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掌柜的选择》 第1章 【楔子】 「唐城」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富庶繁华在走一趟大街便可一窥一二。然而在经历几次的战争后,由席氏祖先首先占领这个大城,奠定了后代的国祚基础,一直到一百年后的现在,唐城物产丰饶依旧,甚至更胜过往。 在这歌舞昇平的年代里,唐城不乏许多英雄豪杰、文学才子以及钜富商贾,但是在这人才济济的大城里,却无人不知「唐城四杰」。 其四人之丰功伟业,不需找当地的万事通打听,随随便便拉一名居民,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背诵出四人的来历以及作为,让远道而来的人们只消一踏入城门,便知晓四人的故事。 这就是唐城,一个坐拥政治、军事、经济要塞的城市,而唐城四杰的故事,依旧在人们的嘴里流传着,从未停止。 【第一章】 秦凛爱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 她明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她都可以倒过来背,但是老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身为秦家的子嗣,秦凛爱已过世三年的父亲秦岗是着名的大将军,而秦家三代个个皆是军旅出生。 秦家祖谱最早可追溯至她的先祖父,一直到她的父兄都是剽悍的大将军。 唯有她,拥有三位兄长的么妹想要从军却总是被拒绝。 原先她多想大喊,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半年前,她的大哥也是当朝一品大将军总算答应她的苦苦哀求,分派了训练新兵事宜给她,并为她求得四品官的将军职务,让她开心了好一阵子。 当时,每日都有事情可以做的生活让她乐不可支,岂知这样的好事只仅仅维持了半年。 「你看,就是她啦!」一道细碎的女声在墙边响起。 「她就是秦凛爱将军?怎么衣服穿得不像女人,倒像男人呢?」另一道刻意压低音量的女声接着响起,话里满是对秦凛爱的嘲讽。 秦凛爱佯装没听见其他人对她的品头论足。 谁教她耳力好,入睡时连一丝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她惊醒,更何况是这些在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呢!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出名,明明只是小小的将军,走在路上却老是被人认出。 就连现在,她退去铠甲,穿着裤装,马上就被眼尖的百姓认出。 她想,她那位居一品官的大哥都没她这么有名气吧? 不过站在她身旁的晴天就没有这么好性子了。 身为秦凛爱的贴身丫鬟,晴天噘着小嘴,黑瞳蓄起水雾,「小姐,您看看,那些人干嘛躲在墙角边对您指指点点的?我现在就去打掉她们的手。」 晴天护主心切,不用想她就知道,这些人一定在说主子的坏话。 「不用了,咱们还是赶紧办事得好。」秦凛爱拉着就要往巷子里冲去的晴天,急忙阻止她闹事。 「可是……」要晴天咽下这口气,她说什么也不服气。 「没什么好可是的了,距离咱们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半盏茶的时间了,咱们没时间惹事。」秦凛爱拉着晴天的手往前拽去,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寿庆非十分重视时间观念是众所皆知,而秦凛爱派人多次下拜帖约见他,总算在前天成功让他答应见她半个时辰,所以她绝对不能迟到,要不然他再次点头见她,就不知何时了。 第2章 晴天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走,粉唇不断嘟囔着,「我真不懂大爷的心思,小姐您明明就喜欢带兵打仗,而且弟兄们都非常爱戴您,但是为什么突然要您放弃带兵而改派这个工作给您呢?」 秦凛爱偏头浅浅地微笑着,话里头虽然有不甘心,却有更多的心暖。 「这也没办法呀!谁教我是个女孩子。其实大嫂说得对,我一个女孩子家跟一大群男人混在一起,的确是不太妥贴,而大哥也不舍得我这妹妹跟哥哥们一样在太阳底下辛苦操兵,所以才改派这工作给我。」 她知道大哥是心疼她而非瞧不起她,所以她在大嫂的一番劝阻以及大哥的循循善诱下,总算答应将训练士兵的工作交给三哥,自己改做后勤的工作。 反正只要工作有利于秦家军,她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是被逼着跟寿庆非打交道,她也愿意硬着头皮去做! 「其实说得也是啦!瞧小姐老是跟那群士兵混在一起,我看了也感觉奇怪。」晴天望着年长她两岁的秦凛爱,心底有许多的不舍。 小姐明明长得如此貌美,但她老是将乌黑长发紮成俐落的马尾,一对柳眉有别于其他女子的柔弱,反而多了些刚毅的霸气。 她略显狭长的黑眸闪着睿智光芒,高挺的鼻尖下那一双粉唇柔嫩嫩的,让人忍不住将目光锁在上头。 这样的小姐既美丽又带着英气,怎么会被那群不懂她的女孩们说成是男人婆之类的呢! 秦凛爱轻扯着笑不语,向前走去,不稍多久,她仰头望见「第一绣坊」的黑底金字招牌出现在眼前,心底五味杂陈。 她已经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记忆中她还是七、八岁的孩提年纪时,是她的爹亲拉着她小小的手越过第一绣坊的门槛,带着她入内谈生意。 而如今物是人非,许多从前她总是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早已转变。 「小姐,您不进去吗?」晴天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前,偏头疑窦地望着自家小姐。 被晴天这么一叫,秦凛爱回过神,看着五扇对开大门全部敞开的第一绣坊满是川流不息的顾客,他们越过她与晴天进进出出,里头的伙计们忙里忙外,生意好得不得了。 「嗯!咱们进去吧!」秦凛爱轻扯微笑,抬脚跨过从前总是感觉与山一般高的漆红门槛,走入满是顾客的绣坊里头。 「请问这位小姐需要什么布料?还是您要订制衣裳呢?」一见秦凛爱领着女婢入内,年轻的男伙计急忙上前招呼。 「我们是来见寿掌柜的,烦请小哥通报一声。」晴天有礼地说话。 「要见掌柜?请问有与掌柜约时间吗?」伙计谨慎的问话。 他们家的掌柜可不是说见就见的,如果没有事先约好时间,忙碌的掌柜可不是愿意见人。 「有的,我们家小姐已经与掌柜约好了。」晴天急忙从怀里取出拜帖,呈给伙计,「您看一下,这是拜帖,就麻烦小哥帮我们家小姐拿给掌柜。」 伙计接过拜帖,打开看了一下,发现上头娟秀的字迹写着「秦凛爱」三个字,他急忙抬起头,话里满是恭敬。 「原来是秦将军,您这边请。」 「有劳了。」秦凛爱温柔地轻笑,跟着伙计来到绣坊的后头。 第3章 当她跨出绣坊的后门,花木扶疏的林园随即映入眼帘,那整修得宜的花草树木、以奇异石林堆砌而成的假山流水,令她心旷神怡。 这里的一切没有多大的变化,秦凛爱不懂,是寿庆非太过念旧,还是他懒得在生活环境多下一些工夫? 就她所知,五年前他的母亲过世后,他的父亲就将掌管绣坊的事情全部交给他来打理。 虽然目前的当家依旧是他的父亲,但是实际上挂名为掌柜的寿庆非才是第一绣坊以及寿家的主导者。 一主一仆随着伙计穿过回廊,最后来到四周环绕着竹子的独栋屋前。 「掌柜已经在里头等秦将军了,就请秦将军自行入内。」伙计有礼地说话,交代完毕后便旋身离开,留下秦凛爱与晴天站在屋前。 「小姐,您看,这里真美呢!」晴天兴奋地四周张望着,接着再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顿时,脑子清醒了许多。 瞧晴天如此愉悦的模样,秦凛爱只有微笑,没有多做评论,「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里头与寿掌柜谈些事情,马上就会出来了。」 「嗯!我会在这里等小姐出来的。」晴天一说完话,便一屁股坐在屋前的五道阶梯上,有长期等待的打算。 秦凛爱越过晴天,走至掩蔽的房门,抬起白嫩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门,「寿掌柜,我是秦凛爱,我已经依约前来了。」 就在她有礼的声音话落后,一道冷冽、瘖瘂的男声由里头响起。 「进来。」 一听主人邀她入内,她才推开门扉,跨步走入里头。 她首先望见的,是简单中却带着质感的木制家具摆设,尤其是窗户下方放着竹制的躺椅,掳获她的目光。 想必,午后躺在上头,闭上眼享受微风轻抚过的沁凉,会是多么的舒畅与愉悦。 秦凛爱站定在离房门只有三步路的距离,没有打算再深入里头,直到见到寿庆非为止。 她想,毕竟她只是依约前来的客人,怎么好意思走进刻意用屏风遮起,好分隔前厅与后房呢? 四周静悄悄,久到让秦凛爱怀疑方才的声音其实只是幻听。 这时,她开始犹豫,是要放大胆子走入里头,还是再次敲门,确定一下自己的听力是否失灵? 她决定不厌其烦,悄声走出屋外,再敲一次门展现她的诚意与礼数。 心下一有此想法,秦凛爱转过身就想走出尚未阖拢的木门。 一道冷冽中带着疑窦以及不耐烦的口吻突然响起。 「去哪?」低沉的声音停顿一会,在她还来不及回头时又再响起,「把门带上。」 秦凛爱很听话的上前将门关上,顿时,屋内显得有些阴暗。 「进来里面。」声音又再次响起,话里头依然冷绝。 「喔!」秦凛爱就像乖巧的小猫,用力点个头后转过身,却怒火冲冲的发觉她身后哪有人呀! 他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像游魂一样,让她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呢? 是没错啦!她今日前来的确是拜托他的,但是又不是让他吃亏。 她可是双手奉上赚钱的好机会,准备送他白花花的银子,所以他不该这样无礼的对她。 第4章 没错!秦凛爱是想通了。 虽然她先前有对不起他那么一次,但那也是八百年前的事。 更何况她今日前来,是担任送财童子的角色,没有必要这么听他的话吧? 再怎么说,她好歹也是四品官,基于尊重官吏的态度,应该是他这老百姓上门迎接她才对。 怒气与鸟气加在一起,混合而成的怨气支持着她,令她毫无犹豫地越过绣工精美至啧啧称奇地步的绣屏,走入里端。 在她的眼里,原先应该宽敞的空间,被环绕四周的贴墙书架给占去大部分,书架上头整齐地摆着与女工织法或是染丝以及图监有关的书籍。 她的视线由四周转向眼前,一张漆红木大书桌就摆在压迫感十足的书架中间。 一名高大的男人穿着宽敞黑衣,坐在书桌前,随意紮起的过腰黑发略显凌乱地遮住他狭长的黑眸。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最后以冷冷的声音打破沉默,「坐。」 「坐?」秦凛爱望着他,呆傻地跟着他说话。 「我叫你坐下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她何时变成一只鹦鹉了?怎么净学他说话。 寿庆非没有表露自己心底想法的习惯,冷淡的俊颜找不到与多年友人甚至是爱人重逢的喜悦,只是轻动了下颏,提醒她,后头有椅子可以坐,别像个傻子站在他面前。 「喔!我知道了。」秦凛爱搬椅子来到他面前,与他隔桌面对面而坐。 寿庆非波澜不兴的黑眸,冷冷地盯着她搬来椅子坐下的模样,他望见她穿着深紫色裤装打扮,隐藏了她衣物底下的好身材。 高高束起的乌黑发丝仅仅以金色发簪当成装饰,相较之下,与现下外头兴盛女子插上金步摇比起来少了许多娇媚,却多了她特有的柔中带刚。 但让他感到不悦的是,秦凛爱那细长又白皙的颈子没有黑发的掩盖下,完全地显露出来供人欣赏,着实令他心底很不是滋味。 「我现在可以开始说话了吗?」她想,要是她都不开口说话,他有可能会与她无语地相望一、两个时辰都无所谓。 「你说,我正听着。」她终于是要说话了。寿庆非浅浅地扯了个微乎其微的笑容。 面对他的冷漠,虽然秦凛爱早已料想得到,但心底还是渗出惆怅以及急着想达成任务的着急情绪。 「我今日前来,是因为想拜托寿掌柜一件事。」 相较于她急着想达成任务,寿庆非显得气定神闲,望着她不语。 他不接话是吧?那她只好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寿掌柜能参加三日后的竞标活动。」 「什么竞标?」寿庆非拧眉不解。 他对官府办的竞标活动没有兴趣,因此也不会费心打听。 「是……帮秦家军做铠甲以及穿在里头的单服方面的竞标活动。」秦凛爱很努力地想从他波澜不兴的脸上找到一丝想法。 只可惜,不管她再如何审视,他的表情依旧没变,找不出丝毫感兴趣的模样来。 「我相信寿掌柜也明白,承揽官府的工作需要参与竞标,但是我已经私下跟哥哥们达成协议了,若第一绣坊来参与竞标的话,我们绝对会把工作交给贵坊的。」秦凛爱很努力的解释着,她只希望他能帮帮她的忙。 第5章 「第一绣坊已经很久没有做铠甲以及单服了,现在我们的营运方针早已改为布料买卖和普通衣饰订制,对于官家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碰,所以很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寿庆非冷冷的拒绝,冷淡的模样根本找不出转圜的余地。 「我知道第一绣访已经没在做了,但是拜托你!」秦凛爱站起身,慎重请托,「以前寿伯伯愿意破例参加竞标,你也就学你爹帮我们一下。」 若不是第一绣坊在五年前,为秦家军特别制作的铠甲与单衣十分轻盈以及通风,让弟兄们穿上厚重的铠甲都不显得笨重,她怎么可能会来求他呢! 「我不是我爹。」寿庆非拧着粗浓黑眉,眼底渗出怒火,彷佛对秦凛爱的话语有着浓浓不悦。 「可是……」 「更何况,先前我爹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承揽下来的,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就别拿以往的情分来压我。」他不给她说话的余地。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秦凛爱显得不解,她抿了抿唇,将那粉色唇瓣抿得泛白,还想不出该怎么与他继续周旋。 「还有事吗?若没事,我可以请你离开吗?」寿庆非望着她,决然的下逐客令。 「我……」秦凛爱虽然料到他会是冷淡的对待她,却万万没想到他对她竟会如此坚决。 第二章 「怎么还不走?」 对于旧友的失望神情,寿庆非无动于衷。现下他根本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愿再与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寿庆非明白自己,若是她再不离开,他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奔腾情绪。 「请你帮帮我好吗?」秦凛爱很努力抑下所有不满情绪,以最低的姿态将话给说全。 「帮你?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帮你?」 「就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你就帮我这一次好吗?」秦凛爱知道,他们俩的交情是她率先破坏的,但是那件事早已事隔多年,他应该不会小气到还无法忘怀吧? 「你还记得你以前都怎么说的吗?你不是告诉我,只要我有困难,都可以来找你,然后你承诺我,会尽最大的心力帮我──」 「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寿庆非打断她的话。 深沉黑眸映入的是她原先逐渐绽开的笑容,因为他的插话而凋谢,最后转为尴尬。 「对不起。」秦凛爱没想到说起过往,也无法唤起他对她以往的友情。 原来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庆哥哥了。 其实这样说也对,是她自己不肯见他的,所以他现在会否定两人以往的情分是理所当然的。 寂静,在充满寿庆非成堆书籍中扩散开来。 秦凛爱想离开,但双脚却定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 她也想开口说话,无奈双唇嗫嚅着。她想说些什么来挽回颓势,但脑袋里却怎么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瞧她颇有誓死达成任务,不然不返家的气势,让寿庆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今日前来应该有准备竞标须知吧?就把须知放在我桌上,我会考虑一下。」寿庆非感觉自己就像个无法贯彻始终的懦夫,轻易地就在她面前放弃坚持。 第6章 一听见他的让步,秦凛爱喜出望外地抬起头,水亮眼眸闪起兴奋的光芒。 她急忙从怀里取出早已写好的须知,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须知我放在这里了,如果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只要他肯出手帮忙秦家军,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 瞧她由苦恼转为如此雀跃的模样,令寿庆非的心情好不起来,「为了你的弟兄们,你就可以如此不顾一切吗?」 他还记得是她先逃离他的,也是她先不肯见他的,如今为了那些弟兄们,就可以再次站在他面前? 一种不甘心、不舒畅的讨厌情绪,由他心底深处升起,他凝视着她粲然的笑颜,心胸开始怒火中烧。 「兄弟们为了秦门不顾生死,我当然也得为他们尽我所能。」 「所以就算弟兄们的铠甲以及衣物不是你打理的范围,你也愿意为了他们而承揽下来?」 新兵训练是新血进入军营前十分重要的过程,而他早已听说,秦凛爱将士兵们训练得井井有条,纪律、忠诚、体能以及战斗能力皆是一等一。 「现在打理衣物已经是我的工作了。」被他这么一说,秦凛爱低首撇嘴,一脸不甘心。 「这个怎么变成你的工作了?」寿庆非望着她的小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不情愿的表情。 「因为我是女人,我大哥跟大嫂不让我再成天与男人混在一起,所以我就被派为后勤的工作了。」秦凛爱很努力的放宽心胸,佯装不介怀地用云淡风清的口吻来带过这一切。 「喔!」他明了她有多么的不甘心,但是对于秦家人,寿庆非不想再多费心思去了解,只有冷淡地接话,「你大哥跟大嫂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的。」就算她多么心有不甘,她依旧能辨别,这项决定是他们对于她的用心。 「既然你已经说完话,那你就可以走了。」寿庆非不想再与她有太多接触,再次下逐客令。 「我知道了。」秦凛爱望着桌上摺得整整齐齐的须知一眼,抬头很认真地瞅着他,「请寿掌柜一定要好好审酌。」 「我明白,我会审酌的。」相较于她的努力,他显得意兴阑珊。 不过他的态度,现在都构不成秦凛爱挫败的理由,因为至少他答应会考虑看看,就代表她有成功的机会。 秦凛爱扯起微笑转身便离开,将一室的宁静再次留给寿庆非。 ☆☆☆ 静谧无声,秦家大宅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中。 早已过了上床睡觉时间,但是秦凛爱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她独自一人披上外袍坐在房门前,双手托腮望着天上圆月。 今日与寿庆非再次见面,他的转变、他的态度牢牢地烙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当她闭上眼,那双沉寂如古井的黑眸总会不经意地跃上她心头。 她静下心,那低哑中染上淡漠的嗓音就会在她耳边萦绕,就算他现下不在她眼前,他总会如影随形,轻易地勾撩她的所有心神。 五年前,当时的她还是个对男女情事充满幻想的女孩,而转眼间,她早已到了能嫁人年纪的十九岁了。 第7章 五年前的那日,秦凛爱不必努力回想,那当时的所有场景、所有对话,她都能清楚回忆起,记忆犹新到令她讶异的地步。 那天,微风吹拂行人的凉爽午后,年仅十四岁的秦凛爱跟着父亲来到寿府。 秦凛爱自小就时常进出寿府,所以当她与父亲来到寿府后,她便放下紧拉着父亲的手,独自一人到处玩耍着。 一直到她玩累想到大厅里讨水喝,却听见父亲与寿庆非的父亲──寿实之间的谈话。 「我说秦将军,凛爱长得真是可爱极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成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是寿当家太过夸赞了,我家的凛爱从小活泼好动,上头三位哥哥习武、跑马她都吵着要跟,我还真担心她会嫁不出去。想想,哪家人会要一个静不下来的媳妇呢?」 「怎么会?我觉得凛爱很好。」寿实显然不认同秦岗的看法,扯了笑才又说话,「要不然这样吧!五年后你们家的凛爱若还没找到婆家,而我家的儿子也尚未娶亲,那我们就让两人凑成一对如何?只怕到时上门提亲的媒婆早已将将军府的门槛踏平了,完全不给咱们家机会。」 「哎呀!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若是凛爱十九岁时还未嫁人,咱们就把儿女凑成一对。」秦岗对寿庆非这孩子十分有好感,既然他的父亲都主动提及,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是当然的,若有凛爱当我的媳妇,我和我妻子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毁约呢?」寿实说完话,便爽朗的笑着。 好友对于女儿的喜爱让秦岗十分兴奋,接着也开心地笑着,完全没料到当事人之一的秦凛爱正站在大厅旁的柱子前,双颊殷红,一脸不知所措。 如果五年后他们俩身旁都没有人,那她就可以成为庆哥哥的妻子罗! 想起寿庆非沉稳、睿智的模样,秦凛爱情窦初开的心渐渐染上粉色。 一思及她也有机会能成为他的妻子,很自然地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共享所有愉悦的时光,就让她兴奋不已。 不行!她一定得告诉庆哥哥这件事。 她要清楚、明白并且挟带恐吓的告诉他,他这未来的五年都不许成亲,也不许允诺任何一名女子,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诺言。 因为他是她的! 她秦凛爱可是嫁定庆哥哥,物换星移都不改其坚持。 一有这个想法,秦凛爱急忙转身,飞也似地往寿府主宅跑去,脚步快得彷佛迟了一步,寿庆非就会被其他女人抢走般。 秦凛爱自小跟着哥哥们习武,因此脚步与寻常女孩比起来飞快许多。 她很快地就跑到寿庆非位于主宅里的卧房之中,接着脸不红、气不喘地缓下步伐,踩着无声脚步,想要趁他不注意时,突然来个大吼,瓦解他老是气定神闲的老成模样。 就在这时,秦凛爱向来敏锐的耳朵听见远方传来一阵女子刻意隐藏的喘息声。 …… 第8章 …… 秦凛爱吃痛地站起,揉揉跌疼的屁股,只想赶在寿庆非出现时逃离这个地方,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天不从人愿,寿庆非打开门,只见秦凛爱背对着他,鹅黄色衣裙沾满泥泞,散乱的发丝在在显示她方才跌得有多重。 「小爱,你怎么在这里?」 来不及了,秦凛爱知道自己偷窥行径已被发现,只有转过身搔着头,扯起尴尬笑容。 「庆哥哥,我又来你家找你了。」 寿庆非可没有这等闲工夫瞧她傻笑的模样,因为他的眼神早已瞥见她白皙手背被树枝刮伤,心底万分不舍。 他走上前扯过她的小手,神情担忧地望着伤处,但嘴里却吐出满腔不悦,「你怎么搞的?居然会从那里摔下来,你的功夫是练假的吗?」 他温热大掌牢牢握着她细嫩手腕,这时,他的温度全藉由两人接触的地方传达给她,让她的心渐渐暖了起来。 「我没有事啦!我强壮得很。」秦凛爱不急着收回手,反而很享受地让他紧紧握着,爱恋地望着他担忧的慌张神色。 唯有如此,她才能感受到,在他心底她是特别的、是不同于其他人的。 「跟我进来,我帮你上药。」寿庆非责怪地瞪了她一眼,怨她怎么受了伤还无关紧要,接着目光巡视到她的衣物被污泥染得肮脏不堪,实在让他无法忍受。 第9章 「顺便连这一套衣服都换了吧!」 「嗯!谢谢庆哥哥。」只要他说什么都好,就算要她上刀山、下油锅,她都甘愿接受。 寿庆非懒的理她自顾自傻笑的模样,拉着她的小手就往屋里走去。 就在两人牵着手入内后,躺在床上的娇美女子坐起身,眼神里有着对他的怨怼。 秦凛爱嘴角扯起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最后成了娇悍瞪着女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寿庆非松开秦凛爱的手走近床沿,低首,话里充满责怪。 「非,人家在这里等你嘛!谁教你刚才就这样走了,要人家怎样办嘛!」女子柔媚的眼底满是撒娇,用锦被微微遮盖外泄的春光。 她竟然这样亲昵地喊着他的名字。这时,秦凛爱感到些许不悦,因为寿庆非是她的! 秦凛爱冷睨了女子一眼,颇有不退让的气势。 但那女子也不是好惹的,她还以颜色,刻意将圆润双乳显露在秦凛爱面前,要告诉她,她才是男子喜爱的成熟女人,而她?再等个五年吧! 秦凛爱看了看她,再低首瞧瞧自己略显平坦的胸脯,心下有种自己成了输家的感觉。 难道庆哥哥喜欢的是这种女人吗? 心下一股怒意夹杂着不甘愿燃烧在她的胸臆间,她想,等她成了成熟的女子,她也可以跟眼前的可恶女子一样娇柔。 「我该走了。」秦凛爱瞪着女子。这次她可以先退让。 「走去哪?」寿庆非拧眉,话里满是不解,「你的手还没上药,还有,你现在衣服脏得可以,居然还想出门?」 他带着责怪的目光走近她,让她的心更加焚烧着怒意。 难道他们两人的多年交情会比不上床上的女人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别说傻话了,快过来这里坐下。」寿庆非不理会她的拒绝,探出大掌就要抓住她,但是下一瞬间,却被她给挥开,他疑窦地扬起黑眉望向她。 「别管我,你管床上的那位姑娘就好了!」秦凛爱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他大吼。 她向来是尊敬、崇拜着他,可是这回气急攻心,让她顾不得其他,对他放肆地大吼着。 嫉妒的可怕火焰焚烧着她的理智,让她无法克制自己。 「小爱,你怎么了?」寿庆非再度走向前,伸手就想抚着她娇美小脸。 「走开!我不要你管我。」秦凛爱往后退去,在她后脚跟靠上门槛时倏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而她却不知道,当她转身离开,再次相见,竟是五年后。 若是早已洞察,她会选择留下来承受女子的责备目光吗? 其实,后悔的心早已告诉她答案。 ☆☆☆ 三日后。 秦凛爱没想到三日后,她竟然又踏入第一绣坊。 想起寿庆非的冷淡模样,让向来胆大的她也禁不住打起冷颤。 这回,她带着晴天步入绣坊,上回招待两人的伙计便迎了上来,很自动地将主仆两人再度带入寿庆非的私人空间里。 第10章 「寿掌柜,我依约前来了。」秦凛爱将晴天留在屋外,独自一人站在漆红木书桌前,面容略显得惴惴不安。 「坐。」寿庆非连头都懒得抬。 「谢谢。」秦凛爱这次很主动地拉张椅子坐在他面前。 「今日找你前来是想告诉你,关于我的决定。」相较于她的局促,寿庆非淡然许多。 秦凛爱把心一横,颇有壮士断腕的模样,「请寿掌柜告知我你的决定。」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豁出去了。 寿庆非冷眼瞧了她,嘴角扯起冷笑,「要我答应你的要求……可以。」 「真的?」秦凛爱喜出望外,晶亮眸子透出雀跃。 「别高兴得太早,我话还没说完。」 「你请说。」反正他的条件她都会允诺的,只要他肯出手帮忙,没有什么不能谈。 「跟我欢爱。」 欢爱?什么嘛!就只是这样而已,那有什么难呢! 什么?欢爱? 秦凛爱瞠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欢……爱?」秦凛爱双颊瞬间涨红,很认真地望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成分。 寿庆非没有接话,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严肃面容找不到任何破绽。 「这……」秦凛爱偏头,小脸露出万分为难的表情,「难道没有其他的条件可以选吗?」 「没有了。」寿庆非倒是答得挺快。 「我……这……那个……」秦凛爱这回可就显得手足无措,就连小嘴吐出的话语都不知所云。 虽然她比一般女子有更多机会接近男人,但并不表示男人开口要她与其欢爱,她还能维持平淡表情。 虽说她是将军,可好歹也是个女孩呀! 「如果不肯,这竞标的提议就此作罢。」寿庆非双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接着缓步至房门前将门打开。 「庆哥哥……不!是寿掌柜,可否请你再考虑一下呢?」秦凛爱跑至他身旁,脸上满是担忧他不肯答应的着急情绪。 寿庆非低首望了她一眼,下一刻开口说话,「我拒绝。」 他的拒绝让秦凛爱一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既然我们谈话没有交集,那就请你离开。」寿庆非推开门,颇有送客的意思。 瞧他如此冷绝,让她的心绞痛不已。 难道从前的情分不能令他通融一下吗? 难道他往昔喊着她「小爱」都只是喊假的吗? 两人如此亲昵的时光在她脑海里还是历历在目,难道在他心底早已是尘封已久的过往吗? 「我很忙,没时间跟你耗下去。」秦凛爱一动也不动,让寿庆非感到不悦,因此话语也显得不耐。 她到底要逼他到怎样的地步才肯罢休?他已经累了,累得想到要与她周旋都会疲惫。 「我答应。」秦凛爱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什么?」她的回话让寿庆非诧异。 「我说了,我答应寿掌柜的要求。」 第三章 第11章 人声鼎沸,几乎位于皇城的所有织品商家全聚集在秦家大宅院里。 大商贾们带着奴仆快步走入竞标会会场,一面虚伪地向敌手问好,一面左顾右盼,只要秦大将军步入会场,就准备上前嘘寒问暖一番。 秦凛爱穿着平时着装的裤装,黑底绣上金色麒麟的布花让她看起来英姿勃发。 她望着人山人海,心底为自己喝采。 虽然她早已属意第一绣坊来承揽业务,但是依旧得发出招标消息。 而这是她接手这份工作的第一次活动,没想到就能办得如此成功,让她心底着实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说寿掌柜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晴天踮起脚尖张望着,努力在人海中找寻寿庆非高大的身影。 「他说他会来的。」秦凛爱现下也是万分着急。 看着日晷一格一格地向前推进,距离竞标时间就快要到了。 她想,他向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做事一丝不苟的他应该会说到做到吧? 蓦然间,秦凛爱回想起那日他的要求,双颊忍不住晕红了起来。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在他准备赶她离开时,急忙脱口允诺,现在忆起,她只感觉到自己像个毫无节操的女子。 但是……若她的第一次给了他,她想,她绝对不会后悔的。 毕竟她已打定主意不嫁人了,准备在家里当个老姑婆,与弟兄们一起为国家安危而努力。 所以把自己允了他,就当成是圆了孩提时的梦想,让她不至于到垂垂老矣时才开始后悔。 只不过当她回想起那日他听闻她的允诺后,俊颜瞬间垮下的模样,冷意由脚底窜出。 她真的不懂,既然条件是他开的,那她答应为何又会遭到他的白眼呢? 「小姐,您看,那是寿掌柜吗?」晴天拉着主子的手,兴奋地指向前方。 晴天已经五年没见过寿庆非了,但是前方那高挺的人影,模样与年少的他有许多相像,让晴天一眼就认出来。 被打断思绪的秦凛爱顺着晴天的手指瞧去,只见寿庆非身着白衣,负手缓步走入会场。 「是他,他真的来了。」秦凛爱嘴角扬起微笑。 她还以为两人前几天的不欢而散会让他不想依约前来,但事实证明,他总是个说到做到的大丈夫。 「这不是寿掌柜吗?」一名中年男子发现寿庆非,随即迎了上去。 「陈老板,许久不见了。」寿庆非浅浅勾起微笑,在艳阳下,他黑亮长发随兴紮起,正闪闪散发着光泽。 「没想到寿掌柜也会来参与竞标。」陈老板嘴角虽扯起笑容,但心底可是在淌血。 寿家与秦家向来友好是众所皆知,虽然近年来两家关系似乎有变淡的迹象,却无法磨灭旁人对两家的印象。 而今日寿庆非的前来是否表示,这竞标活动早已内定? 寿庆非怎会不知晓陈老板话中有话,他动手拨了落在额前的黑发才说话,「有赚钱的机会,第一绣坊怎么会缺席?」 「但是我怎么听闻第一绣坊已经改了营运方针,只做民间的织品买卖,已经不接官府的订单了呢?」难道他的消息有错吗? 第12章 「第一绣坊是改了营运方针没错,但是这回官府下的订单十分庞大,让我们也跃跃欲试。」寿庆非完全没有晚辈的低姿态,他像个野心勃勃的商贾,准备鲸吞这块大饼。 「原来如此,那咱们就互相勉励了。」陈老板垂了下肩。等会他得要拿出最好的货色与最廉价的价钱,才能打败业界最富盛名的第一绣坊了。 「嗯!」寿庆非向来就不爱参与工会活动,所以对这些同业的人没啥交情,自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让陈老板有些不自在。 这时,陈老板尴尬的笑了笑才转身离开,将高大的他留在原地。 寿庆非狭长双眼望着广场上聚集许多同行,他没有上前寒暄的打算,只想独自一人等待竞标会开始。 在人海中,很轻易地,他望见了秦凛爱向自己瞧来的模样。 她一定很担心他会毁约吧! 他真不明白自己,他早已打算不再搭理秦家的所有事物,就连秦家三位公子他都可以佯装没瞧见,但是唯独她…… 他却无法毅然决然地拒绝她期待的小脸。 他嘲笑自己的无能,五年前他在母亲的灵堂上不就狠狠地发过誓,今生今世不再与秦家人有往来。 但毒辣的誓言却不敌她的一个拧眉、一声叹息。 「寿掌柜,您来了呀!」晴天兴奋地拉着自家小姐,穿过层层人群来到寿庆非面前。 天呀!五年不见,小姐的寿哥哥又长得更高、更俊了呢! 「嗯!」寿庆非眼神越过矮他一大截的晴天,将目光放在秦凛爱白皙的面容上。 她真是天生丽质,半年来的艳阳下操兵都无法破坏她雪白肌肤一分,她依旧是如此完美无瑕…… 寿庆非突然回过神,不着痕迹地将赞赏目光由她脸上移开。 他在干什么!明明说好这次帮忙只是为了羞辱她,怎么能看着她而忘神。 秦凛爱瞧他不语,只有开口说话。 「寿掌柜,这边请,我带您去前面坐着。」秦凛爱扬起浅笑,准备当个称职的主事。 她明白晴天依旧将他当成以前的寿庆非,但她却没有说实话的打算。 自从日前的两次见面,秦凛爱早已明白,他不再是那个会护着她、宠着他的庆哥哥,只是第一绣坊的掌柜罢了! 「谢谢。」寿庆非跟在她身后走着,望着她将及腰黑发紮成一束,在走动中摇晃,目光怎样也移不开来。 虽然她身上没有时下女孩习惯挂满的垂坠饰品,但是在他眼底,她的浑然天成更是吸引他的所有注意力。 那过分火热的视线一直到她转过身,粉色唇瓣绽起甜美弧度后,才急忙收起。 「请寿掌柜上座。」秦凛爱将最前方的位子留给他。 寿庆非没有回话,仅微微牵起嘴角撩袍而坐,然跟在他后方的伙计们随即站在他身后,随时待命。 「那我去忙了。」秦凛爱的眼望进他深如古井般的眸后,旋即别开。 寿庆非依然无语,秦凛爱只好扯起笑容转身离去,接着修长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第13章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秦大当家也就是秦凛爱的大哥秦凛皓由里头走了出来,拱手同参与竞标的商家们打招呼。 这时,秦凛皓诧异地望见坐在上位的寿庆非,嘴角扯起礼貌性笑容。 他以为么妹说寿庆非允诺参与竞标只是随口胡诌,事实证明她所言不假,寿庆非竟然真的来参加了。 只是么妹究竟用什么方法请他再度踏入秦家大宅,做哥哥的他万分有兴趣知道。 毕竟寿、秦两家在五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当事人之一的寿庆非会不计前嫌出现在这里,秦凛皓真的想明白其中原由。 「今天很高兴看见各个商家拨冗参与竞标,在下话不多说,就请商家们依序取出样品让在座各位评监。」秦凛皓中气十足地说完话,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奴仆便取出一只箱子让商家们抽取顺序牌。 不消一会,参与的三十位商家决定顺序后,竞标会就此开始。 ☆☆☆ 「年记织品坊带来的是蚕丝制成的单衣,请各位监赏。」年记织品坊的老板招来伙计,要他快快展示出本坊的得意之作。 当雪白单衣呈献在众人面前时,无不是一声声的惊呼,让年记老板可是洋洋得意。 「接着是我们与邵记铸铁行合作制成的铠甲样品。」年记织品坊老板急忙又招来伙计,让铠甲样品轮流传来监赏。 这时,又是一声声的赞赏,让他感觉志在必得。 「那现在有请第一绣坊的寿掌柜。」秦凛皓摸过年记织品坊提供的两项样品后才开口说话。 其实秦凛皓早已迫不及待要瞧瞧第一绣坊的产品。 在他还身处于冲锋陷阵的年少时,他曾穿过第一绣坊出产的轻薄单衣以及特制的铠甲,那舒适的感觉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因此么妹开口说要请寿庆非参与竞标时,他心底虽有万般怀疑,却是乐见其成。 寿庆非知道换他上场,于是缓缓站起身来到会场中央,「在下是第一绣坊掌柜寿庆非。」 寿庆非话落,跟在身旁的伙计急忙取出样品呈现在秦凛皓面前。 秦凛皓接过样品,粗糙大掌摸着滑溜的布面,那触感更胜以往。 站在大哥身旁的秦凛爱也将头凑了过去,只见雪白中带点鹅黄色的衣料闪闪发着光芒,不需要她探手抚摸,她用肉眼就可知道这材质有多么上等。 「此单衣是采上等蚕丝制成,里头不含一丝染料才能让布料通透,十分适合穿在厚重铠甲里面。」寿庆非不疾不徐地说话。 接着伙计又取出银白色铠甲呈现至秦凛皓面前,先让秦凛皓试试触感。 「这铠甲十分轻薄,刀剑会不会轻易地就能穿透?」秦凛皓取过铠甲,发现原先应沉重无比的战袍竟然是如此轻盈。 寿庆非扯起浅笑,毫无预警地快步向前,俐落地抽出一旁护卫腰上的利剑,然后重重往秦凛皓手上的铠甲一砍…… 锵的一声,清脆响音在大厅里响起。 这时,众人无不屏气凝神,呆呆地望着寿庆非与秦凛皓。 「铁片是侯门冶铁行所精心制成,采用常人无法想像的高温所淬链而成,其延展性十分优良,不仅可以打成薄片却依旧坚硬无比。」寿庆非单手一抛,将剑抛向护卫,冷然的口吻没有高低起伏。 第14章 「原来如此,第一绣坊果然是名不虚传。」秦凛皓将手上丝毫没有刮痕的铠甲递给一旁小厮,面容中找不到利剑突然朝他袭来的慌张情绪。 「感谢秦大将军的赞美。」第一绣坊出品的衣料在业界是一等一,寿庆非根本不怕会被其他想以低廉价钱而取得订单的商家比较。 况且,他只允诺秦凛爱会参与竞标,可没说自己会志在必得。 「货真价实,寿掌柜不必谦虚。」秦凛皓将样品传了下去,让商家们轮流评断。 「第一绣坊还是得感谢秦大将军夸赞。」寿庆非扯起一边嘴角望着秦凛皓,毫无畏惧的眼神说明了他的勇气。 「寿掌柜客气了。」已经有多久了,秦凛皓没有跟多年好友相望谈话。 「只不过这上好蚕丝与铁片价钱不菲,只望秦大将军等会看见价钱可别诧异。」寿庆非根本不在乎接不接得到订单,毕竟光民间的订单就让第一绣坊忙得人仰马翻,所以他根本不求这次交易是否成功。 「我明白。」秦凛皓也扯笑回话。 站在大哥身后的秦凛爱被寿庆非的话惹恼了。 寿庆非不想接这订单的意图太过明显了吧! 各个商家都还未亮出价钱,他怎么就开始长他人志气。 「小姐,您看,寿掌柜真是快人快语。」晴天在秦凛爱耳边说话。 她可是越来越赞赏寿庆非了,毕竟只有豪气干云、光明磊落的男人才配得上她的小姐。 「是快人快语没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小姐话怎么说到一半呢?晴天偏头不解。 「没什么。」秦凛爱轻摇头。 只不过他就这么不愿意出手帮她吗?虽然她早已与大哥达成协议,只要第一绣坊出价,秦家绝对会接受,并且把订单交给第一绣坊去做。 但是寿庆非会不会乘机抬高价钱,打算让秦家就算想下订单都无能为力? 毕竟这是公开的竞标场合,太过偏袒第一绣坊只怕会招来非议。 寿庆非接收到秦凛爱娇怒的眼神,嘴角扯起微乎其微的浅笑。 他就是故意的怎样?他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赔钱的生意没人愿意做,而他当然也愿意不做。 于公,第一绣坊所采用的材料是一等一的好,价钱高出鱼目混珠的商家许多是不争的事实。 于私,寿家早已打算与秦家划清界线,所以他根本没有优惠秦家的打算。 所以他这话可是事实,而非恶意搞破坏。 约莫三十位商家呈现出样品后,秦凛皓心底早已有了所属,然而站在身后的胞妹当然也有属意的商家。 但寿庆非究竟要开出什么样的价码,秦凛爱心里完全没有底。 倒是寿庆非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得她有些恼怒,又有些忧心。 接着一名奴仆将木箱一一送至各个商贾面前,要他们将手中写好的竞标价格放入箱中,让一旁公布价目的奴仆缮写。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张对开宣纸上依价钱高低将商号及出价金额写了出来。在场所有人全聚集在前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第15章 「是我得标了!」开价最低的林老板开心地手舞足蹈。 「你开的价钱当然低了,用这么烂的布料能花你多少成本。」心有不甘的陈老板在一旁说风凉话。 秦凛爱这回可着急了,寿庆非开出的价格不菲,三万两银子做成八万精兵的单服与铠甲未免也太贵了吧? 她站在大哥身后,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只差没急得跳脚。 大哥明明就答应她的呀!只要寿庆非肯接手,秦家绝对会把订单交给他。 但是现在事情发展成这个地步,大哥为什么还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林老板自行宣布得标后,闹烘烘的人们渐渐消声,一一返回方才的座位坐定。 此时,秦凛皓总算开口。 「很显然的,是林老板开出的价钱最低。」秦凛皓将目光放在林老板脸上,嘴角扯起浅笑。 「大哥……」秦凛爱可急了,她在大哥身后小声喊着。 秦凛皓微举起手,要么妹别插话,接着伸手取过林老板提供的样品,「林老板,你衣服的质料未免也太差了。」 「这……我看还好吧?」林老板一脸尴尬。 「是还好吗?我对衣物不太熟悉,要不就请织品工会的会长王老板来评断一下。」秦凛皓示意让奴仆将样品送至王老板手上。 王老板左右看了看样品,动手摸了摸又再闻了闻,最后才下最中肯的评断。 「我看这料子质地差,将士们时常穿着厚重铠甲在艳阳下操兵,想必这单衣穿上身不只不能吸汗,还可能会将热气闷在里头。」 秦凛爱扬起浅笑,心底直为王老板的诚实喝采。 而当她的目光带着不经意望向寿庆非时,只瞧见他一脸无所谓地端坐在椅子上,彷佛这些事情根本与他无关。 但秦凛爱无暇再多去揣测寿庆非的心思,因为下一刻秦凛皓又开口说话。 「王老板,那请您说说,在场的所有样品中,谁的产品最适合当弟兄们的衣物?」 「当然是第一绣坊的产品,我光看那单服样品质地轻柔,而且十分透气,真的非常适合将士们使用,且侯门冶铁行出产的铁片之精良又不在话下。」王老板虽也有参与竞标,但他却无法公然说谎,因为在座的人大都是衣料方面的专家,谁的东西好、谁的东西差一目了然。 而寿庆非提供的样品是最上等的,这点无庸置疑。 太好了!王老板真是大好人!秦凛爱在心底大声叫好,但是一切的决定还是在大哥身上。 虽然她负责打理弟兄们的衣物,不过太过庞大金额的竞标她无法做主。 「感谢王老板的不吝指教。」寿庆非站起身拱手笑道。 「既然王老板都这么说了,那我决定将订单交给寿掌柜的第一绣坊。」秦凛皓勾起浅笑,「林老板,这回的竞标活动虽然贵坊开的价钱最低,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将订单交给你。」 「怎么会呢?第一绣坊的产品向来有口皆碑,能与第一绣坊同台竞标就是我的荣幸,绝对不会感到抱歉。」林老板赶紧起身说话。他看秦凛皓鹰眼往自己一瞧,都吓得颤抖不已,哪敢说什么不公平的话语。 第16章 「感谢林老板谦让。」寿庆非扯起淡笑,面容中完全找不到得到大量订单的兴奋情绪。 「既然如此,这回的竞标活动就到这里为止,感谢各位商号的参与,若是下回还有活动,还请诸位拨冗参加。」秦凛皓拱手说话,随后示意奴仆们恭敬送走各个商贾,为竞标会画上句点。 秦凛皓一离开座位,各个商贾便开始纷纷离席,顿时,会场显得嘈杂与凌乱。 秦凛爱在走动的人群中很轻易地就发现寿庆非的身影,她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寿掌柜请留步。」 她站在他身后,见他高大背影顿了一下,之后慢慢转身。 「有事吗?」 他冷淡的眼眸盯住秦凛爱,但她可是没有在怕他的,开口就是要求,「明天……我到绣坊去找你好吗?」 「做什么?」 「我想跟你讨论一下这次订单里的细节。」 「你上回交给我的明细都写得十分清楚,就没必要再多做讨论。」接下秦家的订单已经是他的底线,他不想再与秦家人有更多的接触。 尤其是秦凛爱! 「可是……」寿庆非的拒绝让秦凛爱的心狠狠地被撞击,但越挫越勇才是秦家人的美德,「这是我第一次接手这份工作,这也是我接手这工作后的第一个任务,所以我想要从头到尾都参与,就请寿掌柜体谅我。」 秦凛爱抿唇,她的心是愧疚的。 其实,她说的话与事实有些许出入,只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要藉由这份工作与他更加接近。 她想要藉由这份订单与他回复往昔的关系。 秦凛爱早就知道,她与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们了。 而她也早明白,五年前的那日,她的转身离去让她悔恨不已…… 如果可以,她能为了他用尽所有力气、抛下所有自尊,只求他能再给她一个机会。 就算只有一丝丝的机会,她都愿意付出所有。 秦凛爱的坚定表情映入寿庆非眼底,让他静如死海的面容微微地有了些迟疑。 他不语,当两人对望多时,他慢慢地从她娇美脸上发现,坚强在她脸上逐渐崩塌。 「明日辰时,我在绣坊里头等你,你就与我一同去取丝线。」寿庆非的话语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他真的痛恨自己的无能,怎么只要她开口,他总会允诺? 「真的?」寿庆非的答应让秦凛爱喜出望外,她瞠大晶亮水眸望着他,粉嫩双唇绽出笑花。 寿庆非没有回话,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又该死的因为她的粲然笑容而愉悦。 不行!他得要离开。 他不能与她有太多的接触,要不然他会不断将底线往后退去,退到连他的坚持都化成灰烬。 「我走了。」寿庆非开口。 他不给她回话的时间,跨出长腿缓步离开。 秦凛爱望着他高挺的背影,心底如薰风微微地拂上她心田。 她明白自己的,就算她与他无法相守,她也想同他当个普通朋友。 第17章 他们可以一起分享生活、一同谈天。 她一定还可以倾听,听他说着关于他深爱的女子的事情。 笑靥,绽开在秦凛爱的白皙双颊上,但她却浑然不知。 站在远处的是她的大哥与大嫂,此时正用着担忧眼光瞧着。 第四章 太阳还未完全透出头,天空渲染着深蓝色。 这应该是人们还在蒙头大睡的时间,秦凛爱却早已起身,着上轻便衣物。 秦凛爱手持利剑在秦家林园里比划剑招,薄汗由她光洁额头上渐渐成形,接着缓缓沿着小脸轮廓滴下。 「小姐,该准备用早膳了。」晴天打着呵欠,站在远处喊着。 秦凛爱没有回话,将父亲传给她的招式演练过一遍后才收手。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房去。」她将剑身插入剑鞘内,来到晴天身旁与她并肩而行。 「我说小姐,今日您不是跟寿掌柜约好了要去取丝线吗?怎么不及早准备,还在这里舞剑呢?」晴天没好气的望着自家小姐,小嘴直吐出不悦话语。 「今日与寿掌柜见面和舞剑是两档事。」秦凛爱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入室内。 「是同档子事。」晴天追在后头,亟欲解释。 「哦?」秦凛爱根本不将晴天的无理取闹放在心底,迳自脱下染汗的衣物,将光洁身躯浸入奴仆方才为她准备的温热水桶内。 她舒坦地阖上眼,懒得管晴天在木桶缘边着急的如火烧屁股。 「小姐呀!您这回可是与寿掌柜一同出门呢!」 明明不干晴天的事,倒是她比当事者更着急。 「然后呢?」 「还然后哩!晴天当然是准备帮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呀!」晴天双手叉腰,肝火全燃了上来,「所以您今天千不该、万不该到林子里练剑,要把所有的早晨时光全留给晴天,让晴天帮小姐变身成最动人的大美女。」 她可是翻箱倒柜才找出大夫人一个月前送给小姐的香奁,里头内容可丰富呢! 有最新的胭脂水粉、最娇美的金步摇、最亮眼的手镯与戒指,看得晴天技痒无比,急着想帮小姐梳妆打扮。 只可惜她的小姐热爱轻便衣物,辜负了大夫人的美意,也浪费了晴天的好手艺。 「为什么要特意梳妆打扮?我平时这样不就已经很好了?」秦凛爱显然不懂晴天的逻辑。 「小姐平日是很美没错,但是女人味就少了那么一点点。」 「晴天,我真不懂你,我今日与寿掌柜出外取丝线与艳丽打扮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哎呀!我真不知道该说您是死心眼还是坚持己见,您今天明明就可以藉由取丝线然后与寿掌柜到外头转转,套句女孩的讲法就是相约出游,当然得要好好打扮一下。」晴天娇瞪着主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虽然她老是爱犯错,但是她还是看得出来,主子与寿掌柜之间似乎有些隔阂,让两人五年都不再相见。 人家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晴天也想让小姐「卿别一日,美艳动人」呀! 天真的晴天想,只要她多用点心在小姐的外貌上,想必寿掌柜一定会再度爱上小姐,消弭五年的空白时光。 第18章 「我与寿掌柜今日见面是在工作,不是什么郊游踏青的。」秦凛爱纠正晴天。 「我才不管这些哩!既然小姐有机会与寿掌柜出门,就该要打扮一下,让他明白,您无论是在工作或是出门游玩都是如此美丽。」 「感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秦凛爱可是敬谢不敏。 那些年轻女孩的玩意上了她身,她只会感到万分别扭。 况且她如果今日特意打扮,就会显得她别有居心。 她与他早已陷入冰点,所以和他见面,她是如履薄冰,任何一丝小细节她都万分注意,只怕惹得他不悦。 「小姐……」 「别再说了,就这样吧!」秦凛爱挥手要她别再说话了,阖上眼享受优闲的时光。 ☆☆☆ 辰时一到,秦凛爱准时踏入第一绣坊。 时间尚早,因此绣坊的来客量并不多。当她踏入店舖内,上回接待她的伙计随即迎了上来。 「秦将军您早。」 「早。」秦凛爱亲切地微笑着,她朝四周张望后才继续说话,「请问寿掌柜人呢?」 「掌柜在里头,等会就出来,还是说要小的替您去通报一声?」伙计对秦凛爱的态度十分尊敬。 毕竟秦家军为国效力已传袭四代,秦家人个个牺牲性命保全国人,其伟大情操让人不得不敬佩。 「不用劳烦小哥,我在这里稍待一会便行。」 「那您就请便。」话落,伙计微笑地转身离开。 秦凛爱用眼神送走伙计后,开始欣赏第一绣坊出产的布花。 此时,一匹红底绣上牡丹的绸缎布料映入眼帘,让秦凛爱情不自禁地探手摸着上头栩栩如生的牡丹。 好美……不晓得什么样的女子才能穿出它的风采? 秦凛爱向来缺乏想像力,在她脑海里,她勾勒不出自己穿上此匹布料制成的衣裙会是怎样。 但她却可以确信,这匹布料必定适合白皙透亮的美人,并且能更加衬托出其女子的美丽。 不过她明白,这样的衣物万分不适合她。 「喜欢这匹布?」寿庆非走入店舖后,就见秦凛爱对这匹布爱不释手,就连他接近她都没有感觉。 突如其来的男声传入耳里,让秦凛爱疑窦的转过身,「寿掌柜,是你。」 寿庆非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映入秦凛爱眼底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我还以为你会排斥穿太过娇美的衣物。豆*豆*网。」她的白透小脸漾着健康气色,看在寿庆非眼里,让他不自觉地勾起微笑。 「我没有排斥,只是穿裙摆太长的衣物会让我行动不方便。」 她何时说不想穿能展现出女子娇美的衣物了,只是地点、时间都不适合她穿这样的衣物。 「既然如此,你就该看些能制成裤装的布匹。」 「我今日前来不是来采买,我是来……」秦凛爱急忙重申。 「我知道,你是来同我一起去取丝线。」寿庆非没有让她说完话,开口接续。 「嗯!是这样没错。」 第19章 「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寿庆非回身,双手负后,缓步走出第一绣坊。 秦凛爱瞧他连等她一下都不肯,心底是既气恼又失落。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秦凛爱用力吐了一口气,急忙追了上去,在离他身后一步路的距离才缓下步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 寿庆非究竟要到哪去,秦凛爱完全没有底。 她跟着他走出唐城城门,一路没有交谈的走着,最后身旁风景成了荒凉草原。 眼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萧条,让秦凛爱一脸不解。 他不是要带她去取丝吗?怎么领她来这里? 软靴踏入泥泞里,溅得秦凛爱的裤管染上点点污泥,但她依旧同他走着,一句怨言也没有。 寿庆非走在前方,心底直为秦凛爱喝采。 这小妮子和他走了大半个时辰有余,却连开口喊累都没有,若换成其他女子,想必已经娇嗔不已,直喊着要休息吧? 秦凛爱终于受不了了,她心底的疑惑壮大了她的勇气,「寿掌柜,我想请问一下。」 她终究是受不了了吧! 寿庆非嘴角微微勾起浅笑,微顿了一下步伐,接着继续向前行,依旧没有回头,「什么事?你说。」 「请问……你究竟要带我到哪去?」 「秦将军担心我会卖了你吗?」寿庆非的嗓调带着些许揶揄,「你放心,买家知道你是秦将军,就没有人敢出价。」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凛爱撇嘴。 她怎么会怕他将自己卖了,就算要卖人,她这男人婆也没有人敢要吧? 「我们离唐城已经很远了,你确定没走错路吗?」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桑农呀! 「我确信我没走错路。」 瞧他双手负后自顾自地走着,秦凛爱只得继续跟上。 「可是我们来取丝的呀!这里会有丝线吗?」秦凛爱怎么也无法忍住心底的疑窦。 「你话怎么这么多?」 他带着些许愠火的嗓调有效地让她止住话,乖乖地闭上嘴巴跟着他往前走。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秦凛爱望向前方景致,心下才了然。 眼前,依山而栽的桑树整齐画一,上头有些许桑农正忙着采桑叶,在阳光的映照下,翠绿色桑叶正闪闪发着亮光。 这里远离市集,阳光充足、土壤肥沃、水质甘甜,万分适合养出上等蚕蛹。 「这不是寿掌柜吗?」一名桑农见着寿庆非由远处而来,开心地打招呼。 此时,其他桑农们也抬起头,朝寿庆非挥手。 寿庆非没有回礼,只是浅浅地微笑、轻轻地颔首,脚步不停歇地继续走入村里。 最后,寿庆非领着秦凛爱来到一处四合院里,这时,坐在自行搭建的草亭的老者站了起来。 「寿掌柜,您今日怎么来了?」王老伯开心地上前拉着寿庆非的手。 「我今日是来看这次的丝线品质如何。」 「说到这回丝线,我可不是老王卖瓜,这次的品质非常的好。」 第20章 「那我可以瞧瞧吗?」 「当然、当然。」 第一绣坊是附近桑农的大客户,负责集货与买卖的王老伯一听寿庆非愿意瞧此次的丝线,开心都来不及了。 寿庆非缓步走向屋前正燃起火的炉灶,打开铁锅上的锅盖,里头正滚着热水,冒出阵阵烟雾。 他从锅旁取起一支木棍,便往滚水里捞去。 秦凛爱忍不住好奇心,站在他身旁望着木棍上挂着一条条白色丝线,心下满是不解,「这是什么?」 「小姑娘,我们将蚕养大后就会吐丝结茧,接着我们将蚕茧放入滚水中,茧便会散了开来,成了这些丝线。」王老伯在一旁细心的解释。 「是这样呀!」秦凛爱了解地点点头。 「小姑娘对这个有兴趣?」王老伯看秦凛爱兴致勃勃的模样,开心地问话。 「嗯!我感觉有趣极了。」秦凛爱爽朗地点头。 「不过不能只是感到有趣就可以,还要多多动手学习,知道吗?」王老伯可是语重心长地训勉。 「喔!我明白了。」 其实秦凛爱怎么可能会明白! 她不懂,为什么王老伯会要她动手去做?她家又不是开织品坊。 「王老伯,您会错意了,我与她不是这等关系。」寿庆非这时开口纠正。 「是这样呀!」一听寿庆非的话,王老伯困窘地搔搔头,「小姑娘,老伯真是对你过意不去。」 「怎么会呢?」秦凛爱根本就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了,只能陪笑。 「好啦!那寿掌柜,你们自便,我屋里的炉子上还在煲着汤,我到里头去瞧瞧。」王老伯说完话便转身入屋。 秦凛爱目送王老伯入内后,不解地望着寿庆非认真瞧手上丝线的侧脸,开口说话。 「王老伯方才说了什么对不起我的话?」 寿庆非将目光转向秦凛爱,嘴角不着痕迹地掀起。 她果然不懂。 「你笑什么?」她真的就不知道呀!难道不耻下问是错的吗? 「王老伯他……」寿庆非盯着她白嫩小脸,顿了一下话头,「他以为你是我的妻子或是未过门的妻子。」 轰的一声,秦凛爱的双颊瞬间火红。 她的眼眸望见的是他饶富兴味的表情,现下的他,一定很乐于看到她羞窘的模样吧! 「我……他……你……」秦凛爱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无奈说出口的话哪能让人听得懂。 她虽然是打杂的挂名将军,但她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怎能说话这般吞吞吐吐? 「你说什么?」寿庆非挑起眉。 「我……他……哎呀!我不说话了啦!」秦凛爱重重地蹬地,逃也似地跑至草亭里的石椅上坐下。 但是她的一颗心却怎么也无法遏止快速的跳动。 她在心底骂自己千百万回。 秦凛爱,你真是笨得可以,王老伯明明态度就那么明显了,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用力地捶了自己一下。 她真怕寿庆非会以为自己在吃他豆腐,她才没有这样。 第21章 悔恨情绪在秦凛爱的心里转着,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外人将他们俩配成一对时,她的心是有微微的雀跃。 这时,王老伯由里头走了出来,他站在寿庆非身旁与他讨论着丝线。 而秦凛爱没有勇气走至两人身旁,听着听不懂的话语,一直到寿庆非的低沉嗓音传入她的耳内后,她才回过神来。 「进来里头坐。」寿庆非站在门框前望着她。 秦凛爱颔首后站起身,跟着入内。 当三人坐在简陋的屋内时,寿庆非首先开口,「王老伯,咱们签合同。」 「是吗?」王老伯喜出望外,「那我去里头取笔和纸。」 话落,他便入房急忙翻箱倒柜。 秦凛爱望着王老伯耄耋身影,才突然忆起一件重大的事情。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没有与寿掌柜签合同。」 「你总算是想起了。」寿庆非扬眉。 既然他记得这件事,为何还不提醒她一下!这时,秦凛爱有些气恼。 她是第一次接手这工作,所谓百密之中必有疏漏,所以她也该有犯错的机会。 「你……算了!」秦凛爱不想同他计较。 寿庆非没有追问话题的打算,望着她却无语。 「那请问您明日有空吗?我到第一绣坊与您签合同可以吗?」 「嗯!你明日早上来绣坊找我。」 当两人敲定好时间后,王老伯这时也取出文房四宝走了出来,他将几乎要光秃的笔沾了墨递给寿庆非,接着在他面前铺上一张白纸。 寿庆非接过笔,苍劲有力的字迹不因笔的瑕疵而减少。 「小姑娘,可以请你将寿掌柜写的合同念给我听吗?」王老伯不识字,但他又等不及寿庆非写完字后解释给他听,只好拜托秦凛爱。 秦凛爱轻轻的点头,探首望了望,将合同用浅白的方式念了出来,「合同上写……请王家蚕丝行在三日后送……五千担的丝到第一绣坊。」 「五千担?」王老伯瞠大眼,「寿掌柜,您没写错吧?」 「没错!」寿庆非停下笔,「还是说三日内无法筹到五千担的丝?」 「当然可以!」有钱赚,王老伯高兴都来不及了,但是心中的疑惑是藏不住的,「可是以往寿掌柜都只需要一千担左右的丝,这回怎么……还是说第一绣坊接到了大订单?」 「的确是很大的订单。」寿庆非扯起嘴角,瞟了秦凛爱一眼,「大订单是这位秦姑娘下的。」 「真是不简单,年纪轻轻就可以下这么大的订单。」王老伯口里满是赞赏。 「不是!这订单是替朝廷下的。」秦凛爱摇摇头。 王老伯这就不懂了,他想,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与朝廷有什么关系? 寿庆非明白王老伯的疑惑,开口解释,「秦姑娘是秦家的人,其实应该要称她为秦将军才对。」 「秦将军?难道你是秦凛爱将军?」 「嗯!我就是。」秦凛爱没想到自己的名号也会传到这里来。 「真是失敬了!秦家军保家卫国,是人民的典范。」王老伯的话里有满满的尊敬。 第22章 「多谢您的夸奖。」被百姓爱戴是秦家的荣幸呀!秦凛爱嘴角漾起微笑。 这日,她与寿庆非留在王家吃了顿午膳,接着当地的桑农还热情地带着她到处转转,令她过了愉快的一天。 当两人告别热情的桑农后,返回唐城早已是黄昏时候。 第五章 夜里,高大人影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回廊里。 这时,不远处传来打翻器皿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的咆哮声,在安静的府邸里显得特别清晰。 寿庆非闇黑眼眸望着声音来源处,那是他父亲所居住的房间。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因为他早已习惯。 而寿府的奴仆们也已默契十足,只要是这个时间,寿家老爷就会大发脾气,他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静静等待狂风过境。 寿庆非不停下步伐,高挺身影顺着回廊行走,目的地是他的卧室。 当他的影子映上寿实的窗前,那咆哮声停了下来,接着大吼,「你这不肖子,竟然又跟秦府搭上关系。」 「只是做生意,没有别的。」寿庆非停下脚步,冷然的口吻没有丝毫波动。 「我们寿家是多缺钱吗?秦府的钱你也想赚?你跟你娘都是一个样,胳臂都往外弯。」寿实怒吼着,完全不在乎儿子早已是独当一面的掌柜,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他。 「随便你怎么想,我没意见。」相对于父亲的狂怒,寿庆非显得冷淡。 「你这孽子,先前你是怎么在你娘灵堂前发誓的,现在你居然为了几个钱而毁约。」 「不是几个钱,是很多钱。」 「就算金山银山,我们寿府都不要,秦家的钱我不屑要。」狂吼后,房间内又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是朝廷给的钱,不是秦府。」虽然父亲早已丧失理智,但寿庆非依旧扮演好儿子的角色,与父亲的对话是有问必答。 「我累了,想去休息,也请父亲早点休息。」寿庆非冷然说完话,跨开步伐便继续向前行,不理会身后的狂暴吼叫与刺耳的敲打声。 他是真的累了。 他也该累了。 寿府庞大家业扛在他强壮的肩上,但他也是会疲惫的。 这时,寿庆非停下步伐,转头望着屋檐外的明月,再转向另一边,瞧见的是母亲的牌位安静地伫立在屋内,他的心不得安息。 今日,他与秦凛爱虽对话不多,但他的心却因为她而愉悦着。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方才父亲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荡,令他一惊。 你这孽子,先前你是怎么在你娘灵堂前发誓的,现在你居然为了几个钱而毁约。 他没忘记呀! 他在母亲临终前是怎么咬牙切齿的,在灵堂前又是怎么说的。 但是这一切却因为秦凛爱的一个拧眉、一声叹息而变质。 虽然在父亲面前重申他为的不是钱,但他却不敢说明,他为的是另一种不可饶恕的感情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寿庆非狠狠握紧拳头,心底的波涛汹涌是他冷绝面容中找不到的。 第23章 ☆☆☆ 月光皎洁,映在秦凛爱无瑕的面容上,更显得她白皙透亮。 今日,她同寿庆非去下丝线订单,让她清楚地瞧见他专业的模样。 她的心,为他悸动着,眼底、心底,满满都是他。 「小姐,您在想些什么?」晴天突然插话,打散了秦凛爱的回想。 「没什么。」秦凛爱回过神,扯起浅笑。 晴天越看自家小姐是越奇怪,怎么自从傍晚回到家中后,她的小姐就不断傻笑着,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说小姐呀!您今天是走了多远的路?您瞧您,脚底都长了一层厚茧。」晴天坐在矮凳上,拉过秦凛爱光裸的脚踝,细心地用热毛巾湿敷。 「走这些路还难不倒我。」秦凛爱没好气地瞧了晴天一眼。 她可是女皇钦点的将军呢!走这些路算得了什么! 虽然她是管衣物的杂事将军,不过好歹也是个将军。 「我知道这难不倒您,但是您的脚变成这样……还有您的衣物都染上一层灰,我真的很怀疑寿掌柜究竟带您上哪了?该不会是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邻国去了吧?」晴天滔滔不绝的说话,小手仍不忘勤快地按摩主子的脚底。 她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话多了一些。 秦凛爱娇瞋着晴天,没好气地说话,「我说晴天,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成哑巴。」 「不说就是了嘛!」晴天噘着小嘴嘟囔。 不一会,外头传来管家喊开饭的声音,让晴天眼睛为之一亮。 「小姐,吃饭了呢!」 「嗯!咱们就过去吃饭吧!」秦凛爱收回双脚,将双足踏入软靴中才站起身。 主仆两人来到摆着大圆桌的前厅,秦凛爱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肚子开始饿了起来。 她回想,一早与寿庆非出门后,除了在王老伯家中用了简单的午膳,就都没有进食,难怪现在肚子该饿了。 「晴天,你也下去吃饭吧!别陪我了。」秦凛爱疼她,舍不得让情同姊妹的晴天站在自己身旁流口水却不能进食。 「是,谢谢小姐。」晴天开心地服身,接着转过身像只饥饿的小狗跑了出去。 秦凛爱瞧她可爱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坐定,等着大哥大嫂的到来。 不一会,秦凛皓与蓝嬿玫双双走入大厅,坐定后,一家人便开始用膳。 秦家人一同吃饭是祖父定下的规矩,因为秦家人毕生戎马倥偬,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所以吃饭是最好交流情感的时候。 然,秦凛爱上头的三位哥哥,有两位被派到不同的地方驻守,只有大哥留在唐城镇守,所以她与大哥、大嫂特别亲近。 「小姨子,今日你上哪去了?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你?」蓝嬿玫望着秦凛爱问道。 她了解秦凛爱,若没有特别的事情,她通常都不会到外头到处走动才是。 「我今日与寿掌柜去城外取丝了。」 「寿掌柜?」蓝嬿玫拧着眉,面容中是万分不解,「你说的是第一绣坊的寿庆非吗?」 「是呀!」秦凛爱回答得没有迟疑。 第24章 秦凛爱的回话让蓝嬿玫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略带紧张地望着丈夫,要他也说些什么才好。 「怎么了?」瞧大哥、大嫂一脸迟疑,令秦凛爱感到困惑。 秦凛皓急忙开口,随便找个话题搪塞,「寿掌柜不是很忙吗?怎么会有时间亲自去挑丝线?」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第一绣坊的东西的确都是经过他严格把关。」秦凛爱还以为这是大哥想知道的事情,很认真地偏头努力思索。 「原来如此呀!这也难怪第一绣坊的生意会好得不得了。」蓝嬿玫也开口插话。 但她在桌底下扯着丈夫的手,示意他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嗯!我想也是。」 秦凛爱没有发现大哥、大嫂的异样,嘴角因为讲起寿庆非而绽出微笑。 「对了,你今天也累了吧?」蓝嬿玫扯笑关心着。 「我?还好呀!」秦凛爱别过头,感到不解。 她何时说自己累了? 「怎么会不累呢?一早就出门,到傍晚才回家,一定是累了。」蓝嬿玫站起身拉着小姨子将她往外拽。 「大嫂,可是我……」秦凛爱被动地来到门边,面容满是困惑。 「别可是了,你累了啦!现在就回床上去睡个好觉,大嫂保证你明天醒来又是一尾活龙。」蓝嬿玫拍拍小姨子的肩膀,接着要她快快回房去。 「可是我……」 「没什么好可是的,快回房。」 「喔!」秦凛爱撇着嘴,只能转身拖着不甘心的身躯走回房里。 她还没吃饱耶!为什么要赶她走? 在另一头,蓝嬿玫送走秦凛爱后,回身望着丈夫,眼底闪过一抹忧愁。 秦凛皓也看着妻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想,还是让凛爱做别的事好了,明天我就到军营里瞧瞧有没有其他的差事适合小妹。」 「也只能这样了。」蓝嬿玫低首扯着裙摆。 其实她真不想再次看见小姨子难过的表情了,上回,要她放弃训练新兵,就已经让她难过得几乎要掉下泪。 这回,她好不容易重拾信心,却又准备将她调职。 不过为了保护她,做长辈的还是得狠下心来才行。 ☆☆☆ 秦凛爱不明就里的被赶出大厅,她只好踱步回房。 房门被她轻轻推开后,她望着点上烛火的房里没有任何人,这时,她明白晴天必定还在享用美食。 真好,我也还没吃饱。秦凛爱瘪着嘴掀开纱帘,赫然发现一名高大男人,无声无息地坐在她的书桌前,手持书本正低首阅读。 「你回来了。」寿庆非抬起头,烛火晃动中,看不清轮廓深邃的他现下是什么表情。 「寿……寿掌柜?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凛爱吓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难道是她最近太过闲散,房里有人,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还是寿庆非的武艺高强,无声无息地让人探不出一丝端倪? 「你说呢?」寿庆非缓缓阖起书本,高大身形站了起来。 「我说?我……我怎么会知道!」秦凛爱脚跟不断向后退去,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第25章 她怎么会知道,今日他的夜访究竟目的何在? 若是寻常男子夜里闯进女子的房里,那她还可以猜出男子必定是不安好心眼。 但是对象是他,她想破头也不会明白,在他冷然的面容底下,是打着什么主意? 寿庆非不晓得是没瞧见她紧张的模样,还是他刻意视而不见,高大身躯朝她走了过来,彷佛一张臂就能将她隐藏在他身子底下。 「难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条件?」 条件?秦凛爱很努力的思索。 顿时,一阵臊红爬上她白皙小脸,在在说明她的了然。 「记得了?」寿庆非扯笑。 她纯真地像个孩子,完全藏不住心底所思,老老实实地将其表达在脸上。 这样的女孩,还想跟男人上场杀敌? 秦凛爱不敢回话,其实她是窘困地不知该如何说话。 她微微地点头,双颊殷红,找不到勇气抬头与他对望。 「既然你记得了,那今晚就来实践你的承诺。」寿庆非勾起恶意的笑容,高大身躯再度逼近她。 「今晚?」这话让秦凛爱瞠大眼,惊诧地抬起头来。 她总算是抬起头来了。寿庆非加深嘴角笑意。 「有异议吗?还是你不想做这笔生意了?」明知她不敢回话,却恶质地将她的诧异当成是拒绝。 「我想做这笔生意!」秦凛爱不知哪来的勇气,勇敢地迎向他的眼眸。 为了弟兄们,她早已决定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这个利益交换不仅能让弟兄们增加战斗力,又可以圆她儿时的梦想。 她毫无犹豫的回话让寿庆非心底一窒。 她竟然可以为了弟兄们牺牲女子的贞节,令他为之气结。 寿庆非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怎会如此恶劣? 就在他盛怒下,猿臂突然环过秦凛爱娇弱身躯,将她牢牢地锁在胸膛里。 「寿……」秦凛爱侧脸贴在他宽实胸膛上,耳里传来他稳重的心跳声,顿时,她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寿庆非低首扯笑,「还是你早已准备好,为了弟兄们、为了秦家,把自己献给我?」 「我……」难道她害臊都不行吗? 她可是黄花大闺女,况且将她环在怀里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寿庆非没有等她说话的耐心,因为他今日前来早已打定主意,没有打退堂鼓的后路。 带茧的长指勾起尖细下颏,逼得她得正眼瞧他。 秦凛爱惊愕眼眸望进他毫无温度的黑潭之中,蓦然间,所有的话全梗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寿庆非瞅着她白皙小脸,那略带粉色的双颊像极了桃花,此刻,少女时的青涩面容与成熟时艳丽面容交互相叠,勾引着他的心神。 他迟疑了。 寿庆非盯着她,却迟迟没有勇气做下一步的动作。 「寿掌柜?」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疑惑,这是五年后再次相逢,她第一次见他有这样的表情。 秦凛爱的声音有效地震醒了他,让他忆起今日前来时,心下所抱持的愤恨想法。 第26章 没有给她任何的时间,寿庆非刚毅薄唇猛然贴上她微启的粉唇, …… 第29章 …… 秦凛爱的心揪痛着,抱着他的小手不断颤抖,深怕他会挥开她,毫不留情地离开。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千百万回,人生如战场,软弱、无能的眼泪换不到别人的同情,只会让人瞧不起而已。 但是今夜,面对他如此决然的离去,令她无法抑制地溃堤。 「你……」 她为什么哭了?她怎么哭了? 寿庆非知道她不是个爱哭的女孩,两人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问话梗在喉头,寿庆非终究问不出口,她哭泣的原因。 因为他害怕她的回答是为了秦家军,而非为了他。 「对不起,是我错了,真的是我的错,所以请你别走。」 秦凛爱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认错什么事? 往昔的懊悔、今夜的悔恨交织在一起,化作一滴滴泪珠、一句句道歉。 「别这样。」寿庆非扯开她的小手,狠心逼迫自己不转头瞧她。 因为他明白,只要他回过头,他的理智就会瞬间幻化成灰烬。 「庆哥哥……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好吗?」秦凛爱趴在床上哭喊着。 这句话她早就想告诉他了。 「明天,来第一绣坊签合同。」寿庆非握紧双手,薄唇只能吐出这一句话。 他必须无情、无心。 狠心的离开哭得痛彻心扉的她才是上策。 这时,寿庆非跨开步伐离开她的香闺,留下的是她的哭喊声以及孤单的身影。 ☆☆☆ 寿庆非感觉自己就像个废物,豆,豆,网。连伤害她都做不到。 昨夜,明明可以不顾她的闺誉强要了她,但是在最后关头,他却退缩了。 看起来他像是在生她的气,然,这却让他顺理成章地保全了她。 寿庆非一夜无眠,坐在书轩中不断懊悔着。 他真恨自己一事无成,既不能完成母亲临终前的希冀,又不能达成在母亲灵堂前的誓言。 那无法释怀的情绪萦绕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一直到一道软软的声音由书轩外传来,才打断他的情绪。 「寿大哥,你在里头吗?」 寿庆非没有回话,只是望着屏风等待说话者出现。 「原来你在呀!为什么不出声?」屏风后探出一张娇美小脸,女子噘着粉唇佯装不悦。 第30章 「有什么事?」寿庆非望着颜颖樱,眼眸中依旧是冷淡情绪居多。 「还说呢!你忘了今天咱们要来讨论下一季的布花吗?」颜颖樱拉过椅子隔着木桌坐在他面前。 「喔!我的确是忘了。」最近秦凛爱的出现搅乱了生活步调,让他忘了许多需要他挂心的事。 「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忘记呢?」 颜家绣坊与第一绣坊早有生意上的往来,第一绣坊的订单接的多,且主力放在布料的开发以及布花的创作,而没有店面的颜家绣坊则是承接第一绣坊的订单,帮第一绣坊出产的布料上绣上布花。 而颜颖樱是颜家绣坊刚上任的主事,现在家中生意上的大小事全由她掌管。 虽然累了些,但是能常以生意往来的名义见到寿庆非,让颜颖樱乐此不疲。 寿庆非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她噘着小嘴、满脸不悦的模样。 如果,秦凛爱也会跟他撒娇,想必定会令他心猿意马吧! 突然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中,教他猛然一惊。 原来自始至终,他终究是逃不过秦凛爱所布下的情网。 苦涩的笑意勾起在他刚毅的面容上,却让对面的女孩心花怒放。 「笑什么呢?」颜颖樱掩嘴,害羞地低下头。 「没什么。」寿庆非不解她的害羞动作为了什么,而他也没有心情探究。 「好啦!那我们来讨论下一季的布花。」颜颖樱站起身来到他身旁,娇软身躯有意无意地贴近他健壮肩头,低首欣赏他桌上的布花设计图样。 「这花样真特别,如果将它织在白色的布料上,定会超凡绝俗。」颜颖樱纤指指着宣纸上的花样,愉悦地提出意见。 「嗯!我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寿庆非取过放在一旁的笔,沾了沾赤红色颜料,在花瓣旁画了边框,「这里织上一圈火红色定会更美。」 「真的耶!」 两人谈论着织品的情景完全落入秦凛爱的眼底,让她的心狠狠拧着。 一早,她趁着晴天还没起床时,在眼下扑上厚厚一层粉,好遮盖昨夜哭了许久而留下的红痕。 用过早膳后,她便独自一人踏着慌张步伐来到第一绣坊,没想到她见到的会是这般情景。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秦凛爱敲敲屏风旁的木头,想要让沉浸在两人世界的他们注意她已经到来。 这时,寿庆非与颜颖樱抬起头来,望着声音来源。 被两双眼看着,令秦凛爱好不自在。 她用力握紧双手再张开,逼迫自己以平静、冷漠的态度来面对眼前这碍人的一幕。 「外头的伙计正在忙着,没有时间通报,所以我就擅自做主进来了。」指甲陷入手掌里,在上头清楚地烙下凹痕,但秦凛爱一点痛觉都没有。 因为心底的疼痛比肉体痛苦要来得痛上千百万倍。 她瞧寿庆非没有任何表示,而倚在他身旁的女子则是用责怪的眼光瞪着她,顿时,她只能继续说话。 「外面的门没有关好,因此我就闯了进来,真的很抱歉打扰两位了。」秦凛爱强迫自己用冷然的态度填补安静的空白。 第31章 坚强是她唯一能武装自己的利器,漠然看待眼前这一切才是上策。 异样的沉默弥漫在三人之间,这时,寿庆非总算开口。 「没关系,既然你来了就先等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就跟你签合同。」他的话里依旧没有丝毫温度。 「嗯!那我到前厅去等。」秦凛爱急忙跑到屏风外头,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两人处理完事情。 她真的不是故意想偷听,但是书轩就这么大,里头传来的声音忠实地落入她耳里。 「寿大哥,她是谁呀?怎么都没通报一声就冲进来了,好没礼貌。」颜颖樱话里有对秦凛爱的满满不悦。 「她方才不是说了,伙计没有时间招呼她,所以她才自己进来了。」 「喔!」没想到寿庆非竟然帮不速之客说话,让颜颖樱心底好不是滋味,「不过她是谁呀?你还没告诉我呢!」 「她是秦家的人。」 「秦家?她是秦凛爱罗?」 坐在外头的秦凛爱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由女子口中说出,令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有名气。 「嗯!」寿庆非淡淡的回话,接着又开始谈起生意上的事情。 而颜颖樱也不好在寿庆非的面前数落秦凛爱,只有继续谈生意。 约莫半个时辰,颜颖樱愉快地从屏风后走出,她还不忘回头巧笑倩兮地朝寿庆非道别。 秦凛爱瞧见她出来了,随即有礼地站了起来。 但颜颖樱像学会变脸般,眼眸对上秦凛爱白嫩小脸后,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您好。」秦凛爱示好性地朝她微笑。 虽然颜颖樱对她无礼,并不表示她就会以牙还牙。 「秦将军,您好呀!」颜颖樱娇媚眼眸上下打量着秦凛爱,最后嘴角吐出冷哼。 秦凛爱知道这代表什么。 她早已从许多女子的眼中瞧见过这般眼神。 她们老是将她当成男人婆、没人要的女子,而她早已释怀。 「姑娘,您好。」秦凛爱诚挚地望着她。 这时,她才发现颜颖樱身上穿着昨日在第一绣坊里瞧见的牡丹布花。 「这衣服穿在您身上真好看。」秦凛爱毫不保留地赞美着。 这就是适合穿上这种花样的女子吧! 秦凛爱望着那剪裁合宜的衣裙配上艳丽的布料,头戴金步摇,将亭亭玉立的女孩衬托地更加诱人。 而反观自己,身着黑底便装,墨发只紮着俐落马尾,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品。 寿庆非会爱上哪个女子,秦凛爱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谢谢秦将军的赞美。」颜颖樱低首欣赏身上衣物,小脸漾满笑意,「这布花是寿大哥设计的,他说这样的花色就适合我这样肌肤白皙的女子。」 「寿掌柜的确好才情。」秦凛爱中肯地说话,但心里的苦楚却如涟漪般散开来。 「是呀!寿大哥好才华,总是能设计出别出心裁的花样,不过他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个。」 「寿掌柜最厉害的是什么?」 第32章 「寿大哥最厉害的是制衣,他亲手制成的衣物不仅样式新颖且十分合身。」颜颖樱得意万分地说话,彷佛寿庆非是她的丈夫般,「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寿大哥送我的生辰礼物呢!」 话落,颜颖樱在秦凛爱面前转了一圈。 那飘动的红裙飞扬在秦凛爱的眼底,就像一片片花瓣落在雪地上,是令人如此爱怜。 秦凛爱得很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上前去抓破她的衣裙。 她好嫉妒、她好心痛。 「寿大哥在五年前就不帮人制衣了,上个月我生辰,他可是破例帮我做这套衣裳呢!」颜颖樱扬起脸,得意万分。 就算她是秦家的人又怎样?在她面前……不!在许多女人面前,秦凛爱只是个没有男子敢沾惹的男人婆。 「真好。」秦凛爱不晓得这话究竟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不是要签合同吗?怎么还在外头?」 屏风后传来寿庆非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 「对不起,我马上进来。」秦凛爱不疾不徐地取过放在桌上的布包,微笑地望着颜颖樱,「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要办。」 「你去忙吧!希望有机会再见面。」颜颖樱客套的说话。 「嗯!」秦凛爱点头微笑,随即走入屏风内。 「你跟颖樱说什么话?」寿庆非坐在桌前望着秦凛爱,嘴底吐出不悦话语。 原来她叫做颖樱。 想想,自从两人再次见面后,寿庆非从来就不曾开口喊她的名字。 「没什么,只是那位姑娘告诉我,她身上的衣物由来罢了。」秦凛爱坐在方才她坐过的位置,边打开包裹在布里的合同边平淡说话,「那姑娘身上的衣服做得可真好,这么美的衣物,想必所有女子都会想穿呢!」 「那你也会想穿吗?」 「当然。」只要是他做的,就算破烂不堪,她也乐意穿着。 她的微笑刺痛了他的心。 昨夜他明明这么过分的对待她,为什么她还是愿意扯开笑容? 难道昨天她哭得痛彻心扉,是害怕他不肯与她签合同吗? 还是说,她的心,他一直都还没摸透? 「别说这些,把合同拿给我。」寿庆非挥开心底的疑窦,伸出手要合同来转移话题。 「请过目。」秦凛爱双手奉上合同。 她望着他修长五指接过合同,让她不禁想起昨夜他也曾用这双手抚摸她的全身上下,蓦然间,她感到双颊殷红。 寿庆非低首仔细地审视合同上的一字一句,没有注意她的异样潮红。 感谢他的认真,才能让她毫无保留地用爱慕眼神望着他。 天知道,今日她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才敢踏入第一绣坊与他见面。 谁知道,今日的见面后,再次见面会是多久? 所以趁着现在,她要好好的将他瞧个够,把他的面容印在心底。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寿庆非取过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并且由抽屉里取出第一绣坊的店章盖上,才交给秦凛爱。 第33章 「给你。」 「谢谢。」秦凛爱接过合同,郑重地朝他说声感谢。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第一绣坊三个月后交出所有货品。」 「嗯!上头是这样写的没错。」合同是她与大哥拟的,所以她十分清楚。 「那你下个月月初来第一绣坊一趟,先验验这段时间做出来的成品,以免往后有任何的纷争。」寿庆非一边说话,一边将其记录下来。 「我明白了。」这就表示,她在下个月还能见着他了? 一股喜悦由心而生,让秦凛爱雀跃地扬起嘴角。 「既然没事,你就可以离开。」寿庆非取过放在一旁的画稿继续作画。 因为他不敢瞧她,他明白在她眼皮底下刻意掩盖的红痕是她昨夜哭泣的痕迹。 他害怕自己会心软,忘却了誓言。 「好,那我走了。」秦凛爱站起身,有礼地朝他点头后便离开书轩。 她顺着方才走过的路径往外头走去,心底很不争气的因为可以再瞧见他而喜悦。 就在这时,一句疑惑的声音传入秦凛爱耳底,让她停下步伐。 「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凛爱转过身望向话源,惊诧的小脸变成雀跃。 「寿伯伯?好久不见了!」 第七章 寿实脸上没有丝毫喜悦让秦凛爱不解。 虽然她已经五年没有拜访过寿实,但也不至于见到她会露出厌恶表情吧! 「寿伯伯,您好,自从寿伯母过世后,我已经五年不见寿伯伯了呢!」秦凛爱扯起笑容,话中满是恭敬有礼。 寿家主母过世,秦家人一直以公务繁忙为由,没有人上前吊祭,让秦凛爱感到愧疚。 「别跟我套关系,我们寿家交不起秦家的朋友。」 「寿伯伯怎么这么说呢?您跟先父不就是至交好友吗?」对于寿实的异样,秦凛爱满腹疑窦,但身为晚辈,却又不好意思探究长辈的心思。 「寿实只是一介平民,没有荣幸,也没有身分与秦岗大将军当朋友。」寿实显然不领秦凛爱的情,别过头就要离开。 「寿伯伯请留步。」瞧寿实举步要离开,秦凛爱猛然开口。 这时,寿实顿了一下步伐,接着停下脚步,但依旧背对着秦凛爱,「想说什么?」 「我……」寿实的冷淡让她却步,期期艾艾地不知这提问是否妥贴。 「如果没事,请秦将军容许草民离开。」 寿实话说得重,打在秦凛爱心坎上是如此难过。 从前那个疼爱她的寿伯伯到哪去了? 那个要他优秀的儿子娶她的寿伯伯消失了吗? 「寿伯伯,我是想请问您,您与先父究竟──」秦凛爱把心一横,就要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时,一道冷冽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你怎么还在这里?」寿庆非站在秦凛爱后头,口吻中没有任何温柔。 秦凛爱回头,只见寿庆非冷着脸,丝毫不给她问话的机会。 「寿掌柜,我只是……」 「快走,第一绣坊业务繁忙,没有时间招待你。」 第34章 他赶人的意图如此明确,令秦凛爱满是羞窘,彷佛她是个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客人,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别人的困扰般。 她抬首望着寿庆非冷然的模样,撇了撇嘴。 「我先告辞了。」她转身朝寿实恭敬的点头,接着依样朝寿庆非点头。 秦凛爱自认不失礼数,跨开步伐,越过寿实,笔直地往门外走去。 寿庆非低首,没有目送她离开的勇气。 他害怕自己会在父亲面前,不顾一切的奔向前,紧紧抱住她。 「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清楚?豆*豆*网。」寿实等她离去后,转过身瞪着儿子。 「说什么?」寿庆非明知故问。 「你该不会想保护那个丫头吧?」 「您说什么我不清楚。」寿庆非迎向父亲的眼底。 他决计不能让父亲看出他心里最真实的感情。 「你少跟我打迂回战术,我看那丫头压根儿不晓得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寿实瞪着儿子,心底愤恨不平。 「她不晓得就算了,何必逼迫她一定得知道?」 她是个纯真的女孩呀!寿庆非知道,秦凛爱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她。 他相信,秦凛爱必然能找到一个疼她、爱她的好丈夫,幸福地过这一辈子,所以过往的恩怨,他不希望她知晓。 他只希冀,秦凛爱能忘记他这个男人,最好将他当成可恶、令人发指的恶棍,而非每次见着他都会张着爱慕眼神。 因为这样会让他心痛。 他不会是匹配她的男人,他也不想让她因他而伤神。 「你这个孽子,你该不会心还向着那丫头吧?」瞧儿子暗着帮秦凛爱的模样,令寿实忍不住心中怒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您多心了。」寿庆非淡淡的回话。 他冷淡的面容中找不到任何一丝对抗父亲的念头。 确实,寿庆非心底也没有想忤逆父亲,因为这些年来,父亲承受的心痛必定比他疼上千百万倍。 他站在原地等着父亲毫无中断的谩骂结束,才踩着颓丧步伐回到书轩。 ☆☆☆ 秦凛爱由寿府返家,她不顾在门外守候已久的晴天,迳自奔向大哥的房中。 「大嫂,您在吗?」秦凛爱推开大哥房间的木门,朝里头喊着。 「怎么了?」蓝嬿玫由屋里头走了出来,心下满怀不解。 秦凛爱看见蓝嬿玫,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再往房间的底端拽去。 「小姨子,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秦凛爱向来就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孩,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先敲门就闯进屋里,让蓝嬿玫百思不解。 「晴天,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大嫂说。」 「可是……」晴天这就不懂了,小姐从来就没有事情会瞒着她呀! 自从昨晚小姐将她赶出房门后,她就一直觉得主子怪怪的,彷佛在瞒着她进行些什么事情。 尤其是今天早上,晴天来到主子的房间时,却撞见主子独自一人离开将军府的背影,而脚程慢的她追不上主子,只好乖乖守在大门旁等主子返家。 第35章 没想到等呀等的,终于让她盼到小姐的身影,这回却又要赶她走。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到外头去。」秦凛爱现下有着十万火急想知晓答案的念头,她无暇顾晴天的感受。 「喔!我知道了。」晴天低首噘着小嘴,乖乖走出房门。 就说呀!她的小姐一定有什么事情! 秦凛爱待晴天离开后,才将眼望向蓝嬿玫。 正当她想开口问话时,却被蓝嬿玫抢先。 「你看这是什么!」蓝嬿玫由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在秦凛爱面前晃呀晃的。 「我不知道。」秦凛爱没有兴趣探知。 「是你二哥写回来的信喔!」瞧小姨子无精打采,蓝嬿玫只好以兴奋口吻说话。 「二哥?」提到二哥,让秦凛爱的眼瞬间亮了起来,「二哥在信上写什么?」 秦凛爱的二哥秦凛瑾被女皇派任到边疆驻守,这一去就是三年。 而秦凛爱向来崇拜二哥胸中自有数万甲兵的高超谋略,在秦凛瑾还在家中时,她常常央着二哥教她兵法,因而培养了深厚的兄妹情谊。 「你二哥正在回唐城的路上,这回他可在家中逗留十日左右。」 就说这封信能提振小姨子的精神,这回,她的反应让蓝嬿玫放心不少。 「真的?」秦凛爱接过她手中的信件,仔细地阅读着,「嗯!信上真的写二哥已经在路上了,照这样算来,二哥约莫两天后就会回到唐城了。」 秦凛爱放下手中的信件,嘴角总算是勾起微笑。 贴心的蓝嬿玫望着秦凛爱放松自进门后就紧绷的嘴角,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 「想问什么?瞧你方才匆匆忙忙的。」 秦凛爱抬眼望着蓝嬿玫,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想知道爹爹与寿家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 蓝嬿玫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突然。 其实说的也是,当秦凛爱与寿庆非再次见面,她就该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秦凛爱盯着蓝嬿玫,看着她面容上出现疑窦,竟然不感到诧异。 因为在她心底,她早已依稀明白,寿家与秦家一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只是每个人都瞒着她,不让她知晓。 「大嫂,请你告诉我。」秦凛爱拉着蓝嬿玫的手,满脸央求。 她想知道,就算实情会让她感到难堪,但她相信自己有勇气去接受。 蓝嬿玫望入小姨子清澄的眼眸,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如果丈夫知道她将这件事告诉小姨子,丈夫定会为之震怒。 因为他们的凛爱是如此善良、如此纯真。 但是她却无法抗拒秦凛爱的苦苦哀求。 反正凛爱迟早有一天也得明白的吧! 「你说,你还爱着寿庆非吗?」蓝嬿玫总算说话。 秦凛爱没想到大嫂会问她这个问题,让她震了一下,随即,她却点头了。 「我爱寿庆非,我真的非常爱他。」秦凛爱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羞赧,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是吗?」蓝嬿玫瞧得出小姨子的真挚情爱,只能咬着下唇拉着她,「坐下吧!咱们好好说话。」 第36章 ☆☆☆ 「你还记得五年前吧?寿庆非有段日子常常来找你,而你却跟他闹别扭,一直不肯跟他见面。」 「我记得。」 她当然记得呀! 为了往昔的幼稚,每当午夜梦回时,她总会悔恨地惊醒。 先前,她一直以为,寿庆非现下对她的不理睬是为了这件事,但是今日她却发现,事情非她想得这么简单。 「寿庆非一开始是来找你,但是后来他却变成来找爹了。」 秦凛爱专注地听着蓝嬿玫娓娓道来,那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在她心底还是历历在目。 这是秦家人一生的伤痛,是秦家人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提起的事情。 五年前,寿庆非为了探知秦凛爱为何避不见面,因此镇日往秦家跑。 虽然秦凛爱老是不愿意见他,但是寿庆非依旧乐在其中,因为他知道,他心爱的小情人吃醋了。 没有一件事是比知道心上人为自己吃味还要来得开心,而寿庆非也不例外。 但是卧病在床已逾两年的母亲这时病情益发严重,让寿庆非不得不缩短上秦家的时间,待在病榻前照料母亲。 就在大夫宣布寿家主母药石罔效时,寿母也渐渐陷入昏迷状态。 她知晓自己的大限即将到来,那日,她握着儿子的手道出心中最大的遗憾。 寿母年轻时爱着青梅竹马的秦岗,虽然秦岗明白她的爱意,最终还是跟心上人成亲,所以她愤恨决定嫁给爱她许久的寿实。 秦岗与寿实是多年好友,秦岗知晓寿母爱的是他,但为了争一口气而下嫁好友,这件事他绝口不提,并且切断与寿母的所有联系,不与她见面,就算打照面也佯装不熟稔。 因此,寿实没有任何的怀疑,还一直认为心爱的妻子与自己是两情相悦。 然而寿母即将告别人世,她告诉儿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亲口告诉秦岗,她的心一直都是他的,从来就不曾改变。 她的话这时全部落入由外地经商匆忙回家的寿实耳里,这要他情何以堪? 被夹在父母中间的寿庆非没有选择权利,他只能忽视父亲的愤恨眼神,来到秦府替母亲传话。 蓝嬿玫永远都记得,寿庆非被决心要断绝与寿母关系的秦岗拒于门外,站在冰天雪地下,等待秦岗的答应接见。 寿庆非为了完成母亲人生中最后一个愿望,每日来到秦府,风雨无阻。 最后,他终究是得不到秦岗的回应,就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寿府奴仆匆忙赶来秦府告诉他,他的母亲已经等不到了。 那日,寿庆非奔驰在漫天飞雪当中,当他回到家中却发觉,母亲望着他的眼是如此期待。 但是当她看到寿庆非是独自一人返家时,她的眸子失去光彩,在落下最后一滴泪时,抱憾而去。 站在床边的寿实也落下眼泪。 他的心好恨。 为什么,他的爱人在临终前告知他这个可恨的事实? 为什么,他的好友在他最无助下不肯完成妻子心愿? 为什么,他的儿子为了母亲的遗愿去找了其他男人?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