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 楔子 相传一，火英雄的妻子是童养媳，年纪比他大上许多，为他生下两个孩子，两人感情不睦，早早便离婚收场。 相传二，火英雄在开拓英雄市之初，身边有一个共同打拚的夥伴，人称「唐」，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令人屏息的美貌，中性的气质和穿着打扮带着一股神秘气息，性别始终是个谜。 火英雄和唐，两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却不知何故，在火英雄事业步上轨道之後，始终和他站在一起如影随形的唐不见了。 唐的消失，带走火英雄的笑容，从此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一个「唐」字。 相传三，火英雄发迹之後，子孙各为财富利益阋墙，他老人家临死之前怒改遗嘱，这是後来火家後代退到「英雄集团」台面下的原因。 至於，遗嘱内容写了什麽，只有律师和火家人知道。 ※※※ 「沈千嶂？……你怎麽会在这里？」 她口乾舌燥，饥肠辘辘，半夜爬起床想找东西吃，却惊见她家客厅沙发躺了一个「陌生」男人。 她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那张脸好一会儿，脑袋才逐渐清醒，认出他来。 他是白虹起的表弟，沈千嶂。 「你忘记了？」 那双清爽的单眼皮眯眯地笑着，招牌的七颗白牙对她闪得很招摇，大男孩般的笑容有似曾相识的投影，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脑袋里浮出画面，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起？ 我不是虹起。丁小姐，你喝醉了？ 我千杯不醉，你知道的……起，你笑什麽？ 我没有笑。……我送你回去吧。 我喜欢你笑── 原来，不是虹起…… 那麽，她扑上前索吻的人，也不是虹起…… 「想不起来。」她转开眼，声音冷淡如茶几上的白开水，直接拿立可白涂掉脑袋里无地自容的画面，逃避那双温和的笑眼。 沈千嶂仰头看她冷艳的侧颜晕染一层薄红，高傲的下巴线条里填满窘迫的色彩，修长的曲线隐隐僵硬，他淡淡笑道：「我们在汽车旅馆巧遇，我理所当然以为你是跟表哥在一起，跟你们打招呼，才发现驾驶不是表哥。也不知道为什麽，你的男伴突然说他有事，把你推给我，所以我只好送你回来了。」 「……谢谢你。……那，你怎麽还在这里？」她环抱着自己，状似轻松的态度和口气，斜睨他一眼，唯独一双手指关节泛白着，手心冒着冷汗。 「虹起他曾说过，因为有你的支持和鼓励，他才能迅速站上世界舞台，拥有现在的地位和成就，你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人。」沈千嶂看着她，实在摸不透她是什麽样的女人。「我表哥最珍惜的女人，却喝得烂醉和男人开房间……丁小姐，你说，我该怎麽把这件事情告诉表哥？」 我好热……嗯……吻我……吻我……起……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想起她……好像连他都吻了…… 丁翠微忽然觉得头好痛，万一被白虹起知道……绝不能让他知道！ 第一章 一年後　英雄市 英雄综合高中巷内　火大叔豆腐店 她提着塑胶袋，走出豆腐店，巷子里不能停车，她的车停在外面的大马路旁。 六月，炎热的天气，火小馨搬到温柔小镇，和李三狱在一起了，希望他们的未来一帆风顺，幸福美满。 今晚白虹起回国，听到这消息，他会很高兴吧？ 上回他说这家板豆腐很好吃，所以趁着他回来，她专程过来买，晚上准备亲自下厨。 大中午烈日当空，巷子两旁林立着传统老店，她眯眼左右看看，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 豆腐店的隔壁有蔬菜店、水果店、猪肉摊，对面有米店、油行、茶叶舖、杂货店，再走几步，两旁是手工面店、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冰店，吃吃喝喝都在这个范围内，接着有五金行、手工艺、布庄、裁缝店，掉漆的招牌擦得光亮排成一列。 这就像一条经过完善规划，具备便利性与机能性的「生活街」，但老房子和老招牌都历经岁月风霜，店内的陈设老旧，刻留历史的痕迹，彷佛所有的店都在这条巷弄之内存在百年了。 她忽然有一种意外闯入时空走廊，走入过去历史风景的错觉。 她停在布庄门口，被一块客家花布吸引。 这块花布，很像小时候外婆家常晒在外头的被单花色，不过富贵牡丹花朵印染得相当精致、立体动人，布料的红是一种更为绚丽的艳红。 她看着这块布，忽然来了灵感，想到用这种艳红做一件抹胸礼服，系上花布腰带，打成蝴蝶结，礼服以花布包的「形」来呈现，在下摆侧边印染大朵牡丹，应该会相当有特色…… 如果白虹起看到这块布，他会有什麽想法？ 她迫不及待拐进店里，想把这块布带回去── 「喂！搞什麽鬼……」 才转身还来不及走进店里，甩向身後的塑胶袋被一个高大男生拿在手上的脚架「勾」着，刚买来的豆腐掉到地上，被回头劈头就骂人的男生一脚给踩碎。 两人同时看着地上的豆腐，当空的烈日把一双影子叠在一块儿。 「……你买的豆腐？」不知道为什麽，看见地上不成形的豆腐从塑胶袋里挤出来，这男生的气焰也跟豆腐一样软趴趴了。 「嗯。」她低头看着碎成一地的豆腐，一时还真不知道怎麽处理。 「火大叔豆腐店买的？」大男生的口气飘出一丝诡谲的亲和力。 「嗯。」她转头看向布庄，准备去借一把扫帚来扫乾净，但里头没人。 「以前没见过，你不是住附近的人吧？」这男生突然「攀谈」起来。 丁翠微忍不住想到──这附近的人难道你都认识？ 她狐疑带冷淡的眼神瞥睇他，目光却猛然撞上一张格外引人注目的脸庞，定住她的焦距…… 「特地来买豆腐？」 她的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加上高跟鞋逼近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度，走在路上还真没几个男生敢靠近她，和她说话…… 「……嗯。」她以为这辈子除了白虹起，不会再对任何男生有心跳的感觉。 「好，赔给你！」 鲁莽又具备致命吸引力的男生比她高半个头，肩上背着摄影器材，一手拿脚架，突然拖住她的手回头往火大叔豆腐店冲。 「喂，不用了……」她还没把地扫乾净，回头看着变成垃圾的塑胶袋和踩碎掉的豆腐在一条乾净的石板路上显得格外刺眼。 「老爸，有客人！我踩碎她的豆腐，帮我赔给她，我赶时间，先走了！」声音响亮的男生把她扔进店内，就像刮起的一阵龙卷风来去匆匆。 火大叔从里头走出来，只听到儿子的声音，连面都没见着。 「咦，你是刚才那位像名模的大美女嘛！哈哈哈，我儿子怎麽会踩碎你的豆腐？」 「……脚架勾到了。」到现在，她的心脏仍撞着不对劲的节拍。 「这麽有缘啊！」火大叔拿塑胶袋打包豆腐，笑着说：「美女小姐，他是我二儿子阿龙，长得跟我一样帅吧？要不要来当我家媳妇儿？」 她望一眼火大叔，他没说，真看不出来他们是父子。 「我有男朋友了。」 「哈哈哈，像你这样的大美人，果然早就被人追走了。不过大叔我跟你说啊，女孩子选丈夫，眼睛要睁大，货比三家不吃亏，哈哈哈，你要选像大叔我这种疼老婆的好丈夫就对了！」火大叔爽朗的笑声倒是很好听。 「你没跟阿龙说他手机没带？」火大叔疼爱的老婆头上绑着三角巾，穿着豆腐店的围裙，戴塑胶手套，从里面探头出来问。 「别管他，他自己发现就会折回来了。」火大叔包好豆腐拿给她，「美女小姐，我三个儿子都未婚，欢迎你常来。」 「……谢谢。」丁翠微很少对人感到好奇，只是经常听火小馨提起「火阿姨」的美貌，她往里头瞧了一眼，然後内心带着惊讶走出豆腐店。 难得，一向爱夸大其辞、说得天花乱坠的火小馨，这回没夸张，豆腐店的「火阿姨」简直像火大叔的女儿，年轻貌美得令人惊艳。 她提着塑胶袋，回到布庄门口，惦记着那块布，也没忘记要把「垃圾」扫乾净…… 她走到布庄门口，低头看着乾净的路面，困惑地四处张望……那包踩碎的豆腐不见了。 这麽快已经有人清走？ 她回头往整条巷子看到尽头处，发现路上连一张小纸屑都没有。 好乾净的巷弄，还有两旁林立的斑驳却擦得光亮的老招牌……说不上哪里古怪，她总感觉这条巷子透着不寻常的味道。 「小姐，要买布吗？」 「嗯……」 ※※※ 白虹起工作室坐落市中心大楼顶楼，挑高的空间设计，宽敞到令人咋舌的坪数，开放式客厅大量玻璃帷幕的运用，使得一日晨昏到夜晚的景物变幻尽收眼底，这个开放空间是丁翠微最喜欢待的地方。 所以她後来也把缝纫机从工作间搬出来。 有别於外头的明亮采光，工作间里没有窗户，还做了很好的隔音效果，四周搭设木架层板，陈列布样、书籍，专业工具，是白虹起特地为她打造的工作场所，她画草图或需要创作灵感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进来。 中午买布回来後，她就进入工作间，把花布摊在布架上，从书架上寻找花布包的资料，投入草图的设计工作。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一投入工作就容易忘我，连门被打开，有人推门进来她也不晓得。 「在忙？」 熟悉的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丁翠微手里还拿着笔，若有所思地拉起视线，脑袋里还在思考着许多细节，目光走神地欣赏着门口的男人……优雅的短发，覆盖前额微卷的刘海下是细长的眼睛，拥有纤细俊美的五官，白皙光滑的肤质，修长显瘦的身材，穿着「z」品牌的白衬衫，卷起袖子，搭一条黑色休闲款西装裤，整体线条简单俐落有型又优雅，他是…… 笑时纯真又可爱，不笑时冷酷如霜的……白虹起。 「你回来了？」满脑袋的线条、剪裁思绪中断，她终於回神。 他正用那双富有魅力的单眼皮凝视她，当他深邃眼神落到工作台上，她忙将草图盖起来，走出座位。 「这麽神秘，有新设计？」他眸里闪了迷人的光彩。 「嗯，我在一条古怪的巷子里找到那块布给我灵感。」她指向披挂在架上的花布，转移他的目光。 「古怪的巷子？」白虹起转头看向她找到的花布。 「小馨常去的那家豆腐店在那条巷子里。以前都是托小馨去买，不过她……」她站在他身旁，突然不再说下去。 「她怎麽了？」他伸手触摸花布的质感，眼神流露激赏看着布面上色彩缤纷的富贵牡丹。 「晚点再说。几点了，我的闹钟没响……」她知道自己投入工作就容易沉迷，所以设闹钟提醒。她低头看表，突然被他一手拖进怀里。 「我很想你，所以提早回来了。」 他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背和纤细的腰身。 她从他肩膀看向门口的光线，客厅的帷幕玻璃正映着满天霞红，已经日暮黄昏，他也没有提早多少回来，应该是路上没塞车…… 她缓缓搂住他的背时，工作台上的闹钟突然响起。 「你先去洗澡吧，我去准备晚餐。」她抱了他一下，赶紧去把闹钟关掉，走出工作间，还不忘交代他，「别翻我的图。」 「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同时拥有年轻企业家和国际时尚设计师的头衔，白虹起的信誉在她面前被贬得一文不值。 「哈哈……」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听着他的笑声，她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笑容自嘴边扩散，带着轻快的心情和一股迫不及待想要给他惊喜的喜悦和期待走进厨房里，为他准备晚餐。 这顿晚餐，相信会非常愉快，他……将会很开心。 ※※※ 厨艺从来就不是她的专长。 她从小就打定主意跟她母亲一样当成功的职业妇女，再加上白虹起待在国内的时间不长，回国时饭局又多，所以这麽多年来，她都只会煮那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不曾在烹饪上用心。 前一阵子火小馨老是向她炫耀，说李大厨的办桌功夫一流，还顺便把她的家常菜嫌弃一顿，让她冒火！ 凭她的资质，她想学还有什麽难得倒她的？多亏火小馨这一激，又有李大厨这个弟弟当老师，最近她的手艺进步很多了。 今天不但有平常炒的青菜，还有红烧豆腐，清蒸柠檬鱼，三杯鸡和一锅海鲜酸辣汤。 「可以吃饭了。」她把碗筷都摆好，正要去叫他，他刚好走进餐厅来。 「这是补过生日吗？」白虹起拉开椅子，勾人的眼神从一桌子丰富的菜色飘到她身上就默默定住了。 「不是。你的生日在上个月二十号，总统就职典体那天，我开着电视帮你庆祝过了。」她坐下来，抬头突然迎上他带点热度的目光，那种眼神让她莫名脸热，困惑问他：「你看什麽？」 「忽然觉得好感动，我以为这辈子看不到『小丁』贤妻良母的一面，有点可惜的是这件白色棉质围裙过於单调，无法衬托你性感冷艳的光芒。」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学起火小馨夸张的语调依然动听。 「最近跟我弟学做菜，只是不想弄脏衣服，随便做一件来穿。」她早知道他会取笑她，刚才还想到要拿下来的，端着汤出来就忘记了。她低头瞥一眼，现在要拿也来不及，就算了…… 「难得看你穿围裙，怎麽可以随便呢？明天我做一件滚黑色蕾丝花边的薄纱围裙给你。」白虹起满含暧昧的灼热眼神穿透了她，嘴角的笑意更令她脸红。 「不必。」丁翠微马上把围裙拿下来，丢到一旁。 「抱歉，生日那天临时有状况赶不回来。」 「无所谓，反正是你的生日。」她端起碗筷冷回他，心里难免还是会想到以往不管公事、私事，大小事，琐碎事，他都像个黏人的大男孩，开着视讯，缠着她说不停，即使分隔两地，也从来不会让她感觉到寂寞，他也不曾爽约……究竟是何时开始，他渐渐减少和她联络，连电话也愈来愈少，就连他期待的生日也不再重要。 「大人物」……火小馨给他的封号愈来愈适合他了，「大人物」总是忙碌的，也许他真的有要事走不开。 再说，她也没有资格怪他。 她抬头看他一眼，他嘴角抹了浅笑，端起碗扒起饭来。 她不想把气氛弄僵，夹了一块红烧豆腐放进他碗里，若无其事地说：「这是在那条古怪的巷子里买的传统豆腐。」 白虹起品嚐後，点点头，「嗯，很好吃。那条巷子哪里古怪？」 「老房子、老店面、老招牌，乾净的路面，完善的区域规划和生活机能……好像也没有特别古怪，我也说不上来。」想不出它的古怪之处，就是她苦恼的地方。 「英雄市也有着名老街？」 丁翠微怔怔地望着他，恍然大悟，喃喃道：「你说到重点了，问题就出在英雄市观光景点里没有『老街』，在那条巷子出入的好像也都是『附近的人』……」她又把落在脑子里的街道画面想了一遍，笑着说道：「那里环境乾净整洁，老店都还开着，一砖一瓦都透着古色古香的怀旧风情，具备完善的老街资格和观光条件，却只是一条寻常巷弄，就是它不寻常的地方。」 解开「古怪」的谜点，脑袋终於可以不必打结了，她一整个表情豁然开朗，吃饭了。 白虹起笑着望她一眼，「改天有空再去看看。对了，你说去买豆腐，火馨怎麽了？」 丁翠微伸长筷子夹菜，被他一问，她放下碗筷，莫名显得有些紧张，期待他的表情和反应，望着他看…… 「阿狱决定跟馨重新在一起，馨她，已经……搬去和他住了。」希望他没听出她不稳的音调。 她眼神里绽放柔光，锁住他俊美的脸庞，听他悦耳的声音出来…… 「那太好了，帮我恭喜他们。」 她微扬的嘴角抖动，微启，定住，僵硬…… 定定凝视着他，他满怀真心祝福的笑容给她的弟弟和小馨，眼神不曾施舍给她，低头专心在吃饭。 她的心脏紧抽了好几下，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什麽，看他夹起青菜…… 他有偏食的习惯，不爱吃青菜，老是要等她夹进他碗里，甚至喂他，他才肯吃，难得看他肯自己动筷子，还吃得津津有味，如此捧场，不枉费她特地去跟她弟弟学做菜……看他吃得开心，她还真是百味杂陈。 「嗯。」她重新捧起碗筷，应了一声，低头……不知道自己夹了什麽，放进嘴里，也不知道吃进什麽，食之无味。 过度的期待，带来极大的失落，大概是她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冷淡，冷漠，冰冷得出乎她意料。 一直以为是他最期待，最渴望听到的消息，以为，他听到这件事，能恢复过去那个热情爽朗的大男孩，露出惊喜的表情，疯狂把她抱起来转圈圈──她一定是跟火小馨混太久，感染到她的天真烂漫。 ……起码，她真的以为，他会高兴，她已经可以陪着他到任何地方去。 她又看他一眼，看他沉默吃着她煮的晚餐，她也只能若无其事，和他一同维持表面的和谐。 她也许是高傲，嘴硬，但真正让她开不了口说要跟他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他们两人看似不变的关系，其实已经冷却。 他对她……已经丧失热情。 对於，打包行李，和他一起走这件事，她决定搁下。 白虹起从她那双伸长的筷子拉起目光，瞥她一眼，看她已经专心在吃饭……他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却只等到她一声「嗯」，没有下文？ 「……你的厨艺变得真好。」他嘴角扯起一丝无奈的笑容。 「谢谢，是阿狱的功劳。」她乾净俐落的声调不留余韵。 「进步得如此神速，我可是会担心的。」在他内心落下无声叹息。 「你担心什麽？」 「……你说呢？」 「怕我转行？」 「哈哈哈……当然不是。」白虹起眯起了眼，凝视她冷艳迷人的脸……无法留在她的身边，她的任何改变，都会令他心惊肉跳，深怕她的改变是为了……他以外的人。 「……那是为什麽？」她掀起眼帘，一脸困惑。 白虹起凝视她，用复杂的眼神研究她……现在的她，还是他最初认识的丁翠微吗？ 既然火馨以後有李三狱照顾，她应该可以放心了，她都没有任何话跟他说？ 他等了这麽多年，她不应该「主动」一点吗？ ……究竟是他，还是她，变了？ 是时间、距离的隔阂，让他不再熟悉她？ 还是，这麽多年来他为成就事业游走於功利的人心、人性之中，迷失自我，变了心性，才导致他对她产生猜疑，遗失信任，所以……激情不再？ 「……没什麽。」他浅浅笑了一下，转移话题说：「你找到的那块客家花布很有质感，艳红不俗，花色染得精致，很能勾起创作灵感，现代人喜欢有故事的东西，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花布结合花布包的概念，主打东方传统与传承的生命力，使用富贵牡丹的花色，以花布包为主要的外形设计构想，设计一系列系带短裙、抹胸洋装等，我预期将能在全球市场兴起另一波东方潮流。你的看法呢？」 「你偷看我的图。」 「哈哈，我没有。」 「小人。」以她对他的了解，可以直接定他的罪。 白虹起笑着说道：「你用客家花布做系带和下摆单朵牡丹来作为重点点缀，概念很好，创意上略显保守，我认为可以把花色的距离拉宽，增加素色面积，然後大胆使用在整块布面，打上皱摺，完整呈现花布包的形状，系带用黑色中国绳、流苏、桧木串珠、中国玉等做几种款式搭配，更能展现东方高贵神秘气息。」 丁翠微眼神热了起来，脑袋里忽然充满灵感，马上接着说：「你说得对，这麽一来，还可以使用各种颜色的花布，中国绳也不需要局限只有一种黑色，比如蓝色花布可以搭配红色中国绳，黑色花布可以搭配白色中国绳，除了衣服，还可以用花布、中国绳设计一系列简单好搭的饰品……如何？」 「很好。」白虹起笑着点点头，深深凝视着她，眼里充满赞赏的光芒。 「你这次能待多久？可以等我完成草图吗？」提起工作，她就充满热忱，忘了和他之间的隔阂。 白虹起却忽然没了笑容，嘴角紧抿一丝郁闷，心底生怒，他移开目光。 「……我再看看。先吃饭吧。」 丁翠微看他拿起她的碗，帮她盛了一碗汤，体贴的动作却让她感觉分外生疏……不笑时的白虹起，冷若冰霜。 何时起，她也渐渐看到他只在外人面前展现的冷酷一面？ 「……你要出去？」心里一直记挂着要给他「惊喜」，她现在才发现他洗完澡换上的是外出服。 「嗯，有公事要谈，还有访谈，你要一起去吗？」 「我宁愿早点回家睡觉。」 白虹起望她一眼，眼底隐隐生怒，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丁翠微端起那碗汤，自顾自地喝着，一股酸辣入喉，她感觉心底更酸，但她脸上仍无表情。 窗口外英雄市的夜景尽收眼底，餐厅里忽然没了声音，彼此脸上都写着疲累，相对无言，各吃各的，直到丁翠微吃饱，起身离开餐桌── 「我尽量早点回来，你等我。」他吞下怒火，默默吐出怒气，打破沉默。 「……我睡得早，你回来我已经睡了。」她一脸面无表情，内心却迟疑犹豫。 「没关系，我不会吵你……我喜欢抱着你睡。」他抬眼对她笑道，深情的眼眸勾人心魂。 「……嗯。」她双靥生热，眼神避开了他。 ※※※ 大家都说，白虹起是天才设计师，灵活的脑袋，创作灵感源源不绝，十九岁就成立个人工作室，在国际大放异彩，许多西方名人都穿他设计的衣服。 到二十三岁那年，他在海外开公司，建立自有品牌，在百货公司设专柜，一开卖就造成排队、抢购热潮後，人们也渐渐开始称他为天才企业家。 白虹起一手打造的「z」品牌，开卖之初就充满神秘色彩，充满话题，占据全球新闻版面。 首先，他和「z」开头的国际女明星一直就绯闻不断，「z」美女从头到脚一身服饰都由白虹起亲手打造，所以「z」品牌的设立，自然引发暧昧联想，成为众人讨论的焦点。 当时，也有人酸他能在国际时尚圈迅速打出名声，靠的是「z」美女的响亮名气，不过他并不在意。 接下来，他说「z」品牌的「z」与这位女明星无关，并设下「z诱惑」的猜谜游戏，让人们来为「z」解惑，能够解开谜题的人，年年当季「z服饰」免费送到府，并能分得公司股票成为「z幸运儿」，立刻造成轰动。 当年，谜题的答案经过律师见证，在品牌创立之初就锁入公司的保险箱里，至今五年仍躺在那里，还没人答出来过。 活动期限设在白虹起结婚那一天，他将亲自公布答案。 另外，引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白虹起亲口说的──「z」品牌藏有一个惊人的秘密。 ……只有她知道的秘密，是因为和她有关。 丁翠微洗完澡，换上睡衣爬上床，瞥一眼床头上的闹钟，十点了，平常这时间她已经睡着。 她一天最少都要睡上十个小时才足够，所以每天都很早睡，少有夜生活，这就是她不喜欢「应酬」的原因。 她和白虹起是在高中认识的。 白虹起的父母在海外做生意，他是华裔，高中因家里的缘故回来念书，和她同班两年，高三他又转到法国留学……她本来有考虑毕业後也出国去看看，後来火馨出事，她回到英雄市来，他曾经回国找她，後来……他离开了。 和他，没再见面。 直到她大学毕业，在错误的时间里两人又碰在一起……从此，感情和工作，都和他纠缠不清。 白虹起说的惊人秘密，是她，「z」品牌服饰是由她设计，从那年重逢开始。 而她和他之间，从高中相识之後，就有说不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