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皇妃 下》 第一章 撞见自己丈夫和个太监调情后的几天,胡善祥心情复杂的来到朱瞻基的寝殿外,她看了眼贴身宫女春杏手上提着的食盒,深吸一口气后踏入。 太孙妃的到来让正在殿内打扫的郭爱吓了一跳,虽说她已回到皇太孙官当差,但怕她的身分曝光,瞻基便要她避开可能会撞见朱棣的场合,他离开皇太孙宫时也不会将她带在身边,所以她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到东宫调养太子的身体跟关在皇太孙宫里打发时间,再不能像之前那么自由的到处串门子。 郭爱不禁暗暗叫苦,虽然她正无聊得发慌,却没想要太孙妃来陪她打发时间啊!毕竟再怎么说人家才是正宫娘娘,上次她亲了人家的老公被当场撞见,不管瞻基对她有无感情,她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见了元配当然是心虚又心惊。 她来做什么?她应该知道瞻基每日这个时辰都要跟着皇上上朝的,所以她是特地来找自己的吗?郭爱心思电转,面上仍恭敬的行礼问安。 胡善祥自进门后就一直在仔细观察这个叫初日的太监,她从贴身宫女手中接过食盒,屏退其他人,温声道:“初日公公,上回不小心摔了母妃赐给殿下的银耳汤,我已经跟殿下请过罪,今日再补送过来,还请公公跟殿下说一声。” 听她提起上回那事,郭爱有些拿不准她的意图。瞻基那时马上把她拉出殿外说话,之后只告诉自己一切没事,但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她并不清楚,遂试探道:“娘娘太客气了,娘娘贤慧竟亲自端汤过来”看对方没有反应,她咬牙又说:“都是奴才该死,冲撞了太孙与娘娘,不知道上次的事是否有害娘娘挨骂?” “没事的,殿下跟母妃都没生气,公公也别放在心上。听殿下说初日公公细心周到,伺候得很好,之后殿下会越来越忙,就烦请公公多注意殿下的需求与喜好,若是未来有什么为难的事而殿下不方便出面的,公公可以去找春杏。” “娘娘言重了,这是奴才分内之事。”胡善祥对她容气得过分了,人人都知道春杏是太孙妃的心腹,有事可以去找她,意思就是有事太孙妃会帮忙解决,她释出这样的善意是为什么?想拉拢她吗?还是想告诉自己她不会阻碍他们? 郭爱更困惑了,但她的表现依然平和,没有过度的激动喜悦,就像个谨守本分的奴才。 胡善祥又说了几句话,大意都是要她伺候好主子、行事要小心谨慎,若真惹了麻烦也别怕,她和殿下都会为她出头等等。 之后才起身离开,郭爱恭送她出门,远远的看见春杏不知从哪跑出来搀扶看她,边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听着贴身宫女打听来的消息,胡善祥默默地点点头,迈步走回自己的寝殿,路上想起自己那天撞见的“好事”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当时太孙立刻把她赶出殿外,并警告她闭紧嘴巴不许乱说话,更不许她过问他们之间的事。 一开始她的确非常震惊,但后来想想,又觉得这事好像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太孙也没跟孙嫔圆房的事已让她怀疑很久,这只证明了他喜欢的不是女人。 震惊之后,她便开始思索未来的路,若她没嫁给他便罢,可既然她已是皇家玉碟上记名的太孙妃,她的命运就已经和他绑在一起,这种事对皇室而言是致命的丑闻,自然是绝不能泄露出去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事、让皇上厌弃了他,她也只能为他保密,替他遮掩。 再则,从春杏打听到的消息加上她今天看见的状况,发现初日那太监虽然得了宠幸,却未恃宠而骄,依然守本分的做事,想来也是个知道轻重的,她多少放了心。 她不会傻到对付初日,因为她很清楚谁才是她真正要奉承的人,不管她是借助谁的力量除掉那个太监,只会让太孙更厌弃她,甚至还有可能危及她的家族,况且,就算没了初日,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初日,何必白费力气?只不过子嗣的事总得解决,这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胡善祥不停盘算着,刻意不去思索自己心底深处那道微弱的、关于她的幸福的声音一难道她这一辈子就注定要这样了吗?孤寂的撑着这个虚假的婚姻空壳,为他人作嫁…… 朱棣原本预定亲征北漠,不过后来却没有成行,原因是他决定先迁都北京,北征之事暂且延后。 朱棣还是燕玉时,封地在北京,深知北京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在南京即位后,即开始修建北京宫殿,永乐十八年新宫终于建造完成,朱棣让嫡孙全权负责迁都事宜,朱瞻基为此忙得不可开交,终是无法如愿带郭爱出迟。 不过由南京迁往北京的路途,他刻意撇下两位妃嫔让她们随大批行李慢行,自己带着郭爱轻车简从的先走,刻意避开朱棣的皇驾,两人首次独自出行,倒也算是变相的带她出游了一趟。 但到了京城后,住进紫禁城,郭爱却气炸了,朱棣分配给朱瞻基的宫殿,有南京皇太孙宫的两倍大,他却以宫人过多、屋舍不足为由,将她的住所安排在他寝殿的小阁内,一般说来,这小阁是他召幸妃嫔前先让她们静候之所,如今让一个太监住进来,象话吗? 她找他抗议,他只让吴瑾打发她,说是皇上配给他的宫人比在南京时多出一倍,供宫人居住的地方确实不足,所以只好“委屈”她将就了。 她抗议无效,气歪了鼻子,故意整整三天不在他面前出现,而他也不吭气,但到了第四天夜里,竟自己摸上她的床,任她又咬又推,他死皮赖脸的就是不走,抱着她睡了一夜,直到天亮前才溜回自己房里做样子。 这可苦了她,一夜无好眠,累得天亮了也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就知道这家伙会这样安排不安好心,她敢保证,今后她一定会常常受他骚扰,休想夜寝时不闭户了! 她瞪着床帐想着,一会将被褥拉高,脸闷在被子里,又气又恼,但想起昨晚他在耳边说的情话,脸又热烘烘起来。 “冤家门她噎骂了声。 隔天晚上,那个冤家果然又溜到她的小床跟她挤,再隔天以及接下来的每天都一样,即便她上了门,他也有办法潜进来,让她气得不得了,只能说他夭生就是闯空门的料。 日子就在两人低调的甜蜜火热当中过去,朱棣不久即宣布要御驾亲征北漠,如同预料,点了太孙朱瞻基随行。 但此次不像朱瞻基十五岁那年随御驾攻打蒙古时轻松,朱棣要孙子全程参与军务,甚至商讨战术与锚重调度等问题,又教他忙碌起来,无法再那样夜夜缠着郭爱,这让她总算松了口气,却也有些失落。 这日,朱棣让朱瞻基与大将军张辅一同去承天门点阅军容,他结束归来,正要上干清宫去,向朱棣复命,却在殿外见到父王朱高炽由里头走出来。 “父王。”他立刻迎上前去。 朱高炽心情不错,拍拍儿子的肩膀。“今日阅军辛苦了,这是要进去向你皇爷爷回禀吗?”他笑问。 “是,孩儿正要进殿去回禀皇爷爷,军容壮盛、军心激昂,这些人随时都可以随皇爷爷上阵杀敌。”抬头望着那恢弘的宫殿,尽管根本看不见殿内的天子,朱瞻基仍然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很好,很好。”朱高炽笑容满面的点头。 朱瞻基不免有些微诧,皇爷爷严厉,父王很少在见过皇爷爷后脸上还能有轻松笑容的。“皇爷爷可是嘉奖了父王什么?”他好奇的问。 “哪有嘉奖什么,不过是你皇爷爷亲征在即,慎重的召我进殿将监国的重任交办下来,你皇爷爷还道,让我放手去做,好好地干,这番嘱咐无疑是有考核我有无治国能力的意思,我定当尽力表现,不让他失望。”朱高炽笑说。父皇的这番话让他信心大增,打算藉此机会大刀阔斧的求表现,一扫他无能的形象,让父皇不再看轻他。 可朱瞻基听了这话后,却是微微地皱起眉头。父王未随军出征,理所当然留京监国,但不知为何,他心头沉甸甸的,一股忧虑盘旋不去。 “父王,你是太子,皇爷爷定是信任你的,但你行事还是小心,很多事适当处置即可,别做过了。”他略微提醒。两位王叔仍虎视耽耽等着父王出错,父王可别落入他们的圈套,在监国期间惹祸上身。 朱高炽感觉被儿子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笑容变得汕然。“你放心随皇上出征,父王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分寸。”他板着脸说。 朱瞻基心知再多言就伤父王自尊了,朝父亲行礼后便要进殿。 “瞻基,等一下。”朱高炽忽然将他唤住。 “父王?”他回过身来,目光带看询问。 “你晚些再进去吧,我出来时,你皇爷爷因为王贵妃的事正烦着。”朱高炽虽然气儿子看不起自己,但又担心他不小心触怒龙颜。 “王贵妃的身子又不舒服了吗?”朱瞻基诧异的问。 “这几年王贵妃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近两个月更是食欲不振,整个人迅速的消瘦,如今又逢父皇出征在即,你皇爷爷怕自己照护不到王贵妃,忧心得很。”朱高炽解释。 王贵妃是皇爷爷的宠妃,为人明理贤淑,十分得皇爷爷敬重,她病重,难怪皇爷爷忧心。朱瞻基想了下点点头,“孩见明白了,那晚些再面圣,孩儿送你回东宫吧。”他转身与父亲一同离开。 父子俩并肩而行,朱高炽身子笨重,走路慢,他边走边道:“对了,刚才我见你皇爷爷为王贵妃的病忧急,就向他介绍了个人,告诉他那人对饮食调理与药膳搭配颇有心得,既然王贵妃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不妨试试。你皇爷爷听了觉得可行……” “父王,你不会是将初日推荐给皇爷爷了吧?”朱瞻基脸色瞬间大变。 见到儿子的反应,朱高炽忍不住皱眉,“初日这奴才医术了得,又多次救了父王的命,这样的人做一个内侍实在太埋没他,所以父王就将他推荐给父皇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这——”朱瞻基气结。父王好心为郭爱的前途打算,他能说不对吗? “再说,我才一提,你皇爷爷居然就说知道这人,说是在你那见过,又问了我的身子状况,见我元气大胜从前,立刻就决定召初日替王贵妃问诊了-一敷?瞻基,你这是要上哪去?” 朱高炽话说到一半,瞧儿子脸色发白,之后不说一声转头就跑,他惊愕喊人,但朱瞻基连回头也不曾,转眼就跑得不见人影。 朱瞻基一路狂奔,才奔至皇太孙宫外,已见皇上身边的穆公公来领人,而郭爱就走在最末。 “奴才见过太孙殿下。”领头太监一见到他立刻躬身问候。 “穆公公,免礼。”朱瞻基挥手,因为是朱棣身边的人,他语气也客气了些。 “这是要带我这奴才去哪?”他故意假装不知的指向郭爱问道。 “回太孙殿下,奴才们奉命将他带去见驾。”穆公公恭谨的回话。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扫向郭爱,她也看着他,眼中露出丝丝的不安。 “皇爷爷的意思是让她立即就过去吗?”他沉声问。 “回殿下,皇上口谕是让他马上过去没错,若您没其他吩咐,奴才们这就将人带走了。”穆公公急着领人回去复命。 “慢着。”他蓦地抓住郭爱的手。 此举让穆公公惊诧,“殿下?” 第二章 郭爱见朱瞻基如此,立刻朝他摇摇头,让他放手。他若不让她去见朱棣,这可是抗旨。 但他脸色依旧铁青得吓人,穆公公见了忍不住打颤。“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皇上召这奴才过去是让他为王贵妃诊治病情,这并非祸事,他若能帮助娘娘玉体康复,皇上必有重赏,您……您不必太过担忧。”他赶紧解释。他怎会忘记这个初日是太孙眼前的红人,太孙不知皇上找初日去做什么,这才会紧张的出面维护吧? “既是这样,初日,你去吧,仔细为娘娘诊治,不过记着,若发现能力不足,可别自以为是的胡说,万一误了娘娘的病情就不好了。”朱瞻基意有所指的交代,要郭爱别强出头,就算能医也要装傻,不能让自己有机会再接近圣驾。 郭爱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她自己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人人都以为这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偏偏她不能去争功,王贵妃是朱棒的宠妃,在她身边就无可避免的会经常见到朱棣,而若自己再将王贵妃的病治好,只会让朱棣更注意到她,这对她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奴才明白,会尽力为娘娘看诊,但也会量力而为,不懂的不会装懂,延误娘娘的病情。” “明白就好,去吧门他终于松开她的手。 “那奴才们这就将人带回去复命了!”穆公公见状,又行一次礼便勿勿告辞了。 朱瞻基忧心的看着她远去,强忍住将她抓回来的冲动。圣命不可连,此番她被召去,但愿别出任何岔子才好。 朱棣为王贵妃在北京新宫里盖了一座华美的咸阳宫,郭爱跟看穆公公等人在西宫七拐八绕许久,总算来到这座雕梁画栋、美输美英的宫殿,四周掩映不少柳树,枝柳全经过精心修前刀,可以看出来朱棣对这位爱妃的珍视。 “启禀皇上,奴才为娘娘诊过后,还是找不出病因,奴才无能……”在诊治过后,郭爱跪在朱棣的跟前小心的回道。 “什么?你也瞧不出爱妃究竟患了什么病?门朱棣表情一沉。 郭爱伏着脑袋,不敢出声。事实上,在为王贵妃触诊时,她摸到小腹附近有一颗硬物,她怀疑那是肿瘤,因为无法做切片检查,不能得知是良性还是恶性肿瘤,但不管如何,现在的医疗条件都无法开刀,她根本无能为力,帮不了王贵妃。 “奴才医术有限,请皇上恕罪。”她再次磕头。 “哼,倒是太子将你这奴才捧高了,原来不过尔尔。去,滚出咸阳宫,朕以后不想再见到你这无用的奴才”朱棣以为有机会救爱妃,抱着极大的期望,结果却让他失望,这怒气全发在郭爱身上。 她也不辩解什么,反而松口气,低着身便要退下。 “等等。”躺在床上的王贵妃忽然出声。 “爱妃,怎么了?”朱棣马上靠过去询问。 她看了眼郭爱,“让他留下吧,初日这奴才臣妾识得,在南京时待过尚衣监,给臣妾送过几次新衣,口齿伶俐,臣妾挺喜爱与这奴才聊天的,只是不晓得他竟会医术,尽管眼下对臣妾的病情未能有所帮助,但臣妾长期卧病在床,日子也无聊,不如让他常常来陪臣妾说话打发时间,更何况他还懂得医术,有他照顾臣妾也能放心些。” 她这是在帮郭爱说话了,由于郭爱顶着初日的身分在后宫广结善缘,这位朱棣最宠爱的贵妃不忍心见她遭到皇上的斥责才出言缓颊,只是她的帮忙却让郭爱笑不出来,简直就是帮了倒忙! “既然爱妃这么说,那就让他留下吧。”见病中的爱妃如此说,朱棣立刻就答应了。“你这奴才,以后就专司照顾王贵妃,立即搬到咸阳宫来。” 郭爱闻言有如青天霹雷,脸都绿了。 “还不谢恩!穆公公见她呆杆着,以为是方才教圣上吓的,上前推她一把提醒。 她这才慌忙的跪地磕头。“奴……奴才遵旨……不过,奴才还得负责照顾太子的身子,若搬来咸阳宫,恐怕不方便出入东宫,是不是就让奴才继续待在皇太孙宫,好方便奴才两边跑。”她急中生智道。朱棣常夜宿咸阳宫,若是她一定得来照顾王贵妃,至少别睡在这,才能尽量减少与他碰面的机会。 “嗯……太子的身子仍需要调养,皇太孙宫的位置刚好在东宫与咸阳宫之间,好吧,你就继续待在皇太孙宫,但必须每日到咸阳宫一趟陪王贵妃。 朱棣想了下后终于同意。 郭爱退出殿外,脸色发白、满腹心事的走回皇太孙宫,对于这一连串发生的意外,她感到很无力,上次是太孙妃不知为何来找她,现下又被迫要去伺候王贵妃,未知的情况让她感到不安。 才走进自己的小阁里,身子就教人狠狠抱住,她先是一惊,随即马上知道抱住她的是谁。 朱瞻基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她感受到他的身子十分紧绷。 抬头看看窗外,她去见朱棣时天色还亮着,但她在咸阳宫待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天色早就大黑,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这里等她回来?瞧他紧张的样于,她不禁轻叹一声。他倘若不知道她的身分,也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她咽下伤感轻声说。 可他还是没有放开她,下巴1氏在她的头顶,哑声道:“我怎能不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好怕皇爷爷他——”他说不下去了,忧虑溢于言表。 郭爱沉默了片刻后道:“答应我,若有一天,我的身分再瞒不住了,你一定要假装不知道,彻底与我撇清关系。” 朱棣是个冷酷的人,当年他能够发动靖难之变武夺江山,靠的就是他铲敌不留情的残酷手段,称帝后更是大举残杀前朝旧臣,甚至对自己的功臣若有起疑也必除之,这样的人,又怎会放过她? 虽然她自认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他既然不惜大费周拿的下令追杀她,就是绝不放过的意思,将来她如果仍难逃毒手,她希望瞻基能好好的,别为了救她而被波及。 朱瞻基神色一整,松开紧抱她的手,双手改按住她的肩膀。“你让我弃你于不顾,做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别做无谓的牺牲。况且你该想想太子殿下,你若失宠,他必然会受到牵累,他一旦失去太子之位,届时两位王爷会如何对付他?你忍心见你父王陷入困境?”尽管他是朱棣最喜爱的太孙,但朱棣猜忌心重,容不得信任之人欺骗,难保不会因此对孙子失望,进而废除儿子的太子之位,就算他没想过自己,也该想想他父王与母妃。 “你和父王母妃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誓死保护,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有危险的”他直视着她,信誓旦旦的说。 “瞻基……”她心里感动,眼眶忍不住泛红了。他竟将她当成与父母同等重要的人,这男人是如此真心待她。 “小爱,有朝一日,我要你当我的皇后,对自己的皇后,我定会保护到底的,你要相信我。” 她硬咽得厉害。“我何德何能……” “即便你无德无能也是我朱瞻基看上的女人,你将是我的唯——” 她闻言心口一热,激动得鼻酸了。“这种承诺你也敢给?” “怎么不敢给?不过,你若真心感激何不以身相许?”在她即将流出感动的眼泪时,他的态度又变得暖昧轻蚀,似在逗她。 她的眼泪当场被逼回去,先前那些又心酸又甜蜜的情绪全教他打散,鼻子一吸,她狠狠地瞪着他。“你作梦”她伸手往他胸前打去。 他立即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说:“好吧,就当是作梦,我们在梦中缠绵也可以。” 这家伙方才还一派深情,怎么转眼就成了好色无赖?“殿下可有见过太监大肚子的?”她咬牙切齿的反问他。 他随即笑得没心没肺。“人家会以为那太监肥,况且也不一定那么快就有了。” “那万一有了呢?” “虽然我很想有那个万一,但我会尊重你……尽量不要。” “说得像是你能控制似的,这事由不得你的” 他圈住她往自己怀里带,低头叹着她的发香,轻轻的喟叹。“控制不了又如何,我还是想要你……也想要有你和我的孩子。” 知晓他是不想让她流泪,才会故意逗她的,可这会她还是因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渴望而心酸感伤了,眼泪济济的滚落脸庞。“你知道我不答应的原因……我们之间最好别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身子被他用力揉进怀里。“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我朱瞻基要个女人,不会只是在床第上得到,我要的是一切,你的一切,你若不能心甘情愿跟着我,我也绝不强迫,但休想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弃” 她凄然地望着他,无言垂泪,因为不管他给了再多的承诺,她都连接受的资格也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郭爱便每日往返于东宫与咸阳宫之间,离开皇太孙宫时,她行事小心谨慎,若在东宫看见胡善祥或是在咸阳宫遇到朱禄,她都尽量避开,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这日她从东宫回来,朱瞻基还未下朝,看见吴瑾正忙碌的为朱瞻基打点行装,她才意识到大军出征在即,恋人就要随着御驾征讨髓租了。 他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这是他们相识至今分开最久的一次,她本来想以侍从的身分与瞻基同去,但太子与王贵妃皆需要她照顾,朱棣不可能同意,况且战场凶险,瞻基也不放心她冒险,她只能期待他能平安归来。 然而越接近他离开的时间,她就越是担心不安。在这里又不比现代,她无法随意的行动,不然她至少还可以去寺庙上个香,帮他求个平安符…… 郭爱偏头思索片刻,最后像是想到什么,她没有惊动忙碌的吴瑾,径自出门去了。 是夜,朱瞻基照例又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小阁,现在郭爱已经很习惯他每晚都要挤在她的小床上抱着她入眠,她甚至开始担心,当他出征后自己会不会寂寞得睡不着? 看看坐在床上、张大双眼的人儿,朱瞻基语带调笑的问道:“怎么还不睡,在等我吗?没看到我睡不着?” 他总是喜欢说些亲昵的话逗她,看她面红耳赤的娇噎,他就心情很好,没想到今天她的反应竟然不像往常一样,而是很认真的点头承认。 朱瞻基先是一楞,旋即感觉胸中涨满喜悦。她的主动莫非是在暗示他能更进一步? 他脑中充满旖旎的遐思,夜夜抱着心爱的女人却什么都不能做,其中的煎熬可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简直比他当年学习骑射还苦,所幸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高兴又急切的一把扑倒她,热情的吻着,大手也不规矩的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郭爱才刚准备开口就眼前一晃,被他有如恶虎扑羊般的扑倒,他比平时还更激越的吻让她喘不过气来,意识也逐渐朦胧迷离,直到她胸前一凉,惊觉他已经解开她的中衣与肚兜,她才理智回笼,挣扎的推开他。 “你这色鬼,再不规矩就回自己的房间睡”她脸若红霞的娇噎着,同时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 正在兴头上被打断,朱瞻基不由得感到有些委屈。“是你说在等我的。” 第三章 “我是要跟你说正事,又不是在等你你这只大色狼!”看着他戏谑的眼神,再也说不下去的郭爱时道。 “好了,乖,不闹了,要跟我说什么?时辰不早了,你明儿个还要去咸阳宫,不早点睡会精神不好。”发现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朱瞻基一边好声哄着她,一边有点可惜的想,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机灵的丫头? “明明都是你在闹……算了,”郭爱被他颠倒是非的能力弄得啼笑皆非,知道再纠缠下去两人就真的不用睡了,遂打住话头。“我只是要给你这个。”她从床边的几上拿来今天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 看着露出大大笑容的她,朱瞻基接过那条看似络子的东西,疑惑的打量着。 这是一条长不到三寸、宽约两指的丝络,由深蓝、浅蓝与白色丝线交错编织而成,但却不是络子,不知道要做什么用的。 看他研究了一会,郭爱从他手中接过那条丝络,绑在他的左手上。 这是她去找交好的宫女们要来的丝线,又设计了很久才编好的幸运绳。她在上医学院前曾迷过一阵子手工艺,那时看书自学编了不少幸运绳,设计的花纹也很具特色,是很受朋友们喜爱的礼物,所以她才想在他出征前帮他编一条幸运绳。 “这是幸运绳,能带给你幸运,保佑你平安,所以你千万不能拿下来哦”她细细叮嘱着,帮他戴好幸运绳,她不求别的,只求他平安无事。 听她说着这条幸运绳的意义,朱瞻基既欣喜又感动,想着她在编绳时也把她的关怀与祝福编进其中,他心头一热,轻轻吻着她,答应她绝对不会拿下来。 夜已深,他吹熄烛火,抱她入怀,柔声叮咛她快些睡,以免明天累坏,他觉得此刻无比的温馨幸福,只希望能这样一直陪伴着她。 郭爱送出幸运绳后,两人感情又更加温了,只要彼此独处就如胶似漆的分不开,然而不管再怎么舍不得,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大军出发这日,朱高炽夫妇在承天门为朱棣送行,胡善祥与孙仲慧则被朱瞻基告知不用来,留在宫中即可。 郭爱立于太子妃身后,目光紧紧锁在心上人身上,见他背脊挺拔的坐于马背上,眼神锐利,一身盔甲战袍,显得英气勃发,他已非昔日青涩少年,如今的他身上再无一点稚痕,完全蜕变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她知道朱棣一生多次御驾亲征,此去也能大胜回来,不过世事,难料,战场上刀剑无眼,瞻基随他出征,别有损伤才好。 她满心不安,远远望去,朱棣正侧首与他说话,他专心听着。 恍惚间,她想起昨夜,他又跑来小阁抱着她睡了一晚,时而亲吻她,时而对她诉说情话,时而威胁她得时时刻刻想着他,不准多看其他人一眼,也不准任何人随意触碰她,男的女的都不成! 他的醋劲让她好气又好笑,与他分开的不舍与担心又让她的心饱受煎熬,大概是看她心情低落,他又拿出一颗紫东珠给她,说是她送他幸运绳的回礼,知道他是想要哄自己开心,所以她强忍着难过对他笑了,其实她多想告诉他,只要他能平安待在她身边,她可以不要任何珍宝。 分别在即,她仍让他忍着欲 望,没肯让他越雷池一步,他并不恼,说只要她能这样永远待在他怀里,即便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满足。 这话让她愧疚到想哭,这家伙对她越来越无求一不,越是无求,越是要她付出更多,他让她一颗心再也容不下别的,想的、念的、萦绕的,都是他,即使身子没给他,心也早已给了他,这一给,便要不回来了。 这男人不愧是未来的皇帝,城府这样深,将她算计得再也无法回头。 郭爱回神后轻叹一口气,忽然感到冰冷的视线锁住她,转头往另一侧望去,身子瞬间一僵。 骑在马上的朱瞻沂正目光阴沉的盯着她,此次朱棣也点他同行,他就落在朱瞻基后头,虽然位置离朱棣远起了但以他的身分仍在大军中担任要职。 自从那回在南京旧宫接触过后,两人再没有碰过面,此刻他的目光犀利冷锐的直逼她而来,其中有恨有怨也有缠绵的情意,她呼吸一紧,竟无法移开视线。 他是苏丽的恋人,可她不是苏丽,不晓得该如何代苏丽向他告别,甚至说一声抱歉,看着他越来越炽热的眼神以及几乎想穿过众人抓住她的表情,郭爱的脸色益发苍白起来。 朱瞻基与朱棣说完话后,发现她的视线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身后的位置,立刻绷起脸,借故让身下的坐骑往后退去一步,档开两人的视线,也与朱瞻沂并肩而骑。 见到他的举动,她的小脸由白转红,快速低下头去,不敢再往任何人身上望。 朱瞻基转头看着朱瞻沂,似笑非笑的调侃道:“我那奴才是生得俊,但奴才就是奴才,不值得你这样毫不避讳的直视。” 朱瞻沂心下大怒。“你” “距离你上回见到她又过了好些日子,她是不是更美、更动人了?可我警告过你的,美的东西通常合有剧毒,她不是你能碰、能想的,你若敢再靠近她一步,我保证,你会毒发身亡”朱瞻基冷声道。 得知她就是苏丽后,他便确定朱瞻沂是认识她的,他两位王叔一向往来密切,认祖归宗前住在赵王府的苏丽和汉王世子有所接触并不奇怪。这些年朱瞻沂曾多次藉各种理由进宫想见她,但都教他挡下了。 他不愿意她见到朱瞻沂,虽然相信那女人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可朱瞻沂看她的目光,情意绵绵到令他光火,他承认自己在嫉妒,不容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他甚至以太孙的身分找过朱瞻沂,明白的告诉对方苏丽是他的,不管过去他们有过什么两小无猜的情谊,那都过去了,因为苏丽不会属于他。 朱瞻沂听后由惊讶到愤怒,还警告他既然知道苏丽的身分就不该碰她,他则坚定的回答,他自己的女人会自己保护,不用别人插手。 朱瞻沂大怒,吼看苏丽是他的,他们曾经有过婚约,这消息让他震惊得差点就想杀了朱瞻沂。 但为了、心上人的安全,他最后还是强忍住杀意,不将事情闹大。尽管如此,至少看朱瞻沂仍未忘情的样子,他不可能拆穿小爱的身分,她目前仍是安全的。 纵然那女人已经承认对他的情意,但朱瞻场说的话仍让他想起之前她不肯接受他时,曾说她与朱瞻沂有过一段情,这件事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后来他问过她与朱瞻沂的事,她只说他们已经结束,今后也再无瓜葛,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去,但他相信她。 “你的警告没有用,我不怕毒,更不怕死,我尤其甘愿牡丹花下死。”朱瞻沂挑衅的说。 朱瞻基的脸彻底拉下。“我明白了,那就各凭本事吧,看她会选谁。” “好,这话是你说的,此次北漠回来,你休想再阻碍我见她” 两人之间的火花几乎一触即发,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大军在朱棣一声令下,由承天门出发,一路朝北而去。 浑然不知两个男人正为她起了冲突,郭爱瞅着一颗心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离去,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她不想离别,也不安于离别,多想奔至他身侧与他同行,甘苦与共。 大军终于走远,直到眼前只剩下小小的黑点,她的情绪亦荡至谷底。 就在她极度惆怅失落时,蓦地听到太子妃发话道:“初日,随我到东宫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她连忙收拾起感伤不舍,瞧向太子妃,却见她一脸沉肃。 朱瞻基此行并未带着吴瑾,留下他照顾郭爱,此刻听到太子妃唤郭爱过去,脸色登时显得有些紧张。 郭爱见他如此,内心跟着不安起来。 不会瞻基一走,自己就要出事了吧? 东宫日爱阁中。 “初日,你是个好奴才,我很喜欢你,也十分感激你多次救过太子的命,不过……”太子妃屏退左右后,对着垂首而立的郭爱亩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话。 她语气低沉,似在压抑什么,就连站在郭爱身旁、陪着一起来的吴瑾,额上也冒出一层的薄汗。 “不过,让人“太喜欢”也不是件好事,你可知本宫要说什么?”太子妃犀利的目光朝郭爱射去。 “奴才愚昧不知,还请娘娘点明。”郭爱一颤,虽然已经明白对方找她是为什么,但还是装作不知道。 “你不用紧张,我听说太孙临行前只见过你一人,我只是好奇,太孙都对你关照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嘱咐奴才多尽心——” “尽心,尽什么心?你长时间在太孙身边,自是对他尽心,但这心是如何尽的,本宫可得问仔细了。”太子妃手往茶几上一拍,神情变得严厉起来。 郭爱心惊,立刻跪地。“奴才一直对殿下忠心耿耿……” “若真忠心就不会惹出让我忧烦的事了。”太子妃冷冷道。 “娘娘,奴才可以保证,殿下与初日之间绝对不是如您想象的那样门吴瑾也赶紧跪下帮忙求情。 “你住口,当初本宫就是信了你的话,才放任初日继续留在太孙身边,可你瞧现在是怎么回事,他身边除了这奴才还有谁?太孙妃与孙嫔他瞧过谁了?我本来以为太孙将他送去院衣局事情便过去了,谁知他又将人接回来,此后更是与这奴才形影不离,我可是忍了很久,直到太孙离京,这才有机会亲自问清楚,初日,你老实给我说,你可是勾引了自己的主子?”太子妃怒声质问。 这事隐忍在她心里多年,一直如毒针般刺着她,如今终有机会拔除了。 “奴奴才是阉人……如何能……能勾引殿下,请娘娘明鉴。”郭爱伏地颤声道。 “就是如此才无法原谅,你若是宫女,我定不会为难,还会马上向皇上请旨,让太孙纳你为嫔,可惜你不是,既然如此,你又何敢觊觎太孙?你简直罪该万死。” 郭爱冷汗直流。太子妃因为她是太监却与儿子有啜,昧而震怒,但她是女儿身的事却也是不能说出的秘密,她该怎么办才好? 吴瑾也吓出一身的汗,娘娘特别选在殿下不在时处理这事,初日的处境非常危险,太子妃可能会就这样杀了初日的。 “娘娘,请您三思,初日若有个万一,主子回来必定会怨您的则他大胆的说。 太子妃脸色一变,“你竟敢威胁本宫?” “不是的,主子临行前曾特别嘱咐奴才看好初日,初日若有意外,奴才亦是同罪,奴才这只是自救。” 郭爱眼睛睁大。她只知瞻基留吴瑾下来照顾她,可没想到是要他誓死保护她。 “那孩子知道自己一走我必会找初日麻烦,所以留你护这奴才,这么说来,他是承认与初日有情了?”她怒不可遏。 “奴才替主子恳请太子妃成全”吴瑾用力叩首。殿下交代,娘娘若在他离开后为难初日,就让自己替他认下这事,无须隐瞒。 当初太子妃找他询问主子与初日的事,他当场否认了,之后就告知主子此事,那时主子已知太子妃对初日的事起了疑心,便特地嘱咐他要照看好初日。 第四章 主子还说,与其公开苏丽的身世,不如承认他对一个太监有情,毕竟若泄露了苏丽的身分,那绝对是死路一条,相较之下,爱上太监虽然会让母妃生气,但至少仍有一丝生机。 太子妃怒极起身。“吴瑾,想当初你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他们之间绝无不妥,而今却承认了他们的事,,还要我成全?你好大的胆子,既然你想替主子护着初日,那你就一起死吧”她狠下心,决心永除后患了。 她丢了一只药瓶在郭爱与吴瑾面前,要他们当着她的面服毒自尽。 郭爱愕然的瞪着那瓶毒药,心中一片悲凉。难道今日真要让她死在心爱男人的母亲面前? “娘娘,是奴才的错,不该蛊惑殿下,但这与吴瑾公公无关,请您放过他一命。”她合着眼泪伏地哀求,就算非得死,也不能害了他人。 “吴瑾该不该死,轮不到你这奴才过问,不过念在你这些年用心照顾太子的分上,你们死后我会厚葬。”她并不打算放过吴瑾,这等欺瞒主子的奴才,留着也只是祸害。 郭爱咬牙,用力叩首。“奴才死后尸身随意丢弃无所谓,但请娘娘看在这些日子以来奴才尽心伺候太子的分上,放过吴瑾公公,求娘娘开恩门她的额头已经叩出血痕,但仍坚持为吴瑾求饶。 吴瑾见状感动不已。即便面临生死难关,她仍有情有义,难怪主子如此看重她。 “吴瑾的事,我会考虑,你……先香药了吧。”太子妃见她如此,内心也有些感动,语气放软了些。 郭爱心知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饱合歉意地看了受自己连累的吴瑾一眼,她捡起那瓶毒药打算服下,此时她心中只觉得后悔万分,后悔没在那男人临去前多看他两眼,后悔自己太瞻前顾后,许多话都来不及告诉他,包括她有多爱他…… 她张口要将毒药倒入口中一“启禀太子妃,王贵妃娘娘找初日公公,听说他在您这?”一名咸阳宫的宫女忽然在外头回话,她人进不来,被殿外的宫人给拦住了,不过声音仍清晰的传了进来。 太子妃一怔,吴瑾却是松了口气。人总算来了! “娘娘,初日是皇上亲自下旨让她陪伴王贵妃的人,她若失踪,王贵妃问起,事情不好交代。”他赶紧提醒的说。 这也是主子临去前的安排,太子妃对两人的关系起疑,太孙妃更是曾亲眼撞见主子与初日共处一室的情景,无论她们谁为难初日,自己一个奴才定是拦不住的,所以要他一旦有事就让咸阳宫的人来解围,而这名宫女便是主子安排在王贵妃身边的人,他见太子妃唤初日时神情有异,马上就要人去通知这宫女赶来搭救。 太子妃脸色阴晴不定,暗忖着初日再怎么说都算是太子的人,王贵妃病重,在皇上出征的这段期间若有个万一,追究下来,可能因此而牵连东宫… 吴瑾见她动摇、有所顾忌,马上再道:“娘娘,太子的身子这几年靠着初日的调养才好转,若没有她,之后谁来照顾太子?” 太子妃神色更犹豫了。太子确实是因为初日身体才好转的,之后恐怕还是得靠他才能让太子继续安康下去……想杀他是为儿子,如芒刺在背,但眼前卡着王贵妃与太子,他们的身子都需要这奴才照顾……这…… “罢了,你的人头就暂时寄放在你的脖子上,你先去咸阳宫瞧瞧王贵妃吧。” 太子妃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放人了。杀初日的事不急于一时,只要赶在儿子回来前再动手即可。 郭爱瘫下身子,那瓶拔开塞子的毒药就洒落在脚边,她没想到自己居然逃过一劫了,想不到照顾王贵妃这个当初自己视为烫手山芋、拚命想推掉的差事,这会竟成了她的保命符。 逃过一劫后,郭爱行事益发小心,本来她就已躲在皇太孙宫中不再随意走动,如今更是尽量待在自己的小阁中,几乎足不出户,要去东宫与咸阳宫时,吴瑾一定会跟看她。 日日困在房里,她无聊得都快要发霉了,除了让吴瑾带些书给她看,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写信,她给朱瞻基写信,叮吟他保重身体,对于太子妃要杀她的事她只字未提,因为不想他在外征战还要分心担忧她,所以她总是拣些不重要的事或是写些有趣的笑话故事和他分禀。 从他的回信可以看出他收到她信的欣喜与激动,他行军作战很忙,但仍会想办法抽时间写信给她,他总是毫不吝惜倾诉对她的思念,这让她很感动也很愧疚,他总是大方的把他的感情摊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付出,她开始反省自己面对爱情太过畏缩的心态。 自从经历命悬一线的危险,她更加体认到世事无常的道理,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不想再有遗憾,她开始学着勇敢表达自己的感情,虽然依旧不好意思写太肉麻的话,但她一句要他为她珍重,换来整整三大页的情书,她看得害躁不已,心里却甜滋滋的,之后等待他的回信变成她每天最期待的事。 郭爱并不知道太子妃一直想看要伺机解决她,只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对方没空“料理”她,包括全国各地忽然传出水旱饥茉,太子监国,下令设法贩济灾民,并严惩未能及时救助百姓的官员。 另外,王贵妃的病情也益发的恶化了,郭爱推测是肿瘤压迫到内脏,她观察王贵妃的脸色与身体状况,判断腹中的这颗肿瘤应该是恶性的,如果她推算的没错,王贵妃时日无多了。 这两件事都在朝中掀起巨浪,太子妃处在其中自然不能不烦心。 郭爱虽然因此暂时不用担心性命问题,但却无法完全地放松心情,她想起朱瞻基告诉过她,汉王和赵王并未随君出征,他担忧太子监国若是出错,必定会遭到两人的玫许。而朱高炽此次在朱棣不在的期间,大刀阔斧的改革朝廷人事、拔除地方腐弊,虽是好事,但却深合隐忧。 太子在监国期间若锋头太健,可能是祸不是福,朱棣若听信他人馋言,瞧见的恐怕不会是他治国的能力,而是他有意夺权的心思。 然而对于此事,她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更别妄想提醒太子什么,只能期待一切是自己多想了,不会有事的。 至于王贵妃,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病痛折磨她。 郭爱与太医商量用药物减轻她的痛楚,所以这阵子以来,王贵妃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 而今日,她忽然就清醒过来了。 郭爱察觉立刻赶至她身边问道:“娘娘,你醒了,我让人送些膳食来可好?” 希望她醒来能多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但也清楚到了此时她应是食欲全无,这么问也只是白问。 她果然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她让郭爱扶她坐起来。 郭爱在她的腹间塞了颗引枕,让她坐得舒服些。 “北漠可有消息传来?”她自知己病入膏盲,但关心的还是战场上朱棣的安危。 “娘娘请放心,前线捷报连连,相信再过不久,皇上即能率大军凯旋而归。”郭爱挤出笑容说。 尽管她没食欲,郭爱还是为她端了碗鸡汤过来,至少喝些热汤,她会有精神些。 王贵妃勉强喝了两口,咳嗽几声后又将碗推开。“皇上御驾离开四个多月,是该回来了……只不过,战场杀敌处处是险,皇上年纪也不轻了,不比从前,我担心……咳咳……咳咳”她说到一半,忽然大咳起来。 郭爱忙为她抚背顺气。 “不会的,皇上身体健朗,仍神勇得很,哪会有事,你多虑了。”她安慰道。 王贵妃摇头叹气,“但愿是多虑,但愿是多虑……” 听了这话,郭爱也不禁怔忡起来……自从瞻基走后,她何尝不担忧,就如王贵妃所言,战场杀敌处处是险,就算年轻力壮,也难防暗箭。 事实上,这四个月来,她几乎夜夜难眠,成日提心吊胆,甚至埋怨起朱棣为什么要多次北征,这完全不符合经济的效益,又使生灵涂炭,许多家庭因此破碎,老父老母遭受丧子之痛、孤儿寡母等不回于家之主,而这只为成就他的武功霸业…… 越想,她越气朱棣把她逼到这种如履薄冰的境地,还置她心爱的男人于险地,下回不管如何,那男人上哪自己都要跟着,再不要像这样被撇下,独自为他忧心白头。 “初日,你老实说,我是不是油尽灯枯,不行了?”王贵妃忽然问。 郭爱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 “别瞒我,我只想知道能不能撑到见皇上最后一面?”她也知自己的状况,只是想确认这件事。 郭爱叹口气,“娘娘,你的病况确实严重,但只要你意志坚定,我相信是等得到皇上归来的。”一个女人有多爱一个男人,在死前瞧得最为清楚,朱棣何其幸运,听说死去的徐皇后也是位对他清深意重的贤后,而眼前这位性命即将消逝的女人,死前心心念念的也是希望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那就好,我就算死,也想死在皇上怀里” 郭爱闻言又想起朱瞻基,若自己要死了,也是盼着能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的,这也不枉她来到明朝与他相爱一场。 “娘娘,有战报传来了门殿外快步走进一名宫女,这宫女就是到东宫为她解围的人,也是郭爱的旧识,一直很照顾她的宫女金嫦玉。 “有消息了吗,皇上一切安好吧?”王贵妃急切的问。 金嫦玉却是看了一眼郭爱才道:“皇上龙体康泰,毫无损伤,大军也捷报连连,不过靴靶首领阿鲁台事先获知明军压境的消息后遁逃,太孙在追缉他时受到埋伏,身受重伤——” “什么?殿下受伤了?”郭爱大惊失色,全身颤抖不已。 “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没错,还道皇上因太孙重伤已下令停止追击阿鲁台,预备要班师回朝了。”金嫦玉晓得这个与自己交好的内侍担心太孙的安危,关心的又递去一眼。 郭爱脸色已经煞白。 “太孙竟会受伤,定是伤得不轻,否则皇上不会轻易决定回京的,东宫那得到消息了吧?”王贵妃关心的再问。 “东宫已知状况,听说太子妃听到消息便昏厥了。”金嫦玉禀报。 郭爱听了脸色更加死白。 “初日,你代我上东宫瞧瞧,先安慰太子妃,让她别太过担心。”王贵妃马上做出指示。 “是……”她面无血色的匆匆往东宫奔去。 郭爱去了东宫,却无法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知道瞻基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太子妃又不肯见她,她只能暗自焦急不已,原本朱瞻基固定会寄给她的信现在也断了,这让她更是日夜忧心,食不下咽、睡不安稳。 隔月,大军终于回朝,原本众人的焦点都放在太孙朱瞻基的伤势上,但朱棣回朝后却只字未提孙子的伤,下的第一道御令竟是将太子拿下,软禁东宫,并处死这段时间由他提拔起来的所有官员,一时间朝中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不少人为此惊惶失措,不明白太子监国并无出错,何故惹得龙颜大怒? 多方打听,这才知道太子监国期间,水旱饥荒严重,他派遣官员贩灾抚恤,被称为揽政自重,又对自己歌功颂德,故意让百姓心中对他感激爱戴,甚至称他为“仁孝天子”。 第五章 再加上他接连拔摧人才进内阁,这些事都由他一人独断,并未于上给皇上的疏文中禀明,经过两位藩王快马送讯到前线去,皇上这才知太子趁监国之机,竟不遗余力的树立自己的威信,甚至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马,有抢班夺权之意,皇上大怒,但为防太子一不做二不休的据京发动政变,遂以太孙受伤为由,掩人耳目的提早回朝拿人。 而朱棣将长子软禁后,心中已有杀子废储之意。 郭爱置身其中亦是震惊不已,想不到瞻基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此时东宫被封锁,旁人无法进出,朱瞻基虽然被送回皇太孙宫休养,但她也见不到他,因为王贵妃的状况非常糟糕,她这几天都留在咸阳宫照顾她她人在咸阳宫,一颗心却为风雨飘摇中的东宫担忧着,可她更挂心的是,朱瞻基的伤势到底如何。 自从瞻基受伤的消息传来,这一个月的日夜忧心与煎熬,让她几乎就要不顾一切的回皇太孙宫去看他,若不是吴瑾交代金嫦玉看好她,她说不定已经闯下什么大祸。 她这才知道,原来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顾虑那么多的,所以之前瞻基即使知道了她的身分却仍义无反顾,因为已经爱上了,根本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想通这点,她更后悔自己以前对感情的压抑,尽管她已经在学着改变,但还是不够,她好想赶快见到他,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郭爱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简直恨不得飞奔回皇太孙宫去。 “皇上驾到” 朱棣亲自来探重病昏迷的王贵妃了?! 一惊回神,她马上与其他宫人一起跪地接驾。 朱棣进来后看清爱妃憔悴枯稿的病容,一楞后立刻怒斥跪在床侧的一票太医,“你们是怎么看顾王贵妃的,怎么让她病成这样?! 五个太医立即惶恐的磕头。“臣等尽力了……”王贵妃已是药石同效,来日无多了。 朱棣怔住,扭头再见爱妃脸庞蜡黄,已是一脸死气,他神情变得无比心痛,立即上前抱住王贵妃。 郭爱见状眼泪悄悄落下。王贵妃苦撑多时,终于如愿在生命消逝前见到皇上最后一面。 这时外头巨雷呜响,很快的下起瓢泼大雨,接着便传来正绝食明志的太子不过才一天未进食便已昏厥。 朱棣听了更加恼怒,“让那没用的东西去死!传联旨意,不准太医去看他,让他自生自灭,朕等着收尸”他放下王贵妃,气得对着传话的宫人咆哮。 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郭爱暗自心急。太子有糖尿病,饮食必须定食定量,一旦绝食,体内血糖必定波动,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可朱棣怒气末消,无人敢上前为太子多言一句,她更没有身分在朱棣面前说话,只能兀自发愁。 王贵妃仍昏迷不醒,朱棣决定留在咸阳宫陪伴她,命人将奏折与用品全搬到这来。 看见自己不在的期间太子代为批阅的奏折,件件条理分明,这反而让他更加火大,认为太子真有夺权之意,恼得将这批奏折丢出窗外,外头风雨交加,那些奏折很快被风吹破,被雨水浸烂。 郭爱看得心惊。这回东宫情况真的很凶险了,不知瞻基他是怎么想的,他会如何救父呢? “皇上,太孙他他冒雨跪在咸阳宫外,请求皇上相信太子殿下的忠心门穆公公慌忙进来拿报。 “什么?!这笨蛋,竟然为了他那不争气的父亲跪在外头?”朱棣闻言脸色一沉。 殿外又传来惊人雷呜,郭爱身子一颤,眼眶酸涩。是啊,他也只能这么做了,不是吗?! “去告诉他,太子的事与他无关,朕不会牵连他,他若还是不走,就让他跪,跪累了就会走了。”朱棣摆手道。 穆公公听了便行礼告退,要去传话。 郭爱在门口偷偷将人拦下,塞了一条帕子给他。 “这个请带给太孙,让他走时擦擦身上的雨水。”她央道。 穆公公瞧了一眼手中的紫色帕子,知晓这太监是太孙看重的人,既然皇上说太子倒台也不会连累到太孙,那意谓太孙未来仍是得势,那这顺水人情他做来完全不吃亏,更何况要他传送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物品,不过是条帕子,便含笑点头,表示会将东西送到。 她感激的抿笑。这虽只是一条帕子,但那男人看见此物就会知道她的心意,他不是一人孤单跪在外头,她的心与他同在。 入夜后,风雨更大了,仿佛在呼应皇宫内此时的紧张气氛。 朱棣挂心爱妃的病况,根本睡不着,他走到王贵妃平时作画的桌案,看见案上摆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绘有崇山巨岭、奇岩大树,他认出这是他出征前,她才开始动笔的画作,她说等他凯旋归来时要送给他的,没想到她病势沉病,之后竟连起身画画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棣心中一酸,坐在案前抬手作画,他想帮她把画完成。他在大树下添了一只大老虎和一只幼虎,王贵妃这一生来有子嗣,他知道这是她心中的遗憾。 此时他忽然听到床上有了动静。 “皇上……”昏迷的王贵妃醒来。 朱棣大喜,马上坐到她床前去。“爱妃醒来,太好了。” 但王贵妃虽然睁开了眼,却是毫无力气开口说话,喘息颤抖着指向他方才坐过的桌案,似有话要说。 在一旁侍立的郭爱明白她的意思,来到桌边,看见案上的同心结,这是前几日王贵妃还清醒时打给朱棣的,她原要将东西为她拿来,但瞥见朱棣所画的图后,眉心一动,放下同心结,转而将画拿过来。 “娘娘想看皇上画了什么吗?瞧,皇上画的是两头虎。”她刻意将画拿给她看。 王贵妃眉头一皱,想要摇头,郭爱却朝她露出恳求的眼神,向她保证她想送出去的东西,自己定会帮她达成,只求她最后帮自己一把。 王贵妃不知这个太监要做什么,但感念自己生病的这段时间,对方一直悉心的照顾,若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她愿意在死前帮其一个忙。 她吃力的瞥了画一眼后,只是微笑。 郭爱马上说:“皇上,娘娘是说您画得好,她很喜欢。” 朱棣眉头一皱,“爱妃并未说话,你怎么知道她喜欢?” “奴才这些日子照顾娘娘,大多数的时候娘娘都病得无法开口,她只以眼神示意,奴才就知道她想什么了。”她从容不迫的回答。 “那你说,爱妃为什么觉得朕的这幅画好?”朱棣半信半疑地再问。 她故意瞧向病得憔悴的王贵妃,对方配合地朝她轻眨了眼睛,她点头后对朱棣道:“娘娘想在您的画上题字,不知皇上是否答应?” “题字?她有力气提笔?”朱棣讶然。 “娘娘自然提不起笔来,但奴才可以替她写。” “好,就让你来写。”朱棣同意。 在御作旁写字,这可要胆子够大才行,若写得不好可是损毁御品,皇帝一不高兴,她便小命难保,但都这时候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提笔开始写,她的书法仅在国中时去才艺班学过,写得并不怎么样,但她仍一笔一画用心的写,写得满头大汗才终于完成。 她写好后呈上画作,朱棣朝她写的字望去一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 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朱棣霎时变了脸色,震怒不已。“大胆奴才,敢在朕面前放肆” 郭爱神色未改,仅是躬着身道:“这不是奴才的话,是娘娘的意思,不信请皇上问问娘娘。”她让朱棣去问王贵妃。 朱棣将目光投向床上赢弱的人儿。“爱妃,这内容可是你要这奴才写的?” 王贵妃看向郭爱,心下讶然。她病中并不知太子出事,但从这两句话也已明白东宫有难。 唉,原来这奴才要帮的是东宫,真不愧是由太孙那里出来的人,既然这奴才如此忠心,机敏的想利用她帮助主子,她也不会戳破他,况且徐皇后过世前也曾叮嘱,希望她能代为守护太子,太子若有难,她当然是能帮就帮,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郭爱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她的帮忙。 朱棣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真是爱妃想说的话?” “皇上,娘娘的意思是,太子毕竟是您的儿子,他的性子如何您必是深知了解的,娘娘自知病势沉病,怕太子憨厚,不敌其他人能言善道,您一时气怒下做的决定将来也许会后悔,遂让奴才写下这两句话,您是百兽尊,太子又怎敢在您面前露出虎牙,而且这也并非他的性格会做的事。 “再者,这世间唯有父子情是牢不可破的,您当真要抛弃自己的亲儿吗?太子可是徐皇后临死前亲自将他交给您调教的,她期待长子能尽孝啊门郭爱假借王贵妃之口,大胆的说出这些话,盼望朱棣会听进将死的爱妃之言。 “放肆”朱棣听完却怒极,愤然的指着郭爱。“该死的奴才,胆敢对朕讲这些话,就不怕朕要了你的小命——” “皇上,太孙一直在雨中长跪不起,包扎好的伤口淋雨后绷开,听说流出的血都已染红咸阳宫殿前了”穆公公刚由外头回来,没留意里头的状况,急匆匆的禀告。 朱棣一听,神色阴沉。 郭爱拚命忍看泪水,阻止自己不要奔向外头。瞻基,你一定要撑住,不能倒下!她双手紧握,指甲都陷入肉里,一股股的刺痛她。 “啊,皇上,娘娘一口气上不来了。”忽然有人大喊。 朱棣心惊,立刻按捺下怒气的回身看顾。“爱妃振作啊!。” “太……太子……仁孝……”王贵妃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但说完人便咽气了。 朱棣一震。若是谁敢在这时对他说太子仁孝他必杀之,可这是他的爱妃死前最后的话,他如何能不听? 怔忡片刻后,他抱着已死的王贵妃伤心的下令,“去,解除东宫圈禁,让太孙回去,叫太医过去为太子和太孙看病及疗伤。” 郭爱这才终干流下、心惊胆战的眼泪。 她捧过王贵妃亲手做的同心结走至朱棣跟前,双腿跪地的呈上。“皇上,这是娘娘病中用自己头发编的同心结,她道与您相守二十多年,所幸蒙您宠爱眷顾,呈上此物愿与您永结同心,至死不渝,盼来世再与您结成夫妻。” 她合泪说出王贵妃对朱棣的心意,她答应过王贵妃会亲于将此物交给她挚爱的男人。 朱棣接过同心结,虽然未掉下眼泪,但是强者如他,瞬间也老了好几岁。 朱瞻基让人扶上肩典,吴瑾率着一群宫人将血流不止的他抬回皇太孙宫去。 王贵妃过世,但郭爱并非咸阳宫的人,不需要留下来处理后事,离开咸阳宫后,她本想立刻奔回皇太孙宫去瞧瞧朱瞻基的伤势,但朱高炽的状况也是极其险峻,她忍着对恋人的挂心,咬牙还是先去了趟东宫,与朱棣派去的太医一起将昏迷的太子急救回来,这一抢救耗去大半夜,直到下半夜,她才回到皇太孙宫去探望她真正挂念的人。 她走进他的寝殿,空气中充满药昧和血腥气,她人还未靠近他,眼泪就已先滚落。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有人死,有人伤,但幸亏该活下来的人总算是活下来了。 第六章 她泪如雨下的来到朱瞻基的床前。数月未见,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他紧闭双眸,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双眉更是紧紧地拢着。 她瞧见在他手臂上系着她的帕子,穆公公果然交给他了,而帕上染了血,瞧见那血迹,又想起穆公公说他伤口绷开流血的事,心一揪,她再1安捺不住,伸手就掀他的衣服,想瞧清他到底伤在哪。 谁知她才一动,手就让人抓住了。“原来真有小别胜新婚这回事,瞧几个月不见,我的小奴才变得猴急了,这么急着脱我的农裳,好歹也将我唤醒,不是更有情趣?” 他醒了,而且居然还有力气与她说笑。 “少贫嘴,你伤得怎么样了?决让我瞧瞧。”她催促道。 “瞧什么,不要紧的。” “哪不要紧了,听说你还是让吴公公给抬回来的则她心急不己,动手又要掀他的衣服。 她一靠近,额头就被他温润的唇吻上,她一顿,低头望他,这回他温柔的吻上她的眉心,像是温煦的春风。 “你……” “我好想你。”他面色虽然疲惫,但面对她时,双眸却是熠熠生辉。 泪花瞬间在她眼底涌动,簌簌滑落。“我也想你。”经过这段日子,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已深到不能想象的地步,她再不想压抑自己了,又哭又笑的说。 他闻言,高兴得一把将她抱住,重重地嵌进自己怀里。 “别这样,你的伤——”她心惊,担忧动作过大会害他伤口再次裂开。 “其实我身上的伤并不重,受重伤的地方是我的心,不过幸好有你,我知道你会陪着我,雨中我并不孤单”他指的是她给的帕子。那条紫色帕子是他在雨中唯一的温暖,也是支撑他不倒下去的力量。 她眼中蓄满晶莹的泪珠。“没事了,太子也苏醒了,所有的危机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只要两王还在,我与父王的危机就没有过去的一天门他忿忿地说。 她明白他的愤怒,今夜实在惊险,若无王贵妃死前相助,太子必定被废,甚至难逃一死,而他长跪雨中,自己的生死也难以预料。想到这也了她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下。 察觉她的害怕,圈住她的双臂缩得更紧了。“别怕,别怕”他双唇附在她颈边,切切地说。 她眼泪落在他的肩上,轻声啜泣着。“我不怕了,但告诉我,你的伤势到底要不要紧?”没有看见她不能安心。 “我伤到了手臂,不过只是皮肉伤罢了。”他解开帕子让她看自己臂上的伤。 “伤口又流血了,怎么不重新包扎?”看见帕子上都渗血了,她心疼又生气的骂。 “我没事……”发现她脸色不虞,他赶紧撒娇讨好道:“我好想你,因为看不见你,只有你的帕子陪我才不给太医换……” 她有些气他明明伤口都浸水裂开了,却不好好处理,但又不舍他受伤,一边切念,一边拿起太医留下的伤药替他换药。 她见他伤口不深,但面积颇大,当初应该也流了不少血才是,遂而起了疑心。 “这伤不算重,但为何会传出你受的是重伤……你装的?人人都道皇上是藉由你的伤做掩护赶回捉拿太子,但其实你反而利用自己的伤让皇上不好立即杀人?”她蓦地有所了悟。 “鬼灵精。”捏她俏鼻一下,他赞赏她的聪明。“你说对了,在北漠时,就不断接到两位王叔的密函,向皇爷爷举报父王意图造反,皇爷爷本来就对父王不满,此次人在外头更是被谗言激得怒火攻心,完全听不进我的话,飞赶回来就是要收回大权。 “父王大祸临头,皇爷爷为防我偷偷给父王通风报信,将我看顾得紧,我也只好假借伤势让皇爷爷顾虑我的心情,别在我重伤之际一怒将父王杀了。” “我明白了,穆公公也是受你所托,才故意跑来对皇上说你血流不止,好让皇上心疼顾忌对吧?”她马上就联想起这事。 “是不是也吓到你了?对不起,让你担忧了。”他一脸歉意,但随即又像想起什么,神色一沉。“我已经听说你在咸阳宫里对皇爷爷说的话了。”他表情复杂地瞧她,那眼神不知是喜、是怒还是忧? “你那么快就听到咸阳宫内发生的事了?”她讶然。 “有两个居心巨测的王叔虎视耽耽,我为自保,这些年的势力可不是白搭的,你胆大妄为到敢在皇爷爷的画上题字,你一唉则他忍不住轻叹。 他对这女人真是又爱又恨,她的聪敏与机警还有胆识绝非一般女子可以比拟,虽有王贵妃死前的帮忙,但她竟想到利用皇爷爷的画来说服他放过自己的亲儿,光是这份机睿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但她如此在皇爷爷面前展露智慧,只会让皇爷爷更加记住她,如此她的危险就倍增,而这些她明明都知道,却为了救人不顾自己的安危,令他又是自责又是忧心。 “别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况且你回来了不是吗,你会保护我的。”她微笑道,发现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会的,我会用性命保护你的门他凝视她,轻声的许诺。 他倾向前吻上她的唇。过去几个月里,他白天杀敌,夜里想的就是这片唇的滋味,他多想她……多想啊…… 不知不觉间,他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忘情的吻,患意的吻,分别的这些日子的相思全寄予此刻的吻上。 但渐渐地,他讶异了,自己相思如火这是正常的,他一直就是无比的渴望她,可谁知怀里的小女人却一改往日的放不开,热情如火的回应他,随着唇舌间的纠缠加深,两人的呼吸也逐渐加重一“你在玩火?”他眼中冒火的停下吻,压抑的问。过去他吻她,她不是躲,就是被动的承受,从未如此主动热情。 “我想开了,经过这些令人提心吊胆的日子,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过了今夜咱们就生离死别,趁我还活着时,我要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她大胆的说,主动又吻住他的唇,甚至热情的将舌探进他的口里挑逗他。 她受够了,这男人前脚才走,他娘随即就要杀她,那时她就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接受他,若真就这样死了,那将是她此生最大的憾事! 接下来又发生一连串令人措手不及的事,他战前重伤、太子差点被废、王贵妃过世,每一件事都在告诉她,没有人能预料自己命运,更不能保证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她不想再有遗憾,所以早就下定决心,若这男人平安归来,她定要把自己全都交给他,不会再拒绝他,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让她必须远离他,她也决定不去理会,只想守着他,成为他的女人! 她的吻虽然生涩却完全点燃了朱瞻基的欲 望,他的眼眸瞬间亮起,抱她的方式已变得不同,他不再保留,不再克制,不再压抑,不再强迫自己忍耐…… 这一夜,外头的风雨仍然未歇,可屋内的爱火也同样燃烧个不停,满室的炽热情火燃烧着两具渴望彼此已久的躯体,热火洋溢,久久不熄。 一场足以颠覆东宫命运的风雨,就在王贵妃死前的挽救下安然的度过了。 无人再提太子监国期间发生的事,更当太子未曾差点被废过,一切似乎又恢复正常。 在朱瞻基的寝殿里,郭爱一个人待着,朱瞻基伤势已经痊愈,主动上干清宫去向朱棣请安,她不方便一再出现在朱棣面前,所以独自留下来。 一个人待着也无聊,她拿出紫东珠坐在朱瞻基的床上把玩。她手上总共有三颗紫东珠,这种珠子十分罕见,是郑和由国外带回的,价值连城,她有了这三颗宝贝,是不是表示她也成为巨富了? 她想想觉得好笑,将三颗紫东珠轮流抛接,玩得不亦乐乎。 “大胆奴才,竟敢爬上太孙的床?”孙仲慧突然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禁怒容满面的大喝。 乍然听到她的声音,郭爱吓得手一滑,抛高的紫东珠没接到,掉落到床下去,竟然当场裂成两半。 郭爱大惊,赶紧下床查看。完了,好好的一颗紫东珠毁了,她心痛极了。 “天啊,娘娘,毁坏的是御赐的紫东珠啊”孙仲慧身边的宫女瞧清后诧异的告知。 “什么?你这奴才竟敢偷东西还毁坏贡品,你、你简直该死”孙仲慧走上前去,亲自看了一眼后立刻大惊失色。 没料到孙仲慧竟会闯进来,郭爱有些慌了。瞻基不在,而吴瑾随他去了干清宫,殿外刚好也没派人守着,自己又是一时兴起才会坐在床上玩紫东珠偏偏教这女人看见,这下可麻烦了。 她连忙向孙仲慧解释,“娘娘,这紫东珠不是偷的,是太孙赏给奴才的。 “你住口,我是听说过殿下之前曾赏给你一颗紫东珠,可这里有三颗,其中一颗应该还是我丢到河里的那一颗,但你捡回后却占为己有,你这奴才还敢狡辩?” “不是的,这三颗紫东珠真的都是太孙所赏赐,奴才并未偷窃或占为己有。” “你不要再说了!来人快将这个奴才给我拿下,带去东宫,让太子妃发落。” 孙仲慧朝自己带来的宫女吩咐。这奴才极受朱瞻基宠信,她不认为把人交给朱胆基,他会处罚他,这才想到将人送到东宫。 郭爱闻言,脸色立刻发白。“不,若真的要问罪,我是皇太孙宫的人,理当让太孙处置,没必要去到东宫。”太子妃正愁没机会治她,自己这一去岂不正好给对方机会杀她? “这由不了你作主。”孙仲慧见她害怕不肯去,硬要人拖她走。 “不……”她不能去东宫。郭爱惊恐极了,可这些宫女强拉看她走,她挣脱不开,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这是做什么,还不放开她?” 郭爱挣扎着被拉至殿门口,蓦地一道怒声扬起。 她转头望去,顿时愕然不己,对自己的霉运只能用祸不单行来形容。 “汉王世子?”孙仲慧没见过朱瞻沂,经由左右提点,得知他的身分后,讶异此人居然会出现在皇太孙宫。 朱瞻沂也没见过孙仲慧,不过从她的衣饰瞧来,也已猜出她的身分。“瞻折见过娘娘。”他虽然问安,但语气却没半丝的恭敬。 孙仲慧不由得暗恼起来。“世子这是来见殿下的吗?他不在,你改日再来吧”无礼的家伙,她也不想与他多说话,况且两王与东宫仇隙之深,已没必要假惺惺了。 “我不是来见太孙的,我找的是她。”他指向被宫女架着的郭爱。他就是得知朱瞻基人在干清宫,才选在这时候过来。 孙仲慧闻言略略吃惊。“你找初日?你们认识?”难道这奴才竟与汉王府有勾结? 听出她的怀疑,郭爱登时汗流侠背。“奴才仅是在孝陵和南京旧宫里见过世子而已,不熟,不熟则她连忙解释。 朱瞻沂却冷笑。“我们不只见过两次面而已吧?” 他瞧她的眼神令她头皮发麻。 “你……你……”他不会选在这时候拆穿她吧?郭爱惊得脸都白了。 他撇唇,哼了一声。“那日随皇上出征,在承天门我们不也见过,算起来,我们见过“三次”面了。”“三次”两字他咬得特别重。 郭爱心一颤,这才发现连手心都出汗了。这小子竟然这样吓她?! 第七章 “既然不熟,世子专程跑来皇太孙宫找这奴才,这是何故?”孙仲慧怀疑地瞧着两人,非要问个仔细。 “我有话对她说,这话不方便娘娘听。”朱瞻沂也老实不客气的拒绝透露。 孙仲慧脸现怒容。“那很抱歉,这奴才犯了罪,我正要重他到东宫问罪,你想与他说话,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听。” “什么意思?”他皱眉。 “这奴才偷了御赐贡品,还教他给砸碎了,这罪名可不轻,说不准太子妃一怒之下,要了这奴才的命都有可能。” 朱瞻沂立即说:“她不可能偷东西门郭爱一听,马上一扫刚才被作弄的恼怒,对这人的好感度急速倍增。”对,我没偷东西。“ “罪证确凿,你还敢狡辩,来人,还不将他带走”孙仲慧催促左右拖走她。 “等等门朱瞻沂皱眉,上前将人档下。 “世子这是做什么,竟管到皇太孙宫的事了?”孙仲慧盛气凌人的问。 她说的没错,这里是皇太孙宫,不是他的汉王府,轮不到他说话,但总不能就这样让她将人带走。“这奴才偷了什么?”他打算先将事情问清楚,再想办法救人。 “这关你什么事,世子,这奴才真的与你不熟吗?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大有问题,更有我不能听的话要说,莫不是汉王的奸细混到我皇太孙宫来了吧?”孙仲慧本就怀疑两人关系,这会疑心更重。 “她不是奸细,我找她只是……让她给太孙传句话,说我邀他走一趟乐安。” 他瞧了眼不安的郭爱,心知她怕他说出不该说的话,顿了下,一咬牙,随口编了个借口。 “你邀太孙去乐安?”孙仲慧吃惊。 “没错,太孙至今来曾到过乐安,我想透过他身边信任的人传话,希望他能赏脸走一趟,以破解东宫和汉王不和的传闻。” 孙仲慧一听简直不可思议。在经过前阵子太子监国因为两王谗言,差点被废的事件后,东宫与两王已算是正式撕破脸,让太孙前去,这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这人根本在说笑话。 “你为救这奴才,睁眼瞎话都说了,若要说你们之间没什么,我还真不信。初日,想不到你连东宫都背叛,走,光这条罪,你就死定了,母妃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不,这真的是误会——”郭爱见解释不清,着急得不得了,但这两个宫女手劲很大,就要强带她走。 “放开她”朱瞻沂见状忍不住动手抢人。 孙仲慧瞧他这么不将她放在眼里,气得火冒三丈,冲上来就要制止他,但朱瞻沂性格本来就火爆,见她一过来,立即想将她推开,只是挥去的位置没注意,竟往她胸前触去,且力道没有拿捏好,就这么1等她推倒在地。 孙仲慧花容失色的倒在地上,双臂抱着胸前又恼又羞。她的贴身宫女见主子受辱,亦是大吃一惊。 朱瞻沂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脸红了起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冒犯什么?”朱瞻基就在这时回来了。 孙仲慧一见他出现便开始大哭,人也扑到他身上去。 朱瞻基瞧了眼微微撇过脸的郭爱,口气严厉的朝孙仲慧身边的宫女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还不快瞧瞧她伤到哪。”他不动声色的将她拉离自己,交给宫女照顾。 见他这么快将自己拉开,孙仲慧心中涌现浓浓的失望。 “殿下,世子方才对咱们娘娘无礼,他——”孙仲慧身边的宫女马上替主子讨公道。 “没什么,是我自己跌倒了,不关世子的事。”她马上截断宫女的话。自己被碰到胸部的事一旦传了出去,就算朱瞻沂因此受罚,可她的脸面也等于没了,要她之后怎么做人? 她回头瞪了那多嘴的宫女一眼,那宫女这才惊觉这事说不得,立即懂事的闭嘴了。 “殿下回来得正好,这两人不知道在密谋什么,臣妾怀疑初日这奴才其实是汉王的奸细。”不怕怨气讨不回来,孙仲慧恶意的指着朱瞻场与郭爱道朱瞻基见朱瞻沂竟敢来皇太孙宫找郭爱,脸上罩了一层寒霜。 孙仲慧见了以为他相信她的指控,登时暗喜不已。 “我没与她密谋什么,只是要她传话罢了。”在孙仲慧面前,朱瞻沂只能坚持原本的说词。 “你要我的奴才传什么话?”朱瞻基抬眼问,音调听似不。“g不火,但实际上,他气疯了,妒火熊熊燃烧。 朱瞻沂晚他一眼,“我让她告诉你走一趟乐安。” “就这样?” “就这样。” “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听出这话是托词,朱瞻基立刻赶人。 “慢着,殿下,世子可能勾结初日,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孙仲慧傻了,不敢相信朱瞻基竟就这样算了。 但她也不想想,朱瞻沂再怎么说也是汉王世子,不是她能随意处置的奴才。 “初日不会背叛我的,我相信她。”朱瞻基淡淡道。 “你相信他?!问题是,这奴才哪点值得相信!他偷了紫东珠,臣妾正要带他去见母妃,他甚至还很有可能与汉王勾结,殿下怎能这么轻易的饶了他?”孙仲慧气愤的说。既然他护短不秉公处置,那这事她也不可能善罢罢休。 这奴才一直是她的眼中钉,她早就想除去,今日的机会正好,她不会放过的。 她使一记眼色让人再去提住郭爱。 “不许碰她”朱瞻基见状大怒,立刻出声制止。 孙仲慧的宫女吓得松开郭爱,尴尬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殿下?门孙仲慧又惊又怒。 朱瞻基连瞧都没瞧她一眼,只对看郭爱道:“还不过来。” 郭爱机灵的走到他后头,站到吴瑾身边,他回来了,她不禁放下心来,可一抬头却又见到朱瞻沂一脸愤怒的表情,她立刻头痛不已。这苏丽的情债真的为她带来困扰了。 “殿下,既然你相信这奴才并末背叛咱们,那此事就姑且不提,但他手上有三颗紫东珠却是臣妾亲眼所见,他窃取贡品这事你可不能再姑息养奸了!”孙仲慧咬牙再道。 “紫东珠是吗,那是我赏给这奴才的。”他面色淡漠的说。 “你只赏过他一颗,另一颗是臣妾丢进河里——” “当初你丢入河里的那颗不是真的紫东珠,真的我已送给她了。”他索性说清楚。 孙仲慧愕然。他送给她的紫东珠竟然是假的,却将真的给了一个奴才?这让她丢脸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找回舌头的继续道:“那……那还有一颗——” “也是我给的,我要赏赐什么东西给我的奴才难道还要你批准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她舌头又打结了。他宠初日,这事众所皆知,但宠到这种程度,似乎不太寻常……“你费心的将得到的三颗紫东珠都给了初日,这……这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竟不敢再用奴才称呼那个眼中钉。 他淡淡的定视她。“你以为我甘愿给她吗?这奴才斗蟋蟀赢了我,这是我答应给的赏赐,本殿下可不想当个言而无信的人。”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朱瞻基笑说。 她哑口无言,但内心也着实松懈下来。原来只是斗蟋蟀的彩头,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可这奴才刚刚坐在你的床上嬉闹,他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这也是最教她耿耿于怀的事。 朱瞻沂听了这话,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 “奴才该死,奴才为了替殿下浦床,这才爬上去的,但捕完后贪玩也就没有马上下来,请殿下恕罪”郭爱自己认错,赶紧上前往朱瞻基面前一跪。 朱瞻基嘴角几不可见的扬起一下,孙仲慧瞥见以为自己看错,这时他哪还可能笑得出来?!果然她眨眼再看清楚些时,见他一脸严肃,眼中隐隐有怒火跳动。 “是该罚,你这奴才确实教我宠坏了,简直无法无天!还不滚进去给我跪好,直到我叫起身才能起来门他疾言厉色的怒斥。 郭爱配合地火速站起身,在离开前偷偷朝他眨了眨眼,这才溜进去“跪好”。 孙仲慧气结,搞了半天,还是让这奴才全身而退了。“殿下——” “你没传报一声就过来,是有事找我吗?”朱瞻基打断她的话,表情十分不耐烦。 “臣妾……臣妾绣了个荷包给你,本想藏在你枕头下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原本计划好的事,被破坏,她只得让宫女将绣好的荷包拿过来,尴尬地直接交给他。 朱瞻基伸手接过后又交给身旁的吴瑾。“收着吧。” “你不戴上吗?这这里头还藏有纸条。”见他完全没有多看一眼,孙仲慧立刻心急又脸红的提醒。 “纸条?” “是情话吧?原来太孙与自己妃嫔平时是这样调情的。”朱瞻沂没走,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冷笑道。 朱瞻基脸一沉,取回丢给贴身太监的荷包,里头果然藏了纸条,他想打开看,孙仲慧却马上伸手阻止。 “你要现在瞧?”她能红着脸看了眼一旁的汉王世子。 “有何不可?”他移开她的手,打开纸条,看过后挑了挑眉。“今晚我没空过去,你早些睡,过两天我会去你那的。”他收起纸条,当着朱瞻沂的面毫不避讳的说。 求欢被拒,孙仲慧简直无地自容。这脸丢大了,她一张脸涨红得像要爆开似的,完全不敢去瞧朱瞻沂汕笑的脸庞,转身就跑,她身后的宫女见主子跑了,也赶紧追了上去。 “你好生无情,连自己女人的面子都不给。”瞧看孙仲慧难堪逃走的背影,朱瞻沂冷冷的讥讽。 “那不是我的女人。”朱瞻基面无表情的回道。 “那谁才是?” “你知道谁才是,不是吗?” “你门朱瞻沂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你还不走吗?我可没允许你可以到这来。”朱瞻基冷冷的晚他,口气冷冽。 “我好不容易才得以进宫一趟,我要见她”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准你见她。” “她不可能是你的女人,她现在是一个太监。”朱瞻沂强压下怒火的提醒。 “在众人面前她是,但在这间屋子里,她不是。”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苏丽把自己给他了……这让朱瞻沂的脸色一片死灰。 “不要再来了,她的心里没有你,你这样只会让她困扰。”朱瞻基要他死心。 “不,我和她以前有过海誓山盟,她不可能会忘记,她心里不可能没有我”朱瞻沂无法接受这事实。 朱瞻基的神情无比严峻。“不要再提以前的任何事,你和她,没有以前”他咬牙警告。 “你!是你逼她不认我,是你让她说自己失忆的,是不是?!她说忘记过去所有的事了,我不信,是你想强占她,你想夺人所爱,你卑鄙” “朱瞻沂,你还有脸敢对我提卑鄙两个字?那你倒是说说在北漠时,我追缉靴靶首领阿鲁台时,是谁扯我后腿,我才会受伤让阿鲁台逃了的?” 朱瞻沂脸顿时一僵,竟无话可驳。 “还不滚吗?”朱瞻基哼声道。 朱瞻沂黑着脸,只得往内阁望去一眼,最终只能恨恨的掉头离去。 朱瞻基回到寝宫,见到郭爱果然听话的跪着,只不过她跪的地方不是地上,而是床上,她膝下还垫着他的锦绣五色被褥。 第八章 他阴沉着一张脸走近她。“你胆子真不小。” “胆子不大哪敢跟殿下暗通款曲?”她大言不惭的说。 他厉眼瞪她,但不过半晌还是笑出来了,他宠爱的伸手搂过她。“可吓坏了?” “吓是吓到了,不过最可惜的是我的紫东珠。”她取出用帕子包裹住的碎裂珠子,一脸的懊恼惋惜。 他安慰道:“别恼了,不过就是一颗珠子,以后我会送你更多更美的珠子的。” “嗯。”她其实不是可惜这么昂贵的珍品被孙仲慧毁了,而是因为这是他送她的礼物,她私心里把这些紫东珠当成他送的订情之物,都怪自己不小心,把玩时也不留意有没有人靠近,这才会闯出事来。她惭愧的低头。 “小爱,我问你……朱瞻沂过去曾经和你有过婚约是吗?”他犹稼再三后终于问起此事。过去他没问细节,是因为他相信她,可如今朱瞻沂却不顾他的警告胆敢到他的皇太孙宫,这教他妒火中烧,不能再不问清楚。 “这~——”她连了皱眉,“好像~一是有的。” 他脸色大变,“你们——” “你别急,我指的是苏丽,苏丽与他应该是有过婚约与感情的。” 他神色冷峻道:“你不就是苏丽吗?” “这……我现在是郭爱,不是苏丽。”她无奈的强调。 朱瞻基目光灼灼的亩视着她,“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失忆了?”他神情严肃凝重,不容她有一丝的闪避或谎言。 晓得面前的男人醋劲大发,今日她若不说清楚,事情恐怕无法善了。郭爱内心挣扎不已,但对于自己的来历她真的无法说实话。“你是信任我的对吧?” “我是,只要你说的,我都信。”他不假思索的说。 “我是真的失忆了,我不记得任何有关苏丽的事,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郭爱,苏丽过去或许和朱瞻沂有过感情,但她已经死了,在苏家被灭门的那天晚上就死了,所以不管苏丽与朱瞻沂有过什么关系,现在的郭爱对他都没有任何感觉了。”她有些愧疚无法对他说实话,但这话虽然说得不尽不实,却也不全然是谎言。 朱瞻基眼眸牢牢的锁住她,细细的思索她说的话,好半晌后突然绽出一抹笑,自负的说:“我明白了,总而言之,不管苏丽曾经与朱瞻沂有过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你与他再不会有任何关系,你只会是我朱瞻基的女人。” 在他的认知里,郭爱就是灭门后重生的她,对她来说,苏丽己死,反正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她与朱瞻沂就是结束了,他只要确认这点就够了。 郭爱张着嘴,有些啼笑皆非,这家伙还真是不可一世啊!“是啦、是啦,无论我是谁、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我就是你的女人,我的太孙殿下。”她忍不住好笑道。 他挑高了眉峰,“是吧,你确实乐于当我的女人。”完全没理会她的调侃,他径自挑自己想听的话听。 郭爱翻了个白眼,对于他无条件的信任与自己的谎言略略感到抱歉。或许未来有一天她会告诉他她的其实身分,但绝不会是现在。 “所以,朱瞻沂现在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又露出正经八百的表情。 说到底,这男人就是非常介意她心里有没有别人。“没有”她大声的说,一脸的无奈。“我郭爱与朱瞻沂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你喝醉后曾说自己暗恋某人,这人又是谁?”他不准备这样就算了,打破砂锅问到底,将一切疑惑弄明白。 “这……”某人小脸飞红。 “是朱瞻沂?”他斜晚她。 “你门她咬看下唇瞪他。这家伙明知故问,还这样逗她。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他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你啦,就是你啦,大坏蛋!那日你大婚,一次婴了两个,我气坏了,借酒浇愁,怎么,不行吗?不能酒后吐真言,身为奴才就不能暗恋主子吗?”她气呼呼的说。 可说完她就被压倒在床上了。“行,随你怎么恋,明的、暗的都行,爱怎么恋就怎么恋”他笑到嘴都!!不拢。 她嘟嘴瞪着那张刺目的笑脸。他也太得意张狂了吧!“哼,换我问你了。” “要问我什么?”他的大手开始不规矩的在她身上游移。 “少不正经了,方才在外头,你对朱瞻沂说的是真的吗,你的伤是他害的?”她拍开他作乱的手,正色的问。 她的问题果然让他的笑脸收敛不少。“那日追缉阿鲁台,在打斗中原本要捉到人了,但朱瞻沂却“不小心”砍伤我,这才让阿鲁台在混乱中逃走的。” “你怎么确定他是不小心的?” “其实这一路上他不小心很多次了,但都教我小心的避开,而最后会受伤实在是因为太急于捉到阿鲁台,这才大意疏忽了。” 她忧心道:“他想杀你?” “在战场上是除去我最好的时机,王叔们已经发现,只有我死了他们才有机会,皇爷爷才会正视他们。可惜,朱瞻沂杀不了我,回头他们还是只能拿父王开刀,罗织了罪名让没上战场打仗的父王差点也丧命。”他恨声说着。 郭爱轻叹。这皇位争夺战早已白热化,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他为了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太子、太子妃,甚至是她,就必须扛下所有的责任,而且绝不能心软犹豫,是大家逼得他非要披上那件黄袍才行。 他的压力有多大,她都明白,也很心疼,如今就连自己都是他的负累,她拥着他,恨不得能为他多分忧解劳一些事。“都是我太没用了,帮不了你什么,还只会拖累你……” 看出她的沮丧低落,他故意邪邪笑道:“谁说你没用,你最有用的就是安慰我了,还不快来安慰我” 他忽而吻上她的唇,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她自然的回吻看,晓得他是想转移她的思绪,不让她多想多烦忧。他的细心体贴让她很是感动,但又有所顾忌,喘息着在他唇边低喃,“不要闹了,大白买的他温声诱哄着,”大白买才看得清楚,而且吴瑾会在外头档人。“ 但郭爱羞涩难当,怎么都不肯让他解开自己的衣服。 朱瞻基被她撩拨浑身冒火,在她耳边轻咬一口,恶狠狠的说:“好,晚上再让你好好的安慰我,但现在我要惩罚你!刚刚让你这奴才跪在地上,你却跪到床上来,实在是胆大包天,既然你不乖乖听话,罚人的手段我多得很,你就先尝尝这一种” 他一说完就堵上她的唇,大手灵活的钻进她被扯开的衣襟里,郭爱原就薄弱的意志被他的猛烈攻势瞬间击溃,再也无法思考,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自从两人说开了朱瞻沂的事之后,朱瞻基敏锐的察觉到这几天郭爱的情绪不太对,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还是一样的细心侍奉他的日常起居,每天陪他吃饭聊天,不许他忙于政事弄得太晚入睡,也没拒绝过他的求欢,但他就是觉得她有心事。 这日沐休,他难得的不用上朝,与她在床上腻了一天,从白天撞着她直到晚上,要了她一遍又一遍,不肯让她回去她的小阁里,直到她倦极睡去。 他心满意足的看着她,睡在他的床上、他的身边,光是这么看着她,他就又蠢蠢欲动,总觉得要不够她。 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点火,郭爱受不了的哀求道:“不要了好不好?我好累哦……” 他宠爱的亲了下她的鼻尖,“体力这么差可不行,需要好好训练。饿不饿?你午膳跟晚膳都没吃,不吃饱点怎么有力气,起来吃点东西好吗?” 郭爱迷迷糊糊的就想拒绝。她现在好累,只想睡觉。 “不想吃东西吗?那我们来做点其他事好了。”他声音中带看奇异的愉悦。 被子被扯开,一双大手探上她的身子,郭爱浑身一阵激灵,马上意识到他想干么,立刻张大眼睛说:“饿,我好饿,我们吃饭吧门她那可爱的模样让朱瞻基忍不住笑,扑上去又亲了好几口才帮她穿好衣服,接着命人传膳。 坐在桌前,他一个劲的帮郭爱布菜,边催促她吃,边开玩笑的说:“要多吃一点,抱起来才舒服,日后也才好生养。” 郭爱的胃口顿时大打折扣,他的话勾起她的心事,她戳着他特意要人做的烧卖,嘴里喃喃嘟嚷着,“就算我不生,别人也能生。” 朱瞻基听清她合在嘴中的话,马上就明白她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那天孙仲慧跑来闹事还是对她造成影响,她一定是介意自己见不得光的身分,觉得就算现在两人相爱,还是无法跟他有个美满的结局。 他在心中苦笑,但却不想再多说什么。若她没有与他一起面对一切的勇气,再多的保证与承诺也没有办法让她安心。 装作没听到她的话,他夹起另一颗完好的鲜虾烧卖塞进她嘴里。“嘀咕什么呢,再不吃就冷了。” 他想要她信任他,想要她勇敢站在自己身边,就算她现在只是一个奴才,但如果她真的在乎他,会愿意主动争取他的,若是只有他单方面的付出努力,这样的感情是真的无法长久维持的,他愿意相信她,希望她不会让他失望。 东宫里,太子妃高坐案首,下首坐着朱瞻基,他身后站着低头不敢乱瞄的郭爱。 而朱瞻基对面的两个位子,正坐着胡善祥和孙仲慧。 此刻的气氛不是很好,因为太子妃一脸的严肃。 “瞻基,你倒说说,你成婚都多久了,为何两位妃嫔的肚子一直毫无消息?这到底是谁之过?” 太子妃此话一出,立刻让胡善祥和孙仲慧表情一阵难堪。 郭爱咬着唇,头越垂越低,面色也尴尬不已。她跟在瞻基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他与她以外的女人亲密,这两人当然生不出孩子来。 “是孩儿的错,平日过于忙碌皇爷爷交付的任务,才忽略了这事。”朱瞻基脸色来变的回答。 “哼,你当真是在忙吗?就算是如此,延续香火也是大事,你皇爷爷那日见到我才问起你为何至今仍无子嗣,让我再为你备几房妾室,身为太孙,又已成亲多时,到现在还无后,这怎么说得过去?”听出他的敷衍,太子妃怒声道。 孙仲慧一听还要让其他女人再与她争夫,马上就道:“不可以,不可以再让殿下纳嫔了——”不过她很快就在太子妃恼怒的视线下住口了。 “之前你们才刚成亲,我也不好多过问什么,可这会我不问不行了,善祥、仲彗,你们身子可有问题,否则为何始终没有好消息?”她直接洁问两人。 胡善祥望了朱瞻基一眼,低垂下头,并未回答。 孙仲慧则是一脸气愤,偏偏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他根本没碰过她。 两人只能哑巴吃黄连,将苦往肚里吞,就是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郭爱瞧在眼底,心下为两人难过,更为自己难过。她们占了他妻妾的位置,却得不到他的人和心,而她虽然成了他的人,却永远见不得光,真不知道到底谁比较可悲? “母妃,纳嫔不必了,有问题的是我,你不要责怪她们。”朱瞻基淡淡道。 “不怪她们,那怪你吗?还是怪你身边的人?” 太子妃凌厉的眼神忽然扫向他身后的郭爱,让他脸色跟着微变。 郭爱接收到太子妃的怒意,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初日,你过来。”太子妃没打算放过她,冷冷的把人叫过去。 第九章 郭爱咬紧唇,心知这把火烧上她了,心下冷一阵热一阵的。她一直知晓太子妃不满她,早想杀她,只是苦无时机,而自己也尽可能的躲着她,但如今显然是躲不过了。 其实今日原本只有瞻基要过来,但太子妃却要人带话,让她一道来,这意思很明显,她是休想逃脱了。 “娘娘。”她站到对方面前,不安极了。 “跪下”太子妃一喝。 她立即跪下。 “来人,拿板子进来,给我甘刚良的打这奴才则太子妃目光阴狠,冷声吩咐。 如果可以,她真想将这奴才送去内官监,让那些有手段的老太监整治去,偏偏碍于家丑不可外扬,只能关起门来动私法。 朱瞻基面色巫变的由椅子上跳起。“母妃这是干什么?” 太子妃狠瞪他一眼,“给我住口!就是这奴才没将你敦促好,才让你没时间精力去妃嫔那,我今日就要好好惩罚他,让他知道自己错在那里! “母妃”他大惊。 “来人,给我打。” 马上就有内侍上前将脸色发白的郭爱架住,强压在地上,板子也随即被取来,她迅速的被架上凳子,眼看就要挨打。 “母妃,你别逼我门他清楚母妃为什么要打小爱,这是逼他疏远她。 “哼,不过是打一个低贱的奴才罢了,怎么就是逼你了?来人,还不打则就在板子要落下时,朱瞻基一把抓住行刑太监的手腕,不让板子落下。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让开”太子妃怒斥。 “母妃若要打,就打孩儿好了,孩儿愿意昔她挨打。” 他这话一说出口,郭爱更是心惊胆颤。身分尊贵的太孙愿意替她挨板子,这话听在太子妃耳里,能不更恨她吗? 一旁的孙仲慧则是惊愕至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而胡善祥却是紧抿着唇,神色复杂。 “你这浑小子,竟敢说这种话?就不怕、不怕你和他——”太子妃盛怒之下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幸亏最后及时收住口,但她实在怒极,忍不住狠狠甩了儿子一个耳光。 胡善祥和孙仲慧都惊傻了。 孙仲慧自是不明白她这巴掌的意义,可胡善祥却是清楚的。她撞见过太孙亲吻那个叫初日的太监,虽然一直为他们隐瞒秘密,但如今看来,想必母妃也知道此事了,才会借机整治初日。 郭爱则是又急又心疼。太子妃定是怒到极点,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打瞻基的!这巴掌像是打在她脸上,她跟他一样痛。 朱瞻基挨了一巴掌后跪下道:“母妃,至今无后全是孩儿的错,孩儿答应你,今后会用心在两位妃嫔的身上,很快就会给你传来好消息的。”他握拳允诺。 郭爱捂着唇,不让哭声逸出。他被逼得不得不妥协了。 “这是你说的?真会用心在“女人”身上?”太子妃刻意强调女人两个字,让他听明白。 “会的,孩儿会的。”朱瞻基神情痛苦的点头。 “那起来吧,若近期内太孙妃或孙嫔有好消息传来,我便原谅这奴才,暂时晓他一条小命。”她冷酷的说,瞧向郭爱的眼光仍充满杀意。 朱瞻基忍着气行礼告退,带着郭爱大步离开东宫,胡善祥和孙仲慧见气氛不对,也乖觉的跟看退出。 走出东宫后,朱瞻基拉看郭爱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低声问她,“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脸上红红的掌印,踌躇片刻后道:“我觉得太子妃说的没错,你是应该留下子嗣了。” “所以你愿意帮我生孩子了?”他看着她,步步进逼的问。之前她一直坚持要喝避子汤,即使他再三向她保证若是她有了孩子,他也能护她周全,她却仍担心的不肯答应。 “愿意帮殿下生孩子的人也不只奴才一个,奴才就算生了孩子也无法名正言顺的抚养他,那孩子也不会得到太子妃的承认。”郭爱有些冷淡的别过头。她知道自己这么说有多伤人,他刚刚还护着她,她现在却要推开他,但她不这么做不行,否则不只她会出事,他也会被太子妃和皇上为难。 其实那天孙仲慧来送荷包时她就己想到这些事,但却无法开口告诉他,只能在话里暗示他,但他总是装作没听见,现在逼得她不得不挑明说了。 “你想好了,这就是你的答案?”他忍着怒气,一字一句的问。 她紧抿看唇,抬头望向他,最后硬下心点头。“是。” 朱瞻基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如你所愿。”旋即大步离开。 她咬着下唇,阻止自己哭出声来,隐隐听到他似乎是遇上离开东宫的胡善祥和孙仲慧,他还对孙仲慧说上回他错过纸条的约会,今天晚上会去看她,好好补偿她。 他很久没有这么温柔和善的对其他女人说话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得了心绞痛,心一阵阵的抽痛。 不远处的孙仲慧并没有发现她,只顾着欣喜的对胡善祥炫耀。“姐姐,真是抱歉了,殿下好像还是比较喜欢来妹妹这里耶” 胡善祥勉强笑了笑,没有回话。 “对了,姐姐,你说这事怪不怪?殿下之前不知道在忙什么,忙到都没时间来看咱们,还有为什么一个奴才能让母妃生这么大的气,甚至动手打殿下?这真是教妹妹费解。” “我也不明白。”胡善祥低声回道。 见她那胆小怕事的反应,孙仲慧忍不住嗤之以鼻。“瞧你这模样,怕什么呢?母妃的举动怪异,难道咱们就不能谈了?可若要说母妃奇怪,殿下更怪,他对初日实在好到过头,将那奴才宠得目中无人,几夭前我还见到那奴才坐在他床上,你说离不离谱?” 胡善祥脸色一白,没有接话。 “姐姐,我越想越不对,殿下看那奴才的目光不太对……该不会……” “够了,你想说什么?”胡善祥突然喝斥。 孙仲慧一惊,从没想过胡善祥敢这样凶她,不禁也恼了。“我说什么了,你这么凶做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在说话前先想想,有些话可不能乱讲,万一传了出去,别说殿下,就是母妃都不会放过你。”胡善祥神情严肃的提醒她。 “你——” “我劝你,不该说的别乱说,没事也别去找初日的麻烦,那对你没好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胡善祥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不理会在身后气得跳脚的孙仲慧,接看目光扫过不远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郭爱,心中有看挥不去的担优,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 那天之后,两人曾经冷战了几天,最后还是朱瞻基舍不得她伤心先服软了,只是为了应付自己母妃的要求,他偶尔会轮流到两个妃嫔的处所过夜。 郭爱明白他的妥协是为了自己,但心还是没有办法不痛,泪只能往肚里吞,她不想他为难。 这日,她窝在自己的小阁,身子泡在注满热水的浴桶里,失神地想着事情,时间悄悄的飞逝,热水也渐渐的变凉。 蓦地,察觉到有人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她机警的转身迎向那目光,就见那人正站在隔着她几步的距离默默地望着她,这样赤裸而火热的凝视,令她的脸逐渐地烧烫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出个声?”她尴尬的问。 “刚来,见美人入浴,也就不出声惊扰了。”他笑道。 “你……”晓得他又在作弄她,她有点恼,抓过浴捅旁几上的布巾,就想裹住自己起身。 “别动。”他走过去,让她坐回浴桶里,不由分说的低下头亲吻她的脸。“真美。” 她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真的美?” “真的美,有朝一日,我定要亲眼见你穿一次女装让我瞧瞧,不是百姓的布衣,也不是宫女服,而是真正的宫装,看是不是如同我梦中那样的美。”他继续吻着她光裸的颈项,他永远忘不了那次的梦境,但梦中的内容,他是不会对她说的。 “你梦过我穿女装的样子?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过?”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上,教她跟着迷醉起来,但仍不忘好奇的问。 “那时我当你是小太监,试想一个太孙却对小太监存有不该有的幻想,还梦见他穿女装的样子,象话吗?传出去我皇室颜面何在,这要我如何说得出口,何况那梦境结尾惊心得很,所以那样的女装根本不算,不是真实的都不能作数。” “你在不知道我是女儿身的情况下,就对我存有幻想?”她心里冒出喜悦的泡泡,原来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早就喜欢上她。 她记得他说过,就算她真是太监,他也要她,但一直以为那只是因为他已经确认她的女儿身才会这么说。 “别得意,都是你没大没小的,才让我失了分寸。”朱瞻基脸上浮现可疑的暗红。 她不再笑话他,转回自己捉住的关键字问:“你刚刚说什么惊心的结尾?”她不懂他的意思,也更加好奇。 他不回答,将手伸进浴桶里,发现水已转凉,便吩咐门外的吴瑾要人备热水,一等热水送来,他亲自提着热水注入浴桶,这一连串的吩咐和动作让郭爱看傻眼。 “你这样大动作的要吴公公派人送热水来我这,会引人议论的。”她虽然皱眉说着,但心里其实很是欢喜甜蜜,为他刚刚纤尊降贵的帮她注热水的动作。 “放心,吴瑾会想个说词处理好一切的,绝不会有你担心的事发生。”他轻浮的一笑,接着抚上她吹弹可破的肌肤,让她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别摸了,你的身子也要沾湿了。” 她的双颊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整个热烘烘的,今天虽然是“安全期”,但小阁毕竟不比他的寝宫,不可随意进出,这小阁里还住着她这个太监呢,现在门外有吴瑾守着,只会让人更加感到奇怪。这真是太不安全了,郭爱赶紧拍开他胡来的手。 “湿了就湿了,我正好也想洗澡呢门他坏笑着,现在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想离开。 他没顾忌,猛地将她托出水面,露出她丰满的酥胸和纤纤细腰,头一低,激切地吻上她胸前轻颤的粉色蓓蕾。 酥麻的感觉来得猛烈,郭爱脑袋瞬间正片空白,还来不及反应就又全身无力的滑进水里,让浴捅里水花四溅,接着朱瞻基也跨进来,激 情万分的抚触她的身子,双眼充满着情欲。 …… 几次攀上高潮的郭爱,早已累得全身无力,而释放出欲 望后,朱瞻基又深深的吻了她的唇,最后才将全身瘫软的她抱出水面,用布巾裹住她曼妙的娇啊,再抱着她上床。 他替她擦干身上每一处水渍,郭爱已无力阻止他这让人觉得羞赦的动作,像是刻意的,他的大掌似带着魔力,所有被他抚过的地方,都像再度被点燃起火苗,她躁动的挪了挪身子。 知道她累坏了,他不再点火,温柔地深凝眼前这张激 情过后的嫣红脸蛋。“睡吧。”他柔声道。 郭爱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颊,思绪渐渐恍惚起来。“好,我这就睡。” 他仍是微笑着,轻轻的将她的手移入被转里放好。“我明早再来看你。” 郭爱知道他的意思,心一拧,有些硬姻的点头道:“好……” 朱瞻基站起身走到门边,那里有一套吴瑾替他备好的干净衣裳,他穿上后,回头再瞧一眼床上的人儿,朝她点点头,随即走出小阁。 第十章 等他从眼前一消失,郭爱的眼泪便滴落下来。 她知道他要去哪,不是孙嫔就是太孙妃的处所,他不去不行……不去不行…… 她咬看唇,咬得唇都渗出丝丝的红痕,还是无法掩盖此刻的心痛。 这真是她想要的吗?她来自未来,来自一夫一妻制的地方,来自一个就算是总统,妻子都有权要求对方忠贞的地方,她真的能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吗? 泪水继续的流,哪怕能够带走她心里一丝丝的伤痛也好。可悲的是,在这个朝代,她甚至连要求丈夫忠贞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根本不是人家的妻子,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太监,何况他还是大明皇朝的太孙。 她紧闭双眸,任泪水奔流,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找自己的正牌妻室,让她们为他生下皇嗣,生下属于他朱瞻基的孩子,而自己却不能有丝毫的抱怨,更不能试图阻止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做! 郭爱伤心的哭泣,唯一能做的,只剩哭泣…… 泪水模糊了视线,在蒙蒙的泪雾里,桌上有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努力的睁眼仍看不清那是什么,于是她穿好衣服,忍着腿软无力来到桌前,一看是她送他的幸运绳,现在被他孤单的留下,她的泪水再次溃堤。 心酸一阵后,她呆傻的看着幸运绳,上头的一丝一线在在刺痛着她的眼,她想到自己那时在编这条幸运绳的心情,渐渐地,泪水干去,她的心像被注入某种力量,她握紧手上的幸运绳。 她没办法大度的接受这种事,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不是唯唯诺诺的古代人,对什么事,都只能顺从,这不是她的脾性,她决定要去追回他。 下定居心,她立即打开房门奔出去,却在回廊下看到朱瞻基昂藏的身影,她登时一楞,他那负手而立的等待模样,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奔出来追他。 他缓步踱至她面前,蓦地,头一低,他再度吻住她的唇。 她一惊回过神来。他不是离开……。“你?” “我就知道你会偷哭,瞧,唇都咬破了。”结束吻后,他痛心的抚着她渗血的红唇。 “你不~一。” “我不想走,因为我不想你流泪。”他深情的一叹,牵着她在园林里的石凳上坐下。 “所以你故意留下幸运绳,让我追出来?” “我只是在赌,赌我们的爱情。而它果真如其名,是幸运绳,让我等到你,让你不再只是默默的承受一切而不想改变。” 她心口揪拧起来,紧盯着他。“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吗?在这宫里,只要你还是皇太孙,就无法改变这一切。”说着,她流下泪来。 “但你追出来了,就代表不管我是什么身分,对你而言都不重要,不是吗?”他无比心疼的帮她抹去颊畔的泪水。 刚刚离去前,她虽然没留他,但那硬咽的语气、落寞的神情,却揪得他的心绞痛,让他每走一步,心就刺痛一下,越走心越痛,最后才会在踏出小阁时将幸运绳留下,为的就是要逼她正视自己心里最忠实的声音,他等她“觉悟”太久,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掐住她的小脖子,要她承诺她是要他的,就像他只想要她一样。 郭爱再咬唇,明白了他的用意。这腹黑的男人,竟用这种手段让她“就范”,她还心甘情愿的栽了。 朱瞻基伸手抚向她的唇,“别咬了,我看了都心疼。” “你待在这小阁那么久,不怕被人撞见?”她还是替他担心。 “我让吴瑾去当档路石了,有他在,不会有人来。”他一笑。 郭爱一叹,“只要有太孙的地方,就会有吴瑾吴公公,这是宫中大家都知道的事,你派的这颗档路石还真显眼。”她终于有一点说笑的心情。 “放心,吴瑾会想个说词处理好一切的,绝不会有你担心的事发生。”他又重复了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要她安心。 接着他将她拥在怀中,看向满天的星斗,天空似黑绒布,像谁在那上头打翻了装着夜明珠的珠宝盒,星子散发出耀眼璀璨的光芒,如她闪闪动人的双眸,无时无刻牵引着他的心为她跳动。 “当我们都老了,儿孙满堂、白发苍苍时,我也要像现在这样搂看你、牵你的手一起看星星,然后将我们之间的爱语,再从头说一遍给你听。”他感性的柔声道。 心里漾满感动的郭爱,注意到他的视线,也随之看向天空,*那间被满天的星星吸引,在这一刻,虽然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但看看星空,有他在身旁,她真的感到满足,原来女人的心很容易满足,只要是心里的那个人给的什么都好。 想着想着,她有一度的恍神,她从来想过自己的爱情会跨越时空的藩篱,来到了明朝,以前的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这么爱一个人不顾身分、不畏生死,他说的未来蓝图,她很感动、很想参与,可是他们连眼前的问题都过不了,未来……她不敢想,那像是手中握不住的细砂。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叹,他闻声低下头来,只见忧愁爬上她的眉眼,他又给她深深的一吻。 一吻结束,他定睛看着她,“放心,就算不能改变什么,你也永远会是我的唯一。”他对她许诺。 郭爱闻言一颗心受到震憾。天之骄子的他,竟愿意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不要后宫三千,只要她一个?! 雾气又聚在她眸底,渐渐凝结成珠,在快滚落下来时,已被他低头吻去,朱瞻基宠爱的将她搂得更紧。 见她手中紧握着的幸运绳,他一笑的伸出手来。“替为夫的绑上吧门他讨她欢心的说。 他的话又让她感动万分,但这样简单的夫妻情,对以苏丽身分重生的她而言,却是一种奢求。 郭爱慢慢的拿起幸运绳,再度为他系上,她硬咽的说:“虽然无法改变情势,但我想顺着自己的心我不想你去找别的女人。”说着,她紧抱住他,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我晓得,其实我也做不到,我被你吃得死死的,除了你,我对谁都起不了兴致,去了孙仲慧她们那里也只是睡觉而已,我只要你一个。”他轻抚着她的发,才吻去她的泪水,现下却掉得更凶了。 他中了她的情蛊,无可自拔,除了她,他谁都不要,这也许很没出息,但他甘愿如此,甘愿只让一个女人束缚住! 他轻轻地搂住她,“相信我,我只会是你的……” 她的眼泪冻结住了,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的对她,望看他,她感动得心脏都痛了,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刻,这夜,就这样的永远留住… 干清宫正殿遍铺金砖,精美奢华却不显庸俗,反而突显天家的威仪神圣。 殿里,朱棣背坐干窗台边,朱瞻基则坐在他下首,面对窗景的位置。 廊上郭爱守在那,但模样倦懒,甚至打起呵欠来,他忍住笑意。自那夜两人在星空下互诉情衷后,他像是怎么也要不够她,常常夜里都要到小阁和她云雨一番,让她累得爬不起身,连他什么时候悄悄离去的都不晓得,当然,隔日倦态就爬上她的脸,他今日原是想让她别跟来的,留在小阁补眠就好,可她偏说自己“精神十足”,想跟他来走动走动。 他想她的身分只能守在殿外,而且只是一个太监,皇爷爷绝不会注意到她,这才同意,只是才刚站在廊上没多久,她就呵欠连连了。 趁皇爷爷没注意,他以眼神示意站在她身旁的吴瑾顾好她,这里毕竟是皇宫重地,别真让她公然打眩睡了。 吴瑾推了推她,才让她振作点的继续站好。 朱瞻基抿笑的将目光移回来,面对难得休憩闲坐的天子。 而让朱棣闲坐的原因,其实是他近来龙体违和,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 “咳咳……”朱棣喝了口茶后,突然咳嗽起来。 朱瞻基见状马上起身到他身后为他拍背顺气。“皇爷爷,窗边风大,您要我关窗吗?”他关心的问。 有着病容的朱棣挥手,“不必,这点风算得了什么,想当年朕御驾亲征打蒙古人时,那沙漠的风沙才惊人,可朕坐在马背上,在风沙中三天三夜也不倒……咳咳……朕勇着很……咳咳咳……”当今天子神采飞扬的讲着当年勇,可偏偏身子不配合。 朱瞻基见了忧心。皇爷爷的年纪越来越大,近一年来身子状况更是每况愈下,听伺候皇爷爷的太监说,皇爷爷经常夜咳不止到无法入睡,且脾气也变得更加的阴晴不定,目前朝堂上只剩他的话皇爷爷听得进耳,其余人等的建言,皇爷爷几乎全都驳回,一意孤行的决断所有事。 这令他忧心忡忡,尤其是对这一件事一“皇爷爷,您真的不愿放弃第五次亲征吗?”他劝道,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朱棣闻言一凛,“朕决定的事,不准反对” “可您的身子……” “朕的身子好得很,这回一定要割下阿鲁台的脑袋,不容他再挑衅朕门他不顾病体,仍雄心万丈的说。 阿鲁台再度率军进犯大明山西大同、开平等地,皇爷爷大怒,这才决定抱病亲征。 但打仗导致国库支出过大,赋役征派繁重,再加上皇爷爷年岁已大,实在不适合再出兵北征,朝中众臣于力的阻止他,但他非但不听,还将几位忠言逆耳的重臣关进大牢里。 朱瞻基对他的刚恢自用实在是万分无奈。自己的话已是他唯一肯听的,可如今对于这事,皇爷爷依然固执己见。 深知再劝不动他,朱瞻基只得道:“若您坚持亲征,那这回也让孙儿陪您去吧?”他只能跟随保护了。 朱棣脸色一整,“前几次出征朕要你跟随,不过是在训练你的带兵能力与胆量,而今你已能独当一面,不需再磨练了,这回就留在京里好好替朕守住江山,别让这万里山河有任何动荡。”他谨慎的交代,竟不再让孙子跟随。 “但您的身子……”朱瞻基老话重提。 “别再说了,朕的心意已决,你跪安吧门朱棣听不进任何劝言,要孙子退下了。 朱瞻基叹气,只得跪安后退了出去。 在他要步出干清宫正殿时,朱棣忽然又将人给叫住,“等会。” “皇爷爷?”他止住步伐回头,以为出征之事有转圈余地。 “你都几岁了,皇太孙宫还迟迟没传出娃儿的声音,平日认真于政事上固然重要,但夜里的事也不能荒废,别冷落了自己的妃嫔,若真不满意她们,朕也对太子妃提过,再为你纳嫔,太孙无子关总惹人非议,朕也不放心,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吧?”朱棣提点道,除了想抱玄孙,大片江山有人继承才是重点。 朱瞻基表情微僵。他当然明白,江山要有继承人,男子要有后,他若无子嗣,朝中大臣必会议论纷纷,忧心他未来后继无人,皇爷爷是担心这会动摇了他皇太孙的继承资格。 “孙儿了解,今后会努力为皇爷爷添一个玄孙的。”他低头道。 “嗯,朕等着呢,去吧”朱棣疲累的摆摆手。 朱瞻基躬身退下,在殿门前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擦肩而过,看见那人,他大吃一惊,而那人认出他后,也马上停下脚步对他行礼,但来不及开口与他说上话,就听到朱棣的声音由殿里传来一“既然来了,还不进来” 第十一章 那人歉意的瞧了他一眼,便勿匆地走进殿里。 朱瞻基惊慌的往左侧长廊看去,郭爱正站在那等他,而那方向对去便是他刚刚看的窗口位置,里头的人可以轻易的将她的样貌瞧得一清二楚。 他脸色霎时一白,快速的走向她,而郭爱见他出来,则开心的露出笑脸,正要迎过去时,却见神色异样,不禁诧然,脚步也不自觉的停顿下来。 朱瞻基见她竟停下脚步,在此处又不好出声喊她,这只会更引起旁人注意,他索性跑过去,一把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跑离那片窗,尽快远离干清宫,见主子如此,吴瑾一脸诧异,在追上两人的步伐前,他转头往窗内望去,想知道是什么让主子这么慌张,而这一望,他的身子也立刻一震。 殿里,咳得厉害的朱棣,这会刚好起身向窗子这边转过头来,一看见孙子拉着一名太监跑开,他有些意外。 瞧那背影,他认得,是初日那奴才,他不觉皱眉。 过去他就曾经撞见瞻基与这奴才玩闹的样子,想不到经过这些年,他们还是如此?瞻基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持重,唯独与初日在一起时才会显现出轻浮样。 忽然,他想起似乎耳闻过太孙与一名奴才走得极近,互动异常的亲昵…… 朱棣摇头。他印象还很深刻初日那奴才解释自己画的那幅老虎图时的从容,他心知他所说的那些话,绝不是病中爱妃的意思,他明知他欺君,却赞赏于他的机智与对孙子的忠心,更重要的是,自己真的因此念及了与太子的父子情,才会同意让这件事这么落幕。 初日这奴才是个人材,胆识不错,有小聪明,跟着瞻基是能帮上一点忙,传言不足为虑…… “皇上,太孙怎么会拉着一个宫人跑?奴才以为殿下都已二十四,怎么还这么调皮?他拉着的那人是谁?”李安打断朱棣的思绪问,他随着朱棣的视线望去时,只见到朱瞻基与郭爱的背影,没见到郭爱的脸孔。 “那奴才唤作初日,是瞻基的内侍。别管他们了,先说正事要紧,事情查得如何了?”朱棣收回方才瞬间多变的心思,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问。 李安立即收敛了笑容,“奴才该死!出宫这几年,还是没将人找到。”他汗颜的低头道。 “朕让你出宫密访,如今都已过了六、七年,还是没有消息吗?”朱棣表情复杂,既恼怒也忧愁。 “奴才无能,罪该万死门李安深觉愧对皇恩,跪下请罪。 “唉,起来吧,以你的能力若找不到,兴许她已不存在于这世间。”朱棣沉思看。 “也许真是这样……”李安期待他能收回成命,让他不用再找下去,不用再在外头“流浪”。 “好吧……你就回宫来吧”良久后,朱棣终干下了决定。 朱瞻基一路拉着她跑回到皇太孙宫,就算路上被其他宫人瞧着了也不管。 郭爱大皱其眉,对朱瞻基不由分说拉着她跑的行为颇有微词,正要开口数落,谁知他比她更快的丢出震撼弹——“你说那个见过我的李安公公没死?”郭爱惨白着脸,身子忍不住发抖。 朱瞻基面色也报为阴蛰,“没错,虽然我己多年来见到他,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人来。” “这就怪了,当年奴才明明听到皇上身边的宫人私下议论李公公身亡的事,难道是奴才听错了?”吴瑾在亲眼见到李安后也不住的心惊。 “你也许没听错,但传言有误。不过既然他没死,且再度在皇宫里出现,皇爷爷应该就是有意让他回宫复职了。” “复职?!这怎么成?他见过我,若在宫里碰到,那该怎么办?”郭爱慌乱的问。 “这……” 三人不由得都愁困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以为已死的人居然又活着出现,而且极有可能回到宫里来。 “总之,以后你别再接近干清宫一步,在宫里走动也要格外小心谨慎,不要撞见他。”朱瞻基认真的提醒。 “好,我会的。”郭爱一脸的犯愁。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子妃才想尽办法要将她从瞻基身边弄走,这事还没解决,现在又冒个李安,老天爷,真要逼死她吗? 见她苦着一张脸,朱瞻基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放心,没事的,我也会特别注意。” 在他怀中点点头,但郭爱的愁容不展,心里的不安则像墨水在宣纸上渲染开来,越扩越大。 朱瞻基正心烦着李安的出现,却不知道另一场风暴在东宫逐渐成形。 太子妃高坐在主位上,表情严肃的看着底下跪着的小太监。 “把你这阵子观察到的都如实禀报本宫。”她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十分有威严。 “是,依奴才观察,每隔两日,太孙便会轮流到太孙妃以及孙嫔寝殿过夜,这段日子都是这样,没有间断。” 闻言,她安了点心,便有了笑容。“那可都确实待到天亮才走?” “是待到天亮没错,不过……”接下来的话,小太监觉得有些为难了,生怕答案非主子想要,自己会遭池鱼之殃。 她拿起茶杯,眉头皱起。“不过什么?说清楚!” “回娘娘,不过就奴才所知,太孙虽然到娘娘们那就寝,可都是和衣同眠,并无任何亲密之举,早上伺候的宫女们也说……” “什么?!”太子妃怒极,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瓷杯碎成多块。 见状,小太监颤抖着,没敢再说下去。 伶俐的宫女随即又上了一杯茶,太子妃接过喝了一口,顺了顺气。 她知道儿子喜欢初日那个太监,但她原以为之前以初日相逼的结果,会让儿子知道要以大局为重,让妃嫔们产下皇子皇孙才是。 不料他竟阳奉阴违!不,她身为太子妃,绝不能让断了皇脉的事发生! 稳定心神,她沉着声音开了口,“这么说来,太孙到别宫就寝的时日可都是固定的。” “是的,每隔两日,若是这次到太孙妃那过夜,再隔两日便会到孙嫔那过夜。” 果然如此,只是为了对她交差罢了,她真是越想越气,这个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 “那下一次太孙到别宫就寝的时间是?” “回娘娘,应该是今日亥时,会到太孙妃那过夜。” 亥时……这么晚才去,甚至连培养感情的心思都没有,她真要被那个孽子气死了。 太子妃咬牙道:“去太子那叫王振来一趟。” “是,奴才这就去办。” 是日亥时。 郭爱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瞪看帐顶。其实她躺上床有好一会了,只是一直翻来覆去,兴许是心里有事,怎么也无法安眠。 瞻基去太孙妃那过夜了,且这回是被她早早赶去的。这样倒数他离开的感觉太难熬,而她今天的心情又特别乱,便具着脸把人赶走了。 她知道他百般不愿意,也知道他只是去人家那里借住一宿,更知道他的心里有她,只是无奈必须做做样子给太子妃看。 这些她都知道,可每次他前脚刚走,她的心情就莫名低落,实在无法过止自己胡思乱想。 她会想,万一像小说写的一样,人家给他下春药了怎么办?她又想,万一相处久了,他对人家日久生情怎么办?她一直想一直想,想得心慌难眠。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了,且这症状,每两日便会发作一次。 也可能是因为这样,她最近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胃口,就连在王贵妃逝世后被调去东宫的金嫦玉姐姐亲自送来的美味馅讲,她也一口都没吃,有时候甚至对一些东西感到反胃。 最糟糕的是,她晚上不睡,早上精神就不好,老是到了下午就想打吨。 无奈叹了口气,她翻身改为侧睡,希望换个姿势会好一点,只是才翻身,桌上的一碗鸡汤便映入她眼帘。 那是他临走前让吴瑾送上来的,特地嘱咐她无论如何都要喝光,还威胁她,若是他明早回来检查,发现不是空碗,便要她好看。 早先,她将鸡汤捧到凉了,喝了一小口,便再也喝不下,眼泪一滴滴止不住的掉。不是汤凉了不好喝,是她太心酸、太不甘。 郭爱啊郭爱,在现代是爸妈极力疼宠的宝贝,更是拥有许多待她好、交心的朋友,何时受过真的委屈? 可来到这朝代,劳苦的事不说,她竟成了一个见不得光、得躲躲藏藏过日子的人,明明跟心爱的人两情相悦,却成了不能大方谈情的小三。 心里委屈,她于是将鸡汤放回桌上,没再碰过。 心里赌气的想,她就是不喝,他又能怎么样? 他眼睛看不到她没喝,因为他也看不到她独守空闺的寂寞。,他嘴巴念不了她没听话,因为他也说不了安慰的话给惶惶不安的她听;他的手不能捧起热汤逼她喝,因为他也不能在她觉得心寒的时候,给子温暖。 然而最气人的是,他没有错,他仍是一个很爱她的男人。 越是这样,心越是揪紧的痛。 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所以她除了折磨自己来排解这样的不甘,她,无能为力……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郭爱的思绪。 这么晚了……会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她坐起身,却没有出声。 “叩叩——”敲门声又响起,但这回有人说话了。 “初日,醒醒,我是王振啊,你快醒醒——” 王振?他不是在太子身边伺候了吗?怎么来找她了? 听是熟人,她连忙开口,“好的,我就来。” 她起身下床,随便套上外衣,前去开门。 门才开,王振便扣上她的手,要拉着她走。 “等等,这是怎么了?”郭爱担忧的问。 “没时间等了,太子方才又昏厥了,太医们束手无策,太子妃这才连夜让我过来唤你,你快随我去趟东宫”王振一脸焦急。 又昏倒了?怎么会这样,难怪她刚刚会觉得有事发生! “太子可是嘴馋又吃了什么?”怎么会这么晚了还出事? “这我也不清楚,你去看了就知道!动作要快。”王振又拉了她的手,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加大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知道情况紧急,郭爱迈步跟着一手提灯笼、一手扣着她的王振往东宫去。 只是进了东宫,王振却是往太子妃的寝宫走。 见状,郭爱有些却步了。 自从那次被太子妃赐毒后,她心中便有了阴影,虽说她很清楚太子妃其实是个好人,只是两人立场不同,才必须除掉自己,但她还是能避就避,尽量不跟太子妃打照面。 “怎么了?”感觉到她脚步一顿,王振疑惑的回头。 “我……”心下惶然,她不想去了。 可她身为一个奴才,怎能讳抗主子的命令?再说了,这若是自己多想,害得太子命危怎么办?况且太子晚上睡太子妃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多心了? 突然,一颗一颗豆大的雨滴落下来。 眼见开始下雨,王振的语气也有点不耐了。“初日,你到底怎么了?” 她摆摆手,“没事,走吧。” 点点头,王振又继续领路,不过这回没再拉她的手。 过没一会,一声响起,走在前头的王振似乎跌了一跤,郭爱着急的上前要扶起他,可他却直呼脚躁疼,站不起来了。 第十二章 “我帮你瞧瞧”郭爱说着就要蹲下身替他检查,不料却被他推拒。 “初日,太子的事要紧,你先去吧,我坐在那廊下,等等你再来帮我。”王振一副忍痛的样子,指着不远处的回廊道。 人命关天,权衡之下,郭爱决定先去看看太子的情况,她赶紧捡起灯笼要走,只是才转身走了一步,忽然一条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只来得及挣扎两下,便失去了意识。 这天深夜下了一场急雨,雨势之大,让所有景物看起来都是迷迷蒙蒙,像蒙上一层烟雾似的。 大雨中,一口封死的棺木被抬出宫,往宫外一处乱葬岗送。这处乱葬岗离宫不远,凡是获罪的宫人死去,便会被送来这,随地掩埋或曝尸其中。 能有一口棺,还是不错的。 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贵妇仅让一名太监打伞跟看她,而她则跟在抬棺的人后面。 棺木搁下后,便开始有人掘地,贵妇特地往前走了几步,瞧瞧下挖的深度。 “娘娘,雨大了,地上泥泞,您小心走,别摔跤了。”王振为她撑伞,并贴心提醒。 太子妃这才停下脚步,没再靠过去,但伸手摸摸棺木,重叹一声。 “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奴才,对东宫更是尽心尽力,若不是他投错身子,又做了违背天道的事,我又怎会下这样的杀手?”她满腹的惋惜,虽然不忍,但为了儿子,她也得狠下心肠。 王振听着,身形虽然卑微,然而神态却很冷漠。 “……我听过一种说法棺木别埋得太深,死者才有机会早日投胎为人,这孩子我是不得已才杀之,自是希望他能早日重生,若有机会再世为人,千万别再投错身子……” 她这话似在告诉棺木里的人,只是棺内的人没有回应。 又叹了口气,她轻轻的交代,“唉,告诉掘地的人,土别挖得太深,够掩埋即可。” “娘娘仁慈,棺木里的奴才会感激您的。”王振连忙转身依言吩咐那些人。 雨中掘土是很吃力的,掘地的人一听能早点结束,都高兴着,勤快挖了比棺木高一点的深度,便来禀报。 王振见太子妃额首,赶紧示意那些人放进棺木。“埋了。” 众人开始掩土埋棺,直到棺木都看不见了。之后,太子妃没有离去,并示意其他人都先离开。 “娘娘,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宫吧。”王振低着头道。 “这孩子走的时候是安详的吗?”太子妃轻声问。 那日赐毒给初日后,其实她偶尔会想起他当时哀戚的神色,所以后来才会软硬兼施的逼儿子退让,然后慢慢结束这段足以令皇室蒙羞的丑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走上这一步。 但这回她不想再亲眼见到初日死在自己面前,所以要王振自己解决了,她不想过间,只想赏一口棺,来替这孩子送别,希望他能好走。 毕竟,是个讨喜的孩子啊,她曾经是这么喜欢他的。 “回娘娘,是的,照您的吩咐,没有施加任何痛苦。”听到太子妃提起这事,王振先是吓了一跳,却赶紧装镇定。“其实娘娘内心也不必感到痛苦,初日这世为奴,现在走了,苦日子也尽了,我们该替他感到开心才是。” 沉默了一会,太子妃点了头,“就当是这样吧,我们走了。” 没再多说,王振跟着太子妃离开了乱葬岗。 其实,他没有说实话。那口棺里的人还活着,只是被他用药弄晕了。 他的内心有很多不甘与怨恨,或者该说他是太嫉妒了……为什么是初日不是自己?为什么那个让太孙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初日为什么总这么幸运?他明明是个老爱偷懒的家伙,不像自己认真又念过几年书,一点奴才的样子都没有,为什么就这么多人喜欢他? 掌印公公们喜欢他、宫女太监们喜欢他、贵妃娘娘们喜欢他、太孙殿下喜欢他,甚至是要杀了他的太子妃也喜欢他,甚至不忍初日惨死。 他不要,他偏不要喜欢初日! 他要折磨他,要他在暗无天日的棺木里、在潮湿的泥地里,在满怀恐惧的状况下,孤单的气绝而死。 是啊,那口棺里的人还活着,一会药效过去,那个人将因为呼吸困难、惊恐疯狂的挣扎,甚至抠得指尖流血。 想到那副情景,王振被嫉妒侵蚀的心更加扭曲了。 “小爱、小爱,起床喔,再不起床你妈又要怪我太宠你,才让你每次都赶不上校车……还不醒啊!没闻到妈妈煮的早餐吗?小爱——” 有人在呼唤她,她听得出来,那是爸爸的声音。 她想告诉爸爸,她长大了,不用赶校车了,还想说她想念妈妈煮的早餐、中餐、每一餐……但其实她真正想念的是他们…… 郭爱睁开眼睛,但明明睁开了,她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她作梦了,梦到爸爸在叫她原来只是梦啊…… 又躺了一会,意识慢慢回笼,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动了动手、动了动脚,她发现自己不但是躺着的,且能活动的范围不大,空间非常狭隘,鼻子还能闻到浓浓的木头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正要赶去救太子吗? 不,不对,有条帕子捂住她的鼻子……天啊,她该不是被人迷皇了带到这里吧?。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缓缓抬起手,果然,如她所料的,她很快就碰到“天花板”了。 她又往旁边摸了摸,一样,很快便摸到质感像木头的“墙”。难道有人将她关在箱子里? 她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难道是要将她送出宫? 周遭死寂得可怕,没有人声、没有虫呜、没有一丝毫光,她到底在哪里?太子妃如果真的要对付她,会只把她送出宫吗? 想起对方曾经赐下毒药,郭爱心里益发的恐慌。不,别这么残忍,她只是爱上一个人,她做错了什么?投身在苏丽身上不是她的错,进宫也是被形势所逼,她想过要放弃的,她把他赶了又赶,弄得两颗心伤痕累累,但能如何?热情并末退去,只是更加确认了对方在自己心底的地位,如果因为这样就要她死,她不甘心! 郭爱奋力挣扎起来,她用力的去推上方的箱盖,但无论她如何用力,那盖子动也不动。 被封死了!她急得泪都流出来了,而且呼吸也渐渐困难…… 长夜漫慢,火红的烛身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滴的被烛火吞噬,最后只留下因不甘而凝结的泪水。 胡善祥坐在床沿,看着蜡烛上的小火,又看向坐在桌旁阅书的太孙,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太孙这回提早来了,只是来了之后便一直坐在桌旁看书,一步都没靠近床,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不跟她说话,不让她伺候,就当她是床角的尘埃。 而她很清楚,他是为了谁才这么做。以前,她不跟孙仲慧争,是因为性格、是因为骄傲,也是因为很清楚自己的举荐人有多让太孙厌恶。,后来,她不跟孙仲慧争,那是因为一切都不重要了。 太孙的心,根本不在她们两个身上,谁争赢了,都是输了。 亥时的更声刚响,太孙终于合上书,伸了个懒腰,看来是要歇息了。 “殿下,让我来吧。”见他要脱下外袍,她立即上前要服侍,但手才碰到他,他便退开。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冷淡的说,并自己动手脱掉衣服。 胡善祥一脸难堪的缩回手。 他仅脱下外袍就上床歇息了,看也没多看她一眼,她只得自己悄悄地脱鞋上床,安静的躺在他身边。 每次,都还是会难过,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但也一次次的习。喷,因为他从不碰她,也从不让她碰,他从不对她笑,也从不看她笑,因为这男人连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没有给予希望,是这男人最狠绝,也是待她最好的一件事。 朱瞻基闭上眼想睡,忽然一阵响雷打下,又将他凉醒。 像心头压看什么,他感到心神不宁,心思转向小阁里的女人。 不,应该不会有事,这么晚了又要下雨,她不可能乱跑,他根本无须挂心什么。虽然这么想,但翻了身子,他还是睡不好。 “殿下,你睡不着吗?”胡善祥见他翻来覆去,轻声问。 “嗯。”他不耐烦的应了声。 “那我让春杏给你煮个消夜吃?”她细心的问。 各宫备有小厨房以伺候主子们的胃。 “不用。” “还是我替你捏捏脚,也许会让你好睡些。” “我说过,不让人碰的,你别碰我” 她一僵,不敢再多事。 外头开始下起大雨,听到雨声,他更加辗转难眠,最后气恼的坐起身大喊,“吴瑾。” “奴才在。”吴瑾就在门外,马上应声。 “去,回去寝殿书房把我写了一半、要给皇爷爷的国事建言拿过来,横竖睡不着,就把那完成吧。”他索性不睡了。 “是,奴才这就回去拿。”吴谨会意立刻道。 朱瞻基下了床,套上鞋,烦躁的在屋里踱步。 胡善祥见他如此,不敢吭声,更不敢说要下床陪他,只好翻过身假装睡看。 隔了好一会,吴瑾才回来,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见到人正要开骂,却见贴身太监没撑伞,身上全教雨水给打湿了,再见他神色不对似有些惊慌,他不由得心惊。 “东西呢?”他见对方空手而田,不动声色的问。 吴瑾瞧了一眼床上假寐的太孙妃后才道:“奴才该死,找不到您写的东西——” “怎会找不到,那文章我已写了三天,今日就可完成,是哪个奴才弄丢了!”他佯怒的问。 “这……应该不是丢了,也许是您记错放哪了,那文章不在寝殿里。”吴瑾暗示道。 “哼,不在寝殿里会在哪?走,本殿下亲自回去找,若让我在寝殿里找到了,我非剥你这奴才的皮不可”他边说,边往门外去,吴瑾立即跟上前为他打伞。 直到走出胡善祥的寝宫,朱瞻基才急忙再间:“发生什么事了?” “初日不见了”吴瑾急道。 闻言,他神色变了,“不见了?!这么晚她没在小阁里睡吗?” “奴才回去为您取东西时,知道主子惦记着,想着顺道去探探她,哪知她不在小阁里,奴才还在四周找过一圈,也不见踪迹,这才心急的跑回来禀报这件事。” “这怎么可能,这时候她会去哪?对了,屋里可留有字条?” “奴才寻过了,没有,也检查付是否有人掳走她,但看了小阁里的样子,一点痕迹也没有。”吴瑾也是一脸担心。 “那么她是自己走出去了?我才千交代万交代,让她不能乱跑的则他陷怒极了,并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寝殿走。 他希望她只是出去绕一绕就回来,说不定她又到他床上去玩了,玩累了就睡在上头了。 他满怀期望的回去,却失望了,她并没有在他寝宫,也不在隔壁的小阁。至此,他益发心神不宁了。 不对,雨还下着,小爱就是贪玩也不会希望被雨淋湿,况且夜这么深了?????一定是哪有问题了。 不是被掳走,那就是自己走出去的,但又不是自己想出去的,便是让人使唤走的,但身为她主子的他又不在,谁会使唤她?又是用了什么理由让她相信了? 第十三章 该死的,他几乎能猜到是谁了! 难怪这一夜他始终心浮气躁,怎么也睡不着。 “去,将皇太孙宫所有当值、没当值的全给我叫来,我要一个个问,瞧谁见到她了。”他难掩忧心的吩咐。 虽然唤走小爱的人,他八成确定了,但对方是他不能贸然行动的人,他必须再多一点线索。 “主、主子,这事~——” 见贴身太监迟疑,他怒吼,“还不快去办则”主子,奴才知道您心急,可如此大张旗鼓的找初日,若是让皇上或其他人知道,恐怕……“虽然他也心急,但他可不能跟着主子乱了。 “我知道,但小爱如今恐怕有危险,我必须赶快找到人。” 吴瑾也不是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叹了一声,连忙照办。 不一会,皇太孙宫变得灯火通明,所有人全睡眼惺松的聚集在殿外。 但人人都摇头表示没见过初日,不知他去了哪。 内心的恐惧越来越盛,朱瞻基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果然,带走小爱的人也很熟悉宫廷,知道要避人耳目。 他完全不敢想象她现在怎么了,从小到大,他不曾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即使是之前父王被两位王叔弹劾,差点被皇爷爷废储,他也没有方寸大乱,但这一刻他好怕,真的好怕…… “吴瑾,去李安那里……” “奴才想过了,所以刚刚去唤人的时候,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李安不在宫里,听说皇上昨天就派他出宫办事了。” “那……” “王禄那、刘保那都没有。” 不,这样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没有直接证据,他也得去闯闯看! 突然,一道怯懦的声音轻轻响起。 “殿下……” 朱瞻基往说话的人看去。“你怎么会在这?” 金嫦玉走了过来,边走,边不安的四处张望,似乎颇怕人见到。 吴瑾也疑惑的看着她。这人是主子留在王贵妃身边的眼线,王贵妃死后,主子即安排她调回东宫当差,可这时候她怎会出现过来? “奴婢本来是想来找初日,但方才听闻皇太孙宫的宫人说初日不见了,太孙正在找他是吗?”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慌张。 点点头,朱瞻基皱着眉看她,“你怎么会这么晚来找她?你知道些什么?” “老实说,奴婢不确定是不是有关联,只是直觉不对劲。” “不要紧,你说说看。” “今儿个申时,东宫的人皆听到太子妃发了一顿脾气,接着,奴婢就看到太子妃让人来找王振……奴婢觉得不对劲,往常,太子妃都是找刘保公公,这回却不是,奴婢本想偷偷跟上,只是让人唤去做事了。”她有点后悔,若跟上,兴许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朱瞻基脸色凝重,“接着说,那你怎么会来找初日?” “直觉,因为奴负卑已中觉得有异,晚上便打听了一下,结果其他太监说,王振不久前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还有个小太监说他晚上尿急如厕,见到王振与一个没见过的太监一道往太子妃的寝殿去了,众人皆知王振跟初日交好,奴婢想来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初日,没想到却听说了初日不见的事。” 听到这里,朱瞻基几乎确定这事跟自己的母妃有关了。 他现在只担心,他想找的人,还安好吗?。 中东宫。 太子妃的寝殿还灯火通明着,显示主人还未睡下,事实上,主人才刚回来。 坐在锦榻上喝了口茶,太子妃摆了摆手,“王振,你退下吧,今日之事至死都不能跟人提起。” “奴才明白。”王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便往后退到殿外,只是他才刚转身,便被眼前的阵仗吓傻了。 太孙怎么会来了? 朱瞻基充满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低喝,“吴瑾,捉住这奴才。” 他还记得这个太监是小爱推荐给他,安排在东宫当差的,没想到他倒成了母妃的走狗,帮着对付他有恩的人。 闻言,吴瑾连忙带人把王振拿下,王振惊恐不已的挣扎,想出声,无奈嘴巴也被人捂住了。 “主子,要如何处置?”吴瑾请示道。 “你们都先在这待着,我进殿去,等我出来再决定。”他得先把人找到才行。 接下焦虑,他吸口气,也不等宫女传报,随即大声喊道:“母妃,孩儿有急事求见。” 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太子妃的声音,“晚了,有事明早再议。” 朱瞻基拳握了又松,这才又开口,“母妃应该知道孩儿为何而来,若是母妃不想让孩儿进去谈,那孩儿便在这里谈,当着一群奴才的面谈谈皇太孙不可告人之事,兴许能传到圣上” “你胡说什么”怒斥的声音扬起,接着,带了抹无奈,“进来吧。” 朱瞻基走进寝殿,便看到母妃端坐锦榻上,并无宫人服侍在旁,他二话不说下跪在地,他心知,没有时间耽搁了。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妃怒问。 他抬起头,眼神满是恳切的说:“母妃,她对孩儿太重要了,我不能失去她……”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里已有决断,事已至此,她也无须再隐瞒了。“瞻基,你可知道自己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你这样迷恋一个阉人,是想遗臭万年不成?” “孩儿爱她,就爱她一个啊”他大声疾呼。 这番告白让太子妃又惊又怒,“你……你这个不孝儿,你可知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还……你可是要气死我……” “不,母妃听孩儿说……” “说什么?说你如何错爱一个阉人,还想让我承认,让我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你皇爷爷、愧对你父王……难道我没有给你机会吗?你若是乖乖跟太孙妃或是孙嫔圆房,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盼着有孙子……” “有!有孙子”朱瞻基急道:“母妃,孩儿是不孝,但孩儿没有错爱人,她怀孕了。” 太子妃一听,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拍几站起。“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为了说服我,连一个阉人怀孕都敢胡说?!当母妃是傻子吗?” “她不是阉人,她是女人,孩儿爱上的是女人则他斩钉截铁的说。 “女人?”她愣住了。 “初日因为身分特殊,才在宫中假扮一名太监,也因为她的身分,孩见不得不藏起她,但她确实是个女人,而且一是孩儿的女人门他很清楚,这件事再瞒着母妃,他会永远都找不到小爱的。 “那她真实的身分是谁?为什么需要这样?”她实在不敢相信。 “事实上,她是……”朱瞻基迅速的将自己所知简单告知。 “她竟是苏逢的女儿?”听宪始末,太子妃不禁又跌回锦榻上,惊愕至极。 “母妃,皇爷爷不知何故这样追杀她,但孩儿既已爱上她,她又怀有孩儿的骨肉,孩儿不能眼睁睁见她死去,就末,你帮帮孩儿和她,也许过几年皇爷爷会淡忘这事,并且免去她的罪,等苏逢一家平反,孩儿便能光明正大的与她在一起了,而你期待的孙儿也能安稳的躺在你怀里喊你一声皇奶奶的。”他继续说服。 太子妃捏在锦榻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先不说若是帮着隐瞒,这可是欺君之罪,1等来论罪会被连累,更要紧的是,即使那苏丽怀有身孕又如何?她已经、她已经叫王振…… “她死了。”太子妃几乎不敢去看自己的儿子。 “什么?”朱瞻基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就算那孩子怀有身孕也来不及了……”太子妃懊恼不已的说:“我、我怎么就不能等等……我怎么……” 紧握着拳,朱瞻基仍压抑不住内心跟身体的颤抖。“母妃在说什么?”他一定是太焦急才听错的,一定是、一定是…… “你没听错……我已经叫王振杀了那孩子,是我亲自让人埋了她的,我亲眼见棺木下土……都来不及了……”说到这里,太子妃也红了一双眼。 怎么老天如此捉弄人,她只是想将儿子导回正途,没想却把未出世的孙子亲手埋了。 别说瞻基无法原谅她,连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下土了?! 一听,朱瞻基的心几乎像被人拧紧一般难受,喉口一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除了外头的大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好一会,他终于打破沉默,“埋……埋哪了?” 太子妃嚼泣着说:“宫外,专门埋宫人的那处乱葬岗。” 终于,朱瞻基站起身。 “瞻基,人都死了……便让她安息吧。” “不,”他木然摇摇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绝不放她孤单一个人,”我人还在这,她想上哪安息?“ “瞻基?”看着儿子这模样、这语气,太子妃极度忧心。 “就是,哈哈一她睡哪我便睡哪,我这就去接她回来,若她不回来……我便不回来了,母妃,我不能没有她,我告诉过你的……”边说,他边踉跄退出去,那神态俨然已经疯狂。 见状,太子妃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忙伸手要抓住儿子的衣袖,不料却慢了一步,他人已大步转身往殿外行去。 她捂着胸口,心跳不断加快。 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来、来人啊——” 宫外的乱葬岗今夜很热闹,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批人,唯有雨还下着,只是倾盆大雨变成朦胧细雨。 看着这片茉寂的坟场,想到心爱的女人被埋在这里,朱瞻基就心痛难过,而王振被吴瑾压跪在他跟前。 “她睡哪了?”他沉声问。 “在那、在那。”王振颤抖着指向一处地方,又急道:“殿下,这事是太子妃让奴才办的,请殿下饶奴才一命,奴才…… 朱瞻基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先是示意其他人开挖,接着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扯,“你想睡哪?” 王振被这样的皇太孙吓到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皇太孙的情景,那一幕被他当成宝物收藏在心底,他是那样的贵气潇洒,俊雅却不文弱,刚强却不粗放,除了天人下凡,他想不出其他的形容。 可现在,这个滴仙般人物,俊美如昔却浑身充满载气,眼里的僧恨与疯狂如冰箭直射入他的心,令他胆寒。 “不说话?那我帮你决定好了。”他手摩掌着下巴,像是突然有了主意,比向一处。“你睡在那棵树下好了,既然活看的时候只会害人,死了好歹要对这个世间有点帮助,你的骨血会让那棵树更加茁壮的。”他的口吻像闲话家常般,吐出的却是令人惊惊的话。 小爱我一定会要这个奴才比你还痛苦,比你还害怕,所有错待你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闻言,王振拚命摇头,“不、不要……”他不要当那棵树的肥料。 “由不得你不要。”朱瞻基顿了下,又自顾自的说:“我第一次见到那个淘气鬼就是她爬上树下不来,树长得太高好像也不好,还是先将你分尸,有的葬在那里,有的喂狗吃好了。” “太孙……太孙殿下,初日可、可能没死则王振大喊道。眼下这状况,初日若死了,自己只怕真的会死无全尸。 他才刚回东宫没多久就被押来,棺木又埋得不深,初日说不定还有一口气在。 闻言,朱瞻基冷笑一声,接着踹了他一脚。“狗奴才,你想为自己开罪是吗?” 第十四章 王振不敢爬起来,拚命摇晃脑袋,“不、不是,虽然太子妃命令奴才敢了初日,但初日毕竟跟奴才有些交情,奴才不忍心真的教了他,只是迷晕他,放进棺材里……” 他后来的话被将他提起来的朱瞻基打断。 “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朱瞻基一把用下他。 “奴才……吓、吓傻了” 没再理会他,朱瞻基赶紧跑过去埋棺木的地方,也不管其他人正拿着铲子挖,有可能伤到他的手,他蹲下身,徒手挖起土来。 终于,木棺挖了出来。见到被封死的木棺,朱瞻基的眼睛都红了。 他很害怕,非常害怕,会不会……会不会来不及了? 他亲手撬开棺盖,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郭爱闭着眼没有生气的脸,他颤抖着将手凑近她的鼻下,没有!连一丝的呼息也没有。 他的视线往下扫向她已经没有起伏的胸膛,然后他看到她抠断指甲、!占着鲜血的指尖,朱瞻基疯狂了,目皆尽裂的冲过去将王振的衣领提起来。 就在他恨不得亲自咬断对方脖子的时候,看清郭爱模样的王振颤声道:“太孙……奴才曾经看过……初日把一个已经没有呼吸的溺水者救活请让奴才试试吧!只要她才刚咽气就有机会的。” 闻言,朱瞻基恢复了些神智,手也松开了些。“你有办法?” “对!不过要请太孙包涵,这个办法必须进行非常亲密的接触。”呼吸顺畅多了,只见太孙态度松动,王振赶紧道。 “不论什么办法,只要你能救醒她都给我试门他把王振扔到郭爱的跟前。 不敢再多废话,王振示意一个太监帮自己把人抬出棺木,然后双掌压在郭爱的胸口拚命按压,一会又打开她的嘴开始渡气,尽管期间有感到异样,但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小命他实在没多余心思细想。 朱瞻基握拳看着,其他人也屏息等着,他们从来没听过没有呼息的人还可以起死回生的,但随着时间过去,在王振急忙得都有些喘的时候,郭爱的手指动了动。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有注意到,但不敢错漏一丝一毫反应的朱瞻基看到了,他眼睛瞪大,然后听到她咳了两声,那也是将他从地狱拉回来的声音。 皇太孙宫中的寝殿。 亲自用热毛巾为郭爱拭过身体后,朱瞻基拥着至今仍惊魂未定,身子不停发出轻颤的爱人。 折腾了一番,此刻已是深夜,伺候的宫人早就被他屏退。 刚才李太医已经来昔她看过诊,所幸母子均安,只是惊吓过度,连李太医都说这简直是奇迹,然后连忙开了安胎药,他也哄着她喝下了。 至于她手指上的伤口涂上宫中圣药雪凝膏已经没有大碍,只要每天包扎上药,别再伤到不日可愈。 他用大瞥裹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企图让她的心情稳定下来,但因为那鬼门关走一回的经历实在太过恐怖,她一时间还无法平复内心的惧怕。 她醒来后才知道自己竟然差点被活埋,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腹部一阵抽痛,加上体力耗尽,她又昏了过去,再醒来人已经在他的寝殿。 回想起在棺木中逐渐呼吸不到空气的感受,她觉得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不,掐住脖子,至少她手脚还能挣扎,至少还可以死得痛快些,那种被困在密闭的狭隘棺木中,等着稀薄的空气被自己吸空,真的会把人给逼疯的。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到惊吓了。”他愧疚地抚着她惨白的面容,想到她曾经遭遇的一切,他是又惊恐又心疼。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大意,上回发生过一次我早该有所警醒,偏偏一听说太子病情有碍,一时情急就疏忽了……”她贴看他胸膛,感受着他的温暖,轻轻说着,话到最后又是不安。 朱瞻基加重了揽在她腰间的力道,上回的事他已听吴瑾提过,只是他以为自己如今已经回来,母妃就不敢贸然动她,因而疏忽了,不由得自责更深。 “所幸你没有事经过这番,至少不用再担心母妃会对你不利。” 郭爱拢了柳眉,“可是,我不可能怀孕的,你为救我而对太子妃说谎,这之后该如何善后?”她仰首看他,忧心的问。 太子妃九成是瞧在她有孩子的分上才同意接受她的,若日后发现这是骗局,后果不堪设想。 朱瞻基的手滑至她腰间,纤细腰身不盈一握,只听他自信道:“我没说谎。” “没说谎?”她忍不住瞪他这明明说谎还面不改色的家伙!“别说我好歹也算半个大夫,就说这是我自己的身子,有没有身孕难道我会不知道?” 朱瞻基目闪诡色,缓缓问道:“你真确定自己没有怀孕?” 看他那神态,她不禁也有些动摇,她的月事的确晚了,但旋即觉得不可能又肯定道:“当然,我每次与你行房后都有喝避子汤,不可能有意外。” “你自己也说你只能算半个大夫,关于女人避孕或调养身体的药方难道会比专精于妇科的李太医钻研得透彻,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我让他将药方做了调整,主要在为你调养身子但味道最好与之前的避子汤别有太大差异。” “你——”郭爱瞪大眼,不敢相信他如此设计她。 朱瞻基包覆住她受伤的手,“我不想逼你,但我必须让你有坚持这段感情的原动力,如果一个我不够,那再加上我们的孩子呢?况且母妃一直为了子嗣的事逼我与胡善祥她们圆房,你是我唯一爱的人,我也只愿意我的骨肉是在你的肚子孕育成长,本来因为你的葵水一直没来,我就在怀疑,不过李太医已经证实你确实怀有身孕。” 他本来就一直期盼这事发生也就格外注意。 而且还有个原因他没说,如果有了孩子,他母妃即使知道她是苏丽也一定会帮看掩护,更别说对付她。 奸诈的男人!听他这样说,她哪有办法怪他?郭爱心里百感交集,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孩子没事吧?” “当然,李太医除了替你包扎伤口也开了安胎药,就是我刚才哄你喝下去的那碗汤药。” 她在他的寝殿醒来时,李太医已经在收抬药箱,后来吴瑾端来一碗刚煎好的汤药,她以为那是安神的汤药,也没多想。 想着,郭爱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好神奇,这里已经有个小生命了,她不但在这个朝代遇上她用生命在爱的男人,未来的不久她还将生下他们的孩子。 “也幸好你没事,否则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是自己的母妃,他也要她后悔,后悔她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说到这个,郭爱想起在乱葬岗时看到的王振,她呐响的开口,“瞻基,王振他不是有心要害我的,做奴才的总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他家就靠他在养,你饶过他吧,就当昔我们的孩子积德。”她不是笨蛋,前后串接起来也知道是太子妃利用王振来对她下手,但一个是瞻基的母亲,一个是她在宫里最要好的朋友,她也不忍心因为自己而害了他们,况且彼此立场不同,没有谁对不起谁。 提到那个忘恩负义的太监,朱瞻基心里还有气,但他也知道这回如果不是那个奴才“阳奉阴违”,他怀中的这个女人早就与他阴阳两相隔,想了想,他没把话说死。“我会考虑的。” 至少,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母凭子贵果然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证实她有身孕的消息后,不但来自太子妃的威胁彻底解除,如今每日,她的小阁都会有由东宫送来的各式补品,让她吃喝不完,想退还不能够。 “初日,太子妃命我送来燕窝羹,娘娘还嘱咐我,非看看你喝干净才能回去交差。”金嫦玉步入小阁,笑容满面地说看。 郭爱闻言忍不住发出呻吟。天啊,她吃到都要吐了! “辛苦了,不如姐姐代我喝了它,顺道还能解解渴?”她眼露乞求,讨好地问。 金嫦玉却责备地瞪视她,“这怎么行,娘娘感念你对太子尽心照顾,听说你近来食欲不振,这才让人做这些东西给你补身的,你可别不知好歹,辜负了娘娘的恩典。”说着,便将那碗燕窝羹端到她面前。 郭爱一瞧那碗黄澄澄的羹汤,唯头一阵发痒不适,嘴一捂,又想吐了。 “你还好吧,这燕窝可是主子们平常保养身子的金贵东西,你怎么见了居然反胃,太不应该了门金嫦玉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数落。 她露出苦笑,“对不起,我近来肠胃不太好” 金嫦玉一听,这才担忧地瞧着她,又小声道:“你不会是那夜给吓的吧?当我得知娘娘要处置你时,也吃了一惊,你到底是为什么得罪了娘娘?”她忍了多时,直至此时才敢探问。 郭爱闻言苦笑。那夜的事教她怎么说?不说此事机密,她不好自己搞破,就凭这事与太子妃有所牵扯,就不该是宫人能胡乱议论的。但又不能不回答,她遂装傻敷衍,“这我也不知,娘娘大概恼我没伺候好太孙。” “真是这样?可我瞧殿下挺满意你的服侍,怎会……”金嫦玉不解地拧眉。 郭爱只能干笑以对,心道:就是太满意了,才会出事啊!。 “总之,我知殿下看重你,咱们也有情谊,见你有难,这才赶紧给殿下报讯的,幸好来得及,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当差,别再出错。” 见郭爱频频点头称是,她说得更加起劲,再也藏不住八卦的天性。“不过,娘娘也真是怪,脾气让人摸不准!恼时要杀你,高兴了又将你宠得跟什么似的,这阵子对你简直比对太孙还上心,瞧这一道道珍诺,哪样不是皇家御用,竟都便宜了你这奴才。” “就是啊……”郭爱心虚地接话。自己是母凭子贵,否则哪来这么好的待遇? “对了,我听说你过阵子要出宫探亲是吗?”金嫦玉突然想到,立即问道。 “出宫探亲?”苏家已被灭门,她哪来的亲戚好探,更何况这事她怎么没听说? “我听娘娘无意间提起的,说是太孙恩准你过些时候出宫一趟,回老家去见爹娘。”金嫦玉一脸羡慕。 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一旦入宫就失去自由,想回家一趟几乎是不可能,可初日偏偏有这般好运。 郭爱一想便马上明了了。瞻基是想等她肚子大些,遮不住时就让她出宫待产,否则以她的身分如何在宫里产子?而且生产完后,这孩子同样不能见光,她要如何扶养便是一大问题。 事实上,意外受孕后,她想了很多,却都不知该如何解决,因而非常烦恼,不料瞻基都一一帮她想好了,他心思填密,行事多能斟酌妥当,更重要的是,他不会亏待她和孩子,这点令她很信任放心。 金嫦玉这时站了起来,“你这小子的运气好到教人眼红,不过当心人红遭嫉,凡事低调些,别招摇了。” 郭爱忙点头,“会的会的,我会低调的。”见她急着要走,又催自己喝燕窝,她愁着脸拜托,“不过这碗燕窝羹……” 知道她的心思,金嫦玉好笑地瞅瞅她,“瞧你,这是毒药吗?这可是寻常人一辈子也喝不上的好东西,得了,我就帮你这回吧则说着,迅速喝完那碗燕窝羹,就带着一脸的满足离去。 第十五章 永乐二十二年四月,朱瞻基与众臣再也拦不住抱病坚持要亲征的朱棣。 对此,郭爱也很忧愁,据她的印象,朱棣好像是这一年驾崩的,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并不记得,但她希望别是在出征的途中,因为那将引发许多事端,一旦他死在外地,汉王与赵王定会借机造反,那情况就危险了。 “瞻基。”在朱瞻基的要求下,私底下她习惯称呼他的名字表示亲昵,就如同寻常夫妇一般。 朱瞻基亲自送朱棣远征,刚从承天门回来,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她见状立即迎上前去。 他紧张的伸出手想扶她,却遭她轻轻拍掉。“我才一个多月的身孕,不用这么小心我。”她笑说。 他抿唇一笑,收回手。“呵,我只听朝中一些大臣说他们的妻子抱怨她们有身孕时丈夫不够体贴小心,就你还嫌我多事。” 她皱皱鼻,“我可不是嫌你,而是女人怀胎生子十个月,要是你一直这么紧张还得了。” 他点点她的鼻头,不认同地道:“我能不紧张小心嘛,我要做爹,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她听得呵呵笑,晓得他非常重视这孩子,万分期待孩子能平安出世。 说的也是,他都二十六岁了,至今还没有子嗣,这时代一般人到了他这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偏偏他膝下空虚,甚至已经有人在传他不近女色,是不是太过“洁身自好”了点?更连累太孙妃与孙嫔背上黑锅,被批评没有美色、侍奉夫君不周,让太孙兴趣缺缺,也就生不出孩子了。 可天知道,这家伙精力旺盛,好色得很,不过只针对她一个,这些年来为了她,他谁也不瞧,眼中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 不过,他若再生不出孩子,未来在朝堂之上,面对百官谋言的压力,他不可能好过的。而这些,他一次也没对她提过,显然不愿意让她烦心。 “对了,李安这回也随皇爷爷一道去,这段时间你在宫里行走,可不用再那般顾虑了。”想起这事,他顺带一提。 “李安与太子妃原本都极可能对我不利,如今一下子两个威胁居然都解除了,真好。”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是啊,至少你现在安全了。”他回以微笑,眉头却随即不自觉的又皱起。 她轻抚他皱起的眉心。“别为皇上担心了,一切会顺利的。”她明白他与朱棣之间的祖孙情有多深厚,朱棣不听劝告执意北征,他肯定忧心。 他牵强一笑,“你知道的,皇爷爷的身子已经不适合再上战马,我担心……唉”他的担忧不言而喻,全写在脸上了。 她轻靠着他,再说不出宽慰的话,因为朱棣北征,未来的情势多变,只但愿太子真能如史书所写,顺利登基…… 隔月,朱棣获悉阿鲁台逃往答兰纳木儿河,立刻下令全军急速追击,不料追缉了三百余里仍不见其踪影,朱棣终于放弃,下令班师回朝。 消息传回北京,虽然未能拿下阿鲁台,但天子要归来的事也让宫中一片欣喜。 朱高炽更是高兴,有上回差点被废的经验,此回监国他是胆颤心惊,生怕再让人抓到理由弹勃,幸亏有儿子在一旁不断提点,这些日子来颇为稳当,并没出什么差错,但他还是希望父皇赶快回来,好用掉监国这烫手山芋。 太子妃,自然明白天子不在的这段时间,朝中局势之诡话紧张,此时心头的石头也跟着放下。 “去,让人再傲盅鸡汤送去皇太孙宫,这段时间心系国事,都没空去嘱咐这事,你让人挑只精实点的鸡去嫌,注意别太油腻。”她心情大好,马上交代贴身宫女去办。 话才说完,便听到殿外传来太孙妃与孙嫔来请安。 “母妃,这鸡汤是要替太孙补身的吗,那让臣妾送去好了。”孙仲慧进来刚好听到这话,马上把握机会请求,想着如此一来就有理由见到朱瞻基。 胡善祥这时跟着走进来,却注意到太子妃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这……鸡汤不是做给瞻基的。” “不是送去皇太孙宫的吗,难不成我听错了?”孙仲慧不解地问。 “孙嫔误会了,这鸡汤不是给殿下,而是给初日公公的。”宫女顺儿伺候太子已妃时日已久,见主子不答话,便自然地替她回了。 不过才笑着说宪,便发现太子妃正恼怒地瞪着自己,教她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近来娘娘隔三差五的就要人送东西去皇太孙宫,名义上是给太孙的,可谁不知道东西送去的有两份,一份就往初日的小阁去,她以为这事没什么,宫里也经常有主子赏东西给喜爱的奴才。 况且,娘娘方才也承认东西不是给太孙殿下的,她才会多嘴地提了,不料却因此惹怒娘娘。 “给初日的?”孙仲慧惊讶地大声问。 这会就连胡善祥也很讶异。“母妃对初日公公……这么好?” 她以为母妃应该是讨厌初日的,这会儿心中的震惊可要比孙仲慧大多了,但她生性谨慎,表现出来的没有那么激烈。 太子妃瞪完多舌的顺儿后,朝两人板起面孔。“好什么,我不过是听说那奴才这阵子身子不爽利,没能来给太子调理身子,怕她再病下去会怠慢了对太子的照顾,才让人送盅鸡汤给她补补。” 她都这般解释了,两人即便心中仍有疑惑却不敢再议论。 “原来如此,我正想着不过一个奴才喝什么鸡汤,我瞧他八成是因为平常贪嘴,喜欢乱吃东西,这才会吃坏肠胃。母妃仁慈,只是个奴才罢了,既然病了就打发他去专门治奴才的安乐堂看看,或赏些药让他吃不就成了,特意命人做了鸡汤给他,这不折那奴才的寿吗?”孙仲慧语气刻薄地说。 太子妃脸色沉了沉,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又张口道:“不是我要说,伺候太子与太孙的人,理当顾好自己的身子,竟敢生病,真是不知轻重一对了,前阵子还发生了件离谱的事,这奴才半夜里闹失踪,惊动了太孙将皇太孙宫的人全部叫去,连我的宫人都被找去问有没有见过那奴才,简直莫名其妙。后来才知原来他竟是半夜里去茅房,结果遇上大雨回不来,站在茅房里打了一夜的吨,回来后全身还有屎臭味。”孙仲慧说着掩住鼻子,好像真的闻到臭昧般。 “妹妹……母妃想送鸡汤给谁,哪轮得到咱们多嘴,还有初日公公的事你就不要再说了。”胡善祥惊见太子妃的脸色己难看到极点,可偏孙仲慧完全不会察言观色,只好出声制止。 “你管我说什么………,是,我不说了。”孙仲慧不高兴她敢打断自己说话,正要回嘴时,总算注意到太子妃的脸色,这才立刻尴尬地闭上嘴巴。 太子妃的好心情全被破坏,瞪着两人问道:“你们俩来东宫做什么?” “我只是与妹妹在路上巧遇,就一道来给母妃问安而已。”她每日都会来请安,孙嫔则是想到才来,两人今日刚巧碰到一块。 不料太子妃态度冷淡,轻哼一声,“问安?甭了,我见了你们头就疼,这会没事就都回去吧,也好让我耳朵清静清静。” 两人见她不悦地赶人,也不敢多留,赶紧就退出去。 胡善祥走出殿外仍忍不住回头,隐约听到太子妃又交代人送鸡汤过去皇太孙宫,心底的狐疑更深。 为何母妃的态度突然转变? 难道,她真宠溺儿子到这地步,肯接受一个太监当儿子的爱人? 白天才得讯朱棣已班师回京,不意到了夜里却又传来恶耗。 半夜里,朱瞻基在睡梦中被吴瑾叫醒,郭爱就睡在他身侧,连忙跟着要起身,但朱瞻基却将她压回床上,要她继续睡。 他独自去到前殿就没有回来,一个时辰后又有宫人过来传唤郭爱去东宫。 朱瞻基一走,她根本无法入睡,一有人来唤,马上换上衣服就直奔东宫。 进入东宫正殿,只见朱高炽、太子妃以及朱瞻基都在,一见她到来,朱瞻基立即让她上前。 她见殿上的人脸色皆是凝重,心不由得跟看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悄声问朱瞻基。 他一脸的沉重,“刚才李安着人快马加鞭,给我送来密旨。” 朱棣的密旨?! “那内容是什么呢?”她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皇爷爷病重,让我和母妃立刻前往虎帐,并令父王镇守京城,以防有变。”说到朱棣病重时,他声音忍不住硬姻。 郭爱听完脸色刷白。朱棣果然出事了! “你现在就走吗?”她着急问道。 他点头,“皇爷爷危急,我与母妃必须马上赶过去,而这事极为机密,万万不能让两位王叔得知。一旦我与母妃动身后东宫无人,找你过来就是让你细心照顾好父王……以及你自己。” 父王并不知道他们的事,因此在父王面前,他不能对她表现出丈夫对妻子的关切,只能轻轻补上这句。 她明白他心系自己,要不是她有孕在身,不能跟着他赶路,否则他定会带她同行的。为了不让他担忧,她连忙点头道:“殿下放心,奴才会尽心照料太子的……”也会好好照顾自己跟孩子的。她不动声色地轻抚小腹,以眼神温柔示意。 “初日,这段时间你就待在东宫,别回皇太孙宫了,我会着人协助你处理事情,凡事别太劳累,明白吗?”太子妃已然将她当成儿媳,十分关爱,自然也放不下怀有身孕的她,只得叮咛道。 太子妃其实很讶异,父皇既然传唤了瞻基,为何也唤她去?又心想大概是因为太子得坐镇京城不能前往,才转而召见她,怕是也有遗言要交代给太子。 “是,奴才知道该怎么做的。”郭爱极为感谢太子妃的关怀。 “娘娘、殿下,可以出发了。”吴瑾已在宫门外备好马车,前来催促他们起程了。 “你们快去吧,初日会看顾我的身子,你们无须担心,只管这一路自己当心起了尽快将父皇平安护送回京。”朱高炽垂泪,催促中也合着叮咛。 他们不敢再耽搁,趁着夜色悄悄出到宫门,只见那里早已停着马车,朱棣心腹李安正在等候他们来到。 一见到他,朱瞻基脚步一顿,让郭爱别再前进,如今天色昏暗,隔着这一段距离李安不至于看清她的面目,郭爱只得远远的看着他携着太子妃出宫门。 太子妃在李安的搀扶下上车,动作间却感觉到他从宽大的袖中塞来一个东西,手下意识接住,却像是一纸信件。 莫非父皇是有何吩咐?她心里猜疑,强装无事坐进马车中,这才三两下拆开信件,却是越看越心惊。 她脸色沉凝,颤着无血色的唇轻声道:“圣上……的嘱托,本宫一定照办。” 待她话声一落,车门外的人影才离去,走到朱瞻基的马边提醒道:“殿下,皇上那不容耽搁,咱们该起程了。” 朱瞻基依言跨上马背,回头再凝视郭爱一眼,心头却忽然生起一股不安,但见她迎风而立,朝着自己淡淡的笑,他又压下那抹不宁,策马而行。 一行人才出发,胡善祥就由暗处走出。 第十六章 见到她,郭爱微微吃惊。“太孙妃?”她怎会在这里? “别紧张,殿下与娘娘连夜出宫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是太孙的人,我只会帮他,不会害他,就连你,我也能容…” 看着她那镇定认真的脸,郭爱不解她特意跟自己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瞻基一行人连换了三回马匹,兼程赶了十天的路,才风尘仆仆抵达鸟珠穆沁。 等进到虎帐见到朱棣时,这个昔日威风凛凛、气势万千的帝王,如今已是暮气沉沉,气若游丝了。 他能撑到此时已是奇迹,本来打发李安去送密旨时,他就奄奄一息,却硬撑着一口气,要见嫡孙最后一面。 朱瞻基母子见到朱棣的病容后,不禁相顾失色,朱瞻基更是立刻跪爬到朱棣的榻前,眼眶一片殷红涩痛。 “皇爷爷”他哑声唤道。 失棣见到他来,立即朝他伸出手,他赶忙握住那只无力颤抖的手掌。 “你终于来了……”朱棣的声音极为虚弱,丝毫不见霸气。 “您会康复的,孙儿是来接您回京去。”见到他命在旦夕,朱瞻基不住硬咽。 朱棣摇头,“朕不行了……咳咳……”他一用力就咳出血来。 朱瞻基!凉惶道:“皇爷爷”还想去唤随行的御医来,却被他拉住手。 “父皇”太子妃见事态如此,也心急地冲到杨边。 “你们不必惊慌……朕有话要说,你们静静听看即可……”朱棣拖看不稳的气息道。 朱瞻基知道他大限已到,不敢阻止他说话,只能合泪点头。 “咳咳、咳咳……瞻基,朕有样东西要亲手交给你。”他又干咳一阵,才又吃力地说。 “不知皇爷爷要交付什么给孙儿?”他忍泪望着朱棣问。 杨前站着李安,朱棣以眼神示意,让他将一只方盒交给朱瞻基。 朱瞻基见盒身用纯金打造,极为金贵,迟疑不解地望向祖父。“这是?” “打开它。” 朱瞻基遵照吩咐,谨慎地将盒盖打开,见是块大圭,极为讶然。 “这属于你的,朕……替你保管了二十多年,是时候交给你了。”朱棣艰难地喘息看说道。 朱瞻基捧着大圭,依然不解其意。“这是属于我?” “没错,这是你的皇曾祖,太祖皇帝留给你的。” “皇曾祖留给我的?”朱瞻基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瞧瞧这上头镌着的是什么字。”朱棣颤抖地指着大圭,提醒道。 朱瞻基细细查看,念出所见,“传之子孙,永世其昌则”你该明白大圭所代表的意思,凡得到这个大圭者,便是我大明圣君……当年太祖皇帝就已指定你为大明皇朝的继承人,朕也不过是为你开辟江山的人,之后这一切就归还给你了。“朱棣强撑着一口气,说出这一大段话来。 朱瞻基捧着大圭不禁战战兢兢起来。“孙儿惶恐,不敢担此大任。” 他从不知有这大圭的存在,更不知原来太祖早就指定让他继位,难怪从小皇爷爷就特别倚重、栽培他,早早就立他为太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口亥咳……你不必谦让,朕细心调教你这许多年,你能不能担这个大任,朕还会不清楚吗,咳咳……”朱棣说到最后,更是剧咳不止。 “皇爷爷” 朱棣摆手表示没事,又继续说:“你文武皆通,天资聪颖,朕相信太祖的选择没错,你会是我大明圣君,能将大明带至最繁盛昌明的巅峰……” “可是……该接手的人是父王,他才是太子。”皇爷爷的意思竟是要他直接取代父王,继位为帝? 朱棣早料到他会如此,遂看向一旁也听得心惊的太子妃,“朕让你同来,就是要你知道,你的丈夫虽然做不了皇帝,但你的儿子却能……朕要你支持他,回去后……好好安慰高炽,让他赏心做太上皇。” “父皇……”她有些无法接受,没想到朱棣要告诉她的遗嘱竟是这个。 “你不肯吗?”朱棣厉声道,睁大了眼。 受那一瞪,她惊惶地连忙颤声称是,“不敢,儿媳知道您的意思了,会劝太子宽心颐养。 朱棣这才满意的点头,身子却仿佛断了线般瘫软。“瞻…基……” “皇爷爷?”他紧握住朱棣的手,二十多年的祖孙情,不舍他即将离去。 “答应朕……你会接手江山……” “我……” “答应朕……” 见他弥留之际依然牵挂此事,朱瞻基落下眼泪,赶紧应诺,“孙儿明白,不管如何,我都会为大明尽力,许百姓一个富庶的未来! 朱棣闻言高兴,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用力地喘息不已,一口气却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 紫禁城,东宫。 朱瞻基三行人走后,郭爱除了照料朱高炽外,每日必见的人里又多了个胡善祥。 本来,郭爱想着太子妃走后,就不会再有人来逼自己吃那些补品,她可以稍稍喘一口气,岂料胡善祥日前见太子妃给郭爱做鸡汤,眼下为了讨好这个人,竟自动自发代替太子妃天天做鸡汤给情敌喝。 “太孙妃怎敢劳你一再帮奴才折腾这些,你这可不是要折煞奴才吗?”她现在见了鸡汤就想吐,本来不严重的害喜变得更加严重了,可是人家胡善祥是太孙妃之尊,纤拿降贵给她弄这起了还亲自送来,她怎敢不识好歹说不? 眼见前几日自己不忍推拒,还客客气气地吃了,之后却不见停,看样子太孙妃是打算帮她补到太子妃回来接手了。她一叹,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初日公公,你别跟我客气,眼下父王的身子全仰仗你照顾,母妃说你最近身子不爽利,要帮你调养,才好继续照料父王。现在她老人家不在,我自要代劳,况且这点小事我还做得,总归只是动动口让人做的,也不怎么费心。”胡善祥和蔼笑道,又催促,“公公快喝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见她催促得殷勤,郭爱只得舀动调羹喝了几口,御膳房的厨艺自是不错,但再好吃的珍诺三连几天吃下来,早是形同如嚼蜡。 郭爱好不容易喝了小半碗,却觉得不大对劲,身子直冒冷汗,腹部更隐隐抽痛。她停下手,缓缓摸,向小腹,没想到这个动作竟使得疼痛加剧! “痛,好痛”她扔下调羹,双手抱着肚子,弓看身跌落在地。 “初日公公,你……你怎么了?” 一看见她痛苦地缩成一团,胡善祥也吓得花容失色。 “娘娘……你这鸡汤里加了什么……你让我吃了什么?”郭爱忍痛咬牙间,瞳大眼睛,看起来狰狞吓人。 胡善祥听出她的意思,急忙替自己澄清,“我没下毒!这鸡汤没毒的……” 见主子惊慌得甚至站不稳,春杏赶紧扶住她,道:“公公可别乱猜,这鸡汤还是娘娘亲自到御膳房盯着厨子做的,你自己身子不适,可别扭曲了我们娘娘的一番好心” 胡善祥听贴身宫女这么说,心头一稳,才赶紧上前扶起郭爱。 郭爱汗如雨下,腹部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但见胡善祥的态度真诚,并不是假装关心自己,便问道:“那这鸡汤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鸡汤基本上和之前母妃用的食材是相同的……”胡善祥也不明白为何对方前几回喝都无事,今日却会这样,旋即忽然想起一事,因而顿住口。 郭爱死咬着唇,疼痛难当地嘶哑问道:“若只是如此,我为何喝完会剧痛?” 胡善祥咬了咬牙,解释道:“我听说公公这几日肠胃不适,便向那厨子提了此事,他说公公可能气虚,若在汤中加了磨碎的人参可补气只是这鸡汤公公都喝了十多夭,怎么此刻会出问题……” 郭爱闻言却是脸色发青。人参?! 她是见这鸡汤里加的都只是一些促进食欲的药材,对孕妇并无不妥,这才放心的喝,岂知竟还放了人参。 孕妇不能服用人参,否则容易引起子宫收缩,导致出血、流产。然而她却不知不觉吃了十几天…… 这可怎么办?孩子,她的孩子! “快去帮公公召太医过来”胡善祥慌乱地打发春杏去太医院,又对郭爱道:“公公不会有事的,撑着点” 但听到她要请太医,郭爱惊慌的抓住她的手道:“李太医、找李太医” “李太医?可是今天早上我才听孙嫔抱怨李太医告假三日,害她派去的人扑了个空,别的太医不行吗?再痛下去公公可能会……血?门胡善祥惊见一股血水竟由对方身下流出,不禁掩面失色。 郭爱闻言已经眼前一黑,再低头望去,心顿时凉了半截,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孩子?门胡善祥震惊不已,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我的身分不能找其他的太医过来,娘娘若真的想帮我,请……到尚衣监去找……找来王禄公公”郭爱痛得几乎昏厥,完全是凭着意志力硬撑着说完这些。 王禄是目前宫里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这时候只有他能帮得了她。 胡善祥还怔楞当场,不能反应过来。 “娘娘门见她没有动作,郭爱用尽气力喊了一声,旋即陷入黑暗之中。 “你……你是女人?”胡善祥瞠目打量郭爱,见她下身已血红一片,又是大惊,这才如梦初醒的回神,赶紧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命春杏去找王禄。 秘密护送朱棣灵框回京的朱瞻基,途中心脏蓦地一痛,差点因而摔下马背,那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宁,怕是京城出了什么事,于是命人加快行进速度,赶在两天后抵达皇城。 一进城始发布天子驾崩的消息,并宣读遗诏,由太子朱高炽继位,立朱瞻基为太子,并命诸子镇守封地,不必赴京奔丧。 消息一传出,远在乐安以及彰德的朱高煦与朱高权才知朱棣已死,而且为防他们变乱,连奔丧都不必。 如今朱高炽父子固守京城,大权在握,大局已定,两人痛失夺位的机会,皆恨得咬牙切齿。 “先皇遗诏并非如此,殿下您怎能辜负皇命?” 李安在朱瞻基当众宣告完所有事宜后,将正要前往东宫见郭爱的他拦住。 先皇是让他越过自己的父亲登基为帝的,但他竟然还是将皇位交给他父亲,这岂不枉费先皇死前的交付? 朱瞻基双眸沉定,肃然开口,“自古以来帝王传位,讲究的是父传子以及长幼有序,我若越过父亲自己称帝,何以服众,又何以面对生下自己的父亲?尽管皇爷爷将大圭交给我,而我也答应会为大明尽力,但我并非一定要在帝王的位置上才能做到承诺皇爷爷的事,我有自信能辅佐父亲成为一位好帝王,不会教皇爷爷失望的。” 李安知面前之人一向诚敬孝谨、见识远大,对他的决定已再无话可说,慎重的朝他行了大礼后,立刻躬身离去。 朱瞻基见李安心服离开,这才继续快步往东宫去。他在大殿上接见群臣宣读遗诏抽不开身,那女人明知他已经归来,却未赶来见他,这令他不禁更加焦虑,先前那股椎心痛感好像又窜了上来。 他勿勿来到东宫,却没找到人,甚至连在皇太孙宫也不见她的影子,内心益发焦急,正想让吴瑾唤人四处去找时,就见胡善祥白着脸,悄悄走到他面前来。 第十七章 他立刻皱紧眉头,“我正忙,没空与你说话,你若有事,晚点再来见我。”他急着要去寻郭爱,没时间理会她,转身要走。 “殿下,你可是在找人?”她追在他身后急道。 他闻言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面对她,“你知道初日在哪?” 她僵硬地额首,身子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朱瞻基见了疑心,板着的面容又冷了几分,厉声问道:“她在哪?” “我……带你去找她吧。”胡善祥说着该然欲泣,她的心此刻已几近绝望。 这男人待她一向无情,如今她无心犯下的过错,恐怕会令她陷人更艰困的境地…… 朱瞻基终于在尚衣监的一间简陋的小屋里见到郭爱了。 他震惊至极,不敢相信眼睛所见,那个他离开时还好好的人,此刻竟如病入膏盲的人一般,面容惨白到毫无血色,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恐的赶至床边,抱着像是无了生息的人儿,心慌的问。 王禄就在一旁看顾郭爱,这时也忍不住垂下泪来。“小姐她……小产了。” “什么?”他大撼。 “奴才已偷偷带一名民间大夫进宫为她诊治过,确定孩子没了,而且她失血过多导致昏厥,大夫说……情况极为危险。”王禄难过地一抹老泪。 朱瞻基惊惧,盯着怀里了无生气的女人,几乎要丧胆。“小爱……;醒醒……醒醒我我回来了”他的声音破碎,惨着一丝硬咽。 郭爱依然昏迷不醒。 “小爱——”他大声的唤她。 她仍然没有反应。 “我回来了,你睁眼看我,我回来了。” 她眼皮紧闭,毫无感应。 领着他来的胡善祥,则惊惧的躲到角落去,她从未见过这么狂怒又悲痛的朱瞻基。 “你给我醒来”他用力的摇晃着郭爱的身子,就怕她贪睡再也不肯醒来。 见他那模样,胡善祥惊骇莫名,眼泪害怕得急落而下。 “小爱,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竟敢食言?门他抱着郭爱,双目赤红,怒不可遏。”小爱一“ “我……我在这呢”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朱瞻基心头一震,低头就见她的眼睫颤巍巍的动了动。“小爱门他激动的将她按向自己的胸膛,那里正为她激烈地跳动着。 王禄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大夫说只要小姐醒了,就没事了。 郭爱吃力地睁开眼眸,见到他抱着自己,扉弱地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旋即她记起自己出血的事,神情一变,慌急了起来。“孩子……咱们的孩子呢?有救回来吗?”她虚弱又急切的问。 他身子一僵,没有回答。 她转头往王禄望去,就见他别过脸去。 “孩子……没了是吗?”她伤痛的闭上眼,凝聚的泪水滚滚而落。 “只要你平安就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他马上道。虽然他也极其渴望得到孩子,但她更要紧,只要她安康,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她自责的抽泣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能照顾好咱们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胸口痛缩了下,“不,是我的错,是我不在你身边,若非如此,孩子也许不会出事。”他后悔自己不该留下她,不然至少也该留下吴瑾照应。“我要知道,孩子是怎么失去的,你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问,胡善祥立刻瘫软身滑坐在地,朱瞻基蓦地朝她看去,眼神逐渐转为严厉。这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对劲,而且她又是如何得知小爱的事的?“你怎么了?” 他语气森然地问。 胡善祥惊怕极了,身子不住的颤抖。 他疑心更重,起身想走过去问个明白,郭爱却马上拖住他,不让他走向前。 “瞻基,她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 他俊眸眯起,勃然大怒,“她果然有问题” “对不起,我只是好心,我不知道她是女人,更不知道她有孕在身才会铸下大错……”胡善祥哭了,抖着身子拚命的解释。 她不过是存着一点私心想讨好初日,好让自己有机会接近太孙。 她能够容一个太监与自己共事一夫,因为太监总比女人好,至少一个太监永远不可能取代自己,哪知初日其实是个女人,甚至还怀有身孕,人参补气,却忌孕妇服用,她阴错阳差竟将初日肚子里的孩子给害死了。 自从知道自己闯祸之后,她就担心受怕,就怕面对这个男人回来后的后果。 “是你,是你害我失去孩子的”他额暴青筋,发指皆裂。 胡善祥泪流满面,不住摇头。 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 “你该死” 拉不住盛怒的他,郭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冲上前去一脚将胡善祥踹飞。 郭爱大惊,心知他绝对饶不过胡善祥,甚至会认定胡善祥是蓄意所为! “太孙妃,你快走、快走”她若留下,只怕会没命。 胡善祥被踹趴在地上,全身骨头像是快要散了,她忍痛的爬起身,仓皇要逃,但朱瞻基一个箭步扼住她的颈项。 “我一开始就不该娶你的,你这个祸害”说看,他收紧手上的力道。 她被拍得痛苦挣扎,脸全涨红了。 “不,瞻基,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无心的,你冷静点,不要杀她则郭爱怕他真的失控杀人,不顾虚弱的身子,紧张的想阻止他。 这是个意外,她相信太孙妃绝对没有害她的意思。 “她是汉王的人,你能说她无辜吗?她敢谋害我儿,我要她的命”他疾言厉色,非但没有停手,还加重力道要置胡善祥于死地。 胡善祥被勒得眼睛翻白,全身无力,眼看就要断气了。 眼见阻止不了,郭爱急到一时气血上涌而昏厥过去。 “啊!殿下,小姐又昏过去了则王禄见状大喊。 朱瞻基闻言一惊,再不管胡善祥的死活,马上缩手冲回到她的身边。 “小爱”他见她虽然紧闭双眼,但泪水涌现,小手伸过来揪看他的衣服。 见状,他颓丧的坐倒下来。“唉,我明白了,王禄,带那女人走,我再也不要见到她门他挥手让王禄带走已经奄奄一息的胡善祥。 王禄这才赶紧收起惊吓,依言办事。 郭爱仍淌看泪,“她并无恶心……你莫要再责怪她了。”她硬咽看昔胡善祥求情。 朱瞻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若有心害你,也不会亲自去领我过来找你了,我只是难以原谅,她毕竟是害死我们孩子的凶手”他恨恨地说。 郭爱握住他的手,“真正的凶手是我,枉我还会医术,身为母亲,竟粗心大意到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你若要怪,就怪我吧”她泪眼婆娑道。 他心痛的摇头,满脸的悲伤,轻轻搂过她,缓拍着她的背。“别多想了,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 朱棣之死所带来的危机,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今日是新帝登基大典,亦是朱瞻基受封太子之日。 帝号由永乐改为洪熙,宫廷内外一片新气象。 郭爱身子尚未恢复,无法上太和殿去观看大明皇帝登基的盛况,丁尚若能亲眼目睹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而言,该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但如今的她意志消沉,就算体力允许,她也没有那个心情了。 朱高炽已移居至干清宫,朱瞻基理所当然的就移居东宫,此刻郭爱正在他的寝宫中休息,而吴瑾就在外头守着。 自从发生不幸之后,朱瞻基便要吴瑾时时保护她,负责她的安危,不让人随便接近。 她侧卧在床榻,手中是一封刚刚送来给她的书信,她瞧了一眼便丢开,无心理会。 “殿下,您回来了。”寝宫外传来吴瑾的声音。 他回来了?!她忍不住讶然。以今日的盛事,她以为要到天黑他才回得来,可这会才过午时而已,朝堂上应该才濒布完新帝的新政,之后还有一连串的庆典,他身为太子,又是新政的真正主导者,怎能撇下这些事回来? 朱瞻基踏入寝宫,脸色出奇的难看,她坐起身,惊诧的望看他。 吴瑾也跟着进来,马上为他倒了杯茶呈上,但他脸色铁青,接过那杯茶后就直接砸向角落。 吴瑾见主子如此,不由得惶恐吃惊的马上跪下。“殿下……” 郭爱立即朝他使了眼色,吴瑾会意赶紧躬身退下。 “这是怎么了?”她问向那犹怒发冲冠的男人。 朱瞻基大手一挥,又将桌上的水果篮扫落,篮里的葡萄滚落一地。“哼,我本以为父皇登基后便能为苏家平反,恢复你的身分,怎知……可恨门他咬牙道。 威胁自己的朱棣已死,她也以为能够如此,难道有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急问。 “刚刚在大殿上,想不到李安竟然当众取出皇爷爷的另一份遗诏,上头除了重申朱家子孙不得纳苏姓女子为妻妾外,更直接点名,苏逢之女苏丽为妖孽出世,祸延人间,遗命斩杀,若有子孙包庇,夺其朱姓,贬为庶人,株连妻室全数下狱”他横眉竖目的说出遗诏内容。 他便是在听到这份遗诏之后,才会以身体不适为由丢下一切离开的。 郭爱听闻不禁愕然,“苏丽到底做了什么,要让先帝这么赶尽杀绝?” 他敛下脸来,快步走至她身边。“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他心急的问。 她苦笑,“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晓得就会想办法除去朱棣的心结了,也不会令自己这么痛苦。 “那赵王妃呢?她是苏丽的姨母,她可曾对你说过什么?”他不死心的再问。 她摇头,“我只见过她一次面,而且那回听她的口气,似乎也不知道苏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朱瞻基阴郁不己,“罢了,遗诏都公开了,事己至此,我再想其他法子让你“重生”吧”他无奈的说。 当初他若知道李安手上还有这份遗诏,定会想办法阻止他公开遗诏,如今为时已晚,只好另想他法。 “重生?你是想让我改头换面,以别的身分出现是吗?”郭爱听出他的打算。 他额首,“认识苏丽的人不多,你只要不姓苏就可以了,况且,还有母后可以帮咱们。” “不,李安也许好解决,以你现在的权势随便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即可,可是赵王呢?他不会放过我的。”她意苦的说。 “他敢?”他声色俱厉起来。 郭爱心情沮丧,由身旁摸出刚刚自己才看过的书信给他。“你瞧瞧他敢不敢。” 朱瞻基快速的将信件看过一遍。这是赵王写给小爱的信,这些年来三王叔从没放弃过给她送信,内容大致与过去相同,无非还是要她做他的奸细,只是这封信的措辞更为严厉了,竟然威胁,她若不从,就要举报她的身分,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朱瞻基看完后怒得七窍生烟,一把将信件撕个粉碎。“他好大的胆子。” 郭爱无奈的瞧着身下的碎纸。“你晓得的,就算我改了姓名,若同样是这张脸,那就行不通的,我休想光明正大的成为你的女人。”她不仅失去孩子,还得继续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简直是双重打击,郭爱垂下肩膀,对黯淡无光的前途灰心丧气。 见她这般,朱瞻基心疼不己,伸手搂住她,柔声道:“总会想到法子的。”心里的盘算却是一为了她,就算血洗朝廷,他也愿意! 第十八章 这日,朱瞻基跟父皇议完国事提早回东宫,在寝殿,中看见郭爱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在发呆。自从失去孩子之后,她便经常如此,有些魂不守舍的。 他走向她,手搭上她的肩,她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是累了还是渴了?要吩咐人送消夜吗?”郭爱放下根本没有在看的医书,就要起身招呼他。 “不用了,你别忙。”他瞧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的深思。 她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吗?”是不是自己的帽冠不正,会看出破绽?她下意识的摸摸帽冠。 他握住她的手,“小爱,咱们……” “孙嫔娘娘,您来了门吴瑾在寝殿外大声的说着,刻意提醒殿内的两人。 郭爱紧张万分,迅速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连忙站离得他远远的,低下头,双手规矩的垂放在身子两侧,模样就像个真的奴才一般。 朱瞻基见了心里一阵的闷痛,她的这份委屈与卑下令他愧疚于心,于是当打扮得明艳照人的孙仲慧进来时,见到的就是他恼恨的怒容。 她当下一惊,下意识的就想退出去,可又想来都来了,这么回去她不甘心,遂还是咬了牙走向他。 “臣妾见过殿下。”她朝他娇媚的行礼,小心的瞧看他的脸色。 “你来做什么?”朱瞻基也不多废话,直接问明她的来意。 她起身时趁机扫视了四周一下,见只有初日一个奴才,没有别的女人在,不禁暗自窃喜。 “我好久没见到殿下了。”她娇羞的说。 “近来忙,隔几天会去找你的。”他随口道,心里想的是赶快将她打发。 “可是我很想殿下,不想隔几日再见你,再说,今日是我的小寿,所以我亲自做了寿糕,想请殿下尝尝看。”她有备而来,手上捧着自己做的糕点“今日是你的寿辰?”他皱眉。这么凑巧? 是啊,殿下几年前还记得给我祝寿,可这几年你都忘了。“她语气虽然不敢责怪,但也难掩埋怨。 他原想问明来意后就赶人的,但既然是她的寿辰,便不好开口马上让她走,他瞧了一眼规矩站在角落的人儿。“初日,你先到寝宫去帮我铺床,晚些要睡了。 他刻意支开郭爱,不想让她见到他与别的女人相处,另外也暗示孙仲慧,让她早些离开,别打揽他休息。 可孙仲慧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听到他想歇息,反而心喜着。 郭爱明白他的心思,遂朝他点头,“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便往寝宫走。一般议事或召见嫔妃、宫人都在寝殿或偏殿还有暖阁,只有休憩就寝时才会进入寝宫中。 朱瞻基这才转身面对一脸媚色的孙仲慧。 “寿糕呢,拿过来吧。”他打算吃两口就打发她走。 他原本伸手要去取,谁知孙仲慧却自己将一块糕讲送进他口中,接着是整个身子往他身上靠来。 朱瞻基脸色铁青,立刻推开她。“你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只是喂殿下吃寿糕。”被无情的推离,孙仲慧脸上难掩尴尬。 “哼,东西搁下就好,晚些时候我会吃,你走吧”他沸然不悦,冷声赶人。 面对他的无情,孙仲慧咬紧了唇。今晚她特意装扮过,目的就是希望能留在东宫过夜侍寝,她受他冷落太久,也受够了外头的冷言冷语,她想成为他真正的妃嫔,然后为他生下一子半女,才能免去被嘲笑失宠的命运。 “别赶我走,请殿下让我留下则她卑微的求道。 “你说什么?”她竟想赖着?! “殿下,大婚至今你都未曾碰过我,臣妾哪里不好?不够美吗?否则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她放下自尊的问。 他拧眉瞪眼,“你太放肆了” “就算我真的放肆又如何?我们是夫妻,你真的不要我吗?真的不想要我的身子吗?”她大胆的再度靠近,抱着他切切的问。 “你放开”朱瞻基怒火万丈。 “不,你若说不出为什么不要臣妾,那就抱我,要了我的身子门她不顾羞耻的说。 “你”他没想到她竟会厚颜到这等地步。 “殿下,我一直在等你,我是你的女人,你若不碰我,我如何为你孕育下一代,我想为你生个儿子啊”她死抱着他不放。 朱瞻基动怒了,“你给我放开则他毫不怜香惜玉的拉开她,将她甩出去。 她狼狈的撞到桌子,这一闹,什么脸面都丢光了,她干脆趴在桌上哭嚎起来。 “你怎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妃嫔啊,你怎能不要我,这不是让我去死吗?呜呜……” 寝殿外的吴瑾闻声跑进来了,见着她这哭闹的样子也吓到了。“主子?” 孙仲慧还在那哭喊着“不是让我去死”,朱瞻基脸色阴沉,双眸危险的眯起,声音冷酷的说:“真这么想死,要本太子成全?” 原本还在哭闹不休,这会听那字字句句如冰箭般射来,孙仲慧的神智被冻醒,不敢再闹下去。 得到片刻安宁的他,疾言厉色的命令,“把这疯女人拖出去则得令的吴瑾硬着头皮上前去请孙嫔娘娘离开。 被人无情的赶离,孙仲慧又开始泪眼婆要,但这回怕激怒朱瞻基的她可不敢再嚎啕大哭,嘤嘤哭泣的跟着吴瑾与贴身宫女离开。 她走后,朱瞻基怒气末消,摔了几张椅子后才想到寝宫中的人儿,心头一颤,他赶紧走进去,就见她坐在床榻上,泪眼愁眉。 他的心拧了拧,悄声走近她。“她发疯,你别在意。” “她是真疯吗?”她摇头,“她没有,她只是承受太大的压力,逼得她非来与你摊牌不可。” “你别胡思乱想。” “瞻基,别再为我坚持什么了,你明白的,太子不比太孙,你一定要有子嗣才行,而这个孩子还必须是能光明正大列入宗庙金册的孩子,但这我给不了你,我给不了。”她淌泪。就算她真的为他生下孩子,那孩子也不能姓朱,更不能喊他父王。 “不要再说了。”他白着睑。 “你听我说,不用顾虑我了,我想开了,若我真的为你好就不能绑着你,去胡善祥或孙仲慧那,让她们为你生一个继承人,你去吧。”她忍痛的说。 她不能再自私下去,就算他们曾经在星空下定情,她也曾经一再的告诉自己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但现实是残酷的,这么坚持只会害他为难而已甚至危害到他香火的继承。 他心疼肝裂的看着她,她越是委曲求全,他越是不让她受委屈。 他已经一时无法平反她的身分,又害她失去孩子,现在若再让她见他去找别的女人生子,他如何做得到?! 他擦去她的眼泪,“我刚刚就是要告诉你,不久后即是太祖忌日,父皇让我南行去祭陵,正好南京皇城也必须重建,才能如父皇所愿回都南京,你就随我去一趟吧,就咱们两人在南京过一段日子。” 他不能再任她颓废不振下去,该是带她去透气散心的时候了! 洪熙元年四月,朱瞻基携着郭爱至凤阳的皇陵与南京的孝陵祭拜之后,便以监造皇城修建的名义在南京待下了。 南方气候比北方温暖,又值春末夏初,百花齐开,风景怡人,郭爱的心情逐渐轻松,再加上朱瞻基一路陪着她散心,她心中的阴霆渐渐散去,笑容也一日多过一日。 不想扰民,也便于行动,两人私下出游时,通常只有吴谨在旁伺候,所以当朱瞻基这天携着郭爱坐在由吴瑾驾驶的马车来到市集大街,在一家酒楼前下马车时,店家以三人的服饰判断,只当是贵客上门,便热络的招呼着他们进酒楼。 吴瑾识相的不打扰他们,表明要在热闹的街上绕绕,于是朱瞻基便借同郭爱进入酒楼。 大堂内人声鼎沸,划拳的、劝酒的、唱曲的、谈笑的……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人的心情被感染,忍不住跟着兴奋开心起来。 店小二领着两人来到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和那间他们曾经一起去的酒楼一样,可以将店内的一切尽收眼里,而往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市集里百姓们人头攒动的模样,热闹非凡,南京不若北京生活步调快,这里的百姓个个脸上都染了知足和悠闲的笑容,眉眼间都是盈盈笑意。 店小二去而复返,再出现时,托盘上已是满满的茶点和两壶水酒,将茶点和水酒二摆上桌后,店小二就利落的离去。 看着那两壶水酒,郭爱傻眼。是怎样,每来这种地方不喝酒就全身瘴是不是? “你没忘我是一杯倒吧!这么想抱我回家?”她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男子装扮,“你若不想当嘱目焦点,就尽管抱我回去吧。” 朱瞻基也不说话,只是一径笑着重起一壶水酒帮她斟上。“喝吧,有事我负责。” 好,他想出名,她就成全他!郭爱一口饮下杯中物,当那液体入喉,记忆中的呛辣感全被润喉的甘甜取代,有点果香又有点茶香,她一脸惊喜。“这是什么?好好喝喔。”说完又自己斟了一杯再喝。 “这是这间酒楼有名的果酞茶酒,用水果酞酒,再带入茶香,少了一般水酒的呛辣口感,多了甜昧和茶香,颇受百姓欢迎。”朱瞻基解释,自己也喝了一杯。甜甜又带茶香的滋味真不错,吴瑾这回可是推荐了好东西。 “没想到民间居然有这么好喝的东西,多喝几杯也不怕。”郭爱开心的笑看,贪食的她只要吃到美食,好心情全写在脸上。 朱瞻基双眸盛满柔情的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唇。他该早点带她出来散心的,这是这阵子以来,她首次真心的桨笑,对他而言非常珍贵,他是不是该考虑把这果酞茶酒的技术引进宫中,让她天天都可以尝到? “这虽然是果茶酿造的,但毕竟也是酒,喝多了还是会醉的。”他提醒。要他抱她回宫是没问题,但她酒醉可爱憨甜的睡相,他不想旁人瞧见,所以她还是清醒点好。 “不是说你负责?”郭爱嘟起嘴拣了块糖酥吃。嗯,甜而不腻。 她的唇上沾了点糖粉,朱瞻基伸手帮她抹掉后,竟舔了下自己的手指。“糖粉沾了你的唇后更甜了。”他邪魅的笑道。 郭爱的脸大红,她紧张的东张西望,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心来。“你真是乱来,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只想对你一个人乱来。”他一脸深情又无辜。 郭爱这下不只脸红,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她在心里暗骂,这家伙是故意的吗?就是要逗得她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才甘心是不是? 她困窘的抄起酒壶就灌了一大口,朱瞻基想阻止己来不及,为了防止她真的喝醉,他不再逗她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应该暂时忘却了因为小产而产生的郁闷,只要她开心,要他自毁形象或当个登徒子他都愿意。 大大的吐了一口气,郭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我想到我们第一次上酒楼时的情景,那时你笑得像阵春风,害我一时不察,把酒当茶的一杯饮尽,才会醉倒。” 忆起当时的情景,朱瞻基也笑了。“也因为有你的关系,我的生活才会有这么多的乐趣。” “你过得快乐,我可是心惊胆颤,我时常要揣测你的心境来顺着你。”说起往事,她眉飞色舞的,一点也看不出当时的胆颤。 “那现在就换我来揣测你的心境,顺看你。”他笑道。 第十九章 郭爱开心的点头,拿了块豆酥糕入口,咸咸甜甜的口感,让她吃着吃着,肚子不自觉的饿了起来,她将桌上的茶点一一吃下肚,再喝口果酿茶酒,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朱瞻基笑看她膺足的表情,觉得这趟南行之旅真的是来对了。 酒足饭饱后,见她拍拍她那有点鼓起的肚皮,他提议道:“走吧,去走走消化一下。” 郭爱早就对大街上的摊位好奇不已,付了银两,步出酒楼,两人向大街迈去,越是靠近,摊贩的吐喝声越清晰,大街两旁摆了五花八门的摊位,不管是古玩字画,还是新奇小物,都挤满了人潮,远远看去,像两条长长的人龙。 人多拥挤,朱瞻基将郭爱护在身前,不让旁人碰触到她,而郭爱明白他的体贴,时不时的回眸对他一笑,两人的亲密模样,在如此拥塞的街道上倒是不显得奇怪,于是在每个摊位郭爱都不会逗留太久,而当两人经过一处首饰摊位时,朱瞻基却突然停下脚步,他目光深沉的拿起一支雕工雅致的梨花簪。 “大爷真是好眼光!这支梨花簪是用上好的桧木制成的,上头的梨花雕得栩栩如生,另外簪子本身还会散发出沁人心肿的桧木香。”小贩鼓动三寸之舌推销。 而郭爱看他拿着梨花簪打量,不仅感到好奇。宫中奇珍异宝多不胜数,贵为皇太孙的他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全是最上等的,这会怎么会被这支造型简单的木簪吸弓!? 朱瞻基但笑不语,给了银两后就和她相偕离去,行到人烟较少的街尾,便见到吴瑾驾着马车候在那里。 要不是知道在进酒楼前朱瞻基就交代吴瑾在这里等他们,郭爱还以为吴瑾料事如神。 两人坐上了马车,郭爱终于开口问出心里的疑惑,“宫中任何东西的雕工都比那支梨花簪好上千万倍不止,你怎么会买下它?”虽然那簪子质朴,没上漆,也无任何装饰的典雅造型很是吸引她,但她实在不懂,他为何会买下它。 朱瞻基把梨花簪放在她手心。“穿女装时,记得再别给我看。” 郭爱心喜,这是除了紫东珠外,他第二样送她的东西,但她更好奇了,“为何要别这支簪?” 他温柔的笑道:“我梦中的你,头发上别的就是梨花簪。” 原来如此!她一笑,但笑容维持不久就敛下了,她看了自己身上的服饰。“在宫中是宦官服,出宫是男子服饰,要穿回女装可难了。”说到这里,她又想到自己不能见光的身分,和那小产的孩子,不禁感到心酸。 见她眼眶泛红,他将她搂进怀里,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很悲痛,但为了她,他必须坚强,替她撑起一片天,两人才有将来,他未来的日子里,身边一定要有她陪伴。 “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你的身子养好,放开心胸,将来再把那个孩子生回来则他安慰,抑下滚上喉头的苦涩。 他知道她心里的痛只是用块黑布暂时盖着,只要不掀开,就不会痛,但心口上的伤痕还是存在,唯有面对和放下,才能真正的释怀,就算有伤痕,也会有愈合的一天。 “把孩子生回来?”她眼眶嗯泪的看着他。 他伸手抹去她眼睫上的泪花,“嗯,是命中注定的,就一定会回来。” “命中注定……”喃喃自语了一会后,她的眼神由难过慢慢转为坚定,“曾经失去的只是暂时,我要再把孩子生回来!”仿佛下了决心,她用力的点头说道,接着张开双臂反抱住他,“瞻基,谢谢你。” 知道她终于放下了,他一笑,“傻瓜,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的生命带来阳光,若不是你,皇室的斗争早让我的心变得黑暗;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将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么的幸福。”说着,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承着他的吻,她心里载满他给的柔情。 一吻结束,两人紧紧的相拥着,心跳的节奏一致,这一刻,彼此的心只为对方而跳动。 感受到马车行进的速度渐缓,接着就听到在前头驾车的吴瑾说道:“殿下,到了。” 马车在春暖花开的南京郊外停下,朱瞻基牵着郭爱步下马车,放眼望去,绿油油的山坡上全是各色的细长茎小花,风吹过,小花摇曳着,那姿态就像少女在跳舞一般。 看着眼前的美景,郭爱赞叹不已,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面对一望无尽的风景和山峦,心情一整个开阔起来,她向前奔了几步,在花海中转看圈。 朱瞻基走上前,来到她身边,伸手将她的束发解开,任由青丝似瀑布的披散开来,随风一下又一下的轻摆着,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两人的发在风中飘扬、纠缠。 “将来等孩子都大了,我定要带你游山玩水,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他想象着自己带她过隐世的生活。 “你确定是闲云野鹤?国事都让你忙不完了,何况江山多娇,你真能舍得这一切?”她笑问,不信他的话。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舍得、什么都不在乎。”他柔声道。 “你是不是偷吃糖?嘴巴这么甜。” “你刚才不是有吻过,有甜吗?不然再吻一次确认好了。” “喂……”她才出声,嘴就被狠狠的堵住。真乱来,吴瑾在看呢! “嗯,果然很甜,原来我是吃了你嘴里的糖。”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贼笑。 她嗔睨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有当登徒子的天分。” “居然说我是登徒子?好,为了不让你失望,我就调戏你。”说着,魔手就往她身上爬去,惹得她花容失色的娇呼。 郭爱笑着挣脱他的怀抱跑掉,朱瞻基也追了过去,两人的笑闹声时不时的被风吹散开来,不远处在喂马儿吃拿喝水的吴瑾见状,这阵子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初日总算是重展笑颤了,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只有初日在主子身边的这几年,主子才真正的活得快乐,而他也才有机会看到主子真心展露笑颜的时候。 两人追逐了一阵,笑累了的坐在大树下乘凉,一同欣赏眼前的风景,突然间,朱瞻基伸出手轻揉 捏起她的肩膀。 郭爱笑扬起嘴角,闭上眼禀受太子的个人服务。说实在的,他手上力道适中,按起来挺舒服的,她不自觉的流露出满足的微笑。“你手艺不错,可以去充当“抓龙”的了”她脱口而出。 “抓龙?”他脸色略变。这字眼怎么这么奇怪? “就是帮人按摩的意思啦”她笑着解释。抓龙是她那时代的用语,但在这,龙代表皇帝,抓龙这两字可不是什么好词,难怪他脸上有异。 “满脑子奇怪的用字。”他失笑。 “哈哈哈”她笑着,可得意了。 她这笑容柔美而纯净,他瞧得痴了,接着动手除去她的鞋袜。 郭爱吓了一跳,“喂,你做什么?”她连忙要缩回自己的脚。 他愉悦的笑,不让她脱逃,硬是将她的鞋袜剥去。 “原来你有双大脚”他揶揄道。 “怎么,不行吗?”她柳眉竖起。 明朝女子有裹小脚的习惯,像是孙仲慧与胡善祥都有双三寸金莲的小脚,可不知道为什么苏丽的母亲末帮女儿缠足,也许是舍不得女儿受罪吧?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办法混进宫里扮太监。 “行,咱们明朝开国皇帝太祖的结发妻子马皇后也没有缠足,她可是后世公认的贤后,在民间被称为“大脚皇后”,太祖对她敬重有加,在她与世长辞后,便不再另立后,而我与太祖一样,也喜欢大脚,那小脚有什么好,缠得都变形了,我见了只觉得可怜,并不感到美丽,还是你这双大足好,光滑健康,还能健步如飞。” 他注视着她的双足,欣赏的说。 “将我媲美马皇后,可真是抬举我了。”她呵呵笑,“不过,这会你脱了我的鞋袜,是想对我做什么让我跑不了?”她笑说他。 “你不是说我能做个“抓龙”的,我听说这脚底有很多穴道,我想替你抓抓脚底的龙。” “你说什么?”他可是万分金贵的皇太子耶,帮一个女人按摩脚?!郭爱露出一副愕然吃惊的样子。 他只是一径的笑着,还真的跪在她面前帮她按压起脚底来。“如何,舒服吗?”他认真的问。 “嗯……舒服。”她眼眶有些红了。 天之骄子的他,却甘愿为她付出这么多,因为想让她开心、想让她恢复以前的开朗、想让她大笑的过日子、想让她忘记伤心不快的事,所以他很用心的在讨好她、很卖力的在呵护她。 八年了,他们认识八年了,从他还是飞扬跋扈的少年到现在成为一个见识远大的成熟男子,他对她的态度从来变过,始终如一。 她动容地轻拍他的肩,“瞻基。” “嗯?”他蓦地抬头。 下一刻,樱唇主动吻住了他,他一楞后微笑,放开她的脚躁,改而圈住她的腹,美好的晴空下,温和的微风中,他与她温柔缠绵地相吻,吻得让不远处的吴瑾背过身去,不住的为他们这一刻的幸福而欢喜。 近三个月,两人日日游山玩水、斗蟋蟀、上酒楼、捶丸、投壶、骑马、射箭,日子过得好不悠闲快活。 这是近几年来郭爱在过足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最放松愉悦的一段时间了,而朱瞻基也是如此,随着他的权势越大,两王的压迫也越甚,他越来越难以忙里偷闲,但在南京散心的这段期间,他们才真正的感受到两人世界的安定与美好,这让朱瞻基更是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 玩累了,两人手牵手的回到旧宫。来到南京之后,他们并未依身分而住进东宫,只因皇太孙宫有他俩初识时的回忆,在这,郭爱更为自在放松。 如今,皇太孙宫里处处可见紫色小物,如紫色的桌巾、紫色的茶杯、紫色的瓷瓶、紫色葡萄…… 进到寝殿内,更有一套紫色锦褥,这是她在一次投壶比寒中赢取的奖品。 她一进寝殿便喜爱坐在那张铺着紫色缎绣的卧榻,他见了觉得好笑,瞧他的寝殿一室的紫,若教人见了不喷饭大笑吗? 可他只想宠溺这个女人,只要她高兴就好,这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而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她的脸颊又重新长肉回来,这才是最教他满意的地方。 “吴瑾,送些消夜过来吧。”他对候在殿外的贴身太监吩咐,不忘又补上一句,“要有豆腐。” 这阵子她忽然爱吃起豆腐来,他留意后,就要人三不五时准备有豆腐入菜的料理。 吴瑾含笑而去。见主子愉悦,他自然也开心,伺候得更为勤快。 不一会,他端了四样菜色以及清粥回来,这四样菜色里,其中就有一道香煎豆腐。 玩了一天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人,在闻到饭菜香后,立刻有了精神,连食欲都大大的被挑起,就见她马上冲到桌前,准备大快朵颐。 这时吴瑾从袖口里拿出两封信来交给朱瞻基。“殿下,京城与彰德都有书信来。”提到彰德时,他看了眼已经开动喝粥的郭爱。 朱瞻基点点头,接过信后就让他退下。 第二十章 他将其中一封信递给郭爱,“三王叔又给你送密函来了,他还真是不死心啊!果然一直在密切的关注你,连信都改送来南京了。”他冷笑道。狗急跳墙,将信送来南京,就不怕他知晓吗? 郭爱接过信后,看也不看的丢至一旁,继续吃她的消夜,“自从你当了太子,对他的威胁更重之后,他信就送得更勤了,但内容都是千篇一律,他不烦我都嫌烦,这会连到了南京也不放过。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倒真是有恒心、有毅力,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她白粥配豆腐,边吃边挖苦讥讽朱高权。 她连信都懒得看,他却帮她拆封读出来。“瞧来三王叔是快没耐性了,今日的措辞更激烈,怕是真想掀你的底。”得知内容后,他皱眉了。 她这才搁下筷子,表情有些无奈。“前几天我也收到赵王妃的私信了,她说赵王因错失先皇过世时最好发动政变的时机,恼恨不己,还将这事怪罪到我头上,说是我没将此事通风报信给他知道,赵王妃让我虚应他一下,别让他真的甘愿不顾情分的拆我的台。” “既然如此,你隔三差五将我的一些消息送给他,至少先安抚他,别彻底惹恼了他。”他沉思后说。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那好吧,这几日我就送些不痛不痒的消息给他,好比咱们捶丸的比数,以及投壶的输赢,希望他对这些消息会有兴趣。”她调皮的露齿一笑。 朱瞻基听了往她额上拍去。“这事他关你的性命,别不当一回事。” 郭爱这才收起贼笑,“得了,信由你写、消息让你送,随你要给他什么讯息,我懒得过问。”她将事情推给他处理,她不想管。 现下日子过得舒服极了,她根本不想动脑筋。 朱瞻基宠溺的笑睨她一眼后,继续拆另一封信。这信是京城送来的,他读完后立即皱紧眉头。 郭爱见状,再度放下碗筷,京城来的信可就让她紧张了起来。“皇上及皇后两位一切都安好吧?”她关心的问。 他放下了信,沉声道:“母后信上道,父皇不眠不休的勤于政事,身体状况欠佳,母后极其担忧父皇的龙体能否负荷。”他敛下眼睫。 她闻言一惊,“这怎么成?!那么我离京时开的药,他可有按时服用?还有,我给的菜单,御厨是否也比照办理?王振有替我“督促”他吗?”她急问。 经过这些年对中药的钻研,她已能找出一些替代西药的药让朱高炽服下,将他的病情控制得极好,她也不再从王振那听说他有任何的状况了,想不到她与瞻基才离京,他就全然不照规矩来了。 朱瞻基眉心皱得更紧,“母后信上没提这件事,不过,我担心醉心于政事的父皇,既然可以让母后写信来告知,那这些事他可能都不理会了。” 郭爱心惊。朱高炽得的都是需要长期服药与调养身体的重症慢性病,容不得他胡来的,长期不眠不休,健康的人都受不了了,他这个病人怎么能负荷? 突然想起历史上记载朱高炽似乎登基未久就葬死,她神色蓦地大变。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朱瞻基见状心惊的问。 “我……我没事,瞻基,你赶快写信回去,让皇后强迫皇上一定要按时用药,还有,阻止他继续操劳下去,这会要了他的命的。”她紧急的说。 他肃然的额首,“好,我知道了。”他立即动手写信。 郭爱又思考了下后,走近他道:“咱们……这两天就动身回京吧。” “回京?你想回去了?”他停下笔,挑起眉瞧她。 “嗯,皇宫修建至少还要半年,但你根本没必要亲自监工,你只是陪我散心,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快乐,也已经想通了,情绪不再低潮,而你身为太子,有你要负的责任,总不能老是陪着我窝在这里,丢着京城的事不管吧。 “况且,皇上这状况,只有你亲自回去督促,他才能休息养生,别忘了,先皇死前你是怎么答应他的,要亲自守住大明江山,但你既然将皇位交给自己的父皇,你就有义务要他保重身体,若有个万一,政局又会大乱,所以光这些事,咱们就该回去。” 他没瞒她任何事,包括朱棣要他尊朱高炽为太上皇,而自己登基的事,若历史无误的话,朱高炽性命堪忧,但她却不能直接告诉瞻基,因为这种事不是她可以预言的,多嘴的结果说不定会颠覆历史,导致更多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因此她只能要他尽快回京。 一来守着自己的父皇保重身体,二来预防汉王和赵王趁机作乱。 她如此的深明大义,让朱瞻基非常感动。今生有她,夫复何求?“好,等我将这里的事交代好,三天后咱们就回京。”事有轻重,他决定回京。 可惜,他们还是迟了! 隔日,朱高炽还是如往常一样上早朝,但这阵子未曾真正休眠的他,脸色异常枯稿,然后到了夜里,便突然驾崩了。 朱瞻基还远在南京未归,皇后张氏怕政局生变,立刻封锁消息,并连夜让心腹秘密送讯至南京,朱瞻基接到信时才正要起程回京,这噩耗让他震惊得当场悲伤落泪。 父皇虽然软弱,但不失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自己始终敬他、护他,而今他听然撒手人寰,让为人子的他如何不悲痛。 郭爱亦悲伤惋惜朱高炽的碎逝。在朱棣长期的压迫下,以及受尽两个弟弟的陷害,他几次储位不保,连性命都差点丢了,而朱棣一死,他登上皇位后勤于政事,却连身体发出警讯都不顾,导致登基不到一年便过劳葬死,令人倍感喘嘘。 但这时候却不容他们有时间悲伤太久,因为两王在京城的眼线多,一旦得知消息定会立刻对他展开追杀,让他回不了京继位,情势比去年朱棣病死异域时的状况更加的严峻,他若大意,必横死中途。 因此他们不敢延岩,含悲上马,朱瞻基为求快,只带了少数的护卫便上路,一路上还不断的变换路径,就是不让人追踪或是猜到他回京的路线,以防两王派来的人寻迹击杀。 郭爱明白此刻情势危险,是以她就算累了也不喊、饿了也不提,一路伴他日夜的赶路。 “过了前头的树林、涉过溪,再绕路走沙地,等过了那片沙地便是京郊,母后已经派人在那接应,只要咱们到得了那,就安全了。”马背上,朱瞻基指着树林的方向告诉她。 “那树林容易躲人,万一遭到伏击……” “没办法了,我原也想绕路不经过那片树林的,但不走那就得绕过一大座山头,耽搁的时间便是两王的机会。”他无奈道,脸上也有挣扎。 她神色一凛,“既然如此,那就别犹豫了,走。”她一马当先的往树林里冲。 朱瞻基赞赏她无俱的勇气。若是一般女人,早已害怕得不敢前进,可她却像是怕拖累他似的,什么都冲第一。他心疼的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后追上去,吴瑾以及一干护卫也立即跟上护主。 很幸运的,他们安全的穿过树林,也涉水过溪,郭爱心想,也许两王还没得到消息,才能让他们顺利不受阻的回京。 话说回来,两天前瞻基才以她的名义让人送了消息给赵王,道皇帝龙体安康,万事太平,但太子却沉迷于斗蟋蟀,赖在南京四处搜刮蟋蟀玉,赵王也许真信了这话,才没有动作。 但危险人物除了赵王外还有一个汉王,此人在京城的探子多如牛毛,皇帝已死了四天,他不可能还不知道,他若得知,也不可能没有动作,所以还没踏上京城的土地,他们仍大意不得。 “小爱,再过去就是沙地了,累了吧,要休息一会吗?”朱瞻基终究不忍她这样跟他奔波。 她虽然疲累,但仍露出微笑。“我不要紧,尽快抵达京城为要。” 他轻抚了下她风尘仆仆的脸庞,“辛苦你了,等到达京城后,我帮你抓龙,保证你疲劳全消。” “不用替我抓龙。”她眼睛一转,俏皮的说:“我要你脚上的靴子换成紫色的。” 他一笑,满脸宠溺。“好,就这么说定,只要顺利过了这一关,以后我都穿紫靴。” “成交。”郭爱仰头一笑,夹了马腹再出发。 但不幸的,他们才刚踏上沙地,就见到一群人等在那了,所幸人数并不多,显然也只是碰碰运气看朱瞻基会不会经过这里,倒是被他们料中了。 “吴瑾,着我命令,全力护卫初日,不管任何事,先让她安全离开。”朱瞻基朝贴身太监大喝的命令着。 吴瑾变了脸色,“殿下……”护着初日,那殿下…… “这是命令,你只管执行!”他迫视他,坚决的道。 吴瑾心知无法让他收回成命,只能肃然的点头,“奴才遵旨。”皇帝已经驾崩,眼前的人便是当今天子了,他不能违背圣旨。 “不,你是大明的皇帝,怎能不顾自己?吴公公,你不能听他的,先护送他回京要紧。”郭爱大声道。 吴瑾看向自己的主子,只见主子龙目怒睁,他一肃,转头便对着护卫喊道:“你们听着,护主!两位都是咱们的主子,一个也不能伤!你们要誓死效命﹗”他一喊完,敌人已经冲了上来。 吴瑾与朱瞻基相视一眼,立即留下一半的人挡敌,其余的护送他与郭爱迅速的往另一侧而去,他们快马跑了两里路,前方忽然又出现敌人,这回人数众多,认出朱瞻基的身分后,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想要大开杀戒。 郭爱心惊,还来不及思考什么,一群人已经杀过来与朱瞻基的护卫近身肉搏,她的脸色刷白,因为这场面太惊人,对方手段残忍,竟是专砍人脑袋,转眼间,朱瞻基的护卫们的头被砍下三、四颗,骇然的情景让她体自欲吐。 吴瑾见状立即道:“殿下,您与娘娘快走。” 这是真心把郭爱视为主子了。 朱瞻基脸一沉,当机立断往郭爱骑的马踢去一脚,那马立刻冲过混乱的人群拔腿狂奔,他则抽出自己腰上的佩剑,留在原地与吴瑾一起杀敌。 等郭爱发现他并没有跟上来时,马上大惊失色的掉头回去,而他就怕她回头,朝她嘶声道:“走!不许过来!” 她闻言淌下眼泪,“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让我走,不是让我活,而是让我死!”她身上有弓箭,自从几年前他在她头上射过梨将她吓傻过后,她就勤练射前雪耻,射箭对她来说已不是难事,但她没射过人,手是颤抖的,可这不能阻止她救自己男人的心,当场拉弓射下一名敌人,要再拉弓时已有人发现她的动作,立即来势汹汹的冲向她。 朱瞻基见状目皆尽裂,“小爱,快逃”! 一股胆寒的危机刺骨的袭来,她惊惧的定在原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当一把刀要砍向她时,忽然一道声音由后方传来,“该杀的是朱瞻基,不可以伤她。” 郭爱转头朝声音的主人望去,眼眸瞬间睁大了。“朱瞻沂!”这些人是汉王的人! 朱瞻沂赶过来,但此时朱瞻基也已赶到郭爱身边,将她锁在自己身后护着。 “朱瞻沂,你向天借胆了吗?竟敢造反!”朱瞻基大怒。 第二十一章 他冷笑,“造反又如何?朱瞻基,你不可以回京。”他原计划是在杀死朱瞻基前不露面的,怕的就是万一事败,落下造反罪名,但见丽儿有危险,他忍不住现身,而今既已露面,就再无回头的可能,今日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死,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朱瞻基怒气冲天,“你与二王叔久蓄异志、心怀不轨,如今叛变,天理难容,百姓只会道你们是逆贼,谁会尊你们为正统!” “哼哼,成者为主败者为寇,当年先皇不也是这样攻进京城的,如今我和父王只是如法炮制,只要大权在握,谁会不从!更何况皇帝已死,你尚未正式继位,还不是真正的皇帝,我杀你可不算拭君!” “你!”朱瞻基气愤填膺。他们果然知道父皇已死! “朱瞻基,你嚣张跋扈太久了,皇爷爷宠你,让你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也是皇爷爷的孙儿,却得不到你一半的尊荣待遇,今天这日子我等待已久,你居然也有伏在我脚下颤抖的一天,你若跪地求我,我说不定能饶你一命!”朱瞻沂得意的辱道。 “放肆!竟敢要皇上跪你?”吴瑾闻言怒斥。 “皇上?他就快要死在我手中了,如何回去做他的皇帝?收抬起你们的春秋大梦,今日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朱瞻沂发狠道。 “世子,你真要做绝?”郭爱怒瞪着他询问。 朱瞻沂则恨恨的看向她,“我原本对他只有妒意没有恨意,是你让我这么恨他的,他抢了你,我与他誓不两立!”他眼中对朱瞻基的妒恨清晰可见。 “丽儿,此人已是穷途末路了,你跟着他再无前途,还是回来我身边,我可以不计较过去,给你我一世的宠爱,过来吧!”他对她说着,对她仍是一往情深。 郭爱只是更退到朱瞻基的身后去。“你父王并非天命所归,你跟着他造反只是自取灭亡而己,而我是太子的人,更不可能跟着你,你若执意要杀他,我就随他一起死!”她语意坚定,冷冷的说。 朱瞻基听到她这番话,伸手用力的牵住她。这女人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朱瞻沂却是暴跳如雷,怒瞪着他们彼此交握的手。“朱瞻基,你已是强弩之末,身边只剩吴瑾一个奴才,而我这大批人只要一人一刀,你们立刻就会成为肉酱,你忍心让丽儿跟着你一起死吗?” 朱瞻基闻言面色瞬间一白。 郭爱则无俱的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瞻基,我愿意与你生死与共!”她绝不后悔。 朱瞻基内心狂震,激动的俯下身,当众在她唇上用力的印下一吻。“你是我的女人,咱们死在一块,永不分离!﹗他生要与她一起,死亦相守,这便是他们的的海誓山盟! 朱瞻沂简直妒火中烧,再也受不了了。“好,苏丽,算我错看你了,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他横下心悲愤的说。 “我不是苏丽,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也用不看对我留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欠他的是老天,不是她,也不是苏丽,他若一定要讨,也只能将苏丽的尸首带回去罢了。 “丽儿你、你就算真的失忆也不该对我无情无义至此!”他咬牙切齿道。 “好,我就成全你!来人,将朱瞻基以及他身边的人全都给我杀了。” 他一声令下,部属们立刻砍杀过来。 郭爱睁大瞳眸。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不管发生任何事,瞻基最终会坐上皇位,成为历史明君,但现在……莫非……历史有变?! 她眼见吴瑾倒下,护在自己身前的瞻基身上中了一刀、两刀、三刀后……他仍挺直腹杆挡在她身前,为她接下每一道应该砍向她的刀。 第四刀……他身上的血喷浓到她脸上了,当第五刀砍在他身上时,她绝望了……泪水潜潜而下,心渐渐的冰凉,她缓缓走上前,抱住那个即将倒下的男人,他浑身是血,回眸凝望她一眼,那一眼是高兴的,高兴死在她怀里,高兴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没了他以身相护,一道刀影即将落在她身上,而她也等看迎接一-但下一瞬,那把刀在她眼前掉落,她望向那朝自己砍来的人,他的心窝正中一支箭,人则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她抬头望去一- “皇上,臣京卫都指挥使,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前方出现大批禁卫军,最前头的将领高喊看。 在约定的时辰没看到新皇来到京郊,他遂派人打探,竟得听新皇遇刺的消息,他们火速赶来,幸好来得及将人救下。 朱瞻沂大愕,接应朱瞻基的人已到,情势丕变,他的部属见禁卫军围般过来,立刻惊慌的喊道:“世子,快退。”他们的人数与禁卫军相差悬殊,若是交手,必死无疑,他们都是汉王府的死士,汉王和世子是他们唯一认定的主子。 情势危急,朱瞻沂回头还想抓郭爱一起走,但手才伸过去,以为已经断气的朱瞻基突然怒目圆睁,挥剑砍去他一条手臂。 “她是我的女人,你休想碰她!”朱瞻基满脸鲜血的喝道。 朱瞻沂蓦地被断去一臂,惊呆得几乎忘了疼痛,等他回过神时,部属已带着他窜逃而去,而朱瞻基等人则被禁卫军紧急送回皇宫。 朱高炽驾崩,朱瞻基赶回后亲自发丧,并在宣读遗诏后即刻登基为大明第五位皇帝,改年号宣德。 天下再度底定,但朱高煦派子击杀朱瞻基不成,儿子还断去一臂,对此恨得几乎吐血。而朱高健从头到尾就被耍了,根本不知道才上位不久的皇帝大哥已死,犹在自己的王府里睡大头觉,等得到消息,为时已晚。 两失天下,两王之恨可想而知。 朱瞻基躺在干清宫的龙榻上,吩咐御前除了郭爱,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我没事,太医说这伤只要静养几日便会痊愈。”他笑着安慰她。 她也算是个医生,明白他的伤势虽然重,所幸并来伤及要害,经过调养就能恢复。 然而那场厮杀,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她真怕会失去他。 眼角的泪花一朵朵地绽开了,她呜咽着不语。 朱瞻基心疼地去握住她的手,一触及她的肌肤后,他立即皱起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吴瑾!”他马上喊人。 “别喊了,吴瑾公公也身受重伤,正在调养。”她擦去眼泪的提醒他。 吴瑾的伤势不轻,恐怕有阵子不能御前伺候了。 他这才想起这件事,改而又朝外吩咐,“去找李太医和王禄来。” 守于殿门的宫人听到后,立即去召人来。 朱瞻基一见到李太医便吩咐,“替她看看。” 如今自己虽然身为皇帝,但有皇爷爷的那道诏书在,她的身分仍得谨慎保密,不能让其他太医瞧出她女子的身分徒惹风波,这才坚持还是由信得过的李太医来替小爱看诊。 李太医战战兢兢的点头,“是。” 上回他告假出宫回来便被急召至东宫,当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个叫初日的假太监小产了,他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太孙有多珍视这个人和她肚里的孩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女人用太监的身分藏在宫中,但这并不是自己可以过问的事。 只不过自从发生上回那件事之后,太孙也同时升为太子,入住了东宫并让他也暂时住进来调养初日娘娘的玉体。 是的,那时候他就非常确定眼前的这位,身分不比后宫的其他主子低,尤其……从太子成为皇上的现在开始。 但为什么即使已经是一朝天子,还是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让心爱的女子曝光? 尽管朱瞻基的举动让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李太医也看不透,但这位老太医还是努力不去好奇。 李太医一如往常的替郭爱把脉,须臾他的脸上竟是有了一丝难耐的激动。 注意他的表情,朱瞻基也有些惊讶,连他也很少看到李太医有如此接近于失态的反应。 已经站在一旁的王禄因为挂念郭爱的情况,遂低声问:“怎么了吗?” 李太医像是怕自己出错又把了会郭爱的脉,才转向朱瞻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她……有了。” “什么?”龙榻上的朱瞻基惊喜得喊出,人也激动得起身,来到郭爱的卧榻边问道。 王禄见状急忙过去搀扶他。皇上伤势未愈,竟然就这样浑然不顾了。 “你说,她当真有孕了?”他大喜过望的继续急问。 “微……微臣确定……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李太医显然也很激动。 不说这是皇上的第一个龙子,重要的是,上回这个皇上视若珍宝的女人小产,他就一直诚惶诚恐,总怕当时告假不在宫中的自己也被怪罪,如今总算可以放下心中大石,这回可得小心看顾别再出差错了。 朱瞻基惊喜交加,龙心大悦。“小爱,你听到了没,咱们有孩子了,咱们……你早就知道了?”蓦地见到她含笑的眉目,他才愕然的惊觉她早已知情。 郭爱笑逐颤开,“其实也没多早之前,就在咱们上路要回京时才发现的。”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这个小生命再次为她带来生命的喜悦,她终于把孩子生回来了,这回她没糊涂到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但,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隐忧,不过,不管如何,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 “那你为何不立即告诉我?”他顿时想起回京的这一路上惊险万分,而她竟是在这种状况下跟着他快马奔驰、躲避追杀…… 越想越是害怕,朱瞻基全身一颤,脸色比之前更白上几分。 “我若告诉你,还能与你生死与共吗?”她温柔一笑。 这一路上快马赶路、危机重重,她就不断在心中对腹中的孩子说,他们是注定要当母子的,生一起,死也一起。 朱瞻基搂过她,心情激动。“小爱,我爱你。”她的体贴让他动容,她不想增添他的负担,让他能心无旁鳌的直奔京城奔丧继位,她如此的深明大义,教他如何能不爱她? 郭爱芳心一颤,为他这句爱语,眼眶惹上泪花,又哭又笑的。 他低头温柔的吻去她睫上的泪水。“别哭,有了身孕应该要开心才对。”他眉开眼笑的,欢喜不已。“王禄,送李太医回去,并依照他的吩咐,看要注意什么,这阵子吴瑾身体有伤不方便照料初日,你就留在干清宫伺候。”他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王禄马上称是,立即照办。 王禄和李太医走后,朱瞻基深情款款地凝视郭爱,但却见她眉眼中闪过了丝不安,他不解的问:“怎么了?” 来不及将心思藏好,郭爱被问得一愕,最后只好老实的回答,“瞻基,这个孩子的出生,会带来些麻烦。” 他皱起眉头,“这是我的龙种,会有什么麻烦?” “你明知道的,这孩子不能喊你父皇。”这就是她的隐忧,虽然她很开心孩子的到来,但现实是残酷的,孩子的母亲姓苏,就注定不能与他扯上关系,他这是在装什么傻? 他抿笑,“你放心,这是咱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我不会让他流落异处,他必得姓朱,是我朱瞻基名正言顺的第一个孩子。”他胸有成竹的保证。 这下换她皱眉了,“你想怎么做?” 第二十二章 朱瞻基眉飞色舞,“你先别急,我自有安排,不过,在这之前,除了王禄外,我得多找个可靠的人来照顾你,可不能再发生之前的憾事了。”他又严肃起来。 王禄毕竟是个太监,还是要有个宫女在小爱身边打点才妥当。 “你到底……” “来人,去太后那将金嫦玉找来。”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朱瞻基已经大声的对殿外的人吩咐。 “我的身分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不会真的打算让金姐姐来照顾我吧?”她眼露惊讶。 “我已经观察她许久,她忠心为主,反应机敏,又当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大家都认得她,在宫里就是一些嫔妃也要卖她三分面子,你有她照顾我也能放心,以后,她便是你的人了。”他郑重告知。 郭爱虽然忧心他口中说的办法,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但她知道他若心意已决就动摇不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郭爱的心也益发的沉重,朱棣的遗诏等于是把她打入永无翻身之境,她知道,自己在宫中永无名分,不管瞻基如何的想让她“重生”,那份遗诏依然像是一道无形的锁涟紧紧的箍住她,让她不能见光,自从有了孩子后,她心里充满母爱,十分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她不想和孩子分开,然而只要在宫中,他们的身分就是个禁忌。 于是,她郁闷的思索了几日后,这天,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她来到御书房。 正在案前思索如何对付二王叔的朱瞻基,察觉她的到来,头一抬,要唤她,却见她脸上有难色,他遂屏退左右,仅留郭爱一人。 郭爱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想将他的身影牢牢的烙印在心版上,时间悄悄的流逝,朱瞻基皱起眉,正要开口时,她才终于启唇-一“你可还记得当年与我的八年之约?” “八年之约?”微偏头,他似乎忘了这件事。 “你说过,若我能让先皇平安延寿八年,就允我八年后出宫。”她提醒他。 他一惊,看起来是想起这件事来了。“你想到宫外去?﹗他马上紧张的离开位子来到她的面前。她想离开他?为什么? 她艰涩的开口,“我肚子越来越大,藏不住时还是得出宫待产的,不是吗?我想……生下孩子后,就长住在宫外,不回宫了。” “我不准!”他立即否决,一颗心惊恐的怦怦狂跳,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险难和风风雨雨后,他从没想过她还会离开他,她怎么能够?! 她吸了口气,再次坚定的说:“你答应过我的……” 他截断她的话,“你真想离开我?”他的脸色立刻苍白得跟纸一样。 “不是离开,我只是想亲自抚育咱们的孩子,不想与孩子分开。”她抚着腹部说,那儿有个生命在跳动。 “孩子我会做安排,都在宫里,你随时可以相见!”他急道,他已有法子了,孩子与她都能够在他的羽翼下受到保护。 “但孩子不会知道我是他母亲!”她悲哀的道。 “我知道你委屈,但目前也只能先这样,这事有朝一日我定能解决的,可你若不让孩子留在宫里,就是剥夺本应属于他的尊荣,别说我不可能同意,难道你忍心吗?不怕将来他得知后怨你,而且你这样做对我会不会太残忍?”他激动的问她。 他的话像一根根棒子击向她,泪水马上布满眼眶,她垂下头后,泪水下坠沾湿衣襟。“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只是……”随着腹中胎儿越来越大,她心中的不舍也越盛,更对宫里的另外两个女人感到愧疚,因为她,胡善祥虽然贵为皇后却镇日活在恐俱中,不得宠,终日怕会被废,而骄傲的孙仲慧却只能当只名不副实的纸凤凰,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况且,太后又能容忍这情况维持多久呢?身为帝王的母亲,她不会容许儿子长期闲置后宫的,也不会允许皇室子嗣单薄。 所以她只是害怕,怕有一天真得逼这个男人离开自己去找别的女人……与其如此,不如…… “别再说出要离开我的话了,你在担忧什么,我都明白,但未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只守着你,而你又何忍弃我而去?”他悲伤地凝视着她,接着将她拥入怀中。 窝在他怀中的郭爱眼露心酸。做这个决定她又何尝不痛苦,但事实终究是残酷的,现在,他们还能选择,将来就只能被命运逼着走。 天下正涌动看一股暗流,汉王朱高煦派子击杀新帝朱瞻基之事败露,已经落实了他的叛心。 一年内连疡两帝,国家不免动荡,人心惶惶,而那汉王在靖难之役中战功赫赫,掌有兵权,若他真效法当年的太宗挥军北上夺位,也非完全无胜算。 而新帝虽然年轻,但早慧,更得太宗的真传,并不若当年软弱的建文帝朱允炆……哎,叔侄俩若真打起来,胜负难定。 两方角力,使得朝堂上一片的紧张。 众人皆等着看年轻的新帝要如何化解这场危机,而汉王下一步又会怎么做? 在先皇大殡后,如众人所料的,新帝对汉王果然有了动作,下了一道圣旨,不过内容却是出人意表,不仅未提及汉王大逆击杀他之事,反而重重常赐汉王,给了骆驼、马匹,摆明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希望对方能够悬崖勒马,若肯安分顺从了他,那他可以既往不咎,让他可以继续在封地当他的土皇帝,安度晚年。 这道仁厚招安的圣旨是送出去了,如今就看汉王如何反应?而与此同时,新帝也宣布取消回都南京。朱瞻基本来就不赞成父亲的做法,而今就直接否决了。 这日,郭爱由太后张氏的慈宁宫出来,表情与心情皆复杂,想着方才太后对她说的话。 对方先是嘱咐她有孕之人,得凡事小心谨慎云云,接着话锋一转,暗示她要有容人之量,该劝瞻基早日接纳胡善祥与孙仲慧。 而这两人也在瞻基登基时同时获封为皇后和贵妃,虽然瞻基曾强烈反对过,但太后异常坚决,他无奈只好照办,可不宠幸,如今太后又把她找去——她不禁叹了口气,太后毕竟是太后,见不得儿子独宠一人,冷落后宫,况且宠的这个人还是个“太监”,难怪太后要她别不知感恩,该要懂得“分享”,尤其她的男人还是该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帝王。 但问题是,别说她肯不肯,那个男人根本不可能愿意,而若要她强迫他去找其他人,她也做不到。 “初日,太后也只是担心后宫长期虚设,才会对你说这些话的,你别放在心上。”见她烦心,金嫦玉安慰道。 尽管已经知道郭爱的女儿身和与朱瞻基的关系,不过基于小心,她还是用旧时的称谓称呼郭爱,不过态度和言词上都恭敬了不少。 她咬咬唇,再叹气,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胡善祥正往这儿走过来。她应该是要到慈宁宫向太后问安的,这时胡善祥也见到她了,可脸色居然一变,转头要走。 郭爱立即追上去拦住她,但胡善祥竟发起抖来。 自从瞻基得知孩子的死与胡善祥有关,差点杀死她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了,此时巧遇,她见到自己竟怕成这样? “皇后娘娘,你……” “不要靠近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她惊惶失措的说。 郭爱愕然,“你别慌,我没要对你如何,我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什么也没做,我不会你碍你们的,只求你别害我……别让我连皇后的位置都不保……”那日从鬼门关回来后,她见着朱瞻基像见鬼一样,那种和地狱勾魂使者交手的恐怖经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胡善祥卑微的样子,没有一点贵为皇后的尊严,让她身后的宫人们个个惊愕,不解皇后怎么对一个太监怕成这样? 郭爱听了一楞。胡善祥竟以为自己要夺她的后位?“我并没有……” “谁准你靠近她的?!你好大的胆子!”朱瞻基蓦地出现,见到胡善祥与郭爱站在一块,立刻就发怒了。 胡善祥几乎花容失色,捧心摇头,吓得说不出话来。 “朕说过,不准你再靠近她一步的,你竟敢违旨?!说,你接近她想做什么?又想对她做什么?”他声色俱厉,咄咄逼人。 胡善祥几乎快吓破胆,“臣妾……臣妾没有……没有……” “皇上,娘娘没有对奴才做什么,是奴才追着娘娘来,不是她主动找奴才,你误会了。”郭爱赶紧阻止他。 可朱瞻基根本不听她解释,他早对胡善祥恨之入骨。“你滚!立刻滚回你的宫殿去,别再让朕看见你。” 胡善祥慌乱的跑开了,那样子狼狈到令人不忍,郭爱见了异常难过,立刻恼怒的回身瞪他。这个是非不分的家伙!这样羞辱胡善祥,同为女人,她哪能忍,但当着众人的面,她无法训斥他,索性朝他跪安后,跑得让他找不到人。 朱瞻基这才晓得自己惹恼这小女人了,无奈之下,只得让吴瑾各宫各宫的去找,求也要把她给求回来。 走过遍铺金砖的地面,孙仲慧满心欢喜的踏进干清宫。 她终于被召到这里来了,这可是她日夜期盼多年的事,那男人终于想到她了。 她雀跃的坐在锦椅上等待朱瞻基的到来。 在来之前她精心打扮过,丹凤秀眉,唇点嫣红,将自己妆点得艳若快李、光彩夺目。 不久后,一双紫靴踏入殿中,帝王驾到。 孙仲慧好奇的盯着朱瞻基脚上的紫靴看。听说他自南京归来后,便只穿金龙紫靴,今日再见,果然如此,她见他的次数不多,但每每皆是一双紫靴。她离开锦椅,娇容透红,下跪迎接。“陛下圣安。”声音娇媚动人。 朱瞻基一身亮黄龙袍,显得卓尔不凡、神采奕奕。 她媚眼如丝的抬头望他,见他笑意浓浓的这般亲切的模样,除了刚成亲的那一年,她已经许久未曾再见到,如今再见,不禁喜出望外。 “平身、平身,跪着多酸。”他亲自去扶她起身。 孙仲慧心中万千欢喜,她“不小心”一顿,险些跌了,朱瞻基及时抱住她、稳住她的娇躯,孙仲慧则是顺势跌进他的怀里,而他未如以前一样的立即将她推开,这令她心中大喜,双眼和娇颜都掩不住飞上的喜色。 她心悦,但嘴上仍是娇噎的说:“臣妾真是笨,连站都站不好……” 朱瞻基剑眉轻扬,嘴角含笑。“贵妃是三寸金莲,难怪连站都站不稳。”他语气温柔似水。 “皇上可喜欢臣妾的三寸金莲?”她娇问。 他往她的缠足望去,笑容不减。“喜欢。” “可臣妾不喜欢,那教臣妾走起路来颠颠倒倒的,好不自在。” “那就不用走,朕抱你便成。”说完,他一把横抱起她往寝宫的床上走去。 孙仲慧媚态横生,一脸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抱她上床呢!她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有机会成为除了太后张氏之外的后宫之首,就算是皇后胡善祥也输她,真正的赢家是那个被宠幸的人。 将她放上床后,他就要退开,可她的双手却如蜘蛛盘丝,圈住他的颈子不放。 第二十三章 “皇上,别退,臣妾冷……”说看就轻解罗衫,自己褪下锦衣,露出吹弹可破的双肩来,模样分外的妩媚。 他龙颜半垂,教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皇上……”孙仲慧声音更媚;仰着头,眼看就要送上自己的红唇。 可就在要碰到他之前,他突然一抽身,远离她。“贵妃想做什么?” 他脸上虽然带看笑容,但眼神却是令人不寒而栗,孙仲慧全身一颤,倏地自美梦中醒来。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定睛再看,他仍是那副修罗眼,她颤抖着身子,一手撑着床,不解他的态度为何又变了?“皇上召臣妾来,不是想与臣妾……” 朱瞻基漾起深不可测的笑唇,“贵妃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近来要更为小心安胎,不可动了胎气。” 孙仲慧闻言露出错愕的表情,“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怀孕了?皇上到底在说什么? “贵妃果真是怀孕的人,朕刚刚才说过的话,你现在就忘记了,朕就再提醒你一遍,你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可是臣妾并没有。”她并末和他圆过房,他如此说,岂不是罗织她淫 乱后宫与人苟且?!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即大惊失色。 “贵妃不用紧张,你这孩子是朕的龙种,朕很欢喜后宫终于传出喜讯了。”他继续微笑道。 她却惊愕难解其意,“臣……臣妾不不懂……”她口吃起来。 “贵妃不是笨人啊,怎会不懂朕想要有个孩子,而你好不容易有了,如今身子可贵重了,你要好好养胎,朕可是万分期待这个孩子的出世,你千万别搞砸了朕的期望啊。”他脸上挂笑,然而语气森冷。 孙仲慧惊骇得倒抽了一口气,“您……您……您……”这是借她的腹假生子吗?为什么?! “既然你已经孕有龙种,只要真能为朕顺利产下孩儿,今后朕对你的眷宠只会多,不会少,这样你懂了吗?”他的神情阴寒至极,出口的话恩威并重。 她香肩还半露着,但脸色惨白,一手紧紧抓住胸前半敞的农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想留下来吗?朕这干清宫可从没让后宫的人留宿过,但朕今晚会留你,贵妃可以待到天亮再走,可惜朕钦安殿里还有上疏未批,就不能陪你了。吴瑾,让敬事房太监记下了,孙贵妃留宿干清宫,有宠。”他一边往外走去,一边交代。 事情发展得太快,孙仲慧完全来不及反应,一等朱瞻基大步流星的跨出寝宫离去,她才回过神来,要追上已不及,只见守在殿外的吴瑾已利落的将门关起,并朗声道:“皇上体恤娘娘身怀龙种,贵体欠安,特准娘娘于干清宫休憩。” 孙仲慧呆傻的楞坐在龙床上,一直待到天亮,吴瑾才让她离去。 朱瞻基送去给汉王的圣旨终于有下文了,据说朱高煦在迎接圣旨时气焰嚣张,还道当年要不是他在靖难之役时出了力,哪有今天,新帝想用金帛安抚他,根本是痴人说梦,摆明造反造定了,因此朱瞻基很明快地决定出兵平定汉王的叛乱。 不过众人担心的是,除了汉王外,还有个赵王,赵王亦是野心勃勃之辈,与汉王平时就狼狈为奸,在这时定会串谋,一旦汉王有赵王相助,那年轻皇帝的胜算就大大的降低了,可别重演当年建文帝被夺位的惨事才好。 就在朝堂上正为即将面临的兵戒危机而烦忧之际,朱瞻基自己主动宣布了好消息一-孙贵妃有喜了! 后宫总算有喜讯传出,这让大臣们一扫汉王所带来的阴霆,变得喜出望外,担心已久的皇嗣问题终于有谱,有了这个好预兆,众人对声讨汉王的事反而乐观起来。 消息传开后,太后立刻命人送上大批赏物给孙贵妃,到了下午,吴公公也带了皇上赐给贵妃的“金宝”送至她的永安宫。大明规定,皇后有“金册”、“金宝”,但贵妃以下只有“金册”而无“金宝”,但孙贵妃却荣宠至极,令皇上破例,这也说明母凭子贵,将来她肚里的孩子将是万分金宝。 一时间,孙贵妃万众嘱目、宠冠后宫。 而胡善祥听到这消息之后,只是傻住,不敢相信孙仲慧真的有喜了?有初日在,这如何有可能…… 与此同时,永安宫里正传出孙仲慧愤怒摔东西的声音。 宫人们拦不住她疯狂的举动,只得纷纷逃到外头去避难,只有一人悄悄潜进来,这人竟是王振,当年他帮着太子妃对付郭爱却事迹败露后,朱瞻基看在郭爱替他求情的分上,只是命人权责他三十大板并末将其调职,仍让他继续伺候朱高炽,而太子妃则是感念他的“手下留情”让自己不致真的铸下大错,所以对儿子的裁决并未反对。 后来朱高炽驾崩,他就一直苦无机会再找座靠山,如今孙仲慧有喜,怀的还有可能是来来的储君,也是他尊崇对象的孩子,爱屋及鸟,他心想这是自己输诚的好机会,便对着暴跳如雷的孙仲慧说了一些话。她闻之愕然,细细思索后大惊。 “娘娘,奴才将皇上的秘密都告诉您了……您如今肚里有龙种,可得好好把握,毕竟这也许是您未来唯一的依靠了……”也是他有力的靠山。 王振将朱瞻基喜欢“太监”之事告诉她,并且提醒她,既然有幸怀孕,便是老天爷给的厚礼,让她好好利用,若能一举得男,将来即便还是不得宠,但至少地位上绝对尊荣。 希望她看在他特地来告诉她这些事,能揽他为自己所用,若她真的能顺利生下龙子,他便有未来可图,不会再屈居于初日之下。 这些年仿佛所有的好运都落在初日的头上,连那个他又敬又尊崇的男人也对初日情有独撞,明明都是太监,初日为什么就是比自己受到眷顾,他妒又恨,以前对初日的感激和情谊,早被不甘心所取代,而今孙贵妃怀上龙种,就是上天给他的大好机会,他要利用她爬上高枝。 但王振不知道的是,孙仲慧肚里的孩子是假的,她并未将朱瞻基要她假孕这事说出。 而孙仲慧听闻这一切,震惊过后袭上心头的是一阵愤恨。原来他喜欢太监,难怪要她假孕,但那孩子又是哪来的?为何会有孩子? 孙仲慧开始琢磨孩子的真正母亲是谁。 半晌后,她手握成拳。哼,不管是谁的,都是孽种! 接着,她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低头的太监,心里有了盘算。这人看来机灵,可揽为己用,于是她道:“本宫记得你服侍过先皇,叫什么来着?” “奴才名叫王振。”他恭敬道。 “很好。”她点点头,接着走到内殿,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袋东西,看似金银财宝。“这是赏给你的,以后你就跟着本宫吧。”她赐恩般的说。 “谢谢娘娘”王振心喜的叩首谢恩,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光明前途。 干清宫的寝宫里,郭爱坐在龙床上。她也听闻了孙贵妃的“好消息”,不用问也知道,瞻基是打算将她生的孩子,以后交给孙仲慧扶养。 她叹了口气。她的身分无法自己养育孩子,而若要让孩子留在宫中,这是唯一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不将孩子交给胡善祥而是孙仲慧,她已经猜到原因,胡善祥曾让她失去一个孩子,他心里的恨意至今未退,又怎么可能把孩子交给胡善祥? 但不管他将孩子交给谁,这孩子都注定不能与她相认。 思及此,她的心情不禁怅然。 以为她又在想那个“八年之约”,朱瞻基走过来搂住她,一手抚着她微隆的肚子,幸而她身上的宣官服宽大,从外表还看不出来,一手以指代梳,顺了顺她的发鬓,他满腹的柔情。“我要你待在我随时看得到的地方,所以这回二王叔叛变,我已经决定亲征,并且会携你同去。”他温柔的告知。 她立即一怔,“你决定亲披战袍声讨汉王?” “没错,若非如此,如何镇得住蛮横嚣张的汉王。” 她说不出话来了。自己有孕在身,这男人不顾她可能会拖累他,竟执意带她同行? 细想后,她又明白为什么了。上回他独自离京去见朱棣最后一面,回来后她便没了孩子,这回说什么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留下,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可说,他真的太在乎她了。思及此,她心中一股暖流滑过。 罢了,征讨在即,她的事只能先放下,一切等他拿下汉王后再说了。 朱高煦与自己父亲朱棣当年一样,高举“清君侧”的大旗,准备与侄子一争江山,他事前信心满满、张狂跋扈,然而他作梦也没想到,等到朱瞻基真的动武后,他会束手待毙! 他起先并末将这个皇帝侄子放在眼里,更无视他的亲征,等惊觉到对方不是等闲之辈为时已晚。 朱瞻基领兵神速,没几天便兵临城下,他坐困愁城,一下子竟慌了手脚,更教他惊怒的是,说好一起谋事的弟弟赵王,竟在这时候无声无息、不见人影,更别说派兵来助他了,其他私下与他有往来,且信誓旦旦效忠于他的各地将领,也少有听命的,他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成了孤军一支。 明月高悬之夜,朱瞻基威武逼人地站在汉王封地乐安城前,城上的人皆教他昂扬的气势所摄,纷纷心生敬畏。 此时的郭爱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但她肚子不大,用厚外衣遮着,勉强还能避人耳目,她以御马监大太监的身分站在朱瞻基身后,而吴瑾就立在她另一侧,奉命保护她。 她见朱瞻基围困乐安城后,并未马上下令强攻入城,只是架上火锐与弓箭,而城上守军在见到朱瞻基本人后,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等再见识到这些精锐火器,更是斗志全无,还未开战大部分的人便逃亡弃守。 而针对那些未逃的,朱瞻基派人将教令个在箭上射入城中,告知凡有人生擒或击毙朱高煦父子的,将给予重赏,顿时,就连朱高煦父子身边的侍卫也觊觎起他们的项上人头来。 朱高煦躲在城里,吓得仓皇失措,他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四面楚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投降,之后再另谋方法再起。”他终于体悟到自己大势已去,不得不狼损的对儿子说。 “不,孩儿宁可战死,也不做朱瞻基的阶下囚!”朱瞻沂看着自己的断臂不肯投降。 “但若不投降,一旦城破,咱们连命也没了。”朱高煦说到底还是怕死的。 “不拚怎么知道会没命,孩儿愿意第一个冲出去,割下朱瞻基的脑袋献给父王!”说完已冲出去准备与朱瞻基一决生死,但他才开启城门,就见数百支弓箭对准他,只要他一动,立刻就会被射成蜂窝。 朱瞻沂一楞后,勇敢的往前踏了一步,数支弓箭马上射至在他足前警告。 他怒视前方一身战袍的朱瞻基。“有种你就杀了我!”他疯了似的挑衅大喊。 朱瞻基脸色难看至极。“好,朕就成全你……” “能生擒就没必要杀之,况且,他只是个可怜人,被命运操弄,不得不和心爱的人分开……”身后的郭爱低声对他说,目光怜悯的瞧向朱瞻沂空荡荡的一只衣袖。“我不想对朱瞻沂有所亏欠,若苏丽的记忆还在,应该是不希望他死的……”她再小声道,希冀能救下苏丽的爱人。 第二十四章 朱瞻基脸色一沉,正想说什么,此时朱高煦由城内急急奔出,先一掌击昏朱瞻沂,防止儿子再阻止他投降,害死自己。 “臣罪恶滔天,违反君臣伦常,愿献城投降,乞求陛下宽恕。”他已毫无当初造反时的狂猖气势,伏地战栗,只求保住一命。 朱瞻基冷眼瞧着他贪生怕死的模样,并未吭声,但郭爱知他甚深。此刻他定是想起此人当初是如何迫害他们父子的,新仇旧恨涌上来,她已经看出他眼中的杀机。 “皇上,太宗对你期望至深,如今见你能兵不血刃的平叛,应当感到极为的欣慰,不过若你能保全汉王的性命,不致血亲相残,他必定更为高兴。”汉王过去毕竟有赫赫战功,有人出面替汉王说话,并抬出朱棣来,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朕念他是血亲,王叔当初派世子朱瞻沂击杀朕时,可曾念过这层情分?他不仁不义,朕又何须有情有义”朱瞻基杀意坚决。 众人听他如此回答,知道他心意己决,只能退下。 而叩首伏地的朱高煦已然汗流扶背,票栗危惧,悔不当初。 “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孙娘娘才有喜传来,何不恩泽广被,赠皇嗣一个无血的德惠?”见无人敢再为汉王求情,郭爱出声说道。 朱瞻基立即深凝她一眼,明白她心软善良,想劝他顾及亲情,留下朱高煦父子的性命,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只想斩草除根。 然而,当他的视线移向她的肚子时,眼神不禁一柔,胸中的怨气与杀意瞬间淡去许多,良久后,他终于暗叹一声,“也罢,朕后宫有喜,不久孩子便会诞生,朕就为这孩子积德。来人!将汉王朱高煦父子贬为庶人,押送回京,禁锢在西安门内,大军班师回朝。” 众将士见他改了心意,留下汉王父子性命,不禁对出言救人的郭爱起了敬佩之心。能让盛怒中的天子瞬间息怒的,只有天子跟前的大红人初日公公了。 大军平定汉王之乱后,回师途中朱瞻基竟突然移师彰德,那是赵王的封地,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顺道解决另一个祸害。 消息传到朱高健耳中,当场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他并非未对哥哥朱高煦伸出援手,事实上他派出了整卫的兵马,只是半途就被朱瞻基派人困住了,那个皇帝侄子年纪轻轻,但城府极深,如此不动声色的就控制住他了,如今大军改向彰德,自己便是下一个待宰羔羊。他吓得魂不附体,躲在王府里日夜颤抖。 这夜,有两个人变装靠看关系进营帐内来找郭爱。 赵王妃哭着握住她的手道:“他们毕竟是血亲,求你让皇上放他一马吧,他保证从此以后会好好做人,再不敢有贪念!” 领她来的人是王禄,是他告诉赵王妃只有郭爱能救王府一门,赵王妃这才连夜秘密前来。 郭爱为难的看着赵王妃。她早该想到的,瞻基这回亲征的目的其实不是汉王而是赵王,汉王不堪一击,他心中应该有数,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就能摆平,让他必须亲自走一趟的人是赵王,因为赵王不死,她的身分永远会是个禁忌,永远不能重新做人。 “丽儿,瞧在姨母的分上,你也不能帮他吗?汉王如此的下场,你姨丈这回是真的吓到了,不敢再有异心,姨母求求你,你救救他吧!”赵王再如何不对,也是她的丈夫,她不能坐视不管。 郭爱低着头,无法答应她任何事,因为她晓得,就算自己去求那个人也没有用的,为了她,他非杀了赵王不可! “对不起……”她低声道。她也不想有人再丧命,但这件事,瞻基一定没得商量。 “丽儿,想想你娘当年带着你来投靠我,寄居赵王府时,王爷与我都待你不薄,如今你何忍无情至此?我待你如亲儿,连最倚重的王嬷嬷也让她陪着你到苏府去,你怎能对我这般狠心?”听她意思是要见死不救,赵王妃句句血泪的控诉。 赵王妃是苏丽的大恩人,当年若无她的照顾收容,自己后来也无法投身在这副躯壳里,与瞻基相识相恋,赵王妃句句切中她心中的软处,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她也想重生,若能如此,孩子便不用叫别人娘了,她可以自己扶养,且她也能光明正大的和瞻基在一起……她想为自己自私这一回。 “娘娘,你是不是担心王爷会说出你的身分,拆开你与皇上?”一旁一直沉默的王禄叹气的问起。 郭爱闭上眼睛,轻轻的点头承认,“我好不容易才与皇上走到今天,我不想幸福被破坏了。” “不会的,我可以保证你姨丈不会说出真相,他若要说,这些年早就说了,当年你在赵王府居住时,他也是疼你的,是你不记得了而已,他还说过若苏逢无胆不来认你,那他干脆认你为义女,只是为人短视、妄想权位罢了,对你,他口中威胁,心中没真想过要迫害。”赵王妃马上替丈夫说话。 “你如何保证?太宗遗命,朱家子孙不得包庇苏逢之女,违者夺其朱姓,贬为庶人,株连妻室全数下狱!万一哪日王爷又有异心,大可利用我让皇上陷人危难。” 赵王若知瞻基已晓得她的身分,且知她怀有龙种之事,而以此要胁他,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不知道我来找你,更不晓得你怀有龙种,而领我来的王禄,不过是敌不过我的请求,他没想过背叛你,这些年来,他早已是你的人了,他敬你为主子,所以我若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与皇上的事了。”赵王妃居然说出这种话。 “你说什么?”郭爱听了心惊,怕她要做什么傻事。 “丽儿,姨母这会就以性命求你救救赵王一门。”赵王妃护夫心切,再加上王府几百条人命,已是一心求死来顾全大局。 说完,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抹向自己的咽喉,郭爱和王禄见了大惊失色。 “王妃,不可以!”她忙要去抢下匕首,但仍慢了一步,匕首已割入她脖子。 “姨母求你了……”赵王妃费力握住郭爱的手,吐出这一句话后,睁大眼睛断气。 “大小姐?”忍不住用旧时的称谓惊呼出声,王禄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 “王妃——”郭爱心痛的喊着,抱着赵王妃的身子,流下眼泪。 赵王妃心地善良,当她还在宫中当个太监、未和瞻基相恋时,她待她关怀备至,让她在异域也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如母亲的姨母,但如今,她却为了替赵王求情,结束自己的性命…… 郭爱难过的痛哭着。她只是想要得到幸福而己,没想到这条路,却是用鲜血堆砌出来的…… “你说什么?”朱瞻基脸色大变。 吴瑾神情焦急,“娘娘突然下腹剧痛,我立刻请李太医去为她诊治,李太医说……” 以防万一,李太医是朱瞻基吩咐随行的,她出事,吴瑾立刻就去找他。 “说什么?”彰德就近在眼前了,他与一干大将在大帐中研究如何制敌,已两天未回到虎帐,才刚结束与将士们的军议,步回虎帐途中却听见这事他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李太医说娘娘动了胎气,母子均有危险,必须立即安胎。”吴瑾汗如雨下的奏报。 他闻言震愕不已,立刻就跑回自己的虎帐,就见郭爱躺在榻上,面容苍白、额头冒汗,他快步走过去,紧张地握住她过度冰凉的小手。“你两天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动了胎气?” “我……”她虚弱的摇头。 “都是奴才该死,没有尽到守护的责任,才会发生这种事。”吴瑾在朱瞻基面前下跪。因为是行军作战,不方便连金嫦玉都带出来,这段时间就只有他一人看顾着娘娘,她出事,他责无旁贷。 “不怪吴瑾公公,是我早上行走时,自己不小心在虎帐里跌了一跤,我……” 她说着,不舒服地又皱紧眉头。 朱瞻基见了惊疼,“小爱!李太医人呢?死到哪去了?” 吴瑾赶忙回答,“李太医亲自去抓药了,说娘娘的药他会煎好立刻送过来。” 郭爱无助的流下眼泪,“瞻基……我不想再次失去孩子,想立即回京……” 他一怔,但仅是瞬间的挣扎,就马上点头,“好,咱们回京,我立刻就带你回去!”他抱住她说。任何事都不及她重要,就算赵王的人头已经在望,但若失去她,那一切又有何意义? 于是,大军班师回朝,然而当回到京城后,精明的朱瞻基马上知晓自己受骗了。 “对不起……”郭爱低声的道歉,内心愧疚。因为赵王妃的死,她的确有动到胎气,但情形没有吴瑾向他报告的严重,是她利用吴瑾不便在榻前伺候,当她看诊时央求李太医帮她的,李太医也是怕她太激动真的小产,这才勉强同意。 “你当知我的苦心,却……”朱瞻基怒不可遏,扫落了寝宫几上的茶盏。 “你已经收下赵王的三卫兵马,他如今是被拔了牙的虎,不足为虑……”她轻颤的说。她知道他得知真相后定会非常气愤,但没料到会这么震怒,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不足为虑?你是真不知利害还是假不知?!我怕的不是他的兵马,而是他公开你苏丽的身分,有皇爷爷的遗旨,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他痛心道。 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够永除后患,她不会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更不会不知道他多渴望让她自由,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想给她的,他想永远和她在一起,不想失去她,但她现在却亲手毁去自己的希望! “赵王妃以性命保证,我无法……无法……”她低泣。知道他不谅解,但赵王妃待她如亲,她以死相求,自己如何还能硬下心肠不答应? 他拍桌起身,“好,既然你保了赵王,那就别再干涉我其他的事,这之后我怎么做,你都别管!”说完,他拂袖而去。 郭爱愕然。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白着脸,揪紧床上的床褥,她感到不安至极。 班师回朝后,郭爱的内心总有个隐忧,看朱瞻基的态度似有异常,她实在担心保了赵王,将为这个朝代带来新的风暴一不久后,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皇后胡善祥以自己无子为由上了辞位表!同时,朱瞻基以孙贵妃怀有龙子为由欲立她为新后。 此事一宣布,百姓哗然,大臣们争论不休。众人皆知皇后胡氏向来贤淑无过,虽然无出,但还年轻,总有机会,何以要自辞后位?又为何要同时宣有立新后的消息呢?明眼人一想便知,皇后不是真的想辞位,而是圣上所逼,实为废后。 废了这样一个贤淑的皇后,不仅百姓会猜测,后人也会议论,众臣觉得不妥,立即有人上疏请求天子劝留皇后,退回其辞位表。 但朱瞻基一脸坚决的驳回了。“皇后胡氏自幼体弱多病,难以孕育皇子,如今自觉有愧其责,才请辞后位,朕念在夫妻之情已多次挽留,但皇后心意坚决,再三请辞,朕才从其所志,让她退居别宫,服食、侍从悉数如旧,已是朕作为人夫所能做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仁至义尽,废后之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而谈起立新后之事,他也自有一番说辞。 第二十五章 “贵妃孙氏,自皇祖太宗时期,便伴朕左右多年,德行、情义皆有,且怀有朕之嫡子,母以子贵,宜居中宫,册封孙氏为后,有何不可?” 此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臣自知阻止不了,遂不再反对。 最后朱瞻基命胡善祥退居别宫长安宫修道,并赐号静慈仙师,而孙仲慧也理所当然的被册立为后。 太后张氏对此并没有表示任何看法,兴许是早猜出儿子这么做的理由,但她仍怜惜无过被废的胡善祥,此后常找她上自己的慈宁宫相融系。 而在这出废后戏码下,某个看似在风暴中心外,实则为台风眼的人正因此事气得发抖一- “皇后何过之有?你要对她如此残忍!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别管的事?”听到胡善祥名义请辞、实为被废的消息,郭爱极为震惊也自责。 同为女人,她更为知晓胡善祥的不甘与落寞,便忍不住找上朱瞻基质问。 “这皇后之位本是你的,既然你坐不了,就换人坐。”朱瞻基冷冷的回应,像是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皇后之位本来就有人坐了,为什么要换?为什么一定要是孙仲慧坐这位置?我不懂!”别人相信,但她可不相信什么“伴朕左右多年”的话。 坐在椅子上,他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说:“因为我不相信胡善祥,她害死我一个孩子,我不可能让她靠近我第二个孩子。” “你、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因为她?!那她更对不起胡善祥了。 她是现代人,本就没有古代三妻四妾的观念,虽然她清楚瞻基不管是跟胡善祥还是孙仲慧,皆是有名无实,但心中仍有疙瘩,反过来思考,就因为她是现代人,所以也没办法把自己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还会想若自己是胡善祥或孙仲慧肯定更为不甘。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输给她这个小三…… “我朝重视嫡亲,孩子的母亲必须是皇后,将来你若生下男孩,我立刻立为太子,生下的若是女娃,也会是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所以我必须让孙仲慧当皇后。” 他情愿让世人责备他无情,也想护全他跟她的孩子。 “就因为这样、就因为为这样……真是冤枉了胡善祥。” “本来,我可以不用做得这么绝,可是你保了赵王,赵王一日不死,你便只能活在暗处,我们的孩子便不能公开﹐我已无法可想,只能这么做。”他捏紧了茶盏,用力到手指由红泛白。 泪水潜然落下,她支撑不住的坐上椅子。“胡善祥那可怜的女人,她悲剧的一生都是我造成的,是我……” 那女人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甚至在还不知道她身分的时候,便主动向她示好,却落得这下场……她真是欠了这个人,欠了她太多。 见她哭得哀伤,他心口揪紧,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都怪我吧,不关你的事,是我执意这么做,是我太自私了,所有的罪过都由我承担。”他实在不忍她如此自责难过。 闻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老天啊,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我根本不该来到这里,我不该介入这一切……我不该与帝王相恋……更不该怀有孩子……” “住口,我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你这么否定自己。”听到她的低喃,他不禁感到愤怒又心慌。“若你没与我相恋,又怎么会有我们共度的这些日子,你又怎么能肯定一切会更好?尤其那孩子是我们相爱的证明,你不该这么说,你这么说,是伤了我,也是伤了那未出世的孩子,你怎么能否定我们相爱的价值。” 郭爱这下更是泪流不止,但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更何况说了也没用,一切已成定局,她是心里的那一关还过不去。 两人静默的坐了一会,郭爱落落寡欢的站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被身旁的男人牵住,他用慌张的眼神看着她。 看他这样,她长叹一口气。她不舍胡善祥,为此而自责,但瞻基也是因为不舍她,才宁可受众人责骂,这男人,她如何能怪他? 反过来用双手包住他的手掌,她轻轻的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冷静一下,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想让每个人都好,却终究是太天真了……” 不可能赵王没事、赵王妃也没事,不可能胡善祥没事,她也没事……这帝王之家,真让人一刻不能省心一她早该明白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寝殿。 朱瞻基则一脸颓然的坐着,一口一口,安静的喝着茶。 废后一事过了好些天,郭爱跟朱瞻基之间虽然不再有大吵,但总觉得跟对方的心隔看一道膜,彼此都不舒服。 思来想去,郭爱决定到长安宫求见胡善祥,原本,她已经做好可能会被拒之宫外的心理准备,也打算天天都来报到,直到见到人为止。 但出乎她意外的,来回报的宫女当下就说要领她去见静慈仙师,更教她讶异的是,宫女竟是带她往长安宫的后院走。 等她见到胡善祥时,不禁悲从中来,更为自责一-胡善祥一身素衣的蹲在一处花园里,在一块没有种植东西的泥地上,正专注的掘着土。 郭爱走近,眼眶都红了。“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听到她的声音,胡善祥抬起头来,眼神里没有郭爱以为会看到的落寞,反倒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免礼了。”胡善祥笑着看她,“还想你怎么会来呢。” 郭爱一听,眼神黯下。“是啊,奴才可能是最没资格踏进长安宫的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她的样子,胡善祥知道她是有心事,也是有话想跟她说。她站起身,对着一干太监宫女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没我允准,谁都不能靠近这后院。” 众人一听,皆躬身行礼,一一退下。 胡善祥用帕子抹抹手,并拉着一脸黯淡的郭爱往凉亭走,亭中的石桌上有早先胡善祥让宫女们备着的茶点。 坐下后,胡善祥喝了口茶,还没开口,郭爱便率先开口。 “娘娘,你刚刚是在做什么?你怎么换穿如此素净的衣服?”她忧急的说:“有什么事就让奴才们做,皇上不是说了,一切吃穿用度如前,是不是有人阳奉阴讳,暗地里……” “没那回事,初日你多想了。”看来,她是替自己担心了。“那些华丽的宫装体面的饰品,都收藏在我的寝宫里!再说了,你也看到刚刚那群人了,都是熟面孔,一个也没少。” “那你怎么……” “没什么,我现在待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好忙,想说种点东西,还能动动筋骨,挺好的。”卸下皇后之责,后宫之事已与她无关,她怕自己闲得发慌,便找了些事来做,并不觉得有什么。 本来她也觉得自己不能失去皇后之位,但放下后,心境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啊,就跟那些奴才一样,担心我累着、我委屈了,其实我倒是挺开心的。” “是吗,娘娘开心就好。”看胡善祥笑得和煦有精神,郭爱这才放宽心,只是接下来的话,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她想道歉,但那样便要再提“废后”之事,虽说这是她的来意,可人真的在眼前,她反倒退缩了。 “我已让圣上赐下法号,是为静慈仙师,别再叫我娘娘了,况且你我皆知你对圣上的重要性,在我面前,也就别以奴才自称了。” 胡善祥说得平淡,毫无任何恋栈或不满,但听在郭爱耳里,只觉心虚愧疚,害了人家一生,想说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看她欲言又止的,胡善祥忽然拍了拍她的手,“初日啊,若不是这局势,我们可能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聊聊,不知你可愿意听我说说自己的事?” 郭爱不解她想说什么,但仍很快的点点头。 “我进宫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虽然能以贤名入宫,幸得太宗疼爱,终能以太孙妃、太子妃,更甚是皇后之姿伴圣上左右,但,我从没奢望过能得圣上宠爱。”她叹了口气,以很认真的表情说:“能否恋心,那不是争抢偷取能得的。” “娘娘……”对称谓,她还是改不过来,且她现在更能体会何以朱棣要选胡善祥为瞻基的正妻,这个女人的度量与修养都太好了。 “你知道圣上每每来我处所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吗?” 她摇摇头。 “看书。”想起自己这一生唯一的男人,胡善祥的表情还是放柔了。“从踏进寝宫的那刻起,不断的看书,直到上榻,一熄灯便和衣而眠,直到鸡啼,不让人碰、不让人伺候,没有一次例外,偶尔他会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像是想起了谁……” “对不起。”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不料,胡善祥摇摇头,“‘对不起’这应该是我要说的。” “不,怎么会是……” “初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假扮太监,如今我也不想知道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曾可怜过自己,反倒是心疼你。”她真诚的看着她,语气疼惜的说:“不要觉得抱歉或是可怜我,圣上不喜欢我,那不是你我的错,我更心疼明明你受圣上疼爱,却无法为妃为嫔,公开受人敬重。” 听到有人了解自己的委屈,郭爱的泪水顿时盈眶。如果两人不是这样的身分立场,会成为好朋友吧…… “你知道吗?我不是圣贤,我也曾痛苦、埋怨、难过,但那些很快就过去了。”她只要想到那些本来就是不属于她的,便能很快放下。“我甚至感激圣上,因为他从来没给过我希望,所以我现在还能笑、还能谈天,还能说看未来。”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那也会是别人。”胡善祥打断她的话,“就说了不是你的错,别想太多,若要说错……唉,我倒想为害你小产的事道歉,我真的很抱歉、很心痛,也十分十分的自责……” “不,那件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知者无罪,圣上还对你发了脾气,真的是太冲动了。”哭过、痛过,到如今她都放宽心了,那男人却念念不忘,还演变成这次废后的导火线。 “可毕竟是一条生命啊……我希望自己能补偿,现在想来,也许圣上给我这样的安排,还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着,郭爱觉得不对劲,忙问:“什么意思?” “我就不瞒你了。”顿了下,胡善祥缓缓说道:“这几日我深思一番,其实宫中生活本来就不适合我,也许圣上要我在长安宫修道只是一个名义,并非真的要我礼佛,但我倒觉得并无不可,礼佛能让我心境平静,也能让我消除害死一条生命的罪孽,且对这繁华俗世我早已无悬念,若能出宫……” “你要出宫?”郭爱惊呼一声。她没想过胡善祥会这样打算。 “是啊,宫里不适合修行,就是住这也不见得能安宁,世事多变,跟你说句大不敬的话,朝廷局势瞬息万变,今日圣上能容我住这,不觅得以后我真的能住这。”她自小在官家长大,在这宫里也待了数年,她是不喜与人事,不代表她天真无知,即便是赐了法号的废后,也难保数年后不卷入风暴。 “我早寻思好,等此事稍微平息,便向圣上提起离宫上山、专心礼佛的事。” 第二十六章 郭爱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看来你是认真的。” “是的,这回是我自己的选择。”也许众人看她可怜,可她觉得与其跟不爱她的男人互相绑着,还不如得到自由。“我觉得这样很好,以后我能为自己做决定。” 她说完,便没再开口,郭爱也静默了。 是啊,也许这样真的比较好吧,能为自己作主,她以前在现代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这朝代、这深宫里待得越久,便越觉得这是奢侈品。 一入深宫,身不由己。 受尽帝王宠爱,却是不能说的秘密;身怀龙子,却注定不能当孩子的娘。而且就像胡善祥说的,谁知道未来这宫里还会有什么变化,她们都是不喜与人争斗的人,关在这,是何其的痛苦…… 忽地,郭爱幽幽的开口,“娘娘,你要是真为我小产一事感到抱歉,那能容我向你讨个人情吗?” 虽然疑惑,胡善祥还是点了头,只是当郭爱提出她的要求时,她眉头皱着,心绪震动,久久不能平复。 直到,夕阳西下。 郭爱的肚子已经很大,照李太医所言,下个月便要临盆,其实早几个月前,她的肚子就已明显隆起,衣物遮不住,应该出宫待产,但朱瞻基就是不放心。 虽说小爱去找过胡善祥后,两人和好如初,小爱似乎不再气恼废后之事,但他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一股不好的预感,让他坚决不肯让她出宫。 事实上,郭爱已经穿回女装,由金嫦玉与吴瑾两人照顾,除了干清宫内殿,几乎哪也不能去,而对外的说法,初日已受圣上恩典,出宫祭祖,过些时候才会回宫。 可这日夜里,朱瞻基带着郭爱、吴瑾跟金嫦玉,四个人秘密出宫,来到西安门内。到达目的地时,朱瞻基不假他人之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大腹便便的郭爱下马车。 “汉王父子就囚禁在此?”郭爱瞧着眼前极为阴暗潮湿的地方后问。 “没错,这将是他们未来一生所要待的地方。”朱瞻基淡淡回答。 闻言,郭爱欷呼不已。骁勇勇善战的汉王与其世子,曾经如何的不可一世,受人敬重,如今,后半生将只能葬送于此。 看她脸色不好,他细心的替她拉整身上的绣龙披风,并道:“别为了他们难过,我曾给过机会要他们罢兵,是他们拒绝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他可不希望像废后一事一样,两人为此起争执。 况且,他饶过这对叛贼父子一命,已是最大的仁慈。 在吴瑾打灯引路下,他牵着她往地牢走去。 “朱瞻沂为什么要见我?”郭爱边走边问。这是她今夜会到此地的原因。 说到这件事,朱瞻基气愤的说:“因为那小子成日在牢里大喊,他要见苏丽,苏丽是他的女人,苏丽没死。” “他疯了吗?”她吃惊。 “可不是,哼,我知他在装疯卖傻,目的只是为逼你出面,好,我依了他,瞧他到底还想对你说什么?”其实他是有些埋怨的,当时不该听她的话有了妇人之仁,留下这祸害。 “皇上,人就在里头了。”吴瑾恭敬道。 来之前,他就要看顾汉王父子的人暂时退避,为主子开了囚门后,他与金嫦玉留在外头守着,让朱瞻基与郭爱自己入内。 两人走进地牢后,一股恶具便扑鼻而来,郭爱马上不舒服的掩鼻,呛咳起来。 “你不要紧吧,若不舒服,我们这就走。”朱瞻基关心的看着她道。 “我——” “才来就走,太没诚意了吧”开口的是朱瞻沂。他被绑在角落,手脚皆被铁炼扣着,声音与表情充满恨意。 郭爱举目望去,看清他的模样后,不禁楞了楞。此人原是相貌堂堂、无比风光的藩王世子,可如今被铁涟锁着,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让她几乎都认不太出来。 “你要见人,我把她带来了,有什么话快说吧!”朱瞻基时冷的发话。 朱瞻沂冷哼一声,高傲的说:“你出去,我只要见她。”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单独见她。”朱瞻基断然拒绝。 “你。” “还是你无话可说,那小爱,我们回去吧!”他搂着郭爱,毫不迟疑的要离开。 “慢。”见他真的要把人带走,朱瞻沂立刻咬牙切齿的说:“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世子,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郭爱不忍见他狼狈,轻声的问。 闻言,朱瞻场将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眼神带着仇恨。 “你竟要为他生下孽子,你会后悔的!” “放肆,竟敢说朕的孩子是孽子?!”朱瞻基怒极。 “确实如此不是吗?太宗遗旨,苏丽是该死之人,我若说出真相,这孩子马上会成孽子!” “你住嘴!”朱瞻基忽然变色。 “我原是不想伤了心爱的女人,但是你们伤我在先,也就别怪我无情!” “朕随时可以要你的命,你想说是吧,那就留到地底下说。” “你觉得我握着这个把柄会没有准备吗?放心好了,我若是死了,苏丽的身分自会有人去说。” “你。” 听他似乎留有一手,郭爱的脸色也白了。“世子,你真想这么做?” “是、是你们逼我的!”朱瞻沂先是爱恨难解的望着她,接着目光转黯,变得十分颓靡,无限痛苦悲凄的说:”丽儿,我明知伤你等于伤他,能让他由皇位上跌下来,而你虽然对我无情,可我终究忘不了过去,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走到那一步,若你们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保证这件事会跟着我下棺材。” 朱瞻沂对苏丽是何等的痴情,连郭爱都不禁动容。他大可在朱瞻基大军压境的时候说出她的身分,这说不定能让军心民心大乱,他们父子不见得会败,但他却因为对苏丽的感情,终究什么也没说,眼见守城被破、自己被俘。 “你说吧,什么条件?”她硬咽看问。若做得到,她会求自己的男人答应。 “让我见我父王一面,我会劝他放下心中的权力物欲,接着请你们放他出去,我既然害他得不了天下,也想至少让他脱离牢狱的生活。”他愧对父王,这是自己仅能为他做的,希望他走出这里后,能安度晚年。 “好,我答应!”郭爱没有问过朱瞻基就答应下来。 朱瞻基脸色微变,“小爱,你要朕纵虎归山?” 她解释,“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汉王已被贬为庶人,兵权尽数被夺,对你再无威胁,若还是不放心,找人日夜盯着,他出不了乱子的。” 他叹了口气,“你又心软了。” “是,这就是我,这就是苏丽。”让她悲惨度日的是苏丽,但令她几度化险为夷的也是苏丽。 不管赵王妃也好,朱瞻沂也好,都是因为苏丽的关系而救过她或放过她,自己与苏丽的恩怨再如何也扯不清的。 明白她所想,他妥协了。“也罢,我同意了。” 其实他真正想做的是杀了威胁他们的朱瞻沂,至于朱瞻沂安排于外能揭穿她身分的人,他自有办法用计找出,但既然这女人执意放过,那他便依了她。 不久,朱高煦被吴瑾领了进来,一见儿子现在的模样,他不由得老泪纵横,然后见到朱瞻基时,随即伏地叩拜,那样子可怜至极,完全没了当年的霸气。 此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见他如此,朱瞻基心下也感到凄凉。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二叔能安分的当个藩王,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朱瞻基为他感叹,殊不知叩首在地的那人是如何的咬牙切齿。他根本不甘心,对当初献城投降的举动后悔不已,与其这般猪狗不如的苟且活着,不如当初听儿子的话力拚。 如今自己这不堪的模样何以见人?就算被放出,也是让人监视过一辈子,多少人会在背后耻笑他?他恨,他恨! “朕不久会下诏放二王叔出去的,之后朕会派人照顾你,王叔好生颐养,就别再多想什么了。”朱瞻基感慨的说。 “谢主隆恩,罪臣感激不尽。”他仍伏在地面,身子轻颤。 “嗯,那朕回去了。”朱瞻基转身要带郭爱离开。 郭爱站在他身后,正要跨步与他一道走,倏地,朱高煦朝大腹便便的她伸去一脚,她躲避不及,当场扑倒在地。 见状,朱瞻基大惊失色,连忙蹲下查看她的状况,就连朱瞻沂也是一脸震惊,完全没料到自己的父王会失去理智。 只是踢这一脚,朱高煦还不作罢,他像个疯子似的从地上爬起,露出疯狂神态。“这大肚子的女人我见过,明明是个太监,这会却要帮你生孩子了,这生出来的也是妖怪,王叔替你杀了她。” 一旁刚好有座三百斥重的铜缸,是专门用来合法杀犯人的刑具,他不知哪来的蛮力,竟运力将铜缸举起并砸向郭爱。 朱瞻基发指皆裂,那惊险一瞬,他朝郭爱扑去,拉她避开,铜缸最后落在他们身侧,没有直接砸在身上。 守在外头的吴瑾与金嫦玉闻声进来,见到这状况也是惊愕不已,吴瑾立刻上前拿下疯狂的朱高煦,不让他再伤人。 朱瞻沂当下心凉了半截,看来自己为父王铺的路已经断了。 “小爱,你没事吧?”朱瞻基着急问道。 她抓着他的手,冷汗直流、脸色发白,接着,他发现她下身缓缓流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水,简直惊傻了。 “小爱?” “我……我恐怕要生了……”她抱着肚子,颤着声音说。 他一惊,顾不得处置朱高煦,立即抱着她赶回宫中,没有声张的回自己的宫殿,产室早备好,就等她生产。 榻上,郭爱痛得冷汗不止、咬紧牙关,朱瞻基则是被吴瑾拦阻在暖阁外,忐忑不安的等待孩子出世。 郭爱早产,情况危急,幸好稳婆早已经偷偷在干清宫里住下,能及时帮她接生。这稳婆跟李太医是亲戚,知道郭爱身分矜贵,不敢大意,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到死都不能说。 一个时辰过后,好不容易,“哇”的一声,孩子出世了。 金嫦玉在产室帮忙,马上喜出望外的抱过孩子,用金绸包裹后快步走出暖阁,递给朱瞻基。“恭喜皇上,喜得健康皇子” 他惊喜交加的抱过孩子,高兴的说:“这是太子,是我大明太子。对了,小爱呢?她如何了?”他往前,急着想进去探望她。 “皇上,娘娘很好,生得虽急,但母子均安,可您这会还不能进去,得先让人将太子送到皇后那里去,她正等着“顺产”。”金嫦玉连忙提醒他。 照他们安排的,孙皇后现在已经在“阵痛”了。 “可是,朕不放心——” “我没事的,你过去吧。”阁里传出郭爱虽然虚弱,但意识清楚的声音。 “娘娘都这么说了,皇上还是先抱太子过去要紧,这才不会坏了咱们计谋了好久的事。”吴瑾也加入劝说。 朱瞻基顿了一会,才无奈的说:“那好吧,小爱,你等我,我去去就回。”他亲自抱着孩子,回暗道往孙仲慧那去了。 金嫦玉则立刻开始处理善后,将一直紧闭的窗户推开一些保持空气流通,她暂且留下郭爱一人待着,先送稳婆离开,担心若等天亮再走,容易被发现。 第二十七章 郭爱躺在床上,终于顺利产下一子,她疲累的合上眼睛想休憩一下,耳朵却听到门樵转动的声音,金姐姐是忘了什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她睁眼一瞧,却被眼前的人吓到了。 怎么会是孙仲慧?! “贵……皇后娘娘?!”她及时改了口。这应该在“生产”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仲慧一脸愤恨的说:“王振告诉我皇上爱的是太监时,我还不相信,但联想到皇上要我假装生子,并以皇后身分抚养他跟别的女人的孩子时,便觉有异,我心想,这女人是谁啊?怀了龙种却不能承认,太奇怪了!想不到,我一查之下才发现,居然是你!是你这个不晓得身分有什么污点的假太监。” “我……”开了口,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总以为能跟我争的只有胡善祥,所以我一心防着她,原来我错得彻底,真正让我落得凄凉悲惨境地的人不是她,而是你!是你夺去皇上的关注,夺走本来应该属于我的宠爱!”孙仲慧不甘心的说。 她太笨了,早该在太孙将紫东珠赠给这人时,就该发现异样,她却迟到今日才明白,她是瞎了才看不出他在瞧这假太监时的眼光,那是男人对女人的眼神,她真瞎了,彻底瞎了! “你想让我死吗?” 忽地,孙仲慧笑了。“你错了,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痛苦,要你亲眼见到我是如何养育你的孩子,我会让这孩子恨你,恨你是个让他母后流泪、夺走他父皇的女人,你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却永远得不到亲生儿的拥抱,这是我报复你的方式!” 听她这么说,郭爱心里揪痛,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孙仲慧突然仰头大笑,却笑得满脸泪痕。“往后,我的日子过得有多苦,我就要让你一样的痛苦,我要亲眼看见你哭泣,在我面前痛哭!就像现在这样,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除了流泪,郭爱再说不出话来。 “皇上已将孩子抱过去了,我得赶着回去将他生出来才行,否则让皇上知道肯定会怪我的,我可是因为这孩子才有机会贵为国母,成为大明皇后的,而你,将什么也不是,只是为我生子的贱妇。”她大笑后转身离开了。 其实从王禄到她宫里要她按安排行事,她就偷偷来到干清宫,并让身边的宫人借故将皇上拖住,也是因为皇上万分怕事情败露特意净空干清宫,她才有机会接近这个假太监! 郭爱看着她离开,又想起胡善祥的事,感慨不已。 造孽,真是造孽,自己不知为何会穿越至明朝,而让三个女人都痛苦,她的孩子,将会恨她的…… 门再度被开启,她以为是金嫦玉归来,赶紧抹去眼泪,不想让她得知孙仲慧来过,这事若让瞻基得知,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她错了,来的是太后张氏。 “太后娘娘?”她怎么这时候过来,所有人都该去孙仲慧那作戏才是。 太后一个人进来,身边无任何宫人陪伴,并一脸慈笑的走向她。 “母后来瞧瞧你了,听说是早产,幸亏母子均安,母后倍感欣慰,真是辛苦你了。”太后拿出自己的丝绢,为她拭去脸上的薄汗。 “谢谢太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太后的样子不太对劲。郭爱心里的不安越甚。 “谢什么,你为我大明皇室生下皇嗣,功劳何等之大,哀家很感激,可惜……”太后神情忽地一变,厉色瞪她,手上的丝绢也移至她的口鼻,用力的闷住她。 郭爱大惊失色,眼睛睁大。太后为什么要杀她?! “别怪我狠心,只因你留不得!”她用力的挣扎,终于吸到一些气息。“为、为什么?” “太宗遗言,太祖托梦,说苏逢之女会毁去瞻基的寿祚,崩坏我大明龙基,让我定要除之!” 她错愕不己。朱棣遗言?那岂不是两年前的事了?原来朱棣另有密旨指示太后,而太后竟忍了两年? “我得知后,没立即杀你,是因为明白瞻基容不了我做这件事,我若杀你,他将永远不会原谅我,可今日我大明皇室后继有人,瞻基会将对你的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的,这是我等待已久的时机……”太后再次将丝绢覆住她的口鼻。“去吧,孩子,就当我欠了你……来世再还……” 郭爱刚生产完根本无力挣扎,此刻只能瞪大眼眸,任泪水夺眶而出,她作梦也没想到,最后,自己竟会死在太后手中。 何其悲惨,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可悲的命运竟起因于朱棣的一个梦,就因一个梦让苏丽一家灭门,就因一个梦让她得与自己的孩子生离死别,就因一个梦她再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 她悲不可抑。这太可笑了,太荒唐了! 她眼泪沾枕,再无力求生……脑中浮现的是这么多年来,与心爱之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斗蟋蟀、捶丸、投壶……他送她紫东珠;他愤怒的质问她为什么不能成为他的女人,他还跑到浣衣局为她出气,一脸焦急疯狂的在乱葬岗找到她。,为了失去第一个孩子而痛苦自责,在被朱瞻沂派兵追杀时,为她挡下一刀又一刀,还有,听到她再度有孩子时,他惊喜万分的模样…… 她来到这里的这些年,因为有他而不枉费走这一遭,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如今,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只是……她多不放心他啊,失去她,他又会如何…… 只愿,如太后所说的,他能将对她的爱转移到他们的孩子身上,他们是她最放不下的牵挂。 泪水蜿蜓而下,她在遗憾中闭上眼睛-一太后步出暖阁,立刻有人迎上,是太监刘保。 他垂头请示,“娘娘,接着要怎么处置?” 太后红着眼眶,深深叹了口气。“烧了吧,都烧了吧……” 闻言,刘保领旨照办。 这一夜,有喜有悲,孙皇后产下龙子,只是皇上寝殿旁的暖阁起了大火,里头的东西全数烧毁。 所幸,皇上因为在孙皇后的寝殿迎接龙子,没有受伤,清点人数之后,除了些许财物,也无他人伤亡。 没过多久,宫里的一切又回复原样,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有些太监宫女心中有疑问,那个叫初日的太监,自从恩准出宫后,就没有再回来。 他去哪了? 宣德九年,宫中盛传帝王染上重病,更有流言传出,说皇上偶有神态巅狂之时,自言自语、幻听幻觉,唯有一人知道实情一-张太后。 太医向太后回报,皇上并非染上重症,只是积劳过度、心疾成病,若能放开心怀将能不药而愈,还望太后多多劝解。 太后何尝不知儿子的“心疾”为何,然,事过多年,人也走了多年,她就算后悔,除了拭泪低泣,已无他法。 她的儿啊,如今这样,是否当年真的是她做错了? 太后的心语无人回应,就像天子朱瞻基的心结无人能解。 “咳咳……”朱瞻基形容憔悴的坐在锦榻上。 一旁伺候的吴瑾连忙将手中捧着好一会的披风递上,“皇上,秋日天候多变,您要多保重龙体,避免染上风寒。” 朱瞻基盯着那披风好一会,笑道:“就是,瞧朕都忘了,还是吴瑾你细心,快、快替娘娘披上吧。” 顿了一下,吴瑾深深叹了一口气,恭敬的道:“是,奴才这就替娘娘披上……”说着,一股酸涩涌上喉咙。 主子这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吴瑾上前两步,将披风轻放在另一张锦榻上。 当年,初日娘娘刚走的时候,他第一次看主子哭了,那模样现在想来,他仍觉得不忍,之后主子行尸走肉好些日子,最后,还是为了太子才振作起来的,只因那是初日娘娘唯一留下的。 只不过振作是振作了,可明眼人都知道,主子的心,是一日日跟着初日娘娘走了。主子比以往更勤于政事,不是上朝理政、偏殿议事,就是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直至深夜。 若有开时,便是带着只有他看得到的初日娘娘在宫里各处走动、聊天、休憩、赏景,就像今日在御花园摆了两张锦榻、一张小桌,同初日娘娘喝茶纳凉、聊聊近事。 至于后宫皇后那,初日娘娘走了之后,主子便再也没去过。 “吴瑾、吴瑾?”见贴身太监恍神了,朱瞻基皱起眉唤道。 “是,奴才在。” “金嫦玉上哪了?怎么不在小爱身边伺候着,她想吃桂花凉糕……咳咳……咳咳……”他接过贴身太监递来的热茶,喝了几口顺顺气,这才又躺回锦榻。 “回皇上,她照您的吩咐去拿紫东珠了,奴才让其他宫女去备茶点来吧。” 朱瞻基一脸无奈又温柔的看向另一张锦榻,“什么朕的吩咐,分明是这丫头每天不看几眼她的珠子,便吃不好、睡不下,折腾人。”说完,他向贴身太监摆摆手。 吴瑾明白的点点头。主子的意思是让他去备茶点,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想跟初日娘娘说些体己话。他恭敬的退下。 “小爱,你想家了吗?”朱瞻基瞧着远方的天,淡淡的说。 锦榻上只有一件披风,没有人会回应他的问题。 “还不够吗?我让人去找来所有大明皇朝的紫东珠还不够吗?”说到这里,他的眼角红了,但仍直勾勾的盯着一方天空。“你想家了,所以回去了是不是?” 一阵风吹来,吹得叶子沙沙作响。 忽地,朱瞻基站起身,走到另一张锦榻边,他侧坐在地上,将脸颊贴上榻上的披风,姿态卑微的说:“那……你不想我吗?不想吗……” 他的泪一滴滴落在披风上,渗进布料里,明黄颜色被染深了,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风,一阵阵吹响叶子。 “看完家就回来吧,我等你等得好累……咳咳……我好累,我好想你……”他看向自己手上的幸运绳,一股腥甜涌上,他咳了两下,深黄已沾上点点猩红,格外触目惊心。 但他自己见了,反倒是笑了。 “这是上天也允我跟你走的意思吗?”那很好,他真的累了。 那夜的事,他到今日都没有一刻忘记。 当孙仲慧终于“产子”后,他心心念念着要回暖阁去抱抱他心爱的女人,不料,迎接他的却是一场大火。 若不是被人拉着,那个晚上,他就跟她走了。 那场火灭了的时候,他的希望跟未来也跟着灭了。 意外?不,他不相信,他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绝对不只是烛火翻倒这么简单,可是他没有力气查,他也怕,万一对付了那些害她的人,那心址善良的她又会哭、又会自责,为犯下罪孽的他,也为那些被他报复的人。 他甚至不相信那具焦黑的女尸会是她,他虽然厚葬了那具女尸,却总觉得她没有死,好像还活在他身边,会跟他说话、逗他笑,甚至跟他吵嘴,有时候风一来,他就觉得她在跟他说话了,还笑得没个正经的样子。 放不下啊,他试过了,但他没有办法做到,身为帝王,他能做的事很多,唯有心中的这个人,他怎么也放不下-一她还活着,就在他身边,他努力了多年,却也只能做到这样,就当她还活看。 “若真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怎么不偶尔来看看我呢?”他抱着披风,看着天空,喃喃道。 吴瑾偕同金嫦玉返回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幅景象,一代帝王竟抱着披风坐在地上失神恍惚,让人不禁鼻酸。 终章 幸好,每回伺候皇上跟“初日娘娘”的只有他们两人。 吴瑾将茶点往桌上一放,连忙扶起朱瞻基。“皇上,娘娘要的茶点跟紫东珠都拿来了,您陪她坐着吃点心吧。” 点点头,他站起身,又咳了两下,才坐回自己的锦榻。 看着另一张锦榻,他笑得温柔。“你爱吃的,吃吧吃吧……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别给噎着了……紫东珠倒不要紧,碎了再给你找颗新的吧。”他自己没有动手,又看着空无一人的锦榻失神。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吴瑾跟金嫦玉完全不敢打扰,直到-一“奴才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来请安了。”一名小太监,急勿匆的来禀报。 “吴瑾。”闻言,朱瞻基敛下脸色,眼睛眯起,十分不悦的说:“这奴才说什么胡话,皇后不就在这坐着,请什么安呢!” “是,奴才会教训他的,这小太监刚进宫不懂事。”吴瑾让那小太监跪地叩头请罪。这小太监眼生,肯定是刚进宫的,什么都还不懂-一主子心里只认定初日娘娘是皇后,在主子面前是不能提到孙氏是皇后的。 “皇上,孙贵妃带太子来了,奴才去带太子来向您跟娘娘请安吧。”见主子答应了,吴瑾连忙拖着不明就里、几乎吓傻的小太监离开。 干清宫外,有名身着华丽宫装的美丽女子候着,她的身后跟了大批太监宫女,可见其身分之尊贵-一她是皇后孙氏。 半个时辰前,吴瑾来带走了年纪还小的太子朱祁镇,孙仲慧虽是太子名义上的母亲,但她也没有资格踏进这宫殿,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除了宫女跟太后,也没有其他女人能进去。 应该说,起码她还能站在这里候着,已经足以显示她在宫中的地位。 又过了一会,朱祁镇咚咚咚的跑上前,奔进她弯低的怀里,甜甜的叫了声,“母后。” 孙仲慧替他抹去额上的汗水,温柔的问:“今日,你父皇跟你说了什么。” “父皇要我好好念书,说这天下都是要留给我的,说他辛苦了这些年都是为了我,让我别辜负他的用心。”朱祁镇的自光炯炯有神,认真的回答,一副会谨遵教诲的样子。 她笑了,“是啊,都是为了你。”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没有眼前这个孩子,干清宫里的那个男人,早就放下这一切了吧…… “还有还有……”朱祁镇举起右手,手腕上有条各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绳环,在这朝代只有两条,唯有他跟他父皇有。“父皇还让我跟“这个”母后请安喔。” 孙仲慧摸了摸孩子的脸,眉眼带笑,手摸向他腕上的绳环,“那很好啊,你这个母后很疼爱你的。”提到孩子的生母,孙仲慧已没有了恨。 应该说,她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在那个女人死前,如果自己没有说那些伤人的话就好了。 她从没有想过,初日会在那个晚上让大火活活烧死,她有时候甚至会作恶梦,梦到是自己临走前不小心把蜡烛撞倒,是她害死了初日。 说实话,活过这些年,再看当年的自己,只能叹一句“实在是太年轻了”,又或者该说,是眼前这个孩子改变了她。 为人母,让她变了。 虽然他是初日所生,可这孩子日日夜夜跟着自己,睁眼便对她笑,张口便唤她“母后”,就是她心肠再硬,也无法伤害她早当作是亲骨肉的孩子。 当了母亲,才明白自己那时对初日说的话有多傻,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心中怀有恨意呢?孩子这么小、这么正直,让他背负上一代的恩怨,这是一个母亲不会舍得的事。 她宁可孩子有两个母亲可以爱-一她只是,体悟得太晚。 “母后!母后!”朱祁镇不断呼唤有些走神的她。 孙仲慧回过神来,拍拍他的头,眼里盈满怜爱。“怎么了?”她总觉得,幸好还有这孩子,这宫中便不显得寂寞。 朱祁镇摊开手中的帕子,笑咪咪的说:“父皇说这桂花凉糕是赏我的,这很好吃喔,一块给母后。” 见状,孙仲慧咬了一块,便将茶点递给孩子。“剩下的你吃吧……你知道吗?听说,你另一个母后也喜欢这东西呢。”她站起身,拉着孩子的手,往坤宁宫回去。 朱祁镇边吃,边好奇的问:“母后,我另一个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去哪了?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她?” “她是个漂亮可人的女子,很得你父皇宠爱,只是多年前她有很重要的事,回家乡去了。” “那她不回来了吗?” “也许在你父皇心里,她从没离开过吧……” “母后?” “好了,等你再大些就会明白了。” “对了,母后,那长安宫里住的是什么人?宫女说有人,可我没见看人啊。” “有啊,胡皇后住在那呢。” “母后,你才是皇后啊,怎么又有个胡皇后?” “怎么你这孩子问题这么多,你再大些就会明白了……” 皇后与太子离干清宫越来越远,身后一批宫女太监簇拥着,看这对母子情感深厚的对话,都不禁微笑。 只是,干清宫里还有个被独留下来,情深却无以寄托的男人。 宣德十年元月,明宣宗病逝于干清宫。其在位期间,因得不少贤臣倾力相助,加上本身治理得当,使得当时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经济贸易上也很发达,后世将其与其父所治理的时期称为“仁宣夕治”,是明朝两百多年历史中的鼎盛时期。 尽管后世认为朱瞻基主导“废后事件”颇不妥当,但瑕不掩瑜,这并不能盖过其在位期间的功绩,可惜他跟其父朱高炽都非长命之人,突然染上不明之症后,于宣德十年病危时起拿遗诏,由太子朱祁镇即位,但所有军国大事须真明张太后方能决定。 最后,一代明主英年早逝,终年仅三十七岁不足。 太子朱祁镇九岁登基,开始了他自己传奇而又复杂的一生-一听说,他直到孙太后逝世时,方知自己并非她的亲生子,但几次危难皆是孙太后助他度过,母子情深,孙太后离世后,朱祁镇仍以该有的礼仅厚葬她。 但他也在孙太后离世后,恢复了当年无过被废的胡皇后的称号,并且废掉明朝令人诉病的“帝王死后嫔妃殉葬”的礼制。 其实,朱祁镇并非不知道他另外还有一个母后,只是绳环遗落了,而儿时的记忆在长大后渐渐遗忘…… 尾声 宣德九年十一月,秋末冬近,然而朱瞻基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缠绵病榻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胡善祥,他认为自己这一生若真要向谁道歉,便是这个女人吧,一个承受无妄之灾的女子。 接着,他便又想起自己曾经为了她跟心爱的女子起争执…… 去说句抱歉吧,到时等自己下了地府,遇见那心软善良的女人时,便可对她说,他已为她改变。 他唤来吴瑾,让他去简单安排,他打算到京城近郊一座山上的小寺上香,对外就说他去寺庙散心,也许佛祖能怜悯他,让他病情好转。 当然,他其实并不是很希望自己的病情好转,他累了,他想有一天睡着再醒来时,便能见到心爱的女子,即便是在阴曹地府也没关系。 最后,跟他成行的,只有吴瑾跟金嫦玉两人。 兴许是心情不错,朱瞻基今日的状态不错,尽管脸色苍白,但少咳许多,自己缓慢爬上山都没有问题。 那年暖阁大火之后,他悲痛欲绝,只是为了襁褓中的孩子才勉强自己振作,但有段时间,他仍无法平复心绪,同一时间,胡善祥向他提出想出宫修道的要求,他起初拒绝了,不想朝中大臣再为这事烦他,不过胡善祥说可以不对外公布,假装她还在长安宫便可,他便允了。 当时,她曾提过,会在这座深山小寺修道。 能再见到故人,朱瞻基心中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恩恩怨怨也过了多年。 “老爷,山腰处有座凉亭,在那歇息片刻可好?”吴瑾听主子呼吸的频率急促了些,贴心的请示。 “去吧。”他摆摆手。“你们都先去,我想一个人散散步。” “老爷,让奴才跟着您伺候吧。”吴瑾不放心的说。 “走路能出什么问题,去吧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闻言,吴瑾跟金嫦玉连忙加快脚步,先去凉亭里准备,朱瞻基则放慢步伐,感受林间阵阵吹拂的冷风。 天候是转冷了,可他觉得冬日挺好的,似乎一切都安静了,再过几日,便要下雪了吧。 过了一会,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施主,可是要上善行寺上香?” 闻声,他楞了好一会,并没有回应对方。这声音好熟悉,简直太熟悉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就像在宫里的时候一样吧,老以为她说话了、她走来了……但其实总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你说话呢。”女子缓缓跟上的步伐,就走在他身侧,语气有些不满。 朱瞻基侧过头,把人给看清楚了,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停下脚步,一动也不动。 见状,女子也跟着停下步伐,一脸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这样子跟活见鬼没两样。” “你……你……”太过惊愕,他只发得出单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我怎么啦?”女子笑看他。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哩,她只是跟他打声招呼,瞧他吓成这样! “小爱——”响起的声音,来自另一名女子。 被唤作小爱的女子看向声音来源,随即挂上大大的笑容,迎向从山腰上跑下来找她的人。 “静慈姐姐。”她眉眼带笑,却故意嘟起嘴巴。“不是有些不舒服吗?让你在凉亭里等,你却跑下来了,分明是担心我一个人下山会买错东西吧,你放心好了,该买的我都买了。” “不、不是……”胡善祥有些慌张的看向她,“你……你没遇、遇上……” “奇怪,怎么今天都要你你你的叫我?刚刚那个怪人……”顿了下,她明目张胆的指着跟过来的男人。“就他,怪人一个,见我跟见鬼一样,我瞧他不是来上香,是来驱邪的。” 胡善祥看她这样,连忙斥责,“不可无礼,他可是当今——” “静慈仙师。”朱瞻基打断她的话,摇摇头,神色镇定多了。 “当今什么?” “没什么。”胡善祥催促她,“好了,天冷了,你跑了这一趟也累了,先把东西拿回去放,始歇息一下。我跟这位施主相熟,我们聊聊。” 又嘟起嘴,她想问,但最后还是作罢,听话的将东西提着,先行往前走。 看人走了一段,胡善祥才又开口,“皇上,怎么您会……”她在凉亭遇到吴瑾跟金嫦玉时,吓了好大一跳,才会连忙赶下山。 朱瞻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幽幽的问:“那可是我心中所想之人?” 顿了好一会,她长叹口气,才应道:“是。” “可是她……似乎不认得我了?”看着把他当陌生人的女子远走,他的心像被拧紧一样揪痛。 怎么会?怎么会不认得他呢? “是啊,她不认得了,其实……她谁也不认得了,那时候,她只知道自己叫郭爱……”看他这失神、难以置信的样子,她都有些不忍了,又道:“皇上,我们先回寺里吧,我会向您解释的。” 善行寺后院的某间厢房里,朱瞻基坐在榻上,胡善祥却不顾他阻止的跪在他身前,而吴瑾跟金嫦玉则守在门外。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他抬起手,要她起来。 胡善祥仍坚持跪着,低着头说:“我这一跪,不仅是为自己,还望皇上能多多体谅众人的为难。” 也许再早个几年,他会怒极拍桌,别谈什么体谅众人,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来补偿他这些年的哀伤与孤苦。 然而,当年的朱瞻基已经变了,在多年历练与等待中变了,他沉稳许多,又或者该说,比起那些,他更在乎小爱为何不认得他了? 抿了口茶,他道:“把事情说清楚。” “皇上可知当年废后一事之后,小爱曾经来找过我?” “知道。”就是那次之后,他总觉得小爱心里摆了事,没跟他说,总教他有些不安。 “那日我向小爱提起,若有机会便要出宫,当时,她向我讨了一个人情。”看到喝茶的男人双眉拢起,胡善祥顿了一会,才又下定决心的说下去。 “她说,相爱她不曾后悔,可相守对彼此都是苦楚这宫,中局势,有了她便不得安宁,再者,与亲子不能相认,对她太过残忍……所以她说,若有机会,我要走,便带上她。” 闻言,朱瞻基捏紧茶盏,心中感到沉痛。 他不怪她想离开,虽说都是无奈,但的确委屈了她。这两年他身体差了,有时候会想,若她还在,怕是他撒手人寰的时候,也没人能保得了她吧……光是想看,心中便一股酸涩。 他沉看声音问:“所以,那火是你们放的?为了演一场戏?” “不。”胡善祥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她当时只道,等孩子再大些,她才会跟您提起,让您准她跟我出宫,她不是绝情之人,知道你痴心情深,又怎会不告而别。” 听她这么说,朱瞻基心里好过一些。“那么那场火……” “应该是……是我们离开暖阁后,太后让人……” 母后?怎么会? 朱瞻基吃惊不己,大喝道:“把话说清楚!”他以为知道小爱是女儿身后,母后早该放下成见才是,怎么会…… “那个晚上,我突觉心慌,睡下又起,心中直觉有事要发生,便起身到干清宫找她。”这大概也是她跟小爱之间的缘分吧,她会救了她,只是因为一股直觉。 “在暖阁外瞧见刘保看守,心中有异,便绕到另一侧的窗下——”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太后用丝绢捂着郭爱的口鼻意图闷死她,而小爱闭着眼睛,几乎无力反抗。” “不可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他猜不透,但胡善祥也没必要说谎…… “我听到了太后说的理由,这也是我坚持要跪求皇上原谅的原因。”胡善祥红了眼眶,又磕了几下头。“皇上,太后真的是逼不得已,她要杀小爱时,自己也是泪流满面、难过不舍,只是只是这是太宗遗言啊。” 胡善祥边拭去泪水,边将当年的事缓缓道来,思绪也回到那时候一-听到太后说的话后,她心中有了两全其美之计,便出声央求太后放过小爱,而她会带着小爱出宫,并誓言永世不再入宫,且不再让小爱跟皇上见面,会带着她出家为尼。 太后也是真的不忍,便允了她的请求。 只是她带走小爱后,小爱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大夫看诊抓药,几天后才醒过来,但却是谁也不认得,只知道自己叫郭爱。 “怎么会这样?”朱瞻基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当年皇爷爷何以容不下苏丽一家,只因一场梦,一场梦而已啊,真是冤枉!“大夫有说她这病何时会好吗?” “大夫说……”接下来要说的话,胡善祥自己也有些犹豫,考虑再三才说出口,“大夫说小爱没病,生活日常都能自理,兴许是内心阴影造成,可能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有她不想回想起来的事,总之,这病不是吃药会好的,大夫也建议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可是,她不能回去了。” 听她这么说,朱瞻基的眼神黯下。 沉默了一会,他才又开口,“我听她喊你姐姐?” “确定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之后,我便编故事给她听,我说我们俩是姐妹,只是父母早逝、自幼家贫,后来我出家为尼,便带着她在寺里种菜自给自足。”她心想,既然想不起来,干脆都忘了,也比较好过。“但她有时候会跟我提起前世的事。” “前世?”朱瞻基攒眉。 “嗯,说她有一辈子似乎在很远的地方生活过,那里跟这里很不一样,还有对疼爱她的父母,有时候又会说,她有一辈子像是在个很漂亮的地方待过,她说我们姐妹的缘分,可能是上辈子就定下的。”边说,胡善祥硬咽了。“我想,她说的可能是进宫前在家乡发生的事,也可能想起一些在宫中跟我聊天时的事。” “那……她会想起我吗?”他十分不安的问。 “皇上,您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啊,她肯定会慢慢想起来的,只是太后那边……”这才是她的顾虑。 她一直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年她虽然有跟皇上提及修道处所,但她心中认定,以两人的关系,他不可能会找上她,才敢将小爱带在身边,没想到两人还是相见了。 可见了又如何?难道要将小爱接回宫中?那皇上岂不是得在小爱跟太后之间做抉择?而宫中又会如何变化? “这事我会再好好思量,也许……”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道惊呼声打断。 “娘娘!危险啊!您快下来——” 闻声,朱瞻基连忙冲了出去! “你给我下来!” 朱瞻基站在后院一棵大树下,有些着急又恼怒的看着树上的女子,在他旁边的还有同样担忧的吴瑾跟金嫦玉。 倒是在树上晃着脚丫的郭爱,一脸悠闲,还咬着刚才从山下买来的苹果。“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爬树我可拿手了,从来没有摔下去过。”虽然天冷了些,但她觉得在这赏景挺不错的,姐姐都没管过她,这群陌生人不知道在穷紧张什么。 听她这么说,朱瞻基楞了好一会,像想起什么,突然大笑不止。 见状,郭爱的眉毛都皱起来了,“啧,果然该让姐姐替你驱邪,瞧你这样,神经兮兮的。” 闻言,他不以为意,倒是别有深意的看着她。“你认不出我是谁吗?” “我怎么……” “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我是谁,也是,谁让我不像那些贵人一身紫装金冠的。”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 被抢了话,郭爱也是一顿,总觉得脑中闪过一些片段。 她有些错愕的问:“那个,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你有来上过香吗?” 虽然他还是挂着笑容,但心里其实很激动。 原来,她没有忘,她不是真心想把他给忘记的…… “你下来吧,你下来我就告诉你。”他张开双臂,鼓励她跳下来。 她有些挣扎,倒不是怕危险,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心里又有道声音跟她说没关系。 “皇……老爷!还是让奴才去……” 担心主子虚弱的身子会受不住,吴瑾想干脆自己施展轻功将人带下去,却被朱瞻基制止了。 “没你们的事,你们都退下吧。”他说完,吴谨他们不敢不听,便都退远了,而他则又侧过头笑着对郭爱说:“如果你怕我没接稳害你脑袋开花,那这样如何?” 伴随话音落下,他已飞身上树,手一抄,还没反应过来的郭爱,就被他抱着跃下了树。 突然,她脑中闪过更多的片段,奇异的,没有任何不自在,她只是重提刚才的问题,“你还没说,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而且他抱得好自然喔! 等了一会,迟迟没听到对方的回应,她歪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不知怎的,她也想哭了。 然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没想太多,比起自己的眼泪,她更在意他的眼泪。“喂,你哭了吗?” 顿了下,他点点头。 “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不晓得为什么,这男人让她觉得很熟悉,看着他心里就闷闷痛痛的。 “没有,你没有做错。”他摇摇头。是他做错了,她会经历这些苦痛,都是他的错。 “那为什么你要哭呢?” “很久不见,再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我怎么没印象,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久以前了……很久了,就像上辈子的事了……” “是吗?你跟我一样吗?我也记得一些上辈子跟上上辈子的事喔。”很自然的,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能把你记得的跟我说吗?” “好……我先帮你穿鞋吧。”他抱着她低身捡起她踢落在树下的鞋子。 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胡善祥,也红了眼眶。 她没见过那个男人这样卑微的姿态,竟弯下腰替一名女子穿鞋。 站在她身边的吴瑾跟金嫦玉心中也有太多疑问,但在他们看来,那些都不重要了,无论如何,初日娘娘回来了,主子的心就会一天一天回来。 这冬日寒风呼啸,却是他们觉得近年来最温暖的一日。 正统五年五月,南京一处富户人家的后院,这家人,开始了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午茶时间。 这家人姓詹,宣德帝驾崩的那年搬来南京,来的时候很简便,一对夫妻、一个管家,跟一个伺候女主人的丫环。 但这家人似乎非常有钱,来了南京后便置了产、买了奴,还开了几家商铺,最特别的是,开了间颇具规模的医馆,馆里有几个大夫看诊,其中一个还是女的。 听说她便是詹家的女主人,不过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说是谁家夫人会出来当大夫?再者,但凡有人问女大夫是从何习得的医术的,她都会回答我上辈子学的,真让人不知该哭该笑。 说到詹家的男主人,在南京商户之间也是颇有名气,一是不知如何发迹,但财力很足,二是不知背景来历,但气势很足。跟他谈过生意的都说,不晓得为什么,见了他就觉得他特别有威严,让人忍不住想躬着身子说话,胆子小一点的,都想下跪了,于是,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北京官家子弟? 但这些猜测完全影响不到高墙之内的这户人家-一吴瑾来的时候,见锦榻上的女主人睡看了,连忙放轻步伐。 在金嫦玉贴心摇扇下,郭爱睡得很熟,她双手安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没注意到丈夫正盯着她,目不转睛。 “吴瑾,替夫人披上吧。”朱瞻基的声音很轻,怕吵醒了他的珍宝“们”。 点点头,吴瑾先将一件披风披上女主人的身子,另一件则递给男主人。 朱瞻基轻手一展披风,将它披在睡在他肚子上,年约四岁的小男孩身上。 他的眼神很温柔,因为他很满足。 距离他“病逝”已经过去多年,然而从那天起,他才算是重新活过来。 也许有人会说他自私,身为帝王,怎能为了一名女子放下国家大事?但他管不了这些了,他后面的人生只想为失而复得的心爱女子而活。 真正让他觉得对不起的,便是身在宫中的长子,他只能将他托付给母后跟孙仲慧了,从孙仲慧的眼神他知道,她不会亏待那孩子的。 他也庆幸,这些痛苦,不用小爱来承担。 她想起了一些事,但并不是全部,于是他就顺着之前说的,说是两人前世有缘,今世特来相寻,且因上辈子爱得太深,才会有些片段回忆留存于脑海。 偶尔她自己想起一些事,他才会告诉她发生什么,但他从不曾主动提起。 “其士。” 听到她的呼唤,他回过神,温柔的说:“怎么了?睡饱了吗?” “我问你喔。”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你的名字很好笑吗?”她很突兀的问了一句,可是她真的觉得很困扰。为什么?为什么听到就觉得好笑?“你的前世片段里有没有这一段?” 他笑了,无奈的说:“没有,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但她每次笑的时候都很不客气,倒是真的。 “那我再问你喔。” “嗯。” 她侧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难得很认真的问:“我们……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呃,我说上辈子的时候。” 好一会,朱瞻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有些发酸,红了眼眶,又问:“我好像记得,但我不记得后来怎么了,你可以告诉我吗?他过得好吗?” “很好,你的记忆好像不像我这么好。”他看着她,笑着说:“你不记得了吗?那小子结婚生子,你还抱了孙子。” 听他这么说,她松了口气,笑了。“是呢,我没想起那些。” “没关系,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他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说不定这小子就是上辈子那小子来转世呢,你这回得记得替他娶妻生子。” 郭爱点点头,看着丈夫,相视而笑。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