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宠婢》 楔子 日盛皇朝的人,鲜少有人不知道锦绣城的莫家,莫家殷富了十二代,几乎与日盛皇朝的历史共存,而举凡与“布匹”有关的生意,莫家几乎都有涉猎。养蚕厂、抽丝厂、染坊、布庄、绣坊,一应俱全。其布料之上等,绣工之精细,使得莫家出产的布料、衣饰年年被朝廷选为贡品外,一般人有钱还不见得买得到。 但身处于锦绣城的百姓们,除了知道这些外,还知道到了这一代,莫家只出了一个少爷一个小姐,人丁单薄,但除了正牌的少爷与小姐外,其实还有另外三位让人好奇的“小姐”。 别误会,这三位“小姐”可不是莫老爷的私生女或什么半路认的干女儿。而是自小在莫府里生活的三名“婢女”。 婢女又怎么会是小姐呢?那就要从她们的身份说起了。 第一个首推的,就是打小跟在大总管身边学习的“千菡小姐”,现在莫老爷已经将绣坊交由她打理,听说等到大总管退休后,千菡小姐便会正式接任总管一职,成为莫府十二代以来的第一位女总管。 第二个要说的,便是从小跟在大少爷莫靖远身边的“乐雁小姐”。莫家大少爷骄纵成性,喜怒无常的脾气大家是早知道的,听说放眼当今世上,只有这位乐雁小姐治得了莫少爷,也难怪莫家老爷夫人对乐雁小姐另眼相看了。 第三个想到的,即是与莫家正牌千金一块儿长大的“怀香小姐”。这怀香小姐大家都见过,总是跟在莫家千金身后,娇娇柔柔的,脸上总是带着让人舒服的甜笑,被莫府大小姐拖着四处生事,焦不离孟的,也合该如此,毕竟怀香小姐是让莫小姐捡回府的,听说就连名字,也是莫小姐帮她取的,再央求父母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当玩伴,情谊自是不同。 最后当然不免提到莫家的正牌千金,莫元倩。 讲到这位莫家独生女,大家却不免偷偷摇着头,莫元倩长相极美,初见她的人总是常常不小心的失了魂,但长得活似妖精仙女的莫小姐,行为好比是脱缰野马,常常在外闯祸,再让身后的怀香小姐背黑锅。 这四位小姐,便是锦绣城的居民们闲暇时最爱谈论的“风云人物”。他们也不免猜想,四位小姐都到了适婚年龄,不知何时会有喜讯传出? 锦绣城百姓们,引领期盼着。 第一章 十岁的乐雁跟在王大娘身后,手上小心翼翼的端着碗热腾腾的炖燕窝,这可是夫人特地嘱咐,要厨房做了送到少爷那的。 小小的脸上有抹不安,想到等会就会见到大家口中的那位“少爷”,她就没未由的紧张。 到莫府为仆已经三个月,她也逐渐习惯这样的日子,虽然莫府大得让她随时会迷路,但是她很认真的在记、在学,幸而她年纪小,要做的活儿大都也在固定地方,一时间也还没闹出什么事。 托盘上的补品传来阵阵的香气,让她低头多看了几眼。 炖燕窝呢!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汤品,听说里头放了许多珍贵的食材,光是这么一碗,便是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 原本这差事也轮不到她,只是厨子好不容易将这道做工繁复的补品做好时,负责伺候少爷的仆儿却正好闹肚疼去茅房了,怕这么耽搁失了味儿,因此便要她送到少爷的“靖宇轩”去。 她人小不敢违逆,而管理厨房的方大娘脾气并不好,所以虽然不知道少爷的靖宇轩在哪,她还是硬着头皮端了汤,幸而遇见了王大娘,好心的带她路,要不肯定要糟。 “前头便是了。”王大娘停下脚步,对这初来乍到的乖巧女娃有些同情,“少爷不爱人随意进去,所以我只能带你到这儿。” “我知道了,谢谢王大娘。”乐雁露出笑容,感激的朝王大娘福了福身,“那我进去了。” 要不万一补品凉了,少爷怪罪下来可就不得了了。 “乐雁。”王大娘终是忍不住唤住了她,含蓄提醒,“少爷他……脾气不太好,你一会儿进去可要小心些,千万别惹了少爷不快,否则只怕你接下来在府里的日子会不好过。” 王大娘知道这女娃儿是个好孩子,为了肩负起家里的生计,才来莫府当丫头,签了八年的卖身约。 要她说,依乐雁的年纪和进府的资历,压根儿不应该派她来和少爷打交道,只怕是有人想整这女娃儿。 可就算知道,她也没办法帮上忙,只能提点一下了。 “好的,我会小心的。”原本就紧张的乐雁,听见王大娘这么说,心里更加担心了。 “好,你快进去吧!”王大娘摸摸她的头。 乐雁点点头,瘦小的身子消失在拱门后。 王大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希望少爷今儿个的心情好,千万别为难乐雁这小丫头了。 踏进靖宇轩,乐雁没心思打量周遭的景色,只是暗自着急。 怎么少爷住的地方那么大啊?这样她怎么知道少爷现在人在哪? 感觉手上的汤品逐渐冷凝,她更急了。 “少爷?”她怯生生的唤着,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张望,只可惜她人生得矮小,就算踮着脚也看不远。 “怎么办……”她担心的看着手上的东西,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少爷……少爷……” “吵死人了!” 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她身子一颤,碗里的汤不小心洒了一些。 “啊!”她惊叫。 “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说话的正是莫家大少爷莫靖远,他一脸不悦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娃儿。 乐雁一抬头,傻了。 他就是少爷吗?原来少爷长得这么……溧亮! “你是傻了吗?我在问你话!”莫靖远瞪着眼前的小不点。 这是哪来的小孩子?他向来不爱闲杂人等进他的地方,这小丫头是迷路了还是天生就笨? “我……夫人要厨子大叔炖了汤,我是送汤来的。”想到王大娘的叮咛,乐雁怕惹他不快,连忙说明来意。 “滚出去。”微敛的风眸连看都没看向她,转身又朝自己屋里走去。 “可是……”虽然不敢违抗少爷,可是如果她就这样端着汤回去,厨房那边大概也会生气吧!而且还有夫人…… “少爷,那个……”她呆呆的跟在他身后,试着跟他说明自己手上东西的重大意义,“这是夫人特地交代,然后陈伯费了好大工夫才炖好的,再不喝就要凉了……” “谁准你跟着我的?”莫靖远没有大吼大叫,但光是那抹毫不掩饰的嘲讽目光,就够让人害怕了。 “没有人……”乐雁心里一突,没想到少爷长得这么漂亮,看人的眼神却让她害怕,很想要马上逃走,“可是,方大娘交代了要把补品送来这给您!喝。” 她怯怯的打量着少爷,少爷的反应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原本她想,众人口中脾气不好的少爷,应该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这样不听话,他大概就会破口大骂,差劲一点还会打人,没想到他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她。可光这样看着,她就微微在发抖了。 “她要我喝,我就得喝吗?”莫靖远高傲的睨着她,像是在看着什么笑话似的。 “不是这样的……”乐雁被他毫不客气的质问给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即便怕他,她还是鼓起勇气解说着,就怕他误会了。 “我听说咱们府上前几日收到了盒上好的燕窝,夫人这才要陈伯用心烹调,做了这道补品给少爷补身子。这里头用的全是最好的材料,很贵的。”她是真的很担心手上这碗补品出了差错,要是不小心打翻了,恐怕她这辈子都要在莫府里当小丫鬟来抵债了。 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端着东西走了这么段路,其实她的手好酸。 “贵?”莫靖远嗤笑一声,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的小丫头,“在我面前,容得你说这个字吗?” 他莫家什么没有,银两最多,瞧这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好笑极了,也许燕窝这东西别人看重得很,可是在他眼底,大概就跟路上的石头没两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乐雁一愣,怎么,“贵”这个字不能说吗? “对不起,少爷。”她诚心认错,只希望别惹怒眼前的少年,“我不知道不能说。” 莫靖远瞪着她的发旋,想着她是在耍笨还是其它。 “出去。”懒得和她多说,莫靖远再次赶人,只是这次少了个“滚”字。 “可是汤……”乐雁有着小小固执,“这个一定……”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这么好的东西他不要吗?这样多浪费啊! “就算少爷觉得很便宜,但是这毕竟是好多人的心意,如果少爷不吃的话,夫人、陈伯都会觉得很难过的。” “难过?”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微带恶意的笑容看着眼前稚气十足的娃儿,“我看,最难过的会是你吧!”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说穿了只是怕回去交不了差被罚吧!看不出来她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不老实。 “我?”乐雁不太懂他的意思,他吃不吃,她都不会好过啊! “你怕罚吗?” 天外飞来这么一笔,让乐雁乖乖的点头。 “是吗?”莫靖远漂亮的面容上没有流露过多的情绪,只有唇畔的笑容显得有些不真心,“这时候你倒诚实了。” 只可惜,他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偏偏她不识相的硬是要留在他面前惹他生气! “如果汤洒了,恐怕你回去会被罚很惨吧?”他不经心的说着,眼眸扫过她,期待着她的反应。 “是啊!”乐雁全无心机的答,“所以我很小心呢!就怕……啊!” 话还没说完,软嫩的童音已经尖叫出声,成觉手上微热的疼痛,更可怕的是……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籍。 “打翻了呢!”莫靖远微微一笑。 “为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乐雁没有放声大哭,也没有下跪求饶,她只是抬起头,忘了尊卑的直直望着他,毫无畏惧,只是疑惑不解。 他为那双纯净的眼眸而心惊,随即故作不在意的一摊手,连回答她都不愿意。 他以为她会忍不住发脾气,却没等到。 乐雁只是安静的拿起托盘,默默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残着,然后头儿低低的朝他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靖宇轩。 就这样? 莫靖远看着那抹远去的小小身影,漂亮的眉一紧,只觉得心情更差了。 莫名其妙的丫头!就不要再让他遇见! 他气愤的盯着地上残留的痕迹,想到方才掀翻盘子的时候,好像洒了不少汤汁在她手上…… 不管了!谁教她要惹火他,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他背过身子,微僵的身子往书房走去,不再将这段小意外放在心上。 夜凉如水,初春的锦绣城虽然已渐渐回暖,但入了夜水气遽增,连带的气候也没了白日的舒爽。 嫌屋里闷热,莫靖远施展已小有火候的轻功绕了一大圈后,突然发现下人房东边的树丛后,有种鬼鬼祟祟的声响。 他勾起笑,如果是贼人,那就有趣了。 他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过无趣,如果能有些意外,也许他晚上会睡得好些。 他随手拾起一颗石子运气弹向颤动的树枝后,随即传出一声娇嫩痛呼。 这声音相当稚嫩,而且……有些耳熟? 莫靖远很快的想到自己在哪听过,不自觉的沉下脸。 “出来。” 毫无动静。 “不要让我动手。”不悦之意更重了。 终于,黑影微晃,小小的身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他看着眼前的丫头,小脸压得低低的,像是……不想见到他。 思及此,他口气更恶。 “不说吗?还是要我叫人未问?” “不要……”沉默的人儿终于开口了。 “那还不快说。”他淡扫过她身上单薄的衣物,目光落向她紧紧闰住的双手,“手里拿着什么?” 显然他是问到了重点,只见她微微一震,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只消一眼,便让他瞧清其中的情绪,是倔,也是怕。 “打开我看。”她越是想藏,他就越好奇,这么晚了,一个女娃儿独自躲在这地方,到底是在变什么花样? 乐雁不敢抗抗他,只得摊开双手,让他看清自己掌上的东西。 “红蛋?”莫靖远有些意外,她这样用心保护的东西,居然只是一颗染了色的鸡蛋?“你半夜不睡觉,一个人拿着颗红蛋躲在这做什么?” 他越来越搞不仅这小丫头了。 “我……”乐雁小心打量他的脸色,思索着该不该吐实。 “说。”莫靖远没耐心等她支支吾吾到天亮!“老实说,不然我就唤醒所有人查个清楚。” 他这样威胁,怕连累大家的乐雁只能乖乖说了。 “今儿个是我生辰,王大娘便染了颗红蛋给我吃。”说完,她忍不住偷偷看着他,想看看他有没有生气,呐呐的再解释道:“这蛋是王大娘私下给我的,我也还没吃……一会我就放回厨房去,请少爷不要怪罪到王大娘身上……如果要罚,就罚我好了。” 反正自己也被罚习惯了,自从那天带着破碗碎片回到厨房后,方大娘就对她更加严厉了,她也没提,其实王大娘也是可怜她,被方大娘罚一天只准吃一餐,才会刻意弄了这颗红蛋说是要让她过生辰,虽然起不了大效用,但至少能让她在生辰这天,不至于饿着肚子入睡。 第二章 莫靖远微讶的盯着她,她怎么会以为,他会跟她计较一颗蛋? “既然拿了,为什么不吃,要一个人躲在树丛后头?你在做什么?”不理会她的请罚,莫靖远只想搞懂她的行为。 见他没追究手上的红蛋.乐雁有些惊讶,却仍不敢太放心,她可没忘了上次的事情,少爷喜怒无常的脾气,在下人间早不是秘密,也许他现在和颜悦色,下一刻就会把她捉去交给方大娘发落呢! “快说。”见她半天不答话,就是拿那双眸子瞅着他心烦,他微拧眉,粗声催促着。 这么凶……乐雁忍不住委屈的红了眼眶,却硬脾气的不让眼泪落下。 “我想家……睡不着……怕吵到其它人,才跑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又握紧手上的红蛋。 她想起爹还在世时,娘也会在她生辰的这天,奢侈的帮她弄颗红蛋,摸着她的头,微笑的看着她跟弟弟开心的吃完。可是现在,虽然还是有颗红蛋。但娘却不能陪着她吃了,小弟也吃不到了。 看着她的动作,对上她悲伤的水眸,莫靖远的左胸突然一震。 他想起了自家的那个妹子,她大概只跟元倩一般大吧?两个人的遭遇却是云与泥的差别,自己那个妹妹有整个莫府当靠山,别说是府里了,整个锦绣城都任由她胡闯乱闹的,就算出了事,即使爹娘不管,也还有他这个哥哥出面。 但是,眼前这个女娃儿,却连生辰当天,都只能这样寒酸的拿了颗红蛋,窝在没人发现的树丛里。 咕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讶异的低头,像是在确认那声响的来源,而她脸上的那抹微红代表了他没听错。 “你……肚子饿了?”他没注意到自已的眉头皱得有多紧,那提问的模样有多凶恶。 “我……”乐雁没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都是他害得她一天只能吃一餐吧? 莫靖远没再多问,直接牵起她的手,走到旁边的亭里,找出搁置一旁的烛火点着了,再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先把蛋吃了吧!若是还饿,再去厨房找东西吃。”他不高不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两人这样并肩坐着是再寻常不过的。 “说,你这玉佩是打哪来的?”中气十足的质问声,刻薄的声调加上颇有份量的身形,熟知的人一看、一听,就知道是掌管厨房的方大娘又在管教下头的人了。 乐雁瞪着被她硬扯走的玉佩,倔强地不肯开口回答。 “不说吗?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方大娘气得拿起一旁的竹条就往她身上抽。 整间厨房就这丫头最难管教!老是拿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看人还不打紧,每次她在管人的时候,就搬出一堆大道理来想压人,怎么,以为读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大字就了不起了吗?她难道不知道,厨房里,她才是道理! “你说不说?说不说?”方大娘毫不手软的打着,嘴里不忘辱骂着,“就凭你这副穷酸样,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块玉佩?手脚不干净的丫头,还不说是从哪偷来的!信不信我打死你!” 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乐雁身上,她痛缩着身子,却不肯开口求饶,大眼瞅着方大娘,细声却坚定的辩驳,“那不是我偷的……请还给我。” “不是你偷的?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方大娘见她仍是不肯乖乖认错,打得更凶、更用力。“你这死丫头,成天在厨房给我惹事还不够,现在居然连东西都敢偷?若是我不好好的教训你,让大总管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放纵手下的人呢!” 乐雁咬紧唇,努力的不痛叫出声,在心里告诉自己,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挨打了,只要忍住便是了,但即使这样想,全身上下又痛又热的,很像是被放了把火烧似的难受,她用双手环住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不断落下的竹条是打在自己身上。 她越不求饶,方大娘就越是生气。 “死丫头,就是不说吗?”这丫头,根本是来克她的,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其它人有样学样的那还得了!“好,不说我就打死你!” 其它人畏惧着方大娘的严厉,不敢开口,就怕一开口,她手上那根竹条也跟着转向,往自己身上抽,可是如果再不制止的话,乐雁会被打死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的开口了。 “方大娘,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是啊!方大娘,她不过是个孩子,你这样打她,她怎么受得住?”更不用说乐雁成天被她罚挨饿,饭没吃个饱足,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少,看她平常干活儿时连站好的力气都没了,更何况现在被她打成这样! “孩子?就因为她是个孩子,我才更要打!年纪小小不学好就学会偷东西,这样长大怎么得了!” 乐雁瑟缩着,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接到通知的大总管一进门,正好就看见这幕。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起眉,蹲到乐雁身边,这才发现小丫头伤痕累累,露出衣衫外的手上全是新旧交错的伤痕。看着一旁手上还拿着竹条的方大娘,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是说过,别动不动就随意打人?”他看向方大娘,眼里有着责备,“下手还这么重!” “大总管,您有所不知,这丫头老是不听我的话,动不动就和我顶嘴,现在更是手脚不干净的偷东西!我也是真的气不过,才想说给她点教训,看她会不会懂事些!”方大娘看到大总管未了,虽然有些心虚,嘴上却仍辩解着。 “偷东西?”大总管有些讶异,地上这孩子他认得,是四个月前才进府的,乖巧伶俐又识字,他记得自己把她拨到了小小姐的宅院里,希望她能稳住自家那个脱缰野马似的小小姐,怎么会跑到厨房来做事?而且…… “她偷了什么?”那孩子不像是偷儿啊! “这个。”想起自己有“物证”,方大娘胆子也大了起来,“大总管,您看,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贵重的玉佩?” 大总管一见到那块玉佩,当场大惊失色,起身从方大娘手上接过,一眼就认出这玉佩确实是少爷莫靖远不离身的那一块,这…… “这玉佩哪来的?”他看向方大娘。 “不就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吗?她先前分明就……”方大娘的话再次被打断,大总管又蹲回乐雁身旁。 大总管正要问乐雁话,却发现她早巳没了反应,手一探,幸好还有微弱的鼻息。 “这孩子晕过去了。”大总管责备的看了方大娘一眼,后者嘴硬的不肯认错,半点愧疚之意也没有。 “不关我的事,说不定她是怕事装晕!”说完,方大娘还真的就要把瘫在地上的乐雁给提起来,“喂!别装死了,快起来。” “住手!”大总管皱眉制止,看来他真的得好好处理一下方大娘这问题了,他唤来一旁年纪较大的丫鬟,“你先把她抱回房,再去请大夫来。” “大夫?”方大娘不能接受的看着大总管,“大总管,这丫头偷东西的事……” “这块玉佩是少爷的。”…句话,让方大娘住了口。 不会吧?这丫头胆子这么大,居然连少爷的玉佩都敢偷? “这……这不关我的事……”方大娘开始有些惧意了,不过是怕极了莫靖远一怒之下,连自己都处罚。 “这玉佩……”大总管想到都头痛了,说是那小丫头偷了那块玉佩,那是决计不可能,莫非是少爷掉了? 不管是怎么样,这块玉佩可是老太爷送给少爷的“见面礼”,意义非凡,现在东西不在少爷身上,就是麻烦。 “总之,你和我去见少爷吧!”大总管一脸严肃,没等方大娘反应过来,就率先转身。 方大娘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 “这玉佩为什么在你手上?”见到那块熟悉的玉佩,莫靖远的眉头微皱,瞥向大总管。 本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怎么大总管又拿着玉佩回来?该不会那丫头还真胆敢不收他这礼吧? “这是负责厨房的方大娘,她发现厨房的丫头身上有这块玉佩” “我送的。”莫靖远不耐的打断他的话,看着两人突然变了脸色,他心生不祥之感,“玉佩为什么在你手上?你们把她怎么了?” 大总管背脊发麻,原本他猜想,这玉佩大概真的是少爷不小心掉了,让那丫头给捡了去,怎么也没想到这向来随性任意的少爷,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随手给人! 一旁的方大娘也傻了,一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她忙不迭的跪了下来。 “少爷饶命啊!我不知道那是您……我以为……我……”方大娘“我”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错误。 完了,这下全完了。 “饶命?”莫靖远转向大总管,向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已被严厉取代,“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人吞吞吐吐的模样,分明是有事不敢说。 “方大娘以为那玉佩是偷来的,所以责罚了那小丫鬟。”大总管也只能照实说了,希望少爷只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千万不要是十分看重那小丫头!要不刚才那娃儿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样子…… “责罚?”莫靖远漂亮的风眸流露诧异,想起那晚看过的伤痕,“不会是打了她吧?她现在人呢?” 看到莫靖远的反应,大总管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在她房里。” 正要往外走的莫靖远蓦的一顿,危险的微眯起眼。 “她房里?”如果答案是被关进柴房,还是在厨房干活,他都不意外,可是怎么会在大白天的,让乐雁回她房里? “小丫头被打得……有些伤。”即使是当了莫家十几年的总管,这次他的冷汗还是很不争气的悄悄滴了下来,“我已经请大夫回府了。” “严重到需要请大夫?”莫靖远挑眉,怒意横生的瞪向躲在一旁的方大娘,“是你下的手?” “少爷饶命啊!”方大娘脚一软的又跪了下来,怕极了。 “带我过去看乐雁。”莫靖远现在没空理会她,他心里担心的是那个倔丫头,临出门前,他冷冷的回头,看着仍跪在原地的方大娘,“你最好求菩萨保佑乐雁没事,要不我一定将你革了职送进官府。” “少……”连个话都说不完全,方大娘颤抖的抬起头,才发现人早走远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她即使双腿虚软,还是使劲的撑起身躯,追在大总管身后。 那个娃儿……不会真的这么短命吧? 她开始担心了。 乐雁瘦小的身躯蜷曲着,苍白的面颊还盗着冷汗,身子却是一片热烫,这样的情况,让向来不算好脾气的莫靖远怒红了眼。 他瞪着乐雁动也不动的身子,还有那刺目的伤痕,心里突然有抹挫败。 他是莫家的独子长孙,可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里的长辈都将他当宝的宠他、随他,府上的下人则是敬他、畏他,这样的他,早已经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会照他想的发展下去。 直到今天,出了个例外。 他没想到自己破例想照料一个小女娃,结果居然是害得她如此凄惨,更没想到他以为的“护身符”却害了她。 “乐雁?”声音没有以往的冷漠高傲,莫靖远就像被甩了一巴掌似的难得颓丧,小心翼翼的看着床上的人。 第三章 他焦急的发现她根本毫无意识,转头就吼,“不是说去找大夫了?拖拖拉拉的是在磨蹭什么?没看到她很不舒服吗?” “少爷,大夫已经在路上了。”看到少爷好声好气的唤着床上的人,跟平常的少爷连不在一块,不过他刚这样一吼,他就确定眼前的确是莫家少爷本人了。 “派人去催。”莫靖远头也不回的交代。 “是。”大总管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很快的去办了。 “少爷,这边是下人房……”跟他的身份不符,而且他也不爱待在别的屋子。大总管很体贴的提议,怕他再待下去只会心情更差,“您要不要先回靖宇轩,一会儿我再去向您回报?” 大总管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站的屋子又小又简陋,虽然整齐清洁,但和他的屋子有天壤之别。 而且这娃儿躺的地方,说是床,也不过是硬木板钉成的通铺。 没多想,他轻手轻脚的抱起床上的女娃,这才发现她轻得像根羽毛似的! “你们是都没给她饭吃吗?”他忍不住恼怒,抱着她就往外走。 “少爷?”大总管被他今日的反常行径吓得失了平日的冷静从容,动不动就瞠目结舌的。 那个高高在上,对人爱理不理的娇贵少爷,居然不嫌脏也不嫌麻烦的抱着那个娃儿……可是,要抱她上哪啊? “少爷。”他很快的恢复过来,追在莫靖远身后,“您上哪去?” 莫靖远回头一瞪,阻止了他的脚步。 “那地方适合她待吗?”虽然说是春季,但晚上还是冷极,那单薄的床板被褥是能御寒吗?更不用说他怀里的娃儿现在还病着,光是那不正常的高温就让他满肚子火,“我带她回靖宇轩,你马上把大夫给我找来!” 看着怒气勃发的莫靖远,大总管真的是无言了。 婢女不住在下人房,不然哪里才适合? 可是他不能质问少爷,万一惹得他不快,自己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还是赶紧把他交代的事办好。 “快,快去把大夫拖来!”大总管急忙的拉住一名家丁,匆忙交代。 迟了,他很怕那女娃儿出事,更怕自己就这样陪葬! “怎么会把孩子搞成这样呢?”老大夫低声咕哝着,话声断断续续的飘入莫靖远的耳里。 他微眯起眼,看着放下的床幔。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不过是个孩童,还怕他怎样吗? 老大夫的话又飘了出来,“真可怜,浑身都是伤,这……真狠心啊!” 听了这些话,莫靖远的心微微一抽,想到方才抱她回来的时候,稍微一个震动,她就紧皱着眉头、惨白着脸,却是连声痛都喊不出来,不难想像衣裳下有多少伤痕。 “怎么下得了手啊……”老大夫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还真是没天良……” 莫靖远面颊微动,很想大声为自己辩驳“人不是我打的”!只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其实她会变成现在这模样,自己也不能说是全无关系。 更不用说,府上的下人出了这等事,代表他这个主人在管教上的确有过失,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也有责任,所以他隐忍着不开口,另一个原因是怕岔了老大夫的心思,他的手脚已经够慢了,如果还要跟自己争论,搞不好要看病看到天黑。 “还没好吗?”终于,莫靖远忍不住的开口。 大总管见莫靖远眉头微皱,连忙上前安抚,“少爷,让大夫检查得仔细点,也比较安心。” 莫靖远一嗤。 这时,老大夫出来了。 “真是可怜啊……” 莫靖远忍不住恶狠狠的瞪去一眼,这老大夫从刚才就这样叨念不休的! “她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没被莫靖远的恶声恶气给吓到,老大夫还是面容哀戚,不忘摇了摇头加强那“不好”两个字。 “不好?怎么个不好?”莫靖远站了起来。 大总管连忙拦在莫靖远面前,面带微笑的看着城内首届一指的老大夫。 “程大夫,你别恼,我家少爷是心急,担心那女娃儿。” “担心?怎么,堂堂莫家少爷,也怕吃上杀人官司吗?”老大夫忍不住望着眼前眉目漂亮的少年,毫不客气的开口教训着,“我看你长得人摸人样,怎么下手这么重?饿她打她的,她不过是个孩子啊!你也大不了她几岁,怎么就这么残忍!” 大总管脸色铁青,这向来心直口快的老大夫,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误会啊!这下完蛋了,少爷不气炸才怪。 他都做好了准备,万一少爷真的大怒,赶老大夫出去,他也只好尽力的护着老大夫,再另外想办法了。 可没想到莫靖远脸色虽然难看,却没有动手。 “不是我。”莫靖远淡声反驳后,看向床上动也不动的身影,“她还好吗?不会有事吧?” “不是?”老大夫显然有些意外,锦绣城里的人多半听过这莫家少爷的名号,也都知道他那任性妄为的性子,据说莫家没一个人管得动这大少爷,也因此,他才会这么猜测。 见老大夫仍有怀疑,大总管连忙解释,“她是教厨房管事大娘给伤的,那大娘管人一向太过苛刻,是我误以为她自有分寸,才会出了这么件意外。” 大总管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愧疚的,早就听闻方大娘惩处手下太过狠厉,是他一直以为事情不严重,便搁着没处理,才会发生这种憾事。 “这样啊!”老大夫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怀疑,“女娃子像是饿了好几天,体力不济,身上又都是伤,虽然大部分都只是皮肉伤,可旧伤全然没处理。连药都没上的,再加上新伤又迭了上去……” 老大夫忍不住又开始摇头,明明是那么白净可爱的女娃儿,却被打成这样,怎么下得了手啊! “究竟是怎样?”莫靖远不耐烦的追问,这老大夫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这样吊人胃口很有趣吗? “一些伤口都发炎甚至化脓了,加上她又都没进食,气虚体弱,恐怕是……”老大夫叹了好长一口气。 “是怎样?”他真的想直接拎起这蒙古大夫的衣襟。 “凶多吉少啊!”老大夫无视他微露凶光的模样,依然自顾自的摇头。 “怎么可能?” 不只莫靖远不信,大总管也是一脸震惊。 “大夫,你说得也太严重了吧?”大总管一脸严肃,“不过是挨了顿打,饿了几顿肚子而已……” 在老大夫的瞪视下,大总管很识趣的住了口。 “挨打饿肚子是小事吗?你要不要自己试试看?”老大夫看向一旁的莫靖远,颇讶异的发现他拳头紧握,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些懊恼,漂亮的眼里有着未知的情感,“你很担心?” 传闻里任性至极的莫家少爷,居然会担心一个下人的死活? “她不会有事。”莫靖远抬头,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再去找大夫来,我一定要治好她。” “喂!你这小子是当我不存在啊?”老大夫不悦的站到他面前,“我人都还在这,你找什么大夫?” 莫靖远漂亮的风眸轻睇他一眼,“你不是救不了吗?” “谁说的!”老大夫不服气的跟他瞪起大眼,“我是说凶多吉少。” “那就是没把握了。”莫靖远轻哼。 “怎么可能!”老大夫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未了,“纸笔拿来,我开方子,只怕我开出来的药单,你备不齐药材!” “凭我莫家,有什么药材拿不到。”莫靖远眼里闪过亮光,嘴上却仍是嗤笑。 “好!”这瞧不起人的小子,他非得让他心服口服不可,“既然这样,我保证这小女娃儿绝对有命留着!” “只有命在?”莫靖远讪笑,“她现在也还有气不是吗?” “你……”这小子,把人瞧得这么扁,“咱们走着瞧!我绝对要把这小娃儿给治得健健康康、妥妥当当,让她活得比你还长寿!” 老大夫不甘受辱啊!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莫靖远以相当怀疑的口气、非常不信任的表情说着。 “你你你……总管,纸笔!”可恶的小子! “在这、在这。”一旁的大总管早就准备好了。 老大夫飞快的写下药方子,交给大总管。 “快去抓药,迟了这小娃儿有什么意外,可别算在我头上。”老大夫的话像是对大总管说的,人则是看着莫靖远。 “派人快去,不管大夫开了什么药材,都给我找回来。”莫靖远不在乎那纸上有多少珍贵的药材,他只在乎床上那个娃儿的伤能不能好。 听他这么说,老大夫也不客气了。 “先治伤,再调理,到时候补品也不能少。”老大夫微顿,最后一叹,“小丫头这次元气大伤,恐怕得要长期调养,身子才能强健。” “知道了。”莫靖远朝大总管使了个眼色,要他送老大夫出去,自己则走向床边,看着脸色惨白,一直没醒过来的人。 床上的人儿有些一过瘦,短短几日未见,脸已经小了一号,又长又密的睫毛下带着黑影。他未曾做过粗活的手掌握住她露在被外的小手,她的掌心粗糙冰凉,甚至有着细碎的伤口…… “少爷。”大总管又转回房里,看着行径怪异的莫靖远。 刚才听着少爷嘴上激着老大夫许下承诺,事实上是担心极了乐雁,还说要用上最珍贵的药材,甚至要帮她长期调养身子……这会不会做得太多啦?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啊! “药呢?”察觉他的存在,莫靖远收回握着她的手。 大总管微僵,少爷以为他用变的就能变出来吗?才过多久! “派人去药铺抓了。”大总管小心翼翼的回答,深怕惹怒这个不一样的莫靖远,“少爷,这娃儿……我安排让她到梧桐院去休养?” 少爷向来不爱让人进他的屋子,更不用说她现在躺的还是少爷的床耶! “不用。”淡瞥他一眼,莫靖远重新坐回椅上,“从今天起,她就留在这。” 留在这?大总管看着他,实在很难揣摩主子的心意。 留在这的意思到底是哪种啊?是留在这服侍少爷,还是留在这休养? “愣着做什么?下去盯着药,好了就送过来。”莫靖远头也不抬的吩咐完,拿起一旁的书便看了起来。 “是。”就算他有很多话想问,也只能乖乖的退了出去。 他是少爷,他说了算。 只是他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少爷这么一留,就把人留了整整七年。 莫府今儿个热闹得很,天还未亮,所有的仆人就开始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大总管中气十足的声音前前后后的回响着,就怕哪个地方有了疏漏,只因为今天是未来姑爷前来下聘的重大日子,谁敢轻忽了? 端着早膳的乐雁快步的走进靖宇轩内的寝楼,先将饭菜放在前厅后,细心的以竹笼再覆上两层缎帕保温,才转到后头的寝房内,轻手轻脚的撩起重重纱帐挂好。 看着仍在睡梦中的莫家少爷,她不由得再一次赞叹他真的生得极漂亮,虽然己过弱冠之年,眉目间多了份专属于男子的刚毅,不再像少年时期容易被错认性别,但睡着时的他,少了平日飞扬拔扈的神情,显得有些纯净。 这样安静的他,总会让人有种错觉,觉得他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第四章 “看我看到发傻了?”不知何时,床上的人已睁开眼,将呆愣的她扯回身边,不满的握住她微冰的小手,“你这么早偷爬起来,上哪去了?” 莫靖远嗅了嗅她的衣裳,眉头随即拢起。 “不是要你别上厨房去吗?”有福不会享的笨丫头!就跟她说了厨房那种粗活不适合她做!就算她爱弄那些点心,也犯不着一大早就赶着去吧?更别提现在才刚入春,天还凉得很,她那单薄的身子哪禁得住一丝寒风!“若是又染了风寒,你再看我怎么罚你!” 早已听惯了他的威胁放话,乐雁完全不当一回事。 “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吧!”她手一撑就要起身,却发现他扣住了她的腰身不放,“少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她无奈的看着这位大少爷,只希望他别在这节骨眼上闹起脾气,今天大伙儿都忙翻了,再不久,未来姑爷就要到了,他这个大舅子居然还赖在床上。 “我有说我要吃吗?”她越是急,他就越是不肯配合,“你今天那么早起床,上厨房做什么?” 早在他的三令五申下,这丫头变得很听话,平时若是想上厨房,也会等他出门谈事的时间去,今天是怎么了? 而且,早膳准备好了?他怎么不知道他今天要早起? “少爷,你忘了吗?今天是颜家来下聘的吉日。”乐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果然忘了。 元倩小姐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这等大事他居然也不放在心上。 “是吗?”莫靖远审视着她的掌心,像是想看清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这双好不容易养得白嫩的手是不是又伤到哪了。 相较于他看得专注,那声淡应就显得太过事不关己。 “少爷。”乐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再让他拖延时间,“既然醒了就下床梳洗吧!颜家的人也快到了。” “又不是我的亲事。”大少爷他不愿配合。 “你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真的是不懂,若说这对兄妹感情不好,其实也不是,怎么他的反应是这般冷淡?“先起来吧!一会老爷夫人派人来催可就不好了。” 看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莫靖远终是起心大发,松开了手让她下床后,跟着坐起,却仍是抱怨着。 “既然爹娘还在,这事又哪需要我出面?” “话不能这么说啊!”乐雁端来水盆让他梳洗,快手的打理好他的衣饰,就怕误了时辰。 “要不怎么说?”莫靖远懒懒的任由她服侍,仍是一副没事样。 乐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聪明的不跟他争论,手上没停的为他穿衣梳发,然后率先走到前厅。 “瞧你急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今天的主角儿是你呢!”他后畔微勾的取笑,就是不爱她惦念着其它人的事。 偏她谁都不亲,就是跟另外三个丫头走得近。 “少爷真爱说笑,乐雁哪有那种福分。”乐雁脸上平静无波,像是毫不在意他的话,“少爷请快用膳吧!” 跟他相处多年,乐雁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当成什么都没听见,不要随他的话起舞,不要认真,这样才不会常常让他的兴之所至,天外飞来一笔给整到。 “没福分吗?”莫靖远深深的看她一眼,却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接过她递来的碗,慢条斯理的吃起饭。 “少爷,你慢用,我先上厨房一趟。” 她的话才说完,冷不防腕间就让有力的五指扣住。 “去做什么?”他微挑眉,脸上虽看不出特别神情,但那挑眉的动作就足以让乐雁心生警惕了。 “小姐说今儿个有贵客到,所以要我准备糕点待客。”虽然自从这门亲事订下后,元倩小姐从未没有正面认可过,依然成天偷溜出府玩,一点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既然元倩小姐开口要求了,她还是照着做,即使元倩小姐心里有什么其它打算,也不是她能过问的。 “她要真这么看重这件婚事,会连试嫁衣当天都偷溜出府去逛市集?”莫靖远一嗤,不想理会那个从小行为就有如脱缰野马的妹妹,“不用理她了,准不会是好事。” 元倩心里肯定是有别的计划,只有他身边这个傻女人,才会天真的相信元倩真的是要招待贵客。 “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乐雁试着抽回手腕,却是动也不能动,“少爷,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元倩的事就那么要紧?”他平常的吩咐就不见她这么放在心上,甚至常常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莫靖远心里真不是滋味,一直以来,她总是比较看重另外三个丫头。 乐雁微顿了一下,才平稳的回答,“我只是个下人,主子怎么交代,我就怎么做。” “下人”两个字,刺耳得让他松了手,他最不爱她这样强调自己的身份,明明这几年,府里压根儿没人把她当个“下人”。 看他沉下脸,不再说话的继续用早膳,乐雁有些无奈。 她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啊…… “少爷,我先去厨房了。”虽然担心他的情绪不佳,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在意,不能多言,她一直谨守本分,也只能这样做。 她只是一个签了八年卖身契的丫头,再一年……再一年她就得离开了,从此便跟这个地方再无瓜葛,包括任何人…… 望着他俊美的侧颜,她不由得有些忡怔,原来……已经过了七年了吗? 她难得显露的迷惑与她没立即走开的那抹迟疑,让原本气闷的莫靖远舒展了双眉。 “不是要去厨房吗?怎么,舍不得我了?” 他再寻常不过的一句玩笑话,却将她整个人惊醒。 “没有,我不会。”话几乎是直觉反应的冲口而出,像是怕晚一步,她就会改变心意似的。 她那失了平静的激切模样,却让他勾出一抹笑容。 “你在紧张什么?怕我误会吗?”看着她脸上少见的惊慌,黑眸下意识的闪避着自己的探视,莫靖远倒也顺着她意的不再追问,“要去就快去吧!省得到时候误了时辰,又要推到我身上。” 说到这,都怪自己太宠她了,才会任由她爬到自己头上! “是,奴婢先下去了。”没敢再看向他,乐雁匆忙的退出去,像是房里那位少爷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似的。 房内的莫靖远听着她急促的跑步声渐渐远去,这才重新持筷用膳。 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要一碰触到她不想深究的事,她总是习惯性的逃开一从他身边逃开。 不论他再用心、再宠她,她总是如此害怕不安,若是他逼得急了,她便会刻意无所不用其极的又躲又逃,就是不肯正视这一切。 他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她自己也许没发现,每当她快发现她自己心里的渴求时,她总会自称“奴婢”,像是在提醒着自己,同时与他拉开长长的距离。 莫靖远将碗筷随意的往桌上一放,优雅拭净嘴角后起身,优闲的往厨房走去。 她难道不知道,早在七年前,她就与他密不可分了吗? 她爱逃避没关系,他紧跟着她就是,这些年来,他跟得很好,将她顾得很牢,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掌控之中。 那个胆小的笨丫头! 虽然在莫府之中,乐雁只需负责莫靖远这位大少爷的差事,大总管及各负责的管事并不会交代她工作,但她还是四处帮忙,想藉由忙碌的工作,忘了早上的心慌。 但那位大少爷似乎早料到达着,居然在这大日子搞失踪。 “乐雁,有见到少爷吗?”沈千菡在厨房找到她。 “没有。”乐雁诧异的回头,“少爷不是已经上前厅了吗?” 一早少爷用完早膳虽然有来找她,但后来便让大总管请到前厅去接待颜府的人了,怎么又不见了? “他只要我去陪着颜公子参观一下府内,人就不见了。”对于这个随心所欲的主子,沈千菡向来很没辙,“交代得不清不楚的,这下子我连颜公子都找不到人。” “怎么会这样?”乐雁和她是一般心思,这个大少爷,总是兴之所至就将事情随意的交代下来,也不管下头的人接不接得了。 “也没办法了,只能要大伙儿多帮忙注意一下了。”沈千菡连叹气的时间都没浪费的交代,“我去找那位颜公子,你就去找少爷吧!别太张扬了,老爷和颜老爷还在前厅聊得起劲呢!别惊动他们。” “我知道了。”乐雁迅速的擦净双手,跟着她跨出厨房,找寻那位任性至极的少爷。 莫府占地辽阔,别说是藏个人,就算是藏上一打也行,乐雁先上了书房一趟,只有平日负责打扫整理的仆人在,他们都说今天还没见过少爷。 这下是要去哪找呢?平常他常待的地方,她全找遍了,就是没见到人,该不会是出府去了吧? 少爷自幼习武,拥有一身轻功的他出府可不见得一定要走大门啊!若是真的出了府,那更找不着人了。 乐雁不放弃的继续在莫靖远会去的地方寻找,她只希望少爷人还在府里,要不等会该用什么理由去跟老爷说呢? “瞧你急得满头大汗,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闲凉的男声从她头顶上飘落,拉住了行色匆忙的她。 “少爷?”她抬头,果然看到找了半天的人正优闲的坐在半天高的树枝上,笑得让她心里警惕起来。 “汗也不知道要擦,还在外头跑来跑去的吹风?你真的存心想受风寒是吧?”虽是带着笑容,但莫靖远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啊!”才一眨眼,她人已经离地偎在他怀中,一起坐在树枝上了,可见得这段时间,他的轻功又增进了不少。 见他收起笑容,气恼的用衣袖帮她拭汗,她脸一红,连忙拒绝。 “我自己未便成了。”不等他回答,她便拿出自己的帕子,乖乖的将额头上因来回奔走而冒出的细汗擦去。 “你在急什么?”莫靖远没和她抢,闲下来的手很自然的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往宽厚的枝干带,不让她有吹到风的机会。 小时候的那场大劫整坏了她的身子,调了几年也还没完全根治,大病虽然没有,小病却是不断,那个脓包大夫当初承诺的话压根儿是屁!想到这,他便决定明天再叫那大夫过来一趟,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真的还是不行,干脆就自拆招牌算了,这样拖过一年又一年的,根本是在丢他那张老脸! “少爷,你什么也没交代清楚,便将颜公子扔给千菡,自己人就不见了,这让千菡烦恼得很。”乐雁收起帕子,尽量不去看自己离地有多远,只是尽责的说明现在的情况,“颜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儿迷路了,千菡也找不到他人,所以我和千菡便说好了分头找你跟颜公子。” “有什么好找的?我不就在这吗?”莫靖远才不承认自己就是故意藏起来让她主动来找的,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聪明,找了这么久。 “要不是我沿着地方寻,谁知道你在这儿?”更不用说如果他方才没出声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府里四处找他吧! “你手真冰。”莫靖远聪明的没回答,反正他目的达到就好,她现在不就乖乖的待在他怀里了。 “少爷。”乐雁试着抽回手,小脸严肃而正经,“今天有贵客在府上,你就别闹脾气了,先回前厅吧!” 第五章 “就算是贵客,也不是我的贵客,关我什么事?”见她一脸不赞同,莫靖远更不想去,“再说,我一早便让你给吵醒,也给了面子去见了那颜家父子了,还要去前厅做什么?” 在他的认定中,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做到该做的事了。 “你真是的……”乐雁真是拿他没辙,老是这样就顾着自己好,其它的都不管!“如果今天家中有其它兄弟,你一个人不出现自然是交代得过去,可是小姐只有你这么一个兄长,你这样不在乎她的亲事……好歹也别让颜家的人有什么闲话可说嘛!” “是能说什么闲话?我可没给那对父子难看。”莫靖远才不管那么多呢!他自觉已经尽了责。而且若旁人真要说闲话,那什么都能成理由的,更不用说自己那个妹妹行为失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闲话难道会少吗?就这个小傻瓜还在替她担心。 “话不能这样说啊!”她只是希望他能让今天的一切都圆满些,不要落人口实的影响了颜家对小姐的评价,又没有说他对颜家父子怎么了,即使他没有对人家恶声恶气,但不代表对方就觉得受尊重,这完全是两回事啊! “小姐跟颜公子成亲后,莫府和颜府便是姻亲了。”乐雁试着跟他讲道理一虽然他时常不予理会,“依颜府在京城与朝廷里的势力,若是两家关系维持得好,对府里的生意是大有帮助的,你已经开始接手府里的生意,就该知道这层利害关系。” 这少爷能不能别再任性了? “我是知道啊!所以我早上不是去露过脸了?”莫靖远勾起后,像是在嘲笑她的正经八百,“而且咱们莫府也把唯一的千金小姐许给颜庆玉了,这样关系还不够亲密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莫靖远好笑的看着她无奈的模样。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来没有说服过他,但即使如此,每当遇到她认为他做错了的事,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说服他。 乐雁别过头,不想看见他无赖的脸。 “少爷如果想在这儿乘凉,那奴婢就不打扰了。”她挪动身躯,不想继续待在这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如果他真的执意要窝在这棵树上就算了,她总可以去帮帮千菡。 “我记得你不会爬树。”莫靖远淡声说道,没放开她。 看来她是恼了,又开始自称奴婢了。 乐雁抿后不语,小手却不怕死的拉开他的大掌,完全不理会自己离地有好大一段距离。 “你是仗恃着我不会放任你摔着吗?”莫靖远有趣的看着她的动作,顺势松开了她的腰身,“我先提醒你,这儿还挺高的,你要是乱动掉了下去,我可不见得能接得住你。” 乐雁忍不住“犯上”的白他一眼,谁不知道他拥有一身轻功本事,刚就能将她“挟”上来,现在反倒说接不住她?这分明是在说谎话。 “好,别说我欺负你,只要你让我开心,我就带你下去。”莫靖远一副好商量的好人模样,“不只带你下去,还陪你去前厅,好好的敷衍那对重要的父子档,如何?” 乍听之下,这安排似乎相当好,但是那条件一让他开心? 乐雁暗自皱眉,通常要让这位娇贵任性的太少爷开心,下场就是她自己开心不起来。 但是……她下不去,也不希望跟他在树上虚渡光阴,而大总管和千菡都忙着在找眼前这个人…… “少爷有什么要求,请吩咐吧!”是的,她屈服了。 “乐雁,你都跟着我这么久了,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会不知道吗?”莫靖远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像是在等猎物自己送上门似的。 乐雁的脸儿微红,两人朝夕共处了这么些年,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里一番挣扎后,她还是顺了他的意,飞快的在他颊上印下一吻。 “就这样?我有这么好打发吗?”看她脸红得跟什么一样,两人都那么亲密了,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你……”这下乐雁的脸更红了。 “傻瓜。”莫靖远没再为难她,主动的贴上她的唇,灵活的舌尖钻入她口中,汲取着那专属于他一人的芳香甘甜,诱动着她羞涩的反应。 乐雁的手贴着他的胸膛,仰起头承受他的吻。 良久,他才放开那红艳的唇 办。 “这样才像回事。”他慵懒的语调轻刷过她的耳边,疼宠的看着她连耳朵都是红的。 “走吧!你陪我一块去前厅。”目的达到,莫靖远这下有心情回去跟那未来的姻亲培养感情了。 抱着她飘然落地,看着她脸上红潮未退,他忍不住又偷香了一记。 他的乐雁,她怎么会以为,他会放她飞离他的视线呢? 这辈子,他是要定她了! 初视春夜凉。 一阵阵的咳嗽声由房内传出,让步入靖宇轩的莫靖远拧起了眉。 “你又起来做什么?”他一推开门,就看见乐雁站在桌前,身上也没多披件厚衣,让他脸色更加难看,“不是要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吗?” 她就是这么不听话,明明天气还凉着,就大清早的爬起来去厨房弄那什么糕点,果然受风寒了吧!偏偏生了病却还不安分,要她好好的待在床上休息养病,她动不动便趁着自己不在时下床。 莫靖远快步的走进屋内,细心的将门关了个密实后,一脸阴寒的看着脸色苍白的人儿。 “我口干,想起来倒杯茶喝。”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上有着阎王似的森冷表情,乐雁暗叹口气,随口说了个理由,不想说自己实在是在床上躺得腻了。忍不住下床走动走动,要是这样回答,少爷肯定又要发脾气了。 不过是受了凉,不是什么大病大痛的,他坚持一定要好好休养,活似她病得多重似的,别说平日的活儿不让她做了,就连床都不准她下。 是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我就说了让大总管调个人过来照顾你,你偏不肯。”他冷着脸打横抱起她,将又低咳个不停的她放回温暖的床上。 “我又没什么大碍,更何况我只是个丫头……”抑住冲口而出的咳嗽声,她顺过气后,千篇一律的如此回答。 “让我这个主子伺侯你就有比较符合你的规矩吗?”莫靖远迅速的倒来一杯茶往她手上一塞,脸色极是难看。 他早听够她的下人规矩了!明明整个府里甚至整个锦绣城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不单纯只是个丫头,就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做无谓的坚持,好像一个松口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一如她对于他的态度,只要不承认,就当作两人的关系只是一般主仆。 全部的人都明白他的心思,就她不肯面对。 “我早说了你这样是在折煞我了,哪有主子照顾下人的道理一”即使知道说了他会不开心,乐雁还是忍不住的“提醒”。 “你若是不想要我这样照顾你,你就该自己好好的注意身子!”他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这么些年来,她千篇一律的说词他都听腻了,除非她哪天想出新的说法,不然没有重复的必要。 “不是口干?茶光拿着就能解渴?”不想再跟一个病人争论身份问题,更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已经身子不舒服了,他不想再让她连心里都不舒服,还是算了吧! 他这番心思要是传了出去,外头的人一定不敢相信,他莫大少爷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忍让,偏偏只要是扯上她,他就只能认栽。 乐雁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用心,可是自幼的心障难以排除,她只能暗自叹息,顺从的啜着他亲手倒的茶,避开了让两人都心烦的话题。 她喝完茶,莫靖远也已褪去外衣,上床抱着她微凉的身躯。 他俊眉微皱,隐忍的没多作声,只是让她靠卧在自己怀里,以自己的体温暖和她的身子。 “还不睡吗?”乐雁侧首瞧了瞧他,有些内疚,他这几天夜里总是让她的咳嗽声给扰得不能安眠,偏最近又正好有几件大生意在谈,日日得出府去,几天下来,他眼下都出现了阴影,微损了他美丽的容貌。 “快睡吧!我没事了。”她轻声保证。 “不急。”莫靖远看着她小脸上掩不住对自己的关怀,心情好了一些,只是瞧她那模样,肯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佣懒的将下颊靠在她的肩上,大掌状似不经意的把玩着她交握在身前的小手。 “今天?”乐雁不解的重复他的问话,才想转头问个清楚,手心已被塞进一样温热的物品。 那微圆而光滑的触感,让她霎时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摊开双手,果然是颗红艳讨喜的红蛋。 “是你的生辰。”气息吹拂过她耳畔,他带着宠溺的低语着,“你这小迷糊,连自个儿的生辰也忘了。” “我……”她眨眨眼,透过一片水雾的眼眸,看着他拿过红蛋,利落的剥去蛋壳,才又放回她手里。 “快吃吧!”他轻轻搂着她的腰身,让她背贴着自己的胸膛坐在自己腿上,两副身躯可说是毫无任何缝隙的,不让她离开自己太远。 “嗯!”她轻应了声,闭上眼不想让泪水破坏了这一刻,唇 办含笑的将红蛋一口口的送入嘴里,细细品味。 这是她离家后的第七个生辰,也是他陪自己过的第七个生辰,每一年,他都没忘记,自那年夜里他发现草丛里的她之后,便没缺席过。 记忆中,那仿佛才是昨日的事,原来一眨眼间,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吗?这样算来,再不用一年,自己便可以回家了…… 她当初签的是八年的卖身契,算来也过了七年多,等到明年这时候,她已经离开莫府,他自然也不会再为她准备这红蛋了。 “今年,你有什么心愿?”…如往常的,他在她吃完后,这样问道。 乐雁转头看向他,喉头却噎住,明明红蛋早已落肚,她却开不了口。 她有什么心愿? 每年在这日子里,他总是这样问她,但她什么都不敢要。 她没有资格要,也不知道该怎么要,甚至于她最大的心愿,是她这个平凡人要不起的。 “没有。”沉默了好一会,她只说出固定回答,“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提醒自己,不要去奢望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吗?”虽然不意外她会这样回答,但亲耳听见时,莫靖远还是一阵气闷。 “我说你啊!打你小时候到现在,从没见你替自己要求过什么,更别提去和人争了。”他将她微转了半圈,横置在自己腿上,细细端详她脸上的任何反应,“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最后那句话让乐雁心一跳,忍不住垂下目光避了开去。 如果她够诚实,她就会明白,自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许就是因为她太诚实了,看得太过清楚明白,才会早早便死了心。 “我……现在这样很好,很心满意足了,什么也没缺,我也没想得太远。”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她困难的开口,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一年比一年更加的不放松。 “是吗?”莫靖远压根儿不信,她怎么可能想得不远!她明明打从进府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数着日子不是吗?她想得可远了,一想就想着八年后的事,只是她的八年后里面没有他! 第六章 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以为她真的能离开莫府吗?那张为期八年的卖身契即使不存在效力了,他也要留下她来! “算算日子,再不满一年你的身契就满了。”不想再让她逃避,自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打算,莫靖远干脆挑明了说,“算一算你那时也快十八岁了,不好好打算一下可不行,到时候若是约满了,你想上哪去?” 乐雁心一惊,没想到他居然会记得,还主动提起。 “这个不劳少爷烦心,我离家多年,最想念的自然是自个儿的家,到时等约满了,我便返家陪伴我娘。” 不然她还能上哪去?这七年多未,少爷说是少不了她服侍,不肯允她长假,受限于路途遥远,她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的待不了多久,幸好每个月弟弟都会写信告诉她家里的大小事情,让她放心。 她答得毫不犹豫,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莫靖远燃起一股怒意。 他知道她想家,他知道她想陪她娘跟她弟弟,可是她需要这么的迫不及待吗?难道她跟他七年来的相处没让她有一丁点的不舍?从她刚才的回答里,他感受不到她对他有一丝丝的留恋! “是吗?”他挑开她的衣襟,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微冷的目光在见到静躺在她胸前的玉佩时,才稍微的放软。 他早就将她“订”了下来,她也接受了,这玉佩便是表记,将来若她想赖,也是赖不掉的。 想到这,他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不再追问她对将来的打算,只专注在眼前的美景上。 再说,她早就是自己的人了,即使她不肯承认,她的心早也交给他了,这辈子,她是注定逃不开了。 “少爷……”乐雁俏脸酡红,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兽性大发”。 “你困了?”虽然现在中断有点难受,但他提醒自己她人还病着,的确是该好好休养。 乐雁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这几天都躺在床上“休息”,怎么可能会困?可是若回答不困,岂不是在鼓励他继续? “看样子是不困。”他得意的笑开了脸,动作轻柔的拉下她的衣裳,让她纤柔的身子在自己眼前展现,当地背后两道浅色伤痕出现在他面前时,向来清冷的目光深了几分。 那是她十岁那年留下的,伤口太深,即使事后他花尽心思照料,还是留下了疤,提醒着他,年幼时的她受过怎样的苦。 从那时起,他便暗自起誓,这一生,他要尽全力保护她、宠她,不再让她遭到同样的事! 他轻柔的吻上她靠肩处的伤痕,感觉她一阵颤动。 她回过头,正好迎上他温暖的唇。 “没事了……”他的嗓音有着平时没有的温柔安慰,就像多年前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时,常常听见的那个声音。 在她浑浑噩噩、发着高烧的时候,也是这个声音陪伴着她渡过黑暗,一直到她醒过来,看清楚声音的主人居然是那位既娇贵又任性的少爷时,她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怎么会是他? 偏偏就是他。 而且不只是那时候,这些年来他宠她、疼她,早已经超出“照顾”的范围了。 他对她极好,就是太好了,才让她挣扎痛苦。 他对她这么好,她会舍不得离开的…… 炽热的后贴上她的,中断了她的思考,她下意识的想推拒,却突然想起自己再不到一年便得离开,到时候要再和他见面就难了。 心一紧,她决心在自己的生辰之日放纵一回,主动的回身搂住他的肩,迎向他的吻。 她的主动令他惊喜,平时总是要他使出浑身解数诱哄后,她才会在意乱情迷之中显露真正的情意,今晚是哪儿不对了,让这只固执胆小的小雁儿有了改变? 他轻轻低笑,滑溜的舌闯进她细嫩的口中,不想放过这难得的一刻,她不由自主发出的低吟,更加鼓动了他,两人的吻开始变得蛮横、湿热而直接,诉说着最原始的欲 望。 他深深的吻她,绵密地吸吮着她口中的甜蜜芳泽,她喘着气惊慌的想退开,他却快速地追上,一点机会也不给她,双手捧住她的脸不让她退却,霸道地要求她全盘接受。 他的舌头挑动着她的,要她和自己一样地疯狂,一样地投入,再也没有其它心思去想拒绝或逃开的事。 他不允许她再缩回保护的壳中。 乐雁全身发热,在他的凌厉攻势下弃械投降,他狂野激 情的吻将她的意志全数磨尽,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莫靖远轻抚着她细嫩的脸颊,着迷的看着她嫣红的面容,灵活长指开始解去两人之间的衣物,远远的抛开,只有狂热的亲吻再也不足够满足他,他渴望的是拥有她的一切,他要她完全的臣服于他。 乐雁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赤裸,熟悉的强健身躯紧贴在她身后,肌肤相亲的热度迅速的驱走她身上的寒意,让她舒服的低叹了声。 …… 乐雁紧紧的抱住他,在自己生辰这日,小小的放纵了一番。 每年这一天,少爷总是问她想要什么,但她什么都不敢要。 因为她最想的是一能一辈子这样陪在他身边,永世不离。 “抱得那么紧,是想再做一次吗?”感受到她不寻常的心情,莫靖远轻抚她的长发,漫不经心的问着。 乐雁没回话,只是将自己埋在他怀里,不肯松手。 没机会了,明年的生辰,她就不在这儿了。 “你呀!真是个笨蛋。”像是明白了她心里所想,莫靖远又气又怜的轻轻骂了声,倒也没说破她那点心思,只是顺着她的意紧紧的搂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才低头望向那张总爱在他面前保持平静冷静的小脸。 “我怎么可能让你走。”她的家,就在这。 宣告完,他微勾唇,抱着他最重视的人儿,同床共枕眠。 在莫元倩出嫁的前夕,沈千菡却失踪了。 这个消息让原本正喜气洋洋、紧锣密鼓筹备小姐婚事的莫府,陷入了混乱与低迷之中。 亲近沈千菡的人都明白,她是个极守纪律、谨言慎行的人,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就失了踪,肯定是路途上出了什么意外。 一时间,莫府上下喧腾不已,莫靖远下令派人出去四处寻找,却都无功而返,让府上笼罩着一层阴云,不仅是因为沈千菡是未来大总管人选,更因为她和莫元倩、怀香、乐雁感情最好,这下她失踪,别说新嫁娘没半点心思在自己的婚事上,就连才刚病愈的乐雁也是无法安心。 乐雁不开心,莫靖远就不高兴,所以大伙更是拚了命的找,可是还是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只知道沈千菡两天前在一大早去了常安城处理生意上的事,可事情解决后,她便上马说是要回府了,却从此失了踪迹。 那天下了场大雨,而沈千菡的马却在昨天一身泥泞的回到府上,让众人更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找遍了常安城跟锦绣城四周,就是没发现沈千菡,大家的心情也就益发沉重了。 “还是没找到?”莫靖远看着回报的人马,俊眉微扬。 “禀少爷,邻近的城镇我们都去搜过了,都没消息。”低垂的目光不忘悄悄打量莫靖远的脸色,就怕他一个不满意,大伙都得遭殃。 “常山呢?”常山是常安城到锦锈城的快捷方式,虽然地势荒凉又不甚安全,但沈千菡说不定真的从那抄山路想赶回来。 “也搜过了,但是日前大雨,山路不少处都有冲毁情况,若千菡小姐真是打那儿过,恐怕……” “没有恐怕。”莫靖远横他一眼,俊雅面貌带着天生的成仪,让下头的人不敢吭声,“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给我找出来。” 沈千菡才失踪两天,乐雁就已经整个人担忧得食不下咽,若再不把人找出来,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是。”即使心里叫苦,也不敢违抗少爷的命令,只好交代大伙把邻近沈千菡可能的去处都翻过来找了。 莫靖远正要让他快下去带齐人马继续去找时,一名家丁飞快的跑进来。 “禀少爷,千菡小姐回来了。”家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很负责的将讯息传达给莫靖远,“她人没事、没受伤,只是浑身有些狼狈而已。” “是吗?那人呢?”既然人没受伤,又能自己回来,他倒想听听看她是为了什么天大的事由搞失踪,累得大伙儿鸡飞狗跳的,尤其是家里另外那三个年纪相近的姑娘家这两天净是唉声叹气的;一个没有新嫁娘的喜气,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他房里那个则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让小姐跟怀香给押去梳洗休息了。”眼见少爷面色不善,前来通报的家丁也不敢多话。 听他只提到两个人,莫靖远微挑眉,没多迟疑的起身走向靖宇轩,果然才在半路,便遇着了行色匆忙的乐雁。 “上哪去?”他一把勾住她的腰提起,将她抱在怀里与他平视。 “少爷?”乐雁搭着他的肩稳住身子,见到是他才安下心解释,“小梅跟我说千菡回来了,我要去看看她。” “她没事。”搞不好他怀里这个的身子状况比沈千菡还严重点,“倒是你,这几天这样提心吊胆的担心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既然现在知道她平安无事回来,你总该去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他边说边抱着她往寝楼走去,心里气她满脑子就惦记着别人,全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不累……我想先去见一下千菡。”没亲眼见到沈千菡的人,乐雁哪放得下心? 若是真的没事,依千菡的性子,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两天,让所有的人操心呢? “乐雁。”莫靖远沉下脸,施展轻功回院落后,这才如她愿的放她落地,语气森冷的唤她。 “我真的……”乐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好久没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模样了,更何况对像还是她。 他向来舍不得对她发脾气的。 “你真的怎样?”莫靖远不悦的接口,“真的不累?真的没有不舒服?真的觉得整个人很好?” 一连几个“真的”,严厉的让乐雁抿起后不答话。 “你要不要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色有多憔悴?还是要我好好的提醒你,这两天你吃了什么?睡了多久?”她的轻忽,让莫靖远大动肝火,他什么事都能顺着她,就是不准她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七年前,她躺在床上气弱的模样一直深印在他脑海之中,他在心里暗暗发过誓,绝对要养好她的身子,让她再也无病无痛的,只是这几年来,她还是小病不断,尤其季节一交替,她就要犯风寒。 他花了许多心思在这上头,但她却这般的不配合! “还是我干脆让程大夫来一趟,让他好好的替你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没事’!” 其实不只他一个人,老大夫这么多年来,应该也觉得快心力交瘁想放弃自己那块招牌了。他尽心尽力,每月都固定到府里来替她诊视,在她身上花了大把工夫,却得到这么令人挫败的结果,说穿了,都是她这病人不乖乖配合! “我……我知道这几天我是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但这事出有因啊……”乐雁在他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少爷大发脾气了,自己还是顺从一点的好。 第七章 “是啊!事出有因。”他忍不住的嗤讽,慢条斯理的替她一件一件数来,“先是说,元倩就要出嫁了,香香也要跟着陪嫁到京城,以后相处的时间便少了,更要把握这最后的相处机会,所以夜夜都到元倩房里夜聊,说些手帕交的体己话,后来又怕香香吃不到你的好手艺,天天一大早就起来替她准备点心。再来又是元倩成亲你要备礼,好一阵子都窝在书房里,说是要绘幅画当是贺礼。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啊!我连着几日晚回府,进了房却还没见到你人。” 说到底,他的不满里还掺了那么一点点妒意。 她总是不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却为了那三个姑娘家,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从以前到现在,她总是把那三个丫头放在他之前! “这是……就这阵子而已……”死定了,看来少爷打算今天来算个总帐了,乐雁悲惨的低垂下头,很受教的装出反省模样。 少爷平日是不发火的,要是一怒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她不想被关在靖宇轩,还被三个丫鬟围绕伺候得连床都不必下,镇日就是进补休养,那和头母猪也没什么不同了。 更不用说她只是个丫鬟啊!哪未的命享受这种待遇? “是吗?”莫靖远告诉自己别那么容易心软,这小妮子最近的确是太没节制了,他为了跟擎天堡合作织品北贩的生意和元倩的婚事,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没想到她比他还忙,早上急着上厨房,晚上就窝在书房赶画,她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莫靖远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近事情的确是多了些,加上千菡又出了意外,我才会这样失常,我保证不会了。”看他依然神色不佳,乐雁只好委婉解释,“等小姐出嫁,香香也陪着她搬到京城,我们想再见面就难了,心里难免舍不得……” “你会舍不得?”她这样说,莫靖远更气闷了,平时他出个远门,怎么就不见她舍不得过了? 乐雁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对,干脆闭上嘴,任由他去发脾气了。 但她不答话,莫靖远也不开心。 她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在他面前当起闷葫芦,一派平静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是拿她没辙。 “不说话是怎样?”莫靖远郁闷透顶,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不会我才说你两句,就生气不理人了吧?” “奴婢不敢。”乐雁在心里叹气,少爷脾气一发作,她也真的是无计可施。顺着他的话说不行,要跟他争也不行,她当然只能保持安静了。 “奴婢,又在自称奴婢了。”这不就分明是在气恼他了吗?“要不我让程大夫过来一趟,你再自己同他说吧!” “少爷……”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乐雁忍不住皱眉。 程大夫要是来了,肯定比少爷方才念得还凶,这……她懊恼的站在原地,想着该怎么让少爷收回这个命令,却苦无办法。 少爷一日一决定了事情,就不会听别人的意见,看来她完蛋了。 她忍不住叹息出声,又看着远去的轩昂背影,直到消失了才调回目光。 算了,该来的躲不过,反正这么多年来,她也被念习惯了,谁教自己的身子就是那么不争气,调养了这么些年,也没法变成活蹦乱跳也没问题的健康,真是砸了程大夫的招牌。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再烦恼也不可能换一副身躯,也只能这样了。 她摇摇头,又看了眼莫靖远消失的方向,才转身朝莫元倩的院落走去。 这时候还是趁着机会去看看千菡才是,谁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又想到要捉她去“休养”,程大夫又什么时候会到。 那两人一连手,她肯定又有好些天得关在靖宇轩了,还是趁着尚能走动时,把牵挂心上的事办一办。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躲在小姐房里直到她出嫁算了! 喜庆的鞭炮声响遍整个锦绣城,主要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城民们,只为一睹莫府的花轿。 看着送嫁的队伍缓缓的离开,乐雁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脑海浮现第一次见到莫元倩跟怀香的情景—— “哥哥,你在哪呀?师父说你再不去练功,他就要把你逐出师门了喔!” 娇嫩清脆的叫喊声传入乐雁的耳中,她好奇的睁开眼,看见两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小女孩,手牵着手一路跑进靖宇轩里。 “哥哥……”莫元倩极其精神的声音突然停止,讶异的发现坐在前廊椅上的人居然不是自己的兄长,而是一个面生的女孩儿,“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靖宇轩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乐雁看向她,不由得呆了呆,她好美呀!大人口中说的仙女,应该就像她这样吧! 精神满满的莫元倩走近她,发现她的表情像是吓着,好心的放慢说话的速度提醒她,“你是新来的丫鬟吗?这儿是少爷的靖宇轩,平常人不能进来的。因为少爷最讨厌不认识的人在里头走动,你快出去吧!没关系,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去告密的。” 看着她豪气拍胸的小大人模样,乐雁很自然的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听她刚刚唤着“哥哥”,想必这个女孩便是莫府唯一的小姐吧!乐雁再细细看,果然她和莫靖远长得相当神似,五官都好细致美丽,让人不由得看傻了呢! “小姐,奴婢乐雁。”她想站起身行礼,却扯痛身上的伤口,痛呼一声又坐了回去。 “乐雁?”莫元倩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看她痛缩的模样,不解的再靠近了些,“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小姐……”始终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怀香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的提醒她,“她就是被方大娘打伤的人啦!我记得是这个名字没错。” “啊!对喔!”莫元倩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边听过了,急忙又看向椅子上的乐雁,“你还好吧?我听说你伤得很重耶!要不要紧?我去找大夫来看一下。” “不用了,小姐。”看莫元倩说完就又要跑走,乐雁连忙出声阻止,“我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没事的,不用叫大夫了。” 她已经被关在这好久了,好不容易盼到能下床,她可不想再被少爷跟大夫两个人连手押回床上去“静养”。 “真的吗?”莫元倩漂亮的眼儿眨了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像是怕她隐瞒真正的感觉似的,见她忙不迭的猛点头,才调回目光。 “没事就好,先前我哥哥为了你的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呢!”莫元倩吐了吐舌头,想到自家兄长的脾气,还是觉得不敢领教。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小心,别惹哥哥生气,“喔!你知道吗?那个坏心的方大娘已经被我哥哥赶出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天,她就拉着怀香躲在厅外偷看,哥哥很少这样生气的,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丫鬟,他平常几乎只待在他的靖宇轩,啥事也不管的!结果不只大总管脸色发白,连爹娘都差点被怒火波及,真是太有趣了。 “小姐……”躲在莫元倩身后的怀香又拉拉她,“你师父还在等你回去呢!” “喔!我都忘了。”莫元倩嘻嘻一笑,却一点也不紧张,回头再问:“乐雁,我哥哥呢?” “少爷出门了。” “是吗?”莫元倩滴溜的眼儿一转,对于这个哥哥眼前的大红人,她很有好感,“对了,我叫莫元倩,她是怀香。” 莫元倩由身后拉出怕生的怀香,随意介绍,“我先去练功,晚点再来找你玩吧!” 哥哥这儿闷死了,可怜的乐雁被关在这一个多月有了吧?一定无聊得很。 “什么?”乐雁反应不过未,莫元倩却已经又拉着怀香跑走了。 好有趣的小姐。 乐雁忍不住的又浮现了笑容,这个小姐跟她想像中的差好多,也和少爷相当的不一样。 她说要来找她玩呢!她好久没有“玩”过了。 她眼儿弯弯,开始期待小姐和怀香再次出现了。 之后,小姐果然常常带着香香跑来靖宇轩玩,少爷见她们玩闹得开心,表情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开口制止,大概因为小姐是他唯一的妹妹吧! 她身上的伤都好了之后,少爷便作主让她们三个人一块上课,后来千菡也加入了她们,四个小女孩便一起读书写字,有空的时候便一同玩耍。 一直到了十四岁后,千菡开始正式跟着大总管学习,而她则是被少爷带在身边,偶尔帮着看管账册,四个人才没那么常黏在一起。 这几年来,小姐还是如同幼时那般性子,老是静不下来,丝毫不像个大家闺秀,成天就是想办法偷偷溜出府外,拖着香香街头巷尾的“玩”,让老爷夫人伤透了脑筋。 日子居然过得这么快,漂亮的小女孩,已经成了美丽的新嫁娘…… “颜公子……会好好对待小姐吧?”她忍不住开口低问。 与她并肩而立的沈千菡,心里也是同她一般不舍。 “嗯!”沈千菡轻应,目光依然落在远方,“颜公子气宇轩昂,被称为百年名相,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小姐的确是觅着了好姻缘。” 只是,小姐那野马似的性子,能否见容于京城颜家?沈千菡抿着后,除了不舍,更多了一丝担忧。 “嗯!”乐雁伸出手,握住了身边的好友。 两人静静的站着,直到见不到送嫁的队伍了,依然停留在原地。 莫府的大小姐,就这样在全城的庆贺下出嫁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城外道路上走着,由驾车的护卫可以得知车内坐着正是莫府的太少爷莫靖远,车内除了他,还有渐渐接下莫府许多事务的未来大总管沈千菡。 莫靖远倚窗托腮,俊雅的面貌带着天生的贵气,漂亮的风眸看向对座,见到很明显出了神的沈千菡又是掩面又是娇笑的,一副思春模样。 “想男人了?”莫靖远懒懒的睇向她羞红的脸,语带戏谵的望着对座的人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一脸窘态。 “你羞什么?元倩都出嫁了,你若有对象,那也是好事。”省得老是和他抢人,尤其是前阵子小妹出嫁前,他几乎是见不到乐雁。 府里这四个年纪相近的丫头老爱搅和在一块,感情好得连外人都知道这事,锦绣城的居民们更是直接将她们四个称为莫府的四位小姐,可见得四人的感情有多好。她们这三桶醋他咬牙喝了许多年,最近还因为这样跟乐雁发脾气,也真是够了! 更不用说,沈千菡总是身着男装,让他老有情敌出现的错觉。 “没有的事,少爷您说笑了。”面对莫家这位大少爷,沈千菡是又敬又惧的。敬的是他知人善用,从不因她是女儿身而轻视,惧是大少爷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老是一个兴起便爱玩人。 “没有?”莫靖远懒洋沣的看向她,眼里满是嘲弄,“那成天对你跟前跟后的男人,就是我的幻觉了?更不用提,那男人还大有来头。” 第一次发觉的时候,他着实观察了好一阵子,确定那江湖打扮的男人,的确是前阵子和自己见过面谈过生意的擎天堡少主武怀天。 就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扯上关系的了!该不会是逛绣坊逛出兴致了吧? 被发现了!沈千菡只能闭紧嘴巴,怕大少爷太过关切,那她可就有得受了。 第八章 “瞧你小心的,我像是会坏人烟缘的恶人吗?”莫靖远嗤笑,他巴不得她们个个全嫁出去,这样乐雁就只能乖乖的待在他身边,满心满眼就只有他一人,多好! “千菡没这样想。”沈千菡连忙澄清,“只是……” 话才说到一半,马车外忽然一阵骚动,沈千菡面色一变,连忙掀开前头的帘子,只见马车已被一群蒙面人团团围住。 “少爷请小心。”驾车的随行护卫王尚已经和黑衣人对战起来,但寡不敌众,对战起来相当吃力。 沈千菡放下帘子,却见莫靖远仍是一派自得,动也没动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半点惊慌神色也没有。 “少爷。”她真的很想叹气,少爷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应该改改,“对方人数不少,我怕王尚挡不了,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王尚功夫不差,但以少敌众,总是会有意外。 “待在车上,随他们去了。”莫靖远看得很开,车外兵刃相交的声音不断传未,看得出来战事激烈,两人现在出马车,也只是成为显眼目标罢了。 “少爷!”沈千菡真是拿他这模样没辙。 “沉着点,看事办事。”莫靖远横她一眼,依旧是倚在窗边,漫不经心的丝毫不把外头的恶斗当一回事。 不过,两人的安静没持续太久,避开王尚的蒙面人很快的接近马车,举刀劈开—— 莫靖远眼尖的拖着沈千菡飞出马车外,俊眸一抬,就见蒙面人已到了眼前。“少爷小心!” 马车遭袭击的事情很快的在莫府传开,一身风尘仆仆的莫靖远没心思理会呱嗓不休,嚷嚷着要请大夫过府的众人,只想回房洗去因骑马而染上的尘沙。 那群不长眼的黑衣贼人把马车给劈坏了,他只好骑着王尚找回来的马进城,一路上的注目跟风尘让他脾气全上来了。 “我没事,把王尚照顾好,别跟着我。”他淡淡下令,要大总管克制一下那老母鸡似的关心,不禁庆幸今日双亲都不在府内,“不准让‘长辈们’知道今天的事。” “可是少爷……”大总管为难的看着他白衫上的点点血迹,很怀疑他的话。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少爷压在床上,请大夫来好好的检查一下这副娇贵身子有没有哪里伤到了,不然他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而且,他“知情不报”的话,别说老爷夫人了,万一让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了,他这大总管位置大概不保了。 少爷分明是在为难他啊! “照我的话做。”虽然是一贯的轻漫,但微冷的语气成功的让大总管将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是。”大总管尽管觉得这样大大的不妥,也不敢跟莫靖远争论,他可是莫府上下最得宠的大少爷,谁敢跟他作对啊!又不是不要命了,所以他只能看着少爷潇洒离去的背影,暗暗祈求老天保佑,这事可千万别传出去啊! 莫靖远没再理他,转身朝自己的房里走去。 才穿过回廊,一抹纤白身影气急败坏的朝他跑来,在瞧清她身上过度单薄的衣物及脸上的苍白时,莫靖远眉一扬,正想发脾气,却见她一头撞进他怀里,气都还来不及喘过,小手已经扯开他的衣襟,四处的胡乱摸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哪里?在哪里?” 看着眼前忙碌的人儿,莫靖远被她百年难得一见的“热情”给勾出笑容。 “如果你想亲热的话,我可以马上抱你回房。”他很配合的说道。 “在哪里?”乐雁完全没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只是一心一意的盯着他白皙结实的胸膛,在找不到伤痕后,毫不迟疑的动手扯向他的裤腰带。 “你当真这么急?”他按住她蠢动的小手,心里想着,她肯定是急疯了,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他裤子,“我个人是不介意好事被旁人瞧见啦!但是你不是向来脸皮很薄?” 平常只要出了房,她连亲一下都不太愿意的。 “你还有心情说笑!”乐雁埋怨的瞥他一眼,小手还是没放弃的搜寻着,嘴里也没停下,“出门为什么不小心一点?伤到哪了?请大夫了没?受了伤怎么不好好歇着,还一个人这样胡乱走动!” 她连珠炮似的问题,让莫靖远总算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反常,家里人多就是有这毛病,事情传得比什么都快! “我没事。”看她为自己着急的模样,莫靖远的心为之柔软,嘴上却仍不饶她,“你担心我?” 想到她刚才一路奔过来的模样,肯定是很着急吧! “你没事?”乐雁表情摆明了不相信,“你不是在城外遇袭,马车都翻了吗?我还听说你和王尚都受了伤啊!” “你自己都说是‘听说’的了,难道亲眼见到我没事了,还不肯相信?”莫靖远好笑的看着她仍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还是你其实是假藉着这名义,事实上是想亲近我一番啊?” “才没有。”经他一提醒,乐雁飞快的缩回手,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以为你受伤了,吓得我……” 想到方才小芳跑来跟她说少爷遇袭负伤回府的消息时,她整个人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发软的,一等能反应过来,人已经往前厅跑了。 “你担心我啊?”虽然事实显而易见,莫靖远还是再问了一次。 乐雁微别开脸,不回答。 “说啊!一听见我受伤了,就急急忙忙的冲出来,是担心我吗?”见她不回答,莫靖远更是想问个清楚了。 “才不是。”乐雁赌气的否认,“少爷武功高强,哪会受伤呢!” 是啊!她怎么那么笨,居然忘了少爷自幼就跟着高人练武,不只轻功练了个上等,使剑跟拳脚功夫也是一流的,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让人伤了。 都怪自己,一听见少爷受伤的消息就乱了阵脚,什么都没法思考了。 “不是的话,你跑那么急是有什么事?”莫靖远毫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谎言,凤眼因欣喜而微扬,“更不用说一见到我就急着把我剥光,还是你真的只是想和我亲热?” 将自己半露的胸膛“挺”到她面前,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那样的!”果然,向来冷静的乐雁又被他的话给惹恼了,看着被自己扯乱的衣襟,她俏脸微红,飞快的帮他整理好衣物。 天啊!她怎么一再的失常啊!居然就在侧廊这个人来人往的必经之处就拉开少爷的衣服,若是有人经过看见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不然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好了。”莫靖远笑得十分得意,一扫这阵子大吃飞醋的阴霾。 “既然少爷没事的话,那奴婢就不打扰了。”她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伪装成一副没事模样,只是告退后转身的速度稍嫌太快了点,像是急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样。 一阵笑声响起,她被由后追上的人抱了个满怀,逃脱失败。 “总算没白宠你。”贴近她的耳畔,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生性害羞的小雁儿,果然又红着一张脸了。 “少爷……”乐雁很想继续伪装平静,但她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再加上他的脸贴得那般近,这教她怎么冷静得下来! “会被人看到。” “现在你倒担心啦?”他还是忍不住取笑她方才的“色胆包天”。 “少爷!” 喔喔!小雁儿恼了。 “行,我们回房。”他美丽的脸庞却有着相当不相称的邪恶笑容,“继续你刚才想做的事。” “刚才?”乐雁俏脸爆红,“我说了我不是——” “不用害羞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莫靖远打断她的辩解,笑得勾人魂魄,“先回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我没……” 娇柔嗓音急着反驳,声音却飘散在空中。 莫靖远根本不给她机会继续说下去,抱着她使出轻功“飞”回靖宇轩,去继续两人的“好事”了。 夏季时分,蝉声不绝。 乐雁推开窗子,让炽热的阳光射入,她拧湿了棉布,仔仔细细的擦拭起书房内的书柜桌椅,不留一丝灰尘。 少爷出了远门,趁着他不在府内,她想把整个靖宇轩都好好的整理清扫一番,要不等他一回府,自己想做些事又都不行了。 真是受不了他的武断,明明她的身子也没什么,只要不犯风寒,根本不碍事,偏偏他总觉得她只要一动就倒,什么事也不准她做! 程大夫也说了,硬是要她躺在床上,只会让她的根骨更差,可是他不听。 一整个上午,乐雁便在书房里忙进忙出的,前些日子她已经将寝楼整理过,厚重的衣被也都清洗后收入库了,这几天就将书房整理整理。 “乐雁,你在做什么?”奉了莫靖远的命令,在这段期间内负责“照顾”她的沈千菡看着房内的她,眉微微皱起。 “我在打扫啊!”这很明显吧? “你已经连续打扫十日了,都不用休息的吗?”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现?她自从少爷出门的隔日后就开始拚了命的打扫,每次来探她,就见她像颗陀螺般的转呀转,半刻钟也停不下来,像是故意让自己那么忙似的。 沈千菡看着她一身疲累,拉着她坐下,“今天就先到这吧!下午你好好休息,真要打扫也不用急于一时吧?要是累坏了,我怎么跟少爷交代?” 要是乐雁真有什么闪失,她大概得提头去见少爷了。 “我想趁少爷不在的时候快弄好,要不他回来,就又不准我动他东西了。”乐雁替她跟自己倒了杯茶,不好意思的解释。 “是不准你动吧!”沈千菡怎么会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只是乐雁一直以为少爷是怕她身子太弱,其实少爷是宠她,不爱她去做那些粗活。 这乐雁,平时也还算精明,但遇上少爷的事就笨了。虽然从以前到现在,她都摸不透少爷的心思,可他对乐雁的行为举止是众人连揣测都不用的,乐雁对少爷的意义太重要,就连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们都知道,偏偏就这个当事人一直在耍笨。 “反正少爷也没那么快回来,你可以慢慢做。”少爷已经开始扛起府里的生意,而他这趟出门是去西越三城和人谈合作,兼和各分铺的主事们讨论下半年的生意,没有三、四个月是回不来的,也因此没带着乐雁同行。 仔细想想,自从乐雁住进靖宇轩,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呢…… 突然间,沈千菡想通了前后因果,笑着看向听见她的话后,神情失落,像朵枯萎小花似的乐雁。 “我说你呀!该不会是想少爷,才故意找了这么多事做,把自己搞得忙碌不堪吧?” “才不是呢!”心事被人说破,乐雁脸都红了,却急忙否认。 “哎!你做什么不承认呢?”沈千菡看着她面颊红扑扑的,忍不住逗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你否认也没用啊!” “我才没有呢!”乐雁抵死不接受这样的说法,“我只是想趁着这机会,把我想做的事都做一做……难得这几日气候那么好,当然要赶紧打扫屋子,还可以晒晒厚被衣物,我下午还打算把书拿出来晒呢!” 不承认就是不承认,乐雁也不觉得自己是因为这缘故!事实上,少爷不在府里管她,她才乐得清闲呢! “晒书?你千万别做。”沈千菡一听见她要晒书,头都晕了,再也顾不得取笑她的事。 第九章 她是开玩笑的吧?少爷打小就爱看书,几乎所有坊间印制出版的书都在第一时间往他的书房里送,他的书房里,藏书何只上万册,她又不肯让其它人来帮忙,这么大的工程,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做得来? “你也先歇会儿吧!都忙十天了,还不够吗?” “还有好些地方没打扫啊!”靖宇轩相当广阔,虽然她一个人忙了十天,但也只整理了一半不到,“而且今儿个日头这么大,正适合啊!”“现在是夏季,日头天天都会这么大,跑不掉的。”听看看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分明是没事找事做,偏偏还要扯到日头上。 “总之,你下午就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擦别扫别搬,少爷这趟去得够久,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这些事的,再这样没节制的忙碌下去,我只怕你真的累倒,到时候少爷知道了会怎样反应,我可不管。”更可怕的是,少爷会如何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千菡,你是在威胁我吗?”乐雁不满的看着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沈千菡露齿一笑,“我只是要你别打扫,没叫你一定要躺在床上啊!你看下午是要看书还是给你家人写信都好啊!” 乐雁爱看书同少爷一般,要不然写写信也好啊!她很中肯的提出这个建议,抚平了乐雁脸上的不满神色。 是呀!她也半个月没写信回家了,不知道娘亲跟弟弟最近如何?弟弟上次说打算今年便赴京赶考,不知准备得怎么?盘缠够不够? “好吧!”下午就来写信。 听她答应,沈千菡松了口气。 “记得别太逞强了,我就不信你连扫了十日,筋骨都不酸痛。”也不想想她平常有多娇贵,只负责少爷一个人的贴身服侍,这几日这样连连劳动,身子不会不适才怪。 “是有点。”乐雁不好意思的承认。 “你喔!怎么就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啊!”沈千菡教训,然后站起身来,“我不反对你打扫,也可以不派人来帮你,但是你自己要记得别太累了,知道吗?” “知道了。”她只差没有求饶了,这千菡是被少爷影响了吗?怎么说话这么像少爷! 还是真的只是她太想少爷了,才会这样频频想到他身上去啊? “我先走了,下午得出府一趟。”少爷不在,老爷夫人又上京去探小姐,整个府里就剩大总管跟她在管事,事情多得不得了。 “嗯!”乐雁起身送她出门,抱歉的道:“辛苦你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累得你分神来照顾我。” 千菡会有多忙碌,她可想而知,老爷少爷都不在,等于最近府里的生意都要千菡出主意,更别说还有绣坊的事。 “你说那什么话,我们俩需要那般见外吗?”沈千菡没好气的弹了下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她们闹着玩的那样,“不过,如果你真的很想少爷,下午可以一并写封信给他诉相思之苦。” 沈千菡看似正经,眼眸却带笑的说:“我保证会替你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少爷手上,少爷若是收到信,知道你这么想他,一定会加紧速度处理完事情赶回锦绣城,这样我肩上的担子就轻了。” “千菡!”乐雁羞红了脸,看着她大笑离开。 真过分。 莫元倩逃婚了。 乐雁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莫氏夫妇满心欢喜的到京城去探视嫁出去的女儿,却带回这么惊人的消息。 “逆女!”在京城受了一肚子气的莫老爷重重的拍桌,想起自家女儿的荒唐行径,莫家的名声这下全教她败光了! “逃婚,还叫怀香那个丫头代嫁!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婚姻岂能儿戏的道理她都不懂吗!”莫老爷想到在颜府看到怀香时的讶异,再想到颜家夫妇的震怒与不谅解,他巴不得将女儿捉到自己面前好好教训一番! “老爷息怒,别气坏身子了。”莫夫人温声劝着,眉目之间净是担忧,“元倩这回祸的确是闯大了,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就这样没了踪迹,不晓得上了哪去?” 莫夫人越想越担心,“她自幼在锦绣城里长大,这下一个人流落在外头,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她有胆逃,就要承担这后果!就算是死在外面了,也是她自己的命!”莫老爷着实气得不轻。 乐雁和沈千菡对看一眼,两人也是心急如焚。 “老爷,您请先息怒。”沈千菡率先开了口,“小姐贪玩,一定是心里有了什么想法……” “有想法她可以说出来啊!有必要逃婚吗?这事传了出去,我要怎么做人?我莫家的脸要往哪摆?” “是,小姐这样做是犯了大错,但错误都造成了,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弥补才是。”沈千菡冷静的语气,让莫老爷总算平静了些,“颜家既然发现了嫁过去的人不是小姐,可有什么说法?” “说法?还能怎么说?自然是气极了!”莫老爷叹了口气,“别说颜府在京城的声望,庆玉可是相爷啊!新婚妻子是冒牌货这事要是教人知道了,会引起多大的骚动!” “是。”沈千菡也觉得事情很棘手,不管怎么处理,似乎都不能有个圆满结局,“小姐现在下落不明,那香香呢?” “在颜府。”莫老爷实在管不得怀香留在京城会有什么下场,他现在只想揪出自己那个孽女,五花大绑的送到颜家去请罪。 “颜家的人不会为难香香吧?”乐雁终于忍不住的开口询问,“对方一定很生气,香香留在那会不会……” 乐雁没把话说完,在场的人却都料想得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能怎么办?”莫老爷根本没有余力去顾及怀香。 “我是有提到,要不让怀香先随我们回来,但是颜家的人不同意。”莫夫人脸色有些不豫,“再怎么说,怀香已经和庆玉拜堂完婚,两人也……怀香已经是颜家的人了。” “说起这个,怀香也真是的,居然胆敢瞒着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们亲自上京城去,她不知道还要瞒上多久!元倩不见了,她都不会捎个消息回来吗?”莫老爷这是连怀香也气上了。 “老爷,香香肯定是受了小姐嘱咐,所以才不敢说的。”怕莫老爷牵怒到怀香身上,沈千菡连忙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找回小姐。” “对!”莫老爷终于回过神,想起叫他们过来的原因,“你们马上派人去把小姐给我找回来,记得,不准张扬!暗地里给我找。我已经跟颜家达成了协议,两边都不揭开这件事!” 没人丢得起那个脸! “是。”大总管虽然连个方向都不知道,但老爷都气成这样了,他也只能乖乖的称是,回头再来想办法了。 “记得,多派点人,就算整个王朝土地都得翻过来,也得把那逆女给我找回来,我要亲自押她上京城去让颜家发落!”家门不幸啊!他怎么会生养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是。”大总管还是只有这句话能说。 “老爷,你别气了。”莫夫人一脸无奈,心里还是担心女儿,“元倩这回是过分了些,可是你现在气也无济于事,而且她一个大姑娘家的只身在外,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有也是她自找的!好好的相爷夫人不当,居然逃婚!”莫老爷越想越痛心!他好不容易帮她谈了这门亲事,她居然不当回事! “再怎么说,元倩终究是咱们的女儿,先等她平安回来,你再罚她吧!”莫夫人低声劝道,“一路奔波也累了,我先扶你回房歇着吧!” “逆女啊!”莫老爷一拍桌,摇头的让莫夫人扶起。 “大总管,马上派人去找,有消息,立刻传回来。”莫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扶着气坏的丈夫回房了。 “是,我现在就去。”大总管不敢耽搁,急忙下去了。 乐雁和沈千菡对视,都看出对方眼底的担心与不安。 小姐这次祸闯大了! 运着大批货物的车队缓慢的进入西越三城之一的清平城,其中一辆马车的窗帘掀了一角,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 乐雁看着热闹的街景,惶然不安的心稍稍的平复了些,再不久,就可以见到少爷了。 这一趟路真远,她一度以为自己撑不到这儿,幸好她撑过来了。 放下窗幔,掩去令她不适的尘沙,她既焦急又担心,不知道少爷见了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定会生气的吧!她苦笑的想,当初少爷就是不希望她辛苦奔波出这么趟远门,才会将她留在锦绣城,现在她不但来了,还是自作主张的偷出门,他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但是她没办法不来。 一个月前,老爷和夫人带回小姐逃婚的消息后,大伙只能暗地里找着小姐,不敢声张,而她和千菡担心独留在颜府的香香,便让人去打听,没想到传回来的消息是,颜家对代嫁的事大为不谅解,频频找香香麻烦,尤其是颜庆玉,居然把香香贬成下人,还苛刻的虐待她。 一得到这样的消息,千菡和她都急了,两人原本想请老爷出面向颜家要求,让香香回来锦绣城,反正颜家的人摆明了嫌弃香香,不如让她回到莫府。但老爷怎么也不肯,说小姐逃婚已经是天大的罪恶了,是他们有错在先,他哪有那个脸去向颜家开口? 她们很着急,担心远在京城的香香,千菡虽然安慰她不会有事,却在隔天留了封信说她要直接去二苏山找小姐。从小就对江湖有憧憬的小姐一定会去那参加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老爷、夫人不肯为香香出面,只有寄望小姐了,毕竟这事是她惹出来的,更不用说以她爱护香香的程度,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任由香香在京城受苦的。 可是,她怕千菡找不到小姐,那香香该怎么办?所以在看完千菡留下的信后,她下了一个决定一既然千菡去找小姐,那她就来找少爷。少爷虽然不爱管事,但她开口求他的话,他或许会答应出面处理。 她向大总管问清楚了少爷的所在地,正好有批货物要运到西越三城,也会经过清平城,她私自拟了一张命令,盖上少爷的印章,骗说是少爷要她亲自带着一样重要物品去给他,便随着车队来到了清平城。 从没一个人出过远门的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幸好她还知道要找运货车队跟,要不然现在恐怕早出了什么意外了。 “姑娘,前头便是莫家别院了。”马车外,负责押货的大汉头子喊着,“咱们就送你到这了。” “谢谢大叔。”她感激的看着一路照颤她的人,“给大伙添麻烦了。” 明明这批货物是急件,她却硬是跟着过来,拖了车队不少速度。 “没的事,既然是少爷的交代,哪能有第二句话。” 乐雁没再说话,只是拎了包袱,朝这群好人告别。 站在莫府别院外,她深吸了口气,希望等等少爷见了她,即使生气,还是会答应她的请求。 已经耗掉不少时间了,香香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禁不起再拖了。 她强打起精神,敲下厚实大门…… 第十章 “贤侄来,这是咱们清平城特产的“烙刀烧’,多喝一些。”清平城首富林玉城豪气的在莫靖远的酒杯中斟了满满一杯,力劝他干了。 “多谢。”莫靖远也不跟他多推辞,二话不说的干了那杯烈酒。 “好、好!”林玉城高兴极了,“对了,这回难得你来一趟,我定要介绍我女儿给你认识。你都不知道,那丫头听闻了你的事,对你是景仰得不得了,硬是要我帮她引见。” “不方便。”莫靖远面不改色的再喝一杯,考虑都不考虑的直接拒绝。 “怎么会呢?你都到我家里来作客了,怎么会不方便?”林玉城硬是听不懂拒绝,“你都不知道我那丫头,听到你到清平城后,天天在我耳朵旁叨念着,央我一定要邀你到府上,让她见上一面呢!” “莫某和令千金不熟识,见面不妥当。” “你放心,我们西越三城没那么拘束的。”林玉城哈哈大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要他别太在意,“不过话说回来,贤侄,你年岁也不小,该是讨房媳妇的时候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思,跟我林家结个亲事啊?” “没有。”莫靖远很不给面子的回绝。 “小子,你可别拒绝得太快啊!”林玉城很欣赏这莫家独子,更何况女儿又喜欢,只是他这样直接就拒绝,未免太呛了! “我告诉你,我林玉城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你娶了怜翠,我手上这些商号生意、珠宝楼产,就全是你的了。咱们还谈什么合作?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嘛!”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这小子若是识相,就知道他是捡到大便宜了。 “多谢好意,我们谈生意合作就好。”莫靖远还是同一副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来情绪,拒绝的立场相当坚定。 “你……”他这样不识好歹,林玉城也恼了,“贤侄,我也不是不识情趣的人,我知道,你在锦绣城有个相好的姑娘是吧?听说是你收的一个丫鬟,服侍你好些年,你宠得不得了,把她养得跟个大小姐一样——” “林老爷,那是我的私事。”他冷冷打断林玉城的话。 “你别急,我也没怪你的意思。”林玉城呵呵直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我只是想跟你说,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应当,尤其你莫家只有你这么个独子,多收几个偏房帮你生上几打孩儿,多子多孙多福气嘛!” 他不忘豪气的拍拍莫靖远的肩,一副“我了解”的模样。 “但是你可要清醒一些,别为了这点小事,误了大事。”林玉城眼睛晶亮,倚老卖老的朝他说教。 “女人嘛!再怎么宠也只能在房里,千万别为了一个暖床的丫鬟,放弃了大好的机会。”林玉城希望这一番话能够点醒他,“我跟你保证,怜翠有容人之量,她嫁给你之后,在纳妾这方面不会跟你吵的。” 见莫靖远没作声,林玉城心里欣喜,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让莫靖远重新思考了,而忽略了莫靖远身后护卫眸中一闪而逝的同情。 跟在莫靖远身边多年的王尚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在为这位林老爷担心了。他一见面就自动自发的叫少爷“贤侄”已经很找死了,居然还胆敢“教训”少爷,更不用说,他居然把乐雁小姐当成“暖床的丫鬟”!看来清平城的首富林府,很快就会走入历史了。 “贤侄,你是应该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利害关系的。怎样对你才是最好,你应该分辨得出吧?”打铁要趁热,林玉城再次“提点”。 莫靖远冷瞥他一眼,还没回话,突然,一名仆人匆忙跑来。 “老爷,有个莫府丫鬟在大门口求见,说是有急事要找莫少爷。” “急事?”林玉城看向莫靖远,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既是如此,快让她进来吧!” 仆人领命退了下去。 林玉城又倒了杯酒,旧话重提,“贤侄啊!我刚才和你提的事,你得好好考虑啊!我是很中意你这个女婿,等咱们成了一家人,什么事都好谈啊!对吧?” 莫靖远没答话,放林玉城一个人说得口沫横飞的,连拒绝都懒了。 他这样连个反应也不给,林玉城的独脚戏也唱不长,不悦的看向他,“我这话,你可听进去了没有?” “少爷。”一直沉默的站在莫靖远身后的王尚突然开口了,只因他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乐雁小姐来了。” 瞧见跟在林府家仆身后走过来的纤弱身影,莫靖远俊脸一凛,站起来走出亭子。 “你怎么来了?”莫靖远黑眸迅速的扫过乐雁全身上下,轻易的看出她的疲惫,他伸手便拉过她,“过来坐下。” “贤侄?”林玉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将那名丫鬟安置在座上,还亲手倒了杯茶给她,这…… 他灵光一闪,这丫鬟就是传闻里的那个吧!这小子还真的……宠过头了吧! “我说贤侄啊!宠下人再怎样也要有些分寸,我今天设宴是请你这主子,你却让这丫鬟跟我同桌,太失礼了吧?”林玉城再瞧瞧那脸色偏白的姑娘,长得是清清秀秀的,可是说是什么倾城美人,则完全沾不上边!这样的人只要稍微用点心,在大街上找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莫靖远是在宝贝什么! 莫靖远理也不理他,只是看着乐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准她这样一个人跑到清平城来的? “怎么跑来了?” “少爷……”乐雁搁下茶,压根儿没有心情喝,她知道他不高兴,可是她没有办法不来……求他。 “少爷……”她难得激动的捉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攀着了溺水前最后一根浮木似的,“求你……救救香香!” “怎么回事?”莫靖远眉心掀起波澜,有多久没听过乐雁这样跟他说话了?看着她害怕担忧的模样,莫靖远怒气横生。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居然这样吓她? “香香她……”乐雁心急的站起来想解释,突然眼前倏地一黑,人又软倒回椅上。 “等等再说。”莫靖远没多考虑,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王尚,去备轿。” “是。” “贤侄!”被忽视在一旁的林玉城拦在他前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欣赏你,有意跟你合作,但不代表你可以这样无礼!” 打这丫鬟出现,莫靖远眼里就只有她,现在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打的就要离开,这样成何体统? 莫靖远冷冷的瞪着他,连开口都懒。 “我说你!年纪轻轻的还不懂事!女人不过是个调剂品,你放着正经事不谈,却去顾着她,给不给我面子?而且她不过是个下人,根本配不上你尊贵的身份,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是让众人留笑柄了!” 林玉城这番话,着实惹恼莫靖远了。 “说完了吗?让开。”感觉怀里的人微缩了下,莫靖远放轻了声音,但话中的锐利却更甚先前。 “林老爷,我们先前谈的合作就此结束,我莫家跟你林家从此毫无关系。”他毫不停留的绕过呆愣的林玉城。 “什么?”林玉城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那可是笔大生意耶!什么结束?根本就还没开始啊! “贤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玉城连忙追了上去,难以置信他居然会这样决定,“你特地来清平城,不就是为了谈这笔生意吗?现在说结束就结束,是将我林家置于何地?” 他伸手想捉住不停步的人,却扑了个空。 奇怪,他明明看准了距离,怎么莫靖远一下子就又离得那么远了? 莫靖远依然没停留,大步流星的向外走,若不是不爱让人知道他懂武,早施展轻功走人了,也用不着听见吵人的声音。 “贤侄,你留步啊!”见他头也不回的走,林玉城情急的大喊,却半点响应也得不到,“等等啊……” “你以为你莫家了不起吗?我林玉城还不放在眼底!”失了面子也没了里子的林玉城老羞成怒,对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怒骂,“不合作就算了!我就不信你莫家还能搞出什么名堂!如果我林家没点头,这整个清平城你们半点好处也别想得到!我再等着你回来求我!” 他说得愤慨激昂,只可惜依然没能让前方的人回首。 林玉城气得浑身发抖,死瞪着那离去的修长身影。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 位于清平城的莫府别院里,气氛凝肃。 自从少爷下午自外头抱了个姑娘回来后,整个庄园里就一直有种沉重的氛围凝聚不散,庄园里的下人们个个心惊胆战,只能安静无声的各守本分,完全不敢接近那沉重的中心点,也就是少爷的房间。 房内,在半途中因心安而睡过去的乐雁忽然惊醒,想起自已还没和少爷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少爷也还没答应她…… “作恶梦了?” 冷淡的声音自一旁响起,她一抬头,便瞧见坐在窗边的男人。 虽然莫靖远看上去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但乐雁知道他现在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而那怒气,大半是针对着她。 早知道他见到自己时不免会生气,乐雁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只是对于要请求他帮助的事,有些担心。 他这么生气,不知道会不会拒绝她? 她一咬牙,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下了床,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更淡更冷,盯着她的眸里却有着跳动的怒火。 “我知道这样贸然出府,你一定不高兴,但是香香的情况很紧急,能否请你先上京城一趟,解决香香的事?” “明知道我不高兴,你还是这么做了?”莫靖远真想好好的教训这个小女人!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比得上她重要吗?锦锈城离这儿有多远,她居然敢这样一个人偷跑出来!万一出了事该怎办?就算没出事,她孱弱的身子禁得起这样奔波吗? “奴婢知错了,但是香香……”她抬眼,试图解释目前的情况,不由得她不来,要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为了她,你连自己的性命安全都不顾了吗?”他终是隐忍不住的发火,硬着脾气任由她跪在地上,不肯心软的抉起她。 她既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就要承担! “我没有。”她徐缓解释,“我没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我查到了有批货物要送到西越三城,所以我跟着货队来的,沿路上,都有镖局的人护送。” “货?”他俊眉一挑,满腔的怒火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消减一些,“最近到的那批货是急货!你居然跟着这样一路赶过来?” 这样还敢说没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她也不想想自己那身子禁得起这一路折腾吗?怪不得她气色那么差,人也瘦了一圈,一见到他就整个人疲累不堪的睡了过去! “大伙有因为我慢了些速度。”她面有愧色,却大胆的发言,“我知道这赵路会很辛苦,但是不会让我失去性命。” 顶多病一场而已。 “可是香香的情况不同!”她低垂下头,知道他向来不管这些事,偏偏又只有他才能出面,“颜家的人不满香香代嫁,认为是她欺瞒了所有人,也将小姐逃婚的怒气发在她身上,听说香香在颜府被百般虐待……” 第十一章 说到这,她向来清冷的眼眸里已浮现一片水雾。 见她如此难受,再想到她一路奔波之苦,莫靖远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无奈的拉起她,将她又抱回床上躺好,对于她的大胆行径实在无法原谅,她刚那番话,分明是要气死他。 “要让我知道,捎个信来不就得了。”自家妹子逃婚,要怀香代嫁的事,大总管早已写信跟他报告过了,不过怀香的惨况,就没有提到了。 “只有信,请不动少爷。”乐雁顺从的依着他,乖乖躺在床上,手却捉住他的大掌不放。 就连小姐逃婚,少爷都不理了,更何况是香香的事,就是知道信件无用,又没有时间可拖延,所以她才会直接来到清平城,如果少爷不允,她也好使尽水磨工夫,非要少爷即刻上京城不可。 “所以你就亲自来请?”视线落在交握的双手上,莫靖远的口气善恶难辨。 “少爷,求你上京城颜府一趟,救救香香。”她眸中雾气更甚,像是一有他不答应,就会落下的威胁。 握着她的冰凉小手,莫靖远没有回答。 他知道她向来懂规矩守本分,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她不会不顾一切的走这么一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不会开口求他。 看着向来冷静的她眼眶含泪,却又不愿落下的倔强模样,他一如以往的,只能妥协了。 虽然不满她总是为了旁人如此拚命,但他还是答应了。 “你留下,我明天出发。” 她会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就是算准了他不会拒绝她的请求,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她提出来的要求,他没有不允的。 尽管她鲜少向他要求什么,而且自己最想给予的,她却不敢求。 “我也去。”她小手一紧,不愿放,“我也要去京城。” 她担心香香,没亲眼见到人,她不放心。 “你想拖慢我的路程?”他的黑眸瞬间又凝起了风暴。 “我不会……”虽然心虚,她还是坚持着,“我也要去,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 “从这儿到京城,只要半个月,我撑得住。”她连忙打断他的话,飞快的试图说服他,“而且这儿气候不佳,我也不能长留,回锦绣城的路途反而要一个多月。” 她顿了顿,虽然很不愿意如此,但为了达成目的,也只能不择手段了。 “你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还是一个人回锦绣城吗?”而且她不能保证,如果他不让她跟着去,她会不会又自己上京城。 “我让王尚送你回锦绣城。”莫靖远也不笨,有一就有二,他当然不会放任她一个人。 “不要。”乐雁执拗的性子一使上,当真是任谁都说服不了她,“我担心香香,不让我去的话,我肯定也是担心得食不下咽、夜不成眠的。” “你这是在成胁我?”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莫靖远还是相当不快,漂亮的黑瞳锁住她苍白的小脸,一肚子怒气无处可发。 “乐雁不敢。”她轻叹一声,看着那微冷铁青的美丽脸庞,知道他气得不轻,要是不想个办法让他消消气,恐怕连上京城的事都要告吹。 “你有什么不敢的!”她这样还叫不敢? “少爷……”乐雁撑起身子,在他皱眉前,偎入他怀中,轻轻柔柔的在他颊上一吻,“其实,我很想你。” 莫靖远一怔,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你这趟远门出府后,我一个人待在靖宇轩里……很不习惯。”苍白的颊面飘起红云,她别扭的吐露心声,头低得不敢抬。 “好不容易才又见到面,我想跟你在一块……久一些。”困难的将话说完,她完全不敢看向他。 莫靖远盯着怀里的人,觉得自己真的是栽在她手上。 这丫头也开始会耍心机了吗?虽然这番话,说得很合他心意……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愿太早投降。 “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居然也来灌我迷汤了。” 怀里的人飞快的抬头看他一眼,又娇又羞的很快的又埋回他胸前。 “真的。”原本这一份心思她只想藏在心底,不让他发觉的,但此刻只好坦承了。 一句“真的”,让向来冷傲的莫大少爷漾出了笑容。 算了,就算知道这是她的手段,他也认了。“先休息,我们明早就出发。” 由莫靖远出面,少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带着乐雁赶到京城颜府时,莫元倩跟沈千菡一行人正与颜庆玉僵持不下,莫靖远提出了怀香的身契,熟知律法的颜庆玉自然没有立场与理由再扣住人不放,怀香便随着他们回到莫家位于京城的别院。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到此为止…… 坐在主位上的莫靖远看着第四度被挡在大厅,日日上门来讨人的颜庆玉,心里着实不耐烦。 要他说,这明明就是人家的“夫妻事”,颜庆玉和怀香分明互有情意,只是闹了点小误会,说清楚也就没事了,偏偏家里那几个女人一个个的以保护者自居,硬是阻挡着有情人见上一面,就怕她们“受虐”的姊妹淘又被眼前的大恶人给欺负了去。 天知道她们这样不让颜庆玉见怀香,才是天大的罪恶!要是真的坏了事,看她们要怎么收拾烂摊子。 “颜兄,这事我不打算干涉,只要怀香愿意,我自有成人之美。”所以不要再来烦他了,他只想回去看好他房里那个小丫头,这阵子奔来走去的,他着实担心她的身子又会出什么毛病来。 “那让我见她。”颜庆玉有些意外他这么好说话,可他做出来的事却完全不同。 “她现在不归我管。”莫靖远懒洋洋的坐在主位上,心里也是拿那票娘子军相当没辙。 虽然很同情颜庆玉,可是为了耳根子清净,他也只能局限于“同情”,绝不能在那票娘子军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要不肯定有他罪受。 忽然间,他瞄见一旁默默出现的上官御剑,他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也对,他怎么忘了还有这招。 “颜兄,说来你本该是我妹婿。”眼角瞄见上官御剑的脸微沉,莫靖远一派自然的继续说道:“现在你老是追着我要怀香,我倒是忘了问你,我那妹妹你打算怎么办?” 一旁传过来的凌厉视线,让颜庆玉不由得回视了一眼。 原来是他……莫靖远提过这男人正是南武林剑圣,也是飞霞岛的少主上官御剑。 好记性的颜庆玉回想起那日的情况,上官御剑一直护在莫元惰身旁,态度亲密的视她为所有物,且对他有莫名的敌意。 同为男子汉,他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吗? 三天来,颜庆玉第一次露出笑容,明白了莫靖远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与莫元倩的亲事。 “莫兄,说来我早该称你一声大哥了。”颜庆玉一改先前的焦急神态,悠然自得的坐回椅子上,甚至还能露出笑容,“虽然说令妹逃婚惹出这等风波,但两家的亲事是早就订下的,婚礼也已经举行过了,天下皆知咱们两家联姻,若是现在才退婚,恐怕是让天下人笑话。” “嗯!这个脸是丢不起。”莫靖远很配合的应声。 “现下外头虽然有流言,但没人证实真假。”颜庆玉敏锐的察觉到一角的怒意更炽,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不如我们就当逃婚的事没发生过,莫小姐就随我回府,拜见过我父母,也就算是好事已成。” “那怀香呢?你该不会忘了她吧?”莫靖远点点头,相当赞同。 “正是忘不了,才会不计前嫌的接受莫小姐。”颜庆玉一脸不在意,“我娶了莫家小姐,怀香是她的随身侍女,自然会跟着她回颜府,到时我再收了她入房,乐享齐人之福,算来也是圆满结局。” “你休想。”角落的人沉不住气了。 “咦?”颜庆玉装出惊讶模样,好整以暇的转向他,颜庆玉笑得温和,万分期待,“上官公子何出此言?” 上官御剑看着他的笑容,直觉这两个人肯定在设计些什么,而自己却忍不住的只能往圈套里跳。 事关莫元倩,要他冷静旁观实在不可能。 “莫元倩是我的。”他表明所有权。 “是吗?”颜庆玉还是笑,一点也没有妻子被别的男人抢去的愤怒,早说了,莫元倩他不在意的,他承认的妻子只有跟他拜堂的那个。 不过在这当下,自然是不能这么说。 “但是名义上,莫元倩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颜庆玉的语气轻松自若。 “实际上不是。”上官御剑冷冷的目光朝颜庆玉杀过去,“这门亲事不算数。” “算不算数,恐怕不是由你决定的。”颜庆玉很无奈的耸肩,“老实说,我也希望不算数,毕竟我要的人不是莫元倩。” 对方的杀气实在太重,为了保下小命,他还是先说清楚这点的好,他只是想藉此威胁,可不是真的想要跟上官御剑抢莫元倩。 莫靖远没再听下去,颜庆玉这个当朝宰相才识过人,自然会懂他的暗示,而上官御剑既然惹上了自家妹子,注定是要退让一步的。 这时候他只希望颜庆玉的惊人才识不是浪得虚名,能在最快的速度下结束这一场闹剧,他也可以不用再陪着演,然后开开心心的带着他的乐雁回锦绣城去。 入冬的京城,一点也不适合乐雁居住! 第六次让仆人通知前来大厅见客,莫靖远那少之又少的耐心真的被磨光了。 不是都指点他一条明路了吗?他不去好好的跟上官御剑谈条件想办法,又来烦他做什么? “相爷,你不会是真想当我妹婿吧?”一件简单的事也能这样拖拖拉拉的办不好,他这个名满天下的相爷,该不会只是浪得虚名的吧? “莫兄真是爱开玩笑。”这话要是让上官御剑听见,包准又是醋海生波,到时候两人约定好的事恐怕又要多生枝节,“今天来,是有点事想跟莫兄商量。” 莫靖远不置可否的一瞄,忍住别过头的冲动,光看颜庆玉笑得那副模样,就知道他要商量的不是什么好事。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听说他昨天和上官御剑“聊”完后,便一路闯进了怀香的房里,想必是解释清楚了,要不现在大概又要在那跟他大喊“我要见怀香”之类的话,一如前几日。 “我和怀香之间的误会昨日已解开,我也是真心诚意的愿娶她为妻,只是现在全王朝的人都知道莫小姐逃婚及怀香代嫁的事,而且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荒诞离谱的内容比比皆是,所以我想到了个办法,一劳永逸的杜绝对她们名声有损的传言,并且将她们的身份落实下来。” 颜庆玉很快的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其实计划相当简单,执行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们都讲好了,还未找我做什么?”莫靖远心下自然明白颜庆玉的心思,而他勉强打起精神,只因为他早准备好了一个条件,就等着颜庆玉主动送上门来让他索求。 虽然他表面上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一双精明的眼早就死锁了目标。 “我虽安排了怀香的新身份,又有皇上的赐婚,不怕家中长者反对这门亲事,但事实上,怀香奴籍未除,我需要你手上的身契。”只有拿到身契,怀香才能明正言顺的嫁他。 “身契吗?这个自然得给。”莫靖远微勾起一笑,像是等了他许久,“不过我是个商人,不做蚀本买卖,就不知道这身契,你打算拿什么跟我换?” 第十二章 颜庆玉脸上的笑容未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懊恼。都怪他近日让怀香的事给扰乱了心思,他怎么会忘了莫家这位大少爷,向来就不是位好说话的人。 “莫兄,莫府富甲一方,怕是我费尽心思找来的东西你也看不入眼。”这倒是实话,整个王朝土地上,有什么是他莫府没有的?“你心里如果已经有了计较,那就不妨直说吧!” 既然莫家要什么有什么,那莫靖远会这样说,肯定是心里早有打算。 “也没什么,只是下个月就是今年科举的殿试,听说皇上已经下了令,依旧是要相爷陪在一旁帮着核验人才,所以才想请相爷帮个小忙。”莫靖远勾着唇,一派轻松的模样,和他心里的计谋大不相同。 他越是一派自适,颜庆玉越起了警戒之心。 他没来由的提起殿试,该不会是想…… “你要我帮什么‘小忙’?”颜庆玉半是嘲讽的强调那个“小”字。他总觉得,小事根本不会由莫大少爷口中吐出。 “也没什么,只是希望你在殿试时,力荐一人罢了。”莫靖远果然不负他的期待,说出口的要求让他大皱眉头。 “你要我当着皇上的面,公然舞弊考场,独厚一人?”这莫家大少也太过大胆了吧?这等欺上的事情也敢说出口。 “我只要你力荐,哪扯得上舞弊。”莫靖远淡睐他一眼,伸手取过早放在一旁的纸张,“这个你先看过,再来扣我欺君的大帽子。” 颜庆玉一脸狐疑,不明白这个莫家少爷在打什么主意,只好接过,他低头才看一段,眼儿便亮了。 欲罢不能的将整篇文章看完,颜庆玉才欣然抬头,看向优闲啜茶的莫靖远。 “真是好文章!莫兄上哪找到的这等人才?”以其学识丰厚,思路清晰见解独特,若能入朝,将来必定是朝中栋梁。 “现在不说我要你公然欺君了吧?”莫靖远志得意满的笑着,“据我得到的消息,此人已经连中二元,下个月便会出现在殿试之上,到时候还请相爷多多美言。” “若此人真如此好文采,不用我美言,殿试状元非他莫属。”颜庆玉爱才惜才,忍不住又浏览起手中的文章。 “虽说是殿试,其实我心里也有把握,此人能连中三元。”莫靖远大言不惭的说,“我希望相爷能美言的,是他功名定下之后,未来的出路。” 颜庆玉一凛,没想到问题还没结束。 “殿试结束后,各人的官位,全凭皇上作主。”他只不过是个宰相。 “的确是由皇上作主,但依皇上对相爷的厚爱,绝不会不听从你的建议。”莫靖远早打定主意,不由得他推却了。 “我说颜兄。”称呼一改,莫靖远笑得很是开怀,“你方才跟我要怀香的身契,这自然没问题,而一等你的计划奏效,怀香便名正言顺是你的妻子,从此和你朝夕相处,自是快活无尽。” 颜庆玉微微一笑,不太明白他的话怎么会转到他和怀香上。 “说到那怀香,也算是我自幼看大的,她的个性极是怕生,即使有些人在府里待了十年了,她还是不敢亲近。”莫靖远摊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掮着,像是在跟颜庆玉闲聊一般。 “虽说你安排了一切计划,让她能名正百顺的嫁入颜府,但颜老爷又不是外人,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我看怀香还有得熬呢!” 一番话,说中了颜庆玉的心思。他安排出来的谎言,封的是外人的嘴,先前怀香代嫁的事,自家的人哪个不明白?尤其父亲之前才为了这事大发脾气。哪有可能马上就接受怀香。 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更别想骗倒父亲。 莫靖远会点出这件事,肯定不只是为了让他烦心而已。 “颜兄,我这样提点你也是好意,怀香在我莫家待了十几年,我平日虽然和她少相处,但十几年的情谊是有的,我也是为了她发声。”莫靖远没费事的装出什么热切模样,还是一派闲适,像是在说着什么不相干的事似的。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了吧!”谁教怀香的身契扣在他的手上,颜庆玉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继续跟这位阴阳怪气的大少爷打交道。 “很简单,你深受皇上倚重,许多大小事务都要你亲自经手,你忙于朝政,日夜不得闲,家中的事自然就顾不上了。”莫靖远微摆手,“可偏偏你娶了怀香之后,家里肯定有不小的风波,到时候你公私两忙,哪一边都放不下也失不起,可不是糟糕至极?” 颜庆玉默不作声,心里明白他说的极是,先前不也是自己忙于公事,才会让小人有机可乘,找怀香麻烦。 “而且你适逢新婚,又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抱得美人归,难道不想多出点时间,在家好好陪陪娇妻?” “所以你推荐给我这么一位好人才,我应该要捉紧机会将他收为己用,将他栽培成我的左右手,为我分忧解劳。”颜庆玉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了他突然将话题转到怀香身上是为什么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莫靖远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反而觉得自己真的帮了颜庆玉一个大忙。 “我不得不承认,你这番话确实有理。”而且他给的,还真的是个少见的能人,看来莫家少爷果然不容人小觑,只是…… “这个人是何来历?居然值得莫家少爷为他如此费心?”要说是莫靖远本着爱才惜才的心,还是私下为怀香的未来打算,颜庆玉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他此刻有种感觉,莫府不愧是天下第一商贾,莫靖远这着棋,不知道已经布局多久?就是吃定他无法拒绝。 也难怪,自从怀香被接回莫家,他上门寻人,莫靖远从未拦阻,甚至上次还帮了他,设了个局让他能跟上官御剑“聊聊”,恐怕那时候他就做好了打算,不管自已跟上官御剑谈得如何,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终究还是得绕回他身上,因为怀香的身契还握在他手里。 也难怪,他会这样有恃无恐的任由他和上官御剑计划一切。 “只是个朋友。”莫靖远四两拨千斤的不打算跟他多做解释,只是明明白白的说出交换条件,“你意下如何?只要你肯全力护航,让此人受封官职,怀香的身契便是你的了。” 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颜庆玉不免好奇。 是怎么样的人,才由得莫大少如此费心思? “只要受封官职就行了吗?没有其它要求?”颜庆玉半打趣的道,事实上,光凭方才那篇好文章,加上该人已取得殿试资格,即使没有莫家少爷的请托、他的护航,此人肯定也有个小官可当。 “如果你想帮到底的话,可以让皇上挑个公主赐婚给他。”这样他会更省事,“反正你本来就有打算请皇上帮个小忙,下旨让你们两对重新婚配,就当是做顺水人情好了,把这人也记上。” “你说赐就赐的吗?”没想到他会冒出这种大胆要求,颜庆玉没好气的看着犹是一脸不在意的他,“你当皇上闲来无事,专门在帮人点姻缘的啊!即使是新科状元,也没有当殿招为驸马的前例。” 这种不合常理的要求,他怎能答应?更不用说,万一惹怒了皇上,连他跟上官御剑的婚事也告吹,那可麻烦了。 “做不到就算了。”莫靖远心里也知道这事不易办,也就懒得和他多哕唆,“赐婚的事不谈,官职的事你可得办成,别低于五品。” “莫大少,你干脆要我把丞相这位置让给他就好了。”颜庆玉没好气的道。 “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 “你以为这些事,是我们两个人说了就算的吗?”颜庆玉冷冷的睨他一眼,他就算深得皇上信任,也没权力大到如此! “我提出我的条件,你也答应了,其它的我不想多管。”不改平日的任性嚣张,莫靖远一点也不跟他迂回了,“总之,我要求的事你办得到,怀香就是你的,要不然,即使你位高权重,也无法从我莫府把人带走。” “我有圣上下旨赐婚。”颜庆玉忽道,有圣旨在,没人能阻止他与怀香成亲。 “你以为没了身契,我就扣不住人吗?”莫靖远冷嗤一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锦绣城里的传言?府内的四个女娃儿,感情是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要是其它几个在怀香耳边多念个几句……” 莫靖远看向他,美丽的脸庞满是算计阴谋。 “就算你手握圣旨,娶到了怀香的人,我可不敢打包票,你们两个人能够平和相处呢!” 颜庆玉瞪着他,像是在衡量他话中的真实性。 “不只是你,恐怕上官御剑那对也不会太好过。”莫靖远轻摇扇,笑得很阴险,完全不留给颜庆玉任何拒绝的机会。 颜庆玉瞪着他,终是许下了承诺。“好,我答应你。” 一桩逃婚代嫁的风波,在颜庆玉的策画下,平安落幕,由两边人马刻意放出的消息,掩盖过了先前种种不堪的传言,而怀香更是以上官御剑义妹的身份,由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给颜庚玉。 见到两人的事有好结果,乐雁比谁都高兴,而且她没想到的是,连沈千菡都有了对象,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擎天堡少主。 “千菡,你也真是的,一点风声都不露,害我什么也来不及准备。”看着好友即刻便要远嫁北方,乐雁着实不舍。 香香嫁到了京城,小姐跟着上官御剑到飞霞岛,现在连千菡都要出嫁了。 “我哪会知道……”扮惯了男装的沈千菡难得露出女孩儿家的羞态,“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就是在莫府了,没想到……” “没想到会遇上少堡主吗?”见她那娇羞模样,连一向温厚的乐雁也忍不住取笑她。 “乐雁!”沈千菡没辙的低喊,真的很不会处理这种事,羞得脸儿都红了。 “好啦!不闹你了。”乐雁笑得脸红红,是真的打从心底为好友高兴,“只是一想到你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面。” 想到即将分离,乐雁笑容消失了。 三个好友都出嫁了,而她自己也即将离开莫府……以后如果想像现在这样坐着聊天,恐怕也是不容易了。 看着她小脸乍失光彩,一起长大的沈千菡自是猜出她又想到了什么。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大总管交代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看沈千菡这般正色,乐雁也打起精神。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你的身契快到期了,大总管托我来问问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沈千菡看着她,果不期然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忧伤,但很快的便教她平日的淡然神色掩过。 “没什么打算呀!等到契约上的时日到了,我该回哪去,就回哪去。”乐雁故作轻松的模样回答。 “乐雁……”沈千菡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是这副模样。” 什么心事都往深处藏,就连一块长大的她也不肯照实说。 “我怎样了?”乐雁挤出笑容。 “咱俩一块长大的,有些事就算你不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类似的成长背景,一样的心结,她怎么会不明白乐雁在想些什么。 笑容消失,乐雁转为沉默。 沈千菡想到自己即将随着武怀天回到擎天堡,再也照料不到乐雁,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跟她谈开,谁知道她要钻多久的死胡同? 第十三章 “乐雁,难道你不想留在少爷身边吗?”不想再任由她逃避下去,沈千菡问得再直接不过。 乐雁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人傻了,眼儿发直的瞪着她。 “你不用这样看我。”沈千菡在心底再叹一口气,不过这口气是为了莫靖远叹的。可怜他身为天之骄子,从小哪件事不是都顺着他的意在走的?偏偏老天爷就派了个乐雁来收他,将他的锐气挫得一点儿都不剩。 “少爷对你如何,所有的人是都看在眼里的,就你偏偏要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硬是要将他往外推。” “我没有。”乐雁低着头,声音细不可闻,怎么也没想到沈千菡居然会这么明白的说出来。 “有些事,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沈千菡拍了拍她的肩,不愿意看她再这样逃避下去,“我知道你在顾忌些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少爷那个人,高傲得不接受拒绝。” 他唯一受到的拒绝,全来自于眼前这个奇女子了。 “我跟他……只是主仆而已。”乐雁紧咬着这份说词不放,就怕一松了口,就会掉入难以挽回的局面。 “你跟他,一点也不是主仆。”她怎么能这么死脑筋啊?“我知道你心里对于身份相差悬殊的原因而有所顾忌,我自己先前也是和你一样,但是你看看我和香香,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份,我也曾因此而不安、抗拒过,可事实证明,这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不在乎我们的出身及地位的男人,你当然也可以。” 如果是之前,她会默默的支持乐雁的决定,因为她深深明白自身的那种卑微感,不是她们的能力才学比小姐、少爷们差,而是出身地位还是让人难以自欺的划出了一道鸿沟。 但现在,她改观了。 “那是你和香香好人有福报。”至于她,她不敢妄想。 “你不应该小看少爷的能耐。”原本预定要接下府内大总管职务的沈千菡,最是明白只要莫靖远想要的事,很少有失败的,除了莫家的财大势大外。他自身的能力也是过人,只是他任性随意的行为,模糊了这一点。 所以大家一想到莫家少爷,总是想到他的任性、不受拘束,伴随的便断定他不过是个好命的二世祖,什么都不会,实则不然。 “我没有小看他。”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乐雁自然比一般人更为了解这位天之骄子,但有些一事,不是他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 “那就是不明白他的决心了。”沈千菡继续开导长久以来逃避的好友,“在我看来,少爷这辈子是只要你一个人了。” 沈千菡的直接,让乐雁再也无所遁逃。 “他是莫家长孙,锦绣城众所知晓的莫家大少爷,我不过是个卖身到莫府的婢女,怎么可能……”乐雁困难的开口,难以承认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我不敢奢盼能永远待在他身边,我也无法什么都不计较的待在他身边,看着他去娶另一名门当户对的妻子,即使他心里只有我……” “你怎么知道少爷不会只娶你当妻子?”要她说,少爷眼底一直都只有乐雁,而什么门当户对的妻子,谁有那能耐要他娶!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吗?”乐雁轻轻扯了嘴角,眼底却有着无奈与黯然,“老太爷虽然疼宠少爷,但是在婚事上,绝对不会任由少爷任性的。” 像小姐,挑了这么多年,不也才挑中颜府这门亲事?足可见莫家人对门当户对的重视程度。 对于这点,沈千菡绝对是和她有着不同想法的。 “你什么都没试,就要放弃吗?”沈千菡挑明了说,“据我看来,少爷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改变过心意只要你一个人。” 虽然很想着自家英明神武、呼风唤雨的大少爷继续吃瘪下去,但为了好友的幸福,她不得不提点一下女方。 乐雁听了却仍然只是摇头。 “乐雁,也许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和香香的遭遇也是我们从来不敢想过的呀!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见她张口要反驳,沈千菡抢先一步的开口,“不说别的,你跟少爷朝夕共处了这么多年,如今你要离开,难道不该跟他告知一下吗?少爷这些年来对你的好,是大家都看在眼底的,于情于理,你跟他辞个行,不为难吧?” 乐雁语塞。 “乐雁,我不强迫你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多想想。”大家都有了好的归宿,沈千菡自然也希望乐雁能获得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只希望你能为自己勇敢一次。” 大声的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不要再被动下去了。 乐雁看着沈千菡,沈千菡眼中的那份笃定自信一直是她所缺乏的。 勇敢吗? 在最后的相处时刻,她该勇敢的把深藏多年的愿望说出来吗? 她真的可以吗? 乐雁在下人房东侧的凉亭坐了一下午,想起了莫靖远第一次帮自己过生辰的那个晚上,再想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其实她怎么会不明白少爷对她的好,只是横在两人之间的差异是如此的巨大,她怎么敢贸然的接受这一切?就怕有了期盼之心,遭到拒绝时会更加的难受。 原本她想,自己这一辈子就是如此了,等到卖身期满,便回家陪伴娘亲终老,可是千菡的话让她一直压抑的心,又开始蠢动。 她应该勇敢吗?应该试着为自己争取吗?即使对象是那么高不可攀的一个人,明知道那是多么不可能成真的梦,她也要试吗? 晌午的凉风阵阵吹来,让她纷杂的思绪逐渐的沉淀下来,小手摸上胸前的那块玉佩,想起它的大有来头,连这样贵重的物品少爷都把它交到了自己的身上,也许她真的不该太悲观。 握紧了玉佩,她突然好想见到它的原主人,那个曾经让她畏惧害怕,后来却无微不至照顾着她的人。 不及多想,她急忙的往书房走去,心里冒出了小小的希望,培养着见面时,开口的勇气。 可到书房外,却发现里面不只莫靖远一人,还有莫氏夫妇,三人像是正在争论些什么。 乐雁心一惊的停步,莫老爷的声音已传入她耳中。 “靖远,爹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听见啊?”对于这个儿子,莫老爷是又爱又惧的,可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明知道说了肯定要让儿子不高兴,他还是只能鼓起勇气开口。 “孩儿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了。” “你年岁也不小了,元倩都出嫁了,你的亲事却还是没个着落。”这让他和妻子都相当头疼,不是没和他提过,只是每每被当成耳边风,他们提的次数若是多了,儿子便翻脸不认亲爹娘。 可是再拖下去,他们哪天才能抱到孙子?更别提上头还有位老太爷在等着抱曾孙啊! “你可是我们莫家唯一的子嗣,瞧瞧和你同年纪的人,哪个不是儿女成群了?你一年一年拖着自己的婚事,教我们怎么不着急?” “是啊!”在一旁沉默已久的莫夫人连忙帮腔,“你自己说说,这些年来,有多少媒婆上门说媒,偏偏你一个也不答应,各家小姐你连见也不见的,这样亲事如何能成?” 莫靖远的回答,就是来个相应不理,反正说累了,他们自然就会放弃,难不成他们能自作主张的替他挑家小姐,押着他去拜堂吗? 见儿子这副模样,莫氏夫妇也真的是拿他没辙,从小就顺着他惯了,现在要端出父母的威严难如登天。 “我说,你该不会真的就认定乐雁那丫头了吧?”儿子一句话也不吭的,莫老爷只好大胆的挑他的弱处踩。果然,一提到乐雁,莫靖远的目光就投向他了,“不是爹顽固不开化,你要是真喜欢乐雁,收了当偏房小妾,这事爹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这些年,他不就由着儿子去宠那丫鬟,哪时候干涉过一句? 在他看来,乐雁在儿子刻意的娇宠下,过的生活快比正牌小姐元倩还未得舒适了! 这些事他看在眼底,可没反对过,儿子高兴嘛!可是若儿子打算这辈子只有乐雁一个人,他这做爹的再也不能不说话了! “可是这正室的位置,她是绝对坐不上的。”莫老爷加重语气,“别说我,你爷爷也不会同意!” “是啊!靖远。”莫夫人也很担心,怎么自己的儿子会这么死心眼?瞧瞧其它家的少爷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做人父母的只怕儿子不成器,风流债太多!可她这个儿子,这么些年来就只守着乐雁那孩子,还保护得不得了,“老太爷虽然宠你,但这婚姻大事可是不能由着你任性的!我们莫府在锦绣城立足上百年,在整个皇朝、商人间,地位举足轻重,将来你的妻子可是要担起我们莫家主母的位置,非得挑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人选不可。” 见儿子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莫夫人捺着性子劝说,“娘也不是说乐雁那孩子不好,可她不过是咱们家的婢女,就算是契约到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配得上你?” 莫老爷接着妻子之后开口,似乎打定主意今天非要儿子点头答应,给个允诺不可了。 “若不是当年老祖宗立下家规,不许与皇室联姻,凭我们莫家的身份地位,你就算是娶了个公主也不算高攀了!”这话说得很嚣张,但是事实上便是如此,他莫家掌握全皇朝多数重要商脉,就连朝廷也要礼让他们三分! “靖远啊!娘知道你喜爱乐雁,你要是想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那也成,但是你的婚事不能一直搁着啊!老太爷那边催过好多次了,你也知道老太爷年岁大了,衷心盼的就是见到你成亲、有子嗣,你这样一年拖过一年的,教他老人家心里怎么不着急难过? “那天大总管和我提了,乐雁的身契就快到期了,到时候看她是想离开还是想留下,我都没意见,但是莫家少夫人这位置,绝对不可能是她坐得上的!”要不是看在乐雁乖巧安分,这么多年来从没恃宠而骄,有时儿子脾气拗起来,还得靠着她去摆平,她早想办法把她送走了。 莫氏夫妇俩一搭一唱的,原也没把握能够说服儿子,没想到一向称不上孝子的莫靖远倒是配合的开口了。 “总之,我赶快讨房媳妇,尽力替莫家传递香火就是了吧?” 儿子这次居然有回应,还如此的坦白,莫氏夫妇眼儿都亮了。 “是是,就是这么回事。”莫夫人也顾不得儿子今儿个是吃错了药还是怎的,只要他肯谈婚事,她就谢天谢地谢祖先,“王媒婆送了好几幅画像来,连京城的官小姐也有,你看中意哪一个,娘马上叫她安排。” 是有急成这样吗?莫靖远有点好笑的看着只差没跳起来放声高呼,差人急忙去把王媒婆拖入府的娘亲。 “不是你们已经帮我挑好了吗?”莫靖远半嘲的冷哼。 “我们……怎么会呢?当然还是要你喜欢最重要了。”莫夫人有点心虚的直笑,她顶多把自己中意的小姐,画像摆在最上面,顺便再多说点好话,就这样而已了! 自己儿子的脾气,她还不晓得吗?帮他挑媳妇,包准闹事的。 “靖远,你这可是答应了?”莫老爷也是一脸欣喜,没想到多年来的烦恼今天就能解决。 莫靖远看向目光热切而期待的双亲,扯了扯后角,“我会给你们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 第十四章 二更方过,乐雁才缓缓的推门而入。 坐在案边看书的莫靖远抬起头,漂亮的眉打了个死结。 “你上哪去了?晚饭也没出现,什么事能让你这么……”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让扑上来的人儿给撞落了手上的书卷。 莫靖远盯着埋在自己怀里的小黑颅,思索着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才会让乐雁这样迫不及待的主动投身。 “谁惹了你?”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难得的赖在他身上,一声不吭的。 莫靖远也任由她去,抱了她进了内室,不打算追问。只是没想到才将她放到床上,她便抬起了头,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嗯?”他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细探,就让她大颗大颗滚落的泪珠给震呆。 “怎么说哭就哭呢?”他连忙又将她抱回怀里,动手拭去她脸上的湿濡,却发现她的眼泪掉个不停,一点也没有止势。 这引出他难得的‘惊慌,又忍不住的气闷,要知道乐雁本身是只闷葫芦,什么事都只会往自己心里藏,即使有什么委屈,也不会在他人面前展露,而且在他的刻意保护下,谁敢让她委屈了? 所以打小见她哭的次数是屈指可数,更别提哭得这般伤心却又压抑了! 瞧,都满面泪痕了,却连声音都没发出来,这样哭,哭得他心都拧了。 “你……唉!先别哭了吧!”高高在上的莫家少爷,遇上这等阵仗,也只有投降的份。他心疼的抹去她像是停不了的泪水,柔道诱哄,“先不哭了,到底是什么事你也得先跟我说啊!” 乐雁低垂着头,回避着他探索的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在书房外听见他答应了老爷、夫人的劝说,承诺会给他们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时,心里会那么的痛! 这明明就是早知道的事啊!这么多年来,她刻意的压抑自己的情感,不敢稍有一丝放纵,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松口,不就是因为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 “乐雁……”见她仍是哭个不停,莫靖远真是头疼,问她也什么都不说,是要他怎么办? 他无奈的只能任她紧搂着,和衣上床,任由她哭个痛快了。 他这少爷,当的是越来越窝囊了。 由昏沉中转醒,乐雁眨了眨酸涩的双眼,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啊!她想起来了。 双手轻捂着眼睛,她轻微的自厌起来,她是怎么了?居然在少爷面前哭得难以自己…… 少爷? 她倏地放下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少爷的怀里,而他还穿着外衣,就这么半倚在床边睡了。 她小心的坐起,眼神眷恋的看着犹在睡梦中的莫靖远。 她的耳边似乎还听得见平日高傲的他轻声柔哄着自己,这样的少爷,教她怎么能不爱?她早就爱上了,只是碍于身份,怎么也不敢承认。 贪恋的看着他的眉目,想着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终于卸下心防,任着自己在他颊畔落下轻吻。 浓密的长睫毛眨了几下,莫靖远睁开了眼睛,却意外于她的举动。 “你……”旋即想起她昨夜的失常,他的眉头忍不住的皱起,打算好好的向她问清楚时,却教她给抢先一步。 “少爷,我喜爱你。”既然少爷做出了决定,她也毋需顾忌太多了,“我真的很想能永远待在你身边。” 只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然少爷即将成亲,她就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 莫靖远被她突如其来的示爱震得忘了昨夜的事,嘴角忍不住的向上扬,他看着怀里的人,想着她怎么突然开窍了? 乐雁没给他多想的时间,软嫩的红唇已主动的覆上他的,双臂环绕住他的颈,决心在这最后相处的时光里,好好的与他相伴。 她的热情让莫靖远眸光发亮,相当配合的将她移坐到自己腿上,碍事的衣裳很快的散落四周,但两人都无暇理会这等小细节,只是专注的探索彼此的身躯。 她白嫩的双腿因跨坐的姿势而分开,让他更容易的挑弄她动情的泉源,逗得她晕陶陶,虚软的半靠在他肩头,难耐的轻哦,腿间的花 穴湿润而柔软,等待着他的占有。 …… 乐雁在卖身契到期前,离开了莫府。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她在莫靖远出门时去找了莫夫人,然后莫夫人便要大总管将她的身契归还,再派了两个人送她回乡。 大家都在猜测,等少爷三天后回来知道这件事时,会不会冲去向夫人质问,顺便派出大批人马追回乐雁? 但少爷回来了,听着大总管微抖着声音报告过,只是紧皱着眉头一语不发,也没找夫人,也没派出人马,就这样回去靖宇轩,而后日复一日的,照常白日出府谈生意,晚上回府就休息,像是乐雁这人从来不曾存在似的。 全部的人都傻眼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少爷最在意的人明明就是乐雁,怎么会就这样不闻不问的? 大伙还在搞不清楚情况时,却又听见了一件更惊骇的消息一少爷要娶亲了。 别说是下人们,就连老爷、夫人也是被他吓得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据大总管说,少爷也没交代清楚未来的夫人是哪家的小姐,只是要老爷,夫人可以通知云游的老太爷,然后要大总管去采办婚事所需的所有东西。 而那清单上的物品让人看得瞠目结舌,少爷对未来夫人的重视与用心从这便感受得到,大家不禁纷纷开始猜测是哪家的小姐这般厉害,居然收服了最厉害的莫家大少爷。 少爷当然不会好心的给他们答案,交代完大总管好好办后,便又启程到京城去了。 京城,依少爷的个性,根本不可能特地去探怀香,而最近又没有什么大生意需要他亲自去一趟,所以大家都在议论着,说不定未来的少夫人,便是京城小姐,搞不好是高官之女呢! 也是啦!依少爷尊贵的身份,也只有京城的官家小姐才配得上。 只是消息一传出去,锦绣城的居民们不禁为乐雁感到小小的伤悲,看其它三位小姐嫁得多好、多幸福啊!大家难免觉得乐雁也会一样,尤其莫少爷又宠她得紧,这么多年未也没改变过心意,不少居民们都在等着看莫少爷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乐雁大胆反抗家中长辈,最后莫家老爷、夫人不得不屈服,答应让乐雁进门,皆大欢喜。 怎么偏偏故事不是这样走啊?这莫少爷也真是薄情,转眼间就订下了亲事,说不定,乐雁根本是被赶出莫府的! 一时间,锦绣城又是流言四起,当然,不可免的,也传入了人在老家的乐雁的耳里。 她努力的不去想,告诉自己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回到属于自己的家才是最好的,但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乐雁,先别忙着,喝杯茶休息一下吧!”推开门,端着茶进来的正是乐雁的娘亲。 “娘。”乐雁听话的放下手边的绣件,体贴的起身接过托盘,“我不累呢!您别这么费事。” 袁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底是有着歉疚的,虽然说当初是环境所逼,她不得不将小乐雁送到莫府去当小丫鬟,可是她那时也才十岁,就得为了这个家牺牲,一离家就是八年,也真是辛苦她了。 幸而女儿没把这事往心头搁,这八年来对这个家的关心没少过,虽然莫少爷腻她得紧,从不许她回来过夜,但家书从没间断,也因此一家人的感情也没给生疏了。 “不费事。”这么乖巧的女儿,她只想好好的宠她,弥补她八年来失去的亲情,若她能,她希望女儿这辈子就是平安顺心,再也无事需要烦心,但偏偏……“乐雁,你……心里若有事,可别藏着呀!” 想当初莫少爷对女儿的好,她可是完全看在眼里。别说是宠极了乐雁,就连她们一家子也连并照顾,但是毕竟门户悬殊,现在莫少爷即将成亲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儿心底肯定难受。 “娘,没事的。”乐雁强迫自己微笑,掩住心中的不舒坦,“您说的是莫少爷的婚事吗?他年岁也到了,是该成亲了。” “可是——” “老太爷、老夫人一定很高兴。”乐雁自顾自的打断了母亲未竟的话,幽幽低语,“我也很替他高兴……真的很高兴。” 末了的那段话,不知道是想让母亲安心,还是想说服自己的成分居多。 “乐雁呀!有些事,娘还是不得不说……”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要说她高兴,根本是骗人的,“娘虽然不太明白你和莫少爷之间的事,但我也看得出来莫少爷对你的重视,连世鹏的功课他都关心上了,还给我们换了间房子——” “娘。”乐雁柔柔的打断母亲的话,“我已经离开莫府,以后就跟莫家的人事物都没关系了。” 袁氏一窒,也只能微微一叹,“你自己若看得开也是件好事,但……莫少爷娶了亲,那你的终身大事又该怎办?” 她和莫少爷这几年来形影不离,莫少爷对她的宠爱又是众所皆知,现在她离开了莫府,可是名节也早毁了,别说整个锦绣城,恐怕邻近三城都没有人肯上门提亲吧! “娘,您别操心。”乐雁温声安慰母亲,“我好不容易才回家,想多点时间和您及鹏弟一块,何必急着嫁人呢?” 其实这件事她早在莫府时就想清楚了,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论婚嫁,若能回家,就将剩下的日子拿来陪伴早寡的母亲,若弟弟娶了媳妇,弟妇不能见容她这大姊的话,她便离开独自生活。 “莫少爷也真狠心,一点都没替你着想。”袁氏一想到女儿的委屈,虽然一向对莫靖远很有好感,也不免抱怨起他。 “没有,莫少爷对我很好。”是她不够好。 袁氏还能说什么?只能安慰的拍拍女儿,和她说些趣事,聊起已上京赴殿试的儿子,把莫家的人抛到脑后了。 “恭喜了。” 位于京城的莫氏别业,莫靖远举起酒杯,向新科状元致意。 “谢谢莫大哥。”略带点稚气的程世鹏也举起酒杯,感激的看着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贵人,“世鹏今天能有这点成就,都是莫大哥的帮助。” 他诚心的致意,若不是莫大哥提供他书册,还亲自教导他,凭他一己之力,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取功名。 “不用客气。”莫靖远勾起唇,心情愉悦,“你也没让我失望,一举中的,这也是你自身努力得来的。” 得到称赞的程世鹏微红了脸,崇拜的看着他。 “但莫大哥,颜相爷……也是你安排的吗?”在殿试上,那位甚得皇上信任重用的丞相对他表现得相当亲切,也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了不少好话,这般明显的行为,让他不由得怀疑。 “这个你不用管。”莫靖远没回答他,“颜庆玉不是笨蛋,若你没那份才气,他才不会傻得去和皇上力荐你。” 他所做的,不过是制造了点机会,外加那么一点点“劝说”罢了,“你既有心在仕途,跟在颜庆玉身边也是件好事。” “是。”能够有机会和那位闻名天下的相爷共事,程世鹏自然欢喜得很。 “你很好,达成了和我的约定。”赞许的看着自己教了七年的学生,莫靖远不由得感到骄傲,而他那与亲姊五分相似的面容,却让他联想到了那不告而别逃走的女人,脸上的笑容微减。 第十五章 “怎么了吗?莫大哥。” “没什么。”莫靖远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心情又好了起来,“世鹏,现在你功名已取,皇上也特例封你为四品官员,你可以改口了。” 程世鹏微愣之后,心领神会的一笑。 “姊夫。” “很好。”这小子就是聪明,也不枉他教了这么多年,莫靖远相当满意,“明后两天和各部官员照会后,我们就回锦绣城,去向你娘和姊姊报喜。” 他很期待,乐雁会有怎生反应呢? 他的笨雁儿! 这几日,程家的访客是络绎不绝。 自从程世鹏连中三元的消息传回锦绣城内后,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近邻远戚,祝贺的人没停过。 袁氏和乐雁心里也着实高兴,听报喜的人说,程世鹏在殿试上不仅表现得相当出色,甚得皇上的赏识,连一旁的颜相爷都对他赞誉有加,最后不仅拔得头筹,还破例受封为四品官员,一时间成了朝廷的新宠儿,仕途无限。 乐雁忙里忙外的,一刻不得闲,但好心情让她嘴边笑容不断,也只有此时,她才能暂时忘了莫靖远这人。 “状元郎回来了!” 一人一声的由远处交迭传来,乐雁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扶着娘亲到大门口,果然便见到弟弟的身影逐渐接近。 “娘,大姊!”还未到门前,程世鹏已先下马,抢跪在母亲面前。 “好孩子,快起来。”袁氏虽然笑着,却忍不住流下眼泪,“快起来、快起来。” “世鹏,先起来。”乐雁扶起弟弟,眼眶也是含泪,“先进屋去祭拜过爹,亲口告诉他这好消息,咱们一家人再好好庆祝一下。” “是。”程世鹏和乐雁,一人一边的扶着母亲进屋。 祭拜过父亲,三人还未不及好好说上话,门口又是一阵骚动。 “也许又是哪位过来祝贺吧!”乐雁不以为意,程世鹏的表情却有些莫测高深。 “大姊,就劳烦你去看一下是谁来了。” “好,你在这陪娘。”乐雁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大门口,却被眼前的情景给吓着。 门口又是一队人马,抬来了许许多多的大红礼品,而且…… 天啊!乐雁下意识的掩口,难以置信的看着最前方眼熟的人。 怎么会?怎么回事? “怎么,才多久,就不认得我了?” “少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你怎么来?” 还有,他身后那阵仗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用说,他身边站着的,是锦绣城里最出名的媒人婆。 “我来提亲兼下聘啊!”莫靖远答得理所当然,笑容自信而贵气,迷倒了不少在旁观看的姑娘家。 “什么?”向来温和恬静的乐雁,这下只差没把眼睛给瞪凸了。 提亲?下聘? 一旁围观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着,有志一同的等着接下来的发展,大家都能感受到,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发生了! “大姊。”不知何时,程世鹏已经来到她身后,轻巧却坚定的扶住她的肩,“莫少爷上京找过我,向我提出婚约,我已经答应了,刚我和娘说了,娘也很赞成这门亲事。” 父亲早亡,大姊为了家里的生计,卖身至莫府当婢女八年,他是打从心底感激与不舍的,幸而因此遇上了莫靖远,他用心的安排计划这一切,对大姊的真心诚意自然毋需怀疑,而大姊也算是苦尽甘来,他很为她高兴。 只是,大姊怎么好像呆了? “大姊?”程世鹏试探的唤着,却发现乐雁脸一白,身子微晃着。 “大姊……”他话声未落,莫靖远已经手脚利落的抱起了她,老马识途的走向她房间。 这个……他也太自动自发了吧?而且大姊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啊!即使他俩是未婚夫妇,可是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前毫不在意的搂抱,也太不顾虑姑娘家的名誉了吧! 即使他再崇拜这未来的姊夫,也不能允许…… 他正要上前拦住,却发现母亲拉住了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小两口是该好好谈谈,至于名誉问题,反正莫大少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众人也不会、也不敢跟他计较的! “回神了没?”莫靖远将乐雁放在长椅上,还倒了杯茶,就是怕这小女人直接晕过去,严重打击他的男性尊严。 怎么,要嫁他有这么难接受吗?瞧她那是什么样子?活像是被讨债,还是被鬼追似的难看。 “这不是真的……”乐雁孩子气的摇着头,甚至举起手敲起了自己的额头。 “你做什么?”莫靖远一把拉下她的手,阻止她自虐的行为,“怎么,我要娶你这件事,就真的让你这么难以接受?” “我……这……”乐雁一时语塞,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是……” “还可是什么?”莫靖远没好气的看着她,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才会这样被她吃得死死的,“我都还没问你,为什么趁着我不在府里就偷偷离开?宠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用不告而别来回报我?” “少爷,不是的……”乐雁又是频频摇头,“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也是怕自己真的和他面对面,会舍不得离开。 “我为难?我为难什么?”他从小到大,还真的没为难过,“你自己笨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来问我?这样自己偷偷离开,我房里少了个丫头,你要我找哪要去?” “府里的人手充足,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婢女,一定找得到。”低垂下头,她心微拧,却告诉自己要拿捏方寸,要不离开就是白费了。 “我就要你。”他真的会让她给逼疯,明明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到底是哪儿想不透?更不用说,他都带着大队人马来下聘了,她还能无视到这种地步,“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房里没打算换人,从以前到现在,甚至之后的每一天,我就是只要你一个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可是……”她怔怔的抬头,像是听见了什么神话。 “可是什么?你娘和你弟弟都同意这门婚事了,婚期就在七日后,你还想躲吗?”见她还真的想开口,他不耐烦的直接说道:“你不用再说那些陈腔滥调了,共处了这么些年,你还不懂吗?我说了只要你一个人,就是只娶你,绝不会有什么三妻四妾的情况发生,也不会委屈你当小!” “可是……”即使他的目光像是要喷火、想吃人,乐雁还是不退缩的怀疑他的话,“我那天明明就听见了,你答应了老爷、夫人,我……老爷和夫人是不会接受我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接受的原因。 “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嗤笑一声,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记,“看来,你是还没习惯自己的新身份,才会问得如此傻气。” “新身份?”她能有什么新身份?顶多不再是莫府家仆罢了。 “你是新科状元的亲姊,世鹏可是四品官员,你也称得上是官家小姐了。”关于身份上的隔阂,他是从来不在意过,但是他知道这会永远是她的心结、父母那的阻力,所以他早就想好对策了。 一直以来,他便有计划的栽培世鹏,每月甚至拨出时间来提点他的学问,为的就是这一天。 而世鹏本身资质也是上乘,完全达成他的目标。 “我?”官家小姐?她成了官家小姐?那他之前和老爷、夫人谈话的时候,就已经笃定这一切了? “所以你才敢答应老爷、夫人?”她惊讶不已,“可是你怎么这么有把握?万一世鹏在殿试上表现不佳……” “不会,他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我知道他可以。”更不用说,他还私下找了颜庆玉护航。 “这……这太离谱了。”乐雁完全无法接受,怎么会这样?她放在心上那么多年的问题,两人身份上的鸿沟,怎么会这么轻轻松松的就给破除了?那她这阵子的伤心,不就完全是庸人自扰? 一想到这,她就羞愧的掩面,不敢面对他。 “现在相信了吧?”他没好气的看着她,却又不能真处罚她,只能恶狠狠的盯着她心虚的小脸。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她知道他很聪明,很有办法,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他为什么要为了她这么的费心? “你说呢?”他用力的将她抱入怀中,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他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轻蹭着她纤细的颈项。 “现在明白了吧?还要拒绝我吗?”他语气凶狠,黑眸中却有一丝的不确定。 和他朝夕相处的乐雁看出来了。他……他以为她会拒绝吗?在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后? 她低垂下目光,不想让他见到自己眼眶里凝聚的泪水,那是感动,也是喜悦之泪。 “少爷,以往生日,你总是允我个要求,但我从来没说过,现在能补给我吗?”她声音温温的,带着些笑意,释然而放松。 莫靖远眼一亮,却故作镇定。 “当然成,你说。”一时间,心不受控制的狂跳。她该不会是想说什么气死人的言论吧? “我想,以后我每一年的生日,你都陪我过。”她抬起头,朝他笑得美丽,“可以吗?少爷?” 莫靖远原想刁难她一下,算是回敬她的不告而别,但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不肯听话的拉平,最后只能任由它去,让自己笑得呆而蠢。 “我的小雁儿,当然可以!” 他终于放纵的大笑,紧紧的抱住自己的珍宝,许下了两人共同的未来。 莫家太少爷,成亲了。 这么件大事,当然锦绣城又热闹了好一阵子,尤其没想到,莫家少爷迎娶的不是什么京城小姐,正是莫家四位小姐中的乐雁。 原本乐雁离开莫家的时候,大家都失望得不得了,想说这最后一位小姐,恐怕是得不到像另外三位一样的幸福了,没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 莫靖远是打算成亲,也的确是娶了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可是这官家千金,居然就是卖身至莫府为奴的乐雁。 这转变实在太大了! 别说一般民众们咋舌,就连莫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觉得这真的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但不管大家怎么惊讶,这就是事实,而且乐雁还不只是个官家小姐,她唯一的弟弟甚至被猜测会接替颜庆玉,成为新相。 相爷之姊耶!身份可不比莫家小姐差啊! 这下,真的是门当户对了。 莫家的长辈们再也没得挑剔,满面笑容的为独子主持婚礼。 锦绣城闻名的四位小姐,就这样全部觅得了好归宿,她们那极富传奇色彩的婚事,足足在锦绣城传了十年。 一直到多年后,仍是让人津津乐道。 听过锦绣城的莫家吗?知道四位小姐的故事吗? 这四段婚事,会一直的流传下去。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