有,立即回答。 沉眉瞧看静躺无息的么弟,秦藏竹也问她,「你真不后悔?」 「不后悔。」 「可我怕三弟会恨我……」 「二爷,我知道为难您了,但恨也是一种力量,是让他活下去的力量,请您成全我吧。」 秦藏竹叹了一声。一个是自己的亲兄弟,一个是妻子的好姊妹,他难以选择。 「小姐,您该明白我的心,我请您为我寻东西时就已下定决心,非要这么做不可。」秋儿转而寻求小姐的支持。 「可是……」苏菱也难以决定。 「你们听我说,有坚强意志的人是三爷,想要活着精彩过一生的是他,这是他的心愿,亦是我的,我要救他,我要他活」秋儿坚定道。 夫妻俩只得无奈心酸的瞧向姚大夫。 「姚大夫,你说呢?」苏菱问他,他为这日准备已久,让他决定吧。 「若让老夫来说,多年前我就己选择救我恩人之后了……」 他依稀听到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之前说了反话,是我先走一步了,所以这回是我等您,但您一点都不用急,慢慢来,慢慢的来,我在底下等您,多久都等,等来世再与您一道别忘了,您劝我独活的理由,也同样是您的……别忘啊…… 「秋儿一」他骤然惊醒,由床上弹坐起来。 秦有菊瞬间怔住,不敢置信他竟还能再睁开眼睛。这怎么回事? 「姚一」他想找姚大夫来问,但才开口,便见到床边的三个人,姚大夫、二哥以及二嫂。 照理说,他能醒过来,见到的该是他们三人的笑脸才是,但他们却都露出难解复杂的表情。 「姚大夫,我怎么还能醒来?」他不安的问,也顾不上与赶回来的二哥、二嫂叙旧。 「你二哥找到奇花救了你。」姚大夫简洁的回答。 「奇花?二哥,什么样的奇花能让我起死回生?」他讶然,转而问向兄长。 「这奇花生长在北漠沙地,两百年才发芽,三百年才开出花,咱们付了些代价才得到,它能让你多活十五年。」秦藏竹解释。 他眼里惊喜的绽出亮彩。「十五年,用不看转寿术,我竟能再拥有十五年的寿命,这太好了,但是花只有一朵吗?是不是秋儿也有?」他立刻想起心爱的女人,若她也服用,他们就能再相守十五年。 正当他狂喜时才发现不见秋儿人影,她上哪儿去了? 秦有菊张望梭巡。「秋儿呢?」 「秋儿……她」姚大夫面有难色。 「她在哪里?」见状,他笑容逐渐收起。 「她……」竟是不敢启齿。 见姚大夫如此,忽有种恐惧袭上他心头。「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再沉不住气,他放声怒吼。 姚大夫惊得连退两步,差点站不稳的摔跤。 见状,秦藏竹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扶了姚大夫一把。「还是由我来说吧,这奇花原是有准备秋儿的,但是秋儿死了,用不着了。」 他眼瞳瞬间瞪大。「死了?二哥说秋儿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门他不信,不信!他立刻转向苏菱,戒慎恐惧的问:「二嫂,秋儿与你亲如姊妹,你定不会拿她的死活开玩笑,告诉我,她是不是好好的?是不是好好的?」 苏菱没有吐出任何言语,只有一滴难舍的清泪毫不掩饰的滚落下来了。 秦有菊神情如遭雷击,他忽然抚上自己的胸膛,为何他如此激动,这里只是狂躁的跳动,没有爆破的迹象?他逐渐察觉自醒来后,心口再没有过去那份沉重滞闷的感觉,他的心跳有力得不似自己原有的。 仿佛意识到什么,他不寒而栗,害怕得发起抖来。「她……她是不是将自己的心给了我?」他大掌抓着自己的衣襟,胆颤心惊的间。 「秦小子,你听老夫说……」姚大夫担心的又上前。 下一瞬,姚大夫的脖子就被他狂暴的勒住。「我说过不可以的,我绝不要她的心脏,多年前我就严正警告过你,为什么你还这么做,为什么?」他 怒气沸腾,大声怒吼。 姚大夫被勒得几乎断气,秦藏竹与苏菱见状,赶忙上去救人,让姚大夫脱离他的箍制。 「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他载了秋儿,我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准碰我的秋儿,他竟敢,他竟敢门他怒不可遍,眼神有种将人拆吃入腹的怒涛。 姚大夫抱着脖子,牙关打颤,大口喘气。「那是秋儿自愿的,我只是帮她完成心愿一」 「住口!你若没说出她的血能与我融合,她心脏可以为我所用,她会这么做?她会知道牺牲自己将心脏给我?你这该死的老头,你害死我的秋儿」 这话说得姚大夫无话可反驳,确实,在多年前意外发现秋儿的血能与秦小子相融后,他便积极图谋让秋儿将心脏给秦小子。 秦小子虽有转寿术延寿,但本身的心脏太弱,转来的寿命往往因而折损,转一年的寿命仅剩七个月可用,且身子不好,活得亦不痛快,若有颗健康的心脏,那他活下来才有意思,也才能做更多的事。 可这小子死活小愿拿走那丫头的心脏,直至一年多前,自个儿见他心纹症再度严重发作,痛得死去活来,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向秋儿提了这事,而那丫头也情深意重,听完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当他正想偷偷寻个时机换心时,却发生秦家老二与苏菱的事,苏菱差点魂飞魄散,秋儿一时放心不下他们的事,换心就给延了,等秦家老二的事圆满解决后,他又寻机要动手,那小子却像察觉什么,一把火将配药房给烧了,连带将换心所需的珍贵麒麟角给烧成灰 烬。 那麒麟角乃塞外宝物,是麒麟山鹿王的鹿角,鹿王行动敏捷难以捕获,他手上那只麒麟角是近百年来获得的唯一一只,被烧毁时他扼腕不已,但也无可奈何,秦小子是吃了秤舵铁了心要保那丫头,他只能算了。 后来那丫头得知被烧掉的麒麟角出自塞外,便去信让秦家老二夫妻帮忙找寻,不过始终没有收获。 想不到两人这回还真带回麒麟角,甚至还有能让人延年益寿的奇花,如今既有秋儿的决心又有这两样宝物,他便当机立断,立刻将秋儿的心给了秦小子。 秦小子当然猜得出是他将换心的事告诉秋儿,如此一来,她才可能牺牲自己换心给他。 秦小子会大怒也是当然的,那丫头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剐了他的肉,他如何能接受?但自个儿身为大夫,总想一试,毕竟不是所有人的心脏都能为他所用,若两人的血不能相融,他的身子立刻就会产生排斥,换心不成,他身子也立即废了,而今有了秋儿的心血,这么 好的机会,自个儿当然不想他放弃啊! 「你、你」秦有菊目眺尽裂,指看姚大夫悲愤至极。 「三弟,你也不要怪姚大夫,他一心只想报恩。」秦藏竹叹气道。 「他这不是报恩,他是想让我万劫不复、永不超生,而你们,竟也是帮凶则他衔悲合恨的指控。 秦藏竹何尝不明白这感觉,想当年得知阿萎的死讯时,他也是这般的崩溃,而这便是他迟疑不愿让秋儿牺牲的原因,三弟必会恨他。 「在不知你使用转寿术之前,秋儿就已决定要给你她的心了,她不想你活得力不从心,以为换过心后,你便能长命百岁,她始终不肯松口答应嫁你,便是怕你会很快失去她……」 苏菱哀伤的诉说好姊妹的心情。 「可后来实在发生太多事,杏珠、公主的死以及秋儿得知自己的真实命数,就连你也转眼将死,秋儿那颗心似再送不出去,她本已绝望,但在你们来塞外前,姚大夫告诉秋儿我们终于获得麒麟角,并将奇花可以延寿的传说也一并对她说,于是秋儿写信告诉我,让 我务必为她带回这两件东西。 「当秋儿这样请求时,我便明白了,她不死心,还是想为你打算一回,我与你二哥为此忧烦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我们不想你死,也不愿见秋儿牺牲。 「而这一犹豫耽搁,回京时,你己仅剩最后一口气,在秋儿的坚持下,我们喂你吃下奇花续命后,秋儿便将她的那颗心给了你,这是她的选择,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颗心啊。」她娓娓道来所有的事,泪滑而下。 那丫头傻得教她佩服,从前是为她付出,如今是为了喜欢的男人。 听完这些,秦有菊木然落泪。「只有这颗心伴着我,没了她的人,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她竟忍心这么待我?」 他终于体会她不想独活的心情,死去好过独自孤单于世、悲伤一生,那时他何苦强迫她留在人世?只因想将自己得不到的全奉送给她,希望她欢喜收下,代他灿烂一生,但……他泪眼模糊。若没了对方,再精彩的人生也灿烂不起来,他彻底明了,可也迟了,他的秋儿 再也回不来了。 恍然想起自己在清醒前听到的话,那真是她最后的遗言,她说会等他,在一个他触碰不到的黑暗之地等他。 秦有菊悲戚的望向所有人。「秋儿的心终究是白费的,她早我一步去,我追去便是,要求生难,要死容易得很,那丫头不愿与我同生,那我便与她共死。」他黑眸宛若一潭再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三人心惊,瞧出他打算与秋儿共赴黄泉。 「你不能这么做,秋儿不会原谅你的。」苏菱急道。 「那我又如何原谅她的自作主张?她与我一样,看似有情,其实真正无情,我们什么都愿意给对方,却忘了对方最想要什么,在闭眼而去时,那才是最无情的选择、最残忍的决定,我如今勘破自己的无情与无知,但秋儿没有,我要追下去让她明白,她错了,我们都 错了」他悲不自胜的说。 「但你何忍抛下我们呢?」秦藏竹忍不住问。 「我本该在十五岁命绝,而今的我不该再活,二哥,也许这一切都是天命,老天让我多活这些年,与秋儿相知一场后再回归地府,已算厚爱,你再强留反而是违反夭意了。」他悲!的摇头。 他已万念俱灰、了无生趣。 众人悲伤凄怆,再想不出任何留住他的话。 只是想,秋儿若早知道他会追她而去,还会选择将心交出吗? 也许让他放弃健康,但能彼此相守十五年,才是最真实且实在的爱情啊!秋儿可能真的错了。 秦有菊从桌旁取出了一把短刀,耳边好似又听到秋儿那娇脆的嗓音在唤他三爷……他微笑,过去的记忆自他脑海一点一滴的钻出来,像是藤蔓一样将他的心紧紧缠住一 「秋儿,咱们成亲后,就能这样每日抱看取暖了,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您胡说什么,谁要成亲了?」 「不吗?」 「不……」 「那岂不要我光棍一辈子叫」 「谁让您光棍的,您……您可以去娶别人则 第二十四章 「你说这话可真伤我的心……好,我若真的去娶别人,你可别怨我,更别哭,是你自己不要的!我晓得你是嫌弃我这破身子,怕嫁给我后很快做寡妇,不过你放心,你这人福寿双全,老天不会给你一个短命夫婿的,为了不耽误你,我就不勉强你了」 「三爷……」 「别叫我,我不是你的三爷。」 不,不管是天上人间,他永远是她的三爷,而且是她一个人的三爷…… 他举起刀要刺向心口,秦藏竹与苏菱不忍看,更不忍阻止,一个闭眼,一个转过身垂泪。 姚大夫则是挥着老泪。枉费自个儿为他的性命与健康汲汲营营多年,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他对不起恩人,当真对不起恩人啊! 可能怎么办?自个儿之所以敢拿走秋儿的心,就是赌这小子虽然深爱那丫头,但他从小的意志就是奋力活下去,活一天是一天,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生存,他是个狠心兼雄心都有的人,自个儿才赌那几分的可能,他肯为日后的抱负独活,结果自个儿还是赌输了,这小子 终究过不了情关,罢了,愧对恩人的事,只得等待自个儿百年后,再到地底去向恩人请罪。 秦有菊合上失了颇色的眼眸。「秋儿,我找你去了一」那把刀一举要刺进心脏。 「这么快就寻死了吗?老婆子我都还没出手呢,你们凭什么就认定事情到此为止?再说秋儿那丫头的身子是死了,可还有一年多的寿命捏在我手里呢。」鬼婆婆蓦然出现。 他刺向心口的手霎时顿住。 「老婆子,你这意思是那丫头有救吗?」姚大夫惊喜。 苏菱激动的冲向鬼婆婆。「是真的吗?秋儿还能活回来?! 「哼,当初我能将你的小魂养活,自然同样也能将那丫头的魂魄保存起来再重生,况且你们手中又有奇花,重生后,那丫头与这小子至少还能再在一起十五年,他们该满足了。」 哐当一声,秦有菊手中的刀掉到地上。「鬼婆婆,你要如何做,如何能救回秋儿的命?」他喜颤的问。 鬼婆婆习惯讲话前先撇撇嘴。「如何做是我的事,不过要我让人起死回生,你秦家老三是知道规矩的,我要的是天价,你给不给?」 「给,我给。」他马上答应,就算散尽家财,将来得乞讨维生,只要有秋儿相伴,他都甘之如怡!再说,自个儿连命都不要了,又怎会在乎身外之物。 「别答应得太快,我的天价是你秦家在白玫王朝的所有财富,包合你家老大秦在松的分,他肯吗?」 「包括大哥的?」他愕然了,大哥爱财,且吃不了苦,让他带看一干妻妾露宿街头,过一无所有的生活,大哥如何愿意?他又如何开得了口向他请求? 「我愿意。」秦在松突然走进屋里,一进来就先埋怨地瞧向两个弟弟。「你们两个都不当我是兄弟,老二瞒着我与人私奔,连老三也准备抛下我去死,你们对我真是够仁义的,到底当不当我是同一个爹娘生的?」 见到他,秦藏竹和秦有菊不禁都起了愧疚之心。他们确实什么事都瞒他,没为他设想过,这会两兄弟被数落得没话说。 秦在松充满怨气的哼了哼。「拿出全部家当换老三心爱之人的一条命?这有什么难的,大哥这些年来也享受够了,往后牺牲一点算不了什么,秦家的一切你要什么就拿去吧」他洒脱的说。 秦有菊无比感激,马上激动的抱住他。「对不起,大哥,是我对不起你」他满怀歉意的说。 秦在松拍拍他的肩,双眼望向眼眶亦红的秦藏竹。「都是兄弟,我又是大哥,说什么对不起,我只盼你与老二有事别都瞒着我,我人是花心了些,可也能理解真爱,懂你们的。」 其实老三当年发生的事,他并非浑然不觉,只是装不知,存心成全他与苏菱,而老三的事,他也瞧在眼底不说破,原本期待老三能活下来就好,可事与愿违,秋儿一去,老三也不想活了,这可不行,他已失去一个弟弟,不能再没了这个。 秦藏竹走了过来,三兄弟抱在一块,这一刻,才真正显出三兄弟的手足情深。 苏菱瞧了,忍不住感动落泪,姚大夫也倍感欣慰,恩人的后代有三个,他为什么特别照顾老三,那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生老三才折损身子早逝,而自个儿当时没能帮上忙,心里特别愧疚,而今见他们三兄弟能齐心,也觉将来若到地底去见恩人不会太羞愧了,只可惜 了一点,若自家婆子能不这么贪财就更好了…… 「你们兄弟情深好得很,可我要的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这钱什么时候给呀?」鬼婆婆杀风景的开口讨钱。 「你这死要钱的老太婆,从我二弟那拿的还不够多吗?瞧瞧你钱都花到哪儿去了?一张老脸皱得跟鬼似的,怎么不去买些水粉来补缝,还有那头发,粗白得跟麻绳没两样,也不去花钱染染再买一只好点的梳子梳头;瞧瞧穿着更是破烂,人老也该有品昧的,可你…… 「啧啧,你是拿金子当饭吞了吗?否则怎会将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罢了罢了,朽木说了也没用,只有姚大夫眼瞎了才要你,至于钱我会尽快卖了家产后给你,但秋儿你可得给我救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一天啊,怎么会有人老丑成这个样子?!啧。」秦在松竟然口不择言,劈啪啦的嫌弃她一通。 鬼婆婆脸都绿了,活到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说她,简直将她从头到脚羞辱一番,偏偏她被堵得无话可驳,气得膛目。 众人瞧了不觉笑了,连姚大夫都忍不住扑味笑出声,自家婆子爱财如命,但仅是收藏却不花,这事他也看不过去,却不敢念她,今儿个借秦家老大这不知死活的嘴,正好说说她,他心底可是挺痛快的。 屋里的气氛一改之前的悲切,变得希望无限。 可门外却有双怨毒的眼,她不愿,也不许自己的荣华富贵因一个丫头而烟消云散! 京郊的冰窖内,当初冰苏菱身躯的地方,目前有另一具遗体在里头。 这身躯他们都认得,是公主的尸体。 她因已出嫁,死后尸体便由秦家处置,而秦有菊当时身子已败,是由秦在松出面代为处理后事,为做给皇家人看,秦在松替公主办了一场极为盛大的葬礼,之后将之葬于秦家墓园,但哪里知道鬼婆婆竟去将尸骨挖出,放置在这里保存。 「老婆子,你是打算让秋儿的魂进到公主的身子里去吗?」姚大夫讶异的问。 「废话,那丫头的身子没了一颗心,还能用吗?当然得为她找一副完整的,公主死前,我便喂她吃了防腐的药,身子可撑几日不腐,下葬后,待我去挖出,她身子还是新鲜的,冻在这儿更保鲜,秋儿的魂若附到她身上去,最恰当不过。」她满意的说。 「连身躯你也准备好了,原来你早有打算为秋儿保命?」姚大夫惊喜道。 「哼,你这死老头,当初告诉我留这丫头的身子有用时,我就打了这主意,将来她的心给了秦有菊,那小子必悲痛欲绝,我再出现兜售救命法,这不就又能赚上一大笔?」她得意扬扬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但听在秦在松耳里可是气坏了。「你这恶毒又贪财的死老太婆,这样算计我秦家,我诅咒姚老头早死,让你没人送终,无亲无依的可怜滋味,若连这世上唯一看你顺眼的人都没了,瞧你抱着钱能痛快吗?不过这样倒好,你连买水粉补脸上的粗缝都不必,因为没人看, 你尽管丑到死吧你」他想到什么骂什么,乱骂一通,连姚大夫都诅咒上了。 鬼婆婆气得直想割下他的舌头。 姚大夫赶忙去阻拦。「老婆子,你就别与他计较了,瞧瞧秦小子那张焦急的脸吧,还是先让秋儿回来再说。」 她这才往秦有菊望去,他虽然不发一语,可双眼通红,极为心急不安。 「那好吧,与秦家老大的这条帐,老婆子我之后再算,先将秋儿弄活好了。」 她咬牙道,随即由怀中掏出命符,口中念念有词,准备施法。 「再等一下吧,我想先问清楚,秋儿的魂若附在公主身上,那她醒来后可还是秋儿?」苏菱担心的问,也瞧向秦有菊,怕他不能接受秋儿变成别人了。 「不用忧心这种事,不习惯的只是旁人,见了她别喊公主就成了,其他的,她的脑袋、思绪都还是原来的,没变。」鬼婆婆解释。 「我只要秋儿的灵魂,至于她身子是谁的,我不在意,她是秋儿就好」秦有菊双目殷红的说。 「听见了吧,这小子爱的是那丫头的灵魂,真是个痴情汉则鬼婆婆有意无意的瞥了姚大夫一眼,那表情像嫌弃他比不上人家情深意重。 姚大夫摸摸鼻子,无限委屈,这婆子老嫌他,怎么就看不见他苦守寒窑几十年的悲情?唉,这婆子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而自个儿更是犯贱,偏喜欢受她凌虐。鬼婆婆符咒一烧,又开始念咒语,接着准备烧去命符一 「就在里头,有人盗尸,公主的凤体就被藏在里头」外头忽然传来翠花的声音,像是带了什么人过来。 众人一惊,尚来不及反应,一群穿着宫中侍卫服饰的人便已冲进冰窖。 一见到失踪的秦藏竹,他们吃了一惊,再见到应该已经死了的苏菱,更是大惊失色,几人吓得脸都白了。 而秦藏竹与苏菱也懊恼不已,他们不能在京城露面,这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翠花,你做什么?!」看见她带人进来,秦在松也不住错愕。 「我来救公主凤体,各位侍卫大哥,公主的凤体就在那儿,那个老太婆偷了尸身,你们快将她抓起来则不理丈夫的怒容,她指着鬼婆婆大喊。 鬼婆婆正在施法,手上的命符已经烧起来,符咒很快烧尽,化成灰烬的刹那,躺在石台上的尸体忽然动了起来。 侍卫个个惊恐难当,吓得目瞪口呆。 「鬼,是鬼」有人恐俱大喊,连翠花见了都吓破胆。 可秦有菊喜不自胜,立即抱住「公主」。「秋儿,你总算回来了」他欣喜雀跃,激切不已。 「三爷……」秋儿刚附在公主身上,神魂还未完全归附,模样有些恍惚。 可这声三爷已经令他喜出望外。「你是秋儿,真的是我的秋儿门他紧紧抱住她,泪水直下。 秦藏竹与苏菱见状笑逐颇开,满心感动,这对情人终于能相逢了。 翠花则是大喘一口气后努力定下神来,一咬牙。「你们都瞧见了吧,公主被鬼附身了,他们在公主身上施法,污辱凤体,太后有旨,凡污辱公主凤体者,一律拿下,连同抛弃郡主与人私奔的秦三爷也一起送进大牢,再杀了那施妖术作法的鬼婆婆和姚大夫门她不甘愿 秦家财富化为乌有,遂找了先前在秦家伺候公主的宫女,进宫去密报太后,自己再带人来阻止秋儿借尸还魂。 侍卫们这才拉回吓得四散的魂魄,纷纷抽出武器,准备先杀了鬼婆婆夫妻再拿下其他人。但鬼婆婆岂是一般人伤得了的?她一怒之下,使上真气将那几把挥来的武器全给折毁了。 众侍卫瞪着手中报销的利器,惊得魂不附体。「果然是妖怪啊,大伙快跑。」 一群人居然就丢下武器跑了。 终章 秦藏竹与苏菱对视一眼,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这些人一跑,他们回京的消息必传进宫中,而公主身躯遭盗的事也定瞒不住。 双眸一眯,秦藏竹当机立断朝冰窖某机关按下去,不久外头即传来阵阵的凄厉哀嚎。 翠花闻声后立刻冲出去瞧,这一瞧害怕得连毛发都直竖起来,她带来的那群侍卫竟全数中毒,口吐白沫的横躺地上。 原来冰空白四周藏有毒气,秦藏竹这是放毒了,当初这座冰空间是由他设计,用来冰存苏菱的身躯,但怕有人靠近,他刻意装设机关。 「臭丫头,你敢要人杀我,老婆子饶不了你门鬼婆婆怒气冲冲的跑出来,二话不说大掌就朝她招呼过去,翠花当场摔得狠狈不堪。 那惨样让随后赶来的秦在松缩肩眯眼不忍卒睹。 「大爷救我大爷……」她瘫在地上起不来,见到丈夫后连忙求救。 「翠花,不是我不救你,是你做的事连我也看不下去,你这女人只肯享福,不愿共苦,我还能要你吗?」他深恶痛绝的说。 「大爷……我错了,我错了,不该去告密的,我只是不想咱们变得一无所有,我这也是为你着想……瞧在我伺候你一场的分上,你不能真不管我的死活啊则她没想到这群侍卫会这般没用,三两下就全倒了,这下她既背叛了秦家,连太后的人都全死了,她无人可依 靠,仅剩丈夫能救她了。 翠花忍痛吃力的爬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秦在松本就是心软的人,见她如此,才要开口朝鬼婆婆说句话,就遭到对方狠瞪,让他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瞧丈夫也都不肯保她了,翠花立即吓得颤抖不休,怕鬼婆婆会杀了她。 鬼婆婆忽朝她笑了笑。「你这丫头我瞧过,上辈子是只瓢虫精,这辈子一样教人讨厌,你这世还有二十年可活,我暂时就不杀你了。」 原本翠花以为自己死定了,一听到这话,不禁惊喜自个儿还有三十年可活。她不会死,没事的! 「别高兴得太早,你虽然还有二十年可活,但我相信,得罪我,你会嫌二十年太长,希望现在就死去。」鬼婆婆阴寒的笑说。 翠花不由得瞪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鬼婆婆笑得益发阴森恐怖。「当初那个道士敢破我的法杀苏菱,惹恼了我,让我带走后,被送进我的宠物间去帮我打扫喂食宝贝们,只不过一年多的光景,那矮胖的家伙已瘦得剩一把骨头,而且眼珠还教我的老氟咬去一颗,手指让毒蚁啃去八根,脚趾好起了六根, 不过鼻子让螟蚁钻了一个洞,每天化胀流血臭死了,屁股也教蝎子咬得溃烂无法坐下。 「他一个人守着那宠物间,着实寂寞了点,我正好为他找个伴说说话一啊,我差点忘了,他舌头前天刚让蛇给咬肿了。」 鬼婆婆话才说完,翠花已经翻白眼昏死过去。 「你说真的吗?那道士真有这么凄惨?」秦在松忍不住问。 她冷冷一笑。「有没有这么惨你可以亲自去瞧瞧,还是你舍不下自己的女人,想一道住进那宠物间更好。」 他立刻打了个激灵,闭嘴不说话,翠花这女人心胸太狭隘,他就是发现这点才会不再宠爱她,这会她又干出这些事,差点害死大家,他若再为她求情,难保她不会再生事,是该让这女人吃点苦头。 至于自个儿,以后也得多注意,这老太婆比阎罗王还恐怖,还是少惹为妙。 这时秦有菊与秋儿出来了,公主的身躯因久未进食,使不出半分力气,她只能软绵绵的靠在秦有菊怀里让他抱着,而对于自己能再活过来,到日前为止,仍有几分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而当她见到满地中毒的人后,随即变了脸。「他们一他们死了?则她心惊的叫道。 「他们没死,只是昏迷罢了。」姚大夫上前去查看这些人的状况后说。 「幸好只是昏迷,若杀了这么多人还得了。」秋儿闻言才松口气的放下心来。 可秦有菊却皱起眉。「但他们未死也是麻烦,等他们回到宫里将咱们的事真报上头,届时咱们一个也逃不了,皇上不会放过咱们的。」他倍感棘手的说。 「这点不用担心,当初设计这毒气时,我并不想杀人,可又不能让阿菱在冰空间里的事被揭发,就想到让人调配教人失忆的毒方,所以他们醒来后并不会记得这一切。」秦藏竹搂着妻子走出来后解释。 「那太好了,今日之事就不会泄露出去了。」秦在松马上欢喜起来。 众人跟看露出笑容,显然,不仅秋儿活过来,所有的危机与悲剧也都过去,未来又充满希望了。 尾声 秦家一夕败落,震动京城。 秦家三爷因公主之死,伤心的随妻子而去,之后秦家一门就仅剩秦在松一个,但短短几日,他便变卖所有产业,带着一票妻妾消失在京城,从此白玫王朝再无秦家人的消息。 秦家曾经繁华一时,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收场,一时间,众人散时不己,晴叹「兴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浪淘沙」,后代子孙成不成材,能不能守成真是太重要了。 然而正当众人对秦家的起落议论纷纷时,远在塞外的一家人却过着依然富贵的日子。 塞外某占地宽广、恢弘气派的大宅,高大的院墙内楼阁如云、回廊连绵。 这是秦家三兄弟所居,将在白玫王朝的产业全部变卖给鬼婆婆后,他们便举家移居塞外。 这么做的原因有二,其一,鬼婆婆只说要秦家在白玫王朝的产业,可没说白玫王朝以外的也要,殊不知秦二爷乃经商奇才,在塞外短短一年多,就建立庞大产业的版图,已是塞外首屈一指的富商,秦家人理所当然包袱收抬收拾前来投靠老二。 其二是,秋儿盗取公主的身躯还魂,这事总有被揭底的时候,万二让人得知,可是杀头重罪,所以干脆让本来就传出病危的秦老三死一死,两人正好到塞外重新开始,过着逍遥又快活的日子。 因此,秦家三兄弟又聚在一起生活了。 先说说秦家老大的日子过得如何吧。 休了翠花后,秦在松原本剩九个妻妾,可如今已增加到十五个,每天与美人谈天说地、饮酒作乐,他在塞外的日子简直过得比在京城还要畅快,仍旧继续过他不思劳动、不愁吃穿的大爷生活。 至于老二-- 秦藏竹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又有两个儿子承欢膝下,他没什么好忧愁,只除了一项,他的女人一天到晚埋头写书,听说这回写的是老三他的悲恋史,她一心想将老三与秋儿的故事写成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故事,可人家夫妻并不领情。 尤其是老三,一听到书名就翻脸,警告他这本书绝不可发行,否则不情与他断绝兄弟关系,甚至秋儿也颇为搬然的,因为那书名实在是……光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书名是一《秋蝉呜之菊门开了》! 这「菊门」,他一想,又打个激灵。 另外,他还有个小烦恼,妻子喜欢女儿却苦于又生儿子,一天到晚寻求生女秘方逼他喝,让他苦不堪言,唯一受惠的是,她因此夜夜对他热情如火,让他又爱又恨,爱她床第热情,恨她草药茶毒他! 最后是老三-- 得以再拥有十五年的寿命,秦有菊与秋儿更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人生,他们不再设想未来,只想把握活着的每一天,他们一年中有四个月待在塞外的大宅里与家人共享天伦,其他八个月则是四处云避,看山看水,看夭看地,享受人生,品尝美食,而他们不打算生孩子 ,因为生命有限,他们只想将每一刻都用在彼此身上,不想有任何人来分去这份关注。 况且,他们仅有十五年可活,若不能将孩子照顾到成年,还不如将二哥的孩子视如己出,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就好。 某一年,当他们游山玩水时,秋儿曾顺道回去了家乡江南一趟,远远瞧了表哥孙武陵,他已成亲,妻子是他爹娘为他选的,那女子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一家幸福和乐。 秋儿很是欣慰,以为武陵表哥已走出她带给他的情伤,哪知,当他们要离开江南时,刻意走了一趟她的老家,在进门前发现屋里已有人,怕惊动对方,他们悄悄隐身窥望。 她离家多年,家中人包括她自己都已死了,她现在的身体是公主的,更不敢让人发现她的存在,但会是谁还来这空屋走动? 一瞧,居然是武陵表哥,他在屋里为她设了灵位,今儿个似乎是来祭拜的。 他在她灵位前焚香,独坐一会后,忽然抱着灵位哭泣。 秋儿吓了一跳,这才知,原来武陵表哥并非完全放下她,为此,她愧疚不己,遗憾只能辜负。 可秦有菊得知有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念念不忘,都死了五年还抱着灵位痛哭,颇不是滋味,虽然拉着秋儿就走,但心里对孙武陵其实还是有些感恩的。若秋儿当年真死了,也只剩这人会记得为她上香,也不枉当年自个儿曾经想过将秋儿托付给他。 如今孙武陵也有家室了,他对秋儿的怀念就只能放在心中,感情的事,除了两情相悦外,还要有缘分,孙武陵注定与秋儿无缘,而自个儿呢,才是身边女人的真命天子! 想到这里,他又得意扬扬起来,某天,他要了秋儿一夜,让秋儿几乎累死,可他却爽死,他如今的身子可是强健如虎,壮到让自己女人吃不消,竟还盼着他能回到当年弱不禁风的模样,至少不会精力好到整夜不睡的缠她。 另外,鬼婆婆与姚大夫那对欢喜老冤家-- 听说姚大夫已成功住进她那间鬼屋里,屋子虽然破烂,可床下堆的都是鬼婆婆收藏的真金白银,数量多到都满溢出床外。 可他也仅能抱着金砖睡,因为抱不到娘子,不过鬼婆婆就睡在他隔壁房,这已是六十年来,他睡得离自己娘子最近的距离,他要求不多,欲 望不大,多少已经满足了。 最后是枉死的公主,她提早十个多月死去,灵魂无处归依,姚大夫只得情商鬼婆婆暂时收留她的魂魄,一待她满了阳寿时辰,就领她去阴曹地府报到。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