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 第1章老宅奇遇(一) 洛阳的春是迷人的,风是醉人的。空气里满满的都是牡丹花香,与画舫里传出来的丝竹声缠绕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幅流光溢彩,纸醉金迷的画卷。 正直阳春三月,日头却比往年都火辣得多。 在这日晒三杆之时,别人家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在屋里午睡正酣的时候,猫儿巷玉家的大姑娘玉如意却蹲在自家院子里挥着小锄头不知道在刨什么…… “唉……”玉如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原本平平整整的小院,此刻变得坑坑洼洼,倒像是农家正在开垦的田地。 玉如意拿起手边的一个青铜小香炉仔细看了看,上面布满了青绿色的铜锈。还未靠近,铜锈和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扬起右手的小毛刷轻轻刷了刷香炉上的土,随着尘土的拭去,铜器上面的花纹渐渐显露出来,祥云徐徐,异兽威猛。只是……那右下角的兽耳上,却似乎与其他部分的铜锈年份不一样…… 可恶……又有瑕疵!玉如意有些沮丧的将那青铜小香炉朝旁边一搁,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盗墓张的动作可真是够慢的!”这做旧的老泥都订了半个月了还没来,这不是耽误她的“收成”么?还有……朽木板子好像也不够了,看来得提前订,现在做赝的是越来越多了,这行当,越来越不好赚了。 玉家院子里埋满墓里的老泥,这墓里的东西,若是换了别人一定都会觉着晦气。但玉如意却不这样想,这些可是宝贝呢,这沙泥石土都是有年龄的。 尤其是青铜一类的东西过手掌眼,一定先要摸摸泥巴,再看底器。更有不忌讳不怕脏的伸舌头舔舔,便能辨别出大概的年份来,用当代的泥巴,那做出来的“旧物”只能叫“貌似”,却不能“神似”了。 这古玩行里有句老话:“要想富,先挖墓。”,不单单是指古墓里面的古董珠宝,还指那里面的老泥,老棺材板子。毕竟有钱人的墓少,金银珠宝陪葬的更是凤毛麟角,但这老坟里面的泥却不少,只要看准了碑上刻的字断好了年份,趁没人时候动手,还真应了那句“一挖一麻袋”。 所以啊,别人种瓜种豆,她玉如意却是在种“古董”! 别看这东西仿得极真,但却不容易得成,先是铸器,然后再水煮,或油烹,还得抹上玉家特制的药液,最后还得搁在这地里埋上,依时节或烤火,或浇水,历经寒暑才能有所“收成”。而且还要牢记每次不同器具埋下的时间位置,因为埋下后就不能随便挖起,一但到了“收成”的日子,见了光,没“长成”的便不值钱了。 就像今天的这一批东西,能卖上价的也就那个青铜小鼎了。 玉如意一边看着刚收成的“古董”,一边盘算着这些个东西能换多少钱,七夕节后小妹就要出嫁了,现在这嫁妆还没置办好……而且二弟马上要赶考了,这赶考,路费、住宿、吃饭哪一项不花钱? “太欺负人了!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是吧?!” 门外传来吵闹声,玉如意一皱眉,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奔了出去,二娘莫不成又和人吵架了? “想当初老娘喂狗吃的食也比你们家吃的好!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也骑到老娘脖子上撒尿了是吧?看我不撕烂你着张老逼脸!” 玉如意听见这粗俗的话,脸上微红,急忙上前去拽住二娘,再不拉住她,怕是要打起来了。 对面那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被金氏骂得面红耳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见玉如意出来,急忙将话锋一转,说道:“我当是什么名门贵族呢?不过是个走街入户的主儿!” 玉如意一听此言,脸瞬间黑了。她平日里要帮人掌眼,少不得走街串巷,到人家家里去帮忙鉴宝。却不料,这会儿成了人家的话柄了!这话说得隐晦,别人却听得明白,是把她玉如意当窑姐儿比呢! “刘破鞋!你说什么呢!”金氏听言竟然挥手将手里的提溜的荷叶包猛的朝那妇人扔了过去。 那胖妇人来不及躲闪,便被那荷叶包正正砸在了脑门上,满满一包猪肉臊子洒了出来,淋了那妇人一脸一身。 “你这老娼妓!”胖妇人怒骂着便要冲上打人。 “你敢!”玉如意怒目圆瞪一步冲上去,挡在娘亲前面。 胖妇人见状,顿了顿,心里默了一下,这玉如意可不是好惹的主。上次推搡了她娘几下,第二天便被人蒙了头推进了粪池,虽然明知道是她做的,可又没得证据告她。 可那胖妇人现在正火大着,又不敢动她,眼珠子一转,立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上了,“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哟!偏偏摊上了这样的邻居,平日里自家风气不好便罢了,还勾搭人家的男人!要不要脸啊!” 听着这没羞没臊的话,玉如意一头黑线,拼命压着怒火,拽着金氏便要回屋。 金氏却不依不饶,骂道:“自己没本事看好自己的男人,还诬赖别人?!我要是你男人,早就不知道把你休了多少回了!再看看你家那男人,长得跟猪似的,我金巧儿会看上他?也就你这破鞋把他当宝贝……” 正骂着,对面的宅子的院门突然开了,一个比妇人更胖的冲了出来,一把拽住妇人的发髻,骂骂桑桑的将她拖回了屋里。 世界猛然安静了下来…… 围观的群众们见没好戏看了,也嘀嘀咕咕的散去了。 “回家吧?”玉如意斜蔑了金氏一眼,转身回家。 “呸!”金氏冲那宅子唾了一口唾沫,这才转身跟上。 第2章老宅奇遇(二) 玉如意回到屋里,板着脸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气呼呼的看着金氏。 金氏急忙凑在玉如意身边坐下,委屈的说道:“大丫头,今儿这事儿真不关我的事!中午打算给你们包饺耳吃,就去那朱屠夫的肉摊上买点臊子。那屠夫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便多给了二两肉,没想到刘氏那老破鞋便看不顺眼了。从巷子口一路骂了过来!” “二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刘氏是什么性子的人,朱屠夫也不是什么好人,干嘛还要去买他摊子上的肉?” “这不是别家的肉都不够新鲜嘛!” “好吧,就算是这样,人家多给你就要啊?也不想想那肉能不能吃!”一想到刚才那一幕,玉如意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丫头,你这是在教训我?”金氏愣住了。 玉如意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激动了,急忙缓缓口气,说道:“二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刘氏改嫁数次,这好不容易遇到朱屠夫这样不愁吃喝的主儿,能不盯着点吗?” 她看了看金氏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又接着说道:“尤其是自家对面还住着二娘这样貌美如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她能不嫉妒吗?” 金氏一听这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宠溺的戳了戳玉如意的脑门,道:“你这样丫头,在外面的时候也不帮我,只会回家了来哄我!” 玉如意苦笑一下,怎么帮啊?难不成跟他们似的,叉着腰骂街?“二娘,我怎么没帮你?那刘氏要动手的时候,不是我给瞪回去的么?再说,女儿我还没嫁人呢,怎么的在人前还是要端庄淑女一些的好吧?” 一听到玉如意说嫁人的事儿,金氏满腹的怨气便没了,赞同的点点头说道:“对对对,你这样做是对的!跟那种人吵架,没的丢了身份。” 玉如意听言,讪讪的笑了笑,刚才明明在外面吵架的人是她好不好?怎么搞得好像她在劝自己了? “对了,丫头,我听说长安老宅解封了,你抽个时间去看看?”金氏猛然想起今天打听到的消息。 “解封了?!”玉如意一惊。 “嗯,估摸着是要赐给什么贵人,你赶紧回去把祖宗的牌位给请回来。”金氏说道,“我一会请人在院子里做个龛屋,虽比不老宅那般气派,但多少是份儿心意。” “嗯,那我明儿一早就去。”玉如意点点头。 “好,让平安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二娘,平安还要念书考试,这又没多远,又是回自家老宅,不用担心,我自己去就好了。”玉如意劝道。 金氏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次日,天际微微泛白,玉如意便急急忙忙的赶往长安了。洛阳距长安不远,而且现在走水路正顺风,应该两日便可到达。 可没想到,才出洛阳城不久,就变天了,船走走停停的,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才到长安,竟然还是夜里。 玉家大院位于长安郊区的一座无名青山旁,是一座古老的宅院。当年也是山清水秀绿柳成荫的。可是,毕竟前前后后经过了上百年的日晒雨淋,加上这几年无人打扫漆刷,宅院的大门便有些笨重,玉如意使了全力才缓缓将它推开。 院子里的青砖上布满了苔藓,屋角的飞檐也塌落了,掉了一地的檐瓦,墙面上长出一块块黑斑一般的霉苔。 幸好今日是十五,月儿正圆,月光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玉如意将心里沉闷的感觉压下去,慢慢的朝记忆中的老祠堂走去。 远处,祠堂现出了轮廓,依稀和记忆中的模样相符。只是,近了才觉得越发的凄凉了。 祖宗的牌位光秃秃的立在祠堂中,黄色的帷幔也朽烂了垂落到地上,原本高挂的“玉氏宗祠”大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 供桌的脚上有老鼠啃过的痕迹,香炉里还插着一炷未燃尽的香,桌上的供品早已没了踪迹,只剩下两个空空的盘子和一个插着枯萎干花的花瓶。 空间凝固了,时间却在流动。 一切摆设仿佛都还是玉如意幼时的模样,但眼前的这一切又分明在残酷的告诉她,这些,都只是过去…… 玉如意脑海里浮现出父亲临终时的嘱咐,照顾二娘和弟妹,还有……想办法回到祠堂。 她悄悄走出祠堂,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以后,这才放下背着的包袱,钻进供桌底下,伸手去敲地砖。 终于,一块地砖传来空心的闷响声,玉如意急忙抠开那快砖,里面正躺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紫檀木盒。 “太好了……”玉如意也顾不得脏,用袖子抹掉抹掉上面的灰,掀开盒子后,她心满意足的长吁一口气。 “真的还在呐……” 盒子中卧着一块玉牌,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的显得白腻。玉如意小心翼翼的将它从盒子中取出,只觉入手一片温凉润滑,仿佛要从掌中滑走一般。 “这就是父亲遗言说的,一定要找到的玉牌么?”玉如意将它提起来,对着月光,正要细细的观摩上面的花纹。 小心翼翼的将玉牌收起来,玉如意又埋下头朝发现盒子的地方探看,果然,又看到了一个小木匣子。只是,这匣子好像嵌入得很深,她用尽全力也无法将盒子取出来。 玉如意有些沮丧的从供桌底下爬出来,随即一抬眸却看到了桌上的烛台,烛台上面那根细细尖尖的烛针不正适合挖那盒子么?玉如意如此想着,便站起身来伸手去拿那烛台,却是没取动! 莫不成日子久远了,这烛台沾着什么东西嵌进桌子里?玉如意用力掰了一下,没掰动,于是干脆两只手一起上。 可是……玉如意用尽全身的力气竟然都未将这小小的烛台挪动半分。盯着那烛台看了半晌,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莫非这烛台是个机关?! 于是,她尝试性的用双手扶着那烛台扭了一下。这烛台竟然沿着顺时针方向微微挪动了一下!玉如意连忙握紧烛台,又沿着那方向用力扳动。 烛台旋转半圈后,祠堂的地板竟然诡异的发出了轻微地震动,继而,桌底下那个小匣子竟然慢慢的凸了出来。 玉如意欣喜的去拿那匣子,却发现匣子竟然是固定不动的。有了烛台的前车之鉴,她便试着旋转匣子,将匣子旋转开后,才发现,下面竟然是个暗门,暗门上面有个凹槽,似乎正合适插入那玉牌。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将玉牌插入凹槽中,在玉牌陷入一半的时候,她用力一按。便听见好像钥匙开锁一般的“咔哒”一声,供桌缓缓的挪动起来,随着供桌的挪动,下面竟然显现出来一个地道! 第3章老宅奇遇(三) 随着这地道的洞开,一阵凉风随即迎面吹了出来,还带着些许潮湿发霉的味道。 玉如意皱了皱眉头……难道,她不小心发现了玉家藏宝的密室?玉家是数百年的古玩世家,当初被资王爷查封的时候,虽然也被抄走了不少财宝,可是,她总觉得大部分的东西都还在的,至于藏在什么地方,她也不得而知了。 如果这个地道下面,真的是玉家的密室的话……那么,可以说,娘亲、弟妹,、还有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会不愁吃喝了!想到这里,玉如意的心飞快的跳起来,她用力的深呼吸几次,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随即将玉牌轻轻拔出来,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火折子后,将供桌上的半截残烛点燃插入那断了半截烛针的烛台上。 玉如意端着烛台走到地道边上,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将火折子朝地道里扔了下去,那火折子竟然一直燃着掉落下去。直到她听见火折子落地的声音时,还能隐约看到蜡烛的火光。 看来,下面有足够的空气了。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下地道的第一个台阶…… 台阶约摸有十几级,不一会儿玉如意便走到了底,她将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拾起揣好,这才举高烛台细细查看,随即便发现了在自己右手边有个油灯槽。 见那油灯槽里还有灯油,玉如意便用蜡烛点燃了灯芯。 瞬间,随着这油灯槽的点燃,密室的四周的油灯火把好似按了什么机关一般,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将整个密室映照得灯火通明。 玉如意不由自主的紧闭上了双眼,于此同时她在心中暗自叫苦:我的个祖宗们啊,不带你们这样玩儿的吧?这瞬间金碧辉煌的,是要闪瞎了我的眼么? 待到双眸渐渐适应了这光亮后,玉如意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只这么一眼,玉如意张开嘴便合不拢了。在油灯火把的映照下,整件密室呈现出一种炫丽夺目的金色光彩来。这密室的四壁,竟然都是黄金的! “啊!!”玉如意兴奋的尖叫一声,接着紧忙捂着自己的嘴巴,整个人趴到那金灿灿的墙上,脸不停的在墙上蹭啊蹭,笑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金子啊!黄金啊!下半辈子不愁了!我幸福的未来啊!可是……不一会儿,玉如意便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生生将她从幸福的畅想中拉扯回来。 她站直身子,发现自己手上,身上,竟然都沾满了金灿灿的粉末!瞬间,刚才所有的兴奋劲,都烟消云散了。这是哪位贪慕虚荣的祖宗干的好事儿啊?没有金砖砌墙就用金粉刷墙吗? 玉如意拍了拍手上的金粉,又用手背擦了擦脸,却发现,这金粉竟然不容易弄掉……这会儿,她从脸到手,还有身上,到处都是金粉,这待会儿出去可怎么件人呐?! 玉如意一边把手在裤腿上用力蹭着,一边继续打量着四周,左边摆放着一排一丈有余的多宝格柜,足足有八个。只是,上面除了厚厚的灰尘,却是空无一物的。玉如意不甘心的将上面所有的抽屉阁柜都拉开来看,只在一个阁柜后面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放了一本厚厚的书,具体是什么,封面已经糟朽得看不清楚字了,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将这书放进怀里装好,然后继续翻箱倒柜。 可是,再看过其他的阁柜后,却是一无所获。 她只能沮丧的放弃了,将目标转移到左边那两排巨大的箱子。费了好大的劲将箱子掀开后,却都是空空如许,只有几块碎了的瓷片陶片昭示着它曾经装过宝贝。 不过,玉如意却是执着的人,这些箱子柜子没得宝物,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想到外面的机关设置,玉如意便又尝试着扳动墙上所有的油灯和火把,却是一无所获。 折腾了半天,玉如意也累得不行了,四周打量了一下,墙角正有一把石椅。玉如意叹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随即借着灯火查看自己的手掌,刚才翻箱倒柜的时候,她不小心将手掌划了一道口子,这会儿正有殷殷鲜血沁了出来。 玉如意斜靠在石椅的扶手上,将左手搁在石椅上雕刻的狮子脑袋上,想要将的将上面插着的木刺挑出来,整个人的重心都集中在了那扶手上。鲜血也随着她的挤压汩汩流了出来,沿着狮子脑袋滑下,滴落进石狮圆瞪的眼睛中,突然,扶手上的狮子头猛的陷下。 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石椅周围的地板微微的震动起来,随即便开始缓缓下陷,于此同时,玉如意听见地道的入口竟然也在缓缓的关闭起来。可这一切却容不得她多想,石砖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玉如意只得本能的抓紧石椅的扶手。 随着石椅的下落,那陷下去的地板竟然又缓缓合拢了,似乎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经过一番提心吊胆的下落后,玉如意终于平安着陆了。眼前乌黑一片,玉如意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了,从荷包里取出火折子,麻利的点燃,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花容失色。 这里,竟然是个墓室!因为,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灰色的石棺! 第4章老宅奇遇(四) 厚厚的灰尘蒙蔽下,玉如意似乎看到石棺上有个白色的大字——玉。 看到这个字,她放松了几分,看来,这是玉家的祖宗的棺椁。既然是自家祖宗,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走到棺椁旁边,棺椁正前方并没有碑文,只刻了一个字——梅。 梅?玉如意努力的在脑海里思索着与这个字相关的人,却是不记得了。是个女人的名字么?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的棺椁在这里呢?这里是玉家的祖宅,这个人,应该是自己的长辈吧。 棺椁前面有几截蜡烛,玉如意便将那蜡烛点燃,随即便跪在那棺椁前面,朝那棺椁喃喃道:“也不知道您老人家我该怎么喊?我大概是您的后代吧?不管怎么说,初次见面,小辈玉如意也该给您老人家磕几个头。”说罢,便朝那棺椁磕了三个头。 玉如意起身后,又拿着火折子探看了一下四周,却是什么也没发现。想了想,便又坐回了那椅子上,用力按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不,不会吧?玉如意心抖了一下,一种不良的预感萦绕在心头。难不成她要被困死在这里?? 玉如意有些慌乱的又按了按那扶手,却依旧是纹丝不动。按得不行,那便用力扳吧!扳的也不行?玉如意便站到椅子上,手扶着椅子背,开始用脚去踩。 半晌过去了,玉如意使尽了浑身解数,却还是拿这椅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椅子上找不到突破口,玉如意便又不甘心的举着火折子探看起整间屋子来…… 可是,几乎墙上每块砖头她都摸过了,几乎地板上每块地砖她都用力踩过了,都还是没有用…… 玉如意愤然的走到那棺椁前面,怒气冲冲的朝那棺椁吼道:“见过当祖宗的,没见过你这么当祖宗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啊?竟然忍心将自己的后辈困死在这里?!……”说着吼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终究变成了抽抽噎噎的啜泣声:“呜~我的好祖宗,我的大祖宗,求求您老人家放我出去吧……我才一十七岁,正是如花年纪,还没嫁过人呢,您怎么忍心将我困在这里?呜呜~~”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玉如意困倦的趴在那棺椁旁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仿佛有清脆的鸟叫声响起,玉如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整个人却因为这一挥而扑倒了。玉如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墓室中,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她看了看四周,不对,这墓室有点不对劲啊…… 玉如意眨眨眼,猛然醒悟过来,她听见了鸟叫声,很清楚的鸟叫声。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里肯定是有出口的!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努力去听那鸟叫声从哪里传来的。 “啾——啾啾”鸟叫声又传来了,可是,没有刚才清晰了?玉如意想到这里,试着恢复刚才睡觉的姿势,随即发现那鸟叫声变清晰了!她忙趴在棺椁上,耳朵紧紧的贴在棺盖上,果然,鸟叫声更清楚了。 难道,出口在这棺材下面? 玉如意咽了下口水,虽然有些怕,但是出去的*完全战神了恐惧。她先是试着推了推棺盖,却是纹丝不动的。想了想,玉如意便仔仔细细的绕着棺椁找,直到绕道棺椁后面的时候,她发现山门又有一个凹槽,又似乎和那玉牌相似,玉如意小心翼翼的将玉牌取出,摁进凹槽中,随即便听到了熟悉的“咔哒”声,而后便感到棺椁微微震动,似乎棺盖也松动了。 她试着又推了下棺盖,竟然有了微微的松动! 玉如意欣喜的跪倒在棺椁前,朝那棺椁磕头道:“祖宗,小辈实在是没有办法,多有得罪了,若是出去了,一定会多给您老人家烧纸钱烧高香!求您原谅小辈儿了!” 她回想起盗墓张以前给她说过盗墓的事儿来,似乎开棺的时候要喊一句什么……对了,“升棺发财”!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深呼一口气,双手握紧棺盖的边沿,高喊一句:“升棺发财了——”随即,便用力一推。 那看似很沉重的石棺盖,竟然被她推挪开了几分。 似乎,有一缕很微弱很微弱的光线钻了进来?这缕光线好像救命的绳索一般,让玉如意兴奋不已,她使劲全身的力气将石棺的盖子朝旁边挪开来…… 一具枯骨安详的躺在石棺中,枯骨身上的衣服皆已腐朽,在那抹光线的映照下,枯骨右手拇指上的一枚戒指熠熠生辉。戒指看起来很奇怪,似乎有着绿黄红蓝紫五种颜色在上面,质地似玉非玉,却是美得让人心惊。 玉如意生出贪念,这种贪念是那种经过多年宝物知识熏陶下培养出来的贪念,是那种单纯的没有涉及金钱的仅仅是因为喜爱而产生的贪念。 在那种贪念的趋势下,玉如意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那枚戒指,就在她的手指刚刚碰到戒指的瞬间,一阵诡异的风从棺材底部窜上来,先辈的枯骨竟然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 伸出的手瞬间石化了,玉如意愣了半晌,这才发现,似乎有清新的,夹杂着青草树木味道的空气传了进来。她这才发现,棺椁的四周留了几个出气孔,怪不得她在这墓室中关了一夜都没有窒息。 玉如意觉得很歉疚,无比的歉疚,但却没有太多的懊悔。她只是本能的想要出去,才会挪开棺椁,没有恶意,没有不敬…… 死者已矣,玉如意牢牢的将梅这个名字刻进心里,决定请回祖宗牌位后,好好的祭奠一下这位先人。 拾起那枚五色的扳指,玉如意也不细看,便将那戒指套在食指上。随后,喃喃的念了几句告别祖宗的话,便翻入了棺椁中。 果然,在棺椁底部,有一个与祠堂里同样的机关,她将玉牌插进机关中一拧,棺底便缓缓的挪动开来,一条地道显现出来。于此同时,棺盖也缓缓的挪回原来的位置,随即发出一声仿佛上锁一般的扣动声,棺盖与棺身严密的合在了一起。 玉如意有些惊讶的仰头看着头顶的棺盖,又看了看面前黑漆漆的地道,将怀中的火折子摸出来,点燃。 幸亏她想得周全,多准备了几支火折子,不然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让她怎么走啊!玉如意拍拍自己的胸,暗念了一句:“祖宗保佑我啊!” 随即,遥遥的,又传来了鸟叫声。玉如意便缓缓的循声而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玉如意只觉得这地道越来越窄,从最开始至少够三人行走,渐渐变得狭窄得只够她一人走,现在又变得要她弯腰而行,可是,出口在哪里,却依旧未知。 玉如意有些忐忑了,回去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只能强迫着自己往前走。 慢慢的,就当那地道低矮狭窄到几乎要她趴着走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抹光亮!是出口!! 玉如意心中的欢欣兴奋已经无法言表了,弯腰而行似乎速度太慢了,她当即便趴下身子,飞快朝那出口爬去……原本就受伤的手,也被粗糙的砂石再一次磨破了。 第5章蒙面恩公(一) 玉如意爬出洞口,一时间竟睁不开眼来,本能的将手抬起来挡了挡阳光。 一滴鲜血混着泥沙从她被磨破的手掌上徐徐而下,沿着手掌的纹路延至,却在沾到那五色戒指的时候,瞬间消逝了,仿佛,鲜血被那扳指吸走了一般! 而那戒指,在这一瞬间,却是发出刺目的白色光芒,幸好玉如意此时是闭着眼睛的,不然,眸子一定会被那刺目的光芒灼伤。光芒持续了片刻,随即便淡淡消失了,好似钻进了玉如意的眼睛中一般,五色的戒指也恢复成那副仿佛石头一般的模样了。 等到双眸渐渐适应后,玉如意才放下手,看着眼前美丽的风景,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觉得这会儿看东西格外的清晰呢?她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了,看来是在那墓室中困得太久了吧!一时间玉如意难掩胸中激昂之情,当即便振臂高呼:“自由——” 花是娇嫩的小黄花,草是芳香的小绿草,天是清新的小蓝天,啊……还有那一朵朵如同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啊…… 深深的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玉如意这才转过身来将刚才推开的枯木树枝又拾捡回去,将洞口遮掩好,这才提步离开。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左右探看了一下,却悲催的发现,眼前是一片密密的松树林。 她大概能猜到这是玉家老宅的后山,但这后山松林密布,别说她从未来过,就算是曾经来过,也不一定能找对方向。更何况对于她这样的方向白痴来说,这片松树林简直就是一个硕大的迷宫! 进林子里可能会迷路,不进林子也没有退路,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路过啊? 玉如意抬头看了看天,趁着天色还亮,赶紧穿林子吧,说不定能很快找到路呢。 两个时辰过去了…… 眼前的树林格外茂密,一棵棵松树好似利剑一般挺拔笔直的冲入云霄。 玉如意沮丧的依靠在一棵一抱粗的大松树下,插着腰苦恼的盯着面前的数条岔路。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她岂止是方向白痴,简直就是个超级白痴!明明看起来并不大的林子,她怎么就能在里面绕来绕去那么久都没出来呢! 此刻的天已经有些昏暗了,似乎快到黄昏了…… 乌鸦的叫声开始在林子里响起,微凉的风刮过她的脸庞,玉如意忍不住抱紧双臂,自我安慰道:“别怕别怕,嗯,对直走就可以了,嗯!沿着直线走,怎么都能穿过林子的吧!” 她鼓足勇气,拾了一截断枝握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道:“救苦救难的如来佛主观世音菩萨土地爷爷山神公公啊,求求你们保佑我吧!”说罢,将树枝朝天一扔,树枝在空中打了个旋便落在了地上,玉如意沿着树枝头指着的方向看了看,一咬牙道:“就按天意走吧!”便毅然决然的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亮在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后,变得格外皎洁明亮起来,天边时不时飘过几朵云彩,月华若隐若现。 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气的,玉如意穿得并不厚实,加上这一天又累又饿又渴,整个人也变得极为憔悴。一阵冷风吹来,她瑟瑟发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问天道:“老天爷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吧?!难道,要把我玉如意困死在这林子中嘛?”话音刚落,便见一片乌云飘来,将月光彻底遮住,顿时,林子里变得漆黑一片。 玉如意大惊,慌忙念道:“别别,小女子胡说八道的,您老人家可别见怪啊!求求您赶紧把月亮放出来吧……”这黑漆漆的林子,格外的吓人!不知道怎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来——月黑风高,杀人夜! 玉如意正这么想着,身后却猛然出现一个极为诡异的声音:“小娘子……” 瞬间,粟米疙瘩爬满了她的双臂和脊背,她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身,却看见一双极为猥琐的三角眼,正用一种探看猎物的目光看她。 “小娘子,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这林子里?是迷路了吧?要不要我带你出去啊?”三角眼笑了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鹰钩鼻也挤了起来,整个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老三,你弄啥嘞!” 一个带着浓重方言的声音从玉如意右边传来,她慌忙扭头看去,却见到一个圆滚滚的肉球走……呃,挪了过来。 乌云被风带走了,如水月华铺洒下来,正落在肉球那锃光瓦亮的头顶上,仿佛在墨色的松树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不过……更闪亮的是,肉球手上提溜着的,银光飒飒的大钢刀! “恁跟她废求啥话儿呀,一刀子就去求了!”说罢还将手里那约摸一丈长的钢刀掂了掂。 玉如意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液,这这这,这是……遇到打,打劫的?还是杀人的?还,还是劫色的啊?玉如意吓得两股打颤,一时间连逃跑都忘记了! 平日里她也没少烧香拜佛啊,这是怎的了?菩萨啊佛主啊,老天啊…… 第6章蒙面恩公(二) “救命啊~~~~”玉如意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 “闭嘴!”肉球将钢刀挥起来,怒目瞪向玉如意。 玉如意急忙将嘴闭紧,一个声也不敢再发出来。 “小娘子,别怕呀。”三角眼走过来,将肉球挤开,眯笑着靠近玉如意道:“我这兄弟就是个面儿凶……” “你,你们想干什么……”玉如意哆哆嗦嗦的朝后挪了几步,却被逼着靠在了松树上。 “小娘子别怕呀。”三角眼又朝她靠近几分,道:“哥儿几个最近手头紧,不过是想找小娘子寻点零钱花花。” “钱?”玉如意猛然想起,自己把行李都丢在了祠堂里了,她哭丧着脸道:“大大,大哥,我,我是真没钱。” “哦?”三角眼挑了下眉,瞟了一眼玉如意,“你这丫头身上手上都沾满了金粉,怕不是刚从钱堆里爬出来吧?怎么会没钱?” 玉如意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全是金粉,便急忙解释道:“大大,大哥,您,您误会了。我这不是才帮人家干完刷漆的活儿嘛,这才落得一身的金粉……您,您想啊,金子银子怎么会掉粉呢!” 听到这话,肉球不乐意了,将刀子朝她脖子上靠了靠,吼道:“说,钱儿放哪儿嘞!不说我弄求死你!” 玉如意慌了,连忙哭着求饶道:“大哥大哥,别啊别啊,您别……别乱来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弟弟,都指望着我一个人养活呢!您看看您,多福气富态的样子啊,风华正茂、前尘似锦,可别失手做了错事啊!大唐……大唐律法严苛,杀人可是要砍头的啊!想想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忍心让他们伤心吗?” 肉球愣了一下,他做了小半辈子劫匪了,还从未遇到过这么话唠的! 玉如意见他怔住了,还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正准备张口继续说教,却被旁边的三角眼打断了,“你这丫头还真是有意思。” 三角眼说道:“小娘子,我劝你还是赶紧把钱交出来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玉如意一听,顿时嚎啕起来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道:“大哥,我真是没钱啊!没钱啊!不信你搜啊,你搜出来全给你!” 三角眼瞅了她半天,瞟了一眼她食指上的戒指,见那东西颜色发紫,非金非玉,估摸着确实是个没钱的,于是便冷笑一声道:“没钱?丫头,我们今儿还没开张呢,若让我们空手而回也不太好吧……”说罢,猥琐的目光沿着玉如意上上下下探视,似乎这目光就可以将她剥了一般。 肉球在一旁顿时明白了三角眼的用意,也色迷迷的看了玉如意一遍,道:“老三,我才发现这妞长得可得劲!” “嘿嘿,是啊是啊,一会儿光嘟了更得劲!哈哈哈哈!”三角眼坏一边说着不堪的话,一边朝玉如意又走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玉如意拼命挥舞起双手,一脚胡乱的蹬起来,一边尖声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小娘子,这荒郊野岭的,你叫吧,叫再大声也没有用的,叫得越大声,爷越喜欢!”三角眼淫笑着,便要伸手来抓她,却被玉如意胡乱挥舞的爪子狠狠的挠了一下,借着月光一看,竟然被她挖出了三道鲜红的血印。 三角眼顿时有些怒了,当即便准备双手齐上,可就在这瞬间,他便觉得后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呕吐出来,紧接着便后颈一僵,视线模糊,当即便扑倒在地。 玉如意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恍如天神般突然降临的蒙面人,一时间连害怕是什么都忘记了。 一旁的肉球见状,当即恶狠狠的怒吼着挥舞钢刀砍来,飕飕的破空声刺耳而凌厉,仿佛在炫耀着钢刀的锋利。可就在那钢刀即将砍到蒙面人头上的时候,他只是轻轻一侧人,钢刀便擦着他的鼻尖落下。电光火石间,蒙面人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肉球的脸上,“噗”,沉闷的入肉声传来,肉球便喷着鼻血被震退了好几步,嘴里哼哼唧唧的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蒙面人紧接着一跃而起,左脚飞踢,肉球手上的钢刀随即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后,稳稳的落在了蒙面人手中。他轻轻一翻手腕,钢刀便稳稳的落在了肉球的颈边。 肉球顿时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瞬间语无伦次了:“大哥,大哥,别啊,别……小心,小心啊,这刀可快呐!” “哼。”蒙面人冷哼一声,钢刀却是更贴近了几分。 肉球慌忙求饶道:“大,大哥!俺上有七十老娘下有三岁娃子!都指望着俺一个儿养活呢!恁看看恁,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可别手抖哇!大唐……大唐律法可严,杀人是要砍头嘞!想想恁的爹娘,想想恁姐妹,想想恁朋友,恁忍心让他们伤心吗?” 这词……怎么这么熟?玉如意眨了眨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货!竟然将她刚才的话照搬过来用!看来真是怕极了!哼,活该! 不过……杀人可真是不太好,万一血溅到她身上,该多难洗啊……想到这里,玉如意怯怯的出声了:“大,大侠……算了,他们也没伤着我……” 蒙面人回头深深的看了玉如意一眼,随即将手中的刀一转,刀把向前刀锋朝后。他用刀把用力朝肉球颈部一击,那肉球闷哼一声,便斜着身子倒下了,竟正正好压在了那三角眼身上。 那体重怕不是有三百多斤吧……玉如意皱了下眉,似乎都听见了三角眼肋骨断裂的声音…… 回过神来,玉如意闪着星星眼感激的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感激涕零的道:“小女子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不知大侠尊姓大名,待小女子回家后,一定备一份厚礼亲自到大侠府上道谢。” 蒙面人挑了下眉角,随即深深的看了她半晌,却是一眼不发。 玉如意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轻轻咳了一声,深深福身说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一定衔草结环报答大侠。” “呵。”大侠轻笑一声,随即低声道:“衔草结环倒不必,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轰!”平地一声雷,玉如意震惊了!难道她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大侠其实是披着侠皮的采花贼?! 似乎很满意玉如意这样的表现,大侠眼眸间的笑意越发浓郁了,随即宽慰道:“看把你吓得,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玉如意咬咬牙,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可是面对救命恩人,她可不敢造次,于是讪笑了一下,道:“呵呵,大侠……大侠您真,真幽默。嘿嘿,嘿嘿……” 大侠似乎对她这强颜欢笑没什么兴趣,随意的摆摆手,道:“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出去。” “嗯。”玉如意点点头,随即乖巧的跟在大侠后面走。 月光皎洁如雪铺洒在林间,微风拂来,松涛声好似奇异的音乐传来,淡淡松香随风飘散,静谧安宁。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行在松树林中,沉默无语。玉如意看着大侠的背影,略为紧身的夜行衣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一阵清风掠过,将他束在脑后的发丝牵起……似乎要与月色相溶,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 月色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渐渐微斜,将他的影子拽得好长……她一不小心,竟然踩到了他的影子,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一点没察觉。 玉如意有些无聊的跟着他的步子,同样的迈出左脚、右脚、左脚……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影子上,似乎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游戏。 突然,面前的人停下了脚步,玉如意一个趔趄差点撞了上去。 他略带疑惑的眼眸望过来:“好玩么?” 视线相交的刹那,玉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原来他知道啊…… 玉如意瞬间双颊发烫,灼灼的直烧到耳后,低声嗫嚅道:“不好玩。” “那就别玩了。” “哦。” “走吧。” “好。”玉如意点点头,看着他的影子,乖乖的跟随他的脚步。 幸好,幸好,月色朦胧…… 幸好,幸好,她躲在他的身后…… 幸好,幸好,今天,他出现了。 第7章蒙面恩公(三) 趁着月色,二人走了好一阵,虽然已经找到了大路,可是,这会儿早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了,又是孤男寡女的,若遇到巡逻的士兵反倒不太好解释。 大侠又带着玉如意朝旁边的小山包走去,在那小山包的半山腰上有一处破庙,看来今晚,只能在这破庙里度过了。 大侠先走进庙里去,探看了一番,才朝外道:“进来吧。” 玉如意这才慢慢的,有些迟疑的走进庙里。当然,大侠不会是什么不轨之徒的,要是不轨的话,他刚才在松树林里早就不轨了。只是,这孤男寡女的,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走进庙里后,玉如意才发现大侠已经点起了一小丛篝火,正蹲在火堆旁添加树枝。 “坐。” 玉如意乖乖的走到火堆旁席地而坐,随即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古庙虽破旧,但屋顶是完好无损的,虽然已经没有了香火,却倒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地。 火堆越来越明亮,映照着大侠的脸,大侠的眼睛很好看,略微细长,半垂着眸子添火的模样看起来很认真,很可靠。 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大侠低声问了句:“看够了么?” 玉如意讪然一笑,伸出食指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劝道:“这里也没旁人了,恩公就把面巾摘了吧?” 大侠看了她一眼,却是淡然的道出一句:“谁说没有旁人?”,然后朝古庙的墙角看了一眼。 玉如意这才发现墙角竟然好像缩躺着一个人。原来,到这古庙里来过夜的人,不止他们一个,看样子貌似是个乞丐? 唔,看不到恩人的脸呐……玉如意尤为不满的踢了一下脚边的枯枝,却不料这一脚力度没掌握好,一脚踢到了火堆上,火势迅速沿着她那缀着金菊花绒球的绣鞋燃烧上来! 玉如意当即便跳了起来,拼命的跺脚,可那火苗却好似越跺越燃,她急忙机敏的将那鞋子蹬掉,可没想到几颗小火星落在了她的裙裾上,春季的衣服本来就不厚,她又臭美的穿了一身薄棉濡裙,火星落上来后就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蔓延…… “啊!救火!救火啊!”玉如意一边拼命跳着跑着,一边朝旁边一脸震惊的大侠求救。 大侠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即将手放在腰带上…… 瞬间,两道银光划过。 玉如意只看到大侠的手又回到了腰间,而自己被点燃的裙裾竟然被齐齐的斩断了! 刚才,她恍惚看到大侠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很帅?好像是,可是……现在玉如意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她的目光完全落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原本拖曳至地的齐胸长濡裙这会儿变成了前短后长的奇怪裙子,而自己那两只雪白的小腿也是一览无余…… 玉如意很是郁闷,虽然大唐民风开放,舞姬们的衣裙都可以开叉到腿根了,被人看看小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她毕竟是个传统家庭长大的孩子啊,标准的良家妇女啊……而且,她现在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样子该有多糟糕! 半边脸上沾满了金粉,头发因为之前的奔波而变得凌乱不堪,就连发髻都倒在了一边;身上的衣服在爬出密室的时候就弄的脏污不堪;现在又是没了一只鞋子,裙子也破破烂烂的…… 这行头,恐怕正合适从事那极为有前途的职业——乞丐了,可巧了,边上正躺着个。玉如意对比了一下他和自己,越发的气结。 可是这时,大侠却很不地道的笑了,“你,你这造型,甚为别致。哼哼……” 虽然大侠很努力的压着笑,但玉如意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羞耻!她狠狠的白了大侠一眼,闷闷的蹲下身子,将后半截的长裙扯了扯,幸好裙子够大,能将她的小腿遮住。 大侠强忍着笑意,劝道:“没事,明日赶着宵禁结束的时间出去,天应该还没完全亮,不会有多少人看到的。” 玉如意撇撇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牢牢的看着那跳动着的火焰,心头很是郁结。 大侠也沉默了,轻轻的翻着火堆,时不时填上一根柴。 玉如意看着看着,只觉得那火焰越来越模糊,眼皮子也不听使唤了,时不时的碰在一起。 看到她困倦的模样,大侠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目光,“宵禁时辰过了后我叫你,你睡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好似安眠的摇篮曲,让玉如意的困意更足了。莫名的,她好像很信任大侠,于是便乖乖的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春时的蚊虫颇多,又在这古庙中,玉如意就像香香甜甜的糕点,摆放在那里,等待着众多蚊虫来食用。 大侠很不小心,真的是很不小心的将目光落在了她裸露出来的、洁白的小腿上,便看到了她腿上那一个又一个大红包。 大侠好看的剑眉拧了起来,便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盒,将那药盒打开,随即一阵混合着薄荷、冬青油还有樟脑的香味传了出来。那香味有些醒神,更能驱散蚊虫,不一会儿,在他们周围,便没有了蚊虫的踪迹。 …… 被人轻轻推了推,玉如意缓缓醒来,看到眼前这张带着蒙面巾的脸时先是猛然一惊,本能的一脚踹了过去,随即回神过来,有些尴尬的看着大侠,却见他那乌黑的夜行衣上,赫然有个灰黄色的脚印…… 大侠的眼角抽了抽,“该起来了。” “唔。”玉如意慌忙应道,随即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眼屎,又用袖子抹了抹脸,就算是洗过脸了。 “这个,给你。” 她转身过来的时候,大侠便挥手扔给了她一个东西。玉如意接过来看,却是个漆成碧绿色的小木盒,她诧异的看着大侠,一脸的疑惑。 “这个,可以擦蚊虫叮咬。” “哦。”玉如意这才发现自己小腿和胳膊上,好像都有不少小红包,顿时心中一暖,道:“谢谢。” “嗯。”大侠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你要走了?”玉如意愣了下,慌忙问道:“你,你不送我了?” “外面就是正道,很安全。” “哦……”玉如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此别过。”大侠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迈出门去。 玉如意怔了一下,随即奔到门边,朝他大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大侠的脚步顿了下,却是没有多说,足尖一点,几个跃起,飞快的离去了。 玉如意怅然若失的看着大侠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垂着头看向手中的石盒,打开盒子闻了下,很是清凉的味道…… 第8章风.流纨绔(一) 玉如意蹲在自家院子里刨开泥土,挖出之前埋下的“庄稼”。 看着有些松散的泥土,她脑海里莫名的回想起那日在长安的遭遇,虽然将祖宗的牌位都请了回来,可是那地道,还有那棺椁是怎么回事呢?宅子被御赐给了别家,想必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进去一探究竟了吧? 还有那枚五色的戒指,她平安回到长安城里后,第一个事情就是对那颜色独特的戒指研究一番,可是,那戒指竟然稀奇的好像长在肉上了一般,任她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摘不下来,力度一旦大一些,便似乎要将手指扯断了一般。无奈,玉如意只得由它呆在自己的食指上了。 戒指质地好像是石头,可是颜色太过丰富,黄蓝红青紫,五种颜色仿佛云霞交汇在一起,给人一种很神奇的美感,怎么看都不像天然而成的。可是,它偏偏又带有玉石的光泽和质感……玉如意实在是无法判断它到底是个什么,只能暂且把它当作一种稀有的玉石吧。 还有……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大侠,别说名字了,就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没弄清楚……只记得,那双眸子,在火光背后,熠熠生辉…… “姐,这么早就起来看折腾宝贝了?”一个软软糯糯、细细柔柔的女声传了过来。 玉如意抬眼望去,顿时笑眯了眼。小妹穿了一个身着淡绿濡裙,怀抱着一叠衣服从屋里走出来。乌黑的发丝挽成双环髻,箍着鹅黄色的软缎带,衬得她格外可爱。 因为怀抱衣服的缘由,她那原本就丰满的胸脯被挤得似乎要跳了出来,这有些丰腴的身材,却恰恰正符合了大唐美女的标准。 “嗯。”看了看出落得水灵灵的小妹,玉如意心里安慰几分,总算这几年没白费,啧啧,那两只小白兔很是成熟嘛。 “阿姐,你看哪儿呢!”玉吉祥不满的瞪了玉如意一眼,随后将衣服放在脏衣盆里,双颊飞霞的埋怨道:“真是的……” 玉如意笑嘻嘻的拍拍身上的泥土,起身走到她身边,瞄了一眼那里面的衣服,顿时有些不悦道:“这罗锦云缎的衣服从哪里来的?” 玉吉祥嗫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 “又是杜薇芷给你的?” “嗯。”玉吉祥点点头,随即眉开眼笑的道:“薇芷姐姐说这衣衫做得小了些,她穿得胸紧,所以就送给我了!姐,你看,才穿过两次呢!” 玉如意很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道:“吉祥,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受人家的礼,更何况是人家的旧衣!” “可是,这衣服好看嘛……”玉吉祥将衣服提起来在身上比了比,道:“你看,这颜色,这花式,还有这大小,简直就像是给我量身定做的嘛!这可是玉帛坊的衣服呢!” “你……”玉如意有些气结,可是,这衣服还真是蛮好看的……若是在从前,在长安,别说这样的衣服,就算是镂金绣银的华服,她们也是穿得起的。终究,玉如意无力的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都收了,下次就不要再收便是。待会儿,我看看有什么礼可以给人家回过去的。” “嗯!谢谢阿姐!”玉吉祥用力的点头,从井中打了一桶水上来倒进盆里,放了写皂角粉,顿了顿,略带试探的问道:“姐……我……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支支吾吾的作甚,有事直说!”玉如意是直性子,那耐得住性子等她扭捏? 玉吉祥好似下了决心一般,咬了咬唇,有些羞涩又有些不满的说道:“听说褚家老爷下月十五要来下聘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却看到她委屈的模样,说道:“怎么?还是不乐意啊?那褚家可是高门大户,若不是阿爹在世的时候就帮你把婚订好了,现在哪轮得到你啊……” “我懂,可是那褚至孝也太……”玉吉祥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玉如意从盆中撩了点水出来,边洗手边劝说道:“吉祥,褚家显赫,你嫁过去定然不会吃苦的。若是他褚至孝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阿姐,看阿姐还让不让他好过!而且……” “阿姐!”玉吉祥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那褚至孝不过是个庶出的……” “庶出又怎么了?”玉如意微微一笑道:“凭我们家现在的状况,你能嫁到褚家做正妻已是幸运。” “可我怎么说也是玉家嫡出的女郎!” “吉祥!”玉如意有些不高兴了,略带责备的说道:“我看你是天天与那杜薇芷、温茹雅等人厮混久了,怎会学来这么重的嫡庶观念?!你可不比他们,不是什么豪门大宅的女郎……” 虽然玉家也曾经有过百年富贵,可那毕竟是曾经。现在的他们,不过是洛阳西市的一介贫民而已。 玉吉祥咬了咬唇,有些愤懑,随即转开话题说道:“整个洛阳都在说一句话,‘纨绔处处有,褚家特别多!’那褚至孝和他哥哥褚至情两人,是洛阳出名的纨绔子弟,你让我嫁那种人,我真是不想!” “吉祥,这可不一定哟,你看他们家二哥,原来不也是个纨绔嘛,这两年娶了亲不就变好了?” “那是因为褚至义娶了个悍妇好吧?”玉吉祥嘟起嘴,甚是不满。 “唉……不能这样说,至少人家改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我……”玉吉祥将脚一跺,“你不就是想我嫁过去给弟弟谋钱娶亲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幸福?要嫁你自己嫁去,我不去!”说罢便将手里的脏衣朝地上一贯,飞快的跑出家门了。 第9章风.流纨绔(二) 玉如意无奈的盯着妹妹离去的身影喃喃道:“你要能赚钱养家,我早就嫁咯。” 想来也是郁闷,爹爹去世后,他们一家人来到洛阳投奔妹妹未来的夫家褚家。初时,见褚家遵守约定,没有悔婚,而且褚至孝还长得仪表堂堂,心中还暗自偷笑,觉得给妹妹找了个好归宿。可没想到,褚家只承认这婚姻,同意玉吉祥嫁进府里来,却不太愿意接济其他人。 无奈,金氏便带着几人在这西市租了个小房子住下,自己靠帮人缝缝补补赚点小钱。幸好玉如意从小跟着祖父父亲在古玩店里摸打,对古玩玉器颇有见解,在这洛阳帮人走走穴掌掌眼也能赚不少钱。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好了。可惜,那褚家是个纨绔专业户,除了在昌南镇为官的长兄褚至忠为人正直以外,下面的三个兄弟皆是标准的纨绔子弟。天天和一些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们出入青楼,游戏玩乐,不务正业。之后老二褚至义娶了房恶太太,将美姬小妾一股脑全卖了,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制得褚至义服服帖帖的,这才改了性子。可老三褚至情,老四褚至孝,却依旧流连烟花场所。 第一次见到褚至情是在褚家大厅,一众长辈面前,他竟然喝得醉醺醺的出现!甚至还当众语出不敬,说什么妹妹嫁给四弟,那便把姐姐嫁给他好了,直把玉如意气得小脸通红! 由于初到洛阳,玉家一家子便先在褚家借住了几日。 仅仅是这短短的五日,玉如意便没少听到褚至情的风流史——比如勾搭了翠红居的头牌还扬言要将她娶回家了;比如喝醉了花酒又散光了钱被人抬回家来了;再比如和几个王族纨绔子打赌当众调戏了侯爷的小妾,结果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种种恶行,数不胜数,实在是让褚老爷头疼得紧。更过分的是,他自己个儿眠花宿柳也就罢了,却偏偏要带上自家弟弟褚至孝,连带着那褚至孝也沾染了不少恶习。 玉如意想到这里,颇为忿恨的咒了一句:“都是那杀千刀的褚至情!若不是他带坏弟弟,褚至孝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赔我好妹夫!” “呸!”再想到他那放浪形骸的模样,玉如意实在是打心眼里唾弃。 “哟,如意姑娘这是在唾谁呢?” 一听这好似棉花一般软绵绵懒洋洋的声音,玉如意心里就窝火,除了那不要脸的褚至情还能有谁?她翻了个白眼,望向那门边,却见褚至情穿了一身水墨绘竹的银色长衫,正斜斜的依靠在门框上。长衫的下摆,还撩起来别在腰上,一副吊儿郎当放浪不羁的模样。 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玉如意正是气头上,当即变阴阳怪气的说道:“哪家的狗子没关好,跑到我门前乱吠来了?” “啧啧啧,如意姑娘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啊。”褚至情一挥手将手中月白色的象牙折扇挥开,懒洋洋的扇着风,浅笑着,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 玉如意眯了眯眼睛,一瞬间竟然有些晃神,那熠熠生辉的眸子,竟然好似蒙面的大侠?!玉如意只这么一想,便把自己吓了一条,又自己看了看他,当即又否认了,大侠的目光哪有他这般轻佻,眼角眉梢也是不同的。 随即,她瞟到了褚至情手中象牙扇,忍不住冷嗤一声,心中暗道:这厮也不知道从哪里泊来一把折扇,虽稀罕,却比不上那羽扇纨扇有品味,不过,还真是符合他纨绔的身份? 纵然不高兴,还是得把面上功夫做足了不是?玉如意笑道:“哟,褚三公子不去寻那些个桃红柳绿,到我这里来作甚?” 一听此言,褚至情眯了眯眼,随即配合的垂眸微微一笑,道:“桃红柳绿易随春逝,三郎我来看看妹妹不行么?” 玉如意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脊梁爬到脖颈处,忍不住抖了下,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却不料褚至情雪上加霜的来了句:“哎哟,人家寂寞嘛。” 玉如意顿时恶心得连早晨吃的豆腐脑都差点倒了出来,捂着嘴忍了忍才说道:“行了行了,褚三公子,敢问您到底是来干嘛的?可是又要小人帮你掌眼看宝了?”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是,人家毕竟是老主顾了,又是褚家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钱面嘛…… “如意妹妹你还真是冰雪可人啊……”褚至情缓缓站直身子,朝她踱过来几步。 “别!公子您高足免抬,这院子里又是水又是泥的,可别把您的贵靴弄脏了!还是小人我过来吧!”玉如意慌忙将他挡住,这厮可不是什么好人,阿弟现在去读书了,一屋子都是女人,他进来可不好。 褚至情听言,唇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随即将手一挥扔了个东西过来,碧绿碧绿的,吓得玉如意慌忙双手去接。 幸好,她手脚够快,反应机敏,将那东西稳稳的接住了。玉如意瞪了褚至情一眼,低头看向手中那冰凉的东西,只一眼,她便几乎要骂街了! 她艰难的把已经到嘴边的怒骂咽了下去,改成了“暴殄天物啊你!”,末了还是忍不住再追加一句,“混蛋!” 多好一枚翠玉,竟然被这厮当做垃圾一般扔来扔去! 古玩行里的人都知道,请人掌眼的时候,要把宝物稳稳捧在双手中,缓缓奉上,生怕掉了砸了,只这小子,从来都是扔来扔去的,也不怕摔了! 玉如意很想将这扳指砸到褚至情那张招惹桃花的脸上,但终究,他是她的老主顾,财神爷,再怎么不乐意,她也不愿意跟钱过不去。狠狠的瞪了褚至情一眼,玉如意定了定神,低头仔细观摩起这块扳指来。 唐时的扳指多以犀角,象牙制作,方便男子射箭用,而这翠玉做的扳指断然是经受不起弓弦的磨擦的。既然不实用,也就是把玩观赏的东西了。 第10章风.流纨绔(三) 玉如意习惯性将左手在衣裙上擦了擦,然后将左手的扳指换到右手,捏稳扳指,对着天空往去。 莹润的碧玉,在光照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看起来里面的杂质很少,里面的絮柔美自然却少,整个碧玉扳指看起来几近透明。 阳光铺洒在玉如意光洁的脸庞上,她羽睫微动,轻轻眨了下眼睛。然而,就那看似极为平凡的眨眼瞬间,玉如意双眼的瞳孔飞速转变,如同黑夜中猫儿眼猛然见到了光亮,从扩散的墨色猛然回缩。 而于此同时,翠玉的周围慢慢腾起淡淡的绿色雾气!绿色的雾气慢慢凝聚在一起,氤氲在扳指上,缠绕在她的指尖。随即,一缕几乎可以忽略的雾气便顺着指尖钻入了她的身体。 玉如意一惊!这!这是什么情况?! 她眼花了吗???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那扳指,雾气没了? 看来真是眼花了,玉如意尴尬的笑笑,随即又举起扳指看了起来。 扳指看起来很舒服,似乎有种隐隐薄薄光晕笼罩在上面,不过,由于光晕太薄太浅了,就像是阳光穿透玉质带出来的正常阴影。 看来刚才是眼花了,将这光晕看成了雾气。 只是……玉如意有点小小的纳闷,为何这扳指摸起来的感觉格外好?很是细腻,指尖传来阵阵的清凉感,仿佛能消散暑气,让她恨不得沉浸在这种绿意之中。 她皱了皱眉,不过是一块翠玉而已,应该不会有这种触感吧?她有些疑惑的放下高举的右手,将扳指递到眼前又仔细的看了看。 虽然此物颜色鲜艳,水色通透,是翠玉中的上上品。但人们此时更喜欢白玉,或者青白玉,对这种翠玉倒不是很感兴趣,纵使稀少,也只能当做玩物,不值钱的。 而且,这会儿,又不觉得那扳指的触感有多的好了,玉如意便也不再多想。看罢了玉质,便要鉴年份了。 鉴年份,是鉴玉中最难的一关,但却是玉如意最在行的一关。自幼在爹爹和爷爷的悉心教导下,她早已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玉如意将玉扳指放在手中仔细查看着每一处细节,无盘色无玉沁,切口略粗,应该是近期制成的,年份不超过十年。 看过了年份,便要鉴雕工了。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固然精美的玉石是无需雕琢粉饰的,但那毕竟难得一遇。玉石,多少都会带有一点瑕疵,若遇到了厉害的工匠,将那瑕疵加以掩饰,便能化腐朽为神奇,而玉石的价值自然也是一番再番,甚至可以是原材料的数十倍! 这扳指上雕刻的纹饰和风格……玉如意的心狂跳起来,这风格很像传说中的妙手神匠丰林的手笔…… 妙手神匠丰林在古玩玉器行里,几乎是个神话般的人物。小到指尖大小的羊脂千手观音,大到能泛水载人的玲珑黄玉舟,无一不是精品。 能求到妙手玉圣亲手雕琢,便是块顽石,也能涨上十倍价钱,当然……妙手神匠是不可能去雕石头的。 小时候,玉如意还见过那妙手神匠两次,为人洒脱,颇有魏晋名士的风度,与父亲玉珍廷的关系不错。因此,玉家家宅里收藏了不少妙手神匠的作品。 十年前,丰林家中遭遇暴徒,一夜之间,家中一十六口人,无一幸免,全部死于非命。此事,不仅仅在古玩圈,也在长安城,掀起了莫大的风波。 而后,妙手神匠的作品便一夜之间涨价百倍! 只是,有道是“楚人无罪怀璧其罪”,妙手神匠的名声也为他惹来了祸事,也为玉家招来了祸事。资王为给太后筹备生辰贺礼,得知玉家藏有一尊丰林雕刻的八尺高玉石佛像,当即便要强买此尊玉石佛像。 此尊佛像,虽然确实是丰林手笔,可却是个未完成的作品。佛像上半身雕刻得栩栩如生,下半身,却是完全未经雕琢的。 资王却以为玉珍廷这是不想出售佛像的托词,当即便绑了玉家老小,威胁玉珍廷交出佛像。 玉珍廷见那资王不信自己,又担心家中老小的安危,无奈,只得托词说佛像寄存在外地,需要时间取回。而自己则躲在密室中,模仿妙手神匠的雕刻手法,将佛像刻完。 那玉珍廷,整整不眠不休的雕刻了三天三夜,终究赶在资王定下的时限内,将佛像上交出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太后寿宴当晚,昭王身边带了识玉的高手,当即便指出佛像下半身不是丰林的手笔,指责资王滥竽充数。 资王寿宴上颜面尽失,回来后便捉拿了玉珍廷全家,欲以欺君之罪论处。 幸而与玉珍廷交好的褚家,上下打点,又答应将玉珍廷家中财产悉数上缴,这才保住了玉如意子妹三人和金氏的性命。只将玉珍廷秋后问斩…… 第11章风.流纨绔(四) 一旁的褚至情等了许久,却不见玉如意回话,忍不住开口问道:“可看好了?” 那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将玉如意的思绪打断。她怔了一下,又仔细的看向那个扳指。 有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丰林始终是让玉家招来灾祸的源头……此时,看到丰林的作品,玉如意心中,五味陈杂。 “怎么?”褚至情发现玉如意的表情有些个不自然了,但他却是不知道缘由的。当初玉家遭难,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郎,根本无法得知其中究竟。 “没事。”玉如意平和了一下心情。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丰林的遗世之作虽然不多,但也不稀少,以后,很可能还会遇到的吧……还是,先把掌眼的钱赚到才是正题! 扳指的侧面浅浮雕夔龙纹饰,又以回型云纹装饰,完美的将碧玉扳指上的絮饰做云朵,与夔龙纹相衬。这件扳指仿造战国西汉玉器的纹饰,更注重线条与结构的关系,线条和纹饰根据玉料的质地和颜色而变化巧雕,使得整个扳指古朴中略带雅致,很是别致。 咦?玉如意皱了皱眉,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来。这风格确实很像丰林所作,可惜,并不是……丰林雕的龙比这个更具有霸气!丰林生前也收了不少弟子,这个扳指,可能是他的弟子所作吧。 这雕匠的工艺虽然比不上妙手神匠,但绝对也是宗师级的人物。 玉如意将扳指双手递向褚至情,道:“是个好东西,上品翠玉夔龙纹祥云扳指。虽说现在翠玉不值几个钱,但胜在雕工上乘,约摸值个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虽然看起来不多,但在此时,也是能买到两匹好棉布,五石粗米的了,足够一个农家人一月的伙食。 可这点钱,对把银子当铜钱花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才一两啊……”褚至情不屑的瘪瘪嘴,直起身子,耸了耸肩,说道:“这般不值钱,便舍与你吧。正好连着之前的掌眼的费一起抵了!”说罢不等玉如意回话便转身离去。 “这纨绔子!”玉如意郁闷了,说道:“又用东西抵掌眼费!”只得将那扳指对着光又看了看,收进袖子里。若寻到喜欢翠玉的买家子,也能卖个好价吧。 殊不知,此物在千年之后,被人冠以翡翠之名,价值连城。 待褚至情走后,玉如意便将地里刚刨出来的“成果”找了张油纸包上,然后朝屋里喊了声:“二娘,吉祥,我出去一趟,午饭别等我了,给我留点就行。” “哎!”金氏闻声出门来,瞄了一眼玉如意怀中的纸包,顿时了然的说道:“早去早回啊,回来的时候若是路过集市,便带条三分肥的后腿肉回来。” “嗯。”玉如意点点头,又朝吉祥的屋子唤了句,“吉祥,下午绣课的丝线我都买好了,你自己到我床头柜子里去取。” 等了半晌,却不见吉祥答应,想必是还在生气呢。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抱着纸包出了门。 玉如意熟门熟路的绕过几条小巷,走到一处青瓦灰墙的院子后门,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拉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头上顶了两只包子发髻的小丫环,一见是玉如意,当即乐滋滋的将门拉开,“玉姑娘啊,我家姑娘可等得着急了,不知道今天拿了什么宝贝来?” “呵呵,进去再说。”玉如意左右看了看,急忙迈进门中。虽然自己明说这东西是赝品,可是也就几个熟悉的买家知道,旁人是不知道的。若是被别人发现是自己在卖假物,有损于玉家名声啊。 玉家是古玩世家,上有祖训:“制假作真卖,心口手烂坏。”,辛辛苦苦制个东西出来,还得盖上专用的“玉氏趣仿”字章,用以区别真品,只能当作工艺品卖。正大光明地模仿、出售,明明白白刻上鉴别的字,就叫玩意儿,叫工艺品。而偷偷摸摸地模仿、做旧、出售,就叫赝品了。 玉家,世世代代都在同赝品作斗争,自小在祖父和父亲精心培育下长大的玉如意,更是个中高手,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古物古仿,今物今仿,不做成一模一样,只加了与年份相关的花式样貌,卖的是赝品质量的工艺品。 到长安这三年来,玉如意为了谋生,只能偷偷摸摸的少量做一些来贴补家用,也是不得而为之的。 玉如意跟着那丫环穿廊绕亭终于到了一处小别苑,便听见幽幽琴声传来,如珠玉落盘,清脆动听。 别看这宅子后门窄小,但院里却是很大的,正是翰林学士——陆贽的陆府。陆贽虽只是翰林学士,这样一个看似无权的闲官,但却颇得皇帝的喜爱,仅从一个小小的学士,便有“翰林内相”之名便可看出。而他们现在行至的这个别苑,便是陆贽唯一的宝贝千金,陆馨儿的闺房别苑。 推开别苑的门迈步进去,只见满园都栽满了洛阳的名花——牡丹,这时正值春风送暖,牡丹初开,只见那牡丹花而或红或白,千姿百媚万分动人,更有那红粉双色的二乔,黑红发紫的青龙卧墨池,别家恨不得都栽在玉盆里的名贵品种,竟被她这么随随便便的栽在苑门口任凭风吹雨打,真真是暴殄天物啊,简直和那褚至情简直是一丘之貉! 玉如意愤愤的瞪了眼正在院中抚琴的陆馨儿:“哼!” “哟,谁惹了我们家如意妹妹了?”陆馨儿的琴声戛然而止。 “哼!”玉如意故作愤然状,“门口那两株花儿,花了不少钱吧?” “那是自然。”陆馨儿微微颔首。 “你就这么栽在门口,也不怕糟践了!” “花嘛,自然是要给人赏的。栽在玉盆中孤芳自赏,倒不如放在这过路之处,人人可观,也不枉它这副好模样。” “暴殄天物!”玉如意摇摇头。 “怎的?如意妹妹今儿个好像火气不小啊?”陆馨儿嬉笑着伸手去拉她。 “我仇富!”玉如意不满的捏了她一下。 “呵呵~”陆馨儿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我知道如意妹妹是来报仇的,喏,银子都准备好了。”说罢,她眼波流转,朝一旁的圆桌上瞟了一眼。 玉如意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大概有个十五六两银子,顿时心头的不悦少了大半,喜笑颜开的拉着陆馨儿的手,一指那院子的花儿道:“馨儿姐姐这些花儿可真是娇俏啊,尤其是那朵粉里带黄的,太美了!” “哼!”陆馨儿故作不屑的别开头。 “嗯嗯,当然这些花儿再美也比不上馨儿姐姐咯!您可是国色天香人比花娇啊!”玉如意巴结的挽着她的胳膊,顺势将她从琴凳旁拽起来,便要奔向屋子里面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许是被玉如意的马屁拍得舒服了,陆馨儿也没多挣扎,只是宠溺的朝玉如意脑门上轻轻一戳,道:“就属你油嘴!” “姐姐啊,虽然这春景华美,花儿好看,可咱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闲聊吧……”玉如意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的朝桌子上的银子瞄。 陆馨儿苦笑了一下,无奈道:“是了是了,春夏,上茶。” “是!” 第12章安知鱼乐(一) “今儿个带什么好东西来了?”陆馨儿扫了眼玉如意怀里抱着的纸包。 “大周的青铜鼎。”玉如意将怀中的小鼎放在桌上,便随意的坐了下来,眼角扫过桌上的一个木匣,看来今天要掌眼的便是这宝贝了。 “鼎浅腹浑圆底,鸟形三足,双耳外侈。饰兽面纹,面似虎,沿上端饰云纹,下腹饰三角纹。鼎作直立状,重约六斤有余……”陆馨儿边看边说着掌中的青铜,沉吟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这是仿的商朝宫里的用品吧?” “嗯,应是祭祀的,去年在西郊顾员外那见了个相似的。” “这泥……”陆馨儿用手揩了揩鼎上的泥,笑道:“妹妹家这老泥该换了。” “是啊,过两天让盗墓张给我拉半车来。” “你呀,也不嫌晦气!坟里的东西拿来铺院子!”陆馨儿不满的皱了皱眉,纤纤玉指缠上白绢丝帕在鼻子上捂了捂。 “切,你还嫌弃啊?若没那坟里带来的老泥,哪来这么好的青铜器瓷器?” “是了是了。虽然泥有点变了,但妹妹这做旧的功夫还真是了得。若不是姐姐事先知道这是仿的,定是要被妹妹骗了去。”陆馨儿啧啧赞叹。 “玉姐姐,这是我家姑娘特地准备的明前龙井。”小丫环春夏上完茶后便知趣的退了出去,阖上房门。 “谢了!”玉如意一直看着春夏关上房门,这才得意的一笑,抿了口茶,道:“十两纹银。”这东西,半年左右才能出一个,期间费力费神,那可不是一般的辛苦,要她个十两银子,算是便宜了。 “……”陆馨儿不说话,将鼎轻轻放在桌上,朝玉如意面前推了推,然后伸出手给玉如意比了个手势。 “馨儿姐姐,你也太黑了点吧?”玉如意咬牙切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说一两!这丫头竟然一下子给她砍掉了十分之九的价格! “妹妹也不诚心不是?”陆馨儿眯着眼笑笑。 “这个数,不能在少了!”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在桌子上划了一撇一捺。 “嗯……”陆馨儿摇摇头,又翻了翻鼎,指出鼎足上的一个小瑕疵,笑道:“这里我还要想办法挫一挫,不然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新物。” “这地方……” 玉如意的话还未说完,陆馨儿便打断道:“挫短一足,便有了瑕疵,相较完物也卖不了什么高价。一口价,这个数!”陆馨儿说罢便一扬手,伸出五根手指。 “还卖不了高价?你当作商周的东西,就算少了一只足也能卖三十两好吧!”玉如意忿忿然。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黑了! “哟,这么高价啊,那妹妹自己去卖咯。”陆馨儿柳眉一扬,将那铜鼎朝边上一推,一副一爱卖不卖的样子。 “你……够狠!”玉如意郁闷了,这女人,明知道她必遵祖训不能以赝充真,还叫她去卖?!她只得一咬牙,道:“七两,少一文也不干,你不要我拿去找东市口老关家去!” “成交。”陆馨儿将桌上的银子捡出七两放在玉如意面前,将鼎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接着便把桌子上的匣子朝玉如意面前推了推,说道:“还劳烦妹妹帮忙掌掌眼,这东西市面上见得少,不好估价。” “掌眼费,百文钱一件,概不议价。”玉如意眉头一扬,淡定说道。卖东西自己理亏可以让价,这掌眼可是技术活儿,自是一分不少的。 “那是自然,如意妹妹的掌眼规矩姐姐岂能不知?”陆馨儿笑得甜甜的应道。 “先钱后看。”玉如意将手超她面前一摊。 “行行行。”陆馨儿自知刚才砍价得罪了她,急忙递过去一贯钱,道:“一共是两件东西,两百钱,一个不少。” 玉如意掂了掂那贯钱,又将桌子上的银子一并装进荷包里,这才满意的拍了拍荷包道:“还是我家方孔先生好啊!” “哼!”陆馨儿忍不住冷哼道:“你啊,还真是掉进了钱眼里了!” “掉就掉呗,没什么不好的!” 玉如意伸手翻开盒子,当即便有一片碧波印入眼帘。 一颗颗圆滚滚的翠玉珠子,串成佛珠样,如同被水浸泡过的葡萄一般,亮晶晶,水润润,说不出来的惹人喜爱。用左手将佛珠拎起放入右手掌中,瞬间,一片清凉入骨。 玉如意愣了愣,似乎手掌间又传来了早上那种舒爽的感觉,那种沁人心脾的微凉感……可是,就在她想要细细探究的时候,那感觉又瞬间没有了。 真是奇了…… 玉如意虽然好奇,但也不能忘记现在要做的事儿,当即便不在多想,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佛珠上。将佛珠举起对着光一看,只见其玲珑剔透,玉质极为上乘,更可以透过玉珠看见那细细的鲛线串行其间。 佛珠这东西,看似简单,其实是最考究雕工的。 她将佛珠对折,将每一个珠子的大小挨个比较。每一颗翠玉珠子都是浑圆完整,大小几乎完全一样,颜色均匀,玉质透亮,水头十足,质地细腻。整条佛珠项链共有一百零八颗,轮廓清晰,线条流畅,款式简洁大方,男女佩戴皆宜,确实是条上品珠链。 而珠串旁边搁着一块同质地的翠玉牌,相较珠串更加油绿,其上沁了一点绯色斑纹如同泼了胭脂一般,下面更镶嵌着一缕油黄色,正应了福禄寿的彩头,实在是一块难得的极品。玉牌上面的雕工明显与扳指的不是一人,以凸起浮雕手法刻绘了一只雄赳赳的公鸡,金鸡独立于鸡冠花旁,鸡冠花正是绯色斑纹刻成,而那独立的金足正由那油黄色雕成,美轮美奂。 从这玉质光泽上看来,似乎,那个翠玉扳指与这两个物件同出在一块玉料上。 没有阳光的透射,玉如意这次连绿晕都没看到。但一如之前,那浅浅的,几近透明的绿晕凝结成一条细细的丝线,钻入了她的手指。 第13章安知鱼乐(二) 一旁的陆馨儿则淡淡微笑的看着玉如意,直到她鉴赏完毕,将盒子轻轻的盖上后,才道:“妹妹可看好了?” 玉如意点点头道:“佛珠一百零八颗,正应了佛教计数,意味着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从而达到身心平衡的状态。寓意大吉,玉质上乘,珠圆玉润,约摸值个十五两银子。” “哦?”陆馨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问:“那玉牌呢?” “玉牌雕金鸡独立,仰天长鸣。金鸡本就是驱邪避事之神物,亦有招财之势;而这鸡冠花下站公鸡,即‘冠上加冠’,也就是‘官上加官’,可谓是大吉大利!雕工精细,公鸡栩栩如生,更由于玉石是难得一见的福禄寿翠玉,故而能值三十五两左右。” 玉如意说罢有些疑惑的看了陆馨儿一眼,心中暗自奇怪,这盒子上刻着制作的作坊名称,也算是一家比较出名的玉石作坊、再加上这是新盒子新玉器,这还用得着她鉴么?就算是陆馨儿这个半吊子的行家,也能看得*不离十吧?莫不成她嫌银子多了打发着玩儿?若是这般,刚才还拼了命的砍自己的价? 正当玉如意疑惑不解的时候,陆馨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纤纤柔荑覆上她的手,巧笑倩兮,道:“家父下个月初十的寿辰,但又不喜欢奢侈贵物,我见这东西可爱又罕有,便买下来准备送给家父。我本对玉器不甚了解,对这些个物件的吉凶寓意更是不甚了解,这东西价格不高,又怕送父亲失了礼,所以特请妹妹来帮忙鉴一下。” “原来如此。”玉如意心头疑惑打消了不少。 陆馨儿接着说道:“只可惜,听说原本是三件一套的,现在只有两件了,这才让那店家便宜让给了我。” “三件?”玉如意沉默了一下,摸了摸荷包中的扳指,小小纠结了一下,毕竟扳指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不过,再奇怪也不如银子来得有爱!看来今日是找到个最好的买家了! 于是,玉如意便取出扳指,将盒子揭开,把扳指放在盒中模具空着的那块地方,刚刚好。 “咦?”陆馨儿愣了下,将扳指取出细细端详了一番,说道:“这难道就是那被人买走的第三件?” “看样子是的。”玉如意眉开眼笑。 “想不到被如意妹妹先买走了……”陆馨儿面色为难的说道:“不知道妹妹能不能转给我呢?毕竟家父生辰,凑成一套更吉利。” “这个嘛……”玉如意笑道:“自然是应该的!本来呢,令尊生辰我也应该背上一份薄礼的,只可惜……馨儿姐姐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困难啊!妹妹的嫁妆还没攒齐,弟弟又快要去赶考了……” 陆馨儿眉角抽了抽,道:“妹妹你就别说这些个了,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么?好了,你就直接给我说个价好了!”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个扳指就便宜卖给姐姐了,也当这贺寿之礼有我一份。”玉如意眯着眼笑道:“就算你是十五两本钱好了。” “十五两?”陆馨儿的眼角抽了抽,道:“那佛珠和玉牌用料比这扳指多出了这么多,加一起也不过五十两银子,光这一个扳指便要十五两??” “这个嘛……姐姐不玩玉器自然不知,这翠玉是越透越绿的越为上品。这扳指,不论是水色还是透亮都远远超过了你那两样东西,虽然看起来是同一块料出来的,但这扳指明显是最好的那一部分。我也是看着东西好才舍得这么多钱买的,妹妹我不过是收个本钱而已。”顿了顿,玉如意又笑着说道:“这样吧,算姐姐十两,这一添便作六十,到正应了伯父是六十寿辰的好彩头了吧?恰恰合适呢。” 陆馨儿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扫了眼一旁的寒梅傲雪屏风,这才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也罢,总归一套的彩头好些。”说罢又点了十个小银锭给玉如意,这才将扳指收好。 玉如意美滋滋的系着钱袋上的绳子,心里乐开了花,里外里快二十两银子了,凑够百两的话,二弟赶考的费用就解决了,他就可以觅个安静的好客栈,认认真真的念书了。 玉如意想到这里,心头欣慰几分,随即告别道:“馨儿姐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好的,那我就不送妹妹了。春夏,代我送客。” 玉如意出门后,便有一男子从寒梅傲雪屏风后踱步而出,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道:“多谢馨儿妹妹相助。” “三郎客气了,谁愿意和银子过不去啊?”陆馨儿笑笑,将手摊开道:“买扳指十两,掌眼费两贯钱,劳务费二两,哦对了,还有那青铜鼎的七两……嗯,一贯零钱就不算了,前后一共算二十两纹银好了!谢谢!” “青铜鼎?那东西好像不在我们的协议内哦?”褚至情挑了挑眉,接着说道:“那鼎你转手卖到别的州去,少说也值三、五十两吧?难不成,那鼎你想转给我?我倒是不介意跑一趟泾州,陇州。” “呃……呵呵呵。”陆馨儿掩这嘴干笑几声说道:“看奴家这记性!是我记错了,一共十两总可以了吧?” “嗯?不是说那两贯零钱就不算了么?” “这个……”陆馨儿抿嘴一笑道:“哎哟,三郎啊,我这也是赚得个辛苦钱,你就别这么计较了!” “你可是堂堂翰林学士家的千金……”褚至情很鄙夷的说道。 “三郎啊……这翰林学士可不是什么肥差,您看看我爹,那可是个清水官!家里又没个主母,全靠我这个小丫头来打点,你是不知道这持家的难啊!下人又多!每日光柴米油盐酱醋茶……” “得得得!”褚至情慌忙打断,“你啊……都说如意贪财,我看你倒不输给她”他无奈的笑笑,数出几个银锭递过去,道:“十两纹银,可以了吧?” 陆馨儿眉开眼笑的接过那银子道:“可以呀,非常相当的很可以!” 褚至情无奈的摇摇头讪笑一下,正准备转身离去,余光却扫到了那桌上的青铜鼎……怔了怔,笑容微敛,走到陆馨儿面前,道:“以后别把如意的东西压这么低的价,不然再有好事,我……可就不找你咯。”那似笑非笑、却又带着几分威胁的模样,与之前那懒洋洋的浪子模样完全不同。 “……”陆馨儿瘪瘪嘴,不说话,只皱着眉点了点头。 见她点了头,褚至情那招牌式的**笑容又恢复到了脸上,“好了,我先走了,柳翠居的姑娘们还等着我发赏钱呢!”说罢将象牙扇子一合,插入脖后,伸手取过那盒翠玉首饰夹在腋窝下,一摇三晃的走出门去。 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了在视线中,陆馨儿慌忙站起来,快赶几步,“三郎!”。 褚至情身形一滞。 陆馨儿扶着门框问道:“你这是何必呢?既然喜欢如意,便让她知道你心意又如何?” “……”褚至情缓缓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答,顿了顿才说道:“希望馨儿妹妹保密哟。” “保密那是自然。只是你也不弄个贵重点的,一次放个几十、上百两的血,也免得妹妹我麻烦呀。”陆馨儿妩媚一笑道。 “上百两?”褚至情笑道:“你觉得如意会收么?” “原来是钝刀子割肉啊……” “我这是钝刀子卖肉!”褚至情说罢便又吊儿郎当的朝苑门走去,随手摘了一朵牡丹别在耳旁,哼着小曲走了。 “哎哟,我的花儿呀!”陆馨儿心疼的快步走到那被掐了一朵的花前,细细探看花枝。 却见那褚至情的人影刚没过苑门,便传来他哼哼唧唧的歌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 听到这句话,陆馨儿无奈的摇摇头,手指轻轻抚过娇嫩的花苞,轻声叹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乎?”。 第14章极品娘亲 赚了不少笔钱,玉如意自然心情大好,美滋滋的回家,走路都觉得脚步轻盈了许多。 可她还没开心多大一会儿,便又犯起了愁,银子藏哪里好呢?那两贯钱留给二娘做这半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银子可千万得藏好? 唉!对了,前些天好像看到梁子上有个鼠洞,银子又不怕老鼠啃,应该是个好地方。 到了家门口,玉如意却没立即进去,垫着脚尖隔着院墙往里面望了望,那小小三合院,一眼便能望个通透。 院子左边是厨房,厨房较远处是一个简易茅房。中间是两件房,一间作为待客吃饭的堂屋,另一间便是玉如意和二娘合住的屋子。二妹玉吉祥是待嫁之人,又时常有绣坊或者琴院的姐妹来玩,自然要给她留一间单房。而小弟玉平安是要赶考之人,又是唯一的男子,独占一房是天经地义。因此右边的两间偏房,分别给了两人。 玉如意做贼一般溜进屋中,然后喊了几声“二娘,我回来了。”仔细的瞧了瞧厨房,确定没人。估摸着,二娘这会儿应该是去集市买菜了吧。 见没人答应,她急忙从院子中搬了梯子回屋,悄悄摸摸将银子塞进那个老鼠洞里,没想到这大小刚刚好! 这么高的地方,二娘总该是拿不到了吧?玉如意安心的把梯子放回去,拍拍身上的灰,准备净手。正当此时,屋外传来了呼声:“玉家如意姑娘在吗?” 玉如意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姻缘线的媒婆子来了,急忙随便擦了擦手迎出来应声:“啊,喜婆婆来了,快屋里请!” 姻缘线乃是洛阳城知名的老字号媒馆,听说当初也是从长安搬过来的。据说是十媒九成,厉害得很!就连门口高挂的招牌,都是御笔亲赐的! 今年年初,玉如意才好不容易通过陆馨儿与这喜婆婆结识,花了不少心思也银钱才请动了这姻缘线的当家人来为自己做媒,只希望能为自己觅个好夫君。 要说呢,在洛阳城玉如意的容貌也算是一流的了,加上为人聪明伶俐,爱慕的男子也不少,可这眼看都快奔二十了,却依旧没有嫁出去。二娘又不懂这些个礼数,于是便只有玉如意这个大姑娘自己托媒了。 虽说她坚定个入赘的念头不好找吧,但在这个男女空前平等的时代,入赘女家也不算稀罕事儿。若说嫌弃玉家家里太穷吧,前些年也还是个由头,但这几年,在如意的持家有道下,也算是温饱不愁了,更何况她玉如意赚钱的能力在洛阳也小有名气了,应该不会担心这个问题吧…… “唉……”一想到这个问题,玉如意就头疼,拉开门行了个万福道:“婆婆屋里请。” 喜婆婆一见玉如意便乐呵呵的笑着道:“如意姑娘还没吃呢吧?走,跟我老婆子上闻香楼吃顿好的去!” “闻香楼?”玉如意挑了挑眉道:“婆婆,又是哪家的公子啊?我都说了,不是入赘的不看嘛,您又找我?我看呐,您老人家准是又惦念上闻香楼的鸭子了!” “呵呵,如意姑娘还真是冰雪聪明啊,这是远自幽州过来的公子哥,长得那是风度翩翩,谈吐言行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啊!至于入赘不入赘的问题,待看过了再谈便是……姻缘这东西啊,你不多看看多遇遇,哪里知道合不合适啊?” “是了是了,喜婆婆,我陪您去还不行么!不过,劳烦婆婆记得哦,多给我介绍几个有心入赘的,家里条件不能太差的,长相嘛也要过得去,最好识书达理,当然,最最好的是能懂点古玩玉器……” “哎哟喂,我的如意小姐哟,你说你,条件不能太差的人家谁入赘啊?好吧,就算有这样的,要满足后面的条件该有多难啊,你慢慢等着吧!我老婆子做了一辈子的媒,头一次遇到你这么难的!”喜婆婆宠溺的戳了戳玉如意的脑袋轻责道。 “喜婆婆,您天下第一媒婆的名头岂是浪得虚名的?呵呵,我相信您,走走,闻香楼的香酥鸭在等着您呢!”玉如意说罢急忙锁上门,挽着喜婆婆的手奔闻香楼去了。 *************** 玉如意刚和喜婆婆离开家,金氏便拎着菜篮子,推开院门迈步进来。 金氏买菜回来了,见女儿这个时辰还没回家,又看了看院子里有翻动过的痕迹,估摸着女儿应该是给人送宝掌眼去了。儿子在学堂里念书,小女儿又在跟着绣坊的娘子学女红,午饭都是不回来吃的。 于是便自个进了厨房做饭食。 按理说,玉如意平日里收入也算不菲了,怎的家中却还是如此破落呢?这原因就归咎于她这位可亲的二娘。 玉如意刚出生没多久,母亲便病离人世了。一年后玉老爷去江南做生意,便接回了江南道金钱山庄的三小姐续弦。 这金氏金巧儿自小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钱庄小姐,又是家里的幼女,自小没吃过苦头,更没学过什么持家之道。从江南嫁到洛阳后,玉家也是家底丰实,玉老爷又极宠爱她,对她也是呵护备至,有求必依,半点苦头没吃过。 可怜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玉家破败后,她也没好意思伸手问娘家要钱,只悄悄带了女儿儿子躲到洛阳来,算起来,也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娘家人了。 只是,这金氏有个大大的缺点……便是嗜赌如命!偏偏又没个赌运,手气又不好十赌九输! 以前玉家家底厚,她打得也不大,一个月输个百来两银子也无伤大雅。 可现在日子苦,收入微薄,但她却依旧打那么大的牌,对现在玉家来说,便是致命的了! 金氏也不是没想过要戒赌,可这打了一辈子的牌,不是说戒就能戒的,而且大半辈子都打比较大的马吊,让她突然换成小番的话,便没了打牌的兴趣。她也知道自己不好,但赌瘾,却总是戒不掉…… 虽然玉如意每次总找地方将钱藏好,但这金氏自小在钱庄长大,吃奶时便是在金银钱帛上打滚,对钱的感觉可谓是异于常人。无论玉如意怎么绞尽脑汁,哪怕是掘地三尺埋下去的,也会被金氏找到,着实让玉如意头疼不已。 金氏草草弄了点东西吃了便午休,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今天怎么总觉得这屋梁不太对劲呢?” 她皱着眉盯着头顶的屋梁看了许久,总觉得与往常有些许不同,至于是什么地方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忽然,一道黑影顺着屋梁飞快的窜过,随后便听见吱吱几声。 耗子?金氏皱了皱眉头,原来是这耗子闹的!于是一边念叨着:“这破耗子,扰得我不得安宁,看我怎么收拾你!”一边出门搬了梯子,拿了根擀面杖想要爬上去打耗子。 却不知,这耗子大中午的闹得慌,竟然是因为玉如意用银子堵了耗子洞,耗子回不了窝,这才在梁上窜来窜去的闹腾。 金氏放稳梯子,刚拿着擀面杖爬了上去,却只看到一个耗子影!那耗子跑得飞快,顺着窗户窜了出去。 “这天杀的破老鼠!真该买只猫来,把你们全都抓了吃了!”金氏嘟囔着正准备下来,忽然,眼角瞄见一缕银光。她愣了愣,寻光望过去,却见一个钱袋正塞在梁脚的老鼠洞里!那袋口微微裂开,正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金氏定睛看了看,心头一喜,急忙伸直了胳膊用擀面杖去够,用杖子勾住钱袋上面的绳子,用力一拉,那钱袋便顺着房梁滑到了她手里! 她慌忙打开一看,天呐,竟然有这么多银子!! 这一连好几天没摸马吊了,手正痒着呢!金氏见到银子,便好似色中饿鬼见到了美女一般,抱着银子笑了好半天,这才慌忙下了下了梯子,收拾一番,美滋滋的拿银子寻牌友去了…… 第15章与君相识(一) 而此时,跟在喜婆婆身后的玉如意突然莫名的觉得烦躁,一种不良的预感萦绕在心头,该不会……她觉得好像家里的银子要出事了! 她刚想跟喜婆婆道声歉回家看看,便感觉喜婆婆伸手轻轻捏了她一下,一抬头便看到了闻香楼的招牌。 “喏!”喜婆婆凑在她鬓旁,耳语道:“左数第二个窗户里那穿黑衣的公子便是此次相亲的对象。” 玉如意便顺着喜婆婆的眼神朝二楼望去,一个男子侧坐在窗畔,正单手端着茶饮。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持杯的右手小臂上绑有护带,应该是个练家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倒是不丑,眉眼鼻唇,轮廓格外的分明。于是,她对喜婆婆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上去。 喜婆婆顿时眉开眼笑,拉着玉如意便快步进入闻香楼。 小二一见喜婆婆,自是熟悉,当即便领了二人直达楼上的雅间。 男子见门被推开,急忙站起身来去迎,而后看见喜婆婆身后跟了个秀丽端庄的姑娘,先是怔了怔,随即便淡然的笑着道:“喜婆婆这边请。” 玉如意看了他一眼,这男子,穿一身黑衣真好看。随即觉得这样看着人家似乎不太好,连忙低下头,轻轻冲男子福了福身,不言不语悄悄站在喜婆婆身后做淑女状。 又偷偷瞄了这人几眼,剑眉星眸,一身精干的骑马装,腰间系着墨色镶玉的宽腰带,腰带上系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玉佩,这一看并不像是个公子哥儿,更像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虽然微微笑着,但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 莫名的,玉如意脑海中浮起那句“为人洁白晰,鬓鬓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这句乐府诗放到他身上,到真是恰如其分了。 “李公子,还真是了解我老婆子的心思,知道我好这口香酥鸭,竟然已经点好了,还真是体贴啊……”喜婆婆边夸边拉着玉如意坐下。 “婆婆过奖。”李公子轻轻颔首,待二人坐下后,也随之坐下。 “李公子,这位姑娘姓玉,叫玉如意,可是我们洛阳城响当当的一块羊脂美玉哟!”喜婆婆介绍道。 “见过玉姑娘。”李公子轻轻颔首,道:“在下姓李,名简,字修竹。” “如意见过李公子。”玉如意微微弯腰行礼。 “姑娘不必客气,唤我修竹便可。” 玉如意怔了一下,“公子客气了,初次见面,如意怎能如此无礼。” 听言,李修竹有些尴尬,似乎自己确实有点唐突了。 “哎呀呀,香酥鸭子!”喜婆婆急忙打断这尴尬的气氛,接着朗声说道:“老婆子我嘴巴馋了,可就先动手了!” 喜婆婆说罢便故作馋得不行的样子,夸张的扯下一只鸭腿,大口咬了上去,哼哼唧唧的说笑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别看我老婆子这牙掉了几颗,这咬起鸭子来,依旧不费力,哼哼!”。 “呵呵。” “呵呵……” 喜婆婆这滑稽的一幕,让一双璧人笑开了怀,喜盈盈又偷偷的瞄了瞄李修竹,现在看来,此人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李修竹见她望来,也回望过去,双目相接……玉如意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随即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害羞一下才对,急忙垂下眸子别开头,玩着衣襟,做娇羞状。 李修竹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却是不动声色。 倒是这牵线的喜婆婆左右一看,心头顿时乐开了花。看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气氛甚好,甚好啊……嗯,鸭子的味道也是甚好,甚好啊! 有了喜婆婆时不时插诨打科的搞笑,气氛顿时缓和了很多,玉如意便和李修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玉姑娘鉴宝能力很强?”李修竹听到喜婆婆介绍玉如意很擅长鉴宝后,面露惊喜之色,接着说道:“在下也对玉器略知一二,平时也喜欢把玩这类东西,对了,姑娘可否帮我这块玉佩过过眼?”说罢便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递给玉如意。 鉴宝?玉如意接过玉佩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掌眼费泡汤了!这是第一次见的人,又是相亲对象,怎么都不好找人要钱吧……唉……就当是吃饭的份子钱了! 玉如意有些不情不愿的将那玉佩凑到眼前,只这一眼,她便忍不住赞叹道:“真是一块美玉!”再以拇指摩挲,更觉好似抹了油一般,光溜溜,滑腻腻,端的是块极品羊脂白玉。玉色纯白微透,上面有一抹赭黄色,虽然是瑕疵,但却瑕不掩瑜。 再看盘色,玉沁……嗯,这玉应该是老料新刻的,原来应该是块浑圆的玉璧,没有任何花纹的,从它凸起来的花纹便可看出,是之前打磨过的,带有独特的,年代久远才能产生的包浆。油油润润的,似乎要流淌下来。 莫名的,右手又出现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似乎那油油润润化作一股暖流,从她的掌心透入……与之前那种清凉感不同,若说摸到翠玉时候的感觉会让人为之一震,瞬间清醒的话;这是便是一种暖暖的,让人想要放松,想要倦怠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随着玉如意目光的凝聚,玉佩边缘也开始渐渐模糊,仿佛腾起了阵阵雾气,熟悉的气息又在双眼盘旋。玉如意心头一惊! 她可以确定,这次自己不是眼花了!而那玉佩上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厚,而后竟然好似浑浊的牛奶包裹着玉佩。 “咦?”。 玉如意忽然惊出声来,只觉得格外的诧异。那浑浊如牛奶的雾气竟然钻入了她的指尖!似乎自己正在吸收那雾气一般。而随着那那浓浊的雾气钻入指尖的同时,温热的气息似乎沿着右臂上升,直达双眸,就好似一股泉水润过了她的双眸一般,让她无比的舒坦。 于此同时,玉如意脖颈上的玉牌,也藏在衣衫底下,散发出洁白的微光。 渐渐的,玉佩上的白雾开始变淡,直至消失……而那温热的手感,也随之渐渐消失了。 这是,为什么呢? 玉如意出神的看着那玉佩,随后慢慢被玉佩上的花纹吸引住了。虽然花纹是新刻的,导致她无法准确的判断出玉料的年代,但从凸起来的包浆上来看,至少也是晋朝的东西了。 第16章与君相识(二) 她朝窗户边靠了靠,在明亮的光线下,仔细的看雕工。 佩呈圆形,上雕鹿卧竹林。幼鹿卧于竹下,栩栩如生,回首望天,口衔灵芝。竹林上方另刻有飞鸟一只,穿林而过,其间有祥云显瑞,用的是浮雕刻法…… 最妙的便是那灵芝,正正好将那一抹赭黄色刻作灵芝,顿时让整个画面色彩丰富起来,越发的活灵活现了。 不……不止,灵芝不是简单的浮雕!玉如意将玉佩起来,从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原来那灵芝下面似乎是空的!她撩起一缕头发朝那灵芝下面穿过去,果然,是空的!那么,这便是“浮镂”手法了!浮镂顾名思义,便是在浮雕雕像上镂雕出精致的花纹,看起来简单,其实难度很高!这样的雕法,若是用力不当,便会使得浮雕出来的作品增加裂纹。 玉如意仔细看了下,灵芝下面的玉是纯洁的白色,这说明这瑕疵其实不深,若是一般的雕匠,大都是干脆直接将这瑕疵挖掉,可是雕刻这玉佩的人,却保留了玉石最初的模样,并且用上了“浮镂”这么复杂高难度的雕刻手法。 能这样极大程度保留玉的本色并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玉雕高手,并不多…… “敢问姑娘,这玉如何?”李修竹淡然笑着。 玉如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一旁坐着的李修竹,忙歉意的笑了笑,说道:“这玉……我……再看看。” “好。” 玉如意又仔仔细细的查看着玉佩上的每一个花纹,每一条线条。 这样的手法,这样流畅的线条,以及喜欢在玉石边缘轻轻回勾一下的手法,除了丰林,再无旁人了!确定了这是丰林的作品后,玉如意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就连呼吸,都有些阻塞了。 早上,看到扳指的时候,她以为她会不计较,可没想到,下午竟然真的见到了妙手神匠的作品。 心中有些酸楚,有些愤恨,但也因为多年来对玉石的痴迷研究,而对这块玉牌,有着本能的喜爱和欣赏。 不知不觉间,泪水竟然渐渐氤氲在眸中,玉如意急忙闭上眼睛,忍住心中酸楚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待到双眸视线清晰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玉佩递还给李修竹。 李修竹伸手去接那玉佩,却发现竟然没抽出来,又加大了几分力度,却发现这玉佩竟然是被玉如意牢牢攥着的,心中微微诧异,正要张口询问的时候,却听见喜婆婆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 玉如意这才觉得自己失礼了,急忙赞叹道:“公子这玉佩甚是昂贵,真是让小女子长眼了。” “姑娘谬赞了。”李修竹缓缓从她手中抽出玉佩来。 玉如意又不舍的看了那玉佩一眼,这才缓缓说道:“此玉佩约有成人巴掌大小,通体洁白无暇,晶莹温润。对光而视,显柔柔半透明状,絮满而美,带粉嫩雾状。虽有一点微黄,却瑕不掩瑜,倒愈发显得玉色天成,美妙无比。”顿了顿,又道:“这雕工更可谓是巧夺天工,刻的鹿衔灵芝图即‘禄显灵至’,寓意官运降临。恰巧将那一点微黄刻作灵芝,原本的瑕疵变成了锦上添花,鹿旁细竹修长,不见端顶,到正与公子的字号相符。就算是撇开雕工精细、玉质难得,单这花式设计便绝非常人所为。”说罢,她略带试探性的看向李修竹。 “想不到这玉佩竟然有这多道道,真是让某长见识了。”李修竹欣悦的笑道。 “如果我没看过的话,公子这块佩应是先有了玉,再托人做了花样雕出来的吧?雕工如此的精细,怕只有长安的妙手神匠才能雕出来吧?”玉如意再一次试探,毕竟能请动丰林的人少之又少,而这样明显是精心订做的东西,更是难得一见。 “这玉……”李修竹略顿了顿,才道:“此玉不过是因在下打胜了一场小仗,拜李怀光大将军所赐。至于这花样雕工是源自谁人之手,我也不太清楚了,只听说是一个世外高人帮忙雕的而已。”李修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玉佩挂好,说道:“若非为了今日,这玉我断断是舍不得挂在身上招摇过市的。” “哦……”玉如意有些纳闷,他竟然不知道妙手神匠么?不过,于此同时,她也对这李修竹多了几分赞许。这玉佩价值连城,但从他口中说出,似乎只是个佳赏而已,可见此人对钱财并不看中。 “以小女子拙见,这玉……若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哦?”李修竹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玉如意又看了一眼那玉,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李公子应该是个习武之人,可能我这话有些多余……不过,这怀璧其罪……”她轻叹一口气接着道:“若被歹人识得,只怕给公子带来不便啊。” 李修竹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道:“多谢姑娘关心。”说罢,便将悬挂在外的玉佩别进腰带。 玉如意会心一笑,对这肯听人言的李修竹,又多了几分好感。 一顿饭倒也吃得融洽,玉如意对这个谈吐大方又仪表堂堂的李修竹越来越满意,鉴宝后两人的话题又慢慢的从玉器古玩上聊到了过去的经历。她这才知道原来李修竹是个刚刚赋闲归田的军官,曾经跟随大将军李怀光南征北讨,镇压番邦之乱,也立下过累累战功。怪不得,她一见他便觉得他气质非凡。只可惜,这李修竹身怀如此贵重的玉佩,怕是不会随便答应入赘什么的吧… 吃完饭后,喜婆婆很有眼力见的找了个借口离开,玉如意便陪着李修竹沿河岸漫步聊天。 第17章与君相识(三) 今儿个天气不错,风儿有些大,蓝湛湛的天空被刮得没有一丝云彩。 洛阳城的牡丹,如泼了胭脂一般,开得都有些泛滥了,可人们却似乎对此乐此不彼,继续不断的将郊区种植的牡丹装盆装罐,抬进城来。 河畔的杨柳千丝万条垂落下来,恰恰好成了一道道绿色屏风,遮挡着那些个偷情的痴男怨女。 二人行走河畔,不免总会撞到这尴尬的场面。 李修竹偷偷瞄了一眼玉如意,却见她竟好似见惯了一般,甚至还仿佛看戏一般,瞅瞅这对,瞄瞄那对,心情似乎甚好。 “咳咳。”李修竹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将玉如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待到她一脸疑惑的望来时,他才说:“都说这洛阳的牡丹好,我却没想到竟然好到这样的境界。” “哦。”玉如意不解风情的点点头。 李修竹眼角抽搐一下,接着说道:“这繁花似锦的画面,比起关外来,真是天壤之别。” “哦?”玉如意简单的扬了扬眉,似乎兴趣不浓。 “……”见对方如此不配合,李修竹有些说不下去了。 两人又沉默的走了半晌,李修竹方才开口道:“玉姑娘可知这洛阳城中哪里有廉价的住房出售么?” 玉如意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他,问道:“你要买房?” “嗯……”李修竹点头道:“赋闲回来,想在洛阳找个活计干,留在洛阳。” 听到这话,玉如意眨了眨眼睛,有些兴趣的问道:“你要留在洛阳?想找个活干?” “正是。” “你……你没有别的家人了么?赋闲怎么不回家?” “某自少年时便已离家,十余载来,却是早已与家中亲人断了音讯……只是六七年前,听说他们搬到了洛阳附近……”李修竹说道这里,看了玉如意一眼,才接着说道:“所以,想先在这里落脚稳定后,在慢慢找人打听。” “这样啊……”玉如意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他,随后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太难过了,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嗯,多谢姑娘吉言。” “唉,什么姑娘姑娘的,听得真是别扭,你就叫我如意吧。”玉如意灿然一笑道,“租房一事我平时也没怎么留意,帮你留意留意再说吧。” “那就,多谢如意了!”李修竹倒也不跟她客气。 又走了几步,玉如意突然一顿足,有些纳闷的问他道:“那个,李公子,你既然在洛阳都没有稳定,怎么会想着去相亲呢?” 她突然这么一问,到把李修竹问得一愣。他怔了一会儿,随即笑道:“其实,不瞒如意姑娘,在下小有一些积蓄,置办个房产什么的也不是问题……而且,这几年从军,也习得一身武艺,做个护院保镖什么的,也应该不是问题。加上某已经二十有六了,实在是不想耽误这人生大事,正巧听说姻缘线的媒做得极好,这便请了喜婆婆帮忙了。” “二十六?”玉如意想了想,道:“你属龙的?” “是。”李修竹似乎有些个不好意思。 “真看不出来。”玉如意笑了,这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一二的样子,随即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她是属鼠的,今年一十七岁,与这属龙的,倒是八字相合呢。而且,李修竹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大一些的人会照顾人啊,又有积蓄,又无亲无故,不正好是自己想要的人么?这样的人,就很适合入赘呀! 想到这里,玉如意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不是现成的饭票吗?!就算他不入赘,只要答应能接娘亲和弟妹一起住也行啊!她抬头又看向李修竹,嗯……真是越看越觉得是不错的人选呢。 突然被玉如意这如同打量货物般的目光盯着,李修竹有些个不自在了,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岔开话题道:“不知道这洛阳城中的牡丹花,哪里开得最好啊?” 玉如意听言,笑眯了眼睛,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花是开得极好的。不过,我得提前和那主人打声招呼才好带你去。” “那就有劳如意姑娘了!”李修竹客气道。 “修竹大哥,怎么还这样客气嘛!”玉如意妩媚的看了他一眼,一副小女儿家不胜娇羞的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李修竹怔了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有机会的话,我倒想看看那大漠银月是什么样子的,想来定是让人觉得豪气万分吧?”玉如意找话题道,嗯,问问他的过去额,多了解了解也是好的! “大漠银月?”李修竹愣神,刚才不是还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吗?怎么这会儿好似兴趣浓浓?当然,他不可能傻乎乎的去问人家姑娘,也只得接道:“说起来,大漠确实也有它美的一面,只那沙暴……端的让人无奈。”李修竹说道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沙尘暴一来,满天黄沙,什么都不能干,只能躲在帐篷里,就这样,帐篷里依旧是满布灰尘,让人呼不上气。沙暴过后,人畜皆埋,帐篷门口的黄土能有一尺多高……” 此时春意正浓,漫天飞舞着鹅毛似的柳絮儿,偶有俏皮的钻入鼻中,让人只觉得搔痒难耐。 玉如意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扫了一眼身旁伟岸英俊的李修竹,心里仿佛也有些痒痒的,不知道是这飞絮闹的,还是这春意闹的。心中有些个窃喜,又似乎是有些个心动…… 河畔柳丝碧绿,万条绿丝绦下停着一艘红画舫,雕花楼阁,华丽至极。画舫两层,下层坐了艄公家丁,丫鬟奴仆;上层半间小屋,屋外围了一圈栏杆,做成乘风观景的平台。台上搁了几案长椅,椅上一个纨绔子正躺在美姬的腿上,头向上仰着,去叼那美姬手里递过来的葡萄。 案前几个花枝招展的胡姬,穿着酥胸半露的纱衣,踩着鼓点儿打着胡旋,发丝飞扬,红裙飘荡,端的是活色生香。 玉如意也被那靡靡的丝竹声吸引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却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眯了眯眼,盯向画舫上的公子哥。那纨绔子银衫白裤,发丝垂地,容貌非凡。不是褚至情又是谁? 第18章与君相识(四) 玉如意脑海中,瞬间弹出一个词——衣冠禽兽。褚家也不知道是哪辈子造的孽,怎么会生出这样极品的混蛋来。 正当玉如意叹着褚家不幸之时,却见又有一公子哥儿环着美姬从半间小屋里走出,朝褚至情走去。一见此人,她顿时急了,这少年公子正是妹妹即将嫁予的褚至孝。 好你个褚至情,自己荒谬也就罢了,干嘛还老拖着我的好妹夫?!玉如意怒上心头,瞟见脚边巴掌大的石块,想也没想,便将那石块拾起,一抡胳膊,就朝画舫扔了过去。 一旁的李修竹正醉心回忆大漠,忽然间眼前飞过一道黑影,还以为是暗器,本能的朝旁边一闪,原本和煦如春的脸猛的冷了下来,整个人顿时弥漫出一股杀意,仿佛刺猬猛的竖起了刺!却见那黑影直直的朝画舫飞去,目标并不是自己,顿时怔了一下,再扭头一看,玉如意正叉着腰一副圆规样望着对面的画舫。当即所有的杀气便如皮球泄气,瞬间没了…… 石头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奔着画舫飞去,却没砸着画舫,只在离画舫约摸尺把远的地方噗通落水,溅起水花来,淋湿了艄公家丁,打湿了美姬的纱裙,也扰了褚家公子的兴味。 褚至情眉头一皱翻身坐起,怒上心头,谁这么大胆子,敢扰了小爷的兴?!却望见岸旁怒目插腰的玉如意,怒火顿时消了个无影无踪,一抹微笑悄然爬上嘴角。 褚至孝刚从屋中出来,正倚在栏杆上赏景,被玉如意一石头扔来,溅湿了裤子,当即火冒三丈!怒喝道:“哪个王八蛋?!”一见是玉如意,心中怒火更旺,本就不满这玉家姻缘,再加上这未来的大姨姐经常管着他,更是不满了。 这还未娶妻,便被她如此管教,若真娶了玉吉祥,她还不骑到脖子上来?褚至孝当即怒火焚心,挥手一指玉如意,冲家丁喝道:“将那扔石头的女子给爷拿了!” 话音刚落,七八个家丁艄公便冲了出来,奔到玉如意面前,二话不说便要拿人。 “光天化日,你们想干嘛?”虽然不知道玉如意为何要得罪那画舫上的人,但对方毕竟是冲着玉如意来的。李修竹当即便挺身而出,将玉如意朝身后一拽,双臂展开护住玉如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穿着绸布,带着青色纶巾的小厮冲李修竹吼道,可他声音还未落,便被李修竹一个翻手扯了过来,眨眼功夫便拧了胳膊制服住了。 这人,玉如意倒是认得,是褚至孝的贴身书童,从小随褚至孝长大,可谓是褚至孝的心腹,也是褚家家丁里较有地位的一个。 玉如意心知褚家不敢拿她怎样,便扯了扯李修竹的衣袖,说道:“修竹大哥,无妨的。”说罢朝前一站,笑嘻嘻的看着褚墨道:“哎哟喂,这不褚墨小哥么?” 哎什么哟什么喂啊?褚墨一听这声音,便是满头黑线,怎么跟花柳巷的老鸨似的!再一抬头见是玉如意,瞬间黑线化作了冷汗……不由得心中哀嚎,怎么会是这个泼妇?嘴上的声音也柔和了好几分,客气的说道:“原来是玉家大姑娘啊,都是自家人啊,您让这位大侠撒手行么,疼啊,疼!” 玉如意点点头,看了李修竹一眼,李修竹这才松开褚墨的胳膊,朝后退了一步。 褚墨揉着胳膊站直身子,很是不满的瞪了李修竹一眼,这才看向玉如意道:“我说玉大姑娘啊,何故朝我们画舫扔石头啊?” “哦……”玉如意诚恳的说道:“这不,刚巧路过此地,看到妹夫在船上,喊了好几声却没应我。想必是那丝竹声太大害我妹夫没听见吧?无奈,只得扔了石头过去打招呼咯。”说罢,她两手一摊,一脸的无辜。 她话音一落,李修竹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直在玉如意身边,何曾听见她喊过?一偏头,却看到玉如意很是严肃、一本正经的模样,唇角的笑意越发浓厚。 “这……”褚墨无语了,理由充分,而且她左一口“妹夫”,右一声“妹夫”的叫得欢实……这女子,毕竟是未来主母的姐姐,怎么都不好撕破脸得罪的。只是,小公子那边,如果不带人过去,又怕交代不了。 思来想去,褚墨只得陪着笑,略带几分巴结的说道:“这不,我们家小公子看到是玉姐姐,叫我们几人来请姐姐上船一聚么?” “哦?”玉如意朝那船上看了一眼,褚至孝正怒目相向,褚至情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还请玉姐姐移步。”褚墨做了个请的动作。 谅他们也不敢如何造次,玉如意当即便点头答应了,回过头冲李修竹说道:“修竹大哥,不好意思了,如意有事儿,要先告辞了。” “没什么事吧?”李修竹刚才听闻她说“妹夫”,原来是她的家人,本应该放下心来。可看那船上的人,又不像是好人…… 玉如意见到他紧皱的眉头和满是担忧的目光,心头不禁一暖,淡然的笑笑,宽慰道:“修竹大哥放心,他们都是自家亲戚,不会有事儿的。” 听到玉如意这话,李修竹又看了看褚墨和那画舫,似乎要将这些人的模样刻进脑海中,半晌后,他才点点头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嗯!”玉如意心中暖意更足,她朝李修竹福了福身子,转身随着褚墨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来看向李修竹,明媚的笑道:“修竹大哥,我家住在猫儿巷,你若想来找我,在猫儿巷随便找个人就能打听到我家。” 看到她灿烂的笑容,以及毫不设防的态度,李修竹的嘴角也不禁的扬起一抹笑意,“好,我知道了。” “嗯!”玉如意朝他挥了挥手,突然又想起来道:“找房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好了!” “好。”李修竹毫不犹豫的应道。 玉如意这才满意的笑着转身跟着褚墨朝画舫走去。 第19章洛河画舫 褚家的画舫,奢华至极,就连登船的踏板都是紫檀木的。玉如意很是仇富的重重踏了两脚,这才迈步走上船,由褚墨引着直接上了二楼。 褚至孝见玉如意上了画舫,当即便趾高气昂的上来责问道:“你刚才为何扔石头砸我们的船?!” 玉如意一脸无辜,甜甜的唤道:“哎呀!妹夫!刚才我唤了你好几声,你却没搭理我,我不得意,才扔了个石头过来提醒你呀!”说罢,还纯洁的眨了眨眼睛。 褚至孝一听,顿时哑口无言。刚才画舫上确实丝竹声大作,哪里又听得见谁人唤他?莫不成真是误会?瞬间,嚣张的气焰灭了几分。 “不知妹夫在此作甚呢?”玉如意伸长了脖子朝那小屋里头望了望,嗯,床帏整洁,桌子上的蔬果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应是没作甚荒唐之事,心头安然几分。看向褚至孝的眼光也温柔了几分,出淤泥而不染,这才是我的好妹夫嘛。 褚至孝被玉如意这如同慈母一般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慌忙说道:“啊……我想起了,胡家公子约我吃酒来着,兄长,我先走了!”说罢便朝褚至情随便挥了挥手,连招呼都不多打一声,便落荒而逃。 瞅着弟弟逃也似的声音,褚至情无奈的摇摇头,心头暗笑,这玉如意的母老虎之威可真不是吹的,幸亏她妹妹吉祥不像她,不然可有得弟弟受的了。不过,既然这么巧她来了,倒是不用自己去找她了,正好可以帮忙看看宝。 十九公主要过生辰了,这刚淘来的战国青铜镜刚好在船上,劳她掌掌眼也好! 于是褚至情一甩折扇,起身坐起,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如意妹妹。” 玉如意听声望去,一副惊讶的模样,道:“唷!褚三公子,你也在呐!” 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褚至情抽了抽眼角,随即伸手一拂额角的碎发,迎着阳光朝她妩媚一笑,道:“如意妹妹这是感觉到我的念想了么?怎么哥哥我正想着你,你便来了?” “呸!”玉如意只觉得脊背发寒,这褚至情真是不要脸!随即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葡萄,岔开话题,讥笑道:“三公子,您可别说笑了!您能想我吗?怕是想那美姬手里的葡萄吧?要说这葡萄还没到熟季呢,啧啧啧,您这怕又是高价买来的吧?” “可不是!两百文一斤呢!”褚至情毫不掩饰的炫富。 玉如意翻了翻眼,不搭理他,毫不客气的伸手从案几上抓了一串,摘了一颗放进口中,先甜后酸,只觉得牙根泛疼。 这葡萄未到成熟季节,通常是盖了温房,好似养花一般,烧着灶加着温,催出来的,自然是价贵如金。只是,催出来的葡萄始终味道不够好,微微泛酸,这些个富家子们,便洗净了,用蜂蜜腌上几个时辰,吃到口中便是先甜后酸。甜味浓腻,咬破皮后泛起的酸味被甜味一激,自然让人觉得更酸。 这种葡萄,通常是要就着酒吃的,一口酒含在嘴里不咽,一颗葡萄含入嘴里,滋味比那西域来的葡萄美酒更胜几分。 玉如意口中泛酸,急忙抓了酒杯含了一口酒水,这才觉得酸味淡了,咽下后,只觉口中酒香裹着葡萄香,端的是回味无穷。 褚至情坐在长椅上,眼底眸中含着柔情,凝视着她。只觉得玉如意那无论是因酸味而皱起的眉头,还是因酒劲飞霞的面容,都透着俏皮可爱。伸手接过她饮过的酒杯,拇指轻轻抚了一下上面殷红的唇印,随即便又往那酒杯中倒了一杯酒,就着那唇印一饮而尽。 “这美酒葡萄,可好味?”褚至情恋恋不舍的把玩着酒杯。 玉如意瞥了他一眼,拉过案旁的小椅,大咧咧的坐下,说道:“美味是美味,但不可多食。果子酸了伤牙,酒伤身。” 褚至情调笑道:“如意妹妹这是在关心哥哥我么?” “……”玉如意满头黑线,好一阵恶寒,真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人。“要看何物,尽快拿来。对了,过眼费百钱,恕不赊欠!” “我几时亏欠过妹妹掌眼费?看准了,莫说是百钱,就是百两银子哥哥也一并给你。” “先钱后看。”玉如意一脸的不信任。 “罢罢……”褚至情冲画舫下喊道:“管家,取一两纹银来。”说罢又冲玉如意挤眉弄眼道:“怎么样,为兄出手大方吧?若喊我一声郎,我便多给几两。” “……”玉如意眯眼,很想将桌子上的酒杯扔到他那张犯贱的脸上。 “对了,带上为兄姓名最后一字喊的话,便给十两。”褚至情眉头一扬,得意非凡。 “褚至情!”玉如意怒了,带上名字喊?情郎么?他是觉得日子太滋润了想找点刺激么? 随后又想起那一两掌眼费,玉如意深吸一口,将怒火压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褚三公子,你倒是鉴不鉴的?不鉴我走了!” “贱!怎么不贱?三郎我不一向是这么贱的么?”褚至情一语双关,自嘲的笑了笑,挥手示意一旁的美姬将镜子取出来。 玉如意却没听懂他话中之话,接过锦盒,信手掀开。 入眼是一块圆镜,镜面以白铜磨就,镜背则用青铜镂出锦绣纹样,两种铜片夹铸在一起,更镶有各色珠宝,华丽无比。 镜子正面被磨得无比光滑,照出的人影也分外清晰,一看就知道是名匠所作。 回想起刚才帮李修竹掌玉时候的奇景,玉如意便又用右手抚上镜面,凝气聚神,想要用那能力来判断镜子。可是,双眸却突然刺痛起来! 第20章画舫落水(一) “啊!”玉如意慌忙放下镜子,不去看那镜子,只觉得眼睛疼痛不已,都流出了眼泪。 “怎么了?”褚至情见状,慌忙问道。 “没,没事!”玉如意捂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丢掉镜子后,那疼痛感好像渐渐减轻了,“刚才有个沙子吹进我眼睛里了。” “我帮你吹吹?”褚至情关切的问道。 “不用,不用了!”玉如意慌忙忙摆手,随后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已经被眼泪冲出来了,没事。” 褚至情狐疑的看着她:“真没事?” “是了是了,没事的!”玉如意不搭理他,重又拿起镜子来,仔细的看了看,这次却是不敢再想那能力了。玉如意惊喜的发现,只要她不认真去想那能力,不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那种感觉便不会出现。 于是,玉如意便不再多想了,先鉴定手中的镜子才是。 随后,她翻过镜子来看,那镜背正中铸了枚莲叶,莲叶上一朵莲花骨朵凸起,花骨朵上却不像平日的铜镜一般钻有孔洞。叶旁一尾锦鲤,鱼底刻有波浪纹饰。 更别致的是,这花苞尖上用珊瑚珠嵌了个揪头,圆圆润润,在青铜色相称下越发显得可爱。锦鲤尾巴钻入莲底,鱼头却凸出平面似乎想要去衔那红珠。 玉如意皱了皱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随即敲了敲镜面,再抠了抠镜子后面的铜锈,心中已是了然。于是,翻手将铜镜扔入匣中,不再言语。 褚至情看得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赝品?” 玉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即问道:“你这是从哪个地方淘来的?” “嗯?”褚至情皱了下眉头,咬牙切齿道:“看来是翠红居那老鸨骗了小爷!” 玉如意翻了个白眼,果不其然,是从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地方弄来的。 “那么,你点头又摇头的……究竟何意?”褚至情眯了眯眼,又饮了一口酒,有些不屑的说道:“莫不成玉大姑娘鉴不出?” “谁说我鉴不出?!”玉如意郁闷了,脸上火烧一般的烫。可是,鉴宝就要说宝,这东西,叫她怎么说出口? “鉴得出便说呗,说不出便是鉴不出!” 玉如意的眉头已然拧成了一个川字,罢了罢了,也不过是说一说而已,砸了自家的招牌亏得更大。于是摇摇头说道:“这镜子不是春秋战国时的东西,战国镜不做双鱼纹,时兴的是饕餮,夔牛,盘龙等上古神兽纹,亦有谷纹,云雷纹等,但绝对没有双鱼纹的。”顿了顿,又接着笑道:“你这东西,是个拼凑而成的。青铜是有年份的,看这手柄的花式和包浆……应该是面隋镜,却被人磨了后背的花纹,重新铸贴上了这新式的花式,又打了银箔镜面在前面,然后再用手段做旧上锈,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老东西。” “那,我这东西算是半古半新咯?”褚至情摇了摇扇子,接着道:“这东西花式精美,虽然不是老物件,但总归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毕竟没那么多行家像你这般厉害不是。” 玉如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褚至情接着道:“我且问你,这东西送给十九公主是否合适呢?” “送公主?哼哼。”玉如意冷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道:“那要看你是否想要尚公主咯?” 褚至情愣住了,尚公主?送这东西和尚公主有关么? “如意妹妹何来此问?” “呵呵,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呢。”玉如意鄙夷的看着他笑笑,接着说道:“此镜有一名,唤作鱼莲镜。这花纹叫做鱼钻莲,莲有花苞,苞上含红珠,常作出嫁女儿的陪嫁之物。三公子你可是常去那风流场所,理应知道这鱼通常被用来代指某物……”说罢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褚至情。 指代某物?褚至情恍然大悟,她刚才扫了一眼自己的脐下三寸,再不明了还真是罔顾了纨绔之名。 鱼钻莲,鱼是指男子,莲花自然便是女子,莲未开苞,苞中含红,鱼钻入莲,欲衔走红……想来是那些个老鸨指使人雕的邪恶图案。莲有莲子,鱼亦多子,虽是吉祥纹,却寓意深刻。 若是送此镜给公主,幸则光荣站进驸马群中,重则落个调戏公主之名,免不了官司上身。 想到这里,褚至情只觉得后背发冷,差一点便犯了弥天大错,待会去找那老鸨,定要寻她不是! 正当褚至情愤愤不悦的时候,船下却传来一阵喧嚣声,褚至情循声望去,却见资王爷家的世子李觉正带着两三个纨绔一同走来,嘻嘻哈哈准备上船。 五月当春,阳光明媚,百花齐放,游人便多了。这一人多了,美女就多,坏人也就跟着多了。五月的洛阳,绝对是纨绔恶霸们调戏民女,强抢民女的绝佳场所。褚至情作为个中老手,早就深谙各家纨绔们其中的道道。 像玉如意这般俏生生又略带几分泼辣的小娘子,正是纨绔们的最爱。如若让那一群狼上了船,只怕会将这玉如意当作人参果,囫囵吞了还道不知味如何。 恨只恨,纨绔也分三六九等,若是一般小纨绔,三言两语打发了便是,这李觉却是天字号的纨绔。资王爷家的儿子啊,这亲王的儿子,将来还是王,是平民百姓得罪不起的。如若让他见到了玉如意,断然没个好事! 画舫上只有一间单室,又是藏不了人的……褚至情正思虑间,却见那李觉已然一足迈上了画舫,更是焦急万分。下船也来不及了…… “至情兄,好雅兴啊!”李觉远远便看见褚至情身边坐了个娇俏的女子,身形婀娜,走近了一看,还真是貌美如花呢!这洛阳春游,当真是春意盎然啊! “你来客人了啊?那我先走了哦。”纨绔多了,肯定没好事。虽然玉如意不知道上船的是何人,但看那一步三摇晃的走路模样,绝不是什么好鸟!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第21章画舫落水(二) 褚至情看了一眼依旧不知危险的小玉兔,情急之下,伸手捉住玉如意的手,将她一把扯到身旁搂入怀中。只希望那李觉看到此景,知道玉如意是“有主”之人,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放了这小玉兔一把。 玉如意先是一惊,随即大怒!这厮想干嘛!立即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褚至情,却听见楼下传来声音:“至情兄,既然这小娘子不愿从你,不如让予我罢!” 听言,玉如意又羞又怒,谁知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在说话,便被褚至情一搡,双足离地,朝那湖心跌了过去。 “噗通!”一声巨响。 惊了画舫上的李荣,惊了岸旁游览的情侣,也惊了躲在一旁守候的李修竹。虽然刚才与玉如意告别了,可他却是有些不放心,一直悄悄在一旁守候着。 “咳咳……”玉如意本能的踩着水浮起,刚才猛然跌下,还没反应过来,便呛了好几口水。幸好自己会游泳,不然这一下定然玩完了。 玉如意凫着水仰头看向船上的褚至情,虽然很是疑惑,但更多的是愤怒!更见那褚至情一副心事得了的表情,更是火冒三丈! 她气得的一掌拍在水上,溅起水花四射,大吼一声:“褚至情,你给我记好了,今儿这事,姐姐跟你没完!!” 玉如意话音未落,便听见岸旁传来一阵尖叫,随即只见一抹黑影噗通钻入水中,如鱼似梭,飞快的朝自己游来,岸旁一双黑靴软软的瘫在地上,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李修竹的?! 玉如意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脖子被人一勒,整个人的重心便倒了过去!她顿时大惊,这辈子算起来,没和什么人有深仇大恨啊?竟然在水里暗算她!玉如意拼命扭动着,想要回头去看是谁,刚瞟到一点,便感到脖子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不过……她突然发现,这人似乎不是在暗算她,而是……在拖着她往岸边游?! “呃……”如果此时,有一根棍子,玉如意很想敲晕这个勒着自己脖子拼命往前游的家伙。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臂弯很结实,游泳的技术也很不错,但是!!!他救人的水准真的是烂到了极点! “吸气……我要吸气啊……” 玉如意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本能的伸出双手拽住李修竹的胳膊拼命往外拉,可越拉对方却越执着的加紧几分力道。无奈下,玉如意伸出五指对着那胳膊狠狠的挠了下去…… 丝丝血色泛出,随即便消失在碧绿的湖水中。可对方,却依旧毫不松懈继续奋力游着。 ****** “如意啊……我的宝贝女儿啊……呜呜呜……” 也不知道不知昏迷了多久,玉如意浑浑噩噩间听到耳边传来妇人的哭声,那声音将她从昏睡间牵引过来,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烦闷不已,哭丧啊! 她微微动了下眼皮,意识稍微恢复一些,这才觉得喉咙哑痛,肺部疼痛不已,似乎是呛水太多,亦或者窒息过久……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动弹不得。 “水……水……”玉如意翕动嘴唇,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微小声音。 正在一旁伤心垂泪的金氏听见这声音,微微一怔,见女儿昏迷了一夜终于清醒,顿时急切的俯在她的脸旁,听清楚了她的话后,慌忙应着,又惊又喜的喊道:“如意啊!我的宝贝儿啊,你可算醒了,娘亲去给你取水来。”说着便小跑出了屋。 玉如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清楚这是二娘的声音,又半睁开眼模模糊糊看了看,似乎是在自己的屋子,这才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如意?”在床边守了一夜的李修竹见状,快走几步到床前,嘴里轻唤着玉如意的名字,俊朗的眉宇间满是担忧的神色:“如意……如意姑娘,如意姑娘?” 声声呼唤不见答应,玉如意嘴里只顾呢喃着碎语,又不睁开眼来,李修竹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微微一抽,似锋利的小爪一下一下划过心头,又痒又酸又痛。 右手不知何时抬起,竟然抚向了她的脸庞,似乎想要抚平她深颦起的眉头……不对,这不对!指尖即将触到她微白的小脸时嘎然停住。怎的会多一些不该来的儿女情长?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将手轻轻垂了下来,朝后退了几步。 金氏端着一盏清水走了进来,边走边喃喃念着:“一定是老爷子保佑咱们女儿平安无事,本就是有福之人,哪会好端端又招了些祸来!”说着她眼角又渗出眼泪,原本富态的脸此刻却煞是惨白的,如意这回出事可是让她失掉了半个魂魄的,现在都还未缓过神。 李修竹慌忙站起接过清水,见金氏黯然的模样,心中也是理解。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就连他也是一夜心中悬空,担忧万分,更何况如意的亲生母亲? 他轻叹了口气,安慰道:“金婶莫担心,大夫也说了,只要休息好醒来便无大碍。如意……呃,如意姑娘昨日呛了些水又受了惊吓,自是要昏睡一段时间休养的,她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没事的。” 金氏抽泣着点点头,坐回床边将如意半抬起,再接过修竹手里的茶盏喂了些水进去。 水一进喉咙,清凉感弥漫上来,玉如意轻轻咳嗽了一下,忍住胸口的闷痛深吸几口气,这才觉得有了力气,缓缓睁开眼眸。只见母亲一脸的担忧,但也微露喜色,一旁站着的李修竹,也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由的眉头一皱,他怎么会在这里? “二娘……”玉如意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被金氏一声嚎啕打断。 “你可算没事了,可把为娘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只怕为娘也活不下去了……” 玉如意强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道:“好了,二娘。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别哭了。” “如意啊,阿娘记得你会游泳的啊,怎么……”金氏忍着哭抽噎着问道。 原本一脸焦虑的李修竹一听此言,猛的一愣。 玉如意看了李修竹一眼,又皱了下眉头,却没说什么。 “娘记得你从小水性就好,怎么会溺水的?”金氏不依不饶。 一听此言,李修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一下涌到脸上来了,原本冰冷脸此刻却是热得发烫,更可恶的是那热竟还绵绵不绝的蔓延开区,一径到耳根,张了张嘴:“呃……我……” 玉如意扫了他一眼,却见他竟然害羞了,不由得心头发笑,却是将他的话打断道:“许是跌入水中一时受惊,腿脚抽筋了吧?” “啊?是吗……”金氏眨眨通红的眼睛纳闷的看着她。 “是啦是啦!”玉如意见她似乎还想追问的模样,急忙岔开话题“我睡了多久?” “你呀,睡了整整一夜呐!”金氏说着说着,眼睛又微微红了起来。 “一夜?”玉如意有些惊讶,随即看了李修竹一眼,莫不成这人便守了她一夜? 见玉如意看向李修竹,金氏立即说道:“如意啊,你可要多谢谢人家李公子啊!昨夜送你回来,便守了一夜,湿透的衣裳都没有换!” “啊……不用不用。”李修竹既然明白自己摆了个乌龙,哪里还好意思领什么谢,当即便慌忙摆手道。 玉如意缓缓的看向李修竹,见他发髻凌乱,神色疲惫,脸却似猴屁股一般通红,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又觉得这样明目张胆的嘲笑不太好,忙压住笑意,道:“多谢李公子了。” 李修竹本就尴尬,此番听她言谢,越发窘迫了,急忙将手一拱,道:“那个,既然如意姑娘没事儿了,我便先告辞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玉如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越发觉得这个男子老实可爱。 一旁的金氏慌忙一把拽住李修竹的胳膊,道:“别啊,李公子帮了这么大的忙,哪能不吃饭就走呢!吃过午饭再走啊!”说罢朝玉如意挤眉弄眼的道:“如意,好好谢谢人家李公子,我先去备饭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修竹,这才退出屋子,顺手还阖上了房门。 这会儿,反倒是玉如意有些尴尬了,哪有这样的娘亲,让自己未出阁的闺女与一个陌生男子独处空闺,也不怕坏了女儿的名声么! 见金氏借了个缘由离开,李修竹心中岂能不明白?他有些尴尬的看着玉如意笑笑,却见她一脸的憔悴,看来还得好好休养,便拱手行礼道:“玉姑娘,这一落水,你也元气大伤,还是要好好静养几日。在下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 玉如意虽然已经将他纳作夫婿人选,但她也清楚此时此刻,二人衣衫不整疲惫不堪,也培育不了什么感情的萌芽。便也借机道:“公子在此守护一夜,如意感激不尽,想公子也疲惫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待我身子好些,定然亲自上门拜谢。” 李修竹看着她笑笑,道:“那就告辞了。”说罢,便拉开门走了。 见他走远了,玉如意又缩回被子中。三月的洛水还是很寒凉,她只觉得身子酸痛,似乎受了些个风寒,只觉得躺在被子中才舒服些。 想起昨日落水的情景,玉如意狠得咬牙切齿!褚至情那混蛋,竟然将自己推下水!那么高的船,也不怕害了她的性命! 想到这里,玉如意顿时觉得心里气愤难抑,倘若褚至情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怕是给他一刀子方能解气。 第22章全家操心(一) 李修竹走后不久,金氏喜气洋洋的擦着手进屋来叫二人吃饭,却见李修竹不见,不满的皱眉责备道:“怎的让人走了?也不留下吃饭。” “留人吃饭?又不是你女婿。”玉如意没遮拦的顶嘴道。 金氏伸手敲了她脑袋一下,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玉如意瘪瘪嘴,道:“二娘,我觉得有些个头晕,你帮我找大夫抓副治风寒的药吧。” “药?”金氏怔了一下,随即猛的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早上褚家三公子亲自送了驱寒的参片和药来。” “褚至情?”玉如意眼睛一眯,戾气弥漫。 “是啊!要说这褚三公子也真是好人,听说大丫头你落水了,一早便亲自带着大夫来,还给你抓药开方子!娘亲可没见过这般周到的人啊……”说到这里,金氏顿了顿,问:“你说,褚三公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玉如意恨得牙痒痒的道:“他有个鬼的意思!他那是愧疚的!赔罪来了!昨儿个就是他把我推下水的!” “啊?!怎么可能?”金氏只觉得不可思议!正打算再详细问问,却感觉到了女儿的怒火,再看她满脸的乌云,当即把满心的疑惑压下,弱弱问道:“那……那他送来的东西……” “留着啊!”玉如意愤愤道,“都已经被推下水了,不找回点补偿怎么行!”说罢了,又看向金氏,问道:“二娘,一会儿到平安房里帮我取纸笔过来。” “嗯?”金氏疑惑的看着她。 “被他推下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一点参片和药材就能解决的了的!”玉如意四周弥漫起了阵阵杀气…… 金氏很明智的点点头,飞快站起身,两步走到大门,转身出门,顺手关门……一气呵成。 玉如意又躺回床上,仰头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然后又无聊的环顾四周,眸子无意间扫到房梁,脸色猛的一沉。 一个梯子正挨在梁上,而她藏银子的时候,分明是把梯子拿开了的。 她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沿着梯子爬上了房梁……果然!印入眼帘的只有空荡荡的老鼠洞,别说银子了,连银袋子都没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藏到这里,都还是没躲过浩劫啊! 当即,玉如意想起了昨日那没来由的不祥预感!顿时懊悔不已!眼看着二弟赶考的钱就要凑齐了,只差小妹的嫁妆钱了,却没料到千般辛苦都付诸东流了。 “二娘——” 一声狮子吼从玉如意房里传来,刚从玉平安房里拿了笔墨正准备过去的金氏,被这饱含了愤怒不甘以及悲戚的声音震住了,脚步一顿,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到玉平安屋里,将东西放下,迅速逃离现场。 “二娘!” 玉如意又喊了一声,见没人答应,立即从梯子上一跃而下,一把拉开门,却只看见金氏绝尘而去的身影,一口心血差点喷口而出。 赌赌赌!这个二娘,肯定又是拿着钱去赌了!别人家都是孩子操心,她倒好,老娘操心!这个二娘,真是不懂事,都给她说了这钱要留给吉祥出嫁留给平安考试的,可她却依旧无法控制那赌瘾! 玉如意越想越气,只觉得身上越发的酸痛起来…… 突然,一阵幽幽的香味飘来,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昨夜到现在只喝了几口水,滴米未沾! 玉如意循着香味走到厨房,却看见灶台上放着满满的一大碗饺耳,正腾腾的冒着热气。瞬间,所有的悲愤都化作了食欲…… 吃饱喝足了的玉如意摸着肚子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活动活动身子,觉得身上的酸痛也没刚才厉害了,这才搬了个竹凳靠到院脚的梨树下,呆呆的看着院中那一地的老泥巴。 想着自己的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就没了,玉如意没来由的心酸。 一阵风吹来,传来纸张被风掀起的哗哗声,她顺着二弟屋子打开的窗户望去,只见窗前的诗稿用一块石头压着,旁边的砚台也缺了一角。 玉如意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心酸,若不是家道中变,平安怎会委屈得连个砚台都买不起,更何况那便宜的纸镇呢?眼看着赶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若真给耽误了,平安十年寒窗苦读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了,他可是玉家重新兴旺起来的唯一指望,若能幸而高榜得中,爹爹在地底下也可以安息了。 还有吉祥的嫁妆,该准备的绝不能少,若失了礼,小妹以后在褚家怎么抬得起头做人?免不了是要受委屈的…… 明儿个,那些个古玩店的约的活儿得赶紧去办了,实在不行,只能破了规矩降降价了……紧要关头,有一两是一两,也只能多跑跑路,辛苦辛苦了。 对了,古玩……古玩呀!她突然想起昨天摸玉器的感觉,于是快步奔回屋中,从炕底下的角落里抠出一个小匣子,里面藏的是爷爷留给她的玉牌。 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摸到李修竹的羊脂玉牌和褚至情的玉扳指时,手感为何差别如此之大。可是,刚才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灵光划过,让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现在,就是要证明了!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去摸那玉牌。 只觉得那玉牌竟然有些微微发烫,而此时,没有了强烈光线的照耀,玉如意竟然隐隐的看到了一股奶白色的,与玉牌颜色相同的雾气从玉牌上氤氲而起,顺着她指尖缠绕而上,行至食指根部的五色戒指时,便好像找到了入口一般,徐徐钻了进去! 于此同时,玉如意油然而生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只觉得浑身舒爽无比!好似浸泡在了温泉中一般! 似乎有着阵阵暖流自手心传入,给她带来一种幽幽的静谧之感,仿佛是玉牌在向她传达着岁月沉淀的信息。 莫名的,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涌了上来,玉如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随即便趴倒在床沿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23章全家操心(二) 这一睡,直到傍晚。 玉如意睁开惺忪的双眼,动了动被压得麻木的胳膊,目光朦胧的看到掌中的玉牌,瞬间,精神回来了。 嘭嘭……嘭嘭! 玉如意的心狂跳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她没判断错的话,这只右手,有了一种异于常人的能力。 她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半晌,有些纳闷为何这感觉会不同……目光渐渐落在了右手食指的戒指上,莫非是它? 那五色的戒指,经过她这几天的佩戴,似乎有了些变化。虽说是“玉养人,人养玉”,可是,她不过是佩戴了几天而已,这戒指却有一种佩戴了十年以上的玉器才会有的灵动感。 咬了咬唇,玉如意又试着集中精力感觉右掌中的玉牌,可是,入手的感觉,就是羊脂玉那温润微凉的感觉,没有什么热感。 玉如意抬起手来看向五色戒指,莫名的,她觉得戒指比昨天更加莹润了,可是……为什么会一点区别都没有呢?明显的,没有什么热感,她不甘心的换了左手试,可感觉也是一样的。 她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缓缓的将玉牌放回匣子中。如果是按她猜想的那种,右手只有摸到古物件,才会有灼热感,那为何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呢?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平安的声音:“阿姐,我回来了!” 玉如意推开房门出去,刚要张嘴和弟妹打招呼,便见吉祥飞快的冲回屋中,胳膊上似乎挽着个包袱。 这家伙……玉如意眯了眯眼睛,随即朝玉平安招了招手。 玉平安看了她一眼,又朝玉吉祥屋里看了一眼,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磨蹭着走过来,“姐。” “看到没?”玉如意问。 “什么?”玉平安装傻。 玉如意一脚踹过去,“说不说!” 玉平安慌忙蹲下身子,捂着小腿,委屈道:“好像是二姐的那些什么姐妹又送了她什么衣服。” “又送她东西了?”玉如意皱了皱眉,问:“杜薇芷?” “好像是温雅茹。”玉平安揉揉小腿站起来。 “都不是什么好鸟。”玉如意说罢朝玉吉祥屋里走去。 玉吉祥迅速的将包袱塞进床底下,随后又用脚将包袱往里踢了踢,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转身准备出屋时,却看见玉如意正斜靠在自己房门口,乐呵呵的望着自己。 玉吉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甜甜的唤道:“姐!” 玉如意也笑道:“嗯。” “有事儿?”玉吉祥装傻充愣。 “有事。”玉如意笑着点头,很是和善。 “有什么事?”玉吉祥脸色有些微变,却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玉如意站直身子,缓缓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她的床边走去。 “姐,什么事儿?快坐下说!”玉吉祥慌忙一把将她拽坐在床上。 玉如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问道:“其实也没什么……”她顿了顿,在玉吉祥脸上看到了忐忑的表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只是想问你,刚才藏什么好东西呢?” “东西?”玉吉祥一脸的迷惑,“什么东西?” “自然是你藏在床底下的东西咯。”玉如意坦言。 “我……”玉吉祥见瞒不过了,也便不再装了,只是沉默着,抿进嘴唇,一脸的不合作。 玉如意自然是知道她不会这么快就交代的,于是笑道:“温雅茹送给你的衣服吧?” 玉吉祥听言,愣了一瞬间,随即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愤愤咬牙道:“又是平安这个叛徒!” “好了……”玉如意拍拍她的肩道:“也别怪人家平安了。” 玉吉祥只管沉默着不说话。 “以前都是佟薇芷送你的,怎么这次换温雅茹了?”玉如意依旧乐呵呵的看着她,“拿出来给姐姐看看,这相国府上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也让姐姐长长眼不是?” 听到玉如意这么说,玉吉祥有些惊奇的望向她,却见她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笑意,目光柔和,好似慈母。玉吉祥心里一暖,试探性的问了句:“姐,你不怪我收别人的东西?” “温茹雅嘛,毕竟和褚家没什么关系……”玉如意笑得如春风般和煦。 “原来如此。”玉吉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当即便蹲下身子,趴在地上,伸手去够那包袱。奈何刚才她踢的几脚有些个重了,那包袱这会儿正静静的躺在最里边,她的胳膊又不够长。 “来试试这个。”玉如意适时的将一旁的洗衣杖递给她。 玉吉祥回过头来感激的看了玉如意一眼,接过洗衣杖去够那包袱,终于,将那包袱钩了出来。 玉如意一把将那包袱抓起来,扔到床上,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来看。 虽然有些好奇大姐怎么会这么莽撞,但玉吉祥始终没有多想,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和腿上,胳膊肘上的泥土。 玉如意盯着那衣服看了半晌,然后喃喃问道:“温茹雅为什么突然送你衣服?” “是这样的……”玉吉祥似乎感觉到她脸色有些不对,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过几天国舅府要办斗花会,温姐姐便邀了我一同去。又说国舅府斗花的都是名门闺秀,嫌我衣服寒酸,便送了我这件衣服,让我去的时候穿上。”玉吉祥一脸的感激。 斗花会?玉如意皱了下眉头。洛阳牡丹盛开的时候,各家的旺族仕女们便喜欢结伴在各家府中斗花相聚。说的是斗发髻上插的牡丹花,其实却是斗的人。斗女子们的娇艳美丽,斗各家的财富实力。 其实,这“斗”也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更重要的是,这其实是个男女相看的大型相亲会。 玉如意看着眼前这身衣服,款式是长见的半臂搭襦裙,颜色颇为素净,不过是浅蓝色的上衣和纯白色的裙子。可这材料,分明是难得一见的江南雪绫和蝉翼纱!上面还用金线绣了碎花!而搭配的流纨丝带,竟然是用的银色鲛纱! 这温雅茹,未免也太大方了些吧?!这么昂贵的衣服,竟然说送人就送人了?! 玉如意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24章全家操心(三) “阿姐,这衣服这么素净,应该没事儿吧?”玉吉祥是知道的,玉如意平日里最不喜欢她穿艳丽的衣服,而之前佟薇芷送的衣服,基本都是大红大绿大紫的,都被她说是艳俗,丢掉了不少。 玉如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衣服一眼。玉吉祥长得娇俏,又带有几分独特的小幽怨,配上这样的衣服,肯定是有一种别样的清丽!绝对是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可以说,这衣服,让她穿是非常非常适合的,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不对……量身定做?!玉如意将那衣服提起来看了看,确实,是吉祥穿的尺码……温茹雅个子和她差不多,又比较丰满,这衣服怎么可能是她穿的?! 阴谋的味道,更加浓了。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温茹雅打的什么算盘,但玉如意直觉到,这衣服不能让吉祥穿。可要怎么给她说呢?玉如意忧心忡忡。 吉祥这个丫头,够漂亮,够灵活,女红家务样样会,样样好。可是,最让她头疼的就是——遗传了太多二娘的不良基因,脑子不太好使!却又有个牛脾气,不容易说服…… 这丫头傻得紧,又与温茹雅交好,万一劝得不好,她拗起来,可是比较麻烦的…… 思绪了一会儿,玉如意问道:“斗花会是什么时候?” “唔……”玉吉祥有些犹豫。 “怎么?连阿姐也不愿意告诉?”玉如意故作不悦。 “也不是……”玉吉祥修得极美的蛾眉蹙了起来,沉默半晌才道:“温姐姐说,这次斗花会国舅爷不想太声张,不想太多闲杂人去,所以……她不让我告诉别人。” 肯定有阴谋!玉如意心中警钟猛敲,脸上却作出更加不悦的模样,道:“阿姐是别人?!” “不不……阿姐当然不是外人。”玉吉祥自然也不愿意得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眉头紧锁,似乎在作者很激烈的心理斗争。 “那……” 玉吉祥急得快要哭起来了,“阿姐,你!你就别问了好不好!” 见她都成这样了,玉如意也不好再逼她,只得悻悻的道:“好吧,姐姐不问你了……”她顿了顿,眸子一转,“不过……这衣服,太漂亮了,姐姐想借过去多看看好么?而且,这料子好像比较特殊,我想研究研究。” 玉吉祥倒是知道的,许是因为研究古玩玉器的原因,阿姐平日里见到什么新奇事物都喜欢研究研究。既然她有兴趣,便借给她好了。当即便点头答应了。 玉如意抱着包袱回屋,边走边想,国舅府办斗花会?这么大的事,就算吉祥不说,她照样有法子打探到。 **** 次日,玉如意说自己不舒服,躺在床上要晚起。 毕竟她前一日落水受寒,想要多躺躺也是无可厚非的。而金氏也做贼心虚,担心她拷问银两的事情,也就不多喊她了。 玉如意一直在床上假寐,直到似乎听见小弟出门上学了,二妹也出去学女红了,她这才迅速的起身,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她悄悄掀开窗子,看见金氏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又仔细看了看,确定了二妹和小弟不在,这才换了衣服出门来。 金氏见她出门来,慌忙将手一擦,朝她说了句:“大丫头,厨房里有粥,我出门去了啊!”说罢便提足要逃。 “慢着!”玉如意大喊一声。 由于这声音里的愤怒太满,几乎快要化作杀意了,金氏也被震住了,立马停步,磨磨蹭蹭的转过身来:“大丫头,什么事儿啊?” “什么事儿?二娘还不知道么?”玉如意皮笑肉不笑的走过去,将手朝金氏一摊,“拿出来吧?” “拿什么?”金氏一脸疑惑。 “银子。” “呃……”金氏一脸的苦瓜相,“昨儿输完了……” “拿来。”玉如意纹丝不动。 “真没。你看娘身上哪里有钱袋,也没荷包什么的啊!” 玉如意一句话都没说,只将目光渐渐从金氏的脸往下挪,直至停到她那丰满的胸部。 金氏眼角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可是却瞄到玉如意眼中满满的怒火,只得不情不愿的拉开半露胸脯的上襦,伸手从乳缝间抽出来一个钱袋,递给玉如意。 玉如意接过那钱袋,手却继续摊着,目光继续落在二娘那丰满的胸脯上。 “真没有了……”金氏哭丧着脸。 “哼。”玉如意不说话,只从鼻子里挤出来这个浓缩着不屑和不信任的声音。 “真……” “嗯?”玉如意挑眉。 “唉……”金氏无奈的又一次把手伸进那深深的乳沟,手指一挑,果然又挑出来了一个小钱袋。 玉如意接过钱袋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几锭小银子,虽然不少了,但是明显数量不够,顿时又黑着脸朝金氏看去了。 金氏纠结了半晌,这才又转过身去,背对着玉如意掏了半天,又摸出一个小小的银袋来。 玉如意接过来一看,里面只有一锭五两的小银锭,脸上的墨色越发浓郁了。 “真没有了!”金氏慌忙摆手道:“真真的没了,不信,不信回屋脱光了给你看!” 玉如意只觉得满头黑线,脱光了给我看?这是一个当娘的人该说的话么?不过,看样子是真没藏私了。 “昨儿个……手气不好……”金氏嗫嚅道。 听到这话,玉如意气不打一处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状,“二娘,我说了多少次了!要给吉祥准备嫁妆,要给小弟准备赶考的盘缠!这钱,要存起来!懂吗?!要存起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金氏此刻却像是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却又有些个不服,嗫嚅道:“吉祥的嫁妆不是褚府全包了么……平安赶考也不过是去一趟长安,能花多少钱……” “二娘!”玉如意一记眼刀杀过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玉如意愤愤的一边将银子别回腰间,一边责备道:“吉祥自己不带点嫁妆,过去让褚家人怎么看?平安赶考多点银子,住的客栈舒服一些,吃得好一些,考试也轻松一些啊!而且,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吗?二娘你年纪也不小了,万一生个病怎么办?再说了,这万一哪天出个天灾*的,没钱怎么办?不准备一些能行吗?二娘,你怎么能这么……”可是,再一抬头,哪里还看得见金氏的影子,早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玉如意仰头望天,悲哀不已。 在院子里又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玉如意才走到厨房用早饭。直到吃饱了,她的愤懑才随着饥饿感一起消散。 抱了昨夜在吉祥那里借来的包袱,玉如意熟门熟路的直奔陆府。 第25章陆府探听 陆府之中,鸟声阵阵,花香浓浓,碧波荡漾的湖水畔,飞起一檐观景亭。 亭中,一对男女对首而谈,语笑晏晏,任谁看来,都是一对璧人…… 可这二人的谈话,却让一旁候着的丫鬟春夏阵阵冷汗。 “你说在陈府看到的那个汉末香炉就长这个样子?”陆馨儿皱着眉看向平铺在石桌上的画。 “嗯!看起来是宫中的东西吧?那厮只有一个,拼了命想要凑成一对。”褚至情放下手中的画笔,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正要坐下,却看到椅子上落了一点灰,顿时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用毛巾仔仔细细将椅子擦拭干净,这才坐下。 “以如意的本事,仿个差不多的应该没问题……”陆馨儿点点头,道:“你打算坑他多少钱?” “二百两。”褚至情道。 陆馨儿抬起头来,默默的看了他半晌,道:“真黑。” “和你三七。”褚至情扬眉。 “呵呵,开玩笑吧褚三少爷?”陆馨儿端茶,“我六你四。” “不行,至少五五。”褚至情摆手。 “不还价,我六还要分三成给如意呢,她出工还能不赚钱?”陆馨儿放下茶碗。 “你……好样的。”褚至情愤愤。 “彼此彼此。”陆馨儿巧笑嫣然。 这时,陆馨儿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秋冬走了过来,“小姐,玉大姑娘来找您,在后门等着呢。” “嗯?”陆馨儿看了褚至情一眼,纳闷问向秋冬:“她这个时候来干嘛?” “不知道。不过,看她手里好像拿着个包袱。” “哦……看来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手吧。”陆馨儿点头,“请玉姑娘过来。” “是。” “那我走了。”褚至情说道。 “你不多看看你日思夜想的如意妹妹两眼?”陆馨儿挑眉嬉笑道。 “算了吧。”褚至情脸上流露出一抹悲哀,随意的朝陆馨儿拱拱手,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亭子,朝院子的前门走去。 “喜欢又不说,真是的……”陆馨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馨儿姐姐。”玉如意还未走近,隔得老远便甜甜的唤了起来。 陆馨儿看着她,笑道:“快过来,坐。” 玉如意快步走了过去,刚坐下,便看到了石桌上的两个茶碗,疑惑的问道:“馨儿姐姐刚才有客人?” 陆馨儿这才看到桌子上的茶碗,神色自若的道:“大清早的哪里有什么客人,不过是让春夏陪我喝了两杯。”说罢看向春夏,道:“春夏,还不快把你的茶碗收了,给玉姑娘重新倒一杯来。” “是。”春夏乖乖的收拾了茶碗出去。 玉如意随即便看到了铺在桌子上的画,顿时有兴趣的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道:“馨儿姐姐这画的是汉末的香炉?” “是啊,妹妹好眼力。”陆馨儿笑道。 “没想到姐姐画工也这般厉害,便是这死物,只这简单的几笔,竟也透出几分顾恺之的神韵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待会儿还有事儿求人家,玉如意是不介意多拍几个马屁的。只可惜,她没想到,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陆馨儿不动声色的讪笑一下,却没接话,这玉如意的眼光果然毒辣,当即便认出了这画风,只可惜……这画啊,是褚至情的画的。 褚至情的画工,确实是十分了得的,尤其擅长人物画,习的也正是顾恺之那种寥寥几笔便得神韵的风格。只可惜那厮,徒有一双丹青妙手,却是不用在正途的,最爱画那些个春宫秘图什么的。虽然水平高超,但玉如意却从未见过,也难怪她不认得这是褚至情的手笔了。 见陆馨儿竟然不吃自己这套,玉如意有些小尴尬,不过一切都碍不过她脸皮厚,换个话题再拍马屁:“咦?馨儿姐姐,你头上的这个兰花步摇好漂亮啊!又是宫里的主子赏的吧?真是和你好配啊!” “真的?”陆馨儿喜笑颜开的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 陆馨儿这女子,人美、聪明又心计颇多,为人又十分沉稳,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女性模范。只一点,太自恋。一听玉如意夸她漂亮,只觉得浑身都舒服起来了。 “比这钗上的珍珠还真!”玉如意拼命点头。 “就数你嘴甜!”陆馨儿娇嗔的推了她一下,随后看向她挎在胳膊上的包袱,问道:“今儿个又带了好宝贝来了?” 玉如意讪笑一下:“也不是,只是想请教姐姐些个事情。” “请教?”陆馨儿眉头轻扬,“这倒难得。” 玉如意将包袱掀开来,里面那件昂贵的衣服便显现出来。白日中,那衣衫比昨夜灯光下,更美上七分。 “哇,锦帛坊的云纱湖光裙!”陆馨儿有些惊讶的看了玉如意一眼,接着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云纱湖光裙?”玉如意拧紧了眉头。 “你,不知道?”陆馨儿越发讶异,随手拉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道:“这尺码这么小,不是你穿的吧?也不合适我呀。” “嗯。”玉如意笑笑,“吉祥的。” “吉祥的?她怎么会买这么贵的裙子?据我所知,这衣服可是锦帛坊掌柜亲自操刀制作的,全洛阳城也仅有两件而已,她怎么会有?” “温茹雅送的。”玉如意说。 “温茹雅?温国舅府上的温茹雅?” “就她。” 陆馨儿纳闷道:“她怎么会送吉祥这么贵的衣服?” “说是过两天国舅府要办斗花会,让吉祥穿了这衣服去参加。” “国舅府的斗花会?”陆馨儿愣一下,随即沉默半晌道:“据我所知……过两日国舅府斗花会专门为一个人摆设的。” “谁?” “资王的长公子李荣。” “资王的长公子?” “嗯。”陆馨儿冷笑一声,道:“那李荣是个风流货,家中妻妾无数,通房丫鬟更是数不清,却还是嫌不足,这不,求了国舅爷办斗花会,好再选几个貌美的么。前日,温府还派人给我送了帖子,爹爹一听有此人在,便勒令不许我去。” “那就怪不得了!”玉如意咬牙切齿道:“我说那温茹雅从哪里来这么好的心,搞半天是在这等着呢!” 这么一来,玉如意便想通了。温茹雅与佟薇芷是闺中密友,二人从小便在一起玩耍,感情颇深。 而这个佟薇芷,是褚至情的表妹,褚家老祖母心疼这孙女母亲死得早,幼时便将她从佟家接来养在褚家。老祖母宠溺她,加上褚家多是男丁,这个表姑娘的待遇便与嫡出的姑娘一般。 整个褚府的人都知道佟薇芷爱慕褚至孝,只可惜,褚至孝与玉吉祥订了婚,她当然是不乐意的了。此人心机颇深,每日里拉着玉吉祥姐姐妹妹的叫,还时不时的送上一些个衣衫,没事儿便带她去参加什么酒会诗会。之前,让玉吉祥吃了好几次亏,丢了不少脸,在褚老爷那边,也听闻一些不好听的话,对吉祥也有了些意见。 这佟薇芷看来是觉得婚期临近了,又看褚家不愿意退婚,这才出了这么损的招!玉吉祥容貌姣好,若穿上这衣服,再好好打扮一番,必定是艳惊四座的。李荣那种色鬼,若看上了吉祥,自然是不会放手的。 资王势大,权倾朝野。就算褚家长子现在朝中得宠,必然也是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去得罪资王的。 这样一来,佟薇芷便轻轻松松的将玉吉祥这个最大的绊脚石解决了。还不留一丝痕迹…… 一旁的陆馨儿自然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当即便劝道:“如意,万万不可让吉祥去那斗花会啊!”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吉祥那猪脑子,现在只把温茹雅和佟薇芷看得比我这个亲姐姐还要亲了!”玉如意愤然道。 “可是……” “馨儿姐姐你放心,就算捆,我也会把吉祥捆在家里的。”玉如意决绝的说道。 “嗯,万万不可让吉祥去跳那火坑。”陆馨儿点头。 “既然这样,我先回去想想办法了。”玉如意站起身来准备走。 “如意。”陆馨儿将她一拦,道:“刚才这画上的香炉你可能仿一个来?” 玉如意一怔,随即笑道:“若是照着这画作的话,自然没问题。不过,要仿一个相似的话,最好能让我看看实物。” “你……怎么知道……” “这画上的香炉明显是成对而出的,不像是凭空想象而得。而你却只画了这左边的,又让我做另一个出来,岂不是已经看到过了其中一个?”玉如意巧笑着道。 “妹妹聪慧。”陆馨儿顿了顿,道:“那就有劳妹妹了。” “嗯!”玉如意点头道:“不过,老规矩你知道的,钱不能少,我还要落上款的。” “没问题。”陆馨儿点头道:“过几日我让人把那实物找来请妹妹过眼。” “好。那我先走了。”玉如意说罢,收拾好包袱,挥挥手离去。 第26章封锁吉祥(一)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盛春的长安固然华美,盛春的洛阳却更旖旎。国舅府上,下人丫鬟奔波忙碌,将丝绸香花挂在树枝上,就连低矮的灌木上,也饰以金色的粉末,奢靡至极。 猫儿巷中,玉家的二姑娘玉吉祥正对着镜子仔细的梳妆。拾出匣中的花黄仔细的贴上,再选出华美的珠钗别如发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关上妆匣准备换衣服。 玉如意站在门口,看着吉祥打扮梳妆,心头越发的烦闷,“吉祥,昨日阿姐给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么?” 玉吉祥扭头看了她一眼,描绘过的眸子,更是顾盼生姿,“姐,我说你就别瞎操心了。茹雅和薇芷与我交好,怎会把我往那火坑里推?你想太多了!国舅府办斗花会嘛,各路的世子都来得多,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荣世子就不去了呢?”说道这里,她竟然甜甜一笑,道:“说不定,遇到一个英俊未娶的世子……” “吉祥!”玉如意有些不悦,道:“你与褚至孝可是订了亲的!” “那是幼时爹爹自作主张的,又不是我想要的……” “你……”玉如意越发不高兴了。来洛阳这几年,吉祥越发的好高骛远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玉吉祥回眸看向她,扬声笑道:“姐姐,你莫不是去不成斗花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说完这话,玉吉祥也有些不忍了。可是,佟薇芷教她,如果玉如意不让她去的话,这般说来激怒了她,她也就可以去斗花会了。那可是国舅府的斗花会呀,肯定有好多美食美酒,肯定很好玩。 听到这话,玉如意的心都寒透了,当即也不再和玉吉祥多说,一步迈进屋子,将玉吉祥床上的襦裙一把夺走。 “姐,你干嘛!”玉吉祥大惊失色。 可她话音刚落,玉如意便已飞快的走到门边,一个转身,将门带上。随即,门被挂锁的声音传了出来。 玉吉祥慌忙冲到窗户边,将窗户掀开,朝玉如意吼道:“姐!你干嘛!快给我把门打开!” 玉如意回头朝她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不想让你去咯。”随即一拍脑袋道:“啊……多亏你提醒。”说罢走到窗户边,迅速将窗户拉下来,随即快速的从外面将窗户扣住,一边还大喊着:“平安,玉平安!你给我出来。” 半晌不见他答应,玉如意偏头朝玉平安屋里看了一眼,却不见他身影。这小子,没到上学的时间呢,跑哪里去了? 正在玉如意纳闷的时候,便听见玉平安悠悠的声音传来,“姐,啥事儿?” 玉如意一回头,看到玉平安时,眼角抽了抽。这小子,刚从茅厕里出来,胳肢窝下面夹了一本书,两只手正在系着裤袋,脚下一双布鞋却是趿拉着的,加上刚起床不久还没洗脸梳洗,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眸角似乎还带着眼屎…… “你……”玉如意深吸一口气,这最该注重形象好找媳妇的人却是个不拘小节的货,若是能和玉吉祥换一换那该多好。 “啥事儿啊?”玉平安又靠近几分。 玉如意慌忙叫道:“你你你!去洗手!” “啊?”玉平安愣了下,随即道:“就这事儿?” “洗完手找两木条来把窗户给我封了!” “哦。”玉平安同情的看了一眼那窗户,随即道:“反正干活儿也要弄脏手,我一并洗好了。”说罢,将书朝旁边一丢,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玉平安左手提着两根较长的木柴,右手提着一把斧子出来。几步走到窗户边,麻利的钉起来,三下五除二,将那窗户封上了。 玉吉祥在屋里大喊大叫,又摔又打。 可玉如意哪里还会管她这些,不让她去斗花会便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好一会儿,玉吉祥似乎是闹够了,这才消停下来。 玉如意搬了张躺椅坐到玉吉祥窗户边,又倒了茶水来放在边上,这才满意的仰面躺到椅子上。 玉平安梳洗好后,背了书包准备出门,一扭头看到玉如意躺在院子中,吓了一跳,喃喃道:“姐,你怎么看着跟那衙门里的狱监婆子似的……” 玉如意一记眼刀狠狠的杀了过去,他立即闭上嘴巴不敢多说,乖乖的朝玉如意拱手行礼道:“阿姐,我上学去了。” “去吧去吧。”看到他梳洗好后还是人模人样的,玉如意心头安慰了几分,笑容也爬上了脸。 玉平安当即便快步朝门外走去,脚刚迈出门槛,便听见玉如意在院子中喊道:“好好念书,乖乖听先生话啊!放学早点回来啊!”顿时大窘,慌忙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什么人,赶紧脚底抹油飞快的溜了。 **** 关人的时候很爽,可是守人却是很无聊的。 玉如意仰头看着天,看样子,快晌午了,这期间内她换过三次茶水,自己上了四次厕所,还押送过玉吉祥上厕所两次,对面梨树上寥寥剩下的梨花一共还有一百六十二朵…… 无聊啊……无聊啊……无聊…… 无聊就唱歌吧! 玉如意如是想着,便张口大声唱起了此时流行的小调来:“哎——,三月洛水绿盈盈,奴在家中泡茶勤——,奴思郎君郎不来?茶凉水寒人伶仃——” “姐!”玉吉祥在屋中怒吼道:“你不让我去也就罢了,还唱这么难听的歌折磨我!你也太过分了!” “我唱得难听?”玉如意想了想,道:“不会啊,我觉得蛮好听呢!” “姐,我求你饶了我吧!魔音穿耳啊!!” “嗯?”玉如意眨眨眼,随即阴险一笑道:“若不听话,我便经常这么折磨你!” “救命呐——”玉吉祥在屋中哀嚎。 “哈哈哈哈!”玉吉祥叉腰大笑,顿时越发得意的大唱起来:“郎啊郎啊怎不来?茶凉水寒人伶仃——”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咳,玉如意循声望去,却见李修竹正站在门口,一脸尴尬窘迫的模样,显然是把刚才的一幕完全看入眼里了…… 第27章封锁吉祥(二) 玉如意愣了一下,慌忙将叉在腰上的手缓缓放下来,迈成八字的双脚也慢慢并拢夹起来,两只手扭在小腹前,低下头,作娇羞的鹌鹑状。 一边心里埋怨着玉平安出门不关院门,一边羞涩的看向李修竹,娇嗲的问道:“修竹大哥,你怎么来了……” 许是前后落差太大,李修竹竟然打了个寒噤,慌忙稳住心神,瞄了瞄那被封着的窗户,客气道:“在下……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玉如意好不容易才挑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夫婿人选,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当即便扭捏的说道:“哎哟,哪里会不是时候,修竹大哥什么时候来都是极好的。”随即将衣角扯了扯,道:“修竹大哥快请坐,我去给你沏壶茶来。”说罢,便拎起地上的茶壶,小跑进了厨房。 李修竹走到那躺椅边,刚正身坐下,便听见那封着的窗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姐,外面谁呀?” 玉如意提了茶水过来,道:“不是外人,是你修竹大哥。” 李修竹听言,怔了一下,他与玉如意不过才见过一次而已,最多也就是他乌龙的“救了”落水的她。可玉如意现在的表现,实在是很热情,不,应该是太热情了! “就是你落水后差点没把你勒死的那个李修竹么?”玉吉祥问道。 听到这话,李修竹不禁俊脸一红。 玉如意慌忙朝玉吉祥吼道:“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随即给李修竹递上一杯茶水道:“李大哥,别听她胡说。” 李修竹尴尬的接过茶水,不知怎的,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玉如意唱的俚曲,虽然不好听,但那词……“三月洛水绿盈盈,奴在家中泡茶勤——,奴思郎君郎不来?茶凉水寒人伶仃——” “咳咳咳!”喝水时候就不应该走神,尤其是这么烫的茶水!李修竹很丢脸的被烫到了。 玉如意慌忙接过他手中的茶水,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都怪我,应该等茶凉一些再递给你的……” 一阵淡淡的馨香从玉如意身上传来,钻进李修竹的鼻孔中,柔软的小手拍在脊背上,带起一阵鸡皮疙瘩,撩拨得他有些心乱。 “姐!姐!姐!”玉吉祥在屋中嘶声力竭的连喊三声,瞬间,所有的旖旎气氛都被打破了。 “干嘛?!”玉如意条件反射的怒吼道,瞬间便发现自己失态了,急忙压下声音,柔柔的问道:“怎么了?吉祥?” “呕……”玉吉祥在屋中干呕一声,随即道:“你靠到门边来我给你说。” “什么事啊?没事儿的,修竹大哥又不是外人……”玉如意柔声说着,顺便妩媚的看着李修竹笑了一下。这一笑,她是知道的,她经常对着铜镜练习,这个笑容这个角度,是能将她的容貌优点发挥到淋漓尽致的。这个笑容,她当初还专门拿阅过百花的褚至情练习过,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褚至情那一副惊艳的花痴表情的。所以,她很自信,一定能把李修竹拿下! 果然,李修竹愣住了。 玉如意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此时,那个破坏气氛的声音又传来了,“姐!你靠到门边来!快点儿啊!!” 玉如意的笑容僵到脸上,尽量压住怒火,道:“什么事儿,说!” “你……”玉吉祥在屋中嘟囔了半天,“是你让我说的啊!” “说!”玉如意没耐心了,随即发现李修竹又愣了一下,急忙敛住怒火,对他继续微笑。 “我!要!上!茅!房!”玉吉祥大声道。 什么?玉如意一头黑线,她,她是故意的吧?刚才没多久才去过,这会儿又要去?“你不刚去过吗?!” “我拉肚子了,还想去!” “你!”玉如意皱紧眉头。这丫头,平日里呆笨得紧,怎么这会儿鬼主意这么多! “如意,要不我先走吧?”李修竹尴尬的起身道。 “这……”玉如意虽然很不舍得,但她知道,这会儿留住他也不合适,只得悻悻的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修竹大哥,改日再向大哥赔罪。” “呵呵,如意客气了,我来也就是想给你说,我找到房子和活计了。”李修竹道。 “哦?”玉如意问道:“在哪里?什么活计?” “嗯,在旁边的狗耳巷,巷口的那间灰瓦的就是。” 狗耳巷口的房子?灰瓦的?玉如意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那可是个两进两出的大院子啊!而且是灰瓦白墙青石砖的,在城西这边可算是“豪宅”了! 李修竹顿了顿接着道:“然后在震威镖局聘了个镖师的活儿。” “镖师?”玉如意皱了下眉头,出生入死的,不太安全啊。 “嗯,月俸十两银子,收入还算不错。” 十两银子?!玉如意双眸放光,每个月能稳定收入十两,跟衙门里的衙差差不多了! “若是走镖成功,还有一成的分红。” 还有分红?押镖她是知道的,就算是最小的,一次怎么的也得有个一二十两的佣金吧,一成分红至少也是一两银子啊,真不错!果然风险和利益是并存的! “这职业,修竹大哥可要注意安全啊。”玉如意关怀道。 “嗯,多谢如意关心……” “姐!”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玉吉祥似乎是要破罐子破摔了,“我要拉裤子里了!” 李修竹听言,一头黑线,慌忙朝玉如意拱手道:“那,某就先告辞了。” “呃……好……”玉如意无奈道:“那改明儿个,我亲自到你府上去拜访。” “嗯,告辞了。” “嗯。”玉如意朝他福身告别。 待到李修竹的身影在门外消失后,玉如意便怒火三丈的打开锁,一脚踹开玉吉祥的房门,“拉肚子拉肚子,早不拉晚不拉偏偏这会儿拉!走啊!” 玉吉祥却是稳稳的坐在床上,一脸的平静。 玉如意看了她半晌,顿时了然,一句话不说,转身出门将门关上,冷冷道:“不到晚饭不准出来,也别再给我说什么上厕所了!我不会给你开门的!要拉,就拉裤子好了!”说罢,忿忿然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 第28章智取貔貅(一) 自那日将吉祥锁在家里后,吉祥这丫头一连好几天都没和玉如意说过一句话,这几天连带着佟薇芷和温茹雅也冷了她不少。毕竟是苦心经营的计谋没得逞,人家肯定会不高兴的。不过玉如意却很高兴,一想到佟薇芷被气得发紫的脸,她就觉得很爽!想跟她妹子抢相公?至少得过了她这关才行! 这几日,玉如意来回于一些大小古玩店给宝物掌眼,番算下来,手里竟只落得十几两银子。虽然也曾经看到几个不错的东西,但是由于手里没余钱,也担心不好出手,只能放弃了。 这些天,玉如意帮人掌了不少东西,当然其中掌得最多的便是玉器了。她渐渐摸索出自己右手的本领了,这本领,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只要是玉质石料的古物,便可以摸出不同的温度来。而其中又以玉器的感觉最为明显。至于其他的,瓷器木雕字画什么的,似乎有感觉,但是一直无法确定出来,倒是金器铜器,只要是鉴定的时候,想要用上几分异术,便会让她双眸疼痛右手也会有刺痛感!害得她从此后,不敢再鉴定金器。这事儿,着实让她狠狠的郁闷了许久。 不过,更让人郁闷的是,那日国舅府斗花会后,资王世子便在洛阳小留了两天。因为甚喜古玩字画,就流连于几个古玩店,想要淘些个古董回去把玩。谁知道这荣世子虽然喜好古玩,却没有什么眼力,买了几个赝品回去。谁知,却惹来了一肚子火气! 这洛阳古玩圈中,有四个奇女子,容貌出众,鉴宝能力也同样出众。这四个女子,便分别是老字号古玩店瑞丰祥的当家掌柜冷迎冬,藏玉轩后人玉如意,翰林内相陆贽的女儿陆馨儿,以及……温国舅的正房千金温茹雅。 四人,被洛阳古玩圈中的人,戏称为“冷玉温香”。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的姓名,更是因为她们各自的本事和性格! 冷迎冬擅长掌金器,金属器具手感冰冷,而她性子也清高冷淡,自然应了这个“冷”字。 玉如意尤其擅长掌玉,性子圆滑柔润,便好似那玉石一般,又颇有灵气,就应了“玉”字。 陆馨儿虽然不擅长古董,却是个品香评花的高手,也算是个大玩家,名字中的馨字正蕴含了馨香馥郁的寓意,便被称为了“香”。 而温茹雅则是博览众家,虽然不精,但却对古玩中的各种各类都有所涉猎,再加上国舅千金的身份,温柔尔雅的性子,也就配以一个“温”字。 荣世子此时借住在国舅府上,温茹雅便帮他给这些个“宝贝”掌了掌眼,却言其中无一真货,全是赝品! 堂堂一个资王世子岂能容忍自己受这个辱,荣世子勃然大怒,当即便吩咐洛阳官府大力查探追究,严惩制作买卖古董赝品者。现在整个洛阳古玩界人人自危,无人敢顶风而上。 玉如意平日里,来的最快的收入,也就是这样做“工艺品”了。前几日才接了陆馨儿的约定,这会儿却是没人敢给她出原料,铸底子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玉如意犯愁了,五月初五是吉祥过门的日子,这可是现在最急的事情!本想着靠陆馨儿订做的这个香炉,也能小赚上一笔,再加上早前种下的几个铜器也差不多是最近能收成了,再换上个几十两银子,倒换一些小东西,至少能把吉祥的嫁妆解决了。可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呢? 真希望现在谁能漏个眼,让她捡个大便宜!玉如意正这么想着,提足迈进西街悦古轩。虽说在古玩店里捡漏是不太可能的,但毕竟是不太可能,而不是完全不可能。玉如意这两天,便为了这少之又少的几率,在西街东街,逛了无数个店。 悦古轩的陈掌柜是认得玉如意的,遥遥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来闲逛的,也没过去招呼她。 玉如意在店里转了圈,大概看了一眼,正要走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了阁柜上摆放着的一个锦盒。盒盖打开,里面红绸布上,卧着一对貔貅。一红一绿,雕得栩栩如生。 玉如意走近那锦盒,取出里面的貔貅查看,绿为东陵玉,红的好像是玛瑙。嗯?不对……这感觉…… 手中传来的感觉,不仅仅是玛瑙的清凉感,更多的是那种让人浑身舒坦的温热。而且,似乎有隐隐红晕从上面透起,缓缓上升…… “怎么?玉姑娘对这对貔貅感兴趣?”陈掌柜见她矗足在阁柜前,便走过来问,扫了一眼那对貔貅,眉头微微皱起来,这对貔貅,他也看得不是很准。 被人这么一打断,那种温热感瞬间没有了,而且红晕也在瞬间吸回了貔貅中。 玉如意有些不满的轻皱了下眉头,但那只是瞬间,随即她便淡然的笑着将貔貅放回柜上:“哦,只是觉得雕工不错,所以看看。”很随意且不在乎的摆摆手道:“陈掌柜,若有掌眼看宝的事儿,千万记得照顾我哟。” “这个自然。”陈掌柜笑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玉如意朝他福身告别。 “不送了,玉姑娘。”胡掌柜摆手。待到玉如意离去后,他又将那对貔貅拿起来细细的看了几番,却依旧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无奈,也只能将那东西放下了。 第29章智取貔貅(二) 夜幕初垂,灯火微亮,但依旧不影响洛阳大街的熙熙攘攘。偏偏有人,与这热闹的格调极为不符,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缓慢的踱着。 一个人,孤寂、泠然,仿佛置身世外一般,以极为淡漠的目光看着红尘种种,但他的目光却又仿佛在探究着什么,仔细的看着,默默的牢记,似乎他的每一个足迹,都会印在自己心里。 “啊,修竹大哥!” 熟悉的声音响起,就算在这嘈杂的街市,他也能瞬间辨识出来。李修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停下步伐循声望去:“如意。” 玉如意快步走向他,热情的道:“想不到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还真是有缘呐。” 是缘分么?李修竹一挑眉,笑道:“是很巧。” “嗯……”玉如意笑了下,随口问道:“修竹大哥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李修竹道。 “哦。”玉如意点点头,“那一道吧,我也回家呢。” “好。” 于是二人并肩而行,玉如意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着洛阳街的特色店铺。 快要行至悦古轩的时候,玉如意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对貔貅,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李修竹一扭头,便看到了玉如意紧蹙的眉头,问道:“如意何故烦扰?” 玉如意愣了愣,随即笑了,说道:“不瞒修竹兄,的确有点小事犯愁……”随即,她眸子骨碌一转,紧蹙的眉头瞬间绽开,笑颜如花的道:“修竹兄,你来得正好,快随我来!”说罢便不自觉的拉起李修竹的衣袖,将他扯进了一旁的胡同。 李修竹也不晓得她的用意,见她抓住自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任由她牵引。 玉如意随后发现自己举动实在有些失礼,急忙尴尬的松开了手:“不,不好意思……” “呵呵,无妨。到底是何事,竟让如意如此慌张?”李修竹禁不住疑惑的问。 玉如意有些神秘的说:“修竹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玉姑娘请讲,在下义不容辞。”李修竹丝毫没有犹豫。 “是这样的,我想请修竹兄去旁边这家古玩店帮我买一对玉。”她指了指对面的悦古轩,接着说道:“这洛阳城古玩圈里,都知道我玉如意有几分眼力。因此,只要是我看中了的宝物,那些古玩店掌柜便会认为这是个好物件,多留心看几眼,就会漫天要价……修竹大哥知道的,我并不富裕……所以……” “便是这事?”李修竹扬眉一笑道:“自当帮忙。” “哈!多谢修竹大哥!”玉如意眉开眼笑。 夜色渐浓,一旁宅院里透出来的灯光映照在玉如意身上,为她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此刻带着满满笑容的玉如意,恰似微绽的牡丹,娇艳却不庸俗。 没有了刻意的造作,这源自心底的笑,好似一枚石子,落入李修竹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是哪家店?”李修竹问道。 “就是正街兴隆当铺旁边的那家悦古轩。”玉如意说道。 “好办,一会儿我去买下那对貔貅便是。”李修竹说完便要走过去,却被玉如意一把拽住。 “不行不行,上午我曾经多看过几眼那对貔貅,只怕是他们掌柜的已经有所留意了。这会儿你去买,怕是要要到高价的……” “能有多高?”李修竹问道。 “百八十两吧……”玉如意皱紧眉头。 “就这?”李修竹讪然一笑,随即道:“你若喜欢,一会儿我们直接去买便是,我来付钱。” “啊?”玉如意愣了下,随即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一下李修竹,这么多银子,在他说来,竟然很轻松的样子?莫非,这两年军人退役的俸禄很多?还是,镖师这个职业的收入确实很高。 “怎么?不够?”李修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飞票,递给玉如意道:“二百两可够?” “二,二百两?”玉如意有些个晕,好久没看到这么多钱了……好激动! 李修竹浅笑着看着她,将飞票递到她眼前。 玉如意盯着那飞票许久,很艰难的咽了口唾液,别开头不去看那无比诱人的飞票,道:“修竹大哥,这……不太好……”。 玉如意莫名的有些慌神,虽然一直以来,她心里就很期待有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挥手将银子砸到她面前,说:“来,随便花!”,但真遇到这样的事儿时,却还是不好接受。 李修竹眸光深深的看着玉如意,缓缓收回飞票,道:“那……该如何做呢?”。 玉如意又看了看李修竹伸进怀里放钱的手,道:“其实,那对貔貅,只要略施小计,大概二十两银子就能拿下……只是,我现在手头有些紧。修竹大哥,你可有现银,先借我十两,我……我三日之后一定归还……” 玉如意话音未落,便见李修竹从腰带上的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多谢修竹大哥。” “无须客气。”李修竹道。 玉如意一边将自己荷包中的银子取出十两来递给李修竹,一边说道:“这事儿,还需修竹大哥和我配合一下,唱一出双簧戏。” “哦?”李修竹感兴趣的扬眉。 “修竹兄你看,不如我们这样……”玉如意靠近李修竹,俯在他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详尽的说给李修竹听。 “是个好法子。”李修竹听罢,微微笑道。 第30章智取貔貅(三) 玉如意又跟李修竹耳语一番,教会他一些给古董砍价的方法,一切商定以后,李修竹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古玩店。 见他进去以后,玉如意便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陈掌柜正在店中打着瞌睡,却忽然听见门头的迎客铃“叮当”作响。忙抬起头望去,只见一位卓尔不凡的公子缓缓走近屋中,扫了一眼他身上那不菲的衣衫,心中顿时一喜,赶紧殷勤的将他请进店铺里面。 “公子是想买点自己把玩的呢?还是想买点礼物送人的呢?”陈掌柜圆胖的脸,因谄媚的笑容而挤成一团。 李修竹微微一皱眉,却是不动声色的走近店里,漫无目的地随意看了看,道:“想买点自己玩的小东西。” “哦……”陈掌柜点头,又问道:“是想要大件呢,还是小件?”陈掌柜说完这话,顿了顿,见这公子不搭话,便又打量了一下他,估摸了一下他的身份,接着介绍道:“看公子像是习武之人,我这里倒是有几把战国的匕首和刀剑,您要不要看看?” 李修竹看了那陈掌柜一眼,笑道:“掌柜到是好眼力,不过,这刀剑的玩意儿,天天摸着也没什么兴趣……”李修竹故作思考了一下的模样,道:“想看看有什么把玩的玉石物件。” “玉石物件?!原来公子想买这个啊!那您可来对地方了!我们悦古轩的玉石玩意儿啊,可是这洛阳城中最齐全最丰富的!”陈掌柜乐呵呵的说道。买玉石的话,那便是几十两以上的生意了,“不知公子是想要摆件呢,还是把件?” “嗯,想要点可以做信物的东西……成双成对的……”李修竹说道这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最好呢,能佩戴在身上的。” “哦~”陈掌柜了然的点点头,道:“这种东西可多了!公子您来看!”他将李修竹引到一旁的八宝阁柜前,取出一个锦盒来,掀开道:“您看这对蝴蝶配,雕得多好啊,栩栩如生的……” “蝴蝶活不过朝夕,不吉。”李修竹看都不看。 陈掌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随即踮足取出阁柜最上面的另一个锦盒来,“那您看这对鸳鸯坠呢?” “鸳鸯太俗。”李修竹摇头。 陈掌柜讪笑了一下,随即换了另一个木盒来,掀开道:“您看这个,玉石同心扣!戴了这对同心扣,保证您和您的意中人,心心相印,缘扣不解。” 李修竹扫了一眼那同心扣,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女儿气了,我不好佩戴。” 陈掌柜微微皱了下眉头,又换了个东西过来,“那您看这对玉臂钏,款式大方,男女皆宜。” “我一个习武之人,你让我买这个?”李修竹嘲讽的看着陈掌柜。 陈掌柜尴尬而歉意的笑笑,挠了挠脑袋,说道:“恕小人愚钝,不知道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若小店此时没有,您也可以预留点订金,我们会为您订做或者收购的。” “嗯……”李修竹皱眉思索一番,道:“我先自己看看吧。” “好好。”陈掌柜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有些不悦的看向李修竹,这厮不会是来闲逛而已的吧? 李修竹倒也是个好演员,装作悠闲的在店里转了转,然后才驻足停到了那对玉石貔貅面前。 陈掌柜见他停步了,便立即走过来,问道:“公子可是看到了感兴趣的物件?” “嗯。”李修竹随意的朝那貔貅一指道:“我看这一红一绿的,倒是可爱。” 陈掌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愣了一下,道:“这对貔貅?” “是。” “呵呵,公子,可别说我没提醒您啊……我可从未听说过有谁用貔貅作情侣信物的。”陈掌柜随即笑道:“这貔貅,可是猛兽啊!” “我知道。”李修竹看向陈掌柜道:“貔貅象征勇猛的战士,能辟邪,同时也是个招财聚宝的祥兽。” “没想到公子还挺博学的嘛。” “略有所知而已。”李修竹淡然一笑道:“我那心上人是个爱财的,送她这个倒也合适。我又是个习武的,带着这正气辟邪的东西也好。” 陈掌柜自然是大喜,当即便笑着把那对貔貅取了出来,邀请李修竹坐到一旁的茶座边,道:“这对雌雄貔貅古玉可算是我这店里的招牌宝物了,您请看,这只绿色的雌貔貅乃是上好的东陵玉!水色光泽柔润,通体翠绿剔透,这可是东陵玉中的极品啊。再看这只红色的雄貔貅,乃是纯正的红玛瑙,质地厚重又没有任何瑕疵。” “嗯。”李修竹随意的点点头。 “您再看这雕工,这每一刀每一画都极具神韵,纹理清晰又生动,绝对是极佳的选择。” “多少银子?”李修竹问道。 陈掌柜见他直奔主题,自然大喜,道:“小店刚刚开张不久,这对貔貅就收个本钱好了,只要五十两纹银!” “五十两?”李修竹微一扬眉,道:“店主,你把我当外行呢?还是欺生?” 陈掌柜一听此言,先是一怔,随即讪笑着谄媚道:“公子何出此言?您看我们这对貔貅,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啊!不论是玉质还是刀工,都是没的说的呀!您看这线条、这形象、这眼神……” “好了。”李修竹挥手打断他道:“绿的这个,不过是块成色一般的东陵玉而已,透不够,润不够。红的那只,虽然说是块不错的玛瑙,但玛瑙这东西,价值便宜,就算是件极品又能值几个钱?雕工嘛,这个雕工很是常见。线条简单,虽是熟练流畅,但却是常见的秦风刻法。你看这回耳处,略为滞涩,又无落款,可见不是什么大家所作。五十两……掌柜的,您开玩笑吧……” 听到李修竹这么一说,陈掌柜在心中暗自腹诽半晌。这开门做生意的人,靠的就是个眼力见,虽然这公子衣着不凡,但看他刚才在店里闲逛的模样,分明是个外行人,怎的会说出这般内行的话来?莫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 陈掌柜有些尴尬的将手放于嘴巴干咳了一下,道:“没想到公子对玉器古玩还有这般高见啊。” “高见倒是没有,不过从小喜欢玉石,多了解了一些。”说罢,李修竹将手轻轻搁在腰间,似乎是不经意般将别进腰带的玉佩随手勾了出来。 陈掌柜一见那羊脂玉配,当即双眸放光!这般好玉,倒不是一般人家能买的! 第31章智取貔貅(四) “若是掌柜的诚心些,我再看看你店里的东西,一并多买些便是。”李修竹漫不经心的扫了扫肩头的灰尘。 陈掌柜赶紧说道:“小店自然是童叟无欺的……”说完这话,他眼睛骨碌一转,随即转过话锋说道:“公子既然是个爱玉之人,我陈某人也愿意结交公子这样的朋友……这样吧,这对貔貅,我也不喊高价了,公子您就给个三十两罢了,您看如何?” 李修竹也不接话,只将那貔貅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看罢了将盒子一关,递回给陈掌柜道:“虽说三十两不是什么大钱,但这东西的价值,不过二十两左右。陈掌柜,我说得没错吧?” “二十两?”陈掌柜张张嘴,随即摆手道:“公子,三十两真是没赚什么钱了,二十两便要赔了!” “不行?”李修竹轻蔑一笑,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还没等他转身,陈掌柜已经慌忙绕到他他的身后拦住,满脸堆笑的说:“公子,莫要着急走嘛,看得出公子喜爱此物,小店也是诚心想跟公子做这笔买卖,价钱嘛,好商量,好商量。” “可以商量?”李修竹浅笑。 “自然……自然是可以商量的……公子莫急嘛!”陈掌柜哭丧着脸接着道:“只是,那二十两真是太低了,我们店小利薄,公子你多少加一些吧……”二十两自然不是陈掌柜的进价,可古玩这行讲究的是*不离十,若是二十两的话,别说赚上十成,只怕是八成都不够。可是,这对貔貅放在这里许久了,连问的人都很少,他也实在是不愿意将这生意放手。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是看不准这东西,就怕自己卖低了,卖亏了。 “还说你有诚心?”李修竹冷言道:“一文都不加,一口价二十两,否则免谈!”竟是丝毫都不妥协。 “这……这实在是……”店主为难的欲言又止。 而这时,站在外面偷看了许久的玉如意见火候已到,该自己出手了,便走出来,装作闲逛似的路过古玩店。 陈掌柜一眼便看到门外的玉如意,当即便有种“瞌睡了遇枕头”的感觉,赶紧对李修竹说道:“公子,价格都好商量,这样吧,您先稍坐喝口清茶,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李修竹自然是瞟见了那抹俏丽的身影,强忍住笑,半皱眉头,一脸的不耐烦,不情不愿的被陈掌柜摁坐在一旁的藤木椅上喝茶等候。 陈掌柜将那锦盒抱在怀里,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一把拽住玉如意的袖子,笑道:“哎呀,玉姑娘,你这来得可真是巧啊!” 玉如意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茫然道:“陈掌柜有事?” 陈掌柜将锦盒打开,递到玉如意面前,道:“玉姑娘帮忙看看这东西可好?” 玉如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扫了一眼那对貔貅,随即道:“这东西还用我看?陈掌柜你开玩笑呢吧?” 陈掌柜听到她这话,先是一愣,心中暗自腹诽是不是真的多此一举了?目光又在那貔貅上流连了一会儿,却依旧是看不太准,只得放低姿态好言道:“玉姑娘,实不相瞒,这东西,我实在是看不准,还是劳烦您好好给掌掌眼。” 一听此言,玉如意心中自然是大喜,陈掌柜啊陈掌柜,这可是你自己看走眼了的,怪不得我咯!她将手一摊,笑眯眯的看着陈掌柜,一语不发。 陈掌柜立即会意,从荷包里取出百文钱放进她的掌中。 玉如意掂了掂掌中的铜钱,随即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掩饰住心中的激动,玉如意稳稳的将绿色貔貅放进自己的掌中,这一次,她要好好感觉比较一下! 绿色的貔貅入手后,除了玉器应该带有的温润以外,还带有一种独特的清凉,而这种清凉感,似乎不应该存在于东陵玉上,这种清凉感很让人舒爽。玉如意仔细的看了看貔貅身上的花纹,雕工,可以断定,这只东陵玉的绿貔貅,绝对是新品。以这种包浆盘色来看,不会超过十年。 难道新东西,就会清凉一些么?玉如意带着疑惑将红色的貔貅放入手中……这一次,她可以大大方方的感受红貔貅带给她的感觉了。 掌中的红貔貅,渐渐温热起来,而那貔貅身上的红晕,也渐渐升起,渗入手指,不一会儿,红貔貅竟然有些灼手了! 但那种灼热感,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很舒畅,就像是催动了血液流动的速度一般,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兴奋开心起来!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随着红晕的变浅,渐渐消失了……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玉如意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了,自己的右手,的确有分别年代的能力! 鉴玉一行,她一不怕鉴色,二不怕鉴种,惟独在鉴定年代上,她有些怯。毕竟鉴年代是需要经验不断累积的……如果说,她能准确的判断出玉器的年代来……那么……她可以肯定,自己鉴玉器可以百分之百的准! 她一时间竟然有些激动了。可是,这一切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因为这貔貅,贼光飒飒,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老东西。 玉如意咬咬唇,瞟了一眼陈掌柜,随后不经意的转过身,将貔貅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指甲轻轻划过貔貅的腹部一处隐蔽的凹槽,随即貔貅的腹部被带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可瞬间,那划痕又不见了…… 果然,是“封光”了的宝贝。 玉如意狡黠一笑,将貔貅放下,这东西不能再看了,掌眼时间时间过长,陈掌柜一定会有所怀疑的。 “玉姑娘看好了?”陈掌柜见状,连忙问道。 “嗯。”玉如意点点头,道:“雌雄貔貅,红绿相配,倒也别致少见。只可惜,原料都不甚昂贵。绿色的是东陵玉,玉质圆润透亮,虽然算得上是块好玉,但这东陵玉嘛,价值几何,陈掌柜也是比我清楚的。红玛瑙这一件,色如胭脂,浑厚润泽,颜色极佳,只可惜,不够透亮。” “再看这雕工……”玉如意将貔貅递回给陈掌柜,道:“线条粗犷不够细腻,刀工也较生涩,貔貅双眸无神,毛发不够细致,只是很平常的做工。并非出自什么名师之手,算不得极品,估摸着,这两件加起来,也就值个十五六两银子罢……” 玉如意淡然一笑,做出结论:“平凡无奇,把玩尚可,收藏无趣。” 陈掌柜的眉头,随着玉如意的话,锁得越来越紧,听到这最终的结论后,心里不禁有些个肉疼起来,看样子,是赚不到什么了……嘴里却是忍不住念叨起来:“这……这对貔貅入手价格也不算低……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不离十……可那公子现在给的价格,怕是五成都保证不了。” 玉如意故作好奇的看了一眼店里的李修竹,有些纳闷的道:“既然价格不合适,掌柜的不卖便是。” 陈掌柜沉默了半晌,却是不好说出来。他总不好说,这公子看起来是个大户,还打算再买点别的东西,碗里丢的锅里找就是。只是,这东西,价格太低了,出得实在是肉疼。 第32章智取貔貅(五) “陈掌柜,若没事了,我便走了。”玉如意作势要告别。 “啊……玉姑娘留步!”陈掌柜慌忙拦道:“这东西,姑娘估计个卖价看看?”说出这话来,陈掌柜却又愣住了,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古玩这行当,哪里有估卖价的?古玩卖的不是“贵”,而是“好”,这个“好”是“喜好”,遇到真真喜欢的人,别说十成价格,就算是翻个三四倍,几十倍,都有可能呢的。 玉如意也不点破陈掌柜的心思,只是俏生生一笑道:“陈掌柜,一对貔貅竟让你这般为难?”她顿了顿,将垂落下来的碎发别回耳后,道:“平日里多承你照顾,这次……我便帮帮你罢。这对貔貅,我来帮你出手,卖给那位公子,至少不会低于二十五两银子,怎么样?” 陈掌柜大喜,连说:“若能如此,那甚好,甚好,玉姑娘真是好心肠,若能让那位公子以二十五两银子买下,小店感激不尽。”二十五两,便能赚上八成左右了,倒也是个不错的价格。 “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本姑娘吧。”玉如意莞尔一笑,双手接过锦盒便迈步走进铺中,陈掌柜也紧随其后。 李修竹正端着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一见玉如意和陈掌柜一起进来,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玉如意,淡淡道:“陈掌柜,天也不早了……” 不待陈掌柜接话,玉如意便热情的走上前来,夸赞道:“这位公子风度翩翩,若非王族也是富商名流吧?” 李修竹朗然一笑,道:“姑娘谬赞,某不过是个武夫而已。” “其实,公子既然喜欢这对貔貅,又何必在乎那多出来的几两银子呢?有道是有钱难买心头好嘛!” “这东西呢……虽然合适,倒算不得心头好。”李修竹笑道:“不过是想寻个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送给心上人的?”玉如意妩媚一笑,道:“那这对貔貅可真是太太合适了!” “哦?”李修竹颇有兴趣的看着她,“李某愿闻其详。” “公子请看……”玉如意手指轻轻滑过两只貔貅,“这对貔貅,雌为东陵,雄为玛瑙,红绿相衬,首尾相接时又恰恰能形成一个圆形。红为阳绿为阴,圆为阴阳协调。绿主官运亨通,红主家庭和睦。” “嗯。”李修竹点点头,道:“只是,这样组合的玉雕并不稀奇。” 玉如意听言却不辩驳,只将两只貔貅朝李修竹面前递了递,道:“组合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只貔貅脊背上,同时带有一条几乎一样的褐色彩瑕。” “玉瑕本是不好,但这般类似的花纹,却同时出现在东陵玉和玛瑙这样两种完全不相干的玉石上。而这两种不相干的玉石,也因为这几乎一模一样的彩带而成为了一对,可谓是天造地设,机缘巧合。若是送给心上人,自然是别致而又有意义的。” “嗯……”李修竹颔首,似乎是心动了。 玉如意连忙趁热打铁的接着道:“而这种绝妙彩带也正好可以让这两种玉相互通灵滋养,若是佩戴在身上自然对公子运势的影响不容小觑。不仅仅可以旺财旺业,对贤伉俪的感情也是有极好的帮助的!”玉如意又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对玉貔貅遇上公子也是难得的缘分,公子何须因为区区几两纹银就错过这份奇缘呢。” 玉如意的妙语连珠让李修竹不禁暗自惊叹,只怕是真正的客人也会被她给说服的。 一旁的陈掌柜也很是佩服,能把如此普通的物件说的如此不凡,而且还把原本是瑕疵的地方说成了优点,这玉如意真算古玩界奇葩了!要不是买主在面前,他肯定要叫好了。 李修竹沉默了片刻,拍了两下手掌,欣赏的看着玉如意说道:“说的好,这位姑娘可谓是冰雪聪明,本公子如果在不变通岂不是太过迂腐了吗,姑娘请说个价格。” “二十五两,怎么样?价格十分公道。”玉如意自信的笑着。 “成交!”李修竹爽朗的拍板,从怀中很快就取出二十五两纹银交于早就已经很心急的陈掌柜。 玉如意将锦盒交给他,李修竹将锦盒收好,谦恭有礼的作了一下揖离开了古玩店。 见他离去,玉如意也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要走,毫不知情的陈掌柜就只当她帮了自己大忙,恨不得千恩万谢,又取出一吊铜钱要给她,玉如意哪好意思在收,心虚的搪塞过去就开溜了。 玉如意与李修竹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时间,距离悦古轩有一段距离后,这才缓缓走到一起。 李修竹将貔貅递给玉如意,满脸疑惑:“就为了这么点东西,用得着费如此周折么?”二十五两银子而已啊。 玉如意听言,扬眉看着他,似笑非笑。二十五两,还而已?还有之前阔绰的行为,这厮,真只是个镖师而已么? “这个你就不懂了。”玉如意抿嘴笑道:“二十五两,对我来说,并不是仅仅是而已。银子啊,可真是个好东西呢……吃穿用住行,哪一样能离得开它?有谁会嫌弃它呢?”说到这里,玉如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接着说道:“这东西我是要转手卖掉的,自然不好用你的钱,我自己的钱呢,又不够。只好,寻点小法子咯!”说完这话,玉如意俏皮的看向李修竹,“李大哥,你难道不觉得,这费点周折也是颇为有趣的么?” 看着她熠熠发亮的双眸,李修竹的唇角渐渐弯起来,心情也没来由的好起来,就像这三月天的长安一般,阳光灿烂,春色明媚。 玉如意这种时时刻刻将银子挂在嘴边的俗气,却远比那些个自命清高视钱财如粪土,却又穿着林罗绸缎,住着豪宅,少了银钱就无法过活的人,好上不知百倍。 她活得很真实,至少,是自己所希冀的那种,真实。 第33章玛瑙红玉 李修竹灼灼的目光里,似乎燃烧着烫人的火苗。正对上那火热目光的玉如意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避开他的目光,左顾右盼,忽然看到了对面雕栏画栋的楼阁,“呀,前面就是闻香楼了!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里来了?”随即笑着邀请李修竹:“李大哥,能赏脸一起去吃顿饭么?” 李修竹笑道:“自是却之不恭。” 二人步入闻香楼,要了一间雅间。 小二热情的将两人迎进房间,又端来餐前赠送的茶点和瓜子,便静静的侯在一旁等待二人点菜。 简单的点了一凉一汤外加三道小炒后,玉如意便问道:“小二,把你们店的‘倒三天’打一壶来。” “倒三天?”李修竹听言,心头有些讶异,急忙劝道:“怎么?如意想要庆祝一下么?那喝一些桂花酒之类清淡的便可,何必叫‘倒三天、这样的陈年烈酒啊?” “就要这烈酒才行!”玉如意也不看他,扭头继续给店小二说道:“还有,热酒的小炉子也给我弄来!” “好勒!”店小二应声离去。很快便打了一壶“倒三天”,端了热酒的炉子过来。他也有些奇怪的看着玉如意,这“倒三天”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可性子却不是一般的烈!一壶酒喝下去,普通人就得醉倒三天! 这样的列酒平日里,也就是些个出体力活儿的壮汉买,寻常人谁喝它?更何况还要热了喝,那酒劲岂不是猛地慌?莫不成……他看了一眼旁边英俊的李修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这小娘子想要灌醉了这公子哥,来个“弓硬上霸王”?只是,这么喝太伤身子了,看这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个能喝的,可别喝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得让他们帮忙送回家。 于是,店小二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小娘子,这酒的劲可不小啊,今儿个的天又热,若烫热了喝只怕会燥得慌,容易出鼻血啊。” 玉如意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摆摆手打发他道:“本姑娘就爱这烫热了的烈酒,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出去吧。” 店小二愣了下,随即无奈的摇着头出去了,嘴里喃喃念道:“怎的是她自己喝?”虽疑惑,但这店小二还是知道自己的本分的,只能摇着头关门出去了。 店小二离开后,玉如意便关上门,将“倒三天”放到炉子上热了起来。 李修竹见状,急忙劝道:“如意,这天气燥热,酒又浓烈,若热烫了喝下去,只怕会伤腑胃,你要真想喝,就这么喝凉的罢。” “谁说我要喝了?”玉如意神秘的一笑。 “不喝?那你叫酒做什么?”李修竹越发迷惑了。 “嗯……待会儿你便知道了!”玉如意吊足了他的胃口。 李修竹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不知道又出什么鬼灵精怪的点子呢。 不一会儿,酒便热了起来,酒香汩汩的溢出来,光闻一闻都觉得醉人。可玉如意,却视若罔闻,继续漫不经心的吃着茶点瓜子。又过了一会儿,壶里的酒已经像开水一样咕嘟咕嘟的冒了起来,玉如意这才放下筷子。 “小心烫手!”李修竹好心的提醒她。 玉如意点点头,没有伸手去拿酒壶,却是将一旁的酒盏拿过来,放在自己面前。又取出装貔貅的锦盒,将貔貅取出来,用手绢将上面的灰尘细细擦拭干净。 随后,只听“叮当”两声脆响,玉如意竟然是将两只貔貅放进了酒盏中!这才用手绢包着酒壶,将滚烫的烈酒倒在盛了貔貅的酒盏中。 李修竹愣住了,这是干嘛?只听过青楼里有女子拈了花放酒里喝花酒,这玉如意莫非是要喝玉酒不成? 可是,她却似乎没有一点要喝酒的意思,取了筷笼里的筷子,用筷子拨弄起酒盏里的貔貅来,左翻翻,右翻翻,还时不时的搅拌几下。 不一会儿,李修竹便渐渐看明白了…… 随着玉如意的翻弄,酒水的上面,渐渐浮起了一层油珠。 “这貔貅上有油脂?”李修竹问道。 “是油蜡。”玉如意接着解释道:“寻常的油蜡只要用热水,或者微微烤热便可去除,但这种油蜡,只有我这个法子才能去除。” “哦?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玉如意微微迟疑了一下,接着却是利落而大方的说道:“这个油蜡,是我们玉家祖传的制法,可以隐藏贵重的宝贝的锋芒,避免歹人的暗算。嗯……也算是我们玉家的一个秘密吧。” “那我不是荣幸的得知这个秘密?”李修竹扬眉道:“如意不怕我说出去么?” “自然不怕。李大哥又不是大嘴之人。”玉如意埋头继续用筷子拨弄着貔貅。就算是李修竹说出去又怎样?又有几个人会认得哪些玉器是他们玉家上的油蜡? 玉如意如此反复了几次,一壶烈酒也基本上用完了,她这才用手绢包住貔貅,用力的擦干净。 绿貔貅的表现如之前一般,不过却润明了不少。而那只红貔貅,去掉伪装后,便露出了和田红玉的本质来了。色泽艳丽,润度极好,紫红色处如同凝血般,赤红色处又如朱砂鲜艳,当真是块珍贵稀缺的红玉。褐色彩带从貔貅的头部延伸至臀部,好似貔貅生来便带有的花纹一般,此刻越发显得活灵活现,惹人喜爱。 玉如意将貔貅递给李修竹,说道:“看,这哪里是什么玛瑙,其实是一块羊脂红玉。” “嗯?”李修竹接过那红貔貅,在掌中仔细的看了看,说道:“这红玉很是难得……而且近些年好像在王公贵族里很是流行,这品相,只怕值不少钱吧?” 玉如意自然也无心瞒他,于是说道:“是不少,若能找到好买家出手的话,能值二百余两。” “二百两?”李修竹笑了,这银子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大数目,今天她递给玉如意的银票就不下百两,不过,二十五两银子买来的东西,能卖二百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的确是捡了大漏了!二百两银子,够洛阳城寻常的小户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吧? 玉如意又将那只绿色的貔貅擦拭干净,一边擦一边道:“这绿色的嘛,到只是一块普通的东陵玉……东陵玉的彩带与这红玉相似,却没有这个看起来灵活生动,想必是后来的人发现两块玉的彩带类似,故而将这东陵玉刻成类似的貔貅,强凑成一对的。可毕竟不是同一个工匠出的东西,不论雕工还是花纹的处理,都远远不如红玉的。嗯,不过这会儿一看,色彩透亮都是极好的,若是配着红的那只一起卖的话,倒是能凑个二百两的样子。” 李修竹听言,却不答话。只是安静的注视着满脸欣喜的玉如意,就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他眸中的炙热,渐渐变成了似水的柔情,饱含着浓浓的宠溺。 “这次捡这个大漏还多亏了修竹大哥的帮助,今天身上银钱不多,也招待不好您……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玉如意羞赧的笑着说,摸了摸自己荷包里所剩无几的银钱,顿了顿,又接着道:“等这对宝贝出手后,我再好好答谢修竹大哥一番!”。 “无妨……”李修竹略为思索,随即道:“不如今天就让我请吧,就当作是给如意你庆功了?”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玉如意慌忙摆手道:“虽然不能请大餐,可是简单的便饭还是吃得起的……” “还是我……” 还不待李修竹说完话,雅间的房门便被推开来, 第34章撵出酒楼 店小二有些慌张的站在门口,“二位客官,实在失礼,有位贵客把酒楼包下来了,酒楼现在不在接待别的客人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了。”小二连连作揖,一副愧疚之相。 “包了?”玉如意愣了下,闻香楼虽然不算洛阳第一豪华的酒楼,但也算品阶不低,而且闻香楼一向走中上流路线,菜价也不的很高,所以一向位置都很满。至于包酒楼,若不提前个把月预定,基本是不可能的。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呢?还把所有的顾客都撵走? 似心有灵犀一般,李修竹也想到了这点,问道:“要包你们酒楼不是得预定么?怎的会突然包出?” “这个……客官,我不过是个店小二,也不知道是哪家贵客,反正掌柜的催我们来请客人们离开……今天这顿,就当作小店免费招待二位的了!” “这贵客,倒是……好大的脸面啊!”李修竹冷嗤道:“我们先来的,凭什么他们来就要敢我们走?管他什么贵客不贵客的,要包酒楼,也得等我们吃饱喝足再说!” “这位客官……”店小二见他不配合,也有些不高兴了,接着道:“我们掌柜的都说了是免费招待二位的!再说了,这贵客,也不您能得罪得起的!” “哦?”李修竹扬眉,“什么贵客,我得罪不起?” “这位可是……” “胡说什么呢,快去请别的客人!”一个青衣长衫的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外,脸色不悦的怒斥店小二,似乎是看到了这边起了争执,过来调解的。 店小二回头一见此人,慌忙退了几步,对他恭敬的鞠躬道:“穆掌柜。” “嗯。”来人点点头,“去忙你的吧。” “是。”店小二应声退下。 这人,竟然是闻香楼的掌柜么?玉如意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闻香楼的掌柜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有余,竟然将这么大一家酒楼经营得如此之好,真是年轻有为啊。 穆掌柜看了李修竹一眼,先是一怔,随即又看了一眼玉如意,沉默了一下,这才朝两人拱手作揖道:“二位客官,今日确实是有特殊情况,还务必请二位见谅一下,我们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哼……”李修竹冷哼一声道:“掌柜的,我听说你们闻香楼的香酥鸭子极为出名?给小爷我来两只先!” “公子……”穆掌柜为难的苦笑道:“公子,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要不这样吧,我一会儿让人打包两只香酥鸭免费送给二位品尝……”说罢,又瞟见桌上的酒壶,接着道:“这‘倒三天’不是什么美酒,待会儿再给二位捎上两壶小店的招牌酒‘闻香醉’可好?” 玉如意见那人礼貌有加又言辞恳切,也不由得心软。而且这顿饭免费不说,还能又吃又拿,这般好事,倒是难得一遇的!于是便劝李修竹道:“修竹大哥……我们就换个地方吧,何必闹个不愉快,影响心情呢?” 李修竹听言,扭头看了那穆掌柜一眼,却不答话。 穆掌柜接着说道:“这夕阳西下,黄昏之时的洛水河畔景色最美!公子不如与姑娘一道,到那洛水河畔边赏夕阳边吃肉饮酒。定然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这话,似乎说道了李修竹的心坎上,他脸色微缓和,又看向玉如意,问道:“如意,你怎么看?” “我看行。”玉如意笑道。 玉如意和李修竹拿了穆掌柜相赠的鸭子和酒壶满意的走出雅间,还未下得二楼的楼梯,便有一群锦衣华服腰佩宝剑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驱赶着店里的客人,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怨声载道。 玉如意皱了皱眉,这些人的衣服她是认得的,正是褚府的侍卫。刚想到这里,眼角余光便瞥到了大厅里站着的月牙白身影。 褚至情依旧是一袭水墨长衫,却没有像平时一般将下襟撩起别在腰上。而那平日里随意束在脑后的发丝,此刻竟然规规矩矩的挽成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子稳稳的别着。 此刻的他,没有了往日慵懒散漫的感觉,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玉如意脑海中猛然浮现出诗经里的句子:“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随即便瞬间愣住了,好不好的怎么会想到这里去……这厮,怎么配得上如此好的句子,自己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而原本正冷冷看着众人忙碌的褚至情,此刻却突然回转身来,正对上玉如意看过来的目光,他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看到一旁站着的李修竹,好看的桃花眼渐渐眯了起来。 一改往日轻浮的嬉皮笑脸,他目光冷漠扫过两人,薄唇紧紧抿起,眼底渐染一丝寒意,矗立片刻,却也不打招呼,便像个陌生人一般的转过身出了酒楼。 他这个样子还真是让玉如意十分不习惯,她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一丝怅然…… “如意,看这排场,怕真是来了什么人物,我们快出去吧。”李修竹眉头拧紧,似乎有些担心着什么。 玉如意点点头,快步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35章仙子下凡 长安熙熙攘攘的大街被侍卫们清理出一条丈余宽的道路来,百姓们被侍卫组成的人墙隔离在道路两旁。 但这并不影响人民群众八卦的积极性,越是这样,越是引得他们好奇。几乎所有的人都垫着脚尖,伸长脖子,拼命的往里看,就算看到的只是人头,也依旧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玉如意刚随着人流离开闻香楼,就被侍卫粗鲁的推开,差点摔了出去,幸亏李修竹眼明手快,急忙将她扶稳。玉如意有些忿忿然,要不要这么大的排场啊?什么人呐!不由得也有些好奇的望向来路。 道路被清理干净后,约摸片刻,空气中便渐渐弥漫出一股熏香的味道。 玉如意皱了皱眉,这是佳楠香? 虽说,她品香不如陆馨儿,可是毕竟与陆馨儿是好友,耳濡目染下,也对香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是这样顶级的香!佳楠香又被称为奇楠香,珈蓝香属于沉香的一种。却比一般沉香要温润,是沉香中的极品,极其珍贵难得。 古人有言,要积了三辈子的阴德才能闻得佳楠香;要有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可品到或饮到佳楠香。若拿玉石作比,奇楠就相当于美玉中的羊脂玉。 佳楠香的气味馥郁自然,在不点燃的状态下就能闻到,大块的老佳楠就像一个香味的富矿,有闻之不尽、取之不竭的感觉。香味如果变得稍淡了,放在密封的环境中一段时间,取出后香味仍旧浓郁。 上好的佳楠价格贵过黄金!如此极品的熏香竟然用在这大街上?太过奢侈了吧? 玉如意好奇的朝香的源头看去…… 只见六个衣袂飘飘,身着丝衣的女子,呈三三之数分做两列缓缓走了过来。每个女子手里都拎着提炉,青蓝的香烟正从提炉孔中袅袅升起。女子身后是两个女官,戴官帽穿官服,手持笏板,一步一顿的压着后面轿夫行走的速度。 女官身后是一台八人大轿,恍如一座移动的亭子。轿顶盘着四龙四凤,其中四龙各踞一角,口衔一串金珠,四凤各独当一面,展翅飞翔,凤眼镶有翠色的玉珠,轿顶雕有金色麒麟,很是威严。轿身辟有吉窗,金色窗纱长长曳地,随风飘逸,华贵无比。 轿子两侧有婢女相伴,四周更有数位青壮的披甲侍卫守护者,声势颇为浩大。 百姓们伸长了脖颈观看者,嘴里都发出惊叹声,这般排场,又龙又凤的,肯定是王公贵族。 而此刻的褚至情,正领着一行人站在闻香楼门口迎接轿中之人。 玉如意的目光缓缓从轿队转移到褚至情这边,才发现他虽然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但脸上的神色却带着一丝愁色,甚至……有一些孤独…… 孤独?玉如意摇摇头笑了,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褚家三公子身上呢?只怕是自己想多了。 似乎是感觉到玉如意探究的目光,褚至情不自觉的扭头过去,正对上玉如意水样的眸子。 这隔着众人的一对视,玉如意竟然没缘由的心停了一拍,她赶紧侧过头,目光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褚至情眼光也转回轿子来的方向,嘴角却不经意的扬起,俊美的五官显得十分魅惑,惹得周围的小姐们心动不已。 而一旁的李修竹,却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刚才两人眼光交汇的一幕。脸色略有不悦,刚才那两人之间流动着特殊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他认真的看向那个男子,心中暗自揣度男子的身份。 玉如意平和下心情来,这才将注意力又转向那顶华丽的轿子。 金色轿子渐行渐近,行至酒楼旁停下,轿夫们小心翼翼的轻放下轿子,褚至情迈步上前,恭敬的站在轿子一侧。 旁边扎着双环髻的婢女走上前来,揭开一点金纱帘,一只纤细白净的柔荑便伸了出来,却没有搭在婢女的手上,而是轻轻的挥了挥,婢女便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从玉如意这个角度,也看不到轿子里的人,只看到褚至情往轿子里看了一眼,便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走到了轿子旁边,恭敬躬身站在轿子旁,那只柔荑随即便轻轻搭在了褚至情的肩上。 人群中的玉如意见状,不由得担心起那柔荑的主人来。不知又是褚至情在哪里惹来的风流债啊…… 却没想到褚至情又像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桃花眼一挑,目光又投到她这边来了。玉如意一慌神,这厮肩膀上搭着别的女子的手,干嘛还朝她看来?!顿时怒目瞪了回去。 褚至情见状,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轿中的人见褚至情迟迟没有动静,只是安静的任由自己搭住手,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从帘缝中发现褚至情的目光正落向别处,不知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便也顺势看了过去,却发现只有挤挤嚷嚷的老百姓,并无其它。 搭在褚至情肩上的柔荑暗暗使了一些劲道,他才回过神,赶紧牵引着轿中的人出来。 “跪——” 随着女官一声令下,轿子周围的婢女齐唰唰的跪了下去,而一旁还云里雾中的百姓们,也被侍卫压迫着跪下。 民嘛,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跪王跪大官。时不时跪一跪,是很正常的。 褚至情因为肩膀上搭着那只纤白的手,并没有跟着跪下,此刻的独立的他,越发的显得突兀,扎眼。而看他的神色,却没有尴尬,慌张,只有淡漠……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 玉如意也很自然的跟着众百姓跪了下去。可是,一回头,却发现本该站在自己身后的李修竹竟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请——” 女官二令响起,褚至情急忙将胳膊伸平,将头埋下。 那只手便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搭在他的小臂上。 随即,一旁的婢女便用金色钩子将珠帘钩开…… 就算是侍卫一再呵斥不准抬头,玉如意仍旧听见了一片整齐的吸气声,她也好奇的抬头望去,竟然呆住了。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玉如意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曹植的这句诗……她原本以为,这样的女子,只能出现在传说中,却不料,此刻竟然真切的站在了自己眼前。 那女子三千青丝梳成高耸的双鬟髻,髻旁两枝金色步摇,浑圆的珍珠坠至颈部。眉间一点落梅妆,蚕眉轻蹙,眼波流转。她身上浅蓝色的丝裙上盛开着大朵大朵银白色玉兰花,白色的腰封上却缀满蓝色宝石,股股流苏垂下,长至裙角。几近透明的飘带从双臂落下,原本就不俗的身姿便好像化作了月宫仙子…… “礼——” 女官三令响起,一旁的跟随的婢女们,立即将手里的花瓣洒出,乐师们也奏起了清雅的音乐。 女子在褚至情小心的搀扶下微步朝闻香楼走去,身上散发出的兰花香气弥漫了四周,浅笑着与褚至情相携着走进了酒楼。 “起——” 女官终令落下,而一旁的百姓们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都沉浸在这恍若仙境的场景中,呆呆的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玉如意从心里觉得这是一对绝配的璧人,可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嗯……她不禁扼腕而叹,摇摇头腹诽道:褚至情那种纨绔子,又怎么配得上如此美丽的女子呢?可惜了啊! 玉如意缓缓起身,随即回头去寻李修竹,却只见得乌压压一片百姓离去的身影,哪里还看得到人?她正有些疑惑时,李修竹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站到了她的身后,到把她惊了一惊。 “如意是在寻我么?”他佯装无事的问。 “修竹兄,去了哪里,吓了我一跳。” “呵呵,不过是见不惯这种场面避开了而已。”李修竹笑着提起手里的荷叶包道:“良辰美景待佳肴啊!如意,这鸭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有道理!”玉如意点点头,咽了咽口水,眼睛骨碌一转,笑道:“我倒是想起一个妙处来,看夕阳的同时还能远观郊外的牡丹园呢!” “哦?”李修竹很感兴趣的道:“那就劳烦如意姑娘带路了!” “哈,修竹大哥,你又跟我客气!”玉如意大咧咧的拍了拍李修竹的肩,二人并行离去。 第36章金枝玉叶(一) 闻香楼中,褚至情扶着女子行至二楼最华丽最大的雅间中。 女子款款落座在靠窗的位置,褚至情也跟着坐在了对面。随后,女子招手退下侍卫奴婢,只留了两位贴身婢女立于屋中侍候。 店小二奉了顶级的银针茶来,却不许进屋,在门口便被两个侍女拦了袭来。一个侍女接过茶盘来用银针将每一杯都测试了一下,另一个则取了个空杯子将两杯茶都倒了一些出来饮用。 片刻后,两位女子见并无异样,这才用丝绢包着茶杯,小心的奉上桌来。 褚至情见状,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三郎何故这般高兴?”女子笑盈盈的问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文安公主的习惯还是未曾改变啊……”褚至情浅笑道:“某不由得想起了小的时候。” “三郎,你还记得小时候啊?”文安公主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早已将我忘记了呢……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也来过长安那么多次,也不知道来见见我!” “文安公主金枝玉叶,怎是褚某这等粗鄙之人说见就能见的?”褚至情笑道。 “三郎,又说笑了!”公主颦了下眉头,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爱慕之情溢于双眸,似有千言万语,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只化作了一句:“三郎……好久不见。” 褚至情有些窘迫的笑了笑,将目光投向窗外,却在触及到玉如意纤瘦的背影以后停留了下来。 行在路上的李修竹刚想对玉如意说些什么的时候,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注意他们。一偏头便发现了窗边的褚至情,眸子一眯,也回看向他。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了火,旁边的玉如意却什么都不知道。 “如意,走吧。”李修竹催促着玉如意,示威似的靠的她很近,两人的肩膀紧挨在了一起。 褚至情的眸子一下子眯了起来,表情微微有些僵硬,看着两个人相偎的背影,很像是一对恋人,心里不禁一阵窝火,却又不能发作。无从发泄的他拿起茶杯,猛的灌下一大口茶水,手紧握着茶杯,那力道似乎要把茶杯给捏碎。 文安公主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目光也不由的跟着探出窗外,可是除了来回的行人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里不禁猜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如此心不在焉。 文安公主目光大胆而直接的看着褚至情,从未离开过他,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这完美精致的五官一定吸引了不少姑娘吧?而且,这惊为天人的容貌下,还有一颗别样的玲珑心……这样的男子,若不是平日里装出那副纨绔样,只怕整个洛阳城的姑娘都会都为之心动了。 只是,他似乎一直心不在焉?那修长的手指不停转动着茶杯,眸子半闭,目光时而飘向窗外,时而落在自己摇晃的步摇上,却从未与自己认真对视过。 想到这里,文安公主有些气结,她轻放下茶杯,用丝绢抚了下唇角,扫了一眼周围随侍的宫女,樱唇轻启,吐出一句:“都先下去吧,本宫与褚公子有些私事要谈。” “是,公主。”贴身女婢诺了一声,带领其他人一起出了雅间,顺手将门轻轻阖上。 往日里穿梭花丛的褚至情此刻却有些不自在了,这样孤男寡女的,公主不介意,他却不能不介意,虽说大唐民风开放,但这样独处一室,还是要避嫌的好…… 褚至情正思量着是不是要开口请公主到府里去,却听见公主喃喃说道:“三郎……你变了。”,他讶异的抬眼望去,却看见的是公主眼眸满满的失落。 不由的,褚至情有一瞬间的心疼……自小他就把她当亲生妹子一般,单纯的在一起玩耍,那种青梅竹马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却一去不复返了……是啊……她不过是他的妹子,政治?权谋?与他何干? 褚至情回过神,唇角轻扬,笑道:“公主此话怎样?”说罢,提起茶壶给公主已经空了一半的杯子又添了点茶。 文安公主轻咬了下嘴唇,有些嗔怪的说:“公主公主公主!怎么这般讨厌!三郎,你又叫我公主!虽然父皇给我赐了封号文安,但安儿仍旧是安儿,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才不管!三郎……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安妹妹。” 褚至情听言,急忙站起,恭敬的鞠躬道:“在下不过一介村野莽夫,实在不敢逾越!还望文安公主见谅。” 文安公主听言,眼底竟然闪烁起了泪花,喃喃说道:“不过是个封号而已,你却跟我生分了……虽然我是公主,可是我宁愿永远停留在幼时的那段日子……” 褚至情听罢,怔了怔,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躲闪着,心中终究有些不舍…… 于是,他想了想,宽慰她道:“公主切莫见怪,在下自然不会忘记跟公主的幼时友谊,只是在这市井当中,你我身份有别,礼节之间还需谨慎,免得落人口舌,冒犯了公主。” 文安公主听到此,释然的笑了一下,原本的落寞一扫而光,眉宇间满是笑意,纤手轻搭在褚至情的手腕上,声音如银铃般动人的说:“三郎,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安儿,安儿从刚才见到你开始不知道有多开心。这么多年过去,安儿总担心你会忘记我……我好担心,你会与我生分……你知道吗?安儿在宫里一直都很不快乐,总想着能出宫来见你一面,可是父皇总是不许。今天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可以单独跟你相处,我们一定要好好说说话,我有满腹的心事都想要对你讲呢。” 褚至情不动声色的将手轻轻抽回,道:“公主现在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身份尊贵,必定不能同往日一样随意的走动玩耍。今日有幸再见到公主,在下也很开心,一定陪公主好好逛逛这洛阳城。” 文安公主咯咯的笑着,没了一众宫女在旁,她一下子随意了许多,在喜欢的人面前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开心的打开了话匣子:“三郎,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入宫见姑姑的时候么?” 褚至情淡淡的笑着,并不打岔。 “我还记得当时也是一个艳阳天,你因为不熟悉宫中的路才莽撞的跟我碰在了一起,还弄坏了我衣服呢。母妃去的早,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与之年纪相近的兄弟姐妹……那个时候我在宫里也好孤单的……没想到,这么一撞,到把你撞成了我唯一的好哥哥!” “嗯。”每次见面,文安公主似乎都要提这件初次相遇的事,似乎,这就是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褚至情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心中越发怜悯文安公主,皇宫,对她来说,可能不过是个华丽的笼子吧。 “你还记得我们那一次威胁刘公公带咱们出去玩么。我还女扮男装,正月十五看花灯,还跟你一起在酒楼里喝酒吃肉,好不惬意,那是在宫里永远都不可能有的生活。” 褚至情俊美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事,此时他只是安静的当个听众,看着公主神采奕奕的讲着当年的往事……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有道是昨日之日不可留!追忆又有何用?倒不如一步步规划自己的未来,倒比这追忆来得实在。 第37章金枝玉叶(二) 文安公主一股脑的说着,停顿歇了一下,笑呵呵的喝了一大口茶,紧接着又说,褚至情便默默的给她添上了茶水。 “不过那个时候,父皇发现咱们这样闯祸也很是生气的,但是每次都有太后替咱们解围,所以都能逃过惩罚……”说完这话,文安公主眼底流露出一丝落寞,“没想到好景不长,你最后还是因为宫里的祖制不能久居宫中,又离开了,最后剩下我自己孤零零的,可是难过了很长的时间呢。对了,三郎,你可知道我对当年印象最深的是哪一件事情吗?” 褚至情只是笑着,却没接话,也不否认。 文安公主有些失望的嘟起樱唇,呢喃着说道:“五年前的夏天……我听新进的宫女们说宫墙外面有一大片的花海,十分的美丽。我很是好奇那情景会是怎样的,所以就想到趁午睡这一会偷偷爬到树上看看。可是我还没有爬上去就摔了下来,你就出现了,我就摔到你的身上……”文安公主羞涩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后来还是你带我上了树,我此生都不会忘记宫墙外面的那片花海,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美。” 褚至情轻轻皱了皱眉,随即道:“公主常年在宫中,对各种名花异草想必是早已经看的厌烦,自由生长在天地之间的花朵,没有了那份娇气却饱吸天地精华,自然是有一份大气的美丽。不过是儿时懵懂之事,公主却能记忆犹新,至情实在愧疚。” 文安公主有些不满的蹙了一下眉头,却是飞快的又绽开了笑容,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美丽的眼眸里闪着微光,试探的说道:“其实我根本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皇宫,那高高的宫墙束缚了我所有的自由……可是谁让我生在帝王家呢,事情便是身不由己。每天面对的不是宫人们的维诺恭敬,便是**妃嫔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战争,我真的很厌倦这种生活了……”她轻咬了下唇,似乎在做决定一般,“三郎,假如有一天,真的有了这个机会,你会不会帮助我逃离那个地方。” 这般露骨的话,褚至情又何尝听不懂?眸子轻轻眯了一下,随即却是绽开笑颜道:“公主金枝玉叶,是极高贵的身份。皇上对公主的宠爱又是世人皆知的,您这般地位,只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不已的……又何来逃离之说呢?公主莫拿至情开玩笑。” 褚至情恍若打太极一般三言两语将文安公主的话绕开,让那佳人有些个不悦。文安公主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不甘心的说道:“三郎……这些年我都在思念一个人,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即使不能见面,只要想到那个人,我就会很快乐。其实……” “啊……公主,你看看在下这脑子,实在是太失礼了,本来想着包下这家洛阳城的招牌酒楼给公主接风的,坐了许久了,都忘记点菜了,在下还记得公主爱吃些什么,宫里的膳食想必已经吃腻了吧,一会点几道招牌菜尝尝,公主肯定会喜欢的,我先出去打点一下,公主先请稍候。”褚至情慌忙打断文安公主的话,匆忙的出了上房。 文安公主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脸上那娇憨可爱的表情渐渐逝去,慢慢换作无边的落寞,双眸望向窗外繁华的街市,似乎在看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她轻启樱唇,轻轻吟道:“山有森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言罢,眸中是满满的落寞,渐渐的变为不甘,渐渐的……变成一种坚毅,一种势在必得的坚毅。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浅绿色濡裙的宫女推门进来,文安公主急忙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强忍回去,再看向宫女时,眸中却满是高高在上的寒意,道:“荷露,给褚家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荷露俯首应道:“回公主,都已准备也好了。” “褚家现在的人丁都查清楚了么?” “回公主,查清楚了……除褚家直系以外,现在还住了褚文墨三女的女儿,叫杜薇芷,是御史杜亚的三女。” “杜薇芷?”文安公主皱了皱眉。 “不过……好像褚文墨的母亲长孙氏希望褚至孝与杜家联姻。”荷露答道。 “嗯……不管怎样,适龄的女子,还是盯紧一些的好。”说完这句,文安的眸中竟然蒙上了一层戾气。一十七年的**争斗,一十七年的提心吊胆,终究把她打磨成一枚锋利的刺。 褚至情逃离房间以后,倚在过道的墙边,缓缓吐出一口气……公主对他的情意已经十分明显,只可惜……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双灵动的眸子,如水潋滟,纯净无暇…… “唉……”褚至情微微叹了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主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童年再美,再好,那终究是昨日之事……且不说他对文安并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有,他也不愿意去做那劳什子驸马,大唐的驸马,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褚至情自嘲的笑笑,站直身子,回望了一眼公主所在的厢房,只是当下,不能太过直接,公主的性子直爽,若是闹将起来,只怕弊大于利,暂且先躲一时是一时吧…… 思及此处,褚至情便亲自到柜台前去点菜,虽然有些年头没接近了,但公主的口味应该没变吧? 第38章大事不好 文安公主独坐窗前,甚是无聊,却又不好随意出去走动,只能撑起下巴看着窗外热闹的集市,心中却挂念着此时不知在做什么的褚至情身上,有些失望,有些空虚。 褚至情拖延着时间,等几样菜做好以后才随店小二一起进入雅间,文安公主等了许久才见他回来,嘟着嘴,一脸的不满。 褚至情见状,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讪笑着解释道:“这市井酒楼,不比宫里的御膳房,在下一怕他们手粗给怠慢了,二怕食材不好污了金口,便亲自去嘱咐查看着,避免出什么问题……冒犯了公主。” “公主公主,现在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能不能不叫公主了啊!” “……”褚至情沉默了许久,却无法回避文安公主楚楚可怜的目光,只得点点头,应道:“好吧,只有我们两人时,便唤你安儿。” “三郎!”文安公主眼波流转,随即伸手扯住褚至情的衣袖,说道:“既然你也唤我安儿了,我们便不要在生分了!今儿个,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好好痛饮一番!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这里还有从宫里带来的西南道秘酿,味道好得紧!今个儿,我们就忘掉公主的身份,不醉不归好吗?” 褚至情笑道:“与安儿畅饮自是无妨,不过,家父正在家中准备薄宴,专为公……安儿接风,这酒,还是不饮的好。” 文安垂下眸子,眉头轻轻皱了皱,不过,眼底那一丝的厌恶转瞬即逝,随即她娇憨的笑道:“伯父备宴,安儿当然不能不参加!三郎,我们难得一聚,多少陪我喝几杯吧?难不成,三郎忘记安儿的酒量了?” 话说到这份上,褚至情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公主的话也算是圣谕,强行反对也是不可能的。褚至情只能随了她的意思,轻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随公主之意吧。” 文安笑颜如花,对旁边的荷露点了点头,荷露随即便出门取了一小坛酒进来。 一揭开酒塞,馥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 褚至情深深吸了一口气,酒味钻进心脾,还未喝到,便觉微醺,他沉思了一下,吟道:“汉家枸酱为何物?赚得唐蒙益部来……” “三郎好眼力……嗯,不,应该说三郎品酒的功力不减当年啊!”文安说完,竟也不顾公主的身份,将荷露手中的瓦瓮接过来,亲自给褚至情倒上酒,说道:“前些日子,资王叔叔从西南道回来的时候,特意带了百余瓮枸酱酒来,据说已有百年年份了,在宫里时候父皇和我们一众子女开了几瓮,味道着实不错。这次出宫探望表姑奶奶,特意带了十瓮来……”文安放下手中的酒瓮,接着说道:“我们先开一瓮尝尝,褚伯父是品酒高人,你且先尝尝,可能入得褚伯父的口?” 褚至情笑道:“安儿有这份心,父亲大人不喝也已醉了,更何况是这声名在外的枸酱酒?” 文安听言,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了红晕。 **** 洛阳城的傍晚是极美的,阵阵凉风吹皱了洛水河面,白天拥挤热闹的人群早已离去,此刻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河畔散步。 归山的夕阳暖暖的、柔美的,不强烈、也不刺眼,只将金灿灿的阳光投入洛河之中,染上粼粼的波光。归家的渔船点点,更给这如画的美景填了几分灵动之意。 晚霞半空,弯月初现,斜阳将李修竹与玉如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二人坐在河畔,语笑晏晏,一人一只酒壶,就这么用手攥着鸭腿啃,再就上一口美酒。好不惬意、好不洒脱、好不快活! 却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姐,你怎么在这!让我好找!”。 这是吉祥的声音?玉如意回头望去,却见玉吉祥拎着裙子小跑着朝自己冲来。 “姐、姐不好了,快跟我走!”玉吉祥一见玉如意,也顾不上给李修竹打招呼,便扯着她的手要走。 “怎么了?”玉如意见状,心头漫起不祥的预感。 “阿娘、阿娘闯了大祸了!” 一听此言,玉如意只觉得一阵头晕,还未答应,便听李修竹说道:“吉祥你先别急,你娘现在在哪里?出了什么事了?” “在福禄阁!阿娘失手打了他一个玩意儿!那人竟然要五百两银子!” “五……五百两!”玉如意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李修竹见状,急忙扶住她,劝道:“如意别急,我陪你们一起去看看!” 玉如意点点头,只觉得此刻就连点头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气力,怕是路也走不动了。 “吉祥,扶着你姐,我去雇车。”李修竹见如意这瘫软的模样,便立即周到的想着去雇车了,临走前还不忘宽慰她:“你先去看看,五百两的东西怎会随便摆出来让人看?只怕是讹人吧……”说罢,这才急忙跑着去驿站雇车。 吉祥也劝道:“姐,修竹兄说得有道理,可能是讹人呢,你过去鉴它一鉴。” 玉如意无力的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怎么给玉吉祥解释。福禄阁的可是洛阳数一数二的古玩店,怎么可能干出讹人这样砸自己招牌的事儿来? 虽然她玉如意在洛阳的古玩圈也算是里混得风生水起,但在像福禄阁这样的大户面前,是半点面子也无的。别人卖她脸面是因要靠着她鉴宝,人家福禄阁养着最好的鉴宝师,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而且他们的老板还与自家父亲是同一个师门出来的师兄弟,本事也差得不远! 此刻家里莫说五百两,只怕是五十两也拿不出来了……当初就紧着钱不敢买那貔貅,生怕出事儿没个底钱,却没料这一出竟是如此大事! 玉如意现在只希望待会儿见了胡老板,请他看在父亲是他同门师兄的面子上,能宽限一些。 不一会儿,李修竹便带着两台轿子过来,说道:“驿站这会儿没车,我见有轿子,就先用轿子吧!” 玉如意扫了扫那轿子,只觉得好一阵肉疼,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走得动。”说罢,竟然好似奇迹一般的站直了身子,虽然步子有些踉跄,但稍微活动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子。 “如意,这可不是节约的时候!”李修竹摇摇头,说道:“就算你的脚力快,吉祥呢?她刚才跑过来已经累得不行了,再说轿夫的脚力快,赶紧过去看看,耽搁久了,可别出什么事!” 玉如意皱眉想了想,一跺脚,迈上了一辆轿子,随即说道:“吉祥,快!”其实,她倒是不担心福禄阁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二娘……若她胡闹起来,只怕最终没个好收场,扯破了脸皮就麻烦了。 姐妹二人上了轿后,轿夫便飞快的朝福禄阁奔去,李修竹跟着轿子一阵小跑,紧紧守护着二人。 第39章犀角羽觞 由于赶得时间紧,玉如意被颠得不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做了一团,就在她快受不了的时候,轿子终于稳了下来。还没来及掀开轿帘,便听见外面一阵嚎啕,她急忙扶着轿门站出来。 金氏正坐在人家福禄阁的门口哇哇大哭,脸上还绘着妆,被泪水冲得红一块白一块的,甚是笑人。四周围了一群观众,对着她指指点点,讥笑连连。 玉如意见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模样,分明是个孩童在闹街,哪里有半分为人母亲的模样?但那毕竟是她二娘,她只能快步走过去将金氏扶起,回头一看,吉祥竟然躲在人群中不好意思出来……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扶着母亲走进福禄阁。 那围观的八卦人群,竟然也随之将福禄阁围了起来,个个伸长了脑袋朝里面望去。 “总算安静了……” 一个低哑沉闷的声音在柜台后面响起,玉如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半百男子坐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那肥胖的身子好似一个圆圆的馒头强行的塞进椅子里。玉如意不禁想到,他起身的时候,会不会也顺带将那椅子带起…… “你便是玉家丫头?”那圆胖子端起一旁的茶碗,拂了拂茶叶道。 “小女子玉如意,见过胡掌柜。”玉如意恭恭敬敬的纳了个万福。 “玉丫头,你怎知道我就是胡掌柜?我记得你我从未见过面吧?”胡掌柜抿了口茶,笑眯眯的看着玉如意。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因为这一笑而全部挤在了一起。 “胡掌柜福人福相,如意早就有所耳闻,今日这屋里只怕没有第二人有您老人家这般福气的模样了,您若不是胡掌柜,还能有谁是呢?” “呵呵,小丫头倒是嘴甜。”胡掌柜放下茶碗,又扫了一眼旁边不断抽泣的金氏,嫌弃的皱了皱眉,又将眸子落在玉如意脸上,说道:“不过……丫头,这事儿不是嘴甜就能了了的,你可知道,你娘打碎的是什么东西?” “胡掌柜,如意虽然是个女子,但也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该是多少便是多少,我们虽然只是女子,但也讲个信誉。绝对不会拖欠您的……” 玉如意话音未落,便听见人群中一阵熙攘,回头一看,竟然是玉平安来,看样子好像是要冲到店里来!玉如意皱紧了眉头,这个愣头青,此刻不知缘由的便想冲来,只怕会平添麻烦。 此刻,一旁的李修竹急忙出去将他拦住,揽着他的肩膀对他耳语几句,原本闹闹腾腾的玉平安当即便安静了下来。 玉如意见状,心头刚悬起的石头轻轻的落下了,随即朝李修竹投去感激的笑容。 “丫头,有你这话,我这老东西也就不和你多绕圈子了,你且先看看你娘打碎的是个什么家什!”胡掌柜说罢,将一旁小几上的一个四方锦盒推了推。 玉如意走上前去,接过木盒,刚刚入手,便觉得盒子的分量不轻,随即闻到一阵幽香,应该是防蛀的樟木盒子。樟木味辛,趋虫避潮,一般是用来保存绣品的,但是……绣品又怎么会被打碎呢?想到这里,玉如意心跳加速起来……樟木盒子除了用来保存绣品布料,往往还用来保存容易招虫的动物制品,比如骨雕,牙雕…… 玉如意左手覆在盒子上,却不敢打开,听胡掌柜的报价,里面莫不成是只象牙雕品?这象牙雕品能估到五百两的价格,只怕是汉代的东西了…… 胡掌柜自是看出了玉如意的忐忑,于是又端起了茶碗,说道:“怎么?小丫头不敢看了?你还是看看罢,免得别人说我老东西乱报价格,欺负后辈。” 玉如意只得朝柜台走了几步,将身子抵在柜台上,把盒子放在柜台上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 里面只有几片褐红色的碎片,碎片呈半透明状…… 玉如意心里咯噔了一下,拾起一片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微带腥气,却味道清香。 玉如意眉头越发紧皱了,于是将这些个碎片轻轻取出,将这些个碎片一片一片整理好,好似拼图搭积木一般,尽量将这东西还原。 在她细细的摆弄下,那物件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样貌来。原来是个酒具……左右有耳,无足浅腹,外形椭圆,器型常见,一字形容曰“觞”,侧看平扁,恰似羽毛,若要说其名字的话,两字结合,是为“羽觞”。杯身浮雕谷纹,又有饕餮兽面纹,应是魏晋之物。 这羽觞在魏晋战国,是专供曲水流觞之用的。风流才子们,寻个风景秀丽的小溪水,或自家修的曲水华庭,聚在一起,用羽觞盛了酒。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再加上吟诗诵文,雅而脱俗,妙趣横生。 “觞”既是羽觞的省略称呼,同时又成了所有酒杯的通称,故而古人把行酒叫“行觞”,称酒政为“觞政”。 这羽觞要在水中漂流,自然不能用沉重的物件,或蚌壳,或漆器,亦有象牙或犀角的,但雕工都是极为上乘的!需在薄薄的一层原料上施工,若不然,东西做出来便会沉底,就算不得是羽觞了。 犀角,即犀牛角,性味酸咸,寒。有清热、凉血、定惊、解毒之功效。魏晋之时便风行犀角杯,只因将酒倒入杯中,不仅可以使酒味更加香浓醇正,更重要的是,美酒经过犀角杯后,便也带上了犀角的药性。而且此物中原却不产,大都为西域传进来,其稀少量不言而喻,就连上层贵族也鲜能见到。 这只犀角羽觞,绞丝细顺,色彩浑厚,光泽饱满,雕工和模样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加上大唐之人,尤为崇尚魏晋雅士,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很是受欢迎…… 第40章欠债还钱 “玉丫头,可看好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又小心的将那一块块碎片搁进盒中,扣上盒盖,将盒子递还给胡掌柜,说道:“饕餮纹犀角羽觞,魏晋之物吧……” 胡掌柜点点头,笑道:“丫头好眼力,你看我这价格可趁坑你?” 玉如意摇摇头道:“没有。”还在心底暗暗腹诽,这价格,岂止没有坑人,还是大便宜了。恐怕是那胡掌柜见娘亲着实没什么钱,才开得如此低廉的价格。若是好物,只怕能值上六七百两…… “如……如意……”金氏眼里噙着泪花,扯了扯玉如意的衣角,如孩童犯错了一般,愧疚又怯懦的看着玉如意问道:“真,真个要值五百两?” “……”玉如意看了一眼母亲,原本的埋怨却无从说起,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呜呜……哇……”金氏听言,又大哭了起来。她哪里想到,不过是想帮吉祥看个出嫁的喜碗,怎么会碰倒人家的犀角杯了?她怎会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人家会摆在柜台上?自然,金氏是不知道的,她以为福禄阁不过是个卖小摆设的店铺而已……却没想到这福禄阁,莫说在洛阳城,就算是在半个大唐都是晓有盛名的!虽然门店看起来并不起眼,但人家是老字号了,能上福禄阁货架上的东西,都是百两起步的! 这下子,金氏算是知道什么叫卖了人也赔不起的感觉了……只是,自打娘胎里出来,她哪曾遇到这样的情况?! 玉如意转身用目光在人群里搜索出玉吉祥,唤道:“吉祥,平安,你们先把阿娘扶回去休息。” “如意啊……呜呜……这可怎么办啊……真是要了我的命了!”金氏嚎啕不已,哪里还有半分闺秀出身的模样。玉如意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心疼。 “行了行了,二娘,这里有我呢,你先回去吧。”玉如意揉揉额角,此刻真是疼得厉害。 “呜呜……呜呜……” 金氏的哭声越来越远,看着她和吉祥平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玉如意这才转过身看向胡掌柜,微微笑道:“胡掌柜,小女子性子爽直,这钱现在着实没有,只希望胡掌柜能给宽限个时日,如意攒够钱后,定如数奉还。” 胡掌柜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碗,茶盖轻一下重一下的磕出清脆的声响。 玉如意有些着急,却也不好去找他说话,一来自己是欠账的人,理亏在先;二来东西数额不小,换作谁都要仔细的考虑周全,毕竟她玉家不比当年,没有坚实的家产事业做后盾。换作常人的想法,她们为了躲这五百两银子,连夜逃出洛阳也是可能的。 一旁的李修竹看了许久,心中烦躁不安。 五百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这样大的数目突然拿出来,如意会接受么?就算如意接受了,以后还会以平常平和的心对他么?他很清楚,如意是个喜欢金钱的女子,他实在没有把握,如果如意知道他的身份后,到底是会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身份……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父亲正在筹谋大事,若他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对大事有误?若这洛阳有那个人的人,那父亲的大计岂不是毁在自己的手中了?! 就在李修竹作天人之争的时候,胡掌柜却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茶碗落在杨木桌子上,发出“喀拉”一声脆响…… “玉丫头是爽直之人,我老头子亦讨厌那套虚假之事。”胡掌柜摸了摸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笑道:“敢问玉丫头,可曾许配人家?” 玉如意听言,愣了一愣,随即眉头皱了起来,这臭老头该不会想要老牛啃嫩草吧? 见玉如意沉默不语,胡掌柜好似会读心一般呵呵笑了起来,朗声说道:“小丫头,你胡乱想些什么呐!我老头子还不至于猥琐至此。” 听胡掌柜这样一说,玉如意心头安然了几分,于是答道:“虽已及笄,但未许配人家。” “嗯——”胡掌柜摸着胡子,眯眼笑着说:“吾家有小儿,只可惜对这古玩一行知之为少。可怜我老头子只有这个独子,他又无甚兴趣,只怕是后继无人了。”胡老头说道这里,眼神也有几分黯淡。是啊,福禄阁现在可谓是洛阳城古玩第一店,家中不知藏匿了多少宝物。而作为一个成功人士,往往最大的希望就是后代能继承自己的事业,将这古玩一行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小丫头,一直都听闻你鉴宝能力非凡,老头子我今日一见也格外喜欢。我那小儿年底参军即回,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日……”胡掌柜笑眯眯的看着玉如意,眉眼间满是慈爱之意。 “……”玉如意刚刚放松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只觉得心里憋闷得慌,胡掌柜那一副看儿媳妇的表情让她好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若是平日,胡掌柜以长辈的身份提出这事儿,她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毕竟胡家家底殷实,而且有一层长辈的关系,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今天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来,其中的意味如何,玉如意并不难辨别出来。 胡掌柜不愧是个老狐狸,原本好好的儿女姻亲在他这里,却也变成了一桩生意。若玉如意今日应了他,就算改日嫁入胡家,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定位,就算是个长子正房又能如何?且不说亲戚,只怕下人眼中的她,也成了一个用犀角杯换来的玩意儿! 老狐狸倒是想得周全,她本没有靠山,若她真到了他们家,只怕不仅仅是成为一个媳妇儿这么简单,还会沦为他们胡家白出力白干活的苦工! 胡掌柜那看似弥勒佛一般和善的面容,在玉如意眼里,却俨然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第41章私定终身 “胡掌柜……”一旁安静了许久的李修竹终于按捺不住站了出来,对胡掌柜深鞠一躬说道:“只怕老掌柜要失望了,如意与我虽然未有婚约,但郎有情妾有意,早已私定了终身……” 玉如意听言,猛的一回头双眸瞪圆了看着他,脸上好似火烧一般,只觉得心也突突的跳了起来,刚才那压抑的难受一扫而光,只剩下满腔的惊吓、紧张、羞怯、还有一丝的……开心。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为自己出头,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 “嗯?”胡掌柜一听此言,淡然的笑容瞬间消失,脸黑下来,眸子竟全是阴狠,他冷冷的看了眼李修竹,又看了看玉如意,问道:“玉丫头,是么?” 玉如意还在沉浸在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竟然没回过神来。 “玉丫头!”胡掌柜见她痴痴的望着李修竹,心中已经了然几分,怒火莫名的燃起来,轻轻的端起茶碗,再重重的一放! “咔嚓!”一声,茶碗落在杨木桌上,碧绿的茶水溢出来。 玉如意猛然回神,看向胡掌柜,顿时心中一乐,老狐狸生气的模样还真好笑!当然,她不能笑出来,只能顺势对胡掌柜福了福身子,道:“胡掌柜……嗯,胡伯伯……您是古玩圈里的老长辈了,奴家叫您一声胡伯伯也不过吧?”说罢,玉如意灿烂一笑,含情脉脉的看了李修竹一眼,说道:“如意有幸借姻缘线喜婆婆的光,识得七郎……”话却不说完,只将手中的帕子一扭,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胡掌柜,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李修竹,小女儿那副娇羞的表情让人立即浮想联翩…… 原本沉着的李修竹被她这左一眼右一眼的秋波外加一声酥软的“七郎”弄得心猿意马,脸上也露出一抹羞色。 胡掌柜又深深的看了眼李修竹,沉默不语。虽然他福禄阁也是祖传的百年老店了,只是却一直不兴旺,直到他成年接手后,福禄阁这才越来越兴旺的。 可是,其中缘由,胡掌柜最为清楚!最大的依靠不是鉴宝识货,而是依靠他那双识人的火眼金睛。可古玩这行,没有点真材实料怎么可以,早晚会栽跟斗的!尤其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找了那么多高人来教,却是不愿意学的!这以后,福禄阁便没个传香火的了!所以他才将主意打在了玉如意身上,毕竟当年的藏玉轩,名扬四海,靠的都是真才实学! 可谁料到,这两人,竟然在他面前演上这么一出戏来!胡掌柜顿时有些气结!只将眸子盯在李修竹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他来。 眼前这个少年郎,虽然穿着简单,但眉宇间的傲气,冷静处事的态度,不愠不火的谈吐,都无不为他打上非凡的烙印。而且以他老头子这么多年的识人的经验来看,这小子没有商人的铜臭味,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子贵气。这贵气,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见到的……只怕,自己不能轻易得罪的人。 胡掌柜想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过桌旁的一块白帕子,将手上沾的茶水拭了拭,脸上竟然又带上了和善的笑容,说道:“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老头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看玉丫头到了适婚年龄,与我那傻小子又极为般配,所以才会有这么一说。”顿了顿,又呵呵笑道:“小丫头,莫怪莫怪哦,老头子我老糊涂了!一早就应该看出来这小子对你有情谊,不然怎么会一直等在这里不走呢,哈哈哈!” 这老狐狸!翻脸比翻书还快!玉如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但嘴上仍笑着说:“这羞人的事儿,如意又怎会怪胡伯伯呢?” “不怪就好,不怪就好。” 胡掌柜看了眼李修竹,说道:“小子,既然如此,我便要和如意丫头好好商量下杯子赔偿的问题,你且先出去。” 李修竹皱着眉,警惕的看着胡掌柜不说话。 “你这小子,怎么还不放心我么?既然如意说了你们两个有情谊,我自然是不会为难她!”胡掌柜不满的说道。 玉如意看了看胡掌柜,见他眼底并无恶意,于是便冲李修竹微微一点头说道:“七郎,你且在门外等候,我稍稍便来。” 李修竹点点头,又对胡掌柜道了声谢,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李修竹转身出去的背影,玉如意心中五味陈杂。刚才他突如其来的“义举”显然是为了给自己解围,可她心里仍忍不住泛起一丝暖意。 但那感觉,并不甜蜜……甚至惊讶大于开心,这究竟是怎么了?一时间,她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李修竹,为何那句“私定终身”在脑海里回响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丝的怅然…… “玉丫头,别看了,那小子也不会走远,想必就在不远处等你呢!”胡掌柜阴阳怪气的说道。 玉如意急忙回头冲他笑了笑,说道:“胡伯伯,还是那句话,我玉如意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也不会做那耍赖不认账的事儿,您多少宽限几天,我一定尽快将银子还上。” 胡掌柜摸了摸下巴上那稀疏的胡子,眯着眼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你们玉家现在一贫如洗……”。 “胡伯伯,现在家里真是困难,不过……您也知道,我爹爹虽然去得早,生前却是将我家妹子许给褚家四郎的,这银钱断然不会少你的,只是现在手头紧……还望您多少宽限些时日。”玉如意竟然将褚家靠山这张牌打出,事已至此,不能再藏什么底牌不底牌的了。 胡掌柜只和善的笑着,没说话。 玉如意盯着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第42章传宗之宝 “玉丫头,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胡掌柜又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我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对了,提到你爹爹,我倒是想起了一样东西……” “东西?” 胡掌柜点点头,接着说:“其实,我与你父亲还有一段同门情谊。” “同门?”玉如意愣了下,没听父亲说过有拜过什么师傅啊?莫非,老狐狸在诈她?于是,她笑道:“既然有这样的渊源,胡掌柜更应该给我们宽限几日了不是?” 胡掌柜笑笑,却不接话,只继续说道:“虽然我与你父亲二人一同拜入师父门下,但可惜没有你父亲灵慧,这鉴宝掌眼的功夫也不如珍廷兄扎实。师门中弟子甚少,师父也须有人继承衣钵,自然就选择了你父亲,还将门派的传宗之宝一并交给了他。可谁能料到玉家竟然会横生祸端,招来如此变故……唉……”说道这里,胡掌柜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在缅怀逝者。 玉如意没有说话,但她心头笼起不祥的预感。 “你父亲与可曾收过弟子?”胡掌柜问道。 “父亲也曾收过两个弟子,不过都还未出师……父亲便……” “哦……”胡掌柜点点头,又问道:“你家几个兄弟姐妹啊?” 这老狐狸,查户口么?玉如意皱了皱眉,但还是恭敬的答道:“如意是长姊,下有二弟和小妹。”说完后又愣了愣,老狐狸不是明知故问么?刚才平安和吉祥扶着二娘回去,他不是也看见了么? “哦——”胡掌柜又拖长了音调哦了一声,端起那洒一半的茶碗来,啜了一口茶,接着问道:“我看那妇人同你样貌并不甚像,你唤她二娘?” “是,如意自幼丧母,二娘是父亲的续弦。” “比起你娘来,真是差太远了。” 玉如意浅笑一下,这老狐狸在挑拨离间么? “我看你弟妹尚且年幼,应该不懂古玩吧?”胡掌柜若有所思的问道,若是同行人,一进这店,目光自然会在那几件老东西上多逗留几分,刚才那两人进屋的时候只随意的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兴趣,可见,并不是行家,就连入门的生手都不算。 而这丫头,刚才进门先看人,后看屋,目光在货架上略为打量,便多看了几眼那几个价值高的老物件,看样子深得玉珍廷的真传啊。 玉如意点点头说道:“弟妹年幼,爹爹去得早,还未来得及传授技艺。只如意年长些许,幸而学了点皮毛。” 皮毛?胡掌柜不屑的笑了笑,就凭她刚才看宝时候的动作,以及鉴宝的速度,便知道绝对不止什么皮毛。这丫头,小小年纪便如此奸猾……殊不知,刚才的玉如意在他眼中还只是机敏聪慧,当不成儿媳妇了,就变成了奸猾。 玉如意被老头子绕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朗声问道:“胡伯伯,您看,咱们尽快定下个还钱的日子行么?这天也黑了,一会儿该宵禁了。” 胡掌柜冷冷一笑,说道:“嗯,是不早了。玉丫头啊……你爹走得早,我也不忍我们这门就这样断送了,你爹手里应有我门的传宗之宝,他可趁交付给你?” 玉如意一头雾水,茫然的问道:“传宗之宝?什么传宗之宝?” 胡掌柜愣了下,看了她半晌,确定这丫头并不是装糊涂后,才疑惑的说道:“难道,你爹爹没有给你?” “如意不明白……” “嗯……”胡掌柜顿了顿,说道:“其实那东西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我们这门派早已没落,一个所谓的传宗之宝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只是我老头子年纪大了,总会怀念师父师弟,你若见了那东西,便找来予我吧,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哦。”玉如意点点头,道:“什么样子的?” “这个……”胡掌柜淡然一笑道:“其实我未曾见过,只听说是个玉石佩饰。” 胡掌柜话音刚落,玉如意心头咯噔一下,难不成是自己右手上戴的戒指?!这样一来,她更加确定了自己最近会产生特殊感觉的缘由了,肯定与这戒指有关。 不过,一个成熟的鉴宝人,不论宝物是怎样的本质,都不能显露于脸。自小,玉如意就在父亲的严苛训练下,炼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 于是,她只略带懵懂的淡淡应道:“如意知道了,若有发现,一定给伯伯送来。不过……胡伯伯也知道,玉家当初是被抄家的,别说是玉饰玉器之类的东西,就连几个铜板也没留下给我们。” 胡掌柜听言,也点点头,这东西只怕也落在别人手里了。只是,那未知的谜团到底是什么,师父当年也是因未能解开谜团而抱憾离去,玉珍廷呢?他到底解出来没有?真不知那东西到底有何秘密。 想起来,若不是当初师妹爱上的是珍廷,师父的绝技又怎么会都传授给了他一人?!要不是他学到了那么多绝学,又凭什么在长安古玩界叱咤风云? 不过……师父啊师父,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师妹会红颜薄命吧,也没算到在你升仙之后,玉家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吧?想你那一手雕工,是怎样的卓绝,只可惜,无后人了…… 玉如意见他出神,心里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 胡掌柜猛的一回神,随即喃喃说道:“其实,我也只是问问看,若真找不到了,也只能作罢。”又看了看桌上的锦盒,摆了摆手对玉如意道:“这东西你拿走吧,五百两银子,你下月初一以前还我……” 下月初一?!玉如意皱了下眉头,也就是半个月,半月便要凑这么大一笔银子……不过,她看了一眼老狐狸,却见对方一脸的这是底线了的表情,只得故作欣喜的应道:“如意一定不会逾期!”说罢福了福身子,道:“胡伯伯,如意这就先告辞了,明儿个还得早起筹备银子。” 胡掌柜却笑了笑说道:“不过丫头,若你下月初一还未还上银子的话……便要在我福禄阁做掌眼师父,一月月钱给你算高一些……嗯,就算二十两银子吧。以工抵账,可好?” 玉如意咬咬牙,这老狐狸,果然是算盘打得精!二十两银子是很高的月钱,但对于她平日里帮忙走穴的收入来说,却少了很多,而且五百两银子,光这笔钱就要还两年多!看起来很有人情很合理的条件,却处处将她往绝境逼! 但此时,她也深知与这老狐狸讨价还价是不可能的,只能咬牙切齿的答道:“好吧,如意一定竭力准时还钱!”随即,又朝胡掌柜福了福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在她转身的时候,抬起右手无意识的将鬓角的碎发别进耳后,却不慎将食指上的戒指显露了出来。 不过,胡掌柜只是将目光略略停留了一下,那东西五颜六色的,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玉石配饰,应该不是祖传之宝。心下如此思虑,自然也就不再多想了。 第43章羊脂玉佛(一) 清早,阳光甚好,只是玉如意却没这个心思晒太阳,现在正在自家院子中费力的从井里将水桶拎起来,又费劲的将水倒入厨房里的大锅中。脑海中只有三个字——五百两!愁云满面。 虽然现在心里愁,急着挣钱,但还是得先赴约,得做个信誉之人。之前和陆馨儿约定了下午去鉴佛像的,所以早上一定要按着规矩来,沐浴焚香。 平日里只消花上一钱银子便可在汤池里泡上一泡,可现在是非常时刻,哪里还能奢侈的去汤池里泡澡呢?只能自己烧水将就着在浴桶里洗一洗了。 贫苦人家女娃不比富贵大宅的小姐,洗澡有人侍候着烧水擦背,爱干净一些的,也通常是自己烧水擦擦身子,天气热一些的话,约上几个姐妹寻个僻静干净的泉水,也怡然自得;当然,条件好一些的,也可以拿了钱到温泉汤池里泡上一泡,还是那种好似下饺子一般的贫民池。像传说中的华清池什么的,那只能纯粹臆想,不是达官贵人,是洗不起的。 玉如意趁着水还未凉,急忙解了衣衫蹲进浴桶里,一边冲门外嚷了一声:“平安,守好了啊!” “知道了!” 听见玉平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心里也安然许多,缓缓的坐下身子擦洗起来。脑海里不由得回响着昨天李修竹的话来…… 昨天离开福禄阁后,李修竹果然在门外等着她,一路护送她回家。只是她脑子里思绪太乱太多,繁杂不堪,一路上总是心不在焉的,一会儿踢到石头,一会踩到裙角!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她也不好意思逗留,赶紧给李修竹道谢要走。 却不料李修竹竟伸手捉住她的胳膊,说道:“如意,今天为了解围在下有些唐突了。但那些话,却句句是在下所思所想所盼望的……” 玉如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头小鹿乱撞,尴尬万分,只得低着头不去看他。 谁知,李修竹竟将她这模样当作了女儿家的娇羞,欣喜不已,扔下一句,“如意,我喜欢你叫我七郎,以后就这么叫吧。”然后,竟然就走了…… 留下玉如意一人望天无语,独自怅然。 “唉……”玉如意无力的摇摇头,家里已经够乱的了,现在好像自己心里脑里也很乱啊……随即用毛巾撩起水擦脖子,却扫到了食指上的五色戒指。 玉如意想起昨天胡掌柜说的话,将右手抬起来靠近鼻尖仔细的看了看,“传宗之宝?”她真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是传宗之宝!这戒指款式很简单,只是一个普通的指环而已,没有任何的花纹,应该是男子佩戴的饰品。可是,戴在她雪白纤细的柔荑上,竟然也很合适,仿佛就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一般。 而戒指上的五种颜色似乎比以前更鲜艳了?光泽也更加温润了。这个戒指,莫非就是胡掌柜要她找的传宗之宝?!那老狐狸定然是没想到这东西就戴在她手上吧? 借着洗澡的功夫,玉如意朝戒指缝隙处洒了点皂角粉,试着旋了旋,似乎戒指有些松动了!于是,她又尝试着拔了拔,可那明明看起来已经松活的戒指,竟然取不下来!玉如意又加大了一些力度,可却只是将自己的手指拔得生疼。 无奈的,玉如意放弃了。 玉如意有些奇怪的看着手上的戒指,回想起来,这些日子里,自己每次看玉器的时候眼睛都会比较舒服,尤其是那种年代久远的老玉,而且,每次都能隐隐看到雾气。 不对,那不是雾气……玉如意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两个字——玉灵。 是的,玉灵。 小的时候,爹爹告诉过她,玉是天地孕育,有天地之精华,生而带灵,年代越久的玉器,灵气越大。故而会有玉养人、甚至有玉挑人之说,只是这灵气,凡人却是看不到的。他的祖师爷就曾经开过一次天眼,能看得见玉灵。 难道……自己开了天眼,能看到玉灵?! 玉如意的心狂跳起来,一时间欢喜,紧张,惊讶,一股脑涌了过来,让她不知所措。 有道是“神仙难断寸玉”,可她竟然开了天眼能看到玉灵!这是真是天大的恩赐! 一个医生,最大的追求莫过于一辈子不治死一个人;而一个鉴宝人,最大的追求莫过于不断错一件东西! 虽然之前她看走眼的次数不多,但如果右手真有这个本事,她便可以更加精准。一个鉴宝人一旦越来越精准了,那掌眼费自然水涨船高!若再能盘下一个店铺来,一旦店里出售的东西很少赝品仿品的话,名声自然就大了,生意自然就会越来越好,钱也会越来越多! 而且,最近经过这几天特意的锻炼,玉如意发现那能力竟然也能用在瓷器上了,虽然不像玉器一样可以看到淡淡的玉灵,但已经可以隐隐感觉到温度了!是不是代表,只要她用心锻炼,这本事会越来越厉害,以后就不仅仅是在鉴玉上,还能鉴定书画金器?那就太幸福了!! “哈……哈哈哈!”玉如意想得太美,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门外守候的玉平安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屋里传出一阵诡异的狂笑,顿时将他吓得手一抖,书都掉落在地了。仔细一听是玉如意的声音,他这才慌忙问道:“姐,你咋儿了?” 听到弟弟的声音,玉如意这才慌忙敛了性子,收了笑容,揉了揉笑得有些抽筋的脸,以一种很平静的声音道:“没事。” 玉平安眼角抽搐了一下,没事?没事你笑得跟疯了似的……当然,他是不敢将这话说出来的,只能蹲下身子捡起书本,继续看了起来。 第44章羊脂玉佛(二) 玉如意深呼吸几下,将自己的白日梦挥去,真是的,想那么远做什么!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尽快凑够五百两银子,打发了那老狐狸!玉如意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些烦躁,急忙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梳洗好的玉如意,也不多耽误,急急忙忙的便朝陆府奔去。 到了陆馨儿的闺房,玉如意也不急着看东西,先燃上三炷清香,又拿泡着香花的水净了手后,将那佛像请到香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后,才将佛像捧到手中细细打量。 这是一尊白玉佛雕像,玉质洁白微泛淡青,应是回鹘产物。佛像斜身跌坐,左手提衣角,右手作无畏印,慈眉善目,微笑晏晏。宽衣长袍,胸膛暴露,双-乳肥大,应是弥勒佛。 玉如意又将这尊弥勒佛翻过身看,见他身下有一块一寸长的凸起,好似一足,应该是插在某物上的。汉代佛像多伴随着骑兽莲台等,这佛像雕工造像来看,应是汉代,加上这凸起的一足,更确定是汉代之物了。只不过,年代久远,保管不当,将下面的底座丢失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神兽还是莲台,只能任人想象,反而为这佛像多添了几分趣味。 只是……玉如意皱了皱眉,这佛像身上干净无沁,又好像是保管得极为得当,怎么会丢了座台呢? 陆馨儿也不着急,静静的为她将茶水添上,只等她看好了给个答复。 玉如意又仔细的看了看,玉质上乘,雕工精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汉代的东西…… 一旁斟茶倒水的陆馨儿见玉如意将那佛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却一直不解答,终究忍不住问道:“如意妹妹,怎么样?赝品?”她心里有些打鼓,这东西着实花了不少钱。 玉如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东西盘色不错,也比较老,上面的沁色也不错。雕刻风格看起来是大汉朝时期,只是,砣痕却很新……” “如果保存得很好,密封好了,很少触碰的话,那砣痕自然就会很新了吧?”陆馨儿也凑过去看了看。 “话是这么说不错……”玉如意又将佛像翻了翻身,接着说道:“只是,如果是保存密封完好,不常常在手上把玩的话,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好的盘色?” 陆馨儿听言,也沉默了,她虽然在古玩圈里也摸了不少日子,只是对玉器却一直不太吃得透。一是把玩玉器的通常是贵族人士,能到她手中的精品不多。二是玉器是每家古玩好镇店的本事,大多不会外传,也只有玉如意和她关系这么好的人,才会稍稍解释一下。 陆馨儿知道,这玉有颜色,一看沁色,二看盘色,是用来判断玉器年份最好也最准确的东西。“沁色”顾名思义,是指玉器在环境中长期与水、土壤以及其他质相接触,自然产生的水或矿物质侵蚀玉体,使玉器部分或整体的颜色发生变化的现象。 而盘色,是玉器在手中盘磨所产生的颜色变化,一些玉器制成后,没有经过土中埋藏,在传世过程中长期经人盘摸,色泽会产生变化,也就是常说的“熟”,“熟玉”。 玉如意手中这尊佛像,头顶有一块斑块水沁,而这种沁色通常需要四百年以上,算起来也和汉朝的年代相符……而且像这样的沁色,在雕刻的时候通常都会根据其形状而改变雕刻题材或者样式,不太可能会直接出现在佛像的头顶,这样一判断就是斑块是佛像雕刻好后才沁上的。 这样自相矛盾的东西,在玉如意看来,应该是赝品,可是除了这一点,其他地方又全都没有问题…… 玉如意思来想去,也只能先动用异术了……她将注意力又放回眼前的佛像,将它捧起,看似对着窗外的光看透度,实际上却动用了异能。 右手中没有等到那种暖热的感觉,却盼来了一股清凉,仿佛在这夏日含到了一口白雪,让人毛孔都似乎敞开来了。只是,这种感觉,有点太过于刺激了,远远没有翠玉来的舒爽。仿佛,带着一种矫揉造作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还是和之前摸到翠玉和东陵玉的感觉相似……这熟悉的感觉告诉玉如意,这东西,是新的! 而佛像上缓缓泛起乳白色的玉灵,似袅袅熏烟包裹着它,这玉灵,明显年代不够,很淡很淡,年份应该不超过二十年…… 玉灵钻入手指后,玉如意闭上眼睛,养了养眼,这感觉才是看玉器的感觉,就算玉灵很淡,但依然给她的双眼带来滋润舒服的感觉。 “嗯……”玉如意舒了口气,正要张口告诉陆馨儿,可随即发现自己左手摸到佛像头顶斑块的时候,竟然感觉不同!好像那斑块上的玉面不像看起来那么细致滑腻,反而像砂纸一般。 “咦?”玉如意愣了下,又摸了摸,果然,还是那种粗糙的感觉,而且摸起来有些割手一样,很不舒服。她又将佛像换到了左手拿着,右手摸了上去,竟然没有了那种感觉!完全就是温润滑腻的玉质! 玉如意很是疑惑,她自然而然的想到,是不是自己动用异术的关系?随即,她将注意力分散,看向窗外摇曳的牡丹花,随后又看向佛像,左手摸上它头顶的斑块,竟然没有刚才的感觉……果然如此!的确是异术在帮助自己,难不成,她的异术有了变化,不仅仅能感觉到温度,还能感觉到质地了?她猛然间想起,之前在悦古轩摸到那红玉貔貅时候的触感,竟然好似穿过了油蜡,直接摸在玉石上一般…… 第45章羊脂玉佛(三) 沉默半晌,玉如意问道:“馨儿姐,你这里是否有打磨石料的砂纸?” “砂纸?”陆馨儿有些讶异,“前几日修葺花园的时候好像还剩余了一些……不过,你要砂纸做什么?” “这个……暂时保密。”玉如意嫣然一笑道。 陆馨儿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但看她认真的模样,却也不多想了,只得唤了春夏丫头进来:“你去杂院工匠那里要一张砂纸来。” “是。”春夏乖巧的应道。 “对了……”玉如意拦她道:“顺便取一碟陈醋来,要颜色很深的那种哦。” 春夏迷茫的看了看她,这玉姑娘是要吃饺子么?要醋做什么?不过她也没多问,只乖乖的应声退了出去。 春夏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便取了砂纸和醋来。 “馨儿姐姐,这砂纸一砂便我便能断定出此物的新旧来,不过,砂过了的玉皮就没有现在这么光滑润泽了哦。”玉如意一手执佛像,一手举着砂布道。 “你要砂掉那有沁色的玉皮?”陆馨儿当即便明白了玉如意的心思。 “嗯。”玉如意点点头道:“可以么?” 陆馨儿皱紧了眉头,盯着那佛像,心中纠结半晌,才道:“好吧,只要能断出个真假,大不了我再请人将那块打磨光滑便是。” “那我可就动手了哦!” “好。” 玉如意得令,便用砂布轻轻摩擦带沁色的部位,随着光滑玉面的褪去,沁色也越发透现出来。 玉如意撩起手绢沾了沾旁边碟子里的醋,放在磨掉玉皮的部位,那醋色,竟然缓缓沁入了玉中。 “嗯……果然……”玉如意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这东西……不是羊脂玉。” 说完自己的判断,玉如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种感觉很不爽,这玉是人造出来的,虽然是新物,但毕竟不是天然而成的玉石,给人的感觉自然就大打折扣了。这样看来,这右手不仅仅有判断是否古物的本领,还有着能鉴别玉石真假的本领?!玉如意很惊喜自己的发现。 “什么?”陆馨儿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说这佛像的料不是羊脂玉?!” 玉如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若我没看错的话,这应是常见的蜡黄玉。作伪之人将这玉石油煎烹炸后,使得玉质疏松,再用特制的药水浸煮,使得原本的玉色褪去,就变成了这样好似羊脂玉一般的玉色。而这佛像上面的沁色,应该是因为原本的玉色没有完全褪去形成的。造假之人找雕工不错的玉匠雕刻,再用配好的药水涂擦形成盘色包浆,便能以高于蜡黄玉百倍的价格销售。” “如意……”陆馨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玉如意,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看着她期冀的目光,玉如意似乎有些不忍心说出实话来,但鉴宝之人自然要有鉴宝之人的道德,不能随意隐瞒物件的真实情况的。于是,她缓缓的点点头,叹气道:“玉家曾经也收到过这样洗黄为脂、洗青为白的物件,爹爹为了研究破解之法,也多次尝试过洗玉。可是,却无法造得如此浑然天成。这玉质,这色泽,就算是老行家,也很容易上当。当初爹爹和祖父研究了许久,才找出这样一个辨别方法来……” 她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这雕工倒是极好的……而且,仿得极真……姐姐自然是有路子将它销出去的……多少,挽回一些损失也好。” 陆馨儿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靠在椅子背上,半晌才张口吐言道:“这东西,父亲花了不少银子从河南道买来的……就算是找路子销出去,也只能找贩假的商贩,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若卖给熟悉的人,万一别人看出来了,不是将陆家的颜面都丢光了么?” 玉如意看了她半晌,终究是无奈的将佛像放好,说道:“姐姐倒不必如此担忧,古玩这行嘛……不是你坑我便是我坑你。这玉沁和盘色有误,所以我才看了出来,若将玉沁再处理一下,也就不容易让人生疑了。” 陆馨儿愣了下,随即心领神会的笑道:“妹妹提点得是。这东西,只能过熟人的手……只怕,又要麻烦妹妹了。想必,妹妹也有解决的方法吧?” 玉如意嗫嚅道:“爹爹倒是教过一些处理玉器表色的法子……只是……爹爹不许……” 陆馨儿立即打断道:“那就麻烦如意妹妹了……”随即走到床头的柜子边,拉开抽屉取了几锭银子过来,递给玉如意说道:“这里是五十两银子,若妹妹帮了这个大忙,姐姐自然还有后礼。” 闪亮亮的银子摆在了面前,又是在玉如意最缺钱的时候,这感觉,就像是在色中饿鬼面前摆了个裸女,怎么能让她不动心?!玉如意只在心里略为挣扎了几下,就讪讪的笑着收下了银子:“若不是姐姐……若是旁的人……我,我才不会……” “我懂我懂!”陆馨儿了然的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玉如意拍了拍鼓起来的钱囊,站起身来。 “好的,那就有劳妹妹了!”陆馨儿一路将她送到陆府门口。 此时,斜阳西下,金色的余晖落铺洒在洛阳城中,将本就繁华的城市照耀得越发金碧辉煌。 玉如意心情大好,走起路来也脚下生风,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主街,只见一行声势浩大的队伍缓缓行来。她连忙避让到一旁,一抬头,却遥遥看见褚至情骑了一匹白马跟随在那巨大的金色轿子旁…… 玉如意皱了皱眉,那金色的轿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的显眼,但玉如意却觉得很是刺目。这轿子她认得,前日在闻香楼时见过,但当时她不知道这轿子里是何高人。但,仅第二天,她便知道此人是谁了——大唐文安公主。 这位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凤驾洛阳城赏牡丹,每日邀请了洛阳城各家风流才子齐聚一块,或吟诗作对,或赏花赏月,好不快活。当然,这一行为在大唐,尤其是在武周之后的大唐来说,并不算什么出格的事儿。大唐的公主且莫说改嫁、甚至休夫再嫁、三嫁四嫁五六七八嫁都是大有人在的。 所以,公主婚前多多见识见识,挑选挑选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众人八卦的重心在于,不论公主出席任何场所,洛阳首富褚家的三公子褚至情总是鞍前马后的跟随着,这司马昭之心啊,人皆有知了。 桃色的新闻,往往比战报还要传得快。 玉如意远远的看着褚至情昂首挺胸的招摇过市,不由得心生鄙夷,这男子,倒天生是个吃软饭的货! “咦?”玉如意不由得疑惑一声,这队伍行进的方向,似乎是……陆府? 第46章赐福牡丹(一) 夕阳微暮下,陆馨儿正在园中打理她心爱的牡丹花。虽然之前佛像的事情弄得她有些心情烦闷,但一看到这些盛开怒放的花儿,所有的不快便一扫而光了。 “小姐,小姐!”春夏慌慌张张的跑来,“刚才有位公公来拍门,说是文安公主要来赏牡丹,让我们赶紧准备准备!” “公主?”陆馨儿心头一惊,手一抖不小心将一直含苞的花骨朵剪了下来,顿时心疼不已。现在爹爹不在府里,能做主的人也只有她了…… 陆馨儿将花剪放下,便领着春夏快步朝前门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上月湖州买的绸子里可有艳红色的?” “好像有。”春夏想了想答道。 “你去嘱咐秋冬来将绸子从正门铺到客房。” “是。” “还有,你让陆管家把圣上御赐的龙井茶沏上一壶,要用地窖里封存的雪顶水!另外派人从后门去酥香斋将顶级茶点买一些过来,贵点也无所谓,告诉掌柜的我们晚些去结账。” 说完这话,陆馨儿沉默了一下,又道:“熏香什么的也赶紧备上,我听说文安公主极其爱香,你让他们每隔丈余便点一盏熏炉。动作麻利一些,快!” 春夏应声,正准备去交代,又被陆馨儿一把拉住:“还有,派人偷偷去给父亲传个话,莫要惊动了旁人。” “知道了!小姐!”春夏很快的福了下身子,便急忙冲了出去。 陆家的家底殷实,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在洛阳城也已经五六代了,而且比较难得的是,基本都靠自己家的实力和经营之道,到是鲜少与官府王族来往,这也算是陆家的一个祖训,王侯将相,走得近了固有好处,但若走得太近,谁也免不了会有殃及池鱼的一天…… 陆馨儿是知道褚至情经常伴随在公主身边的,只是,这突然来访,他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或是帮忙拦一拦……这让陆馨儿有些郁闷,太不够意思了这人。 她刚刚带着众人在门口站好,便看见宽敞的巷道里出现了一对人马。 “好大的阵势,可千万别是个难伺候的主。”陆馨儿用丝绢擦了下额间的细汗,翘首望着,神情有些无奈。 队伍在南宫府门口停下,褚至情翻身下马,有些无奈的对陆馨儿讪笑了一下。 陆馨儿愤愤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将头深埋着,伏地叩首,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有道伴君如伴虎,今日凤驾光临也不知是福是祸。 纤纤柔荑从轿帘背后伸出来,褚至情便躬身上前,小心的将公主从轿子中牵引下来。 陆馨儿只是一介布衣,必须行五体投地之礼,整个人几乎完全趴在地上:“民女陆馨儿拜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陆馨儿特领陆府众人请公主降罪。” 文安公主微微一笑道:“陆姑娘客气了,本宫也是突然起意,多有打扰,那里还有怪罪之礼呢?” 陆馨儿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多谢公主赦罪之恩,陆府上下不胜荣幸。” “呵呵,好了好了,陆姑娘,别客气了。”文安公主口中很是亲切的说道,但却没有停下进府的脚步,说完这句话后,便仰首走进了陆府。 飘飘衣袂拂过陆馨儿的脸,带着华贵奢侈的熏香味。陆馨儿一动不动的趴着,眉头却悄悄皱了起来。心中暗自嘀咕,这,是下马威么?没有得到公主的许可,她也不敢擅自起身。 文安公主垂眸扫了那伏在地上的娇躯,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她此次来陆府,一为赏花,二为见人。早就听探子说过,褚至情与这陆家的姑娘交情颇深,此刻再见到真人,心中更是不满。这陆馨儿不论是容貌年龄还是家世背景,都与褚至情是极般配的。 此时,只怕她半截身子都浸泡在醋缸子里了。 约摸行了十步远,褚至情见公主似乎还没有叫陆府众人平身的意思,便急忙诱导道:“公主,今日我们要赏的花儿,可都是陆姑娘亲手培植的呢,若是没有她的讲解,这赏花也赏不出个什么门道来,自然也就少了许多趣味。” “啊……”文安公主一拍脑门,“看本宫这记性!心里光想着去看花儿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她一脸的愧疚,倒像是真的忘记了一般,“陆府众人快快平身吧。” 得了公主的令,众人这才偷偷呼出一口气,悉悉索索的站起身来。 文安公主和褚至情在前方有说有笑的走着,陆馨儿郁闷的在身后紧跟,心中暗自祈祷她看完牡丹赶紧就离开,千万别多留。 不一会儿便到了陆府的缤纷园,文安公主抬眼看了看那龙飞凤舞的园名,皱了皱眉,问道:“这园子的名字是谁起的?” 陆馨儿抬眼看了看褚至情,见对方点点头,这才向前微微走了一步,说道:“回公主,这名字是民女起的。只因那院子中的花开时,姹紫嫣红、五彩缤纷,故名缤纷园。” 文安公主松开皱紧的眉头,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是源自落英缤纷呢!”她说完又一副自嘲的模样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就是嘛,就算是普通的商贾人家,也不会起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吧,更何况陆翰林的府上呢?”说罢她轻蔑的扫了陆馨儿一眼,朝满园的牡丹走去。 陆馨儿站在原地,紧咬着下唇,盯着文安公主的背影,嘴里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这才咬牙切齿的跟了上去。 此刻已经快要到四月了,正是牡丹争芳斗艳的时候,一朵朵怒放着,似乎要在春天结束之前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所有的人。傍晚的风清爽的吹来,带上一缕淡雅的幽香,花枝也随风轻轻摇曳,犹若飘逸灵动的仙子。 陆馨儿自然也怕怠慢了公主,亦步亦趋的跟在公主身边,介绍道:“公主请看,这片牡丹花已经栽种了十年有余,是家母手栽种的。您看,同株之上双生两朵,一红一粉,名为二乔。您看红的娇艳动人,粉的妩媚多姿。” “确实美丽。”文安公主点点头,瞟了一眼旁边的褚至情,眼睛微微一转,随即轻轻吟道:“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椅栏杆。”说罢,妩媚的看着褚至情笑道:“三郎,你看,这诗可应景?” 褚至情闻言,将手中扇子缓缓合拢:“李太白的清平乐确实是好词,只是公主不觉得此景此时另一首更合适么?” 文安公主望向褚至情,目光潋滟,说道:“安儿愿闻其详。”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文安公主听言,脸上竟浮现起了红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陆馨儿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这郎情妾意的事情,能不能背着她再做?尴尬的没法,陆馨儿只能将头扭开,看向一旁的花儿。 褚至情似乎发现了陆馨儿的异样,略带歉疚的朝她笑笑。 第47章赐福牡丹(二) 瞥见褚至情有些走神,公主稍有些不悦,纤手指向眼前的牡丹开口问道:“三郎,你说这牡丹花好看么?” “好看。”。 文安公主有些挑衅的看了陆馨儿一眼,脸上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道:“不知道我和陆姑娘,是否比得上这牡丹花儿呢?哪位才配得上三郎刚才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呢?” 陆馨儿一怔,公主啊公主,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弄错对象了吧? “这……”褚至情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便绽开笑容,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本是比喻杨贵妃娘娘的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这样的诗句又怎是平凡女子担得起的,自然只有公主金枝玉叶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句子。” 陆馨儿也连忙福身说道:“公主身份尊贵,民女岂敢与您相提并论,公主金枝玉叶、贵不可言。” 文安公主心满意足的笑道:“三郎又在取笑我。”说罢娇嗔的一扯流纨朝旁边的花圃走去。 “我刚才也是为了保全你,别气啊……”见公主离远了,褚至情这才悄声对陆馨儿说道。 陆馨儿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废话,我知道的!”随后又看了一眼公主,低声问道:“这位贵人怎么会突发奇想来我府上赏牡丹?这内宅有花可不是谁都知道的事儿,是不是你小子透露的风声啊?” 褚至情慌忙摆手道:“不是我,莫冤了好人!” “那真是奇怪了……”陆馨儿缓缓皱起了眉头。 “三郎,你来看这个花儿颜色真特别!”文安公主见二人在身后窃窃私语,心中不悦,却又不好表现,只一伸手将一朵绽放得极美的暗红色牡丹折了下来,扬着花儿朝褚至情挥手。 陆馨儿一瞟见那折断的花儿,顿时心疼不已,悄悄踢了褚至情小腿一下,道:“还不快去陪她!莫让她把我这园子里的花儿都折了!” 褚至情无奈摇摇头,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道:“公主,这花儿长在枝头方能有百日的好看,你将它折了,便美不过三日了,多可惜?” “可惜么?”文安公主转了转手上的花儿,看向陆馨儿道:“陆姑娘,可是心疼了?” 陆馨儿忙走上前答道:“这花儿能有幸被公主所摘,想必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陆姑娘倒是嘴甜。”文安公主娇俏一笑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多赐给这些花儿些福气吧!” 一听此言,陆馨儿脸都白了。 “来人!”文安公主唤人上前,随即看向陆馨儿道:“陆姑娘,本宫甚是喜欢你这里的花儿,想带一些回去观赏,可好啊?” “好……”陆馨儿咬着唇,却又不能说不好,心里早是疼得滴血了。 “呵呵,那我就多谢陆姑娘了!”文安公主嫣然一笑,随即将缠绕在花枝上的流纨用力一扯,又带落了几枚花瓣,她转身朝花圃外走去,边走边伸手抚过绽开的花朵。 行至花圃之外,文安公主朝身后的侍卫丫鬟说道:“把刚才本宫抚过的花儿统统给我摘回去!” “是!”众人应声得令,快步走进花圃,或刀砍或手折,不一会儿便将花圃中的花儿摘了七八成。 陆馨儿看着眼前凋零的场景,几乎有些个站不稳了,心里早已将文安公主诅咒了千百遍,可却是不敢也不能说些什么阻止的话。 文安公主一边赏花一边抚摸花朵,所到之处,片花不留…… 摘花倒是其次的,关键是那些下人进入花圃后,也不管不顾的乱踩踏,就算没被挑中的花儿,也被践踏了不少。 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那片姚黄魏紫即将惨遭荼毒,陆馨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小跑几步,跪倒在文安公主面前,请求道:“公主,刚才摘下的花儿也不少了,这牡丹开花不容易……奴家求求您,那剩下的几朵,就留着了吧。” 文安公主缓缓的看了陆馨儿一眼,又缓缓的看了那片仅存的花圃一眼,浅笑着道:“陆姑娘到真真是个怜花爱花之人呐……” “家母去的早,这些花儿都是家母在世时亲手种植的。一看到这牡丹花儿,奴家就觉得家母还在身旁……”陆馨儿说着这话,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只希望能借此让文安停下手来。 “哦?”文安公主点点头,道:“倒是难得了你这份孝心了……罢了,那这些花儿,便都留给你做念想吧。”说罢,她接过旁边女婢手里的花篮,将那花篮底朝上口朝下提起来,把篮中的牡丹花尽数倒在了陆馨儿身上。 劈头盖脸的鲜花落下,陆馨儿心中只觉得屈辱不已,却是不敢反抗……面前这个女人,只要一句话,便能取了她的脑袋。 褚至情在一旁刚要张口阻拦,却又被文安公主冷眸一瞪,不好再说。他只怕,此时自己的劝阻,会有反效,若激起了公主的逆反心理,恐怕会更麻烦。 文安公主娇媚一笑道:“陆姑娘可曾听过牡丹花和武周女皇的故事?” 好不好的问这个做什么?陆馨儿虽然疑惑,却也是僵直的点点头。 “听过便好……”说罢,文安公主轻轻附身在她耳旁,道:“那你更应懂得的。” 文安公主纤长的手指轻撩了一些额前的发丝,美丽的眸子里有种骇人的寒意…… 看到陆馨儿脸上的惊愕,文安公主满意的站直身子,转身走到褚至情身边,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道:“今日有三郎陪着赏花,真是颇为尽兴!现在天色也晚了,我们就别打扰人家陆姑娘了吧?”一个“人家”倒把陆馨儿生生的隔在了两人之外。 褚至情愧疚的看了陆馨儿一眼,终究还是无力的点点头,朝陆馨儿告辞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陆馨儿听言,便要起身相送。 文安公主一摆手,道:“今日这般叨扰姑娘,怎好再劳烦相送,就别送了吧。”说罢,便挽着褚至情朝园外走去。 陆馨儿就势朝文安行了个五体投地之礼,“陆馨儿恭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公主步出了园子,她才瘫软的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刚才,文安公主最后的几句话,仿佛三九天饮冰水,点滴在心。那个故事……就是因为那个故事她才喜欢上了牡丹的。 相传,武则天有一次想游览上苑,便专门宣诏上苑,“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当时正值寒冬,面对武则天甚为霸道的宣诏,“百花仙子”领命赶紧准备。第二天,武则天游览花园时,看到园内众花竞开,却独有一片花圃中不见花开。细问后得知是牡丹违命,武则天一怒之下便命人点火焚烧花木,并将牡丹从长安贬到洛阳。谁知,这些已烧成焦木的花枝竟开出艳丽的花朵,众花仙佩服不已,便尊牡丹为“百花之首”。“焦骨牡丹”因此得名,也就是今天的“洛阳红”。 这份傲骨,这份不屈,她欣赏…… 只是,傲骨、不屈……总是要伴随着牺牲的,她——陆馨儿……绝对是牺牲不起的…… 第48章幸福突降 三五天过去了,距与胡掌柜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玉如意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给陆馨儿配置的药水已经弄好了,眼看着上百两银子一下子就能到手了,可陆贽陆大人却又突然停止办寿宴,并且拒绝收一切寿礼。 玉如意虽然无法得知其中的究竟,但她也多少听说了,这事儿与那位刚来洛阳城的贵客有着抹不开的关系。 不过,幸好最近资王世子李觉来洛阳赏花办斗花会,各家商户官员都在拼命的想办法给李觉世子送礼,而那世子又是个极为好玉之人,一时间倒弄得“洛阳玉贵”。玉如意是极擅长掌玉的,因此也接到了不少帮忙掌玉的生意,虽然没有进大钱,但零零碎碎的小收入也是不少的。这算是在这片灰暗心情中唯一的一抹阳光吧。 路过集市的时候,玉如意顺便买了点蜜饯和糕点,价格不高,但在这非常时刻,却也是一块不小的支出。娘亲爱蜜饯,从小吃到大,好似有瘾一般,一日不吃便觉得嘴巴没味。平安夜里要挑灯看书,饿了也要吃点东西垫垫的。 玉如意拎着两包东西,推开自家小院的门,便听见屋里传来阵阵谈笑声,莫非来客人了?可是……自从玉家没落搬到洛阳城后,几乎就没有什么亲人上门了。 “二娘,我回来了。”玉如意走进小屋,将糕点蜜饯放到桌上。 “你可算回来了,修竹和穆老板来了好久了!”金氏见如意来了,便起身接过玉如意手里的东西,说道:“你先陪他们聊着,我先把这点心蜜饯打开招待贵客。”说罢便拎着东西到小厨房去了。 “修竹大哥。”玉如意扭头看向李修竹,微笑颔首。 “如意。”李修竹起身回应。 玉如意慌忙拦他,将他摁坐住后,这才看向旁边的男子,却不禁微微一怔。男子着一席浅灰色长衫,长发用一支墨玉簪子随意的别住,手中一把羽扇轻摇,唇边一抹浅浅的微笑,让人感觉很是亲近。 “穆……掌柜?”玉如意有些诧异有些疑惑,这人不正是闻香楼的掌柜穆云扬么?他来作甚?而且……李修竹什么时候与他如此交好了?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样子,分明是很亲近。 “玉姑娘好记性,穆某见过玉大姑娘。”穆云扬起身朝玉如意轻轻一揖。 玉如意见状也慌忙回了个福身,道:“穆老板有礼了,您快坐快坐。” 待穆云扬稳稳坐下后,玉如意偏头看向李修竹,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人来干嘛?可对方却是个木头,竟然没看到,让玉如意不由得多了一丝小埋怨。 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玉如意给二人添了添茶水,这才看向穆云扬问道:“穆老板您是贵人,人忙事儿多,平日里也难得一见,不知今日来寒舍是为何故?” 穆云扬也不绕弯,直接答道:“实不相瞒,玉姑娘也知道,资王世子幸临洛阳,穆某人虽然只是一介小小商人,但也有幸受世子相邀去参加斗花会。当然,穆某人也不好空手而去,最近将整个洛阳城都翻遍了,都没挑选到合适的礼物。幸好前日与修竹兄小酌之时听他提起,玉姑娘手上有一对红绿貔貅,绿的是上好东陵玉,而红的更是难得一见的羊脂红玉,品相雕工都是上乘……”说到这里,穆云扬也不接着说了,只是略带几分恳求的看着玉如意。 玉如意微微一笑,转了转手边的茶杯,并不回应。这穆云扬不愧是经商之人,话不说满,点到即止,只等着自己上赶着把玉卖给他么?他当自己是初涉世事的小姑娘么? 穆云扬等了半晌,却见玉如意不说话,不由得眉头一皱,朝李修竹看了一眼。 李修竹回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玉如意,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张口道:“如意,穆老板对那对貔貅甚是感兴趣,你不如先取出来让穆老板过过目?” 玉如意听言,瞪了李修竹一眼,心中暗自埋怨,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帮他还是帮我呢?终究还是没驳了李修竹的面子,也不说话,只点点头,转身走进旁边的屋中,将装着貔貅的匣子取了过来。 穆云扬接过匣子来,将貔貅取出来仔细的看了又看,半晌后,才试探性的问玉如意道:“一百两,如何?” 玉如意不动声色的将鬓角的碎发朝耳后别了别,说道:“这红玉颜色鲜艳,品相上乘,就算是籽料怕也不止一百两,更何况是这样雕琢打磨好的成品?一百两,太低。但……”她微微一笑,将话锋一转,说道:“你既然是修竹大哥的好朋友,我肯定也不会乱要价的,您多少给个诚意一些的价格吧?” 古玩圈为何同一产品有高有低?卖的不是古,不是老,而是一个“心头好”!玉如意看得出来,那穆云扬确实很喜欢这对貔貅。 既然他“好”,就别怪她“宰”了。 穆云扬沉默的看着那对貔貅,似乎是在心中估计价格,随即嘴角含笑道:“如意姑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穆某也就不和您多磨价格了,直接给您说我的底价好了,二百两,实在是无法再加了。” 二百两?玉如意心头咯噔一下,可面上却依旧是沉稳如故。原本她以为穆云扬会十两甚至几两的往上加,毕竟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嘛。她都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了,可是却没料到他竟然直接报了一个落差这么大的价格。可是,若是现在就巴巴的上去答应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俗? 穆云扬见玉如意一直不说话,便以为她在犹豫,眉头皱了皱,看了眼李修竹,一咬牙又报出一个数字来:“二百二十两!”说罢,他又补了一句:“玉姑娘,这已经是我能出的最高价格了!确实确实不能再高了!” 好吧!俗就俗了,俗死我算了!二百两,已经远远超过了她预算的价格了,她心里乐开了花儿,笑道:“好吧,穆老板真是爽快人。而且您是修竹大哥的朋友,如意我再扭扭捏捏的,也不好不是?”幸福啊,来得太突然了! 穆云扬将锦盒扣上,笑道:“那我岂不是承了修竹贤弟一个人情了?” “哪里哪里。”李修竹摆摆手说道:“俗话说有钱难买心头好,云扬兄喜好此物,又何畏一掷千金呢?” 穆云扬点点头,取出一张飞票递给玉如意,笑道:“在下身上仅带了一张二百两的飞票,还欠二十两银子,玉姑娘明日到我闻香楼来取可好?还得劳烦玉姑娘跑一趟了。” “无妨,无妨!”玉如意说罢,余光瞟见金氏正端着切好的糕点走了过来,她急忙将飞票一把抓下,慌忙塞进了袖子里。 穆云扬愣了下,随即便看见金氏进屋来,不难明白玉如意刚才的行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连自己母亲都防备? 第49章相约郊游 金氏笑呵呵的将糕点放在桌子上,一边热情的说道:“二位先吃糕点蜜饯,老身去准备饭食,中午便在这里随便吃点吧?” 玉如意笑了笑,却并未阻止,只从怀里摸出几颗碎银子,递给金氏,说道:“二娘,你去添几个肉菜。” 穆云扬急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在下稍后还有点小事儿要忙,也不好打扰,改日,改日再聚。” 金氏听言,点点头道:“既然穆老板这么说了,老身也不勉强,若有空,便和修竹一起来吃饭。虽然这屋子破旧了一些,但老身做的饭食,还是可以一试的。” 李修竹听言便在一旁赞道:“金婆婆做的菜,虽然不比你们闻香楼,但也别有一番风味的。” 穆云扬看向金氏道:“若有机会,在下定要来尝尝。”说罢便站起身子,冲玉如意和金氏拱手道:“今日确实有事,实在是不便打扰……在下就先告辞了。” 玉如意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多劝阻,“既然如此,那就不留穆公子了。” 一旁李修竹也起身告辞道:“如意,我也先走了。” “正好我也要出门办事儿,就顺便送送二位好了。”玉如意说罢,扭头又给金氏说道:“二娘,等我回来吃饭哟。” 金氏微笑着点点头,应道:“嗯,我去摊馍馍。” “好。”玉如意笑着送李修竹和穆云扬出门。 出门走了几步后,玉如意见穆云扬把锦盒就这么随意的捏在手上,并没有放进袖子或是腰间的荷包中,有点意外。仿佛,两百两银子的东西对于穆云扬来说,只是二两银子一般。 穆云扬敏锐的察觉到了玉如意的视线,扭头看向她道:“不知玉姑娘为何盯着穆某这许久?” 玉如意被他这么直白的一问,愣了下,随即讪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穆老板这么随意的拿着那对貔貅,也不怕被抢了么?” “抢?”穆云扬哈哈笑道:“有修竹贤弟在,我就不信哪个小贼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抢了东西去。” 听到这话,玉如意故作天真的眨眨眼看向李修竹,道:“李大哥不是军人么?难道还当过捕快?” 李修竹道:“如意,你别听云扬兄瞎说,我不过会点功夫罢了,寻常小贼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唉,贤弟,你这话就太过谦虚了啊!”穆云扬打岔道:“贤弟的武功我可是亲眼见到过的,只怕在这洛阳城中是寻不到对手的罢!” 李修竹听到这话,有些微讪,连忙摆手道:“云扬兄,你再这么说,我真是要羞死了!” “哈哈!”穆云扬调笑的看向玉如意,道:“玉姑娘,你看你看,这厮竟然还脸红了!” “呵呵……”玉如意跟着干笑了一下。这穆云扬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不就是想在她面前给李修竹抬抬脸面么?还真够朋友的,他们两个人,那日在闻香楼见面的时候似乎并不相识啊?怎么现在打得这般火热?这友谊的进展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看出玉如意不接招,穆云扬也有些讪然,也不再多说话,只默默的朝猫儿巷的巷口走去。 行至巷口,便看到一辆很有档次的马车停在巷子口,车夫一见穆云扬过来,便一个翻身跃下马车来,麻利的掀起车帘。 “玉姑娘,就此别过了!”穆云扬朝玉如意拱手告别。 “嗯,穆老板慢走。”玉如意说罢又看向李修竹道:“李大哥,你那日不是说想去看牡丹花么?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李修竹喜笑颜开,“是什么好去处?什么时候去?” 玉如意默了一会儿,道:“西郊有一片农家培育的牡丹园,那园子里的牡丹虽然品种不名贵,但胜在繁多,远远望去,恍如花海,很美。嗯……三天后吧,三天后的早晨我们在西郊城门见面,我领你去看花。” “好!”李修竹很爽快的答应了。 “牡丹花?西郊?”穆云扬听到二人的对话,很有兴趣的凑了过来,“玉姑娘,你说的可是西郊诸葛老伯家的牡丹园?” “咦,你也知道?”玉如意看向他。 “我还尝过他家的牡丹酿呢……”穆云扬摇了摇手中的羽扇,道:“想来,也是好久没去放松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多加我一个如何?有我这马车,你们也省得再雇车了。” 玉如意一听能省钱,哪里还有不乐意的,当即便乐呵呵的答应了! 李修竹看向穆云扬,道:“你不是三日后要去拜访陈尚书么?” 穆云扬一脸茫然的看向他,愣了下,随即了然一笑,道:“修竹贤弟,陈尚书就住在洛阳城里,我哪天去拜访都是可以的,难得能与好友佳人一道踏春赏花,如此风雅之事,当然远远胜过拜访应酬了!” 李修竹眯了眯眼,很是不满的看着他,只是玉如意在一旁,也不好开口多说,只得将满腹的不乐意咽了下去。 “嗯……既然如此……”玉如意打量了一下穆云扬的马车,道:“反正都是要去玩儿的,不如多叫几个人吧?让平安和吉祥也跟着去放松放松?另外……我还有个好闺蜜,也一起叫去呗?李大哥,穆老板,你们看可好?” “当然好!”穆云扬不待李修竹回答便抢话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踏春郊游自然是人越多越有意思!那就这么定了!我也想多认识几个朋友!” “好啊!”玉如意开心的笑了起来。 李修竹默默的看着她,胸中因为不能与她单独相约的郁结也渐渐舒展开来……那灿如夏花的笑容,仿佛一缕火热的阳光,直直的投入他的心底,将一些不悦、一些阴霾、一些黑暗寒冷的角落、渐渐照亮,渐渐温暖。 第50章故交发小 穆云扬掀开车帘望向巷子口那渐渐消失的婀娜身影,一时间有些失神。 “你在看什么?”一旁的李修竹似乎有些不悦他这样仔细的打量玉如意的背影。 穆云扬牛头看了看李修竹,嘴角挂起一抹浅笑,“你……好像不高兴?莫不成是乱吃飞醋了?” 李修竹有些讶然:“什么?”随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在取笑他,当即将脸一沉,“你胡说些什么。” “哟呵,生气了?”穆云扬放下车帘,坐正身子,笑道:“也不过七八年不见,你怎变得这般小气了?以前在漠北将军府上时,也不见你跟谁变过脸,不过是个玩笑而已,竟然就生气了。” 李修竹白了他一眼,摇头道:“以前在漠北,也不见你这般不正经。” “哈……只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呐!那风沙漫天的漠北,越发将你养育得木讷了!”穆云扬自嘲的笑笑,随即斜靠在车厢上,将荷包里的貔貅取出来,把玩了一番,道:“今日真是结结实实挨那女子的宰了!” 李修竹半眯起了眼睛道:“觉得挨宰便让给我罢了。” “不让不让,让给你了叫我到哪里去寻送给世子的礼物去?”穆云扬赖皮的笑道。 李修竹也不接话,只嗯了一声,便默默的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了。 马车缓缓的行驶着,穆云扬一直盯着他看,约摸过了盏茶的时间,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你好像真的是在生我的气,不过是个玩笑而已,何必呢?” “没有。” “怎么没有?脸都黑得跟锅底似的!” 穆云扬有些烦躁,他很讨厌李修竹这副模样,跟他说话就好似打在棉花团上,没有一点回应,整个人只是黑着脸,没表情没声音,好似木头一般。 这还是记忆中那个精力无穷的少年么?这还是那个在高强度训练后还能乐呵呵背他回屋的少年么?这还是那个……总是一脸阳光微笑着的少年么? 七年分别,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让他成为这样沧桑的性子?是啊……他那出身,想必也不会好过吧。 穆云扬只觉得脑海各种少时片断交织在一起,却似乎越来越想不起来李修竹少年时的模样了,似乎,他生来就应该适合这样的气质,这样的行为。 终究,无数思绪,化作一声长叹。 听到他的叹息,李修竹轻轻蹙了下眉头,许久后,才开口道:“为何要一起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穆云扬微微一怔,随即他反应过来,扬眉笑道:“就知你是醋了!” 看到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端的是让李修竹郁闷,当即又闭上眸子不搭理他了。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穆云扬忍住笑意,道:“我与那诸葛老头有一桩生意要谈,正巧你们要去,我便搭个顺风车呗。你放心,你那玉如意,我不喜欢。” “很好。” “你好像又高兴了?”穆云扬一脸兴致的看向李修竹。 “……” “她太势力。”穆云扬撇撇嘴,刚才那女人见到飞票的时候,恨不得扑上去。 “与你无关。” “这样的女子配不上你,你应该娶的是……” “你怎变得这般??铝耍 崩钚拗癫宦?拇蚨纤?幕啊?p>  穆云扬无奈的耸耸肩膀,想了想,说道:“那日在闻香楼我们装作不相识,你说玉如意会不会看出来?” “不知。” “那女子虽然市侩,但却是个聪敏的,今日你我熟络,怕她早已怀疑了。” “那又如何?”李修竹缓缓的看了他一眼。 “如何?”穆云扬挑眉道:“你不怕她影响大事?” “无妨。” “无妨?”穆云扬默了默,才缓缓劝解道:“修竹,为兄劝你一句,将军派你来洛阳,不是儿女情长的……她不过,是你掩饰身份的一幕屏风而已,你又何必……” 李修竹神色一凛,眼底多了几分怒意:“你莫要学得和穆石头一般秉性!” “我……我怎么会像他……”穆云扬见他又怒了,只得讪讪道:“又不听劝,从小便劝不了你,只是,这次莫要又连累我。” 见他嘟嘟囔囔好似怨妇一般,李修竹无奈道:“文安公主御驾洛阳城,你可知何故?” “自然知道,不就是为了那褚家三郎么?”穆云扬轻轻摇摇扇子道:“那褚三郎与我交情也不浅,这次迎接公主御驾也是在我闻香楼,你是知道的。” “嗯。”李修竹颔首,接着道:“玉如意与褚家走得很近。” “哦?”穆云扬将扇子一合,很感兴趣的看向他。 “虽然还不确定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我听过玉如意叫褚家四郎作妹夫,我想,若是此次大事,能通过玉如意拉拢褚家的话……” “原来如此……”穆云扬了然的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乱来的。” “安心了?” “放心太多了!哈哈!”穆云扬打着哈哈掀开车帘,望向车外。虽然李修竹口口声声说的是为了大事,可刚才见到玉如意时,李修竹那眼角眉梢里,满满的都是笑意都是宠爱,这可是他亲眼所见的。 马车顶擦过一枝怒放出墙的桃花,瞬间带落一片粉红色的花瓣雨。几枚花瓣,随风钻进车厢里,落在李修竹肩头。 李修竹伸手掸掉花瓣,喃喃道:“快要不太平了吧?” “这……”穆云扬呵呵一笑,反问:“应该我问你吧?” 李修竹轻轻叹口气,说道:“石头昨天来过,刺探到皇上要削藩了。” “削藩?”穆云扬皱眉,“怕,不是时候吧?” “恐怕是的。”李修竹很无奈的笑了下,接着说道:“不过,却是我们的时候。” “嗯。”穆云扬点头。 第51章盼家和睦 虽然是李修竹带来的人,玉如意还是不放心的去验了验银票。确定银票真实性后,玉如意还有些恍如做梦的感觉,这银子来得太快太多……也太及时了。但是,现在她宁愿不去想太多有的没的,暂且过了眼前的关头便是。不过,欠李修竹的人情,她牢牢的记下了。 玉如意兑了些散银,将剩下的继续存在银号里,银子这东西啊……得防火防盗防娘亲。飞票也不能让她看见,回去后还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最近风声松动了一些,玉如意便又动起了种“庄稼”的念头。当初陆馨儿给她看的那个铜香炉的图样她现在也记不太清楚了,于是便又转到陆家将图样取了。 这么一耽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了,老远便闻到家中的饭菜香,玉如意拍拍瘪瘪的肚子,饥饿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金氏远远的见玉如意回来了,忙乐呵呵的迎上去,道:“如意,没吃饭吧?饿了吧?厨房里的饭菜我给你热着呢!” “二娘最好了!”玉如意撒娇的腻道。 “别油嘴了,快来吃吧!吉祥托人带话不回来吃了,平安已经吃过了!”金氏边说边擦擦手,转身走进厨房给她拿碗筷。 玉如意一脸馋猫相的凑到厅中的饭桌旁,掀开盖着饭菜的笊篱,当即便愣住了…… 清炒笋尖,肉丸青菜汤……这是红烧鲤鱼?还有蟹黄毕罗!神仙鸭子! “怎么……这么多菜?”玉如意惊讶的问道。 金氏走进厅来,递上碗筷道:“不多呀,四菜一汤而已!” 玉如意差点要吐血,还而已?!这一桌,简直就是按着大户人家的标准来的嘛!玉如意沉默半晌,忍不住说道:“这一桌,得一两银子了吧?” “一两?”金氏很诧异的说道:“一两五钱呢!原本要花一两八钱的呢!” 玉如意悔啊,她好不好的去问这价钱做什么。吃饭就是了呗! “快吃吧快吃吧!”金氏眉开眼笑的劝道。 玉如意无奈的坐下,端着碗,却怎么都下不了筷子。终究忍不住说道:“二娘,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打碎了那犀角杯子……我们还欠人家五百两银子。这日子,还是省着点过的好……” 金氏听言,原本欢喜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生气的往塌上一坐,道:“娘也知道自己不成器,可你知道的,娘的身子不好,不能像别的妇人一样赚钱。可那杯子的事,娘也不愿意啊……”说着说着,双眸又红了起来。 玉如意只好沉默。 谁知,金氏却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道:“娘也知道你苦,可你妹妹是要嫁给褚家做媳妇儿的,不能做粗了手,不然嫁过去让人笑话!你弟弟是要考功名的,他日金榜题名也少不了你的好处不是?我们家多少天没沾荤腥了你说说?若不是今儿个见那穆老板买了你的东西,娘怎么会胡乱花钱呢?!平安日日念书得用脑子,不补补怎么行?吉祥婚期就快到了,你看她那瘦巴巴的样子,不吃圆润点,岂不是丢人?为娘容易嘛!”说着说着,竟然喘起来了。 玉如意急忙丢下碗筷,扶金氏躺在床上,一边朝门外大喊:“平安,娘的喘症又犯了,快把大夫开的药拿来!” 瞬时,玉平安就推门冲了进来,麻利熟练的将药塞进金氏的口里。 金氏含着药,片刻后,才渐渐平息下来。 “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有喘症!就不要惹她生气了嘛!”玉平安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还是,平安懂事。”金氏含着药嘟囔着,手也抚上平安的头顶。 玉如意气结,闹了半天是她不懂事儿了?! 金氏看出玉如意不高兴了,急忙将药咽下,宽慰玉平安道:“没有没有,是为娘的不对。为娘不该浪费钱去买这么贵的菜……” 玉平安一听此言,当即有些不悦了,说道:“阿姐!古有卧冰求鲤,今有乳姑不怠。你且不说做到如此地步,但也不至于娘亲吃点好的,便要受你责备吧!” 玉如意只觉得心头一股闷气噎得难受,将碗筷一推,怒道:“好!你们最好!母慈子孝!到让我来做这个罪人!好好好,很好!”说罢,一拍桌子推门而出。 玉如意冲出来,看到井边放着的一盆脏衣服,愤愤的走过去,一气呵成的打水、倒水、放皂角粉。随即捞起一旁的棒子,噼里啪啦一通乱打,打得水花四溅……可怜的衣服啊,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大姐了。 玉平安出门来,见到她这副怒气外放的模样,吓得愣了下,也不敢言语,踮起脚尖快步缩回自己房里,温习功课去了。 捶了一会儿衣服,玉如意心底的郁闷消散了很多,这才将洗衣棒放下,安放好搓衣板,认真洗起衣服来。 不一会儿,金氏也出来了,慢慢的走到玉如意旁边,脸上满是愧疚,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蹲下身子来,准备帮她拧盆里的衣服。 “我自己来。”玉如意冷冷将提起来的衣服朝旁边避让了一下,见金氏脸色有些难看,不忍心,放软语气又补了一句:“都快洗好了,别沾手了。” “如意,苦了你了……”金氏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你爹走得早,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好了好了。”玉如意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 “虽然我不是你亲娘……”金氏眼底又泛起了泪花。 “二娘!” 玉如意将衣服往盆里用力一放,打断她道:“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你是我阿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不是我……二娘你现在应该是在外公家享福了,哪里会吃这么些苦?” “如意……” “二娘……一家人,不是你付出便是我付出咯。”玉如意开心的笑了起来,她虽然气,但也明白是自己的责任,所以,并无太多的怨恨。余光瞟见某个探头探脑的小子,她忍不住想笑,这个平安,看样子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又不来道歉,从小的别扭性格,到现在还是这样。 “苦了你了。”金氏擦擦眼角的泪水。 玉如意摇摇头,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只是现在非常时刻,吉祥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平安也快要赶考了……” “为娘明白了……以后一定省着点用。” “嗯。”事情说开了,心里的烦闷也就没那么多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玉如意觉得自己家这本经并不难念。虽然二娘手脚大方了一些,虽然弟妹还不够懂事,但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凝聚在一起,谁都拆不开。虽然现在吃住比不了从前,但这种感情,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就算……就算将来有一天,那个女人真的会出现,也一定不会影响的。 绝对,不会。 “不过……如意啊……”金氏扭捏的搅了搅衣袖,似乎很难开口,但终究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月的月银,又提前用完了……” 玉如意顿时哭笑不得,将手在一旁的干衣服上拭了拭,取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子倒了一些出来,递给金氏道:“真是不多了,节约着用。” “嗯嗯!”金氏拼命的点着头,但玉如意看得出来,二娘的赌欲又泛滥了……真是没办法。 第52章绿茵白袍 费了半天力,衣服终于洗完了,玉如意腰酸背痛的站起身稍歇了一下,端起木盆往院门口倒脏水。 避开古董地,玉如意也没注意,只管着将木盆一倾斜,用力的把水泼了出去。 瞬间,一个白色身影旋转开来,手上折扇猛的打开挡住飞溅的水花,但还是仍有些泥点沾到了月白色水墨印花的衣衫上。 玉如意一慌神,定睛一看,竟然是褚至情,心里莫名浮现起他与公主相携的身影,而且子那天推她落水后,这厮一直没怎么现身,前债后账加起来,玉如意自然有些不快,却又不愿得罪这财神爷,只得阴阳怪气的招呼道:“哟~~褚三公子啊?哪阵风把您给吹来的呀?” 褚至情眼角抽搐。哟?哟什么哟啊……跟红柳街的老鸨似的…… 玉如意又装模作样的伸长脖子往门外看了看,又道:“咦,你那糖葫芦没带来?” 褚至情愣了愣,“糖葫芦?什么糖葫芦?” “走到哪里都前拥后挤,整整齐齐带着一串人,不是糖葫芦是什么?”玉如意颠了颠手里木盆,将里面水倒干净。 “你说文安公主啊?”褚至情想了想,还真是满形象的。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呵斥道:“玉如意,你竟然敢对公主如此的大不敬?!” 玉如意知道他不会认真,也没把这话听进去,冲他翻了个白眼,道:“不知道褚三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褚至情笑了笑,轻轻撩起长衫的下摆,掖进腰带里,迈步走到没有水的地方站定,一双桃花眸子波光潋滟,象牙折扇在下巴上轻轻的敲了敲,调笑道:“为兄想你了不是?” “呕……”玉如意干呕,然后将湿漉漉的衣服提起来,冲褚至情那个方向用力一甩,衣服展开了,褚至情那月白色的衣衫又多了几点水墨……其中一滴水挂在他的鼻尖,将落未落…… 褚至情气结。 “哎呀!你什么时候站到这里来的?刚才不是在那边咩?”玉如意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 这女人,绝对故意的。褚至情无奈的摇摇头,又左右看了看,换了个地方,懒懒走到园子里唯一的杏树下,倚在杏树上,笑而不语。 杏花的花期虽然已经过了,但枝头上还有几朵雪白的残花,加上小小的青杏点缀,本就颜色鲜艳,算得上一抹风景。而这褚至情走了过去,到让那原本单纯的风景灵动起来。 绿荫,白袍。 恍若,谪仙。 玉如意瞟了他一眼,不禁摇摇头,心中暗自叹道:真是白瞎那副好皮相了。 褚至情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才问道:“如意妹妹今个又发财了吧?” 玉如意一愣,心里嘀咕着这厮怎么知道的,一边将手里的衣衫挂在晾衣绳上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褚至情将手里的象牙扇一合,别在脖颈后,道:“哦,早上出门看妹妹脚步如飞,神采飞扬的从钱庄里出来,看来是赚了不少哟?” 玉如意拍了拍衣服,道:“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儿了?” 褚至情讪笑了下,点点头道:“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找妹妹来帮忙掌掌宝贝的。” 玉如意听言,顿时巴结的笑道:“褚三公子要请奴家掌眼找人来唤我便是,哪能劳您大驾呀!”随即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很市侩的谄媚道:“褚三公子要掌眼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吧……您也知道的,自上次落水后,奴家便一病不起,可是耽误了好久的生意呢……三公子,您看,这次的掌眼费多打赏一些呗?” “啊……”褚至情打了个哈哈,却没接话,伸手在怀里摸了摸,随即一甩手,便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朝玉如意飞来。 玉如意一惊,眼疾手快的撩起裙裾将那东西接住,定睛一看,竟然是枚玉佩,又差点忍不住爆粗口了。她心疼的将那玉佩双手捧住,愤愤不平,却又不好态度强硬,只得软软的劝说道:“褚三公子啊,您可得小心着点儿啊,若真个给摔坏了,您倒是不在乎,我们这些穷苦人可是心疼得紧!” 褚至情嘻嘻一笑,道:“妹妹是心疼物件还是心疼三郎啊?” “呸!”玉如意在心里暗自唾了他一口,随即便不由得被掌中的灼热吸引住了! 没错,这块玉佩绝对是老东西!而且开门到代! 这块玉佩约有巴掌大小,青玉质地,上宽下窄,呈梯形扁平块状。整块玉佩以浮雕手法成兽面纹,因是正面纹且只雕了半张脸,故而看不出是什么神兽。兽眼呈“臣”字,炯炯有神,鼻线至眼睛上方开始延伸,刻弯钩状。神兽额头正中镂空雕刻成“晋”字。玉佩左右图案对称,均镂空装饰着螭龙纹。 玉佩沁色呈淡黄色,包浆莹润,古朴典雅,美观大气。 此时,正有青色而浓郁的玉灵好似汩汩暖流从掌中涌入,流淌至全身。瞬时,给人带来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仿佛醍醐灌顶、甘露洒心。 在玉灵渐渐淡去之时,那种温热感,便如退潮一般,缓缓撤去,让人徒留一丝怅然。 品味过了这种独特的感觉后,玉如意只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就像洗过了热水澡一般。于是,她朝院子中的井口边挪了几步,坐在井口上。 这花纹和盘色应是战国时期之物,加上那个“晋”字,应该是战国时期晋国的祭祀之物。 第53章芙蓉玉镯(一) 玉如意随后将玉佩举过头顶,对着阳光。皮壳油亮,手感滑腻油润,确实是枚极品玉佩。应是战国时期之物,而且玉质上乘,可玩可藏,价值不菲。 想到这里,玉如意又一阵的肉疼,这只怕是快要接近千两的东西了,褚至情竟然就那么随意的一扔,也不怕真个给摔了!仇富,她非常的仇富! 见玉如意将玉佩放下,沉默不语,只愤愤的盯着自己,褚至情有些纳闷,不过也不多想,看她的表情,应是鉴好了,于是薄唇微启,笑问:“如意妹妹可是鉴好了?” 玉如意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了那抹谄媚的笑容,道:“三公子这玉器价值不菲啊……不知掌眼费可否……” 似乎有些厌恶她这样虚伪的笑容,褚至情略略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五两银子可好?” “很好很好,相当的好!”玉如意乐呵呵的应道,虽然五两银子对现在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但相比以前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上等青玉,战国时期晋国祭祀玉佩。饰螭龙祥纹,应与皇室有关。通体圆润光洁,无杂质玉锈,雕工上乘,估价九百两纹银。” “九百两?”褚至情皱了下眉,俨然这样的价格是他没有想到的。不然,刚才他也不会就这么随手的抛扔了。“你确定没有看错?”若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倒是欠了那人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褚至情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将手伸向玉如意,想要取回那玉佩。 玉如意挑眉,将玉佩一收。笑道:“怎么?空手?”顿了顿,接着道:“褚三公子今儿个没带碎银?” 褚至情微微一笑,伸手从袖子中,缓缓摸出一只盒子来,道:“银子没带,这东西抵债可好?” 又用东西抵债?玉如意不满的皱紧了眉头,委屈道:“褚三公子啊……奴家也不是个计较的人……只是,最近手头太紧了,这东西再好,也没银子舒坦啊……您要是这会儿不方便,过会儿让下人送来便是。” “你不看看这是什么?”褚至情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见他那得意的模样,玉如意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得伸手接过那锦盒来,打开看。 一见那东西,玉如意便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这么一眼!她的目光便不愿从那物件上挪开了…… 锦盒里躺着一只颜色罕见的玉镯,呈半透明状,粉粉嫩嫩的,隐隐带着紫色的玉絮。加之玉质光滑细腻,色泽温润油亮,格外惹人喜爱。 她小心翼翼的捏起镯子对着光看了看,玉色恰似出水芙蓉,清爽亮丽。虽然不是纯净之色,但其间交叉着晶莹的絮,似云似雾,更似冰花,漂浮在粉红玉色之中,又似蕴烟霞绕,愈发显得别致轻灵。这玉正是此时盛行的“冰花芙蓉玉”。 而与此同时,右手又带给了她异感,清清凉凉,舒舒爽爽,与刚才的温热相比,大相径庭。这么一热一凉间,竟然让玉如意不由得起了一层层粟米疙瘩! 还好,这感觉,很快便消失了。 粉色的玉灵,太薄太稀,几乎是透明的了,看来是个新东西。 玉如意轻轻舒出一口气,伸手细细摩挲着玉镯上雕刻的花纹。可以说这石料已经算是芙蓉玉中的上上品了,但加上这雕工,便让它成为了手镯中的独一无二的绝世极品了!精雕细琢的缠枝纹,沿着玉石天然生成纹路蔓延,而在枝叶其中又透雕出一朵朵浮起的玉兰花,栩栩如生,更有精细之处还含珠带露,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玉如意心里有些小窃喜,她是女儿家,自然会喜爱这模样可人的镯子,可是…… 她偷偷瞄了一眼褚至情,又看了看镯子,心里纠结万分。 东西倒不至于价值不菲,虽然比不上羊脂玉鸡血石,但也能值个五六十两。若认真算起之前帮褚至情鉴宝掌眼的费用来,这镯子的价值到也恰好……只是,这冰花芙蓉玉的寓意太深了吧? 这“芙蓉玉”原本并不值钱的,最初也只是被叫作粉玉、甚至粉晶。但自从唐玄宗将它送给杨贵妃*情信物后,这玉的身价便飞增数倍。不仅仅用了贵妃娘娘的乳名来命名它,更加上“冰花”二字来彰显其的清丽。 自此之后,这“冰花芙蓉玉”在大唐便成为了流行的定情信物。 这厮,到底知不知道芙蓉玉的含义?无疑,玉如意很喜欢这镯子,若一开始只是让她鉴一鉴的话,倒还好了,毕竟帮人掌眼,是知道东西是别人的,再好再美,也都是别人的。可是,这会儿……这东西,人家明明白白的说了,是用来抵账的,可以属于她的。这感觉就完全不同了,玉如意很想把它占为己有,这粉嫩嫩的玉镯挂在自己藕白的手臂上一定会很好看吧…… 玉如意强忍住试一试镯子的冲动,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中。 “怎么?如意妹妹不喜欢?”褚至情有些愕然的将扇子从领后取出来。 玉如意也不言语,只缓缓抬起头来,一脸探究的看着他,双眸微微眯起,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被她这直愣愣的目光看着,倒把褚至情看得有些窘迫起来,“如意妹妹为何这般看着某?” 玉如意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东西再好,也不如银子好,褚三公子知道的,奴家,最近真的是手头太紧了……”说完这话,玉如意只觉得心里好一阵肉疼,多好多美的镯子啊,就这么推掉么?想起来,她还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呢! 第54章芙蓉玉镯(二) “这个……”褚至情讪然一笑道:“如意妹妹办法多的是,只管拿它去变银子就是,再说,我也只是抵今日的掌眼费,以前的……褚某照样给你算清。” 一听此话,玉如意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起来,胸中的小算盘拨打得噼啪响!只抵今天的掌眼费?太划算了!有漏不捡还能算玉家的传人么?白瞎了这么百年来玉家鉴宝的老字号了! “三公子说话可得算数哟!”玉如意笑颜如花的将那晋朝玉佩递还给褚至情。 虽然知道这笑容不是为他而绽放的,褚至情却还是不由得失神了。 她这由心而发的笑容,让褚至情心头泛起一阵暖意,时光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在玉家老宅那第一次邂逅——百花丛中,逆光之下,女子如玉。 只可惜,世事变迁,竟将她生生逼成了牙尖嘴利的小刺猬。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好好呵护着她,让她卸掉这一身的防备! 也不知道这一瞬间是怎么想的,褚至情看到那井边还未拧干的衣服,便走了过去,挽起袖子,想要帮她拧衣服。 虽然现在,他还不能保护她、还不能给她一个可靠的家,但是……他这时,很想帮她做些什么,哪怕是拧干一件衣服。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玉如意受宠若惊,急忙将镯子放在一旁的井沿上,慌忙伸手去拦,却不料一双手正捏在褚至情冰凉的大掌上,玉如意心头一惊,如同触电一般,瞬间将手缩了回来。 褚至情怔怔的看着玉如意,眸子亮闪闪的,波光潋滟,比那春色中的洛水更美上几分。 玉如意不禁看痴了,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慌忙退了几步,低头看着自己打湿的鞋尖,心中暗自骂道:这厮真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皮相! 两人尴尬的站了一会儿,褚至情便将手里衣服拎干,挂在晾衣绳上。玉如意也沉默的去扯开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这样一起做事的感觉很奇怪…… 但,很温馨。 这,好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在做家务一般…… 想到这里,玉如意猛然一愣,心扑通通跳了起来!想什么呢,胡乱想些什么呢!正这么想着,却一抬眸撞见褚至情探究的目光,仿佛做坏事的孩子被人抓了个现行,吓得她慌忙扔了衣服,快步跑进厨房里,摸一下碗,擦一下灶台,不知道究竟该忙些什么。 褚至情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看着玉如意的身影,研究了好半天,才猛然的想明白了。若这模样他都不懂的话,还真是罔顾他过了这么多年纨绔生活了。 于是,褚至情笑眯眯的朝厨房走过去,挤进那狭小的小厨房,探头探脑凑到玉如意身边,问道:“如意妹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没有。”玉如意一见他进来,心猛的一慌,更是让自己看起来格外的忙碌,急忙抓过灶台边的扫把迅速扫起来,随即发现两人孤男寡女的挤在这厨房里,忙又把扫把一扔,推开褚至情快步走回院子中。 无所适从了半天,一回头见那厮竟然一脸调笑的斜靠在厨房门框上,顿时又有些气结,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埋下头来,心里不知道把自己骂了多少遍,只觉得刚才那想法太荒谬太神经,绝对是有病了。 “妹妹的脸怎会这般红艳的?” 也不知何时,这厮竟然凑到了玉如意的面前,她一抬头,正看见一张放大了的脸挨在眼前,近得连他长长的眼睫毛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玉如意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快步缩到了墙边上,脸上更是如火烧一般了。 褚至情见她这模样,终于是抑制不住了,哈哈的大笑起来。难得见到这丫头害羞的样子,果然是很可爱!随即再想到,她这副模样,终究是因为自己而起,心里更加愉悦,笑声也越发的爽朗大声了。 “你怎么在这里?!” 在屋里温书的玉平安听见屋外男人的笑声,忙丢了书本出门来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洛阳城出名的纨绔子!再看到姐姐一脸诡异的通红,又是表情窘迫的站在墙边,不难想象到刚才发生什么事情!定是这纨绔借着掌眼的名头来欺负姐姐了! 于是玉平安三步两步走到玉如意身边,冲褚至情怒道:“你刚才干什么了?” 褚至情看了看玉平安,又看了看玉如意,当即便明白这人误会自己了。他虽然不与玉平安同堂念书,可毕竟是在同一个书院里,加上他对玉如意的关注,也就顺带了解了一下玉平安。 这厮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却是极为在乎家人的。虽然是个聪明的,但却是个死脑筋,书读得有些多,人也有些呆,若和他理论只怕惹出更多是非来。 于是褚至情笑道:“只是让如意姑娘帮忙看看玉器而已。”说罢,扬了扬手里的玉佩。 “是么?阿姐。”玉平安怀疑的看向玉如意。 玉如意尴尬的点点头。 “既然劳烦玉姑娘掌过了,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褚至情拱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玉如意莫名的,竟然生出一丝怅然来…… “姐,你没事吧?” 玉如意一回头,便看见玉平安半眯着眼,脸上的表情极为奇怪,既又疑惑又有讶异,更带了几分八卦……不难想象,这货肯定又胡思乱想了。 “能有什么事儿!瞎想啥呢!!” “?怼??庇衿桨灿跛??p>  “?硎裁?恚?烊ツ钍槿ィ 庇袢缫馔?残缘奶r颂?取?p>  玉平安慌得向后跃了一大步,半蹲身子捂着小腿道:“我不问了还不行嘛!叫人念书就叫人念书呗,好不好老踹人,真是的……” “还不快去!”玉如意瞪眼。 玉平安这才嘟嘟囔囔的转回自己的屋中。 打发了玉平安,玉如意这才走到井口边,拿起那个木盒,掀开来,看着里面的玉镯,莹润光泽,她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了。 第55章牡丹花园(一) 晚春的朝阳已经褪去了温柔,俨然有了几分骄阳似火的模样,玉如意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望向街的那头。与李修竹和穆云扬约定今日去城外赏花,却不料等了两刻钟了,却依旧没有见到人影。 现在已是晚春,若再不去看花,只怕要等到明年了。 玉如意有些着急,看完花后还要给陆馨儿送处理那玉佛像的药水,她可不想耽误太久。 正在此时,街角缓缓行来一辆锦帷的马车,在玉如意不远处听定后,车帘子掀开,墨衣长剑的李修竹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车帘子里面的穆云扬也探出半个身子来,手里依旧是那永不离手的扇子。 这一武一文两个翩翩公子,竟将原本呆板的街道,变得生机灵动起来。这大唐本就民风开放,更崇尚魏晋之风,对这美男子之爱也是颇有高度的。顿时,整条街道都热闹了起来,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望了过来。 “修竹大哥!”玉如意冲李修竹招了招手,对方对她回以微微一笑。 只这瞬间,玉如意就感觉寒意陡然升起,浑身起鸡皮疙瘩,左右一看,无数妙龄女子正怨念的看着她……玉如意讪讪的放下手,干笑几声,快走几步到车前。 穆云扬摇着扇子冲玉如意微微一笑:“玉姑娘今日好生清爽。” 玉如意今天穿了一条淡粉色的长裙,裙脚绣菜粉蝶图。腰间束白色流纨,沿双臂垂下,显得清爽而又灵动。头上三尺青丝,一半披在身后,一半挽成飞云斜髻,上插一只缀着银铃的白银钗,手腕上佩戴着芙蓉玉镯,虽然简单,却素雅又不失气质。 “嗯,确是清新脱俗。”李修竹也点点头,比起平日里她穿的那些个布衣衫,今日可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玉如意双颊飞红,抿嘴一笑道:“平日里要四处奔走谋生,自然不能穿这些个丝绸的衣服,经不起折腾不是?这不是因为今天要陪二位赏花嘛,怕给你们丢了面子才换上的,没想到,倒让你们取笑了。” “取笑么?”穆云扬摇摇头,道:“哪里是取笑了,玉姑娘今日这模样,到真真是让穆某刮目相看了。”说到这,穆云扬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修竹一眼。 不过三言两语而已,玉如意便觉得背后的寒意越发浓郁了,悄悄扭头瞄了瞄,果然,这会儿几乎整个巷子里的女子都在盯着她,顿时也不耽搁了,也不用人扶,自己拽着车架子便翻了上去,瞬间钻进车里,将那些冷飕飕的目光隔离在车帷之外。 李修竹随即也跟上车来,问道:“那园子可是在城东郊?” “嗯嗯。”玉如意点头。 于是李修竹便招呼了车夫朝东郊驶,坐回车里吼,李修竹笑道:“看个花儿而已,何必这般折腾,还要跑到东郊这么远的地方?” “修竹大哥,这你就不懂了。”玉如意笑道:“洛阳城里的牡丹花大都是栽种在花盆中的娇贵品种,不多而且没了那份灵气。城外牡丹园里的花儿,还没移植到花盆里,饱受天地精华,与城里的花儿相比,自是另一种风情。” “看来……玉姑娘不太喜欢花盆里的牡丹?”穆云扬问道。 “嗯。”玉如意点点头,道:“我想,花儿也是喜欢自由的罢……栽在花盆中,被人强行的嫁接、剪枝、刻意做成各种姿态,没了那份天然,也没了那份生气。没有生气的花儿,怎么会好看呢?” 穆云扬挑了挑眉,说道:“这个见解倒是新奇。”说罢,好似随意的看了一眼李修竹。 “也不是新奇了,我有个姐妹也是这般想的。”玉如意笑道:“人家还把像狮子头啊,二乔啊,之类的名贵品种栽在院子里呢!” “哦?”穆云扬晓有兴趣的模样。 “哎呀!”玉如意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这去东郊可远呢,而且路上没有水井和泉眼,我本来是备了水囊的,给忘在家里了,你们等我一下,马上回来!”玉如意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便立即给车夫招呼了一声,还不待车完全停稳便跳下车朝家的方向奔去。 李修竹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问穆云扬道:“你没带水?” “自然带了。”穆云扬道。 “那为何……” “何必拂了人家姑娘一片好心呢?”穆云扬笑得很是淡然,但却让李修竹很想揍他。 “听到了么?”穆云扬用扇子轻轻扫了下肩头的灰尘,道:“人家可不喜欢失去自由的花儿,你那个花盆,怕是容不下她哟。” 李修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怎知我那是花盆,不是一片更好的花园?!” “呵呵……你觉得那个地方,会像花园么?” “……”李修竹竟然不假思索的说道:“就算现在是花盆,我也要为她拓一片花园出来。” “你动真心了?”穆云扬有些诧异,手中摇动的扇子也停住了。 李修竹这才反应到自己的失态,沉默半晌,才违心的道:“没有。” 穆云扬愣了下,随即又缓缓摇动起扇子,不咸不淡的笑着说:“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李修竹装作没听见。 第56章牡丹花园(二) 片刻后,玉如意拎了五六个水囊回来,倒把李修竹看得哭笑不得:“用得着这么多么?” “当然用得着!”玉如意很认真的说道:“这水不仅仅我们三个喝,还有车夫大叔呢?还有马儿呢?不都得喝水?” 听到这话,李修竹一时失语。以前遇到的女子,能将他们三人想周全已是不错,根本不可能为车夫这样的下人着想,跟别提马匹这样的牲畜了。越与她接触,便越多的看到她的优点,心也好,情也好,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渐渐为她沉陷…… 李修竹心里,一时间有些迷茫了,只能缩在角落里,不去和那两人闲聊,只想要把自己的思绪理个清楚。 车外春光旖旎,车内欢声笑语。 玉如意见李修竹兴趣盎然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修竹大哥,我一直觉得蛮奇怪的。像你这样征战沙场的英雄豪杰,应该不会喜欢花花朵朵的吧?就算喜欢,也不一定会喜欢如此艳丽的花儿吧?” 李修竹呆怔了一下,默默的看着她,又看了看穆云扬,却见对方竟然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顿时气结。 穆云扬撇撇嘴,想要伸懒腰,却伸手敲到了车顶,再对上李修竹不满的眼神,无奈摇摇头说道:“如此春光,关在这车里还真是闷人,我出去透透气。”于是掀开帘子,坐到了车夫旁边,和车夫闲聊起来。 李修竹见穆云扬离去,又沉默的想了想,终究还是喃喃说道:“大漠,没有这么美丽的花。但我的婶婶却是长安人,甚是喜爱牡丹。幼时,因母亲早逝,父亲繁忙,便将我寄宿到叔叔家,是婶婶一手将我带大的。” “婶婶很喜欢牡丹,请人从洛阳带了种子过去,精心栽种之下,竟然也繁衍生长了不少。虽然比不上这洛阳的繁华似锦,却也另有一番风情。别苑之中,花开微浓,满园飘香……” 看着李修竹那神往的表情,玉如意沉默了,不难想象,那定然是一段很值得人留恋的回忆……虽然李修竹唤的是“婶婶”,但她相信,他心中早已将那长辈当作了母亲。如此,牡丹对于李修竹而言,就不仅仅是欣赏那么简单了。 突然的,玉如意觉得自己此行很有意义,随即明朗一笑,掀开车帘对赶车的车夫说道:“车夫大叔,麻烦你快一些!” 不知不觉间,马车载着三人已经出了城,一摇一晃的奔跑在绿荫漫布的树林间。 也许是好久都未曾享受过如此轻松的氛围了,眼前怡人的风景让玉如意觉得很是惬意,忍不住轻轻哼起了曲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轻轻吟唱的动人曲调悠扬的飘散,李修竹扭头看着玉如意光彩动人的脸庞,呢喃着说:“如意,你唱的真好听……” “想不到玉姑娘不仅对古玩玉器有研究,对乐曲还很精通?”穆云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回了车里。 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对曲子并不甚了解,平日里哪有这些闲情惬意呢。这是一个姐姐唱的曲子,我偶然间听到便记了下来,刚才不自觉的便唱了出来,倒让二位公子见笑了。” “真的很好听。”穆云扬摇着扇子,笑道:“春光之下,觅景寻花,再有玉姑娘这般天籁之音相伴,云扬实感幸哉,幸哉。” “穆公子谬赞了,其实以后不必如此客气的。你和修竹大哥是发小,自然也不是外人,就和他一样,叫我如意吧,每天听你叫玉姑娘,总觉得很生疏呢。” “那好,以后我便随修竹叫你如意。若不嫌弃在下,便也叫在下兄长便是,我家中也有个妹子,倒是和你一般年纪。”穆云扬微微笑着,这女子好像不是最初见到的那般势力,褪去了一身的铜臭,却多了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爽朗,这性子倒是真有些个像穆兰…… “嗯!云扬兄!”玉如意笑着应道。 李修竹看着二人谈笑甚欢,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开心。他从穆云扬的表情上看出,那厮真是将如意与自己的妹妹比作一般了,这样,很好。 自己心仪的女子,能得到好友的赞赏,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做幸福呢?哈!没想到在洛阳呆了一个多月而已,他竟然变成这般酸溜溜的性子了。 李修竹自嘲的笑笑,掀开车帘往外探看,一阵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好香!快到了吧!”玉如意深吸一口气,也探头过去出去看,正看见远处五彩斑斓的花海,忍不住欣喜的嚷道:“车夫大叔,停车停车,我们就在这里下了!” “到了?”穆云扬也探出脑袋去看,“没啊,还有一里多地呢!” “这你就不懂了,走近了就看不到如此美丽的景色了!”玉如意不待马车停稳,便翻身下了马车,一边大大的伸着懒腰,一边背对花海,倒退着走,“修竹大哥,云扬大哥,快看!很漂亮吧!” 二人相视一笑,李修竹率先下车,背着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眸子里波光潋滟,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在看花,脸上的笑容甜得都快流出蜜来了。 阳光正从玉如意身后的天空射来,逆光扑洒在李修竹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光。 “呵……”玉如意的呼吸竟然停了一拍,这角度的李修竹看去,简直英俊得不像话!好似从天而降的神将……玉如意想要别开头不去看,却好似被磁铁吸住了一般,目光竟然不忍挪开。 “如意?” 直到李修竹走到自己面前,玉如意才猛的回神,急忙转过身子,干笑几声。看来自己眼光不错啊,果然是个好人选!玉如意心中越发得意了。 李修竹一头雾水,这丫头怎么了? 穆云扬和车夫约定了回城的时间后,这才摇着扇子缓缓踱来,远远见到二人有些尴尬的模样,顿时调笑唱起此时正流行的曲儿:“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既是流行小曲,玉如意又怎么会不知其中之意,当即一甩手绢,作出一副小女儿家家不胜娇羞的模样,快步朝牡丹园走去。 李修竹苦笑着站在原地看着穆云扬,道:“明知如意脸皮薄,你还要取笑她,看,把人吓跑了吧?” 穆云扬一脸的无辜:“啊?我不过是看着遍地的牡丹,心头欢愉,又觉得此曲甚是应景,忍不住吟唱出声而已。又怎的会惊扰佳人?” “你啊……”李修竹摇摇头。 “只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咯!”穆云扬微笑着说完,便摇着扇子慢慢去撵玉如意了。 ----------------------------------------------- 下一章就入v了!亲们,要继续支持某九哟! 订阅是对某九的肯定!! 第57章牡丹花园(三) 此时的牡丹园中,花儿虽然已经凋谢了不少,但依旧不掩风采,而且正因有些许凋谢花儿的映衬,越发显得盛开花朵的娇艳。 看园的花农自是接待过不少这样的游客,见三人走来,只将盖着脑袋的斗笠掀了掀,道:“看花便罢,勿要踏了花儿。” 玉如意点点头,明理的将准备好的十文钱放在花农旁边的一个陶土花盆里,那花盆里已经装了不少铜钱。 三人缓缓踱步走进园中,看着眼前的姹紫嫣红,李修竹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原本,玉如意眼里的李修竹,是个铮铮铁骨的军人,硬朗英气却少了几分亲近……但他面对这些花儿时,那般温柔的表情,那般如水的眸光,让玉如意对李修竹有了新的认识……当真是,铁骨柔情。 “想不到洛阳城外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园子,也不知主人是谁。”穆云扬啧啧赞叹,他也是常来洛阳的人,却从未见过这般瑰丽的景色。 “这片牡丹园是没有主人的。”玉如意答道,“这片牡丹是这片土地的农户们自己培植的。洛阳花贵,好的牡丹花而有市无价,农户们虽然培育不起那些个昂贵的品种,不过像这些常见普通的品种也是供不应求的。” “也是。”穆云扬点点头,说道:“那些达官贵人哪里有时间去照料花儿,盛开的花儿装了盆,往园子里一搬便是。” “可不是么。”玉如意伸手轻轻抚了抚眼前粉红的花瓣,道:“只可惜,野种的花儿,挪到盆里,有时候连花期都没捱过便枯了。” “你们啊……”李修竹有些头疼的皱起眉,道:“大好春光,景色瑰丽。为何要提些悲风悯秋的话儿?!真是扫兴。” 穆云扬呵呵笑道:“是啊,都怪在下多问了。”说罢头一偏,轻声对李修竹道:“你们这些上层人物,怎会知道我们老百姓的苦啊……”说罢,还夸张的啧啧啧叹息。 玉如意虽然没听见穆云扬说什么,但看二人的表情,便不难猜到,李修竹又被穆云扬的话噎着了。只是心里有些纳闷,这二人,不是才相识不久么?怎么关系会这么融洽?倒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一般。 “看吧看吧。好好看个够吧,三天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么漂亮的花儿了。”正当三人醉心于花海之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三人闻言。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六旬老妪弯着腰正在刨一株红白相间的牡丹,话里透出无比的叹息。 玉如意走过去问道:“婆婆,为何这么说呢?” 老妪扭头看了看玉如意,撑着膝盖慢慢站起。将手边的花儿轻轻放入篮子中,缓缓说道:“你们不知道吧?文安公主要在洛阳长住,咱们这片地,被划进了公主府的占地了。” “什么?” “三天后,这片花儿就要被烧个干干净净……”说着说着,老妪用袖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可见她有多心疼。 “公主府?”玉如意突然觉得很无力,又是文安公主!这公主来趟洛阳,还真不是一般的扰民!只是啊。公主这种身份的人,不是她能得罪的人,只怕是连得罪公主的资格都没有的。 “真是可惜了……”穆云扬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花儿,终究也只能化作一叹。 “可惜又有什么办法?那可是公主啊,千岁千千岁的公主啊……用那些个官儿们的话来说。公主府能建在我们家的土地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老妪慢条斯理的说着。眉目间满是对这个世道的无奈之情。 李修竹看着难过的老妪,同时也为那些牡丹感到心疼,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玉如意,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老婆婆,这位穆公子正是来往长安的花农。” 穆云扬听言,手中的扇子滞了滞,有些诧异的看向李修竹。 李修竹却完全无视他,接着说道:“我们今日来,一是赏花,二是探花,你们尽快将这些花儿移植到花盆中,三日后,这些花儿,我们全都收了!” “啊?”穆云扬很是惊讶的张开嘴。 “这里是十两订银,穆老板现在就住在城里最大的客栈枫林晚,你们且先计算一下花儿的价格,明日直接到枫林晚去找这位穆老板便是。”李修竹从荷包里摸出十两银子递过去。 “穆大哥,原来你是要来买花儿的啊!”玉如意惊喜的看着穆云扬,怪不得那日他很突兀的提出要跟着来赏花,原来如此啊…… 不过,商人嘛,人家不直说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真好,能帮上这些农户了,若卖得好价格,买了种子再换个地方继续栽种就是。 “啊,是啊,呵呵……呵呵……”穆云扬干笑几声,愤愤的看向李修竹。 “公子,公子所说可真?”老妪有些激动,手里紧紧的捏着银子,却还是又有些不置信的看向穆云扬。 “开玩笑的……”穆云扬立即感觉到来自李修竹和玉如意二人眼中的两道寒光,急忙正正脸色,道:“你当本公子是开玩笑的么?订金都交给你了,可不是扔出来打水漂的。” “哎呀……真是菩萨显灵了!”老妪说罢急忙唤道:“快来啊,快来啊,这公子要把我们园子里的牡丹全都买了!快来啊!” 老妪话音刚落,便见四面八方冲过来好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玉如意一头的冷汗,搞半天,这些人刚才都潜伏在花丛中啊? 看园子的老头此刻也把斗笠背在背上,头上雪白银丝本就没剩几根了,却还要强行的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看上去格外的好笑。 老头走上前来,打量了李修竹和玉如意一眼,随后一脸感激的看向穆云扬,一把抓住穆云扬的手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玉如意和李修竹对视一眼。表情都很尴尬,这老头眼睛真够毒的,一眼便看出来谁是老板了…… 穆云扬似乎是被这样突然钻出来的人群吓到了,一时间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老头死死攥着穆云扬的手不放,又好像看出来三人受惊不小,急忙辩解道:“小老儿我姓诸葛,这是我家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一家,这是我家老婆子潘氏。平日里。都藏在花丛里,一边照料花儿,一边也可以防范偷花贼。” 诸葛?玉如意怔了下。这个姓虽然熟,但是少见,无意间看了眼穆云扬,那厮也不知道是否惊吓还未回神,竟然一脸痴儿状呆愣在原地。随后。又见李修竹一副憋笑的模样看着穆云扬,越发感觉奇怪。 诸葛老头千恩万谢后,又非要拉着三人去他家里吃饭,推脱不掉,玉如意也只能无奈的跟上,只怕今天给陆馨儿送药水的事情要泡汤了。 唤了车夫大哥一同前去。又加了不少银钱,这才将马车留下来,不然吃完饭后。怕是赶不上宵禁的时间了。 三人在诸葛一家的簇拥下,来到离牡丹园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院子很是简单的分作两间,土墙茅顶,很是简陋。诸葛老头介绍到,自己现在和大儿子诸葛大牛一家住一起。其他两个儿子在不远处居住。 潘氏一到家,便带着媳妇们到厨房里忙活起来。 玉如意一个女子。也不好跟着一帮男人在园子里坐着闲聊,便也跟进厨房里。一进厨房,便闻到扑鼻的花香,却见整个厨房里,放满了各种牡丹。 潘氏见玉如意诧异的表情,便笑着解释道:“我们庄稼人,通常都是种啥吃啥。园子里剪掉的牡丹,也就用来入菜了,让姑娘笑话了。” 玉如意摇摇头,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怎么会呢!鲜花入菜,我也仅仅吃过菊花桂花,却从不知道这牡丹也可入菜。” 潘氏一边择着手里的牡丹花瓣,一边说道:“这牡丹花儿不仅仅可以入菜,还可以酿酒呢!对了,老二媳妇,你且先去把你爹去年酿的牡丹红取一坛出来,先放井里镇着。”说罢又扭头给玉如意介绍道:“这牡丹酿的酒啊,有些个甜腻,冷水镇过后,最好喝。” “只是,这花儿就这么吃了,多可惜。”玉如意看着满地凋落的残红,忍不住有些心疼。 潘氏笑而不语,只递了一枝花儿给玉如意,她这才发现,这些入菜的花朵大都是开得不太好的,要么就是谢掉一些的。想来,这花儿也是卖不出价的,所以才自产自销吧。 “这些花儿,模样不好了,没人要了。”潘氏放下花,接过大牛媳妇递过来的面盆,捏了捏里面的面团,冲大牛媳妇点点头,“不剪掉又会影响花的长势,剪下来的花丢掉又可惜,这才想着法子不浪费了。” 玉如意啧啧赞道:“以前只听说过皇宫里的娘娘们会吃花儿补身子,今儿个可算是过上这稀罕日子了。” 潘氏听言,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这丫头真会说话。咱们这些个粗食,哪里比得宫里面。不过,这牡丹入菜,确实别有一番风味。”说罢,接过媳妇递过来洗干净的牡丹花叶,放在案板上,从灶台低下摸出一只陶瓷大钵,准备装切好的花叶。 玉如意的注意力瞬间便被潘氏拿出来的那个大钵吸引住了,钵子有小牛脑袋那么大,呈青绿色,釉色光滑细腻。钵壁上饰麻绳状花纹一圈,四面嵌衔环兽首。兽首呈现金黄色,看起来像是狮子。 这器形,这花饰,好像是东汉的东西呃…… 只是,在这样的农家,真能发现东汉的东西么?玉如意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毕竟捡漏这种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东西,得上上手。 第58章汉朝钵盂 玉如意盯着那大钵盂看了许久,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指着那大钵冲潘氏道:“大娘,这钵子真好看,我能看看么?” 潘氏见她喜欢,便顺手将钵子递给玉如意,说道:“这是我出嫁时候的嫁妆了,家里没什么好物件,也就剩几个碗了。” 几个?玉如意一听,立即有精神,急忙问道:“也是这样的么?” “倒不是,黄的,褐的,有那么几个。”潘氏有些疑惑,这如花似玉的小丫头,怎会对土碗有兴趣。 她仔细想了想,青绿黄褐四色正是东汉瓷器的主要颜色,会不会真让自己捡了个大漏呢? 玉如意将钵子小心翼翼的捧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钵子说是瓷器却还带着陶器模样,有些地方没有上好釉色,不过这样也正是东汉瓷器的标志。这东西也许是因为使用得太久太频繁,磨损有些厉害,有点影响玉如意的判断。于是,她便试着动用异术,但就如往常一般,什么也看不到。这只右手,好像除了玉器,其他的都无法辨别了…… 不过,就当她要放下瓷钵的时候,指尖却传来一种细腻质感。好似直接摸在滑腻的胎泥上一样!而且,还隐隐传来好似摸在玉器上的那种温热感! 玉如意试着集中精神去摸那瓷器,却发现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可是,就在她想进一步探究的时候,眼前却是一阵发黑,差点让她晕了过去! 玉如意慌忙扶住灶台,稳住自己,平稳住呼吸,静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精神渐渐恢复过来。玉如意有些纳闷。随即将钵子放稳,再一次伸手去摸,却又没了刚才的感觉,而且,那种让人虚脱的晕眩感又出现了,吓得她急忙收回了手。 难道,这只右手,除了玉器以外,还可以鉴定别的东西了?想到这里,玉如意心跳加快起来。 古玩圈里。单单擅长掌某一种物件固然能成大师,但若能多判定几种东西,并且鲜有失误的话……那所带来的名望与金钱。是不可限量的! 只是,现在异术刚刚出现苗头,她也用的很少。加上瓷器触感的区别她也不是很清楚,反倒让她有些茫然了。 玉如意又看了看钵底的胎质,结合自己平日里积累的知识。越发的确定这是个古物,但是否真是东汉,她也吃不准了。玉如意很想将这钵子买下来回去细细比较研究,只是突然这么一提,潘氏肯定会怀疑,只怕捡不了漏。若按市价购买的话。自己现在的情况又根本不允许…… 玉如意纠结了,她将钵子翻来覆去的把玩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得恋恋不舍的还给人家。可是。一回头,再看到潘氏用这钵子装了牡丹花叶来和面,又觉得颇为心疼。这瓷器面上已经有了瓷裂,若像这样长期折腾下去,只怕没几年便要碎成瓷片了!若说出真相来的话。又白白丢了个捡漏的机会,她玉如意又不是圣母…… 算了。眼不见为净!她一跺脚,告了声别便转身离开厨房了,不忍再见潘氏荼毒那瓷器。 时间流逝,很快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此时的院子里已经用三张方桌拼成了一个长桌。 长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牡丹美食,嫣红的牡丹糙米粥,红白相间的牡丹丝拌白萝卜,牡丹花里脊丝,牡丹花溜片,还有香喷喷的牡丹花酥油饼,只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再倒上鲜艳馥郁的牡丹花酒,一场难得一见的牡丹花宴便诞生了! 穆云扬被推坐在面对院门的首座上,旁边分别是李修竹和诸葛老头。玉如意坐在右侧紧挨李修竹的位置,倒也显得诸葛一家对她的重视,这家人也没分什么男女,便排排坐吃果果了……哦,不,吃花花了。 玉如意吃了几口菜,除了那个牡丹酥油饼很不错以外,其他的菜肴,味道真的真的……很一般……甚至,还有些苦涩。经过了加热的牡丹花,香味散去了不少,留下来的花瓣便味如嚼蜡,加上粗粮搭配,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只是,穆云扬和李修竹恐怕是平日里精细粮食吃多了,偶尔吃一顿这个粗粮,竟然觉得务必的可口,二人吃得津津有味的。 不过,那个牡丹花酒还真是不错的,不仅仅保留牡丹的浓香馥郁,还有一丝微微的甜味。酒味不重,倒像是果子酿的,可口无比。 玉如意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却没想到这酒劲还不小,暖风一吹,便觉得头脑发晕,有些个微醺了。 她眯着眼眼睛看着喜乐融融的场景,心里因为欠债而带来的不悦也扫走了许多。 要说这诸葛一家倒是朴实,名字也好记,老大到老三,分别是大牛二牛和三牛,到真真是庄稼人的名字。不过,诸葛老头竟然有个不错的名字,叫诸葛明,离诸葛孔明只有一字之差。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诸葛这个姓,玉如意越发觉得穆云扬有诸葛孔明的风采,羽扇纶巾,青衫浅笑,分明就是诸葛亮的打扮嘛! 不过嘛,这会儿的穆云扬却没有半分孔明之姿,原本以为穆云扬这样久经商场的人,必然也是“酒精考验”出来的,但没想到他竟然不胜酒力,一圈酒喝下来,竟然就醉了。和诸葛老头两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颇为滑稽。 玉如意放下筷子,有些晕晕的看向李修竹,那厮也不知怎的,酒量极大,一桌子十几个人,谁敬的酒他都接着,里外里只怕喝了两三斤了,竟然面不改色。只是被酒一催,兴致颇高的样子,话比平日里多一些,人也欢腾了很多,倒让人多了几分亲近。 潘氏一直在厨房里忙活,不时的填上一些菜,直到这会儿才得空坐了下来,便挪了小凳子坐在玉如意身边。眉开眼笑的看着玉如意,给玉如意夹了一筷子菜,笑道:“丫头,这牡丹花啊,要多吃。”然后低声在玉如意耳旁耳语道:“滋阴的!” 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嗯,谢谢大娘。” 潘氏又看了看李修竹和穆云扬,然后问道:“丫头,这两人哪个是你的情郎啊?” “大娘,你说什么呢……”玉如意没想到才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潘氏竟然会问这种话,有些窘迫。 “哟,还害羞呐?”潘氏抿了口酒,砸吧砸吧嘴,道:“大娘也是年轻过的,什么人什么事儿,一看便知,是那个李公子吧?” “我……我们还只是朋友。”玉如意摸了摸脸,火热火热的,嗯,这酒好上脸呐! “你呀,就别害羞了。我看那李公子一表人才,而且酒品不差,是个好对象!大娘看你年纪怕也不小了吧?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的,就抓紧时间吧。女孩子家,可是耗不起的!” 李修竹好似感觉到这边在讨论他一般,竟然朝玉如意看了过来,随即见到玉如意通红的俏脸,觉得格外的可爱,冲她微微一笑。 “啧啧,还真是心有灵犀哟!”潘氏见状,呵呵的笑了起来。 玉如意越发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只得找了个借口:“大娘,这酒劲太大,我去弄点水喝。”说罢便慌忙逃离现场,奔到厨房里,用碗盛了一大碗清水饮下,又拍了点水在通红的脸上,这才觉得舒服了。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又看到了那个青瓷大钵。 那大钵现在正装着一些择剩的花叶和花瓣,看样子应该是卖相不好被选剩的。钵子就这样随意的放在热烘烘的火灶上,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汉朝的青瓷。 玉如意有些心疼的走过,将钵子端起来,放到一旁冷火的灶台上,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底部的胎质,果然是很细腻很白,这种胎质,普通烧窑是不会有的,只怕是御窑或者贡窑的东西了…… “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 屋外一阵喧哗,玉如意放下钵子走出来一看,原来是穆云扬捧着酒坛在大笑。 “如意如意,修竹给这酒起了个名字,你听可好?”穆云扬一见玉如意,急忙冲她招手。 “什么名字?” “春红露!好听吧!”穆云扬美美的表情,好似这酒就是他酿的一般。 “好听是好听……”玉如意顿了顿没说下去。她很不纯洁的将这名字联想到春药什么什么的了…… 穆云扬一拍酒坛,道:“如意也说好听!好名字,好酒,必然会有好销量!诸葛老哥,你放心,明儿个我就去寻块地,你专门种植这种酿酒的牡丹!” “穆兄弟你、你真要买地给我种牡丹?”诸葛老头觉得不可置信,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不会是说的醉话吧?” “自然!”穆云扬将酒坛放下,一把揽住诸葛老头的肩膀,说道:“老兄啊,我是酒醉心里明!你若不相信,寻人写个字据,我们立字为据!” “兄弟啊,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朽哪能不信你!”说罢冲诸葛二牛一招手,“再拿两坛牡丹酒来,哦,不对,是春红露来!今儿个,我和穆兄弟不醉不归!” 玉如意听言,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看来今天真是去不成陆府了。 第59章陆府赏花(一) 一场饭从中午一直吃到了傍晚,幸亏车夫大叔职业操守好,滴酒未沾,不然,就凭玉如意一人,真不知道怎么把彻底倒下的穆云扬和已经半倒的李修竹弄上车去。 车夫大叔直接将穆云扬背在身上,大步流星,好似没什么重量一般。 而玉如意,只能扶着李修竹,颠颠倒倒的走着。幸好李修竹还没醉到完全走不了,她将李修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全力才能勉强撑住他,直到车夫大叔放下穆云扬回来,这才将李修竹弄上车去。 回来的路上一直不太平,穆云扬被马车颠得不行,一直趴在窗户上朝外吐,闹腾得不行。玉如意给穆云扬拍了好半天的背,他才终于安静下来,恐怕是胃里的酒都吐得差不多了,嘟嘟囔囔的靠着车壁躺下,占了车里大半的空间。 玉如意无奈的缩了缩身子,朝李修竹旁边挪了挪,谁知一直在沉睡的李修竹被她一碰,身子便软软的靠了过来,脑袋正好搭在她肩上。玉如意推了几下,却推不开,便也随他了。 车外已是黄昏,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城里奔去;车里只有穆云扬轻轻的鼾声和时不时嘟囔的梦话。 玉如意一偏头,便看见李修竹靠在自己肩头的脸…… 乌黑的眉似乎因为睡姿不好而紧紧皱着,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随着眼皮跳动一下,笔直的鼻子,微薄的唇……他的发间有清雅的竹香,裹着淡淡的酒香,好闻得紧。 玉如意微微挪了挪脖子,只觉得他额头贴着的那块皮肤,热得发烫,就连车里的空气都好似不足了一般。有些闷人。 当然,最让人烦闷的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两个醉汉。总不能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把他们带回家去吧? 虽然知道李修竹住在哪里,可那个冷冷清清的院子,又没个下人,若是晚上没人照料、摔了磕了可怎么是好?穆云扬住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于是,玉如意掀开车帘问道:“车夫大叔,穆老板的住所你可知道?那里可有下人?” 车夫笑道:“丫头,我也只是他们今日才雇来的,哪里知道他们的住处啊。” “啊?好吧。谢谢……”玉如意想了想,道:“车夫大叔,送我们到枫林晚吧。” “好叻!” 枫林晚是洛阳城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价格不高,也不算豪华,但却很舒适,把这两人送到那里,在嘱咐小二照顾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大叔的声音传来:“丫头,枫林晚到了。” 玉如意急忙推开李修竹先下车来,到柜台定下房间给了订金。又在车夫大叔的帮助下,将李修竹和穆云扬扔进房里。又给店小二嘱咐几句,让准备了一些醒酒汤后,这才给了车钱。快步赶回家去。 ***** 次日,清晨的光从窗外铺洒进来,玉如意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头坐起来,眼睛却还是睁不开,伸手摸向床头的竹杯。就这么闭着眼睛猛喝了一气,这才舒服一些。 昨天的酒后劲太足。送李修竹和穆云扬到客栈后,她自己也快坚持不住了,回到家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还好酒质不错,头疼得不是很厉害。 玉如意坐起来,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床梳洗。 今个儿得赶紧给陆馨儿把药水送去,玉如意麻利的拿着药水出门了。 路过枫林晚的时候,玉如意又不由得担心那两个醉得不轻的小子,就顺便进去看一下吧。谁知还没走上楼,便看见穆云扬胳膊搭在李修竹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的顺着楼梯下来了。 “如意?”李修竹眼尖先看到了玉如意,不由得有些惊喜。 “嗯,好些了么?”玉如意问道。 “就是头有些疼,到没什么大碍。”李修竹扶正穆云扬,总觉得他就这么挂在自己身上,有些不雅。 穆云扬扶着楼梯站稳,似乎酒劲还没过完。明明昨个儿喝得最少的就是他,怎么反倒醉得最狠的也是他?羽扇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头上的纶巾估计是李修竹给随意梳了一下,不是很整洁。 玉如意笑道:“穆大哥,看来你的酒劲儿还没过呢?” “唔……”穆云扬很是委屈的点点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这个穆石怎么还没回来?” “穆石?”玉如意有些纳闷,昨日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穆云扬愣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李修竹,又扭头冲玉如意微微一笑道:“哦,穆石是我府上的一个小厮,枫林晚的小二认识我,今日便让人带话把他叫来了。” “哦……”玉如意点点头,穆云扬显然是在说谎,刚才他明明说的是“回来”,就说明那人已经来过枫林晚了,不然哪里来的“回”字,不过,人家既然不想明说,她也就不再多问了,随后便道:“既然你们没事,我便先走了。” “怎么这么急?早饭可吃了?”李修竹关怀的问道。 “呵呵,睡到刚才才醒,哪有时间吃饭呢。你们慢慢吃吧,我还得去一趟陆府。” “陆府?翰林内相陆贽的府邸?”李修竹问道。 “对啊。” “可是你上次提过的,喜欢种牡丹又擅长音律的陆馨儿家?”穆云扬似乎来了些精神。 “正是。”玉如意点点头。 穆云扬随即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李修竹,李修竹立即劝道:“时间还早,吃过了再去吧。” 顿了顿,穆云扬又接着说道:“那个……正好昨日买下的牡丹花,有些是不能食用的。你那姐姐喜欢花儿,能否帮忙引荐一下,我廉价卖一些给她?也算帮我一个忙了!” 玉如意微微一想,陆馨儿对牡丹已经不仅仅是喜爱了,可以说还有一些痴迷,若能有廉价的花儿卖她,想必她也一定非常喜欢,这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于是,便点头应下了。 李修竹便下楼点了一些清粥小菜,昨日饮酒过多,早饭也只是垫一垫胃而已,吃不下多少的。 三人吃到一半,穆云扬的小厮买了醒酒汤回来。 这小厮叫穆石,说他是小厮真有些亏了,身材修长而结实,穿了护臂绑腿,一身的黑,面无表情,酷酷的样子。 穆石看了玉如意一眼,怔了下,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不满。随即便转身冲向李修竹恭敬的说道:“醒酒汤买来了。” 玉如意微微一笑,果然,这小厮之前便来过的。 穆云扬看到玉如意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连忙挥手撵穆石道:“拿到屋子里去吧,顺便把我的扇子拿下来。” 穆石愣了下,又看了李修竹一眼,便点点头道:“是。”,说完快步的上了楼。 玉如意有些赞赏的看着穆石,此人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估计这人是保镖吧。她印象中的保镖通常都是傲气凌人的样子,只对主子狗腿。没想到这穆石对李修竹也挺有礼貌的,看来家教不错。 而且此人上楼的脚步很快但很轻,加上肌肉结实,功夫估计不错吧?果然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身上多带点银子也不必担心了吧。 三人很快的吃好便动身了,在玉如意的带领下,三人穿过层叠的巷子,来到了陆府。 站在门外,玉如意开心的说道:“这里就是陆翰林的府邸,我说的那位姐姐便是陆翰林的女儿,她极为喜爱牡丹,苑内就有一片十分名贵的牡丹,相信你们一会看到肯定会喜欢的。”说着就要敲门。 “不知道这样贸然叨扰别人,恐怕不太好吧?”李修竹有些犹豫。 “李大哥多虑了,陆姐姐素来与我交好,而且也喜欢广交各地朋友,平日里就感叹家中牡丹无人懂得欣赏,现下终于有了爱牡丹的知音人,她开心还来不及呢?更何况,穆大哥还要给她送花来,她一定会高兴的。”玉如意自信的说着拍了拍门上的铜锁。 春夏丫头打开门探出头瞧见了玉如意三个人,嬉皮笑脸的对玉如意说道:“姐姐这几日来的甚是勤快,不过今个没有带什么宝贝,倒是带了两个俊美的男子,莫非,姐姐改性子了?” 玉如意伸手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的说:“你这小丫头,休要开姐姐玩笑,快带我们去见你家姑娘。” “好啦好啦,姐姐,你们快随我进来吧,姑娘这几日里足不出户,恐怕早就憋闷坏了呢,有你们在一起说说话总也是好的。”春夏带领两人到了湖心的凉亭,让两人稍等片刻,便去通报陆馨儿了。 此时天气正暖,陆府的外花园内,各种花儿也都已经绽放开来,空气中充满花的香气,十分怡人。三人便在凉亭中坐下来,观赏着周围的园林风景。 不一会,陆馨儿快步走了过来。 今日的她,衣着格外清爽。 淡蓝色的濡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外面罩一件绣了银色蝴蝶的白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三尺青丝松松的挽成一个斜发髻,贊一支白莲花玉钗,又留出一股发丝随意的搭在肩头。 陆馨儿轻盈的衣衫,窈窕的身姿,格外的飘逸动人,妩媚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显得雍容不俗,只是脸上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一见她那表情,玉如意便明白今日一定又少不了她的调侃了。 第60章陆府赏花(二) 果不其然,还未走近,陆馨儿银铃般的笑声就传了来:“妹妹今儿个怎么还带了客人来?”说罢快走几步,轻轻靠在玉如意的耳旁低语:“莫不成是看到姐姐独守空窗,怕姐姐寂寞不成?” 玉如意无奈的轻轻搡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随即介绍道:“姐姐,七郎你之前也见过的;这位是穆公子,是江南道来这里做生意的老板。” 陆馨儿盈盈一福身,道:“小女子陆馨儿见过李公子,穆公子。” 二人慌忙回礼,李修竹虚扶了一下陆馨儿道:“陆姑娘快起,贸然打扰,还望多多见谅。” “李公子客气了,日日呆在这府里都快闷出病来了,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陆馨儿捂嘴轻笑道,一双杏眸却放肆而大胆的打量着李修竹。这李公子气宇轩昂,不骄不躁,这份气质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出来的,之前见过几次,也只是在路上擦肩而过,今日细细看来,确实是卓尔不群。 倒是李修竹,被她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起来。 “馨儿姐姐,莫要这样盯着人家看。”玉如意实在是受不了她这副老娘看女婿的表情,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耳语。 陆馨儿缓缓的收回目光,用手帕半掩笑颜,靠在玉如意耳旁道:“妹妹真是好眼光,这李公子与你甚是般配啊。” 玉如意被她一作弄,俏脸又红了,轻轻掐了她一下,陆馨儿却故意哎哟一声,作出一副吃痛的模样。 玉如意越发气结,忙岔开话题道:“这位是闻香楼的穆老板,今儿个穆老板可是找你有正事儿的!” 陆馨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玉如意。这才轻轻的摇摇头:“罢了罢了,不开妹妹玩笑了。”随即轻轻一咳,正了正脸色,看向穆云扬道:“如意妹妹说公子今儿个是专程来找我的?” 穆云扬点点头,说道:“听闻姑娘嗜爱牡丹花儿,园中有不少罕见的牡丹花儿,在下慕名而来,特求一观。” 陆馨儿怔了一怔,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容的,却笑得有些强硬了:“想不到穆公子是个爱花之人……只可惜。这园中的花儿,都谢得差不多了,怕是没什么看的了。” “谢了?”玉如意愣了下。却没有多说,虽说陆馨儿平日里好客爱交友,但也不代表人家时时刻刻都有好心情,可能现在不方便吧。 穆云扬和李修竹互看了一眼,当即便有些明白了。于是穆云扬上前一步朝陆馨儿微微一揖道:“想不到这园中的花儿竟然都谢了……倒是我们来得不巧啊。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姑娘了,我们先告辞了。”说罢这话,便转身要走。 陆馨儿见他们误会自己了,又想到李修竹与玉如意那种暧昧的神情,心里终究是不愿意给未来妹夫留一个不好的影响。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的说道:“不是馨儿小家子气,只是这园中的牡丹……确实谢得没几分姿色了!若是公子不嫌弃。到还有一片姚黄魏紫正开得艳,虽然数目不多,但朵朵皆是精品。” 穆云扬听她这么一说,喜上眉梢,便道:“没想到姑娘家中竟然有姚黄魏紫这样名贵的品种。据说这姚黄魏紫是牡丹中的花王花后,其间更有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穆某虽然观花无数。却惟独没有见过这两种,实在是想要一睹芳姿,只怕……要打扰姑娘了。” 陆馨儿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言表之中皆是喜悦之情,又说得头头是道,可见,确实是个爱花之人,心中也油然而生一种知己感。于是,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也是爱花之人,馨儿再推辞便有些造作了,既然如此,李公子、穆公子,请随我来。”说罢,便转身走在前面带路了。 几个人闲庭信步的走向缤纷园。可是还未到缤纷园,玉如意便觉得有些异常,平日里那种远远便可闻到的馥郁花香竟然消失了?! 再走近些,玉如意几乎惊叹出声,全不见了那些五彩缤纷的花儿,只见满眼的萧条。 陆府牡丹苑的花儿,虽然比不上昨日郊区那花海连绵的气势,但是,却有着精心雕琢的别致。一花一叶,都体现着陆馨儿用心良苦。 可是,眼前的景色,却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花枝惨败,花瓣零落,明明是被许多人残忍踩踏过的模样。 穆云扬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讶,愣了半晌才道:“陆、陆姑娘这花儿是……这几日并没有冰雹或者暴雨的天灾,怎会弄得……”话没说完,他便无法再说了。 虽然陆馨儿强忍着,但她眼底氤氲的水雾,还有那紧紧攥起的拳头,都在告诉他,她很心痛。既然是痛事,便不要提了罢。 玉如意默默走到陆馨儿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陆馨儿扭头看了看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深吸一口气道:“妹妹放心,我没事的。”说罢,扬眸看向园子最里面的那片花儿,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所有的精神都恢复过来了一般,她微笑道:“还好这片姚黄魏紫未遭荼毒,公子这边请。” 随即,便携着玉如意大步流星的朝那片姚黄魏紫走去,神色自若,似无旁碍。 众人心思沉沉的朝那片花圃走去,花圃前面有一方石桌,陆馨儿便顺势坐在了石桌旁。 而此时,众人哪里还有什么赏花的心思了,只得也随着坐在石桌旁。 玉如意此时有几分懊恼,好不好的这时候带陌生人来赏花,只怕是又给陆馨儿添了不少烦恼吧…… 陆馨儿一只手支在石桌上,呆呆的望着那片花儿,片刻后才回神过来,发现众人都围着她坐着,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干嘛都这么傻坐着?穆公子,李公子,你们不是要赏花么?这片姚黄魏紫都是家母亲手栽种,细致培育,能成活至今,都是十分难得的,这两日花开得正艳丽,到也值得一赏。”说着说着,竟然又失神了。 李修竹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玉如意,便给穆云扬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诺诺应声,起身走向那片花圃。 见二人走远了,玉如意才伸手覆住陆馨儿的手掌,唤道:“姐姐……” 陆馨儿回过神来,竟好似慢了半拍一般,牵强的微笑,“啊……倒是怠慢贵客了。”说罢便起身去唤春夏,道:“新茶泡一壶来,莫加那些个奶啊糖啊,就这么清着喝吧。” 不一会儿,春夏丫头端了茶点上来,摆在石桌上,又体贴的撑了华伞遮阳,这才退下。 玉如意见她避重就轻似在躲避,忍不住有些急躁的问道:“姐姐,到底怎么了?” 陆馨儿凄然一笑,道:“不过是前几日公主来了一趟陆府,给我这牡丹花儿赐了些福罢了。” “赐福??”玉如意愣了下,“我没明白……” 陆馨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鬓角滑落的头发别在耳后,缓缓说道:“别说你不明白了,就连我都有些糊涂。是这样的,那日你帮我鉴完佛像之后……” 听罢陆馨儿的叙述,玉如意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有没有搞错啊?这文安公主是有什么病啊,好不好的跑到人家府来发一通疯,有病得治啊,没事儿出来闹什么啊! 可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哪里敢明说出来,对方是公主,说不得骂不得,有道是隔墙有耳,若此时图个嘴快,只怕后面还会惹来祸事。 陆馨儿见她咬牙切齿的,便知道她为自己抱不平了,只得苦笑着说道:“你也别劝我了,这事儿,谁摊上都只能认个倒霉。” “凭什么啊?”玉如意实在是难以平抑心中的愤懑。 “凭什么?就凭她是公主,我们只是小小的官妇。”陆馨儿无奈道。 思来想去,都那个褚至情,好不好领了公主来赏什么牡丹!于是玉如意愤愤骂道:“都是那个杀千刀的褚至情,若不是他领公主来,又岂会有后面这些事儿!” 许是这声音大了些,一旁赏花的人也听到了。 穆云扬略为一思索,便摇着扇子笑着走过来,道:“早就听说文安公主刁蛮,却不料竟还是个醋坛,只怕褚公子不领她到陆府赏花会更麻烦。” “嗯?”玉如意纳闷了,“你干嘛帮那个混蛋说话!” 陆馨儿也疑惑的看着穆云扬,说道:“我也不太明白。”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李修竹,也喃喃开口道:“对方贵为公主,自然耳目众多。陆姑娘长期与褚公子来往,纸包不住火,只怕早就被文安公主得知了。这事,若是褚公子强加阻拦,只怕会给陆姑娘带来更大的麻烦。” 穆云扬点点头表示同意,“只是……恐怕他也没想到,文安公主竟然醋劲如此之大。” 李修竹轻蔑的笑了下,不知道是在嘲讽什么,“那文安公主自幼在宫闱中长大,心思必然复杂,若真要为难陆姑娘,也不会这么明摆出来。让陆姑娘除尽牡丹一事,想必不仅仅是警告姑娘,更是警告褚公子。” “那……褚至情会这么好心么?”玉如意还是有些不信,说道:“他那种纨绔公子哥儿,哪里会有你们想象的这么好,你们太不了解他了。” 李修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 第61章陆府赏花(三) 穆云扬看了李修竹一眼,又看了看陆馨儿,说道:“只怕在座的几位,只有玉姑娘你觉得他是个纨绔了。” “啊?”玉如意一脸的不可置信看了看三人,见他们都竟然都沉默着……是在默认么?玉如意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褚至情了。 而陆馨儿此刻,心中却是五味陈杂。这件事仔细想来,确实是褚至情行事的风格……很多事,不到最后一刻,很难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可笑的是,自己与他可谓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这种事竟然要旁人来点拨。 只是,这样的性子……陆馨儿看了一眼身边沉思的玉如意。只怕,会将直爽的如意越推越远吧,抽个时间劝劝他,让他改改才好。 微风拂来,吹动花圃中的姚黄魏紫,双色辉映,随风跃动,好似一幅灵动的画卷。这画卷,仿佛将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一时间,院中变得静悄悄地,似乎每个都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陆馨儿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没尽到地主之谊,将那思索之事先抛开罢,笑着给几人添了添茶水,说道:“李公子、穆公子今儿个过来赏花却没赏到,只怕是失望了吧?”说罢觉得心头一揪疼,这丧花之痛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痊愈,但她还是强撑笑颜问道:“可惜,若早来几日……” 玉如意慌忙见她又伤感了,慌忙劝道:“姐姐莫提这伤心事了,有道是春风吹又生,虽然今年看不到了,但明年春来,不又是繁花似锦了么?”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陆馨儿的心坎里。她微微一笑道:“妹妹说得在理,是啊……一朝春来花满枝嘛。”心头的郁结疏散了不少,她举起茶杯来朝玉如意一敬,道:“妹子,这话真真是让姐姐舒坦了许多,姐姐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说罢,仰头将茶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豪爽,玉如意也举杯回敬了她一杯,也学着她一般一仰而尽。 放下杯子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感叹幸有此知己! “这两个女子,倒是比我们两个男人更豪气啊!”穆云扬啧啧赞道。 “是啊……”李修竹点点头道:“二位姑娘可谓是豪情万丈了,在下钦佩。” “对了。陆姑娘,穆某心中一直有个疑惑。”穆云扬放下扇子,诚挚的看向陆馨儿道。 “什么疑惑?穆公子但说无妨。”陆馨儿见他认真,也将手中的茶碗放下。 “这姚黄魏紫是极为稀罕的品种,别人家都是栽进玉盆中。放在温室内精心呵护的,为何你们家却将他们就这般随意的栽种在露天下,不怕风雨摧残了么?” 陆馨儿看了一眼花圃中的花儿,笑道:“牡丹花儿其实并没有那么娇气的。那些玉盆温室中长大的,自幼便没承受过风雨,自然是挨不住的。像我家这些。从小就是饮寒露受风雨长大的,当然要坚韧许多。当然,也不是说放任在这里就不照顾了。若是遇到太恶劣的天气,还是要用雨棚遮挡的。”说罢,她伸手指向那些花儿,道:“你看,这样露天成长的花儿。多了几分野性,也多了几分自然的美。不像温室中那些,扭扭捏捏的,要么脆弱不堪,要么过于媚俗。” 穆云扬听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修竹,随即笑道:“若是把这花儿移种到温室中,会不会长得更好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陆馨儿拎起茶壶给四人都添了点茶水,“虽然说移种到温室的花儿也有些成活的,但毕竟是少数。像这些花儿,野种习惯了,换到那温室中,反而会不习惯,没有了雨露滋润阳光普照,反而没几日便枯萎了。” “哦……”穆云扬叹息了一下,“原本还想给姑娘讨要两株呢,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动弹的好。” 陆馨儿不置可否的笑笑,却是没言语。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温室中的花儿呢?略略一点风暴,便让她失落许久。倒是玉如意……她瞄了一眼身边傻乎乎看花的玉如意。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是个心细的人,玉家的一切都靠着她,她承受的风雨只怕比自己多上数倍。可是,相识这许多年来,她却从未找她诉过一次苦,从未埋怨过什么……她正是那露天成长的野花吧,开得如此灿烂,如此自在…… “陆姑娘有何愁思?”穆云扬明锐的洞察到了陆馨儿的失落。 陆馨儿怔了下,却不好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随即想起那日公主的话,便当作借口搪塞道:“有道是花无百日红,此时的姹紫嫣红争先斗艳,再过个半月,也不过是一地的残红。”话说到这里,心头忍不住微微一揪痛,自己年岁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能否熬得过这花开的百日……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是酸腐,便自嘲的笑道:“穆公子见笑了。” “陆姑娘爱花,自然怜花,有何可笑之处?”穆云扬摇摇头道:“不过,在下倒是觉得,若花儿也有思想,也不会觉得不值,无论以后是化作春泥,亦或是枯萎枝头,至少现在怒放过,而且,很灿烂……这便值得了,不是么?” 陆馨儿听言,纤纤细指抚过茶碗沿,喃喃道:“至少现在怒放过,便值得了……么?”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穆云扬轻轻摇着羽扇,淡淡笑,浅浅唱:“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听到他唱这曲子,玉如意不由得想起昨日的种种,再看向身边的李修竹,莫名的觉得踏实。 可是,陆馨儿却是觉得心里一沉,盯着穆云扬看了一会儿,这人。看似放荡不羁,却又极会摸人心思,只是个商人那么简单么?还有,那个李修竹,绝对不是个镖师那么简单的…… 似乎感觉到了陆馨儿探究的目光,穆云扬便回望过去,撞上对方目光的时候,他微微一笑,脑中竟然冒出一个极妙的点子来。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开口问向陆馨儿道:“陆姑娘如此爱花,更是喜爱牡丹。想必对牡丹花儿的种植也颇有研究吧?” 陆馨儿笑道:“颇有研究倒是不敢说,只是喜欢这花儿,便多找了些师父请教过。比旁人多懂一些罢了。” 穆云扬听言,心中已是有数,随即看向玉如意道:“如意,昨日我可是被你们坑惨了!那么多的牡丹花儿,让我放到哪里去?” “呵呵。穆老板,您可是闻香楼的大老板啊,那些花儿只怕是不够摆放进闻香楼的吧,怎么说我们坑你呢?”玉如意打着哈哈笑道。 一旁的陆馨儿听得一头雾水,当即便拽着玉如意打听昨日的缘由,听罢后。也不禁吃吃的乐了起来:“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牡丹可以酿酒做菜呢!”不知不觉间,她脑海中冒出来一个主意…… “这牡丹不但可以酿酒做菜,而且味道极好!”穆云扬点点头接着倒:“而且牡丹还可入药。比如丹皮就是很贵重的中药哦。” “妄我自喻牡丹痴,却不知道牡丹还有这么多实用的地方呢。穆公子真是让小女子大长见识了!” “哪里哪里。”穆云扬谦虚的笑笑,“昨日回去后,我可是为了那一园子的牡丹煞费心神啊!思虑到半晌,终于想出了好办法!”穆云扬得意洋洋的说道。 “什么好法子?”玉如意慌忙问道。 “我打算将这园子中一半不能食用只能观赏的牡丹花而低价卖掉。折现后在再洛阳选一块适宜种植牡丹的土地,专门种植食用的牡丹。” “然后以花入宴。为你闻香楼多添几道特色菜是吧?”陆馨儿笑道,刚才她脑海中就是冒出了这样的念头,牡丹做菜,这是多好的噱头啊。 “陆姑娘冰雪聪明,却只是猜对了一半!”穆云扬笑道。 “哦?愿闻其详。”陆馨儿很有兴趣的样子。 李修竹也被他卖弄得有些不耐烦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别急嘛。”穆云扬不满的看了李修竹一眼,这才道:“我不打算将牡丹花菜肴添进闻香楼……毕竟,闻香楼现在是以酒和肉菜出名,来的客人以男子为主,男人粗狂,哪里懂得什么品花养生的道道,牡丹花入菜,分量也不能太多,目的就是一个精致,这样的菜放到闻香楼里,倒是糟蹋了。” “那你是打算重新开一个酒楼么?”玉如意问道。 “对!我打算再开一家酒楼,专做鲜花菜肴,不仅仅是牡丹,还要有别的菜色才好……”穆云扬说道这里,目光灼灼的看向陆馨儿道:“陆姑娘不仅仅对花有研究,更对制香鉴香颇有见地……”话不说满,这是商人的习惯。 陆馨儿听言,当然明白了他的心思。随即淡然一笑道:“穆公子谬赞了,馨儿不过是个常处闺阁的女儿家,哪里有什么研究见地……” “洛阳冷玉温香的名声可是大着呢,陆姑娘既然占了这个香字,就不要谦虚了吧。”穆云扬也不多磨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条件:“陆姑娘,穆某想请你入股我的新酒楼,无需你投资,只要来帮我调制鲜花香料,教工匠培育可食用的鲜花即可占三成股份,你看可好?” 三成?!玉如意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的事儿怎么没人找她呀!干股呀,没有投资,只要人往那一摆,就可以占三成股份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 可是,她兴奋归兴奋,这好事毕竟不是她的,反倒是事主,一副懒洋洋没兴趣的样子,看得她好不着急。 穆云扬本是信心满满,可是此时看到陆馨儿悻悻的模样,不由得也有些纳闷了。按理说,这样符合陆馨儿喜好,又能让她赚钱的好事儿,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吧? 陆馨儿静静的摸着茶碗,半晌后才喃喃道:“穆公子,你能信任我,实在是馨儿的荣幸,只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我也不好定下来,你容我想想,可好?” 穆云扬听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是又很快恢复了笑容,缓缓道:“穆某明白……也不急于这一时,姑娘慢慢思虑便是。” “多谢穆公子体谅。” 第62章贵客来访 四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陆馨儿又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穆云扬的构思和准备投入的资金,似乎有意与穆云扬合作。 直坐到晌午时分,春夏过来添了茶水,然后靠在陆馨儿身边耳语几句,只见陆馨儿微微愣了愣,随即轻轻点了下头,春夏便快步退下了。 “陆姑娘,可是有事?”穆云扬问道。 “这……”陆馨儿看了看玉如意,说道:“一会儿府中要来客人,如意,不如我们先把那事办了吧?” 玉如意一听,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点点头道:“李大哥,穆大哥,你们暂且先在这里坐一下,我随馨儿姐姐去去就回。” “好。”李修竹温柔的笑着点头。 二人快步走进陆馨儿的闺房里,陆馨儿也不耽搁,打开铜锁将柜子里的佛像取了出来,说道:“妹妹这药水可真有效?” “姐姐放心,这药水是我们玉家秘传,自然有效。”玉如意说罢,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那药水放在桌子上,“姐姐千万记得,这药水切勿沾手,不然轻则脱皮,重则烧伤。若不慎沾到了,便要快速用米汤擦洗,千万不要沾到水了。” 陆馨儿有些惊骇的看着那瓷瓶,随即平稳下来,说道:“想不到这药水这么危险?” “其实,只要注意一些,也没什么的,只是,这药水烧铜化银,还得借姐姐金发钿一用。” 陆馨儿伸手从首饰盒里随意摸出来一支金钗,却是一只华美的步摇。 “这步摇……”玉如意看着步摇精致的花样,忍不住劝道:“这药水虽然不化金子,但会让金子有些发乌,姐姐挑个平日里不戴的罢。” “这便是平日里不戴的。”陆馨儿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垂首看着自己的纤指。上面刚染好的蔻丹很是艳丽。 “这……”玉如意有些犹豫点点头,“好吧。” 随即,她将佛像从盒子中取出,然后恭敬的冲佛像鞠躬道歉。虽然洗玉是古玩圈里常见的伎俩,但涉及到神佛的,古玩商们通常都不愿去洗。要知道,这在圈里有说法,叫“动佛一尊,少活半载”。若不是担心陆老爷因知道东西是赝的,心疾发作。玉如意也不会这么贸然的去得罪神佛…… 玉如意将佛像放稳后,轻轻的揭开瓷瓶的盖子,当即便有一股微微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玉如意用金钗轻轻挑了一滴药水滴在佛像上那个斑块上,那药水竟然不像是滴在光滑的玉器上一般,瞬间便浸入玉质中。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直到整个斑块都被药水浸润到,玉如意这才将金钗放下。将瓷瓶盖好。 “每日像我这样滴一次药水,然后将佛像请到阳光下,晒到药水干透。如此三日左右,斑块便会褪去。”玉如意接着说道:“为着姐姐和陆伯伯的声誉考虑,姐姐不妨将这玉器送远一些再出手。” 陆馨儿点点头,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父亲在朝为官,这佛像原本是准备给太后庆贺生辰用的,现在佛像送不成了。自然也不好在本地就出手,当然是要拿远一些的。 这时春夏从屋外进来,又在陆馨儿耳畔耳语几句,陆馨儿见状轻轻点点头,随后对玉如意说道:“妹妹。家里来了客人,我还得出去接待一下。” “嗯。姐姐切记药水的用法,若是没事了的话,我便先走了,李大哥和穆大哥还在园子里等我呢。”玉如意说道。 陆馨儿轻轻点了点头,“这边事儿急,那我就不去送二位公子了,妹子记得帮我给二位公子道个歉。” “嗯,姐姐放心,他们应该不会计较的。”玉如意说罢,便起身退出屋来。 目送玉如意走后,陆馨儿才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有些不耐烦的朝春夏道:“李觉那厮又来作甚!” “奴婢也不知,只是今日,李世子领了北边那位爷来,两人手里提了一堆东西,貌似在斗气……” “什么?!北边那位也来了??而且还是在斗气?!”陆馨儿眼睛骨碌一转,顿时明白了几分,慌忙拽住春夏道:“你,快去看看玉姑娘走了没,务必将她请回来,就说……就说我母亲想和她闲聊,让她回来陪母亲吃饭。” “嗯!”春夏听了吩咐,也不多问什么,快步奔出去追玉如意去了。 陆馨儿静思了一会儿,无奈的走到铜镜面前,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然后将头上的发饰摘掉几只,又换了陈旧一些的衣服,擦掉唇上的胭脂,这才深吸一口气,朝前厅走去。 ***** 这边玉如意刚迈出陆家后门不久,便听见有人在背后大声呼唤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春夏那丫头,正气喘吁吁的朝她奔来,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玉如意停下脚步,等她上前来,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玉、玉大姑娘,我家姑娘有请,说是请、请您帮个忙!”春夏追得有些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玉如意听言,见春夏面色焦急,便也不多耽误,给李修竹和穆云扬告别后,就跟着春夏回到了陆府。却没想到,春夏丫头竟然径直将她领向陆府大厅的方向去。 “这好像是去迎客厅的路吧?”玉如意疑惑的问道。 “是啊,我家姑娘在厅里等您呢!”春夏应道。 “你家姑娘刚才不是说家里来了贵客么?”玉如意有些纳闷。 “玉姐姐快随我来吧,去了您就知道了。”春夏急忙拽着她的袖子,便快步朝前厅走去。 玉如意也不再多想,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迈步走进大厅。 就在玉如意迈步进入大厅的时候,屋中原本正热闹谈话的声音因为她的出现而安静下来。 玉如意抬眼看去,厅里此时有十来个人,除了陆馨儿和陆夫人以外,只有秋冬丫头她是认得的。 屋子的正中端坐着一位华贵的妇人。雍容华贵,玉钗斜插。眸似星辰,微带笑意,正是难得一见的陆夫人。而陆馨儿则坐陆夫人的右侧前,温柔恬静的笑着。 而在陆夫人的左侧,坐着一位陌生的男子,男子身后带了两个站得笔挺的小厮,而他自己却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歪进了椅子中,毫无坐相。可那随随便便的坐姿,却让人觉得,格外合适他。似乎,他这模样这气质,正襟端坐反倒不对了。男子。天生一股慵懒的贵气,那种气质,绝对不是后天可以培养出来的…… 若说褚至情是纨绔子的话,这男子,便是纨绔中的纨绔了。而且是那种家世数一数二,样貌气质都是一流的纨绔。 不过,显然,玉如意对纨绔,实在是没什么好感,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子。她就有些反感。 男子打量了一下玉如意,随即笑道:“陆馨儿,这个便是你说的擅长鉴玉的玉如意?” 男子的目光很不友好。甚至有些个过分,是那种*裸的、仿佛打量商品一般的眼神。这眼神让玉如意很不舒服,可是,那男子身上的衣着服饰,都不是寻常人能穿得起的。想必就是陆馨儿说的那位“贵客”吧。既然是陆府的“贵客”,那她就忍忍。权当做是给陆馨儿一个面子吧。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真懂得什么鉴玉么?”男子旁边坐着个胡服的少年,左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是一脸的盛气凌人。 陆馨儿轻笑道:“药公子啊,若说这位玉姑娘都不懂得鉴玉的话,那么整个洛阳城怕也是没有人敢说自己懂鉴玉了。” 玉如意怔了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馨儿挤眉弄眼的给打断了。她实在是没想到,陆馨儿竟然会给她这么高的评价,尤其是在两个陌生人面前。 “如意,快过来!”陆夫人冲她招招手。 玉如意点点头,走到陆馨儿旁边,给陆夫人行礼,“见过陆夫人。” “多礼了多礼了,快坐吧。”陆夫人很是热情的招呼她坐下,然后身子朝男子这边斜了斜,说道:“觉世子,这位就是刚才馨儿提到的玉如意,玉姑娘。” 觉世子?李觉?!资王的长子?! 玉如意的心猛的一沉,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资王啊……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得她爹爹郁郁而终,害得她流落到洛阳来的资王!! 恨意瞬间笼罩在了玉如意身上,心中的怒火似乎快要将她的理智吞噬了。 李觉似乎也感觉到了玉如意的恨意,有些纳闷的朝她看去,心中暗自琢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俏生生的小女子了?咦……这个女子好像,有点眼熟啊。 李觉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便似笑非笑的看着玉如意道:“玉姑娘,你我可曾相识?” 被他这么一点,玉如意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整理了一下心态,浅笑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如意不过一介贫贱女子,今日能见世子一面已是万幸,怎敢有什么相识。” 李觉淡然一笑,不再说话,心中却在暗自腹诽:这女子,话里字字谦逊,态度确实不卑不亢的,哼,有点意思。 陆夫人接着给玉如意介绍旁边的少年,道“这位是药公子。” 玉如意轻轻福身:“见过药公子。” “嗯。”药公子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倨傲的模样。 玉如意也不在意,听到他回应之后,便自行起身了。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药公子,鹅蛋脸,下巴微微有些尖,鼻梁很高,鼻头很尖,薄唇轻抿。眉骨很挺,眼睛微凹,有些泛蓝。看起来,不像是个汉人,倒有些个像波斯来的异族人,可又不完全像。 似乎感觉到了玉如意打量的目光,药公子皱着眉头瞪了她一下。 呵,好凶啊!玉如意讪讪的回了个微笑,走到陆馨儿旁边坐下。 第63章重注鉴宝(一) “早就听说洛阳古玩圈的‘冷玉温香’,今日竟然有幸同时见到其中的两位,李某不甚荣幸啊。”李觉轻笑道:“若是再请得冷掌柜和温姑娘来,能将这‘冷玉温香’聚齐也是一桩幸事儿啊!” “世子说笑了。”陆馨儿淡淡一笑,然后说道:“古玩什么的,我也只是略通皮毛,纯粹是兴趣所致。哪里比得上冷掌柜和温姑娘呢,倒是如意,世代家传的鉴宝本事可厉害着呢!” 玉如意干笑一下,装作拂刘海一般,用手遮住半边脸,偷偷瞪了陆馨儿一眼,这妞平日里从未这样谦虚,今天这么反常,难道有猫腻? 陆馨儿见状,竟然有些尴尬的别开了头,换作往日,她肯定会瞪回来的。 “是啊是啊。” 玉如意一愣,竟然连陆夫人都帮腔了,看来今天事儿确实有猫腻。 “既然如此,就要劳烦玉姑娘帮忙掌掌眼了。”李觉说罢,右手懒洋洋的举了起来,身后的小厮便提了一个锦缎包着的方形物品走出来。 要鉴东西?玉如意又看了陆馨儿一眼,谁知那妞竟然一点不看她,而是和陆夫人你一眼我一语的瞎聊着。 有诡异! 玉如意皱着眉接过那包袱,将它放在旁边的小几上。东西挺大也挺沉,长约两尺,宽约一尺。玉如意确定它放稳了之后,才缓缓打开外面的锦缎。 锦缎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紫色的木盒子,玉如意简单的判断了一下,这个盒子竟然是紫檀木的!盒面光滑,镶嵌了一个铜锁扣,看起来倒像是姑娘家的首饰盒。 盒子上面什么花样都没有雕刻,在侧面却是雕得有连枝芙蓉花。这个花式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新花样,看来盒子是新东西。那么,要鉴的,就是盒子里面的东西了。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盒子里的东西一共有六件,其中四件是玉器,另外两件分别是个一个布卷轴和一幅卷起来的字画。 当这些东西呈现出来的时候,一直高昂着头的药公子也将身子扭过来一些,伸长了脖子朝玉如意这边看来。 “可是,要鉴这五样东西?”玉如意探究的看了一眼李觉。 李觉笑道:“前些日子。我与药公子一同下了趟江南,收了些个玩意儿来,这几样是我们看得比较顺眼的。其中有三样是我的。另外三样是药公子的。药公子非得说我那三样不如他的,找了国舅府的温姑娘看过,他却不服!非说要找陆姑娘说说看,这不,又找到了陆府来。” 陆馨儿听言。笑着接话道:“药公子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哪里懂得什么鉴宝鉴古啊?”说罢,她看了看玉如意,道:“幸好今日如意妹妹来我府上玩耍,趁她没走远,我就赶紧把人给捉回来了不是!妹妹,你就帮世子和药公子好好看看吧?” “早前一直听闻玉姑娘的掌眼功力。也甚是好奇,今日有缘得见,还请姑娘赐教……”李觉说完这话。又很无赖的笑道:“能在陆府遇到也是一种缘分呐,这事儿,我便全全拜托给玉姑娘了哦!” 玉如意皱了皱眉头,对于资王府的人,她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可是。现在明显是骑虎难下了,李觉可是出了名的混蛋。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说着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犯浑翻脸了!而且人家这话说得,分明是已经赖上了自己!陆馨儿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玉如意很是不满的瞪了陆馨儿一眼。 陆馨儿一脸的歉疚,却也包含这无奈。 “唉……”玉如意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她,陆馨儿在鉴定古玩上,确实是个半吊子。李觉这样的人,是她也得罪不起的,肯定是怕自己鉴错了东西,得罪了人…… 见玉如意一脸的为难,李觉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玉姑娘好似有些犹豫,难不成是鉴不出来?呵呵,看来,这冷玉温香的玉字,该换人了。” 激将么?玉如意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才道:“这六件东西既然是放在一个盒子里的,想必世子是不愿意让鉴宝人知道物主是谁吧?” “那是自然,若提前说了出来,岂不少了趣味?”李觉笑道。 “那……世子能保证,不论结果是怎样,都不生气么?”玉如意试探性的问道。 李觉眯了眯眼睛,笑道:“姑娘也太小看我了!我李某人是那种小气的人么?” 玉如意听言,心头安然了几分,便将目光看向药公子。 “你是馨儿介绍来的,我自然不会介意,放心鉴便是。”药公子说道。 得到了二人的许诺,玉如意心头悬起的大石落了地,她目光在六个东西上扫了一眼,随即便要伸手去拿最左边的那块玉佩。 “慢!” 就在玉如意的手几乎碰到玉佩的时候,李觉突然出声打断。 玉如意心头一紧,皱了皱眉,随即平静的看向李觉。 “之前在国舅府玩耍时,听温茹雅说过,玉姑娘鉴宝的速度非同一般,而且极为准确……李某也很想见识一下姑娘的本事!这六样东西,半个时辰之内鉴出来,可好?”李觉说罢,在袖子中摸了摸,摸出一枚小金锭在,放在自己手边的茶几上:“如果你都鉴完了,并且能将我二人说得心服口服,便将这十两金子赏给你!若是鉴得不对,与之前别人说的出入过大……那么……”李觉冷笑一声,“冷玉温香的玉字,便要换人了。” 一听这话,玉如意心中的怒火瞬间又燃起来了,她很想把手里这个木盒扔到李觉的脸上去,可是,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一旁的陆馨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急忙开口道:“觉世子,玉姑娘不过是我请来帮忙的客人,您这样,可不太合适吧……” 李觉冷冷的看向陆馨儿道:“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若她配得起那个名号,自然能鉴得出鉴得准!若没这本事,何必要浪费了这样好的名头,倒不如送给别人好了!” “这……”陆馨儿还要说什么,却被李觉一扬手打断了。 “既然陆姑娘为你求情……那么……”李觉低低的笑了下,似乎为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是得意,“玉如意,你敢不敢鉴?若是不敢,现在还来得及退出,我也就不计较你那玉字的名头了。” 玉如意听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话,说得好像是给她一条退路一样,其实她知道,这个李觉已经起了拿她消遣开心的念头了,就算这次她避开了,以后也一定会有各种麻烦。很可能她今天退出,明天洛阳城就满是她玉如意没本事鉴宝的谣言了。 目光落在右手的五色戒指上,玉如意仿佛吃了定心丸,至少这里面偶四件是玉器,有了右手的帮忙,玉器的鉴定绝对是准确的……至于那两件,以她这么多年累积的经验来看,也不会有太大的失误吧…… 再看向茶几上的小金锭,玉如意便不再犹豫了!赌一把,无论如何也要赌一把!她现在实在是太缺钱了,有了这个小金锭,她就可以尽快将胡掌柜的钱还上了! “怎么样?”李觉笑着问道,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我鉴!”玉如意很笃定的说道。 “好好好!玉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李觉笑着拍了拍手,随后朝身后的小厮道:“你去温府请温茹雅过来,路过瑞丰祥的时候,顺便看看冷掌柜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也一并请来。我今日,倒要看看冷玉温香齐聚一堂的妙景!” 玉如意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锁得更紧了,“冷玉温香”这个名号,是洛阳古玩圈中人送给她们的雅号,现在被这厮说来,竟然好像在说青楼的花名一般,实在是让人气愤! 陆馨儿自然也是听出来这话中的意思了,一时间也有些气结。她深呼吸几下,侧身朝陆夫人道:“娘,这鉴宝的事儿您也没什么兴趣,倒不如回屋休息,可好?” 陆夫人此时脸上也确实带有一丝疲惫,当即也不拒绝,点头同意了,由着秋冬送她回屋。 “春夏,你再去烧水泡茶来,既然温姑娘和冷掌柜有可能来,这桌上的茶果便不足了,你再去备一些吧。”陆馨儿唤道,春夏丫头当即便快步退出厅屋,去准备茶果了。 “觉世子,既然要请那二位姑娘来,不如我们再等等罢,若是妹妹鉴得快,鉴好了,不是少了几分趣味?倒不如,等二位来了,我们四个一起鉴,把鉴定的结果写在纸上,最后再一起公布,这样出来的结果也有说服力不是?”陆馨儿笑着劝道。 “嗯?倒是有趣。”李觉一听这注意,很是感兴趣,四个美人站在一起斗眼力斗本事,这真是有趣得紧啊,随即便乐呵呵的说道:“那便等着那二位来了一起鉴!”说罢看了一眼药公子,道:“药兄弟,可好啊?” “嗯,好。”药公子看了一眼陆馨儿,随即点头。 玉如意见此状,心头的压迫感少了许多,陆馨儿这明显是拉冷迎冬和温茹雅垫背来了。 第64章重注鉴宝(二) 四个人在一起比眼力,玉如意有信心,与那两人水平相差不远,到时候,陆馨儿再帮忙说两句好话,就算鉴得不完全准,也有个缓和的余地。陆馨儿这是在为了保住她的“玉”字名号啊……虽然这只是一个雅号而已,看起来并不怎么重要,可玉如意心里清楚,正是因为这个雅号,为自己在洛阳古玩圈打通了不少门路,少绕了许多弯子,尤其是在鉴定玉器上,这个名号,就是金字招牌,就是信服力。 此时,陆馨儿给她争取了时间来,她也不会浪费,虽然不能上手,但她却时不时的偷瞄几眼,将那几样东西的花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只可惜那个布卷轴和字画看不到。 约摸一刻钟后,陆府的家丁过来通报,说温茹雅到了,陆馨儿当即便领着玉如意一同出门来迎她。 二人刚刚行至陆府大门,便看见一顶蒙着银蓝色帷布的单人小轿停在门口,却真真只是停在门口,并没有落轿。轿子旁站了两个小丫头,额头上满是汗水,却不敢去擦拭。明明是晚春的热天,小丫头却穿着艳俗的桃红色薄袄裙,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轿帘掀起一角,似乎有人在朝外探看,一见她们二人走来,轿帘子便立即放了下来,随即轿子也跟着听令缓缓落了下来。 陆馨儿皱了皱眉头,悄声对玉如意说道:“喏,这轿子里便是国舅府的千金温茹雅了。”语气里,竟然带有几分不屑。 玉如意点点头,看向轿子。这温茹雅,她是久闻其名了,帮着佟薇芷陷害玉吉祥的事儿里,没几件少得了她的。玉如意心中自然是不爽的,可是再不爽。也要给足陆馨儿面子不是。 一个小丫头走上前来,缓缓卷起门帘,随即便一个身穿蓝色翠烟衫的女子轻盈盈步出轿来。天蓝色的薄纱褙子下是一条雪白的纱裙,那料子一看,便知是最上等的水烟纱,只不过是只是下轿时的那细小动作,已经荡起了那纱裙如水纹一般的波动,当真是如水如烟。 盈盈一束的衣衫,更衬的她双肩削瘦,腰若约素。肤色如玉,身上并不曾有多少饰品,只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饰白玉簪。不过那白玉簪甚是精巧,上面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虽然只有这样一只白玉簪为饰,可是却能看出,只这样一只白玉簪已经能顶上陆馨儿一身的行头有余。 温茹雅一见陆馨儿迎上来了。立时轻摇手里的檀扇,微微一笑,那原木纹的檀扇自好半掩在她玉嫩秀靥上,这样半掩半显的样子,反而更存的她颊侧飞霞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魂。 她快走到陆馨儿面前的时候,忙小跑了几步,走到陆馨儿面前。一把拽住陆馨儿的胳膊,娇声道:“馨儿姐姐,您怎的这般客气,还亲自出来迎我?” 陆馨儿干笑了下,随即道:“那不是因为你来了吗。别人我才懒得出来接呢!” “真的吗?!”温茹雅掩嘴一笑,道:“倒是折煞妹妹了……”说罢。拉着陆馨儿上下打量一番道:“咦?才几日不见,姐姐怎的变得漂亮了?好像……皮肤更滑腻了呢!用的什么好法子呀,可得说给妹妹听听!” “我哪里有什么法子,不过这几日懒散,多睡了点懒觉而已。”陆馨儿打着哈哈道,心中自然知道她不过是客气话而已。 “呵呵呵,还没听过睡觉也能变漂亮的呢!看来妹妹我回去也得睡上它三五七日,说不定啊,就能变成姐姐这般的美人儿了呢!呵呵呵……”温茹雅一边说一边洒下银铃般的笑声。 可这笑声,倒是让玉如意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这个温茹雅实在是假得很。 正当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玉如意一抬头,便见一个翩翩少年郎远远的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奔驰过来。近了以后,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少年郎,而是一个女郎! 女郎身穿青色骑马男装,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男士发髻,用一根墨玉簪子别住,柳眉凤眸,挺鼻薄唇,下巴微微扬起,一脸倨傲的表情!却很是英气逼人,潇洒不凡! 此人正是瑞丰祥的掌柜——冷迎冬。 冷迎冬身后不远处跟了一匹棕色的骏马,马上坐着一位穿褐色短打扎了两个书童髻的小姑娘,应是她的贴身丫鬟。 陆馨儿一见冷迎冬来了,便慌忙将胳膊从温茹雅的手中抽出来,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向冷迎冬,笑道:“冷掌柜也来了?” 冷迎冬一扭头,看到笑得跟花一样的陆馨儿,先是微微一怔,原本冰冷的脸此时略有缓和,朝陆馨儿回了个淡然的微笑:“嗯。” 温茹雅也走过来,巧笑道:“没想到冷掌柜也来了?今儿个倒是热闹了!” 冷迎冬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 “既然都来了,就别在这耽误工夫了,觉世子还在屋里等着呢!快请进吧!”陆馨儿说罢,便快步带头迈进大门。 玉如意便跟在她身后,正要抬足进屋,却被人搡了一下,险些跌了跤。却是那温茹雅的两个丫头,将她拨到一旁挡住,等温茹雅走进门后,才不拦她。 “没事吧?”冷迎冬不满的看了温茹雅一眼,走到玉如意身边问道。 “没事。”玉如意很是气愤,随口便嘀咕道:“好狗不挡道……”,挡道非好狗。 “呵。”冷迎冬轻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跟着走进了大门。 几人行至前厅,李觉竟然站在院子里,斜靠在一株老槐树下,似乎一直在等他们。 陆馨儿忙走上前道:“觉世子怎么出来了呢,这外面日头辣,您快回屋去吧。” “怎么?陆姑娘觉得李某是那种晒不得太阳的小生么?”李觉玩味一笑,道:“若不是在这外面,怎能看见‘冷玉温香’相携而行的美景呢?” 陆馨儿听言。尴尬的笑笑,不再说什么。 “觉世子这是一见美人儿便把我这妹妹忘了吧?”温雅茹一挥檀香扇,睁大了眼睛似嗔似怒的瞪了李觉一眼。 只这一眼,几乎将李觉的骨头都看酥了去,他当即便站直身子,走到温茹雅身边来,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笑道:“雅妹妹这身衣服真是好看得紧啊,是玉帛坊的新作吧?这衣服,也只有穿在雅妹妹身上才不至于暴殄天物。” “觉世子又在说笑了。”温茹雅一低头。不胜娇羞。 “世子今日请我们来应该不仅仅是在这站着说笑吧?”冷迎冬实在是看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道。 玉如意欣赏的看了她一眼,她竟不怕得罪觉世子么?做女人做到这样。不,应该说做人做到这样,到真真是舒坦了! 李觉慢慢的看向冷迎冬,随即一笑道:“冷掌柜着急了?” 冷迎冬稳稳道:“不瞒世子,在下店里来了几位远方的客人。此时正在店里等着我回去收东西。不过……”她话锋一转,“世子相邀,在下自然是不能拒绝的,所以连衣衫都没换便急忙赶来了。” 冷迎冬看似很傲气的说出这话来,却是顺便给觉世子抬了脸面。而且她话里话外都用的是男子的自称,让人不由得。便忽视了她是个女人。 看着冷迎冬游刃有余的周旋,玉如意心中暗自佩服。都说她玉如意圆滑如玉,其实。比起冷迎冬来,她还差得远了…… “好好好,既然冷掌柜有事,我们便不耽误了!”李觉笑道,“我这里有六样东西。想请四位一起鉴别一下!”说罢,他看了一眼陆馨儿道:“陆姑娘。就按你刚才说的法子来,还劳烦你将细节给她们说说,顺便准备好笔墨。” “是。”陆馨儿微微福身,随后安排了春夏丫头去取文房四宝来,又将刚才对李觉说的话,又给三人说了一遍。 “觉世子,您这是让我们四个比本事呐?”温茹雅嗔怪道:“你明明知道,奴家在这古玩上面,不过是个半吊子的,你还让我来出丑!” “雅妹妹的本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李觉轻笑道:“不过玩耍罢了,妹妹不必当真。” 陆馨儿一听此言,顿时喜笑颜开,伸手挽住温茹雅的胳膊,笑道:“哎呀,茹雅妹妹,你就别担心了!你看,觉世子都说了,不过是玩耍罢了!不必当真!”说罢,她悄悄的朝玉如意挤了挤眼睛,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不过……”李觉一边说一边走到玉如意面前,轻笑道:“玉姑娘,咱们刚才说的话还是要作数的!还有,李某还加了点奖励,若是鉴得准,再加你十两黄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很大声的说道:“若是鉴得不准,以后这冷玉温香里,便没有了你玉如意的席位!” 陆馨儿一听此言,脸上的笑容当即便僵住了,她没想到,这觉世子竟然会如此认真! 冷迎冬听言,也有些愕然的看向玉如意。 倒是温茹雅,摇了摇扇子,便微微一笑道:“觉世子,我看您啊,这就是给玉姑娘送钱呢!洛阳古玩圈里,谁人不知道,我们冷玉温香四人,就数玉姑娘鉴得最准最快!” 这个温茹雅,分明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嘛!当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玉如意瞪了她一眼,不管怎么说,她之前都决定了要鉴的!既然这李觉不打算放过她,那么她也不介意赌上一把!更何况,现在对方还加了重注! “难得世子如此看中如意,如意若再推辞,便是却之不恭了。”玉如意嫣然一笑。 看到她那满是自信的笑容,李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那二十两金子真要打水漂了? “这会儿天正好,我们倒不如就在这院中边赏景,边鉴宝吧?”陆馨儿笑道,随即便不等几人答话,就安排了人去搬桌椅出来。 玉如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她是怕自己在屋里光线昏暗,鉴得不准吧。 第65章重注鉴宝(三) 不一会儿,家丁便将桌椅摆放好了。请了药公子出来,六人便围桌而坐,桌上正摆放着那只装着宝物的锦盒。 玉如意她们四人,人手一只毛笔一个小本子。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玉如意扭头望去,却不禁愣住了。褚至情这厮,怎么跑来了? 褚至情身旁正是陆馨儿的父亲陆贽,两人并肩而行。 陆贽一进大院,见到众人坐在院中,先是一愣,随后看见李觉后,慌忙走上前来,道:“未知觉世子大驾光临,在下实在惶恐……”随即又看到了一旁的药公子,也立即行礼道:“没想到多逻斯王子也在,实在是招呼不周!” 多逻斯……王子?玉如意听言,看了下药公子,这厮,竟然是王子? 见到她一脸的惊讶,陆馨儿这才不好意思的在她耳边耳语,介绍道:“这是回鹘王子多逻斯,姓药葛洛。” 手上传来上好宣纸的细腻感,随着她将精神和意念都集中在右手上后,那种细腻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糙感,似乎她摸的不是宣纸而是砂纸一般!再摸到那墨迹的时候,竟然有种摸在了墨迹未干的字上的感觉,似乎有点黏黏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没有那种摸在古物上的温热感。 瞟了一眼快要燃尽的香,玉如意心头打起了小鼓,这右手在玉器以外时灵时不灵的,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死马当做活马医吧!玉如意当即便不再耽误了,直接伸出右手去摸。 老天,一个王子,一个世子,任谁她都得罪不起啊!真要在这堆东西里给他们二人分个高低出来?岂不是一定会得罪其中一人了! “如意?”褚至情没想到玉如意竟然也会在。看到她的时候很是惊讶。 “……”玉如意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褚至情看了看桌上的锦盒,随即笑着问道:“诸位这是要鉴宝?” “是啊。”陆馨儿忙站起身,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竟然有这样的赌注?”褚至情听言,看了一眼玉如意,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又笑道:“如此好玩有趣的事儿,怎能少了我褚某的份?不如我也添个彩头吧!若是玉姑娘能鉴得准,在下便到东市的招牌店里。为玉姑娘打造一个金字招牌敲锣打鼓的送到玉姑娘家!若是鉴得不准的话……”他的眼睛骨碌一转,“玉姑娘便到我褚家的古玩行里,免费做上三个月的鉴定师父如何?” 玉如意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没想到,这厮竟然会落井下石!只是,现在骑虎难下……玉如意狠狠的剜了褚至情一眼,道:“三公子说话可要算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玉如意咬牙道。 “好好好,这赌注是越来越大了!”李觉鼓掌笑道:“刚才冷掌柜还说有事儿。我们便快一些吧!” “无妨。”冷迎冬淡淡的道:“这边如此有趣,在下不在乎多耽误一会儿。” 玉如意听言,朝冷迎冬点点头表示谢意,她是想帮自己多争取点鉴定时间吧。 “这玩法儿,就是要快才好玩!嗯,就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见分晓!”李觉当即便拍板钉钉。 陆馨儿无奈,只能唤了人去取香,而陆贽也被李觉催着撵走了。 “好了!现在开始!”李觉亲自将香点上。随后便又瘫坐在椅子上,神态慵懒的看着玉如意四人,仿佛在等待看一场好戏。 事关重大,时间有限,玉如意便不耽误。当即便取了一块自己拿手的玉佩来看。 第一件,是一枚玉龙纹韘形佩。这枚玉佩,从外观看来,就让人觉得很舒服。白色玉质,龙母头部穿越韘形佩勾弦处咬住凤头,正面展翅的凤鸟羽翅沿着韘形佩果核造形的外沿延展,和同已云气化的羽尾形成云气翻腾的仙境场景,下半部云气化的羽尾其实是倒置的花卉单元。龙有长眉、鼻瘤、上翘的鼻尖,云气化的嘴额。龙母题的前肢扣住韘形佩勾弦之处,产生作势前跃的运动方向感,从而产生强烈的动态效果。 不论是雕工还是创意,都是上乘的杰作! 只是……这玉佩,入手之后,却是一阵冰凉,毫无热度,甚至连那种新玉寒凉感都没有,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块玉,没有一丝的玉灵…… 玉如意将玉佩举起来,对着光仔细的看了一遍,这块玉太过洁白洁净,而且仔细摸后,并无油腻感,水头也不是很足,似乎,不是羊脂玉…… 玉如意又仔细的看了下玉佩的刻面,并没有羊脂玉应有的绵润感……由于时人好玉,便有不良的商人从波斯运来一种极像羊脂玉的石头,辅以上乘雕工来冒充羊脂玉!由于这类物件的雕工格外的精细美妙,往往会蒙蔽人的双眼,很容易便上当了。 此物看来,光泽死板,油感不足,必假无疑!这样的东西,玉如意以前也帮人鉴定过不少出来。她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将鉴定结果写在了纸上。 放下手里的玉佩后,玉如意立即伸手去取那块浑圆的玉璧。这是一块青白玉的乳钉玉璧,成年男子巴掌大小,中间有一直径约一寸的圆孔。玉璧花式简单,铜钱形,边缘略厚,中间雕起若干凸起的小乳钉。整块玉璧受沁较严重,有一大块褐色沁斑,一边有一条老裂纹。包浆呈蛤蜊光泽,看起来很老,最少也能到战国。 可是,这东西入手后,还是与之前的玉佩感觉一样。而且,她凝神看后,也看不到一丝玉灵。 但这玉璧,她可以肯定是玉质的呀!玉如意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的右手,是不是这时候很不争气的不显灵了?就连玉质的东西也莫不出来了?可是时间太紧,她也不愿多想,只得以一种怀疑的态度将玉璧拿起来看。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玉如意终于发现了问题!这块玉沁斑纹太深太大,而且,仔细对光看后,似乎有细细的小孔!看来,这东西,应该是做出来的!她试着用摸瓷器的方法去摸那玉璧,果然,手掌仿佛摸在了砂石之上,毫无玉质光滑油润的感觉! 时人好玉,却只推崇羊脂白玉。这青玉地质并不好,价值也不会很高,故而就有人将其做旧。当作老物件来卖,价格自然也就翻上几翻了! 不一会儿,四块玉器看完了,玉如意却有些纳闷了……这四块玉器,竟然没有一件古的! 比如。那块青玉勾云纹璜,与之前的玉佩如出一辙,都是极为华丽的雕工,却用的是波斯的仿玉石料。 另外一件,是一只简单大方的羊脂玉镯。玉镯局部有糖色沁,截面圆中有方。方中有圆。素面无纹,看起来清雅脱俗。入手后,带给人一种清凉透骨的感觉。很是舒畅。再看这玉镯,无盘色无包浆,是明显的新东西。不过玉质看来倒是不错…… 玉如意想了想,写了个真品新物。 然后,就到了她最为担心的两样东西了。布轴现在在冷迎冬手里。而书画正被陆馨儿铺展开,展示在桌上。玉如意便朝那卷轴看了一眼。却是一幅字。 玉如意皱了皱眉,字画什么的,是她最不拿手的。而鉴字,又是其中最弱的一项!她看了看冷迎冬,人家正捧着那布轴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好从人家手上把东西要走。于是,玉如意便凑到陆馨儿身旁,去看那副字。 “玉器都鉴好了?”陆馨儿有些讶异,这速度也太快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她本来就不打算在玉器上花费太多时间,一是自己对玉器的鉴定太有把握了,二是因为右手摸到玉器的时候,次次都灵验,从未出错过。有了这个超级作弊功能,她才敢这么快速的鉴定,为的就是把时间留在那两件自己不是很有把握的东西上。 陆馨儿见她看字画,便将身子朝旁边让了让,说道:“这个,我也看不太准……” 她话还没说完,李觉便在旁边嚷嚷道:“唉唉,陆姑娘,可不能打商量哟!” 陆馨儿听言,皱了皱眉,站直身子,取了一块玉器,走到一边鉴,不再与玉如意交谈了。 这幅字,很是飘逸,意散而字不散,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洋洋洒洒颇具神韵! 一见此字,玉如意不由得心头一惊,这字,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而配得上这种赞扬的,古今只有一人——书圣,王羲之! 王羲之是东晋书法家,字逸少,号澹斋,琅琊人士,有书圣之称。其书法 兼善隶、草、楷、行各体,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摆脱了汉魏笔风,自成一家,影响深远。后人赞其“飘若游云,矫若惊龙”、“龙跳天门,虎卧凰阁”、“天质自然,丰神盖代”。 而王羲之的巅峰之作,莫过于古今闻名的——《兰亭阁序》。太宗李世民尤其推崇王羲之的书法,因而导致其墨宝价值连城,一字千金。 玉如意顺着字看下来,果然!左下角留有王羲之的落款,还有一枚凸形的章印。 若这幅字是真迹的话,那可谓价值连城了! 玉如意仔细的看了看,却始终看不出来个究竟……虽然她知道,现在想得到王羲之的真迹简直比上天摘星更难,可这鉴宝的两个人,都不是凡人。一个是王子,一个是世子,谁都有可能有手段拿到真迹…… 这副字,会是真的吗?这字形飘逸潇洒,墨迹和纸张看起来也都够老。 第66章重注鉴宝(四) 随着异术的使用,那熟悉的眩晕感又传来了,玉如意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幸好她正半趴在桌上抚摸那幅字,有桌子的支撑,她只是略略晕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应该是赝品了。只是这除了看玉器便会晕厥的毛病,还真是麻烦……玉如意缓缓站直身子,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深呼吸几下,这才感觉精神渐渐恢复过来。可她却没注意到,手上的五色戒指,竟然好似褪色了一般,那上面油绿的颜色竟然灰暗了许多。 旁边似乎有人在关注着她,玉如意抬起头来回望过去,竟然是褚至情。那厮竟然不动声色的轻轻摇了摇头。 他是在告诉自己这东西是假的么?就他那臭篓子水平,还来教她?玉如意冷嗤一声。不过,随即她转念一想,褚至情的表情很认真很认真,不像是哄她的。 于是,玉如意又看了他一眼,对方眼底的笃定,让她更确认了,这厮一定是提前知道了这东西是假的,所以才这么肯定吧! 虽然有些纳闷褚至情为什么会帮她,但玉如意还是很感激,毕竟他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那么……现在便只有那个布轴了! 冷迎冬看罢了布轴,以一种极缓慢,极小心的态度将布轴缓缓卷起,放回盒中。玉如意这才伸手去取那布轴,因为看到了冷迎冬谨慎的态度,她打开布轴的时候,也极其缓慢小心。 布轴缓缓展开,一幅绝美的画卷呈现在玉如意面前,色彩缤纷艳丽。原来,是一幅唐卡。 唐卡也叫唐嘎,唐喀。是藏文音译的,指用彩缎装裱后悬挂供奉的宗教卷轴画。是藏族文化中一种独具特色的绘画艺术形式,唐卡的题材广泛,有佛教内容的佛本尊像、护法神像、祖师像等,也有历史、民俗的内容,几乎包罗了西藏生活的所有内容,有“西藏的百科全书”之称。 唐卡的幅面大小悬殊,小边长不到一尺,大的可有数十丈。一般寺庙晒佛用的幅面都会很大,比如布达拉宫的无量寿佛国唐。便是几十丈高的大型唐卡。玉如意手中的这幅,长约半丈,宽约一尺半。是唐卡最常见尺寸。 唐卡依照其所用的材料不同,又分为国唐和止唐。 国唐是用丝绸等拼贴缝合、编织等方式制作而成的,其中又可分为丝面、绣像、丝贴、手织、版印五种。 而止唐,则是用颜料画在布上,表现形式有金唐、赤唐、黑唐等多种。有的还有珠宝镶嵌其间。画唐卡所用的颜料都是矿物质颜料和金箔,不但色彩艳丽而且可以保持几百年依然鲜艳如初。 玉如意手中的这幅唐卡,就是一张典型的止唐。 这幅唐卡是用的吐蕃青色棉布作底,上面绘着一尊绿肤色的女佛像,佛像背面饰以红色祥光,瑞气盈盈。蓝天之上。日月同出,碧草之上,粉色莲花、桃色芙蓉交相辉映。画面丰满。题材丰富,确实是一幅难得一见的精品佳作。 唐卡这种东西,算起来并不是很古。第一幅唐卡出自松赞干布之手。在松赞干布统一西藏之后,先后与尼泊尔公主、唐朝公主联姻。两位公主分别从尼泊尔和中原内地带来了大量的佛教经典、营造工艺、旱算历法以及大批工匠。这个时候的吐蕃绘画艺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据传说。松赞干布就是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鼻血绘制了忿怒相的吉祥天母。 因唐卡便于悬挂,携带。易于收藏,很适应吐蕃人民的游牧生活,不收时空限制,故而得到了百姓的大肆推崇。而相应的,为满足各个部落贵族的需要,也就孕生出各种昂贵的唐卡。 故而,唐卡之贵,贵不在年份,而在材料,在手艺。 玉如意仔细查看了这幅唐卡,青蓝色藏布上,填满了颜色,样式是最常见的描金式。可是,这些莲花、芙蓉、祥光所用的颜料,却全都是宝贝! 白色的是砗磲磨粉而成,青色是绿松石研磨出来的。而上面的红色,朱色等等,也需要用玛瑙、藏红花、茜草、珊瑚和珍珠磨粉而成。只有这样精挑细选的上品颜料,才能保持唐卡颜色鲜艳逾百年而不变,好似刚刚绘画出来的一般! 除了最基本的几种颜色,还要调配出几十种辅色,也是各种稀罕材料制成,而这些不同的原料要又分别配制。每一种原料要先研成粉末,放入耐火的陶碗或玻璃碗里,倒入少许被水稀释的胶水,再把碗放火上加热,同时一定要用细木棒搅拌。加工好的颜料应装在大碗里,用多少,取多少,再兑上胶水加热搅匀。 除此以外,用的胶水也很是讲究,绘画用胶叫皮胶,用皮革研制而成。调色用胶叫“神胶”,粘贴用胶叫“嘴胶”。 一招不慎,拿不稳秤杆,量错了分量,那些珍贵的粉末就全作废了。至于那些金线银线,更不必说了,笔笔皆是真金白银! 画唐卡的喇嘛们,借绘画修行,讲究非常的多,不求艺术达到什么样的巅峰,只求佛力加持。能做出这样一幅精品,至少要花上小半年的功夫。 玉如意右手抚摸上唐卡,摸到那些颜料的时候,手上便会传来各种不同的感觉,或清凉如雪、或炙热如火,总是有着不同的变化。如此看来,这幅唐卡的用料是货真价实的好料了。 唐卡上绘画的这尊佛像,盘腿坐于莲台之上,皮肤是青绿色,一手拈花,一手展开做普渡状,正是大唐文成公主的化身,吐蕃人称其为——绿度母。 当年松赞干布先迎娶尼泊尔的尺尊公主作大妃,第二年又迎娶文成公主作小妃,他为赤尊公主建大昭寺,为文成公主建小昭寺。相传观世音菩萨因为见到吐蕃人民的痛苦,流下两滴眼泪,成为度母,化身为两位公主,至吐蕃来解除人民的苦难:其中白度母变身为尺尊公主,而文成公主为绿度母的化身。两位王妃各有功绩,很受爱戴,都被尊为度母膜拜。 唐卡上的佛像菩萨大多面目狰狞,表情凶狠,远远不如洛阳寺庙里的佛像那般慈善和美,但正是这份威严,让人肃然起敬。而这幅唐卡上的绿度母,却是面目慈祥和蔼,让人觉得很是亲近。 而最特殊的是,一般唐卡上,是不会有落款的。可是,这幅唐卡竟然会有落款!落款是以藏文撰写,玉如意不懂藏语,也无法判断这东西的来路,更没办法判断真假了! 如果没有落款,便能以用料真假和工艺来判断。这唐卡明显是真材实料,而且年份也有,却莫名的多了个落款,那么就是要鉴定这唐卡的作者了! 难!太难了! 玉如意眉头紧紧锁了起来,怎么办?她都不认识那字的意思,怎么判断? “哇!觉世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褚至情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这会儿突然出声惊呼,倒把她吓了一大跳。 “啧啧,觉世子,你怎么搞到松赞干布的作品的?”褚至情一脸的惊讶、艳羡,似乎能见到这东西已经是一种极大的福气了。 可是李觉明显对这不感兴趣,而且很是反感褚至情一般,皱了皱鼻子,“褚公子难道不知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么?” “哈……”褚至情打个哈哈,道:“我不过是一时激动失语罢了,倒让觉世子怒了,真是罪过啊罪过啊!” “哼。”李觉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没想到褚至情这厮,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提醒她。玉如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厮却轻佻的朝她挤了挤左眼,倒让她好不容易产生的感激之情瞬间消失了。这纨绔就是纨绔,就算是懂得吐蕃语,也只是纨绔! 不过……有了他的提醒,玉如意当即便断定出来这东西不是真的! 匣子里的六样东西都假的么?玉如意摸了摸手上的五色戒指,又看了看褚至情。书画是靠五色戒指鉴定的,而这唐卡却是靠的褚至情,刚才觉世子并未肯定的承认这幅唐卡是松赞干布的作品,自己是否真的能相信褚至情,以此作为判断的依据呢?必定这幅唐卡,不论年代还是材质都是极好的。 一炷香,很快便要燃尽了。 玉如意偷偷瞄了瞄其他人,冷迎冬和温茹雅好似已经鉴定好了,已经稳稳坐在圆桌旁。温茹雅将写了答案的纸折起来捏在掌心中把玩,而冷迎冬则将那纸随意的扣放在桌面上,用茶碗的盖子压住一角。倒是陆馨儿,嘟着嘴、皱着眉,正捏着那枚乳丁玉璧仔细查看。 玉如意见她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丫头平日里掌握的古玩知识本就不多,仅仅专研香料,面对这些玉器书画唐卡,她肯定是一头雾水了。不过,还好,这鉴宝打赌,也只赌了她一人…… 嗯?玉如意猛的一惊,是啊,“冷玉温香”四人之中,为何这觉世子只单单为难她一人?难道是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可那冷迎冬也同样仅仅是个商户而已。而她又从未与觉世子碰过面,怎的就会招来他如此的针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第67章重注鉴宝(五) 玉如意心头一惊,究竟有什么原因,会让堂堂世子想要对自己使阴谋?虽然知道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玉如意也明白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又看了看褚至情,沉思了一下,决定赌一把,这次就相信他吧!当即,便将答案写在纸上,坐回圆桌旁。 李觉见到玉如意坐回来后,眉头略微扬了扬。 “如意妹妹看好了?”褚至情嬉皮笑脸的凑到玉如意边上,想要看她手中的答案。 “褚三公子好像很紧张玉姑娘啊?”李觉笑道。 听到李觉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褚至情唇角一弯,抬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如意的亲妹子吉祥就快嫁给我家老四了,没多久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紧张一下自家人,有什么不对的?” “哦?有此事?”李觉听言,目光扫了一下旁边的温茹雅,随后淡然一笑道:“喜事那天,李某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哎呀呀,自然是求之不得啊!”褚至情受宠若惊。 “呵呵……”李觉不置可否的笑笑,随后看了一眼那香,又看了眼陆馨儿,缓缓道:“陆姑娘,这香燃尽了,你可看好了?” “唔……”陆馨儿皱着眉头将手中的玉璧放下,看了一眼玉如意,见她一脸的自信,心中悬起的大石瞬间落下,可脸上却满是不情愿,“罢了罢了,我不过是个陪衬而已,不鉴了不鉴了!” “呵呵!陆姑娘怎能这样说呢,今日这可是在陆府呢,你是主人家,怎能说是陪衬?”褚至情笑道。“冷玉温香,不甚美焉!倒是我们这些个粗汉子,才是陪衬了!” “好了好了,赶紧公布你们的答案吧!有什么客气话,一会儿再说行不行!”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多逻斯王子耐不住性子了。 “既然多逻斯兄弟都发话了,你们也就别耽误了吧。”李觉淡淡道。 “好!”温茹雅应道,“那我就先来吧!”说完,将折在手中的纸张缓缓展开,脸上尽是自信。 看到温茹雅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玉如意很是不爽!她之前一直想说。却忍住没说。觉世子之前在厅里的时候,就说过了,这温茹雅是帮忙鉴过了这些东西的。这会儿又让她来鉴一遍,本就不妥。可没想到,她竟然还得意洋洋,真是很……欠揍! 玉如意本来就对温茹雅没什么好感,这会儿更是反感至极了。 温茹雅展开的纸张上写着。“唯有玉镯是真,其他皆是赝品。” 这个答案,倒是与如意的相符,不管这温茹雅是不是之前看过这些东西,但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来,确实也是有点水平的了。 随后冷迎冬也将压在茶碗盖子下的纸条翻了起来。上面写着“手镯新玉,其余不好。” 简单八个字,却彰显出了冷迎冬的专业。不愧是职业的古玩行掌柜。不说“赝品”,只说“不好”。 随后是陆馨儿,她将手中的纸一团,忽的一下扔了出去,耍赖道:“我这答案错得离谱。也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随后埋怨的看向李觉,“我就半吊子水准。也出来丢人现眼……真是……唉……若是如意都不能用那称号,我岂不是更不配了?!” 听到陆馨儿这席话,玉如意很是感动,陆馨儿这是在帮她垫底呢! 李觉听到她这话,扭头看向玉如意道:“你的呢?” 玉如意淡淡一笑,缓缓展开手中的纸条:“玉镯是真品新物,唐卡是改款精品,其他几件皆是赝品。” 看到这个结果,李觉似乎有些意外,他怔了怔,随即轻声一笑道:“我倒是小看了你玉如意了。” “这么说,觉世子同意我的看法了?”玉如意略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李觉会再为难她。 “嗯。”李觉不但毫无怒意,眸子里竟然带了几分欣赏,大方的承认道:“你这答案与温姑娘、冷掌柜如出一辙,我还能说些什么?” 李觉说完这话,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那小厮便将二十两黄金放在桌子上,李觉便将金子推到玉如意面前,“李某,说话算话,姑娘火眼金睛。李某佩服!二十两黄金奉上!” 药王子此刻脸色却有些不悦,愤愤的看向李觉道:“哼,想不到又是这结果!行了,赌注我回去便给你!” “那就多谢了!李某替岭南道受灾的百姓谢多逻斯王子了!”李觉此时竟然不称其兄弟,而是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 “不过……”多逻斯眉头一皱,道:“要知道,这些东西,我找过不少人看过,也有不少人说是真的!就连温姑娘和冷掌柜,都是看了足足三日后,才断定出来的!你是根据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定出来的?” 温茹雅和冷迎冬在这之前都看过么?还花了三天的时间? 玉如意心头一惊,这次,她似乎有些露才了。可是,李觉那样步步紧逼的,又怎能不露才呢?既然已经有了两位高手掌眼,为何还要找她?说是来找陆馨儿的,可是圈里都知道,陆馨儿的水平并不高……今日他们来陆府,到底是巧合,还是设计?陆馨儿是不是也跟着参与了呢?如果她参与了…… 玉如意心中咯噔一下,她经常帮陆馨儿掌物件,虽说没有透露过异术的事情,但是,在帮陆馨儿的时候,她是从来不藏拙的。若是陆馨儿出卖她的话…… 见玉如意半晌不说话,褚至情以为她为难,忙笑着解围道:“王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古玩圈里啊,各人又各人的本事,尤其是像如意和冷掌柜这样,要靠本事吃饭的人。自然是不方便透露出其中的缘由的……所以,有些东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哦!” “是嘛……”多逻斯很失望的皱起了眉,顿了顿,又道:“既然玉姑娘是靠掌玉的本事吃饭的,别的我也不想多问,就想知道,你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定那唐卡还有字画是赝品的?那唐卡,可是在杭州城极为出名的博古轩买的!” 玉如意此时已经从冥想中回神过来,见那多逻斯眼神笃定而单纯,不像是有别的什么预谋的样子,再说这两样,她也能说出来个道道,也就不介意回答了。 “先说唐卡吧……”玉如意笑道:“唐卡落款是松赞干布……”说完这话,玉如意顿了顿,看了看李觉和多逻斯,见二人面无异色,确定褚至情没有蒙她,她这才放心的接着说道:“唐卡的确是件精品,上好的材料质成,布轴也足够老。只是,那落款出了问题……画上画的是绿度母,绿度母是吐蕃人对文成公主功德的赞颂,而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婚后第九年便病逝了,而此时的文成公主在吐蕃的影响力并未达到被人称为‘度母’的高度。所以,松赞干布绝对不可能为自己的妻子绘制‘绿度母’唐卡的。” “原来如此啊!”多逻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顿足道:“都怪我当时只顾着看那材质的真假,又听那掌柜胡诌什么不认识那番邦文字……还以为捡了漏了!唉!” 玉如意嫣然一笑,道:“古玩行收到东西,当然是要研究得仔仔细细透透彻彻的,怎么可能将落款这么重要的部分遗漏?所以,他那掌柜若说不认识那字,便是在哄你的了。” “唉……是啊,是啊……”多逻斯坐直了身子,正面朝向玉如意,认认真真的问道:“那么,那字画呢?那王羲之的字,为何是假的呢?” “这个……”玉如意讪然一笑道:“其实,这个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吧……其实,这个字我也看得不太准,我并不擅长掌字画。只是,王羲之的字,太过珍贵,有道是一字千金……” “难道因为东西贵重你就判定是假的?这也太武断了吧?”多逻斯打断道。 “这个……也不是……这幅字写得确实非常有神韵,也是用的老墨老纸。但是,这是觉世子拿来的东西,若是真品,觉世子怎会将它随随便便放在盒子中,和别的东西一起摩擦,不担心损坏了么?” “难不成就不允许本世子大方不在乎么?”李觉笑道。 “若是多逻斯王子这样放的,如意也有可能这么以为,但觉世子就绝对不可能。”玉如意笃定的说道。 “为何?”李觉很有兴趣的看着她。 “自太宗皇帝时,王羲之的字便倍受推崇,并对皇室有着极大的影响,延续至今,便数当今圣上和资王爷的字最得王羲之的神韵!而且,资王爷对王羲之的字嗜爱成痴,别说如此完整的长卷了,便是一张破损揉烂的稿子,只要是王羲之的亲笔,资王爷便要精心装裱后,临了又临!可眼前这幅字,却只是简单的装裱过,就连装裱的材料也比较廉价……若是被判做真品,觉世子又是出了名的小子,自然会将其装裱好了送给王爷,绝对不会如此暴殄天物的!故而,如意私以为此物是赝品。” 第68章重注鉴宝(六) “好好好!”李觉大笑着拍手,朗声赞道:“玉姑娘冰雪聪明,不仅仅是擅长掌玉,也擅长掌人啊!只是,不知玉姑娘为何对我父王如此了解?” 玉如意垂眸微微一笑,谦虚的说道:“资王爷威名远扬,爱民如子,是当今皇上的股肱之臣,又喜好收藏古玩玉器。如意是常混迹古玩圈里的人嘛,自然对王爷的事迹有所耳闻的,倒让觉世子见笑了。” 虽然玉如意面上温馨的笑着,但她那藏在衣袖下的手,却已紧紧攥成了拳头。家仇,血海一般深仇啊,她怎么可能忘记!! 若不是因为那挨千刀的资王爷,她的父亲怎会英年早逝,她又怎会流落到洛阳来,今日又怎会受李觉的羞辱?!如此重要的一个仇人,他的喜好,他的厌恶,她玉如意怎么会不知道? 这种刻骨铭心的恨,自然给她带来了对资王的深刻了解! “原来如此啊……”李觉意味深长的笑笑,随后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若不是李某前不久才娶了第十七房小妾,某定要将姑娘接回府去!”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将玉如意吓得几乎跌下凳子!怎么一时疏忽,忘记了李觉的身份了!他可不仅仅是个世子,更是个天字号的大纨绔大色魔啊!怎么会在这种人面前露才,千万莫被他惦记上了!不然,她宁可死了算了! “觉世子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陆馨儿见玉如意惊得脸都白了,忙伸手挽住玉如意的胳膊,笑道:“我这妹妹虽然有些本事,可这姿色怎比得上您府上那一十七位妻妾呢!” “哎……有道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想要尝尝清粥小菜嘛!”李觉笑道,眼角眉梢满是春意。 温茹雅看了眼玉如意,随后妩媚一笑道:“世子啊。您可就不知道了,若说这清粥小菜……如意的妹妹玉吉祥啊,倒是长得格外的清爽,娇俏无比!身姿也曼妙……上次不是在我们府上办斗花会么,就邀了她,可惜,没去成!” “是么?”李觉好像很有兴趣。 “……”玉如意惊得不敢说话了,只觉得额头似乎都沁出了汗水。想不到温茹雅会在这个时候提吉祥!这女人,落井下石的本领倒是练得真好!看来,今日之事。也少不了她的份儿吧! “若说这清粥小菜吗……”褚至情敲了敲手中的扇子,仿佛猛然想到什么似的,朗声道:“对了。世子,你可知道翠红楼来了个新花魁?听说是从江南选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是赛过天仙啊!而且,长得那叫一个纯啊!据说。还未破身哦!世子,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听这话,陆馨儿慌忙拉着玉如意站起来道:“褚至情!你这厮,好不知羞!这里坐着四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说什么破身不破身的!真不要脸!如意,我们走,不听他们说这些荤的素的!”说罢便拉着玉如意快步离开了客厅的院子。 姐妹二人相携着快步离开。行至缤纷园的时候,玉如意扯住陆馨儿的袖子,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世子又是王子的?而且,那个觉世子,似乎很是针对我?”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听说觉世子经常带着多逻斯四处找人鉴宝,今天春夏来通报他们二人来了,我便猜想肯定是来找我掌宝的。只是。我哪有那本事啊!想着你正好在,又没走多远。便让春夏把你叫来了。”陆馨儿皱着眉头,一脸的懊恼,愤然说道:“多逻斯平日里与爹爹关系不错,与我也比较熟络,我知他虽然有些傲气,但却人品端正,应该只是鉴宝而已。只是没想到李觉那厮竟然如此刁难你!” “那李觉是个纨绔子……我又不比你这般有家世靠着!”玉如意很是生气,“你知是他,便不应该让我来!” 被玉如意这么怒气冲冲的一说,陆馨儿也很是惭愧,她低下头来,半晌才喃喃道:“那李觉虽然是个纨绔,但也不是个胡来之人……虽然后宅妻妾众多,但没有一人是他强抢的,皆是你情我愿娶回去的……所以,我料想……” “你料想?你料想?!你可曾问过我?!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帮忙鉴宝?你凭什么就帮我拿了主意,什么都不给我说一下,就直接将我领到那大厅里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陆馨儿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玉如意,她们相识数年,她从未见过玉如意发这么大的火,心里也觉得莫名的委屈,忍不住喃喃道:“你不是也通过这次赚了二十两黄金么……干嘛那么大的火气,要看结果好不好……” 玉如意闻言心中更是窝火,那厮是李觉,仇人的儿子,这钱不赚也罢!可是,这话她也不能明着说出来,又看到陆馨儿委委屈屈的模样,回想起她刚才说话的表情,也不似作假,想来,此事并不是她设计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确实是赚了二十两金子,十两白银为一金,仅仅这一会儿,她便赚了二百两纹银了!这样的话,很快就可以还上欠胡掌柜的钱了!虽然这钱来得风险了些,但总归是解决了大问题了。 想到这里,玉如意心中的埋怨少了几分,终究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事儿想来也实在是不能怪你。” “对啊对啊,不能怪我啊!”陆馨儿慌忙挽着她的胳膊,耍赖似的摇着道:“姐姐以后再也不胡乱替妹妹拿主意了,有事儿先与你商量,可好?” 看着陆馨儿那巴结的模样,玉如意心中最后一点气也散了去,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道:“还说呢,姐姐姐姐,你哪里像什么姐姐呀,哪有当姐姐的拉着妹妹放赖?” “那我当妹妹也行啊,还能小个一岁呢!”陆馨儿厚着脸皮道。 “不要脸。”玉如意鄙夷的看着她。 “你要脸!二皮脸。”陆馨儿回道。 “你才是二皮脸!” 两人说说笑笑。在院子里打闹起来。 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染着园中淡淡的牡丹花香,春意浓了。 ************ 陆府一别小三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穆云扬想邀陆馨儿一同去郊外看种植牡丹的土地,毕竟陆馨儿有心与他合作。只是二人却不熟,便拉上了玉如意和李修竹一同去。 陆馨儿当即便答应了同行,拉了玉如意一同回屋换男装。毕竟男装比那丝裙流纨好行动些。 看着从屋中走出来的陆馨儿,穆云扬轻摇羽扇,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陆姑娘的男装竟然这般爽利!” 陆馨儿穿了件银紫色的长衫,那衫子应是量身定做的。格外合身。她腰系一条银灰色的腰带,带上坠了两块白玉佩。那长衫明显是经过好几次水洗,颜色淡得发白。却显得格外的特别。陆馨儿本就生得大气端庄,穿上这衫子,越发显出一种别样的气质来。 “小姐这模样,到有些个像朝廷里那些女官,好看得紧。”春夏由衷的赞叹。她穿了一身赭黄色的书童装,衣服也不新,而且很合身。 看来这主仆二人经常换了男装出去。也是,大唐民风开放,自开朝以来,就盛行女穿男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衣服,有些个紧了吧?”玉如意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习惯的扯着衣角从屋里走出来。她穿的也是书童装,和春夏的衣服同款,只是,她穿的是藏青色。她的头发用同色的纶巾束起,有几缕细碎的刘海落下来。一张小脸显得格外的精致。 这样的装束,走在大街上。只怕是十个人里面有五六个和她穿得一般,明明很普通,可被她一穿,还是让李修竹一阵恍惚。 就连穆云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那衣服着实有些个小,春夏明明是按着她的身高寻了个小厮的衣服来,却不料玉如意平日衣服包得严实,没看出她的身材极为火爆。那看起来合适的衣服穿在身上,竟然前凸后翘,倒像是穿了紧身的内衣,将她曼妙玲珑的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 陆馨儿尴尬的看着她,急忙将她推回屋里,左看右看,“呵呵,不是这衣服小了,而是妹妹大了些。”陆馨儿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玉如意的胸部。 玉如意被她看得一哆嗦,急忙捂住胸口,埋怨道:“都怪你,好不好的要换什么男装,搞得我一个人穿女装也不好。” 陆馨儿捂嘴笑了半晌,猛然想起什么了一般,扭头问春夏道:“上次爹爹那件衫子送去改了么?” “还没呢。”春夏立即明白小姐指的是哪件衣服。 陆馨儿点点头扭头看向玉如意道:“妹妹,我这倒是还有件衫子,是做给我爹的,做得小了些,正准备拿去改,看来妹妹应该穿得。不过,就是颜色有些老气。” “无妨无妨,有就不错了。”玉如意倒是不介意。 不一会儿,春夏将衣服捧来,玉如意便换上身,其实这衣服颜色倒不老气,青色底月白边,只是绣的花样竟然是蝙蝠铜钱……加上衫子着实有些肥大了,玉如意往身上一套,有些个不伦不类的。她却不嫌弃,将长长的袖子挽上一截,然后用腰带一束,便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 求票求票,继续求票啊亲们!! 你们的票票和订阅,才是某九奋发努力的动力啊亲们! ------------------------------------------------- 第69章捡漏大钵 “噗!” 李修竹正在喝茶,一抬眼看见玉如意好似唱戏的一般,裹着一团布挽着袖子出来,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刚才那身衣服可以说让他惊艳,这身衣服却是让他惊讶!她竟然还将前襟撩起来别在腰上,怎么看怎么像个猥琐的小地痞……咳咳,虽然是个长得不错的小地痞。 穆云扬也被镇住了,呆了半晌,忍不住劝道:“如意,你还是换回女装吧。” “都什么时辰了,还换,走吧走吧。”玉如意豪迈的大手一挥,率先走出了别苑,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陆府的马车是常备的,也就用不着再去驿站租用,出门便乘了车。也幸亏这样,不然玉如意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出去,不知道要骇煞多少人。 陆府的车好,马也好,不一会儿便到了洛阳东郊。 诸葛老头正在牡丹园里招呼人挪花,一见穆云扬,便乐呵呵的迎了过来,一拱手道:“穆老板,你可来了。那些赏花儿都卖得差不多了,你看,就剩这几十株食花。我觉着,就这么用了有些个浪费,没个三五载长不了这么好的,便找人先挪到盆里去,等找到好地了,便移植到地里去。” “老人家劳心了。”穆云扬很开心,难得遇见这么实诚的人。其实这些花他都买下了的,诸葛老头完全可以省心的直接将花摘了用了。可人家却费心的买花盆,一株株挪出来,帮他节约,这让穆云扬很感动。 “老人家,这边没事的话,我们先去看地吧?”穆云扬不想耽误太久。 “行呐!”诸葛老头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冲地里喊了一声:“大牛。我和穆老板去看地,你招呼着。” “唉!”花丛中传来一声回应,却不见人影。 “走吧。” 诸葛老头领着众人看了几块有意出售的地,最后很顺利的选定了一块背风靠水的,价格实惠又很肥沃的土地。穆云扬交了十两定钱,约定明日到府衙去换地契。 然后,众人禁不住诸葛老头的邀请,加之陆馨儿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牡丹宴”,便又来到了诸葛老头家。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诸葛家的几个孩子便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听说已经买好了地,个个都欣喜万分,二牛还跑回家捉了只鸡过来。 陆馨儿和穆云扬在屋里与诸葛老头商量起之后的合作方式。李修竹时不时也帮忙提上一句,玉如意听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无趣,便走了出来。看到诸葛家的厨房,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大钵。 玉如意对古玩的爱不亚于陆馨儿对牡丹的爱。一想着那只可能是汉朝的大钵现在正被随意的装着残花败叶,放在灶上烟熏火燎,她就觉得心疼不已。 于是,鬼使神差的,玉如意迈步走进了诸葛家的厨房。 诸葛老太正领着两个儿媳在弄菜,一见玉如意便劝道:“玉姑娘。这厨房里乌烟瘴气的,莫熏着你了,快出去快出去。” “没事儿的。”玉如意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偷师,学几个菜!” “呵呵,也行。”诸葛老太一听此言,也不拒绝了,说道:“女娃娃家。多学几个菜,以后嫁到夫家。烧一手好菜,也好堵了公婆的嘴,拴住夫君的胃。” “婆婆,说什么呢~”玉如意作娇羞状,但眼睛仍飞快的瞄了瞄那大钵,天!竟然用来和面!暴殄天物啊!大钵啊大钵,你等我,我一定要救你于水火之中! 却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伸手将那大钵拿过来,伸手取了个鸡蛋,在钵上一磕,打了鸡蛋进去,然后浇了点水,洒了点糖,又放了两勺子酥油,竟然就这么开始揉面了! 玉如意目瞪口呆的看着,只觉得老太太那双手不是在揉面,而是在揉自己的一颗心!揉得都快碎了。 “玉姑娘啊,这次我们家能缓过这气,还得多谢谢你啊。”老太太一边揉面一边说:“穆老板说了,是你领他们过来的。若不是你啊,我们家这么些人,只怕要饿肚子了。” “婆婆客气了。”玉如意眼睛已经钉在了那个大钵上,看着她使劲的揉着,觉得格外心疼,忍不住说道:“婆婆,要不我来吧。” “你想试试?好啊!”诸葛老太让开来,将大钵递给玉如意。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大钵,伸手拿起面团,温柔的捏下去,再搓回来…… “唉,丫头,你这样力气不够,做出来的饼子不够酥,要把酥油都揉进去才好。”诸葛老太说完便要过来拿钵子,玉如意紧张的将钵子一抱,随即发现自己的失常,于是说道:“我、我自己来。”说罢她便认真的揉起面来,尽量的避开钵子的四壁,仅仅让钵底受力。一边揉着面,一边想着主意。 “差不多了。”诸葛老太取出面团,揪一小砣,塞进牡丹花馅,再用擀面杖一推,便推出一个圆圆的饼子,然后麻利的放进锅里,也不用锅铲,直接用手飞快的翻。不一会儿二十多个饼子便做好了。 玉如意看着这些饼子,突然心生一计,说道:“婆婆,你不是要谢我么?这饼子送我几个,让我带回去给娘亲和弟妹尝尝可好?” “当然好啊!”诸葛老太左右看了看,有些尴尬的说道:“只是,我们乡下人,别说油纸,连纸都没有,这饼子不好拿啊。” 玉如意急忙递过那个钵子,说道:“婆婆,你看这个钵子可以不?” “大了些吧,装了饼子怕你拿着沉……” “不沉不沉。”玉如意急忙摇头。 诸葛老太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装了七八个饼子进去,直接让玉如意连钵子一起抬走。 玉如意爱惜的摸了摸那大钵,然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声:“大娘,这钵子就送我了罢,再拿回来很是麻烦。” “没事,你拿去用便是。”诸葛老太摆摆手。 玉如意兴奋得小脸通红。将钵子放在一个稳固的地方,这才安安心心的去帮着做饭。 吃完饭后,众人又乘着陆府的马车回城,春夏丫头留在车外陪车夫聊天,其他几人便都坐回了马车中。 李修竹见玉如意一路上都紧紧搂着那个大钵不舍得放,觉得有些奇怪,便说道:“如意,那些个饼子又油又沉,放下来吧,抱着多难受。” 玉如意得意的笑了笑。摇摇头不肯放下。 陆馨儿扫了她一眼,又扫了那钵子一眼,笑道:“只怕如意妹妹不是心疼饼子。而是心疼钵子呢。” 玉如意得意洋洋,“知我者莫过馨儿姐姐。” 李修竹皱了皱眉,问道:“如意,你这个钵子是古物?” 玉如意开心的说道:“还没看清楚,回去洗干净了再看看。”她心直口快。也不对李修竹设防,“上次去的时候我就有些个怀疑,今日又看了看,越发觉得像是老东西,便求婆婆送给我的。” “如意!”李修竹越发有些不满,语气重了几分。“如意,你又不是不知那诸葛一家日子困苦,竟然还拐骗人家的东西?!” “拐骗?!”玉如意只觉得一口气堵上心头。瞪了他一眼,随即一想这李修竹不是圈里人,给他说了也不懂,便懒得与他解释,只扔下一句:“你懂什么!” “如意。你若喜欢这东西,我帮你买下便是。为何要骗?!”李修竹深感不平。 “骗?!”玉如意火了,“你哪个眼睛看到我骗了?!他不认得这东西,当作普通的大钵送给我了,我这叫捡漏!” “胡搅蛮缠!”李修竹不满。 “我懒得理你!”玉如意扭头不理他。 “别吵别吵……”穆云扬急忙劝道,“修竹,你不懂……” 他话还未完,便听车夫拽住马,停了下来,春夏丫头的声音传进来:“姑娘,到城里了,先去哪里?” 玉如意一听,便一掀车帘,跃下马车,扬长而去。 “这丫头……”陆馨儿有些个尴尬,看着玉如意的背影渐渐消失,无奈的摇摇头,劝李修竹,“李公子,如意虽然爱财,但却取之有道,这事儿,你着实误会她了。” “误会?”李修竹挑眉,“她分文不花骗了人家的东西,还说是我误会她了?哪有这种道理。” “李公子,你不懂古玩,自然不明白,她这真不能叫骗。” “那叫什么?捡漏?哼!”李修竹本来就觉得玉如意有错在先,却不料她竟然还发脾气下车走了,面子算是被她扫得干干净净,他何曾受过这般气?陆馨儿竟然还帮她说话,弄得倒像是他先做错了一般。 “修竹,你方才那般说话,是有些不对。”穆云扬忍不住也说道。 “你、竟连你也这般认为么?”李修竹愤愤的瞪向穆云扬。 穆云扬轻轻摇着扇子解释道:“修竹,古玩圈里自古以来便有捡漏一说,玉如意那真算不得是骗。很多时候,就连古玩店家自己摆出来卖的东西也会看走眼,被别人低价买走,买东西人便是捡漏,这只能怪卖家自己没看好,哪能怪人买家呢?如意自小在古玩圈中长大,只怕骨子里已经将这事儿当作天经地义之事,根本不存在什么道德不道德。” 李修竹听言,沉默了一下,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偏颇了。刚才一听见如意说从诸葛家弄到个大钵,并没有多想,第一感觉就是如意做错了,毕竟诸葛一家困苦。如果他稍微冷静一些,多思考一下,也许就不会说出那么过激的话来。 不过……他平日里,并不是个不冷静的人,只是,在玉如意面前,却做不到冷静!而且是越来越不冷静,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70章到处受气 陆馨儿见李修竹不说话,觉得他是听进去了一些,于是趁热打铁的说道:“这事儿,莫说是如意,就换作是我,也一定与她一般行为。我想问下李公子,同情,善心,要基于什么?” 李修竹抬头看着她,说道:“有善便要为之,还需要基于什么吗?” “李公子吃得饱住的暖,自然可以说出这番话。但如意呢?她要养着一家四口,还欠下了不少债!她不想做善事么?她也想,但对如意来说,当前最重要的是要养活好一家人,要还债……”话说到这里,陆馨儿便打住了不再往下说。多说无益,李修竹是个聪明人,点点到即止,他自己应该会想明白的。 李修竹听完陆馨儿这席话,心里五味陈杂……刚才,确实太冲动了。其实这些道理,若静下来,他自己也是想得明白的。只是,当那个人换做是玉如意,他便无法冷静了。他心中的那个如意,天真单纯美丽聪明,是恰如仙子一般的人儿;可他忘记了,如意不是仙子,她也要食人间烟火,便免不了做些俗事。 自己到底爱上的是真实的玉如意,还是自己臆想中的那个几乎集所有中原女子美德于一身的玉如意?李修竹双手支在腿上,握拳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摇晃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进来:“小姐,枫林晚到了。” 穆云扬用扇子柄捅了下李修竹,一扬扇子,示意他下车。李修竹这才浑浑噩噩的跟着下了车,竟然连和陆馨儿告别都忘记了,一路沉思着跟穆云扬进了枫林晚。 二人在楼下寻了个吃饭的雅间,点了几道菜。烫了一壶热酒。 穆云扬自斟自酌,吃着小菜,也不打扰李修竹,就任由他陷在自己的思维中发呆。 许久,李修竹才抬起头来,有些无精打采的看着穆云扬,喃喃的说了声:“云扬……” 穆云扬端起酒抿了一口,等他说话。 “我好像,真的爱上玉如意了。”李修竹脸上竟然满布红晕。 “咳咳……”穆云扬一个不慎被酒呛住,然后诧异的看向李修竹。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如果有什么技术可以将李修竹这副表情永远的镌刻下来该多好!一向硬朗帅气的他,此刻竟然眼波流转,好似娇羞的女子一般。竟然连耳朵都红了! 李修竹看了看表情诡异的穆云扬,问道:“怎么了?” 穆云扬很纠结的憋着笑问他:“你确定?” “嗯……”李修竹垂头丧气的,说道:“估计是的。原本,我以为今天她那副世俗的嘴脸会让我厌恶。可是,刚才我想了一路。如意背负着如此大的压力,却依旧与我们喜笑颜开。这份乐观,恰恰是我最欣赏的……” “你确定是爱而不是欣赏?”穆云扬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我不确定。”李修竹摇摇头,说道:“你知道,我从未爱上过任何女子,我不清楚这种感觉。经过今日这斗气。我才发觉如意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让我害怕失去她。” 穆云扬撇撇嘴,点了点头。继续沉默着做知心哥哥。 “我现在只有一种感觉,我想让她幸福,不仅仅是生活好起来的那种幸福,我……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我懂,爱吾爱而不论其高雅或俗。”穆云扬和善的笑笑。然后说道:“你这模样,只怕是。真的爱上了。”随后,又顿了顿,说道:“你打算告诉她你的身份么?” “……” 李修竹紧锁眉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暂时不,时机还未成熟,父亲的大事未成……我想先把儿女私情放在一边。” 穆云扬点点头,这才是那个优秀果毅的少主。可是,他又有些不忍心见李修竹刚刚萌生的爱意最后却无结果,便劝说道:“图和东西我都让穆石先带过去了……只怕,没几日主公便要叫你回去了,你不怕主公反对?” “我知道。”李修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说道:“这次,父亲一定会给我记上一功,届时我在向他表白此事,相信父亲也不会阻拦的。” “希望如此吧。”穆云扬又轻轻的摇起了扇子,玉如意与他身份悬殊,主公真的会同意他娶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娘么? “端阳快到了吧。”李修竹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伸手端起酒杯。 “嗯。” “端阳节后不久便是父亲的寿辰,我想陪如意过完端阳节节,给父亲置办了寿礼再回去。”李修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其实,分别并不是最难受的时候;最难受的时候,是早早的便知道注定要分别的日子。既然订了分别的时间,他便要一个人去熬过这些日子。 “也好。”穆云扬点点头,也端起酒杯来,说道:“正好牡丹园的事还没办好,我也想多留几日,将这事处理好。若安排好了,不论大事成否,对我们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 “看来,你的牡丹园建得不简单呐。” “我们远离中原,多些耳目也是好的。”穆云扬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算只是个普通的牡丹园,经营好了,多些个收入也不错的。” 李修竹点点头,又添了一杯酒,冲穆云扬一举杯,说道:“父亲有你这样的帮手,实在是一桩幸事。来,我代父亲敬你一杯!” “能得主公的知遇之恩,这才是我云扬此生最大的幸事。干杯!” 玉如意忿忿不平的抱着大钵快步朝家走,洛阳城很大,从城门到玉家这段路也不短。玉如意抱着沉甸甸的陶瓷大钵,顶着虽然已是快到傍晚,但并不影响天气的闷热,玉如意今日穿得又不是自己的衣衫,布料有些个厚,捂得她香汗淋漓。 思来想去,这里离福禄阁不远,倒不如先把这钵子拿过去,看看胡掌柜能不能收了,用来抵债。离下个月初一只有八天了,以前存的银子加上前几天赚的那二十两黄金,算起来也差不多三百两,这个钵子少说也能抵换个七八十两银子,加起来快有四百两了。只是,八天时间……八天时间她能赚到一百多两么? 玉如意也期望着今天再和胡掌柜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给缓几天,于是便找边上卖糖炒栗子的小贩买了两张油纸将饼子包出来。 前面不远处就是福禄阁了,玉如意快走了几步,屋子也快步走出来个人,低着头差点撞着她。玉如意连退好几步,看了看手里的钵子,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走路不看人呐!”幸好自己机敏,不然撞掉钵子损失可就大了,再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如意妹妹,好巧啊。”褚至情双手背在背后,微微笑道。 玉如意点点头,随即想到在陆府时他帮了不少忙,便说道:“那天,多谢你了。” “谢我?”褚至情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你提醒我那唐卡落款是松赞干布。” “就这事儿?”褚至情笑道:“我不过看到那落款一时惊讶出声而已,并没打算提醒你啊。” 玉如意皱了皱眉,这厮口不对心的事儿多了,她也大概有些了解,又是在死要面子吧,“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谢谢你的。” “你靠自己本事识得那些东西,没什么好谢的!”褚至情不领情,随即道:“答应给你送的大匾我已经找人订做了,大概三日后便可以送过去!褚某不食言,一定会风风光光敲锣打鼓的将大匾送到妹妹府上去!” 玉如意听到这话,有些个羞愧,得了人家的帮助,哪里还有要人家东西的道理,慌忙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那什么金匾不金匾的,不用麻烦了。” “不行,若不给你送去,那褚某岂不是变成个说话不算话的人了?这匾,是一定要送的!” 玉如意瘪瘪嘴,看他一脸坚决的表情,知道拗不过他,也只得无奈的点点头道:“罢了,随你。” “呵呵,好!”褚至情笑起来。 “褚公子还没走呢?”胡掌柜似乎是被褚至情的笑声吸引了出来。 “见过胡掌柜。”玉如意抱着钵子福了福身子。 “哟,玉丫头你怎么来了?”胡掌柜有些惊讶,随即打量了一下玉如意和褚至情,原本有些个浑浊的眼眸中竟然亮起了一丝光芒。 “这不快到还钱的时间了么,我抱了个钵子来给您老人家看看,能否抵一些债。” 胡掌柜扫了一眼玉如意怀里的钵子,兴趣不大的样子。 “抵债?”褚至情听到这个词,皱了皱眉,看向胡掌柜。 “怎么?褚公子也有兴趣知道?”胡掌柜和善的笑了起来。 褚至情慢慢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没兴趣。”接着看向玉如意,说道:“那匾的事儿,不必你提醒,我自然知道。”口气竟然十分的冷淡。 玉如意愣住了,刚才他还一副非要逼着人收模样,现在怎么搞得好像自己来找他赖着要的一样。 “匾我三日后送来,你记得在屋里留个人,免得我送来了没人。”褚至情说罢,便一甩袖子走了。 玉如意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心里无比的委屈。今儿个是怎么了,先是和李修竹吵了一架,这会儿又在这里受褚至情的气? 第71章吸纳玉灵(一) “玉丫头,先屋里请吧?”胡掌柜看了一眼褚至情的背影,又看了看玉如意,然后身子朝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动作。 玉如意冲他笑了笑,迈步走进店里。 此刻也快到傍晚时分,福禄阁里的客人也比较少,胡掌柜示意玉如意将钵子放到柜台边的八仙桌上。玉如意将钵子放稳后,胡掌柜才慢慢的走过去看。 “丫头这东西是刚寻来的吧?”胡掌柜皱着眉头看了看了手指上的油腻,这才摸了一下,便满手的油,让他怎么掌眼。 玉如意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确实是刚收的,正巧买饼子没地方装,就搁了一下。”说罢指了指钵子边上的油纸包。 胡掌柜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孩子啊,越发的不长进了。需知道,我们藏宝人,得待宝如子,你竟然舍得用这汉朝的东西去装油饼!”说罢又是深深的叹息,招呼店里的学徒道:“去后院把我那块鹿皮拿来。” 学徒应声快步走了出去拿了鹿皮过来,胡掌柜先用毛纸将油吸了吸,又用鹿皮细细擦拭,经过他这么一弄,那原本平淡无奇的大钵竟然熠熠生辉,昭显出它不凡的身份来。 玉如意又仔细看了看这个东西,确实没看走眼,无论是从釉色还是胎底来看,都是东汉的东西无误,而且上面还有螭龙纹饰,恐怕还是宫里用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到诸葛家手里。 “嗯,是个好东西。丫头,你准备开什么价?”胡掌柜掌过后,掀起长衫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但凭胡掌柜开口,只要莫让如意亏了便是。” 胡掌柜捋了捋胡子。沉思了一会儿,举起食指说道:“这个价。” 玉如意看了看他的其余四指,弯起来与拇指形成一个环。这是古玩圈里叫价的规矩,不明说价格,只用手指来比划。十两为单位的,其他手指便是虚扣不挨在一起;百两的便如胡掌柜这般扣成一个环形;千两单位的便将手指攥紧。五根指头不同的比划方式代表不同的数额,一二三如同常见的一般,四却是无名指和小指一起伸出,五则是所有的指头都不伸出来,但也要笔出是虚扣还是成环……总之。道道很多的。 玉如意一看便知道他在说一百两,这个价格已经达到了她的预想价格,于是说道:“多谢胡掌柜照应我们这些个晚辈。这个价格也实在,也没亏着如意。相信胡掌柜进了这个钵子以后定会财源滚滚,好事连连。” 胡掌柜微微一笑,捻了捻胡子说道:“玉丫头,马上就要到初一了。你这东西也才只能抵个一百两,其余的四百两可有着落了?” 玉如意面露难色的说道:“如意也正为这事儿犯难呢,这几天如意千辛万苦才凑了不到三百两银子,加上这个钵子也才刚刚四百两……所以……如意想求胡掌柜,再宽限几天。” “呵呵……”胡掌柜眯了眯眸子,不过一周左右。竟然就筹够了四百两么?看来这丫头本事不小啊!不过,他还面带不屑的笑了笑,说道:“丫头。这可是当初约好的时日,怎的又要宽限?这般说话不算数可不太好哟。” 玉如意皱了下眉,这老狐狸,果然没那么容易说服,但她还是得耐着性子说:“如意只求再多宽限几日……”五月初六褚家要来过礼。一定会送上不少东西来,到时候大不了先把东西变卖了抵一下。而且……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现在不仅仅能摸出玉器的不同来,还能摸出瓷器和字画,如果自己能熟练的掌握这能力,相信没多久,玉家的好日子便要来了! 胡掌柜看了玉如意半晌,随后又瞟见柜子里那个锦盒,沉思了一会儿。他这辈子就靠一个本事吃饭,不是掌眼鉴宝的本领,而是识人。虽然褚至情刚才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但依旧无法掩藏他眼底的那一丝温柔,那是男子看向挚爱女子才会有的温柔。胡掌柜敢断定,褚至情绝对喜欢玉如意,而且用情不浅。 若能借玉如意攀上褚家这枝高枝,以后自己在洛阳城的生意也要好做很多,说不定还能扩展到长安去!只是,这事得慢慢的来,那褚至情故作冷漠,显然是在防着自己。 玉如意看着胡掌柜慢慢摸着胡子思考的模样,心里如同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若胡掌柜真不同意,那就真的只能丢下面子去找陆馨儿或者李修竹先借一些了。 玉家这么多年来,再苦再累,她却一直都强撑着从未去找人借过钱。一来钱财易还人情难还;二来借钱便是花明日的钱,她担心这样会让弟妹养成不好的习惯……但若,真没有办法了,也只能走这最后一条路的,总不能真到福禄阁来给胡掌柜打工吧,那好日子就真的是遥遥无期了。 她见胡掌柜有犹豫之色,便跪倒在地,恳求道:“还望胡伯伯看在我死去的爹爹面上,再宽限几日!” 胡掌柜原本就有心让她,见她这副模样,自然是找了把好梯子下台,急忙起身去扶起她,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就看在你死去的爹爹份上,再宽限几日吧……这样,马上就是端阳节了,五月初六,过完节便将银子送来可好?” 玉如意深深行了个蹲礼,诚恳的说道:“多谢胡伯伯,如意一定竭尽所能,在五月初六将银钱奉还。”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胡掌柜虚扶了一下她。 玉如意顺势缓缓起身,想了想,犹豫了半天,这才张口说道:“如意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胡伯伯能否允许?” 胡掌柜呵呵的笑道:“说罢,什么不情之请?” “如意,想借福禄阁的东西上上手……”玉如意本想只借瓷器一看,可若直接说借瓷器上手,只怕这个老狐狸会多想。 “丫头,你在我们这行里也摸爬了不少日子了。怎的会想起这么一说?”胡掌柜靠在椅子上,又翘起了二郎腿,拿过小几上摆放的茶碗,掀开茶盖,吹了吹茶叶。 玉如意拂了下耳边的碎发,笑道:“如意当然不是不懂规矩,只是这几日为了酬银子,便想收些东西来抵账,但又怕自己看不准,所以。才想借您老人家的东西过一过手,上一上眼,多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胡掌柜微笑的看着她。却不说话,只将手里的茶碗轻轻搁在桌子上,弯成月牙形的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芒,似乎想看透玉如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玉如意也不说话,局促的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一行为,虽然在福禄阁可以接触到更多的瓷器,能快速的锻炼她的本事,但这无疑是个很冒险的行为,若被胡掌柜看穿的话…… “行吧。”胡掌柜轻描淡写的话让玉如意一颗悬起的心终于安放下来,他接着说道:“你难得来一次。便让你看看吧,小心着点,我这老骨头也不比你们年轻人了。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回屋眯一会儿。” 玉如意愣了下,却还是福了福身子,“谢谢胡伯伯。”她嘴上虽然甜,但心里却是很明白。这老狐狸看似很大方。但却把话说死了,他话里的意思是只让她看这一次。而且柜上的东西有真有假,他不在一旁,让玉如意自己看自己分辨。若没人明示东西是否开门到代,这意义并不大。 胡掌柜起身,端着茶碗朝店后走去,刚掀开门帘又止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玉如意,慢慢的问道:“丫头,上次我问你的那个传宗之宝,你可有留心过?” 玉如意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缓缓柔柔的答道:“如意回去问过家母和弟妹,他们也未曾看过。老宅被抄家,祖庙也倒了,只怕东西已经没了。” 胡掌柜端着茶碗的手有些发抖,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了出来,叹息着说道:“那倒是真真可惜了啊,可惜了……”说罢,摇着头,嗟吁着回屋了。 玉如意见他离去,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柜台边那个学徒,冲他笑了笑。 “外面柜上的东西,玉姐姐可以直接上手,若要看这柜里面的东西,要看哪个说与我听,我给你取便是。”小学徒说道。 玉如意嫣然一笑,没想到这小学徒倒是机灵,“那就先谢谢了。”说罢,她便将长长的袖子挽紧,反别进袖子里;然后又将长衫撩起,别进腰带中,避免宽衣袖长衣摆带倒东西,然后才小心翼翼靠近柜上展示的东西。 看了半晌,一个柜子上的东西都几乎看完了…… 玉如意有些丧气,果然古玩店的东西,九假一真。整个柜子上,也就一个隋朝的砚台和一个战国的古剑是古物,其他的大都是今仿或是近仿的。 不过她多少还是有些收获,手上的异术,是越用越熟练了,比之前那种时有时无的情况要好很多了,而且她似乎能找到一些个规律了。 她隐隐发现,自己摸玉石的时候,心中会有种莫名的喜悦感,而且似乎能将玉灵吸收纳入。倒是摸别的东西的时候,会有点点不适,仿佛是将自己体力透支出来一样,似乎……似乎是将那吸纳进入的玉灵释放出来。 但是玉如意只是这么觉得,现在还不能肯定。至少,她抚摸瓷器的时候,不舒服的感觉就不明显。 应该说,她抚摸石质的东西的时候,就不会有不适感。比如薄的瓷器,她集中精神一摸便可感觉到里面的质感,甚至可以感觉好似能够穿透瓷器,虽然看不到像玉灵那种雾气,但却能感觉到热度。可是厚一些的,例如砚台,摆件,她就摸不出来了。越新的东西,上手后触感越粗糙,有些仿得比较差的,她便能摸出胎土里那种粗糙的泥沙感。如果可以,她很想把这东西砸开来看看,里面的质感是不是和自己摸到的一样。 可恶的是,一摸金器和书画,就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金器!比如那把战国的古剑,就会觉得手好像被利器划破一样,刺痛无比。 第72章吸纳玉灵(二) 看过柜上的东西,玉如意便转过身看向学徒身后的柜子,通常放在那里的东西都是比较贵重的,所以才专门让人守着。 玉如意走过去,问道:“柜子上的东西都可以上手么?” “掌柜的没说不行,应该可以的吧。”学徒点点头。 玉如意狡黠的笑了笑,问道:“小兄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你好像刚来福禄阁?有些个眼生啊。” “小的姓袁,叫子破,是胡掌柜娘舅丈母娘家的侄儿的外甥,算起来,和胡掌柜也算是兄弟。” 玉如意眼角抽搐了一下,和胡掌柜是兄弟,我叫胡掌柜伯伯,岂不是要叫你叔叔?当即岔开话题,说道:“哦,怪不得胡掌柜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店。对了,这个柜上的东西都是开门到代的吧?” “那当然。”袁子破得意洋洋。 “那胡掌柜给你说了后门那些东西都是哪个年代的没有?” 袁子破回头看了看柜子,道:“当然说过。” 玉如意开怀的笑了起来,“那太好了!” “嗯?”袁子破有些警惕的看着玉如意。 玉如意立即感觉到了对方的警惕,当即便摆摆手说道:“小袁兄弟啊,不瞒你说,掌柜的有心让我到福禄阁来工作,这才允许我随便上手。见你是个新手,我也想考考你记不记得柜子上的东西是哪个年代的!”说罢,她狡黠的一笑,“我们来做个游戏吧,我来看东西说年代,考考你记得住不。” “嘁!”袁子破不屑的说道:“我袁子破别的不说,记性可好了!胡掌柜给我说了好几遍,我怎么能记不住?!” “那好。我们就试试!”玉如意扬眉,伸手一指柜台上的黄瓷笔洗道:“先拿这个!” 袁子破小心翼翼的踩了梯子将笔洗拿下来,递给玉如意。 玉如意双手接过笔洗,仔细观摩。这个笔洗呈圆盂形,直径约有尺余,沿上留了三个半圆舔笔小缺口,整体造型类似乌龟,却比乌龟看起来更凶猛一些,应该是传说中的鳌,笔洗寓意独占鳌头。 隋朝之后的笔洗。便多是荷叶或者竹节造型,或者纯粹的圆盂形状,上面再绘制图案。而动物造型的笔洗在南北朝之后就很少有。这个器形和釉色,应该是魏晋时期的。 玉如意将笔洗放在桌子上,集中精力感觉笔洗的触感,胎质细腻,好似摸在和着水的稀泥上。虽然也有些粗糙感,但是几乎可以忽略。而且手上传来让人舒适的温热感,虽然不烫,但却是有些年份的。 “怎么样,看出来了么?”袁子破有些挑衅的看着玉如意。 “鳌形笔洗……”玉如意信心满满的说道:“东晋的。” “哟,不错嘛!”袁子破将笔洗放回去。 玉如意又指了几个瓷器。果然,越是年代久远的,触感越是细腻。而且由于一连好几个都是魏晋的,她已经基本掌握了魏晋瓷器的质感了。 袁子破将手上的瓷瓮放回架子上,觉得玉如意判定准确的几率太高了,于是便刁难道:“不行,现在换我来给你挑!你怕不是都挑自己认得的吧?” 玉如意微微一笑。道:“行,你拿也行。” 袁子破抬头看了看柜子。爬到梯子最顶上,小心翼翼的捧了个似黄似青的瓷提壶下来。 玉如意结果提壶来看,造型很是简单,也没有什么花样,釉色不均匀,而且有些斑点……她皱了皱眉,这样的简单质朴的东西竟然放在最高处,还用铜丝做了围栏,只怕不简单。可是,这没花样,釉色又不好,她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判定了。 试着将注意力集中,手指上传来的质感让玉如意大吃一惊!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提壶,自己的手确确实实的覆盖在上面…… 但,这提壶摸上去的感觉……竟然不像是摸在泥沙上,竟让好似摸在河底的淤泥中,似乎她的手指穿行其间都没有问题!而且,那种热度,都有些烫手了!右手,好似在温泉底部的淤泥里滑行一般,十分的舒适!难不成,这个传说中的商周瓷器? 商周时期正是从陶器过渡到瓷器的渐进阶段,也就是原始瓷器发生发展的阶段。商周时期的瓷器上所涂的釉色,通常是石灰石加上粘土配置而成,含铁元素,在氧化气氛中烧成。所以会有一圈圈的花纹,颜色也是似青非黄。由于商周瓷器本就制作得少,加上年代久远,传世量就更少了。 玉如意也是第一次见到商周瓷器,本来她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平淡无奇的提壶竟然是商周的东西,可手上传来的质感,和提壶呈现出来的花纹,都将提壶的制作时间提升到一个久远的年代。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子破兄弟,这个,可是商周的东西?” “这个……”袁子破挠了挠脑袋,傻笑一下,“嘿嘿,其实,这个我也不知道,之前问过掌柜的,他其实也没看好,所以才让我放高一些。” 连胡掌柜也不知道么?玉如意皱了皱眉。只可惜这东西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没得比较。 “玉姐姐看瓷器倒是厉害,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样呢?”袁子破说罢从柜子上取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锦盒来递给她,说道:“这个可是刚才那个褚公子拿来的东西,价值不菲呢。” 玉如意一扬眉,褚至情拿来卖的?这个败家子啊……然后伸手接过锦盒,掀开一看,竟然是它? 这东西她见过,这不是前几天褚至情拿来给她掌眼的战国玉佩么? 她习惯性的将玉佩举高去看玉灵,如果没错的话,上次玉灵消失了,自己应该看不到玉灵了的,以前的玉器都是这样,一旦看过掌过,再看就没了玉灵了。 可是。这一次玉如意竟然又在这玉佩上看到了玉灵!虽然很淡很浅,不像上次那么浓厚,但却有一根好似线一般,细细长长的缠绕在指尖,和这青玉的颜色一模一样。 难道……这玉隔几天便会恢复玉灵?! 就在这个时候,玉如意竟发现那条青色的丝线绕着玉佩转了几圈后,便从自己的指尖钻进去,自己甚至可以看到那条青丝沿着撸起袖子的胳膊钻上来! 玉如意惊了一下,手中的玉佩差点没拿稳! 自己,竟然真的会吸走玉灵?!之前。玉如意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吸纳了玉灵,却没有明显的确定,因为之前掌玉的时候。只看到玉灵在指尖消失,并没有发现它们钻进了自己的身体。但是,这次,没有了长长的袖子阻挡,而且这块玉由于年代久远。玉灵颜色比之前的玉的都更浓,所以才发现玉灵竟然是被自己吸走了的?!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如意轻轻闭上眼睛,开始感觉那种醍醐灌顶的舒适感,并且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细细体味。似乎。那丝温热,顺着胳膊一直蔓延到了双眸。而双眸竟然有种浸泡在温泉中的感觉,待那感觉小时候。玉如意睁开眼睛,便觉得,似乎视线更清晰了。 “看好了么?”袁子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玉如意惶惶失神的将玉佩递还给袁子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记得小时候爹爹曾经给她说过一个传说—— 远古时期本没有玉石的,女娲补天炼石成玉。这才出现了玉石。但玉石都有灵性,不被驯化。常常化作精灵下凡滋扰人间,于是女娲娘娘便派了玉神下凡,收了玉石的灵性,而后再根据玉石的顽劣补给玉灵,听话的玉石因为吸收了玉灵便越来越美丽,而不听话的玉石则因为玉灵不断的被吸走,渐渐的变成顽石。 玉神便是通过吸玉灵再补玉灵,渐渐的掌控住了玉石,使人间不再受玉石的滋扰。 难道,自己能够采集玉灵? 这种想法,让玉如意几乎窒息,她扶住桌子让自己站稳,深呼吸几下才稍稍稳住,然后才说道:“谢谢子破兄弟了,今天就先看这些了,天色也不早了,我怕赶不到宵禁前回去。” 袁子破嘿嘿的笑了笑,说道:“那好,今天就到这儿吧,玉姐姐有空再来!” “一定的,告辞!”玉如意福了福身子,拎了包饼子的油纸包,转身离去,人刚走出福禄阁,便听见袁子破在屋里自言自语的说:“怕是断不准这块玉,急忙溜了罢。” 玉如意笑了笑,扬声道:“战国时期,晋国的!”随后便听见有人从梯子上跌落的声音,啧啧,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到老狐狸的宝贝们。 玉如意兴奋不已的赶回家,走路的速度快得都有些个赶上小跑了。 这个时期的古玩圈里一玩字画二玩玉,三弄金器四掌瓷,她玉如意已经占了足足的两项!且不去想那个逆天的点石成玉,单单是能看透玉灵,摸透瓷器这两个本领,就不得了了! 赶紧将欠老狐狸的钱还了,自己在用这个本领淘换些有年份的东西,先攒点小钱,然后小钱换大钱,大钱换更大更多的钱!玉如意甚至想象到自己坐在无数的银两堆中,旁边是盖起的金屋,金屋旁边是个金狗窝,狗窝里褚至情正拴着链子一脸的奴才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如意竟然忍不住大笑着朝家的方向奔去…… 路上的行人纷纷嗟叹,这是哪家的闺女,年纪轻轻的,竟然疯了……可惜了,可惜了啊。 -------------------------- 打滚打滚打滚!! 求票票啊啊 !! 木有小粉红,有小推荐票也是可以哒!! 盗版什么的,不要去看了,盗版的是以前的老文,肯定是接不上来的! -------------------------- 第73章家中纷争 玉如意回到家,将饼子递给金氏,便借口自己累了一天要休息,连饭都不吃,就跑回了屋里。 今天她在那个战国玉佩上又看到了玉灵,如果说过玉石自己会吸收天地精华孕育玉灵,那是不是代表每种玉石都可以呢?还有,是不是将玉石搁置一段时间,它自己就会慢慢恢复玉灵呢?如果这样的话,只要自己找到每个玉石玉灵循环的规律,适当的采集玉灵,那……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了?! 只是,从哪里去找自己看过玉灵的玉器呢? 玉如意沉思着一低头,正看见自己手上的芙蓉玉镯,自上次褚至情将玉镯拿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如果这玉灵真能自己恢复的话,现在会不会已经恢复好了呢? 玉如意又想到之前自己在镯子上看到那影影绰绰的人影……现在的她,就连自己都觉得是个迷,她到底还有些什么样的能力没开发出来呢?自从上次在祖宗祠堂被砸后,自己这种特殊的能力便越来越强……难道真的是玉家祖宗显灵,庇佑自己?嗯,既然如此,待赚到银钱后,一定要回长安好好的重修一下祖宗的祠堂。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确定一下玉灵到底会不会真的自己恢复呢? 玉如意想要将手上的镯子撸下来,可是拔得手腕发红都拔不下来。她又出门寻了点皂粉,湿了手抹了皂粉竟然还拔不下来……这镯子明明戴进去的时候很轻松的。 算了,摘不掉就这样吧。 玉如意回到屋里,对着昏黄的灯火想要看看有没有玉灵,可是灯火摇曳,这芙蓉镯的玉灵颜色又淡,实在是看不清楚。她揉揉不舒服的眼睛,只能暂时先放弃了。明日天明了再看。可,心里终究有些不甘,随即又想到藏在床底下的玉牌,便又将那玉牌取了出来,试着凝神看向玉牌。 那玉牌竟然又像上次一般,泛起浓浓的奶白色,钻入了她的手指尖。玉如意慌忙撸起袖子,眼见着那抹奶白色顺着自己的胳膊缓缓上行,那感觉很奇怪,也很诡异!但是玉如意也顾不上了。她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一直集中精神去看那颜色。 玉牌的玉灵好似源源不绝一样,一直汩汩流淌而出。而且形成的灵线也越来越粗。 随之而来的,除了双眸的温热,又出现了那种让人倦怠无比的舒适感,懒洋洋的感觉浮上心来,玉如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再次昏昏的睡了过去。 ***** “丫头啊,起床了!”金氏的声音将睡梦中的玉如意吵醒,她伸手挡了挡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母亲。 “二娘,什么时辰了?”玉如意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还记得昨天在把玩手上的玉镯,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哦。应该巳时(上午九点)了吧。”金氏抖了抖玉如意的衣服,问道:“你们昨儿个去哪里玩了,怎么穿了一身男装?昨晚就想问你了,见你困倦便没多问。” “哦。”玉如意看了看那衣服,说道:“昨个儿和七郎。穆老板还有馨儿姐姐一同去看种牡丹的田地。女装行走不方便,馨儿姐姐和我便都换了男装。” “这样啊……”金氏点点头。 玉如意坐起来穿鞋。“其实,我觉得穿男装行走比女装倒是方便很多,待还了帐有了闲钱也给我做两套合身的男装。反正现在满街都是穿男装的女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金氏听言,心酸不已,都怪自己,女儿想做一套衣服的钱都没有……忍不住有些个哽咽的说道:“都怪二娘,若不是娘惹祸,怎会害得你如此辛苦?” 玉如意穿上自己的女装,正准备出门打水洗脸,一听娘亲这样一说,便将木盆放下,揽住娘亲的肩膀,信心满满的说道:“放心吧二娘,你女儿我呢,一定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她手一挥,比划着说道:“到时候买个三进三出的宅子,哦不,要像褚家那样豪华的大宅子,给你请上几十个丫鬟伺候您!衣服啊什么的同款式多买几个颜色,哪个合适穿哪个,不合适的就当抹布!只要您高兴,见天的拿着银票烧着玩也是没问题的!” “你这丫头啊!”金氏疼惜的戳了戳她的脑袋,说道:“成天介的说些不着边的话来哄你娘!” “二娘,我可是认真的!”玉如意一本正经的看着金氏。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快去梳洗去!”金氏将木盆端过来递给她。 “呵呵,知道了二娘!”玉如意忍不住搂了下金氏。 玉如意走出门来,正看见吉祥在拿着扫把打扫院子,耳边还传来平安郎朗的读书声…… 玉如意突然有种很踏实的感觉,虽然娘亲的确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少麻烦,但这对于自己给她带来的麻烦来说,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若不是娘亲,这个家只怕是早就散了。虽然现在日子是有些苦,但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闻着清晨夹杂着泥土和青草味的空气,掬一捧清凉透骨的井水,再看着和睦的一家人,玉如意打心眼里感觉到了,什么叫幸福…… ****** 晚春的太阳总是起得早,不过才巳时初,阳光照在身上就已经有几分灼热了。 玉如意将盆里的水泼出去,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水珠,今儿个都四月二十八了,离还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几日四处奔波,鉴了不少东西,凑来凑去,也才二十多两,虽说五月初五褚家要来过礼,但那毕竟是妹妹的聘礼,能不动还是不要动的好。 可真是愁死人了…… 不过,这几天又看了不少瓷器和玉器,对瓷器的掌握越来越好了,而且双眼也似乎因为吸收了玉灵而越发的清晰,看东西比以前更清楚了。可恶的是,洛阳城里的大小古玩商都认识她,她想入手捡漏都没办法。时间太紧了,不然去一趟长安,那边也有极大的市场,定能捡不少漏。 “姐,喝粥了。”玉吉祥端了粥和咸菜放到杏花树下的小桌子上,又唤了金氏和玉平安。 玉平安呼呼的几口就喝掉一大碗粥,拿了个窝头就回屋了。玉如意看着心里很是安慰,弟弟求学上进,妹妹听话懂事,算是她最大的动力了。 “二娘,你发现没有,姐最近好像越来越漂亮了。”玉吉祥夹了一筷子咸菜包进窝头里。 “哪有……”玉如意笑笑。 “还真是的!”金氏点点头,说道:“特别是眼睛,越发的明亮了。啧啧,好像水里泡着的葡萄一样。” “二娘,你也跟着笑话我!” “姐,真的,而且你的皮肤好像越来越好了,是不是用了啥好东西,教教我呀!”玉吉祥啃了一口窝头嘟囔道。 “真没有……”玉如意看了看吉祥,不像是在奉承她,应该是真话。莫非吸取玉灵还能养颜美容不成?不过……最让她不解的是,为什么每次看玉牌的时候,都没看到什么就昏昏睡过去了。 “现在钱紧巴巴的,哪里有闲钱去买什么东西啊?”玉如意随口说出来后便立即后悔了,果然,金氏一听此言眼圈就红了。 “我……吃饱了。”金氏将吃剩的一半窝头放在碟子里,起身走向厨房,还用袖子拭了拭眼泪。 玉如意一口窝头噎在喉咙,差点咽不下去。 玉吉祥也不说话了,默默的将手里的窝头吃完,姐妹两相对无言。 “吉祥吃完了你收拾一下,我先出去了。”玉如意也吃不下了,放下碗筷起来。 “姐……”玉吉祥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出来,“我知道你辛苦不容易,但是,娘也为这个家付出了不少,你不要总有事没事的提钱行么?虽然娘不是你亲娘,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是不是?” 玉如意只觉得一口气顶上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想好了,等我嫁进褚家了,就把娘接去伺候。姐你尽快找个人嫁了,莫耽误了青春。”玉吉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玉如意越发觉得怒火中烧,咬着牙说道:“你觉得我提钱是因为二娘不是我亲娘么?” “……”玉吉祥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我不会说话,嘴巴笨。但娘花钱,我们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的,我在绣坊每个月工钱不多,但是我回来都是交给娘的。弟弟也是偶尔帮人代写书信得的报酬也都给娘,只有你……” “嘭!”玉如意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自私我贪财!可是你有没有动脑子想想,若是把钱都交给了二娘,我们现在还能过活么?!只怕早被二娘输光了!” 许是二人争吵的声音太大,金氏和玉平安都出来看。 “玉如意!你以为你多了不起啊!”玉吉祥竟然撒泼了,“若不是娘,你现在只怕早就被卖了!还轮得到在这里说话教训我?!” “你!”玉如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吉祥,你胡说什么呢!”金氏慌忙走过来拉住玉吉祥,又看向玉如意劝道:“如意,你妹妹口无遮拦,千万莫介意。” “……”玉如意沉默的看着玉吉祥。 第74章纨绔临门 “娘,我哪里说错了!”玉吉祥又瞪着玉如意说道:“你总觉得是你养着家,整天介的拿一副大姐的模样教训人,我早就看不过眼了!你不想想,若不是你,娘亲现在早就在外公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了!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委屈嫁给那个纨绔褚至孝?若不是你,平安会连书都买不起只能找别人借?” 玉如意无力的瘫坐下来,强忍着泪水不往下掉,她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事而已,竟然会引发如此大的争吵。 “吉祥!别说了,走走。”金氏将玉吉祥拼命扯进屋里,平安似乎想要过来劝玉如意,但看她那痛心的模样,终究没敢上前,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回自己屋里。 玉如意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攥紧拳头捏着衣角,指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这么些年,她总是避讳着不去想这件事,因为她觉得她骨子里已经将金氏当作自己亲生母亲,将平安吉祥当作自己一母同生的兄弟姐妹。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不去想不去介意的事情,别人却不会不介意。 或许,其实,自己也是记得的,介意的吧,所以才百倍的努力想要他们过上好生活好日子,可是,老天总是不能如愿,总是在他们生活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让这日子继续这么苦巴巴的过下去…… 玉如意抬头望天,尽量让泪水不要流出来。 “丫头……”金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你不要怪吉祥……她不喜欢那个褚至孝,可是这过礼下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心里不好受啊……” 玉如意猛的看向金氏,想了想,说道:“吉祥真不愿意么?” “嗯……”金氏点点头。 “唉……”玉如意无奈的叹息道:“可是大唐律例规定不允许单方退婚……褚老爷又极为喜欢吉祥。要说服他退婚,只怕是难上加难啊……” 金氏将吉祥今天发火的原因说出来,玉如意心头立即便没了气。是啊,吉祥的婚期快到了,那褚至孝是出名的纨绔子,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恨只恨自己没本事,若能赔得起悔婚的钱,或者说服褚老爷退婚…… 自己只考虑到褚家锦衣玉食,总觉得吉祥嫁过去会幸福,但她没想到。逆来顺受的吉祥,在这件事上,竟然如此坚决! 难道?! 玉如意急忙问道:“娘。是不是吉祥有了心仪之人?可是那个好高骛远的李秀才?”说道这里,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道:“也罢,若是吉祥与他情投意合,大不了我想想办法便是……” 金氏无奈的摇摇头。道:“不是……是陈府的十三少爷。” “什么?!”玉如意惊呼!陈家十三郎?!那个人她倒是见过,平日里与褚至情来往得格外密切,若说不是纨绔也没人相信。只怕本性比褚至孝差远了!吉祥跟了他怎么会有幸福? “不行!” “娘也觉得不行……”金氏眼角的泪珠儿又滚了出来,“陈家十三郎也没看上吉祥,人家是嫡系大少爷,要继承陈家家业的。怎么会看上吉祥这样的身份……” “那更不行了!”玉如意气结,难不成要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爱情而荒废自己的婚姻么?对了,嫡系!吉祥一定是看中了他嫡系的身份。也不知道吉祥怎么回事,满脑子的嫡庶之分。 “只是,吉祥已经爱慕陈家十三郎颇久了……”金氏哽咽着说道:“只怕是情根深种,难自拔了。” “什么?”玉如意有些个慌了。吉祥与她从小长大,她自然是了吉祥的性子的。有些执拗,还有些小姐脾气。认定了的东西,很难放手的。 “吉祥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也怕你担心,却没想到今儿个她竟然发了脾气。”金氏叹息道。 玉如意有些个自责,若平日里自己不要总这么奔波忙碌,多抽空和吉祥聊聊天谈谈心,这事儿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 不行,一定要赶紧想办法让吉祥断了这个念头才好…… 忽然,屋外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喜乐之声,很是热闹!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便好似停在了自家院门外。 听着那吵闹的声音,玉如意有些不耐烦。金氏见她表情不悦,便慌忙快走几步行至门口,拉开门来。 “金大娘也在啊?”带着笑意的声音飘进门来。 玉如意扭头看向门口,只见褚至情握着象牙折扇站在门口,脸上笑容灿烂。身后是十来个敲锣打鼓的乐师,另有两个小厮捧着一块墨色大匾,匾上凸起四个金色大字——独具慧眼!右边写着赠鉴宝高人玉氏如意。 看看那四个字,再看到那个“高人”两字,玉如意不由得有些脸红,而且这厮竟然也不找块布遮掩一下,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抬来,真是惭愧死她了!她哪里当得起那个独具慧眼和高人之说? 玉如意慌忙站起来,朝他走过去,“这匾……我不说不用送了么。” “若不送来,我褚至情岂不是成了个食言之人?”褚至情扬眉一笑朗声道:“褚至情对玉姑娘的本事,佩服至极啊!”随后对玉如意深深一揖。 原本这边敲锣打鼓的便引来了不少街坊围观,此时褚至情扬声一揖更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心,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越发响了。 玉如意哪里受得起他这一拜,慌忙拦他,低声道:“你这是闹是哪一出?” 褚至情弯腰回道:“帮你造势啊。” “什么?”玉如意一愣。 褚至情神秘一笑,却不再多说,只安排了小厮将那匾挂上玉家那毫无气势的院门上,又打发了银子给乐师鼓手,这才又走到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玉如意身边,“如意姑娘,你看这样安排可好?”脸上竟是巴结之色。 周边的街坊虽然不一定知道褚至情是什么人。但看他身上的衣衫,看他身边那小厮的衣衫,便可以判定此人非富即贵,而这样一个贵人竟然对玉家那个小丫头如此彬彬有礼,还送上偌大一个牌匾,实在是很奇怪啊! 看来,玉家那丫头,确实有什么真本事,让这贵人重视了…… 金氏见二人站在门口,围观的街坊又不少。这样实在是太过失礼,急忙招呼道:“褚三公子,快请进快请进。” “嗯。多谢金大娘。”褚至情恭敬的躬腰行礼,随后才转身进屋。 玉如意心中还在为那张扬的匾有些不悦,那种措词,只能是用在德高望重的长者身上的,能送她一个识金断玉便已是谬赞了。竟然还加上个高人。 树大招风啊,这洛阳城中不喜欢她这种走穴掌宝的同行太多了,她本来就是低着脑袋缩着身子做人,低调的存活在古玩圈里。现在褚至情这么一闹,分明就是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了。 “怎么样?喜欢么?”褚至情笑道。 玉如意此刻哪里有好心情理她,随意的点点头。又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道:“坐。” 褚至情见她脸色不对,也不调笑了。正经的坐到她旁边。 “我去倒水。”金氏慌忙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走,随便抹了抹桌子,快步走回厨房。 “实在是太过张扬了。”玉如意皱眉道。 “嗯……”褚至情笑笑,却不多辩解,只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放到桌子上。推到玉如意面前,说道:“劳烦妹妹看看这东西。” 玉如意接过那东西看了看。原来是个巴掌大小的黄玉梳子。小巧精致,通体一色,如同鸡油黄色,算是个极为罕见的品相。这种玉梳子,用来梳头可以活血缓解头痛,也可以用来刮痧,非常使用。 玉如意现在都不用像之前一样仰天看玉了,她只将轻轻一低头,让额前的刘海挡住眼睛,随后集中注意力,不过一瞬间的事,那微黄的玉灵便被吸走了。 嗯,玉灵不厚,是新物。不过,这玉色难得,玉质滑腻,是块极品的黄玉,倒也能值个三十来两。 “嗯,约摸值个三十两。”玉如意喃喃道。 “哦……”褚至情倒是一脸不意外的表情,随后道:“不值钱的东西,放你这里抵扣掌眼费罢了,就当作是我预支的掌眼费。” 这厮,是昨日知道了她现在缺钱在帮她么?玉如意有些纳闷的看着褚至情。只是……玉如意轻轻叹息了一下,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钱,这东西好虽好,但是造型普通,要想转手折现只怕没那么容易。 “怎么?如意妹妹不喜欢么?”褚至情笑着问道。 “如果褚公子拿的是银子,我会更开心。”玉如意无奈的摊手道。 “银子?”褚至情想到昨天在福禄阁的情景,于是问道:“如意妹妹现在很缺银子?” “不是很缺。”玉如意摇摇头,愤愤道:“是非常缺!” “哦?”褚至情挑挑眉,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么?”玉如意很是不满。 “我有么?”褚至情苦笑一下。 “很有。” 听到玉如意肯定的回答,褚至情无奈的叹气道:“真没有……对了,那日在福禄阁……莫非是欠了胡掌柜钱?”一想到那老狐狸,褚至情就有些个担忧。 “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福禄阁一盏犀角杯,胡掌柜要赔五百两银子。”金氏端了茶水过来,正好听见褚至情在问玉如意,于是她便抢先答道。褚家是未来的亲家,而且她也看出来褚至情对自己女儿有意,若他能出手借点银子,也好啊。 第75章黄玉梳子 “五百两?”褚至情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我现在只差一百两左右了。”玉如意急忙答道,“下月初六我应该能凑够的……吧……”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没底气。 “下月初六!”褚至情惊呼,随即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说道:“里外里才七天了,七天你要凑够一百两银子?你怎么凑?” “呃……多走几家,多看点宝……”玉如意越说越小声。 褚至情沉默了,玉如意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若直接说借她银子,她一定不会要,这几天就多拿点东西来给她掌眼吧,可是如果拿得太多了,又势必引起她的怀疑……而且,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黄玉梳子,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又合适如意,又不会价格太高的东西。如意现在缺钱,很可能转手就将此物卖了,倒是白费了自己一番心意。 “三公子稍坐一下。”玉如意看了一眼正要出门的平安,慌忙站起身来朝褚至情说道。 “好。”褚至情点点头。 玉如意便快步朝玉平安走去,扯了他出院门后,便问道:“平安,刚才吉祥说你想买什么书买不到,要给别人借?” 玉平安怔了一下,随即憨厚的笑了起来:“阿姐,你别听吉祥胡扯。前几日与我同窗的罗家公子拿了本欧阳询的手札来给我看,我看过后,觉得那东西是假的,他非说是真的。我便让他借给我,我好回来让你看看,可那厮却说什么都不借!正巧被吉祥撞见了,便以为我向别人讨要借书呢!你也知道她那猪脑子,我便懒得和她解释。却没料到今天她竟然拿这事儿来和阿姐吵架!真是不像话!” 听过玉平安的解释后,玉如意心中安然了几分,“原来如此……不过,平安,若是你真有想买的书籍千万别吝啬,一定要告诉姐姐!等还了胡掌柜这笔账,阿姐定会让你买好书用好纸好笔墨,过上极好的日子的!” 若是以前,玉平安也便将这话当作是大姐安慰自己的话了,可这会儿。他却在玉如意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自信!他从未见过玉如意有这种自信,那是一种神采飞扬的自豪感,让他不由自主的也信任她。信任这个姐姐,会让他过上极好的日子。 于是,他肯定的点点头道:“嗯!” “好了,快去上学吧!”玉如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长得真快,才十六岁而已,就高过自己了。 “嗯,阿姐,我走了!”玉平安点头快步走了,谁知刚走不远。便听见玉如意在背后喊道:“好好念书,乖乖听先生话啊!放学早点回来啊!”顿时窘迫不已,慌忙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而就在玉如意拉着玉平安走出院子的时候,金氏便悄悄给褚至情说道:“褚公子,下月初六如果不还上银子,如意就要到福禄阁做长工,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用工钱抵债……扣除掉我们平日的开销,只怕没个两三年还不清的。还希望褚公子多多帮忙。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褚至情没想到老狐狸竟然有这个打算,想要如意去做长工,这算盘倒是打精明。 “多谢褚公子了!”金氏急忙冲他福身。 褚至情一把扶住金氏,道:“金婆婆多礼了,吉祥是我未来弟妹,早晚就是一家人,有难当然要帮。” 听到褚至情提这茬,金氏有些个心虚,急忙借势站起,正好看到玉如意回来,便说道:“老身先去收拾一下,褚公子慢坐。” “嗯,大娘先忙。”褚至情点点头。 “如意,我先去收拾下屋子。”金氏冲玉如意说完,便急急的走了。 玉如意将黄玉梳子推向褚至情说道:“这预收掌眼费实在是不合规矩,而且,这黄玉梳子也着实贵重……如意实在是不好意思收。不管怎么说,多谢褚三公子了。” 褚至情看着那玉梳子,思虑了半晌,想起一件事来,虽然那件事会让如意抛头露面,但现在是事情迫切,也只有这个法子可以用一用了。于是说道:“不知道如意妹妹后日是否有空?” “嗯?”玉如意看向他。 “是这样的,五月初一,洛阳几位公子要在我家办个斗宝斗玉的茶会,自带宝物也要带夸宝鉴宝人,你在洛阳也是晓有盛名了,不若你跟我去凑凑热闹吧?” 玉如意皱了皱眉,洛阳富户多,官多,王也多。无所事事的纨绔也就多了,像褚至情这样家产富庶的纨绔们,便喜欢聚一起斗斗宝,打打赌,纯粹是用来打发时间,无聊消遣的。 “那热闹有啥好凑的?一堆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捧着点破石头当宝贝,没意思。”玉如意摇头。 “呵呵,这次可不同。”褚至情笑道:“这次是文安公主组织的,虽然是办在我家,但来的都是天字号的人物,就连长安的小王们都有不少赶了过来,想必不会有那些个什么破石头。” 玉如意听言,动了动心,若是公主主持的,那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不会简单……若有年代长久的玉器,吸收了玉灵,对自己的能力提升也是格外有好处的。 褚至情见她不语,知道她在犹豫,便接着劝道:“为求公平,鉴宝说宝的都是各大古玩店的掌柜,自然也是有车马费的……” 玉如意一听“车马费”耳朵便立起来了。 褚至情笑着接着说道:“既是公主主持的,自然不能寒酸,我估摸着,少说也有二三十两银子吧……” 二三十两?!玉如意眼睛亮起来了,一下子能解决这么多?! “而且,说得好夸得妙的,也许还能获得宝主的打赏。这次斗宝会来的都是些人物,出手自然也不会吝啬。” 那自己的欠银岂不是就能找到着落了?玉如意激动之余也理智的想了想,问道:“但你不是说夸宝鉴宝的都是各大古玩店的掌柜么?我一个小小女子……” “呵呵。”褚至情笑了起来,“别家女子。自是不行。但若是如意你去,便不会招惹什么疑意的。”褚至情自信满满的说道:“洛阳城好像除了福禄阁和瑞丰祥这两家还有那些小店铺以外,别家都请你去帮忙掌过东西吧?” 玉如意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她自己都不记得这么清楚,褚至情怎么知道的? “你若有心,我便安排下去,刚好这次的斗宝会公主委托给我全权办理了。” 玉如意沉思了一下,她之前没参加过这样的场子,通常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有机会参加。这次不失是个极好的机会,倒不如去试试。于是点点头。说道:“那就劳烦褚三公子了。” 褚至情“唰”的一下将扇子打开,笑道:“如意妹妹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说罢。桃花眼里波光流转,坏坏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不过,为兄倒是有个条件。” 玉如意听言,立即皱紧眉头。警惕的看着他,“什么条件?” 褚至情伸手将桌子上的玉梳子拿起来,扬手便别进了玉如意的发髻。 玉如意一惊,急忙伸手去摘。 褚至情用扇子摁住玉如意的手,说道:“别,如意妹妹。这便是为兄的条件。” “嗯?”玉如意疑惑的看着他。 “我的条件就是,这玉梳子你得收下。本公子平日里懒得带散碎银子,若有要掌眼的物件。便拿来让你掌,费用就从这梳子里扣。” “啊?”玉如意纳闷了,哪有这种人,要帮人还给人送礼?? 不过,能参加斗宝会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银子吧?上次听说瑞丰祥的冷掌柜到长安参加十王斗宝大会,赚了个盆满钵溢。还拉拢了不少人缘。不管怎么说,能参加这样上层人物的集会,确实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于是,她仅仅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这梳子……还得日日戴不许摘!也不许卖!”褚至情将扇子拿开,笑道。 “日日戴?”玉如意摸了摸头上的那片温润,这梳子款式简单,颜色朴素,倒是也可以天天戴,只是褚至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于是正了正脸色,警惕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意思?”褚至情一歪身靠近玉如意,说道:“三郎我喜欢看你戴着,就这个意思。” 他这么突然靠近,两个人的脸相聚不足一拳的距离,格外的紧。 玉如意急忙别开头,双颊绯红,道:“又开始不正经了。” “唉,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这玉梳自然是要佳人戴着才不浪费。放在匣中束之高阁,无人能赏又有何意义?倒不如美人儿戴着,有人来赏的好。” 玉如意觉得这话很熟悉,脑海中浮现出陆馨儿说花的时候的话——“花嘛,自然是要给人赏的。栽在玉盆中孤芳自赏,倒不如放在这过路之处,人人可观,也不枉它这副好模样。” 这两句话虽然各自不同,说的也不是同样事物,但其意义竟然完全相同。难不成是心有灵犀?玉如意脑海中忍不住将陆馨儿的身影和眼前此人摆在一起,这两人倒是一对璧人,极为般配……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有些微微泛酸。 “妹妹可否答应?”褚至情问道。 “我能不答应么?”玉如意有些忿然的瞪着他,这简直就是威胁嘛。 褚至情点点头笑道:“呵呵,如意妹妹你答应便好。”,随即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玉如意,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既然要去斗宝会,妹妹这身衣服实在有些个寒酸了。” 玉如意皱了皱眉,的确,自己没什么好衣服可以出席这样的大场面。 “这二十两银子先借你,去玉帛坊做套像样的衣服。” “不用了,谢谢。”玉如意谢绝道:“我去找馨儿姐姐借一套来便是。” 第76章玉帛凤歌(一) 褚至情笑道:“陆馨儿与你身材不相近,她的衣服你穿上未必合适。”而且,出席了这一次斗宝会后,以玉如意的能力,以后她参加各种斗宝会的邀帖一定不少,于是劝道:“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不少这样的机会,有一套好衣服是必须的。” 玉如意沉默的看着银子,没伸手拿。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别人的银子,不好拿的。 褚至情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说道:“这银子我说了,是借给你的,要不这样,算是我预支给你的,以后从掌眼费里扣除。” “又是预支的?”玉如意当即便开怀的笑了起来,反正玉梳都已经收了,也不介意再多收二十两吧,嗯,那就以后多帮褚至情看几次宝就是了!“那就谢谢褚三公子了。” “嗯,五月初一,巳时三刻前务必准时到褚府。”褚至情说道。 “如意一定准时赴约。”玉如意笑着点头。 “既然如此……”褚至情抬头看了看天,天色还早,反正今日也无事,便说道:“要不我陪你去玉帛坊选件衣服?” 玉如意愣了下,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说实话,虽然玉帛坊鼎鼎大名,但却很是低调。她也只知道在西市的一个小巷子里,但是西市那么多巷子,她哪里知道到底是哪个巷子呢。原本她还计划去找陆馨儿陪伴,不过既然褚至情提出来,那便做个顺水人情,人家介绍自己去斗宝会,又借银子给自己装扮,如果再推辞倒有些矫揉造作了。不知不觉间,她似乎觉得褚至情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去备车,这里到东市还有些远。今天的日头大,你且在这等着。”褚至情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玉如意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会儿。 一直以来,褚至情总是对她不正经的调笑,这次倒是第一认认真真的关怀,这让玉如意有些疑惑……她开始怀疑,褚至情之前那些似真似假的玩笑,会不会是他在隐晦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随即玉如意急忙摇摇头,就算褚至情真对自己有意思。那也应该是避之不及的,他这样的纨绔子,若真嫁给了他。将来怎么会幸福呢? 天呐,她竟然去想什么嫁不嫁?! 玉如意一惊,举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己干嘛胡想这些没着边的事儿?那褚至情日日流连花丛,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又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褚至情备车回来后,看见玉如意呆呆的坐在梨花树下,双颊飞红,面露羞涩的出神,端的是娇俏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他不知道玉如意这表情是为了他。脑海中竟然不由的浮现出那日在酒楼里看到的男子的身影,他们二人走得那么近那么亲昵,关系一定不简单……当即。褚至情便有些不悦的喊道:“如意!走吧。” 玉如意猛然回神,看到是他,心竟然又突突的跳了起来,急忙稳了稳心神,习惯性的伸手去别鬓角的碎发。却又触到了那温润的玉梳子,好不容易稳住的心又慌乱起来。 “愣着干嘛。走吧。” 玉如意站在原地,狠狠的深呼吸几次后,觉得心不再慌乱了,这才拎起裙子跟了出去。 ****** 虽然玉如意知道玉帛坊不是开在闹市的,但她实在是没想到玉帛坊会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可谓是人迹罕至,都快要离开东市的范围了。 褚至情嘱咐车夫停好车在巷子口,便领着玉如意径自走进巷子里。 深深的巷子尽头,挂着一块掉了漆的旧招牌,上面模模糊糊的用篆书写了三个字——玉帛坊。 如此破旧的招牌,让玉如意不禁怀疑,这招牌会不会是几百年前的古董? 最让人惊奇的是,玉帛坊的门竟然是关着的! “褚三公子,莫不成今天来得不巧,人家已经不营业了?”玉如意问道。 “不会的。”褚至情笑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木门。 过了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里面探出来一个小童,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包子发髻,发髻上还绑了与衣服颜色一样的蓝色丝带。 小童看了看褚至情,有些惊讶,又看了看玉如意,更是疑惑的皱紧了眉头,却没说什么,将门拉开,说道:“褚公子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褚至情点点头,随即领着玉如意径直走了进去。 进了那扇门后,玉如意顿时眼前一亮。眼前这个院子,不是很大,但却精致,假山流水,花红柳绿,应有尽有,秀雅而不失风趣。院子中间有一片空地支着几排撑衣杆,上面挂着几件衣服。 穿过回廊后,便是一个堂屋模样的屋子,小童领了二人进屋后说道:“二位先坐,我去请我家先生来。” “有劳。”褚至情点点头。 而此时的玉如意已经彻底呆住了,这房间内的衣服,美得让她惊讶。她走到墙边的一挑白色濡裙边上,想要上手摸摸,却又不敢,指尖悬在衣服上空,好像生怕自己一伸手便弄脏了这衣服一般,又缩了回来。 “小姐有意,可以上手。”很好听的男人声音,带着点鼻音,好似古琴的声音一般,低沉却余音绕梁。 玉如意急忙放下手扭头看向来人。 从屋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衣衫是纯白色的,不是银白的,不是月白也不是灰白,是纯纯的,和棉花一样颜色的白。长衫没有一点的光泽感,也没有一丝花纹,素得让一般人接受不了。但就这样的衣衫,仿佛天生就是为了他而订制的……不,应该说是,他天生就应该穿这样简单的衣衫。 男人的头发用一方白色薄巾系在脑后,额头上有好看的美人尖,微微含笑的嘴唇旁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原本是有些女气的五官,却因为那双眼睛而变得俊朗英气。 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里闪耀着犀利的光芒…… 目光如炬,玉如意脑海里只有这个词能形容那双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玉如意觉得凤歌的模样好像很熟悉,但是仔细想想,她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褚至情走上前来介绍道:“如意,这是玉帛坊的当家,凤歌。” “凤歌?”玉如意喃喃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哈哈。如意姑娘好才情。”凤歌大笑起来。没想到,他的笑声竟然如此豪迈。 “凤公子见笑了。”玉如意福了福身子 “呵呵,如意姑娘误会了。在下并不姓凤,不过,这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如意姑娘叫我凤歌便可以。” “哦……”玉如意看了褚至情一眼,褚至情对她点点头。“好的,凤歌。”随后,有些纳闷道:“你怎知道我叫如意?” “平日里褚公子可没少在我面前提你啊!”凤歌调笑道:“以前褚公子从来都是独自一人来我这里,今日倒是难得的带了如意姑娘来啊。” “咳咳。”褚至情干咳了一下,说道:“如意五月初一要参加斗宝会,还劳烦凤歌给做一件适合的衣衫。” “嗯。三日时间啊,有点急。”凤歌看了看玉如意,随后说道:“如意姑娘。不如就在这选一件成衣,看看哪件合适吧。” “成衣?”褚至情愣了下,随即开怀的笑道:“如意,你今日可是运气颇好!要知道,凤歌这屋里的成衣平时都是不卖的!” “真的?”玉如意有些受宠若惊。 “呵呵。褚兄知道的,我行事从来都是随心而为。今日见如意姑娘,颇有眼缘,加上是你褚兄带来的人,自然要格外对待了。”凤歌说罢伸手一指屋子正中的一件金色长裙,说道:“除了这件,其他衣服,如意姑娘尽管挑。” 褚至情听了凤歌的话,却隐隐有些不舒服,毕竟凤歌也是个美男子,他平日里待人冷若冰霜,只因与自己从小熟络才会露出真性情。今日怎么会对如意如此另眼相看? “多谢凤歌割爱,小女子感激不尽。”玉如意看了看那件长裙,金色薄纱上用金丝银线绣成一对对彩蝶,看起来就格外的富贵,只怕是选中了也买不起的。 “如意姑娘请自便。”凤歌做了个请的姿势。 玉如意点点头,转身去看那些衣服,然后轻声问了句:“可以摸摸吗?” “哈哈哈。”凤歌又豪爽的笑了起来,说道:“当然可以。” 玉如意有些脸红,好似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嗯,干干净净的,幸好没去挖那些个铜器什么的。 只是……这屋里的衣服,哪一件都是极品,让她怎么挑啊? 玉如意伸手摸向刚才的那条白色濡裙,绣着一朵水墨牡丹,华丽却低调的藏在裙角,配上裙子微微反光的桑蚕丝料,简直是神来的点睛之笔。 “怎么样?还不错吧?”褚至情笑道,“这屋里的衣服,都是凤歌亲手制作的,一般人想买还买不到,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玉如意听言,怦然心动,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衣服是独一无二的? “这些衣服应该不便宜吧?也不知道二十两够不够……”玉如意有些忐忑的问道。二十两买件衣服啊,真是够奢侈的,可是这衣服,只怕是二十两也买不到。 “若是不够就我来买咯!”褚至情温柔的笑道,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玉如意急忙摇头道:“不,不行。” “又来了……”褚至情扶额道,“算是我先借你的,总可以了吧。你若穿得太过简单,只怕在斗宝会上也难得赢得信任。” 第77章玉帛凤歌(二) 玉如意沉默了,的确如此。人靠衣装马靠鞍,若自己穿得寒酸了,只怕连褚府的门都进不去。尤其是在那样的场合下,一件好衣服,不仅仅装饰了外貌,更带来世人的重视。 “好吧,若是不够,就算我先借你的。”玉如意迟疑的点点头。 “好了好了,别磨蹭了,快看看这些衣服你喜欢哪件吧。”褚至情催道。 玉如意朝他笑了笑,这才转身认真去看这些衣服。 这件屋子的窗户做得很大,加上此刻阳光充沛,屋里亮堂堂的,使得这些衣服显得越发的光鲜亮丽。这一件件精致华美的衣服安静的挂在墙上,却好似每一件都在对玉如意呼唤,来穿我吧,来穿我吧!倒让玉如意一时间难以抉择了。 她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拿定主意。玉如意平日里买东西,可以说是很果断地,看准了就立即下手。这次,她却不得不这样谨慎了,一来衣服的价格不菲,二来,这每一件都很美很漂亮,但是,她要考虑到,斗宝会那种,贵人云集的场合,要怎么样穿,才不失礼又不失态。 “可以试试么?”玉如意低声问向身边的褚至情,刚刚褚至情和凤歌聊天,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他应该知道的罢。 “当然可以。”凤歌听到了玉如意的问话,走过来问道:“不知如意姑娘看中了哪一件?” 玉如意左看右看,一时间挑花了眼,而且,这些衣服,看起来都好贵,自从到了洛阳以后,她已经好久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了……可是。她又不想要太贵的,实在不知道该选那一款好…… 似是看出了玉如意的心思,凤歌笑道:“不如让在下给如意姑娘推荐一下可好?” 玉如意听言,欣喜不已,有专业人士指导,当然更好了!点点头,谢道:“那就有劳凤公子了!” “呵呵,何必公子公子的这般见外?若姑娘不嫌弃,唤我一声凤大哥便是。”凤歌说道。 凤大哥?玉如意睁大了双眼,这样谪仙子一般的人物。竟然让自己叫他大哥?玉如意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自然也是欣喜的,美滋滋的喊了一声:“好的,凤大哥。” 褚至情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他与凤歌自幼相识,算起来也快十年了,这十年来,他从未见过凤歌这般主动的与人亲昵,这倒是第一次。凤歌性子清高。平日里都懒得与人打交道,故而才把这玉帛坊开在深深巷子中,只做熟人的生意。 玉如意虽然漂亮可爱,可是,还不至于让凤歌一瞬间便萌生好感吧?褚至情心里蒙上了层层疑雾。 凤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玉如意,从一旁的墙上挑下来一套浅蓝色的濡裙递给玉如意。然后一指旁边的内室,说道:“那里可以换衣,里面有门闩。” 玉如意点点头。接过衣服走进换衣间。 凤歌看向门外的小童,唤道:“石青,去把昨日李大人赏的茶叶泡来,顺便去前面喊你姐姐过来帮忙。” “唉!”石青听言便快步跑了,不一会儿便端了茶过来。身后跟了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条红色的濡裙。上面着一件白色半臂。 凤歌一指换衣间,说道:“蔻丹,去试衣间帮玉姑娘,那衣服繁复一个人穿比较麻烦。” “是。”蔻丹应道,转身拉过屏风挡住试衣间的门,这才进屋去帮玉如意。 “凤歌今日好热情啊。”褚至情打开扇子,缓缓的扇着说。 “至情今日好醋味啊。”凤歌笑道,伸手接过一旁小童递过来的茶碗。 “醋味?”褚至情挑挑眉,说道:“你先莫取笑我,解释解释今日这特殊待遇是为何吧?”说罢不客气的将凤歌手上的茶碗夺过来,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觉着,她有些个像我妹妹。”凤歌喃喃道。 “她?”褚至情摇摇头,道:“是吗?可是,我自小就在玉家见过她。” “所以我只是说像咯。”凤歌顿了顿,说道:“那双眼……明眸善睐、顾盼流转、格外的像……” “……”褚至情看了凤歌好一会儿,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你是想找妹妹想疯了罢。” “是也好,不是也好……至少,她是你领来的。而且,我也不反感。”凤歌伸手去夺茶碗,“更何况,我确实觉得她合我眼缘。” “什么?”褚至情一分神,猝不及防,手中的茶碗被凤歌夺了去。 凤歌赶紧喝了一口道:“好茶啊好茶……” 褚至情愤愤的伸手去抢茶,一语双关道:“这杯茶可是我的!” 凤歌却怡然自得的一转身,将他的手挡在背后,“好茶啊好茶。” 二人竟然就这么你来我往的过起了招数。 一旁的小童见二人夺茶,捂嘴偷偷笑了笑,急忙又倒上一碗递给褚至情。 此时,换衣间的门被拉开。玉如意有些紧张的扯着衣裙走了出来。 就算褚至情饱览百花,在见到玉如意的这一刻,他还是惊艳了。 凤歌果然很会挑衣服,这套衣服,里面是条淡蓝色的濡裙,濡裙上浅浅绣着银色兰花,外面罩了一件半透明的白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配上玉如意清丽脱俗的容颜,给人一种谪仙临世的感觉。 “嗯,不错。”凤歌点点头,“只是……” 玉如意有些紧张的看向他,“只是什么?” “只是如意姑娘这发饰不太般配,要换一换。”凤歌抚着下巴说道。 “啊?”玉如意摸向髻上的玉梳。 “不行!”褚至情打断,然后果断的说道:“换衣服。” 凤歌挑眉看向他,眯了眯眼。褚至情也仰头挑衅的看向他。 似乎感觉到了二人的火药味,摘玉梳子的话,褚至情肯定不乐意;说衣服不好的话,又怕凤歌生气。玉如意想了想。急忙说道:“这衣服其实不错……只是我想要件短一些的濡裙,这件太长了。”玉如意边说边提起裙子,“若去参加斗宝大会,人多了怕把衣服踩脏了。” “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褚至情急忙附和。 踩脏?凤歌斜睨了她一眼,这借口也太过牵强了吧?但他还是点点头,赞同道:“如意姑娘说得有理……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你穿这身衣服,确实太过娇柔,不适合鉴宝师的身份,让我考虑一下……” “若是直接定做倒是好办,用现成的衣服,反而成难题了。”褚至情笑笑道:“凤歌,三天时间可否能赶出来呢?” “不行。”凤歌果断的拒绝道:“就算三天时间内赶出来的,也一定不会是精品。我凤歌绝对不允许玉帛坊出来的衣服有一丝的不足。” “你啊……”褚至情摇摇头,“若不这般执拗,玉帛坊的店铺怕是早就遍布长安了。” 凤歌微微一笑,却不答话,手指抚过下巴,细细思索……随即他微微一笑,对跟在玉如意身后的蔻丹说道:“右边柜子上第三层第二个阁子里的衣服,你去取给如意姑娘试试。” 蔻丹顺着凤歌的指示走过去,拉开阁子,里面有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她扫了一眼衣服上的花纹,愣了下,随即扭头看了看凤歌,见凤歌点点头,她这才将衣服拿出来。 玉如意拎着裙摆,跟着蔻丹走进换衣间。这次倒是快了很多,片刻后,便换了衣服出来。 “胡服?!”褚至情一拍扇子,有些惊讶。 玉如意微微一笑,似乎对这身衣服很满意。这件胡服白底上有稀疏而浅的鹅黄色碎花,翻领对襟,一条橙色蹀躞带穿腰而过,带上有细细流苏,紧紧束在腰上,勒出盈盈小蛮腰。罩衫下面是与蹀躞带同色的纱裙,裙摆恰恰及踝,丝毫不影响行动。而且衣衫上身,竟然与那玉梳子很是般配,好似订做的一般。 “如意,可满意?”凤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满是欢喜。这身衣服原本是帮一个回鹘郡主做的,只可惜那郡主还未来及取衣服便远嫁南诏。而这衣服不像纱罗宽松,是紧身束腰的,必须要身材瘦削的人才能穿。而此时,大唐以丰腴为美,这衣服挂出来也很少遇到有人能穿得合身,想不到今日倒是觅到良主了。 “嗯,很喜欢。”玉如意点点头,她平日里就觉得纱衣繁琐而且容易刮坏,这衣服很结实,应该不容易刮坏。最重要的是,这衣服是棉料的应该不会很贵。 “凤歌,你觉得穿这衣服去斗宝会合适么?”褚至情有些担心。 不可否认玉如意穿这身衣服格外的合适,她本就偏瘦削,穿上这束腰的胡服显得格外窈窕。但此时的衣服以低领宽松为主流,玉如意这打扮,当真是有些前卫了。 “怎么不合适?”凤歌笑道:“如意是以鉴宝师的身份出席斗宝会的,又不是宾席上的小姐,自然要穿得利落一些。更何况,如意穿上这身衣服,越发显得英朗,倒不输给那些男儿汉子了。” 褚至情听言,也仔细的看了看玉如意。三尺青丝分作两股,一股盘作堕马髻斜在脑后,正别着那只黄玉梳子。另一股随意的编作发辫,沿右肩落下,确实英气逼人。 而这身一衣服,简单又不失典雅大气,确实不错。 “好,就这件!” 第78章斗宝会上(一) 五月初一,褚府的马车驶进西市的猫儿巷,将玉如意和玉吉祥姐妹两一并接去了褚宅。 玉如意没想到褚老爷因为此次机会难得,也想让未来的儿媳妇长长见识,便让吉祥陪着一同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姐妹两有个伴儿,总是比自己独身前去的好。而且让玉吉祥多了解了解褚家,说不定会让她改主意呢。 姐妹两人进了褚府,因四处站了守卫,也不好多看,只得紧跟着婢女,由她们引进花园。 花园里假山流水自是不提,单单那一池碧水就让人惊叹……那哪里是池子,简直就是个半大的小湖,湖心小岛上凉亭轻纱飞扬,远远看去好似浮在水中央。 走近到湖上的曲径栈桥,玉如意才发现那岛上人影绰绰,亭子里面坐了十来个华服的姑娘公子,加上那些人身边服侍的下人,里外里怕不下四十余人。但如此多的人,在那岛上竟然不显得挤,甚至还摆开了舞台和丝竹台,怕是有一亩地大小。 玉如意虽然不是第一次到褚府来,但以前都是只到前院的会客厅。今日这倒是第一次到后花园。她一直不知道,褚府竟然有这么大,刚才从前院走到后院就用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后院竟然有前院的三倍大小。 就在她还在惊叹于褚府的风景时,却一眼看见亭子当中坐着一位身穿金色对襟衫,明黄低胸曳地长裙的女子,正捂着嘴呵呵的笑着。 这个文安公主虽然行事张扬……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风姿卓越,木秀于林。 “玉大姑娘,玉三姑娘,请往这边走。”守在浮桥边上的婢女做了个请的动作。 玉如意看了看吉祥,见她神情中有些紧张,便伸手攥紧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牵着她迈上栈桥。 走近了,婢女示意姐妹二人停下,然后走上前去,给亭子边一位粉衣宫女耳语几句,宫女便拎着裙子到亭子里去通报了。 玉如意见公主朝她看了看,然后冲宫女点点头,婢女这才领着玉如意走上岛,然后在亭子右侧给姐妹两安排了位置。 几位先到的长者看到玉如意,纷纷打招呼:“玉姑娘今日也来了?少见少见。” “见过各位叔叔伯伯。”玉如意笑笑道。“这位是我妹妹,吉祥。今日沾了褚府的光,如意和妹妹来见见世面。”这些个都是洛阳古玩圈里的人。她虽然不说能全部认得,但也至少是眼熟的。于是便带着玉吉祥一一跟众人行礼,都是常来往的长辈,礼数还是要周到的。 这些人一个个笑眯眯的看着玉如意,那眼神。俨然莫不是在打量儿媳妇、孙媳妇!玉如意鉴宝是出了名的准,娶回她,便等于娶了聚宝盆、贤内助!而且现在还博了个“独具慧眼”的美名,掌眼的身价只怕更是水涨船高了。 玉家四代古玩商,虽然到玉珍廷这里遭了变故,但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玉家留下来的技术和经验,都够他们好好学一学了。更何况玉如意生了双火眼金睛,如此的能干呢?这百年古玩玉家的后辈。果然是不简单呐,不简单! 玉如意偷偷瞄了瞄亭子里的人,褚老爷身旁坐着次子褚至义,再旁边是褚至孝,褚家的女眷们似乎都没来。至于那个褚至情呢?正坐在文安公主身旁。正与公主笑语晏晏。 玉如意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有些不悦的别开头不去看他。却看到玉吉祥正一脸无聊的把玩手里的酒爵。不知道在想什么。 “贵客当前,别失礼了。”玉如意捅了她一下。 玉吉祥抬头,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抬眼看向亭子,却正对上褚至孝审视的目光,心里颇为不爽,愤愤的瞪了回去。 宾客接踵而至,宫娥们也捧着酒食果菜摆上桌子。胡姬们打着胡旋、扭着蛮腰、裙裾飞扬。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水蓝色男装女子被领过来,她四处看了看,便坐到玉如意身边,笑道:“没想到,玉姑娘也能来啊?” 玉如意微微一笑,“哟?冷掌柜也来了,真巧。” “巧?”冷迎冬有些不悦的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巧什么巧啊!虽说那日在陆府斗本事,她冷迎冬并没有输了场面。可是,回来后的风言风语却是不少,估摸着是那陆馨儿放出来的消息,都说她和温茹雅两人,明明事先就掌过了宝的,却联起手来欺负玉如意,倒是把玉如意的名声衬得更响亮了。 遭到这般冷漠的对待,玉如意却也不恼。这“冷玉温香”中,便属她冷迎冬与自己身世最相近了。 冷家子嗣薄,冷迎冬只有个年方六岁的弟弟,因此冷老爷早逝后,瑞丰祥的重担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要说起来,她与玉如意到有些个同命相怜。 只可惜,冷迎冬和玉如意在众人眼中,一直是不相伯仲的,加上冷迎冬争强好胜,今日又是在这争本事的斗宝会上遇见,也不怪她对玉如意说话带刺了。她倒是没想到,冷迎冬会因为那日的事儿和她生气。 “小女子虽然不及冷掌柜家世显赫,但幸得褚三公子慧眼推荐掌宝,特来长长见识。”玉如意笑道。 “哼。”冷迎冬懒得理会她话里的深意,有些不信任的看了看她,问道:“你也是来掌宝的?” “正是。” “今儿个场面可不比平日,你也不怕得罪了亭子里那些人,到时候只怕你吃不完兜着走。”冷迎冬讽刺道。 玉如意挑眉,这人专程坐到自己身边来斗嘴的么?闲得无聊了吧?她微微一笑,道:“有劳冷掌柜关心……不过,小女子对自己的这双眼睛这双手,还是颇有信心的。” 当然,玉如意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好脾气,当即便回了冷迎冬一句:“倒是冷掌柜,可别又犯了年初那种将古秦的东西判作战国的错误了哦?” “你!”冷迎冬咬咬牙。低声道:“走着瞧。” 二人正斗嘴着,一个婢女走到亭子便的粉衣宫女旁低语几句,宫女便走到公主身后耳语,公主听后,歪头靠在褚至情耳边低语几句。 褚至情点点头,站起来扬声道:“人都齐了,便开始吧。” 玉如意见状,摇摇头,不愧是公主,一句话要用三四个人传。倘若中间谁个耳朵不好,传错了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从谁先开始呢?” 玉如意循声望去。却不由的一惊!那坐在公主左侧上位的青衣男子,不正是世子李觉么?!他此刻虽然是面朝这褚至情,那话像是在问褚至情,可眼睛却是看向文安公主的,分明是在询问文安公主。 “不如……玩个游戏吧?”文安公主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不再软软的斜靠着,慢慢撑着身子坐起,说道:“许久没有玩传花了!”说着她便把头上簪的那朵绢芙蓉取了下来,“乐师奏乐,胡姬打旋踩点,胡姬旋停。花在谁的手上,谁便先献宝。” “有趣有趣。”李觉鼓掌道:“往常都是击鼓传花,今日玩个胡旋传花。倒是新鲜。” 文安公主得意的一笑,正要把花递给褚至情,又猛的缩了回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光我们玩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一起乐呵。你们看,下面的鉴宝说宝的行家。正好六人。不如掷骰吧,把他们编个号,掷到谁便是谁来鉴宝说宝,你们看如何?” “好玩好玩!”李觉开心的大笑起来,说道:“这样也公平,免得出现偏颇,这斗宝便没了意思。” “觉哥哥喜欢便好。”文安公主笑道,随即吩咐那粉衣宫女道:“荷露,取笔墨写编号,让六位行家抓阄。” “是。”荷露听言迅速拿了纸笔写上数字,分别折小,然后放到一个瓷碗里,捂着碗口摇了摇,端着碗递到众行家面前。 玉如意伸手拈了个阄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陆”,随后扭头一看,冷迎冬抓的是“壹”。 “都抓完了么?”文安公主问道。 “禀公主,都拿好了。”荷露应答。 “那便开始吧。” 公主旨意一下,乐师们便奏起了欢畅的异域乐曲,而胡姬也伴随着鼓点扭着腰肢打起了胡旋。 胡旋一停,花落在了褚至孝手里,他挥挥手,便有人从他身后拿了个锦盒递上来,他将锦盒打开来,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展示给众人看。 玉如意遥遥的看了一眼,好像是只带钩,颜色好像是鸡骨白,玉质不是很好,那便要看朝代了。 褚至孝握着骰子一扔,却正好丢了六个点出来。 荷露见状走出来,问道:“那位先生是六?请入亭一观。” 玉如意哪曾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原本还想观摩一下别人是怎么鉴宝说宝的,也免得出纰漏,没想到自己到成了领路羊。 冷迎冬冷笑一声,幸灾乐祸的道:“恭禧玉姑娘拔得头筹啊!” 玉如意瞪了她一眼,侧身从席边退出,走向亭子,进亭子后,玉如意先跪倒在地,埋头请安:“民女玉如意见过公主,祝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后又叩拜向李觉,道:“民女玉如意见过世子,祝世子万安。” “平身吧,不必多礼。”文安公主一挥手,示意她起来,随后朝向李觉道:“她竟然识得你?你们认识?” 李觉淡淡的扫了玉如意一眼,很肯定的摇摇头道:“不认识,谁知道她在哪里见过我的。” 这厮,装作不认识自己么?玉如意眉头蹙了蹙,随后低着头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接过褚至孝递过来的带钩。 第79章斗宝会上(一) 因时间紧迫,加上自己是低着头的,玉如意便直接用上了异术,很快,手上便传来灼热感,随即就看到微浓的白色玉灵泛起,好似酪浆一般的颜色。根据这段时间的联系,玉如意判定此物应该是西汉的东西。 于是她抬起头来,朝荷露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好了。 “看好了?”荷露有些不可置信,见玉如意又肯定的点了点头,才喃喃道:“好吧……”,然后扬声道:“褚府四公子褚至孝示玉带钩一件——” 玉如意趁这机会,又细细的摩挲了一下玉器上的花纹,心中暗自将腹稿打好。然后,深呼吸一下,镇静而缓慢的朗声说道:“此带钩由极品白玉制成,带钩钩首如鸭头状,钩身遍琢蟠虺纹、另刻小涡纹不计,初掌为西汉之物。玉色呈鸡骨白色,未见通透,摸之滑腻。奶黄玉沁,恰饰鸭嘴,活灵活现。实乃收藏使用两相宜,自戴赠送均可的难得佳品也。”说完,玉如意都佩服自己了,在这样的场合下,都变得文绉绉的了,竟然会说“也”了。 亭下的几位老行家,是事先便看过这玉的,当即便点点头随声附和。 “说得好!”褚至孝啪啪的鼓起掌来,“赏!”,说罢朝身后一挥手,便有个小厮拿了一锭银子过来递给玉如意。 玉如意接过来一看,嗬!二十两呢!这个未来妹夫倒是大方!不过,也真是够败家的! 这斗宝大会,不仅仅斗的是宝,更是斗的财,斗的面子!你看这一水儿的王公贵族,就连门口站的都是宫女,你打赏好意思给少么? 玉如意这才明白为什么冷迎冬成天介的四处奔波参加各色斗宝大会。原来收入如此丰厚啊!她美滋滋的接过银子,正要退出亭子。 “慢着。”一个声音响起。 玉如意循声望去,却见文安公主身边斜坐着的李觉用扇子懒懒的指着自己,慢慢的问道:“这个女子,之前的斗宝会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古玩行的掌柜?” “……”玉如意咬了咬唇,李觉这厮想干嘛?装作不认识便罢了,此时还非得再点明?不过也是,这台下坐的其他五位,都是洛阳城知名古玩行的东家或主事。只有自己不是…… 既然他装作不认识自己,玉如意也不好在此点破,便朝李觉福了福身。道:“秉公子,小女子并无店铺。” “没有店铺?”李觉笑道:“褚兄,你办事越来越不牢靠了。就算人数不够也不至于随便找个人来凑数吧,我看那下面好像没有福禄阁的胡掌柜吧?先前天遇到他,他还说可能要来参加。怎么又变卦了呢?” 褚至情慢慢皱起眉头来,心中也暗自琢磨李觉这厮要做什么,虽然他现在看不透,但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他缓缓站起,躬身道:“秉世子。虽然福禄阁店大,但胡掌柜并不擅长鉴宝,故而没有请他。而这位玉姑娘。虽然没有门店,却她是长安藏玉轩掌柜玉珍廷的长女,自由习得鉴宝本事,过手掌眼的宝物也不少,而且鲜有失误。她在洛阳古玩行里。也是小有名气的,现在洛阳古玩圈里。几乎人人都知她玉如意独具慧眼,是个高人!小人也是好不容易才请了她来的。” 底下的古玩圈中人,听到此言也是频频点头,以示证明。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头一惊。仔细一想,原来褚至情一开始便做好了要请她来斗宝会的计划,故而才那么高调的送了那块牌匾来,为的就是给自己造势,免得到了这斗宝会上比不上别人的身份么?这褚至情,竟然如此用心良苦? “哦?”李觉坐直身子,“藏玉轩?” “正是。” “我倒是听说过藏玉轩,不过几年前不是被抄家了么?”李觉冷冷一笑,打量了如意一会儿道:“就她?能鉴宝?还独具慧眼?” 他竟然知道藏玉轩的?!而且还知道藏玉轩被抄家了?!玉如意轻轻咬了咬唇,双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呼吸也有了些急促。上次在陆府,李觉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与藏玉轩的关系,今日又装作与自己不认识,是因为后来得知了自己与藏玉轩的关系么?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玉如意又怎么能示弱呢?她的示弱就代表了她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这里人多口杂,相信今日的种种,没多久便会传得整个洛阳城都是!这是个得利得势的好机会,却也是个失利失势的要害! 时不待人……玉如意略一思索,便有了决定,她当机立断的笑道:“世子有什么宝物,尽可让小女子上眼一观,试试便知。”眼里是满满的自信,还带着几分骄傲和张扬。 “呵呵。”李觉眯着眼看着她,倒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随即,他讥嘲的笑道:“长得倒是不错,哪日是要抽空试试。” 玉如意岂能听不出他话里之音,心中怒意生起,却不能言表于色,此时羞恼,只怕会惹来那人更多污言秽语!她听到这话,没有做过多的回应,却是将下巴略略扬起,半垂眸子,以一种略带鄙睨的眼神看了一眼李觉,道:“如意,是来鉴宝的。” “你!”李觉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能随他一只手指便可捏死的小女子,竟然拿如此大胆! “哈哈哈!”看到李觉动怒了,褚至情急忙笑了起来,鄙夷的指了指玉如意,说道:“就她这模样,怎比得上世子后宅里那几位呢?世子莫要说笑了。”说罢急忙给玉如意使了个眼色,玉如意忙低下头退出亭子。 “呵呵,至情兄有所不知,这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自然想试试清粥小菜嘛……”李觉说罢又不怀好意的看向玉如意。 “觉哥哥!”文安公主不满的推了他一下,埋怨道:“莫在这么多贵客面前胡说。” 李觉脸色一变,有些不高兴的说:“好好好,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说便是。” 文安公主扭头不再理他,接着说道:“咱们继续吧。” 荷露上前示意,欢快的音乐又响起,胡姬的裙角又飞扬起来,绢花也飞快的传动起来。 玉如意走回席上,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果然,这觉世子是忌讳着文安公主的……她知道,文安公主断然不会让自己主持的斗宝会上出什么乱子,所以,方才她才敢这样的放肆大胆。 但,这个觉世子,她今日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了!这斗宝大会,到真真的是富贵险中求了。 玉如意身子还未坐稳,便听见一旁的冷迎冬扫了她一眼,喃喃道:“这样便惊着了?也忒没用了。” “什么?”玉如意回头看向她。 “哼!穿得如此靓丽,到底是来斗宝还是来攀高枝的?”冷迎冬不屑的蔑了蔑玉如意,接着说道:“那位觉世子……若你不介意他后宅的一十八房妻妾,倒是个不错的高枝儿!” “你胡说什么呢!”玉如意咬牙切齿道。 “看你这打扮这模样,难道不是把这斗宝会当相亲会?”冷迎冬很是不屑。 “你!”玉如意气结。不过细细一想,也确实如此,自己是弄玉之人,理应比旁人更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今日却犯了这样大一个错。 红颜是宝亦是祸,但若没有强势的背景,这姿色终究也会将自己害了。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冷迎冬总做男装打扮,而且行为举止像男子一般……终究,一个女子想要撑起家业,其遇到的难度要远远高于男人的。 “号码叁是哪位掌柜?”荷露唤道,旁边玟古阁的掌柜便上前去说宝。而冷迎冬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亭中的宝物,凝神去听别人怎么夸宝的。 斗宝大会继续着,几位行家陆续也都上前说过宝了,玉如意上去两三次后,也小赚了不少银钱。现在看来,以世子李觉拿出来的周朝镶宝铜剑胜率最高,宝剑周身镶满了各色宝石,不提那夜明珠猫儿眼,许多人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宝石!单单是羊脂玉玛瑙珊瑚都起码用上了半斛!而那把剑刚好是由冷迎冬上手的,觉世子赏的银钱也是最多,足足一百两纹银!让众人又羡又妒。 这时,绢花又传到了李觉手里,他一扔,正丢了个“陆”出来。 虽然玉如意很反感他,但她不反感银子,帮觉世子掌宝,是个难得的赚钱机会! 李觉一见是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随即说道:“既然是玉姑娘上来掌眼,我这里倒是有个平日里把玩的好东西,还劳你上上眼。”说罢将衣襟一撩,从束带上取下来一个物件,拎着那绳子递给到玉如意面前晃动。 “嘶……”此物一出,亭子里立即出现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玉如意一见那东西,也是慌了慌神,脚下有些发虚,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随后便很快稳住心神来,只在心里将那李觉咒骂了千百遍。 第80章羊脂玉女 文安公主刚刚由荷露扶着离席了,现在席上,便是李觉最大了。 “世子!”饶是褚至情见惯风月,这会儿也不由得有些愤怒。这混账,太缺德了! “哈哈,鉴吧!若鉴不出来,便是没得本事的绣花枕头!”李觉得意洋洋的笑道,一脸痞子相。 “世子,这玉如意是女儿家,让她鉴这东西,不太合适吧。”也许是看在老友的面子上,也许是顾念她是未来儿媳的姐姐,一直安安静静的褚老爷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女儿家怎么了?这东西上面哪里不是女儿家有的?有什么不合适的!”李觉将手里的东西甩了甩,说道:“鉴是不鉴?鉴不出便是招摇撞骗,日后不准在洛阳城再提你会鉴宝!” “对对,鉴吧,鉴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多了,更何况这席上不少的纨绔子,见着此情此景,欢喜的鼓掌起哄。 “对,鉴得出,小王我赏银千两!”似乎是料定了玉如意不敢鉴,李觉扔出来一个重磅诱惑。 玉如意早已小脸煞白,但很快便做下了决定。今日受辱去鉴了那东西,便能得赏银千两,不仅可以还账,而且还有了不少存银。若不鉴,世子一道令下,洛阳城便不再有古玩行请她鉴物,便断了日后的生计。 “姐,不要鉴!”玉吉祥一个冲动跑了过来,拉住她道:“姐,我们走!” “哟,这妹妹也很是水灵嘛!”李觉啧啧嘴说道:“那日温茹雅请你来斗花会为何不来?” 玉吉祥听言,有些愕然的看向李觉,随即慌忙低下头来,心慌不已。怪不得那日阿姐那么强硬的不许自己去那斗花会,原来是这个超级大纨绔在呢!他那目光。灼灼好似火焰,烧得自己难受,若是被他看中了,只怕是什么名分都没有便要被人家抬进府里去吧!玉吉祥心里想明白了,心中既有后怕感,也同时感念了阿姐的恩情。 “若能姐姐做妾,妹妹做媵倒是一桩美事啊!”李觉猥琐的笑道。 褚至情缓缓站出来,挡住二女,躬身说道:“世子,这妹妹吉祥与舍弟有婚约。而且不日将举办婚礼了。” “哦?”李觉看向褚至孝,明明刚才那些起哄的人里,就属他呼声高嘛。 褚老爷在桌子低下踢了褚至孝一下。褚至孝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说道:“回世子,这玉吉祥的确与在下有婚约。” “至孝兄倒是艳福不浅啊!”李觉点点头。 玉吉祥咬咬唇,没想到与褚至孝的婚约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公之于众,再看到褚至孝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满是委屈。眼泪扑簌簌的便掉落出来。 玉如意见状,心中也有些不悦,这个褚至孝是怎么了?明明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有维护也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还做出这副模样来,倒让周围的人都觉着他是不情愿的。仿佛是玉家讹上他了一般。 “怎么样玉姑娘,别耽误了呗?鉴得出么?若鉴不出,便早些说出来。免得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李觉又甩了甩手里的玩意儿。 “若鉴得出,便赏银千两,此话当真?”玉如意一字一顿的问道。 “姐!”玉吉祥又扯了扯她的袖子。 “你当我堂堂一个世子说话是放屁么?自然当真,在座各位做个证人!”李觉玩兴大起。 褚至情退到一旁,双手紧紧攥起拳头。突然很后悔带玉如意来……他是知道玉家现在的状况的,玉如意极有可能答应他。一千两的银子,对她来说,太珍贵了。 “我鉴……”玉如意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李觉手里提着的玩意,犹豫了一瞬间,终究还是鼓起勇气伸手去拿。 “姐!别碰它,我们回家!”玉吉祥拽住玉如意,哽咽的声音里都有了哭腔。 “吉祥!”玉如意冲她摇摇头,然后轻轻抽出自己的袖子,“我得鉴,一定得鉴!”说罢,便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那东西。 玉吉祥见状,拭着眼泪退下亭子,回到自己的坐席。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摸上那东西,此物由极品青玉制成,长约五寸,正适合掌中把玩。斜卧女相,玉人容颜标志,眼眸似睁非睁,诱人无比。只是,这斜卧的女子,却是裸的……浑圆挺立的*上有两点红色玉皮,双腿微微岔开,股间一块乌青玉斑好似那神秘地带,整个玉雕惟妙惟肖,但也大伤风化。 本是房内趣物,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细细掌看,顿时引得周遭的纨绔子们一阵欢呼。 玉如意俏脸已然通红,但却依旧稳住心神,不去搭理那些人。就当它是块普通的玉器便罢了,爹爹说过,不论那一行,都要有德,医有医德,师有师德,以德为上!玉如意将玉器抬起,对上光,忘记那些不该想的,这就是一块玉,一块玉,而已! 阳光透了亭子的帷幔进来,铺洒在玉上,便可以见到微微泛起的玉晕,玉色越发显得透澈莹润。 再把背面翻过来,只见美人背后刻着一行小字:犹念妲己娇俏媚,仍慕帝辛荒无度。古来功过谁能论?只留史册画丹青。 玩古,必先知史。妲己?帝辛?这玉雕女子便是指的商纣王辛受的妃子苏妲己。世人通常只称辛受商纣王,却忘记他原本的称号——帝辛。 玉上题的四句诗无韵无仄,却别有一番狂放。翻译成白话便是怀念妲己娇媚俏丽的姿态,羡慕纣王荒淫无度的生活。自古以来是功是过谁能评论?丹青画上了史册,便说什么是什么了。 帝辛的功过,究竟是否像史册上记录的那般荒淫无道?玉如意倒是在一些野史里看到过与正史相反的答案…… 自古成王败寇,历史从来都是由胜者书写的。 玉如意看了一眼李觉,又看了看手中的玉器,从那几行字的刻痕上可以看出,应该是新刻的,而且这玉器保存得格外完整,又无盘色,应该是块新东西。不过,她还是用异术看了看,入手的感觉,却是有些灼手的!而且,那玉灵竟然极为浓厚,呈现出浓浓青绿色!从这玉灵上看来,只怕是战国时期的东西了。 玉如意又摇摇头,有些不可思议的将玉雕翻过来看,刻痕,花饰,刀工,都应该是新物。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古玉新刻了。 只是,若真是古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搁置,也应该会有盘色包浆的。难不成,这玉是保存在一个极为密封甚至没有空气的环境中么?虽然有些奇怪,但她还是信任自己的眼睛和手感。 “玉姑娘,鉴得出么?哈哈,好好摸摸,嗯嗯,仔细的摸摸,看看是她滑嫩还是你滑嫩。”李觉哈哈大笑,色迷迷的盯着玉如意的手,“有趣,有趣得紧!”。 这可真是个意外收获,他原本只是凑凑热闹来褚府斗宝,没想到竟然会又遇到了那玉如意,这真是让人惊喜的收获!那日离开陆府后,他便派人查了下玉如意的背景家世,却不料竟然还与他们家有些个渊源!这倒是有趣了,这女子定然会因着家中之事而反感他,甚至恨他。又是个性子烈的,倒是比其他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子来得更有趣些!若是能将她性子磨圆润了,服服帖帖呃收至后宅,以后这风流佳话便又多了一桩!有趣,甚是有趣啊! 玉如意不悦的缓缓将玉人放在桌上,喃喃说道:“古物新作。” 李觉听言,微微一挑眉,这玉如意倒是有两把刷子。很多人看到此玉的时候,便觉得是新物件,她竟然能看出来是古物。“古物新作?” “嗯。”玉如意说道:“古时老玉,今时雕工。这雕工不够娴熟,不像专业雕匠作为。玉雕线条灵动流畅,说明雕刻此物的人平日里绘画功底不差。” 玉如意说罢,看了一眼李觉,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心虚的表情,虽然那表情转瞬即逝,可还是被她敏锐的抓到了,玉如意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答案,于是又接着说:“雕玉必先就其形而思考,雕刻这东西的人,能应玉形而思此物,说明常在风月场所出入。玉人后辈刻有四行小字,看似风流不羁,却昭显此人读史之观。”想不到他竟然有一副悲悯历史的心肠。 李觉见她看过来,一双眼睛如同能洞察一般,极为明亮,随即不去看她,装作不屑的笑笑道:“什么读史之观,我才懒得问你这些!你说这是块古玉,那是哪个朝代的?” “应是战国时期。”玉如意说道。 “哦?你凭什么说是战国时期的,这玉成色如此的新!”李觉虽然已经得到正确答案,却仍旧不依不挠。 凭什么?玉如意皱了皱眉头,总不能告诉他是自己能看到玉灵吧?她想了想,说道:“小女子平日里上手的东西多了,尤其擅长掌玉,这东西上手了,从色泽光度,以及玉纹等等,与战国的东西相比,都是一样的,自然就断作战国时期的。” 第81章玉石琵琶(一) 亭下的众人都点点头,附和玉如意,最让玉如意意外的是,竟然连冷迎冬都站起身来帮她说话:“世子有所不知,玉如意乃是我们洛阳城古玩圈中最擅长掌玉的人,别人看不准的玉器还要劳她掌眼,而她更是从未出现过纰漏。” “哼,我怎知道她今日有没有出错呢?就那么随便的看了看,便能断定年代?”李觉依旧不屑道。 一旁看热闹的纨绔越发热闹了,起哄道:“玉姑娘,要不你再上手好好的摸摸?仔细的看看,说出道道来,好让世子心服口服啊!” 这些个低趣味的人!玉如意瞪了他们一眼,不过是个玉裸/女,竟然这么不依不饶的! “玉家鉴玉,上手便知!犹如医者断症,把脉便知,何必再看?”玉如意没理他们,桌上那东西,她说天也不愿意再上手了。 “那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让小王我心服口服不是?”李觉痞痞的说道。 “倒是有个法子证明,只怕世子您不愿意。”玉如意微微一笑。 “只要有法子,有什么不愿意的!小王我还惦记着那一千两纹银呢,若你说不出个道道来,那银子便要打水漂咯!” “那好!”玉如意心里有了底,缓缓说道:“玉若未见光,在地下便会汲取地灵,有所变化。若出了土,见了光,便没有了根基,没了变化。故而,同时期的同质玉器,若砸开来看玉纹,玉屑,便是相近的。世子若要断定这东西是否真是战国的,只需再找一件开门的战国羊脂玉器,砸开来看玉纹是否一样。” “砸了?”李觉眯了眯眼睛。这丫头想挑战自己是么?莫说砸这件东西自己心疼,且说再找一件战国的东西,别人又是否舍得给自己砸呢?不过,你既然有这趣,那我便奉陪到底!于是,他左右看了一眼,扬声道:“谁人哪里有战国的玉器?” 四周皆是一片静悄悄。 李觉又问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便扭头看向玉如意道:“此时无人有战国玉器,你看如何是好?倒不如。再掌掌看?” 玉如意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半晌才嗫嚅道:“如意记得。前几日在褚家三公子那里看到过一块战国的玉佩。” 褚至情一听此言,愣了下,诧异的看着玉如意。 李觉听言,便一指褚至情,说道:“褚三郎。把你那战国玉佩借来一砸!” 借来一砸?玉如意越发对那李觉反感了。似乎,那战国的玉佩不过是个随手可得的玩物而已!李觉这厮,对这种珍贵古物尚且不在意,更别说对人了!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是连一枚玉都不如的!可见,李觉这厮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对人。或许,在他眼里,如自己这般芸芸百姓。也不过是个物件而已! 褚至情缓缓站起,道:“真是不巧,那玉佩现在在福禄阁胡掌柜那里。” “什么?”李觉笑了,“唉,三郎也太抠了!一个小小玉佩。左不过千把银两,砸了赔你便是!” “真是不在我这里。”褚至情苦笑道。 “莫不成褚三郎担心她鉴不出来。不愿拿出来?”李觉暧昧的看了看褚至情,他调查玉如意的时候,也就知道了,玉如意现在除了与一个叫李修竹的镖师走得很近以外,还与这褚家三郎关系匪浅。再看到褚至情这副处处包庇维护的模样,李觉这样的风月老手又怎会不懂,这褚至情这厮只怕是爱慕着玉如意的。如此一来,倒是越发的有趣了! “小人断不敢欺瞒世子,那玉佩的确在胡掌柜那里。”褚至情诚恳的说道。 “是么?”李觉朝身后随便招了招手,便有个太监走了过来,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去福禄阁,将褚公子的玉佩取回!今儿个我就是较上真了,定要看看那东西,究竟是不是战国的!” 太监应声离去,去寻那玉佩。 玉如意也暂时退回席中,等待那枚战国配。想不到自己与那玉佩相见两次,第三次再见却要将它砸了……玉如意觉得有些心疼。 玉如意回位坐稳后,低声给冷迎冬说了句:“谢谢。”,虽然觉得有点反常,不过,她还是要感谢冷迎冬刚才的舍身力挺。 “不必。”冷迎冬又恢复了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玉如意这才转身去宽慰玉吉祥,吉祥现在已经从开始的羞辱变成了担心,担心砸玉依旧不能辨别,没了银两就算了,姐姐却要不再掌眼鉴宝,这无疑是将姐姐最大的爱好和养家最重要的来源剥夺了…… 此时,一抹金纱出现在玉如意视线中,是文安公主回来了。 文安公主看见亭中气氛诡异,个个低声细语,而又时不时对玉如意指指点点的,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刚才离去的时候出现什么状况,于是笑嘻嘻的问向李觉道:“怎么了觉哥哥?本宫错过了什么好戏么?” “没呢!”李觉随意的摆摆手,说道:“公主没错过好戏,好戏一会儿才开始,我们继续吧?” 文安公主看了他一会儿,才微微一笑道:“好,继续。” 绢花又传动起来,这次却落在了文安公主手里。 “呵呵,到我了?”文安公主神秘的冲李觉笑道:“觉阿兄,我这东西,可胜得过你那镶宝铜剑哦!” “是吗?”李觉兴趣怏怏的样子,他还惦念着砸玉的事情。 “那是肯定的!”文安公主说罢,将骰子一扔,投出个“壹”来。 冷迎冬低声对身边玉如意说道:“看来,我的运气也不一定比你好呀!”说罢一掀前襟,迈步走上亭子。 “上宝。”文安公主伸手挽住褚至情的胳膊坐下,另一只手将手中的团扇挥了挥,荷露身后的两个宫女立即捧了个锦绣盒子过来。 盒子长约丈余,一头稍大,盒面覆皮革。上面嵌了红蓝松石,绣着奇异的花纹,看起来像是胡人制作。 宫女将盒子平稳的放好后,荷露便上前来掀开盒盖。随即,一股幽幽的香味便传了出来。 冷迎冬用力吸了吸,这盒子竟然是上品沉香做的!如此大的一个沉香皮盒,价值定然不菲,她越发对盒子里的东西好奇起来。 荷露躬身将盒子里的东西抱了出来。 好美! 冷迎冬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太美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大块、如此洁白无暇的玉雕!她小心翼翼的从荷露手里接过来那东西,没想到这么大一个玉雕入手却并不沉重。 冷迎冬无法抑制自己狂跳的心,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她慢慢坐下。直接席地而坐,仿佛自己真是个一个男子,要细心精心的呵护着娇滴滴的姑娘一般。 别说她了。周遭的人在见到这东西的时候,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屏住了呼吸。 玉如意在见到那东西出现的一幕,心跳也漏了半拍,这种传说中的东西。自己竟然可以亲眼见到?! 这是一把玉石琵琶,由纯金做首,包裹着一大块纯白莹润的羊脂白玉制成。除了琵琶首部是纯金打造的,其他地方皆是一整块的玉石,如此大的玉石本来就是奇物,竟然还将它雕成琵琶。 琵琶内部被挖空。形成回音腔,因此大而不重。黄金做成琵琶首,塑成兽面花样。四根银弦沿弦轴而下,穿过镂刻着锦绣花团的面板,系在下方固定琴弦卡处。 黄金与白玉的完美结合,让这把琵琶格外的引人瞩目,且不论它是否为古物。单这工艺,便足以让之前所有的宝物一扫光芒。 冷迎冬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铮——” 清脆的声音从琵琶传出,留下徐徐的回音,好像一直萦绕在耳边无法离去。 冷迎冬闭着眼睛,细细凝听这声音,许久许久,才伸手缓缓摸过琵琶,喃喃说道:“极品羊脂白玉,质感细腻,体积巨大,单是这材料便难得一遇。而且雕工精细,单单是将玉石整块挖空的工艺,便是百年一遇。琵琶头部由黄金制囚牛,囚牛喜爱音律故而常立于琴头之上,寓意吉祥。琴弦由难得的百炼铁丝制成,能数百年不锈不坏,信手拨转,琴音美妙,余韵绕梁。从盘色玉沁上来看,窃鉴为商周时。此款琵琶将赏玩与使用结合,实在是难得一遇的极品……迎冬三生有幸,才能得见此物;更蒙公主恩惠,更能上手一摸,此生怕是再无遗憾了。” 听完冷迎冬这席话,玉如意不得不赞叹起来,那琵琶固然是百年一遇的极品,但冷迎冬能借夸宝的同时顺便拍了公主几个马屁,确实是生了颗玲珑心,若自己以后有能力重振藏玉轩,一定要好好学学冷迎冬。 “说得好!”文安公主满意的微笑着,“赏!” 冷迎冬取了赏银退下来坐回席间,眼睛却依旧流连在那玉石琵琶上。 “怎么样?觉阿兄,本宫这把琵琶可赛得过你那镶宝石的铜剑?”文安公主颇为得意。 “赛得过,赛得过!”李觉笑道:“这琵琶一出,我们之前亮的那些个宝贝,便都成了糟粕!怎比得上公主的宝贝。” 文安公主捂嘴一笑,冲众人道:“还有谁能拿出比本宫这琵琶更好的东西?” 众人嗟吁着摇头。 “那便判本宫这玉琵琶赢了今日的斗宝会可好?” “实至名归!”众人叹道。 “天色也不早了,今日的斗宝会便就此结束了罢。”文安公主说罢便要让荷露宣布斗宝会结束。 “慢着!”李觉伸手一拦,说道:“公主可记得刚才我说的好戏?” “哦?”文安公主看向他,“记得。” “公主便稍后片刻,很快便有好戏看了。”李觉扫了一眼玉如意,邪笑起来。 “好吧,本宫便等上片刻,看看觉阿兄说的什么好戏。”文安公主同意道。 玉如意听言,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今日真是要砸了那两块东西……那玉雕女若真砸了也倒是个好事,只可惜赔上了玉佩。 第82章玉石琵琶(二) 正思虑间,李觉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了,恭敬的递上一个锦盒。 “玉如意,你且上来,看看这个东西是否战国时的东西?”李觉将手中的锦盒一扬。 玉如意走上前去,掀开锦盒,果然是那个战国玉佩,上手又看了看,的确没错,便点点头,说道:“是的。” 李觉将手一摊,示意玉如意将盒子还给他,玉如意递过盒子后,他将里面的玉环取出,二话不说便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觉阿兄!”文安公主没料到他会这样做,而且这猛的一摔,玉屑飞溅,很是惊人。 “公主,看这戏可有意思?”李觉呵呵笑道。 “觉阿兄,这是为何?”文安公主问道。 “这位玉姑娘方才给我鉴了个东西,说是战国的玉石,我不信咯,她便说要用开门的战国玉器砸开来比玉纹是否相同咯。” “哦?”文安公主不满的看了一眼玉如意,说道:“是什么东西?” “呵呵,这东西出来只把污了公主凤目,公主还是不要看的好。” “觉阿兄这样说,本宫到越发想看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文安公主笑问。 “房中之物。”李觉说罢暧昧的看了看褚至情,说道:“至情兄家里也有不少这样的珍藏吧。” “呵呵,我道是何物呢?不过是房中秘物而已,皇宫里多了去了,拿出来我看看。” 想不到文安公主竟然如此大胆豪放,玉如意偷偷看了她一眼,相比起来,自己真是小家子气了,没见过世面啊。 “公主不介意就好。”李觉说罢将那玉雕拿出来,在文安公主面前晃了晃。这大唐的公主果然开放。有那些个圈养面首的也就罢了,还有这种不怕在大庭广众看房中物的。 “不过是个玉女而已。”文安公主不屑看了一眼,又看向玉如意,问道:“本宫看着像个新东西,你说是战国的?” 玉如意福身道:“回公主,此物是老玉新工。” “你这么一说,我也很有兴趣想知道这东西的玉纹是否一样了。”文安公主兴致很高的模样。 真是败家子……玉如意暗自在心中腹诽道,终归是人家的东西,自己瞎心疼个什么劲!于是仰起头,不卑不亢的说道:“公主砸开一看便知。” 她话音刚落。便听“啪”的一声脆响,竟是李觉又将手里的玉雕砸了。那玉美人分做几截,风采不在…… 玉如意蹲下身子将断裂的玉块拾起。递给李觉道:“世子可细细比较,这两截玉纹是否相同?” 李觉接过来细细一看,果然一层层的玉纹,尽然相同,于是无奈的摇摇头笑道:“确实相同。佩服佩服!”说罢将碎玉递给文安公主,文安公主也比较了一下,确实一样,说道:“果然如此……”。 “小王心服口服!”李觉哈哈一笑,道:“小王也不是说话不算数之人,来人!赏银千两!” 玉如意一听此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恨不得蹦起来,当然。她得稳重,嗯,要稳重。于是,款款蹲下,行了个蹲礼。道:“多谢世子赏赐。” 文安公主见状,也笑道:“玉姑娘识宝断玉的本事果然了得!本宫也添个彩头好了。你看看想要什么赏赐?” 玉如意沉思了一下,现在已经不差银子了,宝物什么的赏赐也不稀罕……她扫了一眼那放玉石琵琶的盒子,心想这么大块玉石,又是商周的,不知道蕴含了多少玉灵啊!若能把这玉灵都汲取了,恐怕对自己的异术有大大的提升!于是朝文安公主跪下,叩首道:“小女子只求能真切的看看公主的玉石琵琶,若能开恩让小女子上上手,便此生无憾了。” 文安公主听言,愣了愣,随即开怀一笑道:“我当是何大事儿呢,如此而已?准了!”说罢朝荷露一示意,荷露便捧了盒子过来。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将盒盖掀开,手指细细抚摸过上面的花纹,滑过琴弦,想不到历经千年,这琵琶竟然可以保存得如此完好,而且雕工竟然如此精细!只是,那金首像是后来接上去的,将琵琶颈部穿孔,黄金穿孔而过形成四个弦柱,然后又与塑成囚牛的首部相融合,精湛无比,巧夺天工。 这样的琵琶,若抱在一个绝色佳人怀中,再奏出天籁之音,恐怕便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 算了算了,不作它想了,玉如意深吸一口气,凝神伸手抚向琵琶,入手的灼烫感,几乎要让她缩回手来,可这感觉随即渐渐变成了熟悉的舒适感,而那浓得好似面浆一般的玉灵也渐渐浮起来…… 玉如意只觉得,自己似乎浸泡在了温泉水中,而且这温泉水好似牛奶一般润滑,让她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而与之同来的,还有沉沉的倦怠感,疲惫感……她竟然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屋外的鸟叫声甚是吵人,玉如意不满的翻了个身,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似是阳光照在了眼上。她不舒服的抬手挡住阳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朦胧中渐渐看清了头顶华丽至极床帏! 不对!这不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哪里有什么床帏,这是哪里?!所有的混沌感瞬间消失,玉如意猛然坐起身子来。 “姐!你醒了?!”玉吉祥急忙奔过来,关切的扶住她,问道:“姐,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把我吓死了!” “嗯?”看到了吉祥,玉如意心中略为安稳了几分,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哪里? “姐,你不记得了?!”玉吉祥诧异的看着她。 “这里是哪里?”玉如意喃喃问道:“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褚府的客房。”玉吉祥给她顺了顺背,说道:“你昨儿个掌玉石琵琶的时候。突然晕过去,可把我吓坏了!” “我……晕了?”玉如意迷茫的看着她。 “可不是!人就那么直直的摔倒在地,吓死人了。” “玉石琵琶?”玉如意越发觉得头疼,她怎么好像不记得了?不对,她记得的,她记得自己跪下求文安公主让她上手掌那玉琵琶。 玉吉祥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在担心琵琶,于是关心道:“姐,你放心,那琵琶没事。你是直直的往后倒下的。琵琶搭在你身上,没磕着也没碰着。” “那便好。”玉如意点点头,幸亏没损着那宝贝。不然只怕是自己几辈子都赔不起的。随即想到玉吉祥刚才的话,问道:“你说……是昨天?” “嗯,昨天。” “那我不是躺了一夜了?”玉如意惊呼,“娘亲知道岂不是要担心死?!”说着就要起身。 玉吉祥急忙摁住她,道:“姐。你快别动了!放心好了,娘那里我昨儿个请褚墨去说过了,说是你吃酒吃醉了,回不去了。” 玉如意略安心的点点头,喃喃说道:“那便好。”随即思量了一下,说道:“不过打扰人家这么久。终究不好,你帮我打水来,我先起来。” “你不休息一下?”玉吉祥关切的说道:“大夫说是你是劳虑过度。才会突然昏厥的。昨天觉世子打赏的银子拿给褚三郎去换成银票了。现在有钱了,你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说着说着,玉吉祥有些哽咽道:“姐,前些天,我说的话。都是些气话……你,你别放在心上。” 玉如意听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欣慰微笑着抚摸上妹妹的后脑,“都是自家人,谁能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没事儿啊。” 玉吉祥点点头。 “不过……”玉如意还是忍不住劝道:“褚至孝人本性不坏,可以托付……” “姐!”玉吉祥有些不满,说道:“就算他人不坏,我也不愿意!” “但,咱们欠了人家恩情,你若悔婚,岂不是让别人说我们玉家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人?” “难道就为了报恩便要嫁给他么?”玉吉祥愤愤的避开玉如意的安抚的手,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这事儿是避不开躲不过的,我会嫁的!我认命总行了吧!我去厨房找点吃的来!”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哎……”玉如意缓缓垂下手,叹息。褚至孝确实心底不坏,只是被坏兄长带歪了,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回归正途,若稍加调教,必然是个不错的好男儿,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只是,吉祥似乎不愿意做那琢玉的利器。 玉如意觉得手指有些灼痛,连忙查看了一下食指上的五色戒指,只觉得那上面的五色花纹越发鲜艳了,甚至渐渐凝聚在一起,好像要扭结成什么图案似的…… 戒指怎么会自己变化?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玉石琵琶……她依稀记得有很浓稠的玉灵,自己到底吸没吸走玉灵呢? 玉如意越来越投入的看向那花纹,只觉得那花纹变化莫测,让人渐渐沉迷……突然,眼睛猛的疼了起来,玉如意慌忙捂住眼睛,额头竟然沁出了汗水。 “如意,我可以进来吗?”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谁?”玉如意一时间没辨认出来是谁。 “我,至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玉如意原本紧张不安的心竟然一下子放松了。她紧了紧衣衫,道:“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褚至情端了个餐盘进来,“你可算醒了。” “昨天……谢谢。”玉如意说着便要起身。 “快躺下!”褚至情急忙拦住她,“谢什么,你在我府里晕倒,难不成还要给你送出去不是?大夫可说了,你得卧床好好休养,是劳累过度。” 褚至情说罢将餐盘放在床边,将粥碗端出来,道:“你昨儿个饿了一天,不宜吃得太过油腻,这燕窝粥清淡又好消化,来,快吃些。” “嗯。”玉如意点点头,便要伸手去接。 “唉……刚才不是说了让你休养么?”褚至情将碗轻轻一让,舀了一勺粥出来,呼呼的吹了吹,递到玉如意面前,“来,张嘴。” “……”玉如意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粥,一动不动。 “张嘴,啊——,乖。”褚至情又将勺子朝玉如意嘴巴边送了送。 第83章粥香情浓 玉如意看了眼他眼底的溺爱,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吃?是不是太暧昧了?不吃,看褚至情那表情,似乎非要喂自己一般。 “不吃?”褚至情挑眉,道:“刚换的银票……” 他话音未落,玉如意一口便将勺子含进嘴里,咦,味道竟然不错,很香甜很浓,看来褚家的厨子不错,嗯,以后吉祥嫁过来有口福了! “嗯,这样才乖嘛。”褚至情笑了起来,得意洋洋的又舀了一勺,“乖乖吃完这碗粥,银票自然会给你。” 玉如意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只能张嘴又把粥含进嘴里。 “加上之前的打赏,我全都给你换好了,一共一千二百两,零的三十两给你换了碎银。”褚至情一边喂她一边说道,“我给吉祥交代好了,这次赚钱的事情,不要告诉金大娘。” 玉如意听到银子这么多,眼睛里立即充满了笑意,只是含着粥没办法说话,刚刚咽下去,要张口说话,褚至情却又递了一勺,这次是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乖乖吃粥。”褚至情似乎很享受这种给她喂食的感觉,眼底里满是欣悦,“银票,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带回家去吧……若被金大娘发现了,可能会比较麻烦。” “唔……”玉如意含着粥点点头,又疑惑的看着褚至情。 “你若放心,便暂存在我这里吧,要用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支取。”褚至情又舀了一勺粥,靠在唇边吹了吹。 “不行!”玉如意慌忙咽下粥,警惕的看着他。 褚至情微微一笑,道:“难不成你还怕我把你银子吞了不成?”说罢将勺子递过去。 “……”玉如意不说话,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倒不是不放心他会贪银子,只是褚至情手脚大方。若那日花出去了,都怕是不记得的。 “乖,快吃。”褚至情将勺子递了递,见玉如意含下粥,这才接着说道:“你觉得是放我这里被我花掉的可能性大一些,还是拿回家被金大娘花掉的可能性大一些?” 玉如意立即飞快的在心中将这两种可能性做了个对比,着实……没有可比性。于是,无奈的说道:“好吧,你帮我暂存着……不过,得给我立个字据。若你花掉了,日后我找褚老爷索要也有个凭据。” “呵呵。”褚至情笑笑,将碗里最后的粥舀了舀。喂给她,说道:“行!给你个本子,每次支取的银两我都给你签个字如何?” “甚好!”玉如意点点头。 “对了,你昨日说的那什么玉石有玉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褚至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那墨色的眸子好似一汪深潭。让人看不透彻。 玉如意低下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哪有什么玉纹,我瞎扯的。” 呵,他就知道!褚至情挑眉,道:“你倒是会瞎扯,一个瞎扯便毁了一块战国玉佩!只是。你怎知道那玉佩纹路会是一样?” “若我没看错的话,他那青玉女子与那战国玉佩是源自同一块石料的。”玉如意嗫嚅道。她这段时间,也算看过了无数的玉器。只有出自同一块石料的玉器才会手感温度以及玉灵都完全一样。昨日她掌过那玉女,当即便看了出来,与之前看过的战国玉佩是同一块料。战国玉佩她掌了两次,记忆犹新,不会弄错的。而后又被那李觉为难。无奈,只能胡诌了个借口出来。 她倒也不怕别的同行识破她。毕竟,将玉石砸碎来看玉纹,这种事情,一般人也不会去做,更何况是爱护古玩的同行们呢? “你啊……”褚至情苦笑一下,真是狡猾似狐狸,只是她这狡猾一下不要紧,倒是让他欠了那胡掌柜一个人情了。 “那玉佩……”玉如意深吸一口气,道:“如意自然会按价赔给三郎的。” 三郎?褚至情扬眉,倒是难得听见她这么喊自己,可这时候这样喊他,又让他怎么好意思去提那赔偿之事?褚至情无奈的摇摇头道:“罢了,左不过百两银子而已,欠着吧。” 一听着话,玉如意双眸便有了神采,亮晶晶的看着褚至情,竟把这个花间老手风流纨绔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对了,昨日怎么没看到那个回鹘王子多逻斯?”玉如意含着粥问道。 “你问他作甚?”褚至情有些纳闷。 “唔……只是那日在陆府见到他看古玩玉器的时候,眼神灼灼,好像很是喜欢古玩。” “嗯。”褚至情点点头道:“那多逻斯,对古玩岂止是喜爱,甚至是痴迷,尤其是玉石类的物件!前些日子,他在左将军府上看中了人家一款鸡血石的摆件,软磨硬泡非要左将军让给他。左将军那脾气,也不是个善茬,当然不许。多逻斯竟然不顾两国邦交,让自己带来的百余人的近卫军围了左将军府,逼左将军交石头。” “天……”玉如意惊呼出声,为了一块鸡血石,便做出了如此破坏邦交的事情?这多逻斯有些个离谱了,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是皇上下旨,让左将军交石,这才解决了。”褚至情说道这里,摇摇头,道:“皇上有意将文安公主指给多逻斯,可那厮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什么嫁公主不如将那玉石琵琶嫁给他!文安公主心高气傲,怎能受得了这种辱没,所以,公主便没有请他。” “哦……”玉如意点点头,“怪不得公主设宴看不到他了。这个多逻斯……做事确实有些个荒唐了。” “荒唐?岂止荒唐,简直是荒谬!”褚至情笑道,“他还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呢,我只不过才说了一二。” “哦……”玉如意沉默了一下道:“那皇上,便由着这多逻斯在大唐胡闹么?” “呵呵。”褚至情干笑,道:“如今回鹘兵强马壮,若是……”说道这里,他猛然顿住了,笑着问道:“如意,你从不过问这些国事的,今儿是怎么了?” 玉如意浅浅一笑,垂下眸子,道:“不过是难得见到如此痴迷古玩的人,所以好奇罢了。不过,那多逻斯虽然痴迷古玩,却好像水平不怎么样啊?” “嗯,多逻斯看宝的眼力,比我还差上十成呢!是个真真正正的半吊子!” “呵呵。”玉如意附和的笑道,心中暗自腹诽,就是半吊子才好! “来,再吃一口。”褚至情又递了一勺粥过去,放下勺子的时候,便瞟见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吉祥来了。”褚至情将粥碗放回餐盘,然后对玉如意说道:“我先将东西放好,顺便去给你找本子。”说罢,还冲她挤了挤眼睛。 听到褚至情的声音,玉吉祥便也不偷窥了,嘻嘻笑着跑了进来,凑到玉如意身边。 玉如意郁闷的看了看玉吉祥,那小妞一脸诡异的表情,明显是在门口偷看了许久,再看向褚至情,越看越可疑,只怕是早就发现了吉祥,却装作不知道,实在是很过分的说! 玉吉祥微笑的看着褚至情走出去,才嬉皮笑脸的道:“姐,褚三郎对你不错哟!” “不错你个头!”玉如意翻了个白眼。 “真的!”玉吉祥凑到她身边坐下,“昨儿个你晕倒,褚三郎吓得脸都白了,第一个冲出来将你抱起!之后寸步不离的照顾你,直到大夫来了,给你把脉确定没事儿了,他才安下心来。”玉吉祥眉飞色舞的,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褚至情的纨绔身份。 他……竟然是抱着自己过来的?还一直守着?玉如意有些诧异的张了张嘴,乌黑的双眸怔怔的望着褚至情离去的方向。这厮,是吃错药了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出格的事儿来?! “褚三哥也是情不自禁吧……”玉吉祥见到姐姐惊愕中又有几分怒意,慌忙帮着辩解道。 情不自禁?玉如意眸光一沉,抿紧了唇,哑着声音倔强道:“他这哪里是什么情不自禁,分明是害苦了我了!” “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玉吉祥不在意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随后沉默了小半晌后,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嗯?说罢。”玉如意道。 “不若,你嫁给褚至情,这样也算完成褚玉两家的婚约不是?”玉吉祥显然觉得自己这主意很棒,一脸的得意道,“反正我也不想嫁给那个褚至孝,既然褚三郎对你有情,不如就顺水推舟吧?” “我推你两巴掌!”玉如意生气的拍了她一下,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这么馊的主意她也能说出来?“胡说什么呢!” “姐,我说真的呢,哪里胡说了!”玉吉祥笑笑,说道:“褚三郎真的很在乎你,大夫没来前,公主传了他三次,他都没去呢!” “什么?!”玉如意一听,猛掀开被子,慌张道:“公主传了他三次?” “嗯!”玉吉祥点点头,说道:“可见,在他心中,你比公主更重要呢!” “完了完了完了……”玉如意扶额,“公主爱慕褚至情,这谁都看出来了,昨天褚至情为了我而抗了她的旨意,只怕她要醋了。她是公主,我是小小百姓……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是啊……”玉吉祥听言,也愁了起来。 “走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玉如意说罢急忙站起来,在吉祥的帮助下,麻利的换好衣服,打水梳洗。 第84章用心良苦 褚至情放了碗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小毛笔,进屋见玉如意穿戴整齐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如意这是要去哪里?” 玉如意将毛巾拧干挂好,答道:“打扰了许久,真是不好意思,我和吉祥想先回去了,晚了只怕娘担心。” “这么急?”褚至情将纸笔递给玉如意,“不如再坐会儿,吃了午饭再走。” “不必了,谢谢啊。”玉如意扫了一眼纸笔,那支小毛笔竟然还是前面带墨管的,可以储墨的那种,倒是方便随身携带,回家拿个线穿了和本子系一起,以后入账花销都有个记录也好,日子可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 “也不过半个时辰了。”褚至情衷心挽留。 “褚三哥,真不用了!”玉吉祥心直口快的说道:“我姐是担心公主……” “吉祥!”玉如意急忙打断她,冲褚至情说道:“多谢褚……褚三公子的盛情,昨日坏了大家的兴致,真是愧疚,改日身子好些再来登门致歉,今日……就不打扰了。” 竟然又唤他褚三公子么?褚至情眉头皱了起来,已听出她话里的担忧,便也不好再挽留,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送你们出去好了。” 玉如意正想阻拦,却随即一想,没人引路只怕会在这偌大的褚府里迷了路,于是说道:“那就有劳褚公子了。” 幸而一路无碍,褚至情将玉如意平安的送出了府,想了想,又决定将她送回家才好,于是,又跟着走出了门。褚至情刚刚将后门阖上,此时门旁的小巷里便走出来一抹粉色的身影。她皱了皱眉,快步的转身离去。 此人正是文安公主的心腹宫女,荷露。 她健步如飞的赶到褚府前院,推开公主的房门,进屋跪拜道:“公主。” “回来了?平身罢。”文安公主扶了扶发髻上的花钿,随后说道:“那玉如意醒了?” “秉公主,刚醒。” 文安公主缓缓站起,将手轻轻挥了挥,身边的其他宫女太监便立即退了出去。此刻的她,高昂着头。眸子半闭,脸上无半点笑容,冷若冰霜……却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 “三郎又去看她了?”文安公主缓缓踱步到屋子正中的圆桌旁。 “是的。”荷露欲言又止。 “想必。还带了晨食吧?”文安公主扶着圆桌缓缓坐下,伸手去摸圆桌上的皮匣。 “嗯,褚公子一早便起来给她亲手熬粥。”荷露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真不知那褚公子怎么想的,那玉如意哪一点比得上公主您?” “亲手熬的?”文安公主的手猛然攥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开。伸手揭开皮匣的盖子,“还有呢?” “公子一直看着玉如意吃完后,才端着碗出来的。”荷露禀告道,她虽然奉命监视褚至情,但却没看到褚至情喂玉如意的一幕,不然只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嗯。”文安公主点点头。似乎一切和她预料的一样,“三郎天生多情,他既然对玉如意有好感。多些关心也是正常的。”文安公主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过,谁叫我喜欢他呢?三郎啊……只怕安儿今生要为你挡下不少的桃花了。” “公主凤仪万千,早已让百花颜色尽失。更何况桃花呢?”荷露急忙奉承道。 “然后呢?”文安公主将匣子里的东西捧出来,上面包裹着紫色的丝绸。 “然后……褚公子就亲自送她回家了。” “回了?”文安公主顿了顿。然后说道:“可知是谁提出的?” “好像是玉如意主动要求走的。” “哦?”文安公主将紫色绸布揭开,里面正是那支玉琵琶,她轻轻拨了一下弦,说道:“这玉如意倒是有颗七窍玲珑心,聪明得很。” “褚公子本来只送到门口的,不知道怎么的,呆了一会儿,又撵了出去。” 一听此言,文安公主只觉得心头一阵揪痛,急忙伸手抚住心口。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心疾又犯了?我去给你拿参片!”荷露慌了神,急忙便要奔到床边拿参片。 文安公主拽住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没事。你先退下吧,我抚会儿琴,一会儿便好。” “公主……”荷露担忧的看着她。 “你去吧。”文安公主摆摆手。 看到主子格外的坚持,荷露只能乖乖的退了出去,将门阖上。 文安公主将琵琶抱正,伸手轻轻拨动丝弦,琴音细细绵绵飘出,写满了幽怨,谱满了心酸。 想要扫除玉如意,对她来说,不过吹灰之力。可是,她不想因为这个女人,让三郎与她之间有任何的芥蒂!尤其是,他今日的种种作为,已经是在防着她了? 文安公主越发觉得心中绞痛,三郎,你是在为了她,防我么?你竟然,为了她,而防我么? 这个都完全不值得文安公主动手的女人,这个文安公主根本看不进眼里的女人,竟然值得褚至情这般维护么? 竟然还与她前后分开而走?这般用心良苦么? 文安公主一滴泪水从眼中缓缓滑落,击在纤纤玉指上,含泪的眸中,多了几分戾气。 ****** 护送玉如意回家后,褚至情又恢复了他以往的纨绔样,轻摇折扇缓缓踱步离去,走了不远,便觉得有人用极为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便停住了脚步回看过去。 一旁的荫荫柳树下斜靠着一个男子,对方正用一种打量审视并且带着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己。 褚至情见状,眸子微微一眯,随即也毫不避让的看向那男子。这人,他认得,便是那日在酒楼里看到的,与如意并肩而行的男子。 而李修竹见他看过来,弯了弯唇角,却是不说话,只是缓缓的、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慢慢踱步走到褚至情面前来。他个子略比褚至情高上寸许,便以一种自上而下的鄙睨目光看着褚至情,似乎在比较着自己和对方的优势。 二人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动物界里最原始最传统的雄性争斗一样,双方互不相让,却也不主动进攻,目光相接之处,电闪雷鸣。 被他那灼灼的目光看着,褚至情终究是不适的,若这目光换作女子还好,被个男人这样盯着,实在是很奇怪。于是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笑道:“这位兄台,不知如此盯着某看,是何缘故?” 李修竹见他开口了,眸中审视少了几分,他略略退了一两步,淡淡道:“褚家三郎?” 这人,在这里候着他,分明是知道他身份的,竟然还来问他,到底是想干么?不过,褚至情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点头道:“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是……” “李修竹。” “哦——原来是李公子。”褚至情冲他一拱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李兄拦我去路是为何故?” “哼!”李修竹见他这模样,更是心里堵得慌。 褚至情一扬眉,有些讽刺的说道:“哼?李兄这便是答案么?倒让某听不明白了。” 看着他那笑意流荡、表情轻浮的样子,李修竹越发烦躁了,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今日一早,他竟然看到玉如意从褚宅出来,而且还是褚至情亲自送出来的,心中实在是窝火得难受。于是,便一路跟踪了过来,甚至守在这里等褚至情回来。他深吸一口气,忍耐道:“褚家三郎,何不就此放手,别做那些个无谓的纠缠了呢?” 听到这话,褚至情的眸子中猛然透出一股恨意,随即转瞬即逝,他快速的转身打量着李修竹,嘴角微微勾起,带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手中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纠缠?你在说我?”随即不客气的说道:“在下看得出来李公子对如意有情,可是,如意又是否对你有意呢?至于这个纠缠,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这厮,从哪里来的自信?李修竹只觉得对方可笑至极,又觉得自己在这里拦着那厮说话,实在是有够糊涂,便不想搭理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呵!”褚至情桃花眼笑的弯了起来,折扇在手掌上轻打了几下,随即他邪邪的笑了笑:“不过,有道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开始追求如意么?李修竹皱起了眉头,脸色刷的一沉,而随着他脸色微黑,似乎,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他冷笑一声转过头,眸中满是戾意的看着褚至情道:“就凭你?日日流连花丛,也想追求如意?” 李修竹这一怒,眸子犀利而寒冷,竟然给人一种极其沉重的压迫感。可褚至情对上他那眸子,竟然是瞬也不瞬,依旧是一脸的散漫懈怠,一脸的似笑非笑。 “你若对如意有真心!就不应该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李修竹愤愤道:“她要的是平平淡淡的安逸生活,你给不起的!” 褚至情轻笑着侧目看了他一眼,“你怎知如意要的是平平淡淡的安逸生活?而不是轰轰烈烈的潇洒人生?” 李修竹愣了下,一时接不上话来。 褚至情笑了笑,迈着步子在李修竹的周围绕了一圈,戏虐的说道:“就算如意真的要的是平平淡淡的安逸生活……那敢问李兄有是否真的给得起呢?” 话说完,李修竹微微一怔,有些个失神。 第85章置办寿礼 这一局,似乎是他胜了呢。褚至情有些得意,随即笑道:“正巧,今日天气晴朗,在下正欲去醉香画舫吃上几杯美酒,那里的美姬可都是出了名的香艳!李兄何不随我……” 李修竹脸色瞬间铁青,竟然真的怒了:“滚!” “哎哎哎!人家好心请你,你倒还发脾气了,真真是个怪人!”褚至情一脸的惊讶,随后无奈摇头道:“唉,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既然李兄不赏脸,今日想说的话便留作改日再续,褚某就先告辞了。”说罢,轻摇着折扇迈着慵懒的步子离开了。 看着褚至情离去的身影,李修竹此时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怒火,双拳紧攥,咯咯作响。 回想起褚至情刚才那副嚣张的摸样,他甚至萌生了一丝杀意,这样他便再也无法出现在如意面前了。 不过……褚至情并非普通之人,与皇室来往密切,若贸然下手,即便成功,也会引来朝廷的关注,倘若因此打草惊蛇…… 他强忍怒火,定了定神,将刚才的念头给抹了去。自己怎么会生出那样的想法?只怕是被褚至情给气急了,杀了情敌?那个褚至情还不值得他动刀子吧!如意那般冰雪聪明的女子,怎会喜欢褚至情那种人?自己这是杞人忧天吧? 更何况,虽然自己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如意,但他自问对如意的心是专情而坦荡的。若动用了非常手段,岂不是变成了一个小人?若如意日后得知,又怎会接受自己? 相信,自己真心实意的对如意,她最终一定会感动的吧。 李修竹轻轻转身,朝玉如意家的方向继续走去,随即却感觉到侧面一棵榕树下射出一抹亮光。他皱了下眉,正看见一人用银镜反射光芒照自己。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快步朝榕树走去。 “属下见过少主。”一个黑衣人藏在榕树的影子中,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他。 “起身吧,不必多礼。穆石,好久不见!”李修竹欣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穆石却不自然的躲了躲,“尊卑有别……” 李修竹伸出的手僵直的缓缓落下,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全没了。他将手背在背后,转过身背对着穆石,道:“东西给父亲送到了?” “嗯。”穆石沉思了一下。表情凝重的说道:“少主,最近长安的态势越来越不稳定了,朝廷*不堪,皇帝削藩的旨意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主人这些年精心布置的计划……也许,就在最近便要行事。” “哦?”李修竹心情有些激动。大事终于要开始了。 “少主,事情既然已经落定,还请尽快返回,长安洛阳,只怕快要不太平了。” “知道了。”李修竹脑海中浮现出玉如意抹倩丽的身影,他微微一皱眉。随即说道:“父亲的寿辰快要到了,我且寻件寿礼便回。” “是。”穆石应道,便迅速的离开了。 时间不多了……李修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快步的朝玉如意家走去。 玉如意回到家中后,见屋里没人,便蹲下身子到炕头里面藏好的银子刨出来。为了防备二娘又把银子拿去赌了,她只能在炕头下挖了几块砖出来,把银子藏进去后。外面再用削掉三分之二的砖头填上。在抹上一层泥灰,这地方竟然十分的隐蔽。二娘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发觉。 她把银子取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整了整头发,将刚才从褚至情那里拿回来的一百两也一并装好,准备净手后便去找胡掌柜还了那犀角杯的帐。 谁知刚把手洗净,便看到李修竹缓步踱来。 “李大哥?”玉如意将手在衣衫上拭了拭,“你找我?” “你……要出门?”李修竹见她背了个鼓鼓的包袱,便问道。 “嗯,是啊……没事,晚点出门也没关系。好久不见李大哥了,快先请屋里坐。”玉如意正要将他请进屋。 “你不是要出门嘛?就不坐了。” “那……”玉如意好奇的问道:“今日来访,可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李修竹答道:“过些时日便是家父的寿辰,我苦思冥想,却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所以,就决定来找你帮忙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推荐推荐。” “行啊。”玉如意点点头,走出门来,转身将门带上道:“正巧我要去东市,那边店铺多,我帮你选选吧。” “甚好。”李修竹开心的笑道。 “李大哥对这寿礼,可有什么想法呢?”玉如意边走边询问他。 李修竹说道:“说来惭愧,我常年在外,的确不了解家父的喜好,故而这寿礼一拖再拖,一直没订下来。 “哦……”玉如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不知令尊高寿?” “今年恰巧五十大寿。”李修竹答道。 “有道是五十而知天命……”玉如意想了想问道:“令尊高就?” “哦,家父也是个军人。”李修竹答道。 “军人?”玉如意眉开眼笑的说道:“文人玩核桃,武人转铁球,富人揣葫芦,闲人去遛狗!不如,就给令尊送一对铁球如何?还可活络筋骨。” 李修竹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家父中年时双手受伤,铁球太重,怕是转不了。而且,家父一向附庸风雅,对书画笔墨很是上心,我原本打算送一套文房四宝……” “嗯~”玉如意轻轻点点头,暗自思量了一下,“文房四宝固然很好,但总归来说太过普通,多是表面上的功夫,送这东西倒显得诚意不够了。” “正是思及此处,故而没有买……”李修竹无奈的叹气道。 玉如意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既然令尊双手有伤,又好风雅,倒不如送一对文玩核桃如何?” “文玩核桃?”李修竹疑惑的看着她道:“手捻核桃虽然与铁球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否价值太低?” “呵呵,修竹大哥,这个你就不懂了。”玉如意笑道:“这文玩核桃起源于汉朝,至今仍然流行,又叫‘手疗核桃’、‘健身核桃’,把玩的过程中,核桃上的尖刺、凸起和棱角压轧于掌中的穴位上,有舒脉通络,活血化淤,强身健体的效果。” 玉如意笑笑接着说道:“由于文玩核桃不仅仅要求纹理深刻清晰,而且每一对都要求纹理相似,大小一致,重量相当。所以,要花大工夫才能凑成一对儿,再加上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不仅好玩好看也难得。若能有幸买到年代久远的古物,那更是珍贵了!一对极品汉朝的铁核桃,也得上千两银子呢。” “核桃……竟然也可以卖这么贵吗?”李修竹很是疑惑。 “呵呵,修竹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带你去买那种极贵的,但是肯定会给令尊挑选一对既漂亮又好耍的核桃。”玉如意误以为他担心核桃价格太高。 “这个主意好是好,只是,我对文玩核桃不甚了解,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是上品……”李修竹顿了顿说道:“家父难得过寿,还麻烦如意帮忙挑一挑,选个极品的。这钱嘛,不是问题。” 玉如意听言挑了挑眉,虽然她不知道李修竹的真实身份,但她也感觉得到对方非富即贵,单单那份淡然的气质便不是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她虽然好奇,但也知道有些秘密别人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去问反倒是招人厌恶。 二人走到东市的福禄阁后,玉如意便招呼胡掌柜拿了几对核桃出来给褚至情挑选,自己则偷偷的跟胡掌柜走到内屋。 “胡伯伯。”玉如意将背上的包袱取下来,递给他道:“一共四百两银子,加上之前抵账的大钵,正好五百两。” 胡掌柜接过银票来,随意的翻了翻,心中五味陈杂,但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澜,他将银票随意的搁在圆桌上,又露出那和蔼的招牌微笑道:“我就知道玉丫头有这个本事能还上钱来,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玉如意眯着眼睛笑道:“哪能辜负胡掌柜的期望呢!”心里却早已将这老狐狸骂了好几遍,还没让他失望?只怕是自己还上钱了,反而让他很失望了吧,想到李修竹还在外面选东西,便道:“胡伯伯若没事,如意先退下了。” “唉,别急嘛。”胡掌柜的手搁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道:“丫头,听说你去褚府参加斗宝会了?可有趣?” 玉如意偷偷的翻了个白眼,这老狐狸明知故问不是?那日斗宝不是还遣人来找他取战国玉佩么?但她却还是乖巧的答道:“这斗宝会……如意不过去凑个热闹而已。” “凑热闹?”胡掌柜冷嗤一声,道:“怎么我听说玉丫头在斗宝会上可是大出风头呢?” “如意一个小女子,哪里出得了什么风头。”玉如意低头做谦逊状。 “哼。”胡掌柜似乎没了耐心,说道:“我可听说那日你与冷迎东二人分得的赏银最多,而且你还与资王世子打赌赢了一千两?” 第86章文玩核桃(一) “呵呵,胡掌柜看来比如意还清楚嘛。”玉如意没好气的讽刺道,这老狐狸,没事打听她的事儿做什么!俗话可是说得好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胡掌柜冷笑一声,说道:“哼哼,不过这次还得多谢你玉大姑娘了啊。要不是你帮忙,褚三公子也不会答应让我参加下一次的斗宝会。” “什么?”玉如意疑惑了,心头很是迷惑,她什么时候帮忙了? “那战国玉佩本是我送给褚三公子的,却不料他却给退了回来。”胡掌柜随即斜着嘴角笑了笑,“多谢你那日与资王世子斗宝,要用上战国的玉器,世子派人来取了去给你砸,这一砸便将小老儿我和褚三公子的交情砸了出来!老朽多谢多谢了啊。” 玉如意只觉得心头一揪,原来那玉佩是褚至情退回给胡掌柜的么?自己当初还误会他典当家里的东西……怪不得……她猛然想起,当初褚至情拿这东西来掌眼的时候,听到她报高价,竟然有一些不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看来是胡掌柜想要用这个玉佩打通褚至情的关系,好去参加那些个皇亲国戚们搞的斗宝会,被他拒绝了。 不料,自己竟然这么阴差阳错的,让褚至情又不得不承了胡掌柜这个情谊……这,这算来算去,岂不是自己欠了褚至情一个大大的人情? 他……这个浪荡子,到底是想怎样? 玉如意的心忽然乱了起来,忍不住埋怨胡掌柜道:“既然已得了好处,何必要说给我听。”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 胡掌柜却在身后摸着胡子呵呵笑道:“我是见不得那褚三公子一片真心付流水!” 玉如意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再搭理他,掀开门帘快步走出来。一抬头正对上李修竹有些担忧的目光。 “没事。”玉如意安慰道:“银子还清了。” “还清了?”李修竹有些惊讶,“五百两!你只用了半个月而已。” 玉如意微微一笑,道:“幸好昨天有幸参加了文安公主的斗宝会,得了不少赏钱。你知道的,公主世子们出手一向比较大方。” 李修竹点点头道:“真是……辛苦你了,如意,不如……”他却欲言又止,终究将心事重又藏回心里。 “不如什么?”玉如意问道。 “不如……”李修竹微微一笑,“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这里没有满意的吗?”玉如意问道。 柜台中的袁子破接话道:“这公子不懂行情!”随即将手里的锦盒拍了拍,道:“晋朝这对木棉雕花核桃我才说三百两。他便说不要,但却又要我拿更好的,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玉如意解释道:“李大哥是圈外人。不懂行情,你别怪他。” 李修竹指着那核桃,说道:“谁说我不懂?”他看了眼玉如意说道:“如意,你刚才在路上说的,文玩核桃讲究四个字‘质、形、色、个’对吧?” 玉如意笑笑道:“没想到你都记得了?” “‘质’好的核桃质地细腻坚硬。碰撞起来新核桃声音瓷实,手感沉。可这核桃声音空洞,还敢说是晋朝的?” 袁子破一听,急忙将核桃拿出来在手中旋了旋,说道:“玉大姑娘,你听。这核桃声音哪里空洞了?” 玉如意笑而不答,声音确实不够老。没想到李修竹倒是个聪慧的,自己随便点拨几句他便开窍了。 “再说这个“形”、“个”和“色”。这两个核桃纹路和大小倒是般配,但颜色明显不对。如意你说的有年份的核桃色泽鲜艳,会有红玉般透明的感觉,但这核桃明显不是。”李修竹越发的理直气壮了。 玉如意看了眼那对核桃,点点头。 袁子破见她也点头了。自己也有些不自信了,将核桃拿过来仔细看了看。 玉如意朝袁子破伸手道:“核桃拿来我看看。” 袁子破将核桃递给她。 玉如意结果核桃后。先在手中旋了旋,又用手指弹了弹核桃壳,然后再用手指在上面用力的擦一下,核桃上却没见亮点。 “没沾人气。”玉如意将核桃递还给袁子破。 “哎哎哎,玉大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袁子破着急了,“难道这对核桃还是假的不成?” 玉如意高深莫测的摇摇头,“不假。” 正在此时,胡掌柜从屋里出来了,看了一眼袁子破,说道:“玉丫头说的人气,是指这核桃在手中把玩的时间太短,故而没有油光没包浆没人气。” 玉如意点点头,说道:“的确是晋朝的老物件,不过,这东西若继续这么仔仔细细的藏在盒子里,沾不到人气,便出不了色,自然价格也高不了。” “哦,原来如此。”袁子破嘟囔道。 “胡掌柜,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改日来访。”玉如意冲胡掌柜福了福身子。 “不送了。”胡掌柜也不客气。 走出福禄阁后,二人又逛了几家古玩店,却一直没选到心仪的核桃,李修竹有些个泄气的说道:“想不到这核桃这么难找。” “嗯。”玉如意点点头,说道:“天下没有一模一样的核桃,就像天下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一样。哪怕是一棵树上长出来的核桃,也难得挑出一对近似的核桃,故而给核桃配对是需要极大的耐心的和机遇的。也正因此,一对好的文玩核桃往往价值不菲。” “若再挑一挑花色雕工……那岂不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李修竹不由有些气馁,“要不,我们换个寿礼吧。” “这样啊……”玉如意玩起搭在肩上的发辫,想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心生一计,说道:“现在古玩店里的文玩核桃虽然成色雕工都属中等,但是价钱却昂高。实在是不划算。就算出的起价钱,买到的也只是一般的货色,确实遗憾。不如这样,我们去市场上挑一对新核桃,然后找个好的雕工师父雕上想要的花纹,亲自打造一副出来,更显心意不是?” “好是好,只是你刚才说核桃难找……” “哎!满街的寻找,哪里有在一堆核桃里挑一对快?说不定我们运气好,刚好能遇到呢?”玉如意拍拍他的肩膀道:“洛阳城有不少能工巧匠。还有之前在长安宫里退下来的老人呢!所以,打造出来的,一定是对极品核桃。相信令尊也会满意的!” 李修竹想了想,的确如此,满街的逛,肯定不如直接选核桃订做,而且雕上父亲喜欢的花式。也显得自己用心。 于是,在玉如意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城外山上的核桃林。此时的核桃虽然还未到真正成熟的季节,但也有不少已经落地了。而且洛阳城很多达官贵人家喜欢吃生嫩的核桃仁,故而佃农们现在都已经开始忙活收成了。 李修竹给了一两银子后,佃农们便允许他们进林中随意挑选。 玉如意拿了打核桃的工具。一会儿朝树上看,一会儿朝地上看,时不时的将枝头上的核桃打落下来。或者将地上的核桃捡起来。 李修竹就跨着一个大筐跟在她身后,两人在林子走了两三个来回,筐子才装了三分之一。李修竹也跟着东张西望的,却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便好奇的问道:“如意。我怎么看这些核桃都是一个样子呢?” 玉如意娇俏的笑着,一指她框里的核桃果说道:“现在这些核桃都包在皮里。看不出来纹路的区别,所以我只能先选个大,掂起来比较沉的。你筐里的那些,还得把皮剥了后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呢。” 李修竹懵懂的点点头,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李修竹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词“夫唱妇随”……看看周围忙碌的佃农们,他们这模样,不正像一对忙着采核桃的佃农夫妇么?若此生能这么平平淡淡,相濡以沫的了结,也是一桩幸福之事。 “呀,并蒂的!”玉如意突然雀跃起来,兴奋的指着面前树上高枝上的一株核桃果,冲李修竹开心的说道:“李大哥,你快看!并蒂的,并蒂核桃是最容易出相似花纹的。” 李修竹看了一眼那对核桃,两个青绿的核桃果紧紧的挤在一起,从一根蒂上生出,很是惹人喜爱。 玉如意挥起竿子将那对核桃打落,掂了掂,说道:“很有分量呢,说不定它们就是这次的寿礼了!” 二人又将筐子收集满了,才步出林子,此刻已经是晌午了。 玉如意将核桃往树荫下一放,拿了把小刀便开始剥核桃的青皮,李修竹挽起袖子也要来帮忙,玉如意却拦住他,道:“核桃的青皮会乌手,你就别脏手了,正好我还没吃东西饿着呢,娘又不在,你去帮我买点吃的回来吧。” “这么多核桃,你一个人要剥到什么时候?”李修竹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也罢,我去给你买吃的。”随即便快步离开了。 玉如意弯着腰剥了一会儿核桃,刚坐直身子抻了抻腰,却见三五个妇人端了剥核桃的工具朝她走来。 “你是玉如意玉姑娘吧?”一个胖得圆滚滚的妇人问道。 “嗯……”玉如意疑惑的看着她们,“你们是?” “哦,有位李公子让我们过来帮你剥核桃。”胖妇人惊讶的看了看那筐核桃,道:“就这么点啊?我还以为多少呢,一共给三两银子的工钱呢。” 玉如意愣了下,没想到李修竹刚才是去雇人来帮忙。 “玉姑娘,看你细皮嫩肉的,想不到竟然会做农活啊?”胖妇人招呼众人坐下来,将筐里的核桃匀了匀,便开始麻利的剥起来。 第87章文玩核桃(二) “小时候为了帮爷爷找一对玩儿的核桃,剥了小半个月呢。”玉如意应道。 “怪不得会使这弯刀子,一般人可不知道怎么用呢。”胖妇人将手里的核桃朝旁边装剥皮核桃的筐子里一扔,说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选玩儿的核桃吧?” “嗯。”玉如意点点头。 “那你就别剥了,赶紧去选吧,你剥得也慢不是!”胖妇人说话间又剥出来一个核桃。 玉如意看了看她们麻利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好不容剥开的核桃,于是点点头,说道:“好,那就有劳几位姐姐了。”然后将手擦了擦,蹲到筐边开始看核桃。 “呵呵,小嘴儿真甜。”妇人笑道:“刚才那公子是你相公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不,不是。”玉如意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只是朋友。” “呵呵,还害羞呐?姐姐们也是过来人,都明白的。”胖妇人打趣道。 玉如意满脸通红,也不接她们的话,只埋头挑选核桃。 别看核桃有这么大一堆,但在这一堆里面找合适的还真不容易,玉如意将自己面前的核桃分作两堆,先直接看重量听声音,不看花纹。 合格的便放在左手边,不合格的便放在右手边,一边挑拣一边吃着剥开的嫩核桃肉,倒是也很惬意。不一会儿,李修竹拎着荷叶包过来,竟是小半只烤鸭,外带一小叠烧饼,这午餐倒是丰盛。 玉如意扯了一缕鸭肉下来,尝了尝,香郁不腻,应是闻香楼的招牌香酥鸭。从这核桃林到闻香楼。也有要几里的路程,他来回却没有用多长时间,若不是骑马便是脚力极快吧? 玉如意看了眼他的鞋子,没有什么泥灰,想必是租马匹去了,忍不住嗔怪道:“修竹大哥何必如此呢?这林子下面便有卖饼子卖包子的场所,何必要去租马匹买鸭子这么浪费呢?” 李修竹愣了下,随即微微一笑,道:“没有租马。” “没有?”玉如意皱了皱眉,“那为何三五里远的路程你只用了片刻便回?” 李修竹神秘莫测的笑笑:“山人自有妙计。” “切。不说算了。”玉如意也懒得在这个事情上面计较,加快用餐的速度,几口吃完后。又开始捡核桃。 李修竹蹲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迷惑道:“这些个核桃我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你是怎么挑选的?” 玉如意也学着他一般,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李修竹见她俏皮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核桃就像人一样,没有完全一样的,但是可以找出匹配的。”玉如意终究还是将其中的道理说了出来,她顺手抓了两个普通的核桃,和之前挑出来的摆在一起比较道:“修竹大哥,你仔细看。左边这一对,纹理清晰,呈拧花状。轻轻敲击,响声有金玉之色。而右边这对,纹理直系,没有特色,响声也发闷。只能做食用核桃了。” “原来如此。”李修竹点点头,佩服的说道:“想不到小小的一颗核桃竟然有这么多的学问。在下真是孤陋寡闻了。” “修竹大哥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一不是古玩行家,二不是手捻爱好者,不懂是很正常的。” 李修竹微微一笑,看了看筐里的核桃,又瞟见玉如意乌黑的手指,忍不住劝道:“就这些应该可以选出不错的核桃了吧?应该够了。” “这些哪够?”玉如意摇摇头,道:“这一筐里面若能选出一对合适的都已是万幸了!” “这么难?” “若说难也不难,若说不难,其实也难。” “如意,你把我弄糊涂了。”李修竹一头的雾水。 “若是给普通人寻一对玩物,倒也简单,从我这挑好的筐子里选出一对差不多大小的便成。但因是给令尊的寿礼,故而不能随便了事。不论颜色,个头,还是拧花,都要选一对极品方能昭显心思。” “极品?” “嗯!极品核桃要有幼儿拳头大小,天生拧花便要圆润不硌手,核桃壳要有一定的厚度以方便雕饰花样。敲击的声音要空而灵,不能沉闷。” “光听你这么一说,便觉得这样的一对核桃价值不菲。” “那是自然。”玉如意脑海中浮现起幼时帮爷爷挑核桃的情景,说道:“小时候,在爷爷手中见过这样一对极品核桃,有人用商朝白玉来换,他都不换。”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那对核桃,若是能留到现在,怕是要值千金。” “一对核桃能值千金?!”李修竹大吃一惊。 “古玩一卖古,二卖真,三卖心头好。”玉如意笑道:“尤其是像手捻物件这种,既可赏又可玩的东西,价格更比别物贵上几分。核桃更是手捻物中的三难,难得难雕难保存,若遇到有人喜爱,价格自然是没个底的。” “与君相识越久,便越发觉得自己浅薄。”李修竹笃定的看着她道。 玉如意被他炙热的目光一看,脸上飞起一阵红霞,急忙低下头继续挑选筐里的核桃,不再看他。 日头渐渐西移,玉如意面前的筐也分了又分,现在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簸箕,里面不过二十多个核桃。 她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终于从中挑出了两对核桃,开心的对李修竹说道:“修竹大哥,我们运气着实不错,竟然能挑出两对来。” “太好了。” 玉如意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明儿个去拜访那位老雕匠。” 次日,二人相约西市见面。 人说“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这位宫里退出来的老雕匠便是隐在这集市中。 二人穿过大街,走进一条平凡的小巷,在一间低矮的旧瓦房前停了下来,这房子看起来很是破旧,山墙也裂出了几道缝子,任谁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住了一位能工巧匠。 玉如意伸手扣了扣门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探头出来,看了看玉如意道:“玉姐姐怎么来了?” “小牛,你爷爷在吗?”玉如意问道。 少年拉开门,将她请进去,一边睁大眼睛打量着李修竹,一边说道:“爷爷在屋里。” “没打扰吧?”玉如意问道。 “爷爷早就起了。”小牛说完便朝里屋一指,自己又坐到一旁的葫芦架下,拿着小刀在一个葫芦上刻着什么。 玉如意走进屋,却见一个老者歪歪靠在椅子上,抱着两只手,耷拉着脑袋在打瞌睡。 李修竹看了她一眼,玉如意轻轻摇摇头。二人便这么安安静静的矗在原地,安静的等着。 约摸过了一刻钟,老者这才缓缓醒来,深吸一口气,微微睁开困倦的眼睛,正看到二人站在门口,愣了下,随即责怪道:“你这丫头,恁不懂事,怎的又带生人来?” 李修竹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老头一张口竟然是这句话。按理说他们安静的站在门口等了他半晌,任哪个懂礼的都应该先请客人坐下,再陪个不是才对。 “秦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带人来,自然是要求您帮个忙。”玉如意笑颜如花,也不绕弯子。 秦老头不满的扫了眼了李修竹,无意间看到他腰间挂着的白玉,眯了眯眼,随即又看向玉如意,说道:“你知道,我收山多年了,现在人老眼昏花,手也哆嗦了,帮不上什么忙的。” “别人帮不上忙,但秦爷的话,一定是帮得上的。”玉如意一副小赖皮的模样,凑到秦老头面前,道:“秦爷,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从荷包里将两对核桃掏出来,递到秦老头面前。 秦老头眸子中立即闪耀出灼灼的光芒,急不可待的伸手要去拿核桃。 玉如意将手一缩,挑眉道:“不是老眼昏花手哆嗦了吗?” 秦老头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欺负老头子。”随即又看向那两对核桃,说道:“快,快拿给我看看。” “看看可以,你先说帮不帮忙?”玉如意挑眉。 秦老头眯起眼,一脸狐疑的打量着她,说道:“你这丫头诡计多端,又想什么坏招了?” “呵呵。”玉如意笑笑,“秦爷这话真是羞煞如意也。” “……”秦老头无语了。 “其实也就是想请您老人家帮忙给这核桃雕个漂亮的外壳而已。” “我收山多年,老眼昏花……”秦老头又摆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和刚才那双目放光的模样简直异如两人。 “两对核桃,有一对是孝敬您老人家的。”玉如意又将核桃摊在秦老头面前。 “我的?”秦老头立马坐直了身子,夺过核桃来看,喃喃道:“两对都是极品啊,极品啊……我选哪对好呢……” “咳咳。”玉如意咳了一声。 秦老头立即明白自己有些失态,抬起头来,也轻轻咳了一下,恋恋不舍的将核桃放在桌子上,说道:“若是别人,定连这门也进不来。不过,既然是玉丫头求我,这事儿,我便应下来了。你想要什么花样?” “拜寿的,五旬老人,花式也不要太老。” 秦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修竹,说道:“给那小子的爹做的?” “嗯。”玉如意点点头。 “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 第88章置办嫁妆 “啊?”玉如意没想到秦老头会这么突然的一问。 “丫头,你是不是和那小子好上了?” “秦爷,你说什么呢!”玉如意面露娇羞,“我,我和修竹只是朋友。” “老头子我看得多了,什么不知道啊。”秦老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玉如意无言了,若是强行辩解,只怕是越搅越浑,便认他想去罢,“秦爷,您看什么花式好?” 秦老头看了眼李修竹,又扫了眼他腰间的白玉佩,这才轻轻叹道:“就雕曹孟德煮酒论英雄吧。” “啊?”玉如意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建议,问道:“人物故事最难刻,而且还要刻在这核桃上……” “丫头是不信我的手艺么?” 玉如意摇摇头,道:“怎么会,只是这太费心。” 秦老头看了眼李修竹,又看着玉如意乌黑的手指,说道:“若不费心,怎对得起丫头辛苦挑选核桃这番苦心?” 玉如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昨天染黑的污渍今天还是洗不净,得好几天才能褪下去吧。 “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你来取核桃。”秦老头说罢又将核桃拿起来在手上把玩起来,“小牛,送客了。” 玉如意是知道秦老头的脾气的,也就不再多逗留了,当即便和李修竹一起离开了。 “这位秦爷倒是世外高人……”李修竹离开秦家后说道:“虽然性子有些个古怪的,不过,似乎世外高人都是这样子的吧?如意,我很期待三天后核桃是什么样的。” “嗯,不过,幸好吉祥是在后天纳订,不然就要七郎自己跑一趟了。”玉如意笑道。 “如意……”李修竹皱了皱眉。说道:“你真愿意吉祥嫁给褚至孝么?” “……”玉如意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嫣然一笑道:“修竹大哥何处此言。” “那褚家一门四子,三子纨绔,你怎能让吉祥嫁到那种污糟的环境中去?” 玉如意眯了下眼睛,随即微微一笑道:“修竹大哥,如此评论别人家事,不像是君子所为哦?” 李修竹皱眉道:“我也不想随意评论,只是吉祥毕竟是你妹妹,你让她嫁到这样的环境中,只怕是要让她吃不少苦头。” “你怎知褚家那三个纨绔子。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玉如意意味深长的笑了,随即转过话锋道:“那褚府家大业大,吉祥又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怎么会吃苦呢?” “假纨绔?”李修竹愣了下。 “修竹大哥,你看……”玉如意一指熙熙攘攘的大街,道:“你看这西市正街,便有近半数的门店是褚家的产业,更别提东市。以及其他街道的了。” “是,褚家的确富裕。可是如意,你难道不知女儿家的幸福不仅仅是依靠财富的么?若无感情怎么会幸福呢?” 玉如意扭头直直的看着李修竹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又有什么精力去谈感情?” 她扭过头,接着说道:“吉祥从小娇生惯养。哪怕到洛阳这几年,我也没让她吃过一点苦。再说,吉祥与褚家是指腹为婚的。就算是毁了婚约,你觉得还有哪一家能将吉祥八抬大轿接过去做正妻的?” 李修竹听到这里,猛然一愣。是啊,正妻!这样一个名分,在这个时代。是何其的重要?“妾乃贱流”、“妾通买卖”……这样沉重的枷锁,将妾的身份贬低到极致。多少女子为了一个“妻”的名目而绞尽心思?的确。他唐突了。 是不是太长时间的塞外生活,让他忘记了大唐这一束缚人性的定律?若不是因为这个定律,母亲又怎会……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是我思虑不周。” “我又何尝不希望吉祥能找到个心仪的如意郎君?”玉如意无力的摇摇头,道:“恨只恨,家道中落,我又无能为力。嫁进褚府,是吉祥目前最好的归属了。更何况,那褚至孝是个极为孝敬懂礼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会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呢?” 李修竹张了张口,一时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辩解。 “修竹大哥无需担忧,吉祥自然吉人自有天相,她有如此的好的名字,这辈子一定会吉祥安康的。”玉如意似在安慰李修竹,也实际是在安慰自己。虽然自己现在舌灿莲花般说出若干道理,但实际上是否真的会如自己所愿,这谁也不知道的。褚府宅门深深,又有谁能知道到底福兮祸兮呢? “既然今日到这西市来了,不如七郎就陪我一起帮吉祥挑选一些嫁妆吧?”玉如意仰起脸,晨曦铺洒在她脸上,但那笑容似乎比阳光更加明亮妩媚。 “好。”李修竹笑着点头。 后日便是纳订之日,褚家四子娶妻,这在洛阳城也是一件不小的事儿,以褚家的财力来看,聘礼自然不会落在人下,定会十分丰厚体面。 玉如意现在手里有了银钱,也决定倾尽所能,为小妹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以免日后到了褚家还落人口实。 还账后剩下的银子有千余两,她已经把银子分成了四分,一百两留给平安赶考时取用。五百两留作采购古玩做生意周转用,再找褚至情换上些碎银。留个百余两作为未来几个月的开支、平日生活零用。剩下的,就全部都用来给吉祥置办嫁妆。 三百多两银子对于很多人家来说,甚至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银钱,但是面对褚府这样的大宅来说,又变得微不足道。 不过,玉如意一贯精打细算,若能多跑跑,多比较一下,相信还是能够凑足一套够面子的行头。 嫁衣什么的,吉祥平日里常在绣坊帮忙,女红极好。自己手艺灵巧,早就置办好了。 只是凤冠什么的就比较麻烦了,成品凤冠价格太高,不如去采购一些珠子,再请老先生们帮忙打造一下,要省不少钱。 二人看了几家珠宝店,里面的珠子虽然成色上乘,只可惜价格昂贵,玉如意正准备再多看几家时,李修竹却瞟见了一旁榕树后的身影。于是给玉如意告别道:“如意,我突然想起来,镖局今日要接一桩大生意。我差点就给忘记了!要不,你先自己看看,我先回一趟镖局?” “自是公事重要,修竹大哥你先忙,我自己逛便是。”玉如意点头。 李修竹离去后。玉如意又逛了几家店铺,好不容易看到一家稍微便宜一些的,便跟店主磨着还价。算是把这几年练就的嘴上功夫全用在这上面了,也许是知道吉祥要嫁给褚府这样的大富人家,这店主尽然硬扛着,死不让价。 最可恶的是。此人言语间竟然还有几分不敬,似乎在嘲笑玉如意攀上了高枝,却还如此吝啬。 玉如意很是不爽。但仍耐着性子继续磨价,毕竟这家的价格比别家便宜了近一成。 正当此时,褚至情却迈步走了过来来,一见玉如意,眉头一挑。笑意便溢满了嘴角,他手中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迎着她悠闲洒脱的走进店里,肩上发上落满了阳光,不像是在逛街倒像是踏青一般,举步间带着漫不经心的风流倜傥。“如意妹妹好兴致啊?” 玉如意一听着声音,先是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一下,胡掌柜之前的话她还铭记在心,却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他。她转身冲褚至情一福身道:“见过褚三公子。” “不是同吉祥一般喊我褚三哥么?明明都快要成了一家人的。”褚至情皱眉,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若不是太过了解他,定要被他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偏了去,玉如意撅了撅嘴,随了他喊道:“是,褚三哥。” 褚至情暧昧一笑,“乖。” 玉如意几乎吐血,但这会儿,她自然是不能表露出来的。自己欠了他个大大的人情不说,还想依靠他以后多帮忙让自己出席那些个豪门斗宝会呢。此时的褚至情,在她眼里,俨然就是一尊闪着金色光芒的财神爷。 “褚公子快坐快坐!”掌柜的一见褚至情立马便迎了出来,腆着笑请他坐下,问道:“难得遇见褚三公子,想来定是与褚四公子兄弟情深,亲自帮四公子采办来了?” 褚至情慵懒的靠进椅子里,不屑的扫了那掌柜的一眼,一翻眼皮,阴阳怪气的说道:“怎的?只允许老四娶妻,不允许我纳妾了不成?” “纳妾?!”掌柜的一听,当即愣住了。人人都知道褚至情与文安公主交好,他怎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来! “怎的刘掌柜就便了脸色了?”褚至情得意的一笑,道:“不过纳妾而已,怎的如此不堪?” “这,这……”刘掌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开玩笑的了。”褚至情将折扇一合,哈哈大笑起来。 “哦哦,哦哦。”刘掌柜也陪着笑了起来,竟然还用袖子擦了下汗水。 玉如意站在一旁挑选盒子里的珍珠,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心里在盘算着,有褚至情在,能不能多压一些价下来呢?听他二人的谈话,似乎这家首饰店,也是褚家的产业? 褚至情看着她的侧影,以及那时不时偷瞄过来的眼神,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了,于是一撑椅子站起,走到玉如意身边,问道:“如意妹妹挑这些珠子是做何用处呢?” 玉如意埋头不去看他,只低声回道:“想给吉祥做个凤冠。” “凤冠?”褚至情皱眉,“我褚府的少爷娶妻若连个凤冠都拿不出来,岂不是笑煞旁人?不如,我帮弟妹买一个罢。” 玉如意听出他口中的不满,抬起头看向他,说道:“这凤冠是女儿家的嫁妆,从来就没有男家提供的。” “那便买个就是!”褚至情笑道。 第89章绝世凤冠 玉如意撇撇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凤冠花费过高的话,我们又哪里有钱来准备别的嫁妆呢?” 随后,她却将耳旁的碎发别了别,笑颜如花,眼睛里满是自信的说道:“再说,你怎知道我做的凤冠便不如这店里卖的呢?” 褚至情怔了下,随即也笑了起来。是啊,玉如意平日里认识诸多能工巧匠,她自然是有办法给妹子提供一个别致而又不贵的凤冠。如此看来,倒是他孟浪了。 于是,他轻轻颔首道:“既是如意妹妹有心,三哥我也不能落于人后不是?”他回头看向一旁唯唯诺诺的刘掌柜,道:“这店里的散珍珠,我全包了。” “你!”玉如意怒了,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便宜货,他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抢? “妹妹莫急。”褚至情微微一笑,眸子眯成格外好看的弧度,“这些珠子都是要送给妹妹的!吉祥平日里也唤我一声三哥,这当哥的送妹妹一份心意也是应该的。” 玉如意继续狐疑的看着她。 对上她那怀疑的目光,褚至情苦笑一下,眼睛转了转,思虑一番,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嗯?”玉如意惊诧的同时也有几分警惕,问道:“你这是何意?” “不仅仅是珠子,凤冠需要的一应材料褚某都会提供的。”褚至情说道这里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随后微微一笑,道:“只是有个条件。” “……”玉如意不说话,只看着他,若褚至情无条件的提供,她反倒不敢收了。所以听到他说有条件的时候,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 “如意妹妹这目光灼灼,倒让褚某心乱不已啊。”褚至情竟然还半开扇子将脸一遮,“羞煞人也。” 玉如意听言,眼角抽搐了几下,扭头不看他,道:“说吧,什么条件。” “如意妹妹本事了得,想必做出来的凤冠也是举世无双,褚某也快到了成亲娶妻的年龄……”褚至情眸子亮亮的看着玉如意。让玉如意一阵恍然,他接着说道:“不若,就劳烦如意妹妹帮忙一并做个绝世凤冠来可好?相应材料也均由褚某人提供。” 玉如意听言。突然觉得心头有点酸酸的。这种感觉很奇怪,还有点让人烦躁。褚至情是要做凤冠送给那文安公主吧?她只觉得胸中有点闷,有点像自己看好的“漏儿”却被别人捡走的感觉。 褚至情自然没看出她心中所想,见她半晌不回话,还以为她在犹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且,玩兴似乎更大了,“连同制作凤冠的金银,我也一并出了,只要凤冠做的好!” 玉如意咬了咬唇。这个诱惑的确不小,只是,她心中越发的作痛。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了,只得强制自己去想那金银带来的喜悦,把那痛苦压制下去,“既然褚三哥这样说了,如意再推辞便有些不近人情了。不知道那凤冠何时要呢?” “要不,就在老四娶妻之时一并送来吧?”褚至情将扇子一旋。道:“还劳妹妹一定要在婚期之前做出。” 六月初六么?这么快……玉如意苦苦一笑,今天已经五月初二了,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了,同时还要准备妹妹的凤冠和嫁妆……确实有些急了,不过她还是应道:“好吧,我尽量。” “那就多谢妹妹了!”褚至情说罢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对了,还有一事忘记告诉妹妹了!过几日便是端阳节,褚府与洛阳城几个商家将在洛河上举行龙舟赛,还望如意妹妹能转告吉祥和平安,一同来乐呵乐呵。” “有此兴事,我自然不会错过的。”玉如意点点头。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褚至情说完行礼转身,随即又对旁边的刘掌柜吩咐道:“如意姑娘的需求,你一应记在我的账上便可。” 刘掌柜诺诺答应。 玉如意目送褚至情离去后,又回头看向桌子上的那些散珍珠,一颗颗熠熠生辉,似乎都在昭显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看着看着,玉如意嘴角一勾,轻轻笑了起来,若不贪财便不是她玉如意了,既然褚至情愿意做这个冤大头,那自己也不需要给他客气。他既是要尚公主了,这婚后必然不可能再如现在一般来往,既然如此,那这最后一笔“大生意”一定要好好的赚上一笔! “刘掌柜,你这里还有什么漂亮的上等珍珠宝石,通通拿出来!”玉如意大摇大摆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刘掌柜愣了下。 “怎么?你刚才没听见么?褚三公子让我帮忙做个独一无二的凤冠,这凤冠可不能寒碜了!”玉如意大手一挥道:“上等珍珠宝石尽管拿来!” 刘掌柜听言,一想也是,自然不会怠慢了,颠颠的跑回后厅,将各色珍珠宝石端了出来。 材料挑选好后,便要找个可靠而又手艺卓绝的人来做凤冠了,虽然玉如意心中对凤冠有所构思,但她毕竟不是工匠画师,只能想得出来,却画不出来。思来想去,突然脑海里冒出玉帛坊那一件件华丽绝美的衣衫来…… 凤歌既然能绘出如此华美的衣衫,应该也能绘出凤冠的图示吧?只是,他那个人有些古古怪怪的,不知道会不会帮这个忙呢? 玉如意想了想,终究还是想去试试,毕竟凤歌是褚至情的好友,他应该会帮忙的吧? 于是,她便托刘掌柜将东西打包放好后,这才雇了辆马车将她一并送到了玉帛坊门口。 依旧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开门,不过见到是玉如意后,却没有直接将她请进门,而是问道:“你找我家先生何事?” 玉如意愣了下,随即想到玉帛坊这样的店铺,想必不是贵客熟客的生意是不做的,但若说是凤冠,只怕这小童不给开门,于是说道:“劳烦小公子给你家先生说下,西市玉如意想请他帮忙设计些东西。” 小童开心的笑了起来,看来很是享受那句“小公子”,于是开心的说道:“好的,你等着。”便关门传话去了。 不一会儿,门被拉开,小童看似跑得很急,小脸微红、气喘吁吁的说道:“先生请进。” 玉如意微微一笑,看来凤歌不讨厌她,这样便好说话了。 “多谢小公子。” “什么小公子不小公子的……”小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我叫葛布。” “葛布?”玉如意点点头,说道:“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凡而不俗,是为大雅,这名字不错。” “那是!”葛布很得意的说道:“我家先生起的。” “呵呵。”玉如意掩嘴一笑,随即便抬眼看到了之前来过的那个大厅,可这葛布显然不是要领她到这大厅里来的,因为他已经大步流星的迈步走向大厅旁边的小径了。 玉如意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穿过一段用枫树围着的鹅卵石小路后,便来到一个很幽静的院子,院子里有淡淡的檀香,让人一走近就感觉很放松。 “先生在书房等你,你自己去吧。”葛布指了指一个小屋,“我去给你们泡茶。”说完后便喃喃自语的边走边说:“先生还真是奇怪,从来没让外人接近过书房,今儿个是怎么了?” 玉如意一听此言,怔了怔……远远的望向那屋子里,正见一抹雪白在书桌前挪动,似乎正在描绘着什么。 是啊,这制作服饰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自己设计的图样流传出去。凤歌让她接近这屋子,说明是极为信任自己的。只是,他们不过才见过一面而已,这样的信任……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咦?”凤歌似乎感觉到了她,抬眼看到她后,笑道:“傻乎乎的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听到这话,玉如意有些恍惚,为什么这种感觉好像很熟悉……但是,又很模糊?模糊到自己脑海中明明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本能的感觉似曾相识? “凤公子……”玉如意微微一福身。 “呵呵,如意又见外了!”凤歌随意的将手上的笔朝桌子上一丢,一边迎出来一边说道:“我不是说了么?叫我凤歌便行,若不然,叫我一声大哥也好。” 玉如意皱了皱眉,他们好像还没熟到这个程度吧…… “如意今日来找我,何事?”凤歌似乎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唐突,倒是和煦而坦荡的笑着。 他这样的表情,倒让玉如意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自己想得太多了吧……看来,他只是单单纯纯的觉得凤兄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玉如意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想劳烦凤大哥帮忙绘个图样。” 从玉帛坊出来后,已是两个时辰以后了,玉如意没想到凤歌不仅仅答应帮忙绘制图样,还提出了很多锦上添花的妙想,两个凤冠截然不同风格迥异,却各具风采,真的是让人很难比较哪一个更好。 玉如意将图样揣进怀里,开心的往家走,准备先让妹妹挑选,然后再去问褚至情那位新娘子的头圈大小,这样才好量身定做。 第90章回鹘王子(一) 离玉帛坊不远处新开了一家首饰店,正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店主正大声的招呼着,说是要优惠酬宾。 正好也要给吉祥挑一些首饰,玉如意一听有优惠,便快步走了过去,这家店不小,但或许是因为新开张的缘故,人也很多,蛮挤的。 玉如意见状,原本想要放弃了,可是当听到店主说买金钗送耳坠,买项链送手链的时候,女人的天性立即被激发了!飞快的钻进人群,三两下便冲进了店里! 不得不说这家店铺的确很棒,东西款式新颖而且很漂亮,加上开业酬宾的活动,整个店里仿佛下饺子一般,挤满了人。 玉如意在店里挤来挤去,竟也抢了不少好东西。抢购完东西后,她便溜溜达达、优哉游哉的在集市上闲逛。 一来现在手里有钱了也就没那么大的压力了。二来,她也知道,光靠捡漏掌眼什么的是做不成大事的,最好能有一间铺子能把藏玉轩的招牌重新挂起来。但是洛阳的铺子太贵了,不是用白银衡量的,随便一间好一些位置的便要上千金,这个想法,现在暂时也只能是个想法了。 玉如意一边想着一边溜达着,忽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叫她。定了定神后,四处搜寻一下,便看到对面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小丫头,一边跑一边朝她招手:“玉姐姐,玉姐姐!” 春夏?玉如意朝她迎去,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怜悯的用袖子给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干嘛呢,这么急。” “终于找到你了!”春夏扶着膝盖喘气道:“那个,我、我家姑娘让我请你到府上一聚。” “什么事?” “那个多逻斯王子在府里,点名要你帮他鉴东西。” 玉如意听言。眸子一眯,上次差点连“雅号”都丢了,这才没几天,她还没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时候呢!她当即便道:“不去。” “别啊别啊!”春夏慌忙挽住她的胳膊,扯着她道:“玉姐姐,姑娘也是没得办法了!那贵人从昨日就一直赖在陆家,连老爷回来了,都没办法请走。” “关我何事?”玉如意冷冷道。 “哎呀呀,玉姐姐,你就别这样了。我知道您和小姐要好!您也不忍心我家小姐日日被那回鹘王子缠着,影响了闺誉吧?”春夏摇着她的胳膊耍赖道。 “闺誉?她陆馨儿有闺誉我就没有了么?”玉如意翻了个白眼,“不去!”这陆馨儿瞎扯什么。人家回鹘王子从大门正大光明的到陆府做客,与她闺誉何干?又不是翻院墙进去的! “哎呀,我的好姐姐!”春夏都快急得哭起来了,想了想,便把陆馨儿教给她的最后一招使了出来。“姑娘说,这回鹘王子,以前都是让温茹雅给他掌眼的,现在指明了要姐姐掌眼,可见对姐姐的信任比别人多了很多!这回鹘王子用钱没个准,手脚大方得很。若说得好了,以后便是一条固定的好财路啊!” 听到这话,玉如意眯着眼睛看着春夏。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多逻斯虽然傲气了些,但看得出来,不是个邪恶之徒。上次在褚府和褚至情闲聊此人的时候,得知此人恋古玩成痴的时候,她就在想法子。怎么样能依附上多逻斯这个贵人。 现在春夏丫头这么说,看来是多逻斯与陆馨儿很是熟络。看来还是要陆馨儿帮她一帮。 最重要的是,玉如意知道自己现在得罪了李觉和文安公主,论是文安公主还是觉世子,都是一个小手指就能捏死她的,现在他们没动手可能是没空,等到有空了的时候,她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单单靠一个褚至情是护不了她的。想起那日褚至情说的,就连皇上都对这多逻斯有几分忌惮,若是能与多逻斯结识……最好能交上朋友的话。有了番邦贵族的支持,她玉如意便是涉及了外交的人了,便不是李觉和文安公主能随便动的了吧? 结交多逻斯,现在似乎是能保护自己保护玉家的最好办法了! 可是,送礼送古玩的话,不要说自己没那个本钱去买极品古玩,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能入那贵人眼的。而且,送东西这事儿,一旦开了头,以后就不好止住了,很可能是个自己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她只不过是想借多逻斯的势,保住自己的安全而已,并不是有求于他,所以,送东西这条,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那多逻斯愿意与她结交,而且要把握好这个度,不能变成男女关系,否则自己定会被皇城里的人打包扔到人家床上去。 “除了那王子可还有别的贵人?”玉如意最担心的是李觉也在,她现在可不想去触霉头。 “没有没有,今日只有王子一人带了几个仆奴来。”春夏肯定的答道。 玉如意听言,心中思虑一番,比较利弊后,最终决定还是跟着春夏丫头去陆府了。春夏丫头自然是高兴不已,当即便不耽误,找了附近的驿站租了辆驴车便带着玉如意回府了。 玉如意一路筹谋着到了陆府,便被径直领到了客厅,多逻斯此时正端着一碗茶,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碗盖拂着茶末。 “姑娘,玉姑娘来了。”春夏领了她进屋后,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多逻斯听言,抬头看向门口,见到玉如意时,眼睛亮了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随即又很快的将那笑意压了下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玉如意走进屋来,见只有陆馨儿和多逻斯两人和几位仆奴,便没有了其他人,暗暗舒了口气。说实话,她虽然恨那李觉,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现在惹不起那人,自然是有多远避多远了。 “见过多逻斯王子。祝王子万安。”玉如意稳稳的走到多逻斯面前,朝他福身行礼。 “嗯,起来吧。”多逻斯眼皮都不抬一下,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未发育好的声音,却还要故作深沉,在配上那稚嫩的面容,真真是让人有些想发笑。 “王子啊,我可是把人给您请来了哦!”陆馨儿好似摆脱了压在身上的大山一般,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可不能再说我藏私了!这丫头。古灵精怪得很,哪里是我藏得了的!” “多谢陆姑娘。”多逻斯的口音有点怪怪的,但表情却是格外的认真。 玉如意干笑一下。却没回礼。她这些傲慢的态度,让多逻斯愣了下。 陆馨儿见状,以为玉如意还为那日的事情生气呢,忙讪讪的笑着,一脸讨好的看向玉如意。 “既然姑娘来了。那便不要耽误时间了!”多逻斯是个直爽性子,当即便朝旁边个子高高的黑壮汉子唤道:“阿洪,把东西拿过来!” 被唤作阿洪的汉子便将手里提着的皮箱子拎到提前准备好的案几上。 “昨日,听闻玉姑娘在斗宝会上大放异彩,故而把平生所藏珍品都请姑娘掌掌眼。”多逻斯说罢,便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走到案几边,伸手将那皮箱子翻开来。 玉如意走到那皮箱边上。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里外里约有数十件,都分别用各种皮囊锦盒装着,保护得极好。她只是这么看了看,却不伸手去拿。便沉默的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怎么不看?”多逻斯问道。 陆馨儿自然是明白她的,慌忙解围道:“如意妹妹尽管帮忙看。掌眼费稍后我自然会与你结算。” 玉如意听言,看了一眼陆馨儿,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说话,倒把陆馨儿搞得一头雾水的。 “原来是掌眼费啊。”多逻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瞟了一眼旁边的阿洪,那阿洪便立即从身上挂着的钱囊里取出来一枚小金锭,放在了案几上。 “十两金,可够今日的掌眼费。”多逻斯仰起下巴来,高傲的看着玉如意。 玉如意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那金子,什么也不说,将那金子放入自己的口袋后,便开始鉴宝了。 她信手拿起一个盒子来,打开,看了一眼,摸了摸,“赝品。”说完便放在左手边,又伸手去拿了下一件。依旧是同样随意的打开看一眼,摸一摸,“还是赝品。”继续放在左边。 多逻斯愣住了,他没想到,玉如意竟然是这样鉴的。 其实,别说多逻斯,就连陆馨儿都愣了,哪里见过玉如意这样鉴宝的?!只说真假,却不多说一个字? 不一会儿,玉如意已经分了五件东西出来了,正当她要伸手拿第六件东西的时候,多逻斯憋不住了,他有些愤怒的拦住玉如意问道:“哪有你这般鉴宝的?” 玉如意抬眸看他,微微一笑道:“不然?” 不然?她竟然这样随意这样慢待他?!多逻斯气结,当即怒道:“你们这些鉴宝的不都是要说个一二三,为什么嘛?” “谁告诉你的?”玉如意扬眉笑道:“我鉴宝便是这样,只鉴不说,你若不信,便不要找我鉴。” “你!”多逻斯很是生气,他不远千里从回鹘赶到洛阳来,到哪里不是人人奉承,到哪里不是个个巴结?为何这女人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这种慢待,莫说在大唐了,就算是在回鹘,就算是在自家长辈面前,也是从未遭遇过的! 陆馨儿见那贵客怒了,心中慌乱,忙走上前来扯出玉如意的袖子道:“你今儿是怎的了?这个……”话还未说完,便被玉如意冷冷的一瞪给止住了。虽然玉如意是在瞪她,可那一瞪,竟然带着几分笑意,还带着浓浓的自信,她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干预此事么? 第91章回鹘王子(二) 陆馨儿略微思索,便松开了玉如意的袖子。虽然她不明白玉如意为何这样做,可她知道,玉如意从来不是个鲁莽之人,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王子可是要听我说宝?”玉如意问道,声音朗朗,目光笃定。 多逻斯双眸牢牢的盯着她,面色微黑,双眉紧皱,似在纠结着什么。 玉如意神态自若的笑着,任他盯着看。 半晌后,多逻斯才格外别扭的一颔首,“嗯”。他竟然还撅了一下嘴,当然,这个动作很小很快,转瞬即逝。 玉如意听言,衣袖下紧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唇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刚才他那小表情,她可是看到了的。这多逻斯,还撅嘴呢!哼哼,还跟她斗?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是个未经历过太多波折的,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少年,这便好办了。 “可我这说宝,却不是见人便说的。”玉如意巧笑倩兮。 一听这话,多逻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一扭头看向阿洪,然后瞟了一眼玉如意。 阿洪便又取出来一锭金子。 玉如意笑着看着那金子,却没伸手去拿。 阿洪见状,看了多逻斯一眼,又取出来一锭。 玉如意还是不动。 阿洪又取出来一锭。 玉如意依旧静静矗立。 多逻斯有些急了,当即便扯了那钱囊来,嘭的一声摔在案几上,“这里至少也有百两金了,可够了?” 玉如意依旧淡淡然的笑着,那目光仿佛是慈母在看一个撒娇放赖的孩子,足足把多逻斯看得打了个抖。 陆馨儿在一旁越看越糊涂,但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参与。便也就老老实实的做个旁观者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多逻斯炸毛了。 哈,效果到了!玉如意唇角的笑意更浓了,随后她看向陆馨儿道:“姐姐,那个波斯来的水晶透镜可在?” “水晶透镜?”陆馨儿茫然。 “就是那个可以放大细节的水晶透镜。”玉如意提醒道,然后偷偷给她挤了下眼睛。 “哦!在!”陆馨儿慌忙站起身子来,对多逻斯道:“玉姑娘估计是要那工具帮忙,我去取来,王子稍后。” 鉴宝不就是靠一双眼睛一双手么?还要什么工具?多逻斯心中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怪只怪。自己太爱那些个古物了!就连这女子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都能忍住。 待陆馨儿出去后,玉如意才朝多逻斯走了几步。直到与他的距离不过尺余后才停住脚步,她仰头看向多逻斯,笑道:“王子似乎极爱古玩?” “……”多逻斯皱眉警惕的看着她,不说话。 “古玩古董,若是只会看表。不会看里,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玉如意随意的拿起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枚鸡油黄色的古玉。 “王子可知这古玉上的兽纹是什么纹?” 多逻斯随着她的提问,望向那古玉,上面刻了个怒目圆瞪的首脸,像龙又像狮子。于是,他尝试性的答道:“饕餮?” “嗯,看来王子还是懂一些的。”玉如意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表扬的眼神。 不知怎的,被她那赞赏的眼神一看,多逻斯心中竟然油然而生一种愉悦感,那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做对了事情收到长辈的表扬。 “那你可知这饕餮的故事?”玉如意笑问。 “故事?什么故事?”多逻斯一脸的茫然。 果然。这个生长在异域的王子,虽然喜欢中原的文化和古玩。却对这些个花纹的故事来源不了解。 玉如意自信一笑,道:“传说龙生九子,其第五子叫饕餮,是上古一种凶猛且残忍的魔兽,喜食人,食量大。古书《山海经》介绍其特点是:羊身,眼睛在腋下,虎齿人爪,有一个大头和一张大嘴。十分贪吃,见到什么就吃什么,由于吃得太多,最后被撑死。后来,人们便形容贪婪之人叫:‘饕餮’。” “还有这样的故事?”多逻斯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俨然已经有些兴奋了,“那为什么这个凶猛的魔兽会刻在玉石上?这种东西,不是应该避而远之吗?” “这饕餮纹,原本是主要用在青铜器具上的,尤其是鼎啊、樽啊,这一类的食器上。商周之前的青铜器具主要是以饕餮纹和云纹为主,那时的龙纹并不盛行。饕餮因其凶猛,具有强大的力量,因此被人们当作附身符。把它的图纹刻在器具、食皿上,人们认为这样就可以借助饕餮强大的力量,不被其他猛兽所吞噬。所以,就这样,饕餮逐渐取代了原本吃人残忍的一面,成为了神兽。”玉如意说罢,端起一旁的茶水,浅饮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这饕餮刻在玉石上,是作为附身符,辟邪的么?”多逻斯听完玉如意的介绍,尝试性的问了一句。 “确实如此。”玉如意点点头,又抿了一口茶,将茶碗放下。 “那为何说我这物件是假的?”多逻斯竟然有些个急了。 “自然是因为这个故事咯!”玉如意巧笑倩兮,“饕餮,也由于它太过凶猛残忍,又不祥,故而在隋朝以后,人们便不再做这饕餮纹的随身物件了。你这块黄玉佩,玉料自然是上好的,可是包浆看来不过百年,刻的是这饕餮纹,必然那人是当作隋以前的东西卖你的,这样看来,便是赝品。时间、材质、花纹等等等等,不论哪一样不对,便都是赝品。” “这块黄玉佩是我在长安古玩街淘到的……”多逻斯喃喃的回忆道,“当时看这玉料上乘,卖东西的那厮看起来又是个破落户,口口声声也说得极好。他说这是商朝宫里的东西,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所以,你便花了千余两银子买下的,可对?”玉如意打断道。 “你,你怎么知道?!”多逻斯很是惊讶。 “当作商朝的玉,有说是宫里来的东西,肯定是要价到两千银子以上的,然后你与他还还价,他便做出一副着急不已的模样,更可能编个瞎话,说是家中有人得了急症,急需银钱治疗云云……” 玉如意漫不经心娓娓道来,多逻斯的双眸却是越瞪越大,脸上已经满是惊愕的神色了,待到玉如意说完,他已经惊讶得嘴都张大了,说话也打起了结巴:“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怎么好像亲眼看见的一般?!” “这事儿,还用看见么?”玉如意浅笑道:“这种套子,不过是初级的,只能骗骗你这样的嫩生手。古玩圈里,各种套子深了去了。” 听到玉如意这话,多逻斯已经急不可待了,猛然站起来,大步走到那锦盒边上,又将那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随即转身朝向玉如意,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朗声道:“多逻斯恳请姑娘,解释一二。” 玉如意盈盈一笑,却是不语。竟然就这样生生的受了多逻斯的一拜! 多逻斯见状,愣了下,当即便有些不悦。 他又朝玉如意走了一步,身子躬得更低了,再一次好声道:“多逻斯恳请姑娘,传业解惑!” 玉如意愣了下,传业解惑?这词能用在这里么?不过也不能怪人家,毕竟是回鹘人,会说汉语已经不错了,成语什么的……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不敢当。”玉如意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什么师长,何来什么传业解惑。” “玉如意,你倒是说不说?”多逻斯站起身子来,竟然发火了! 见到他这模样,玉如意便知道,已经不能再过分了,再过了就不好收场了。不过,她也没有立即转换表情,只是淡淡的又端起了茶,笑道:“你很想知道?” “自然是!” “可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古玩圈里,个人有个人的本事,若我说了出来,我这本事下次就不灵了。”玉如意说得很诚恳,笑得很傲然。 “我不给旁人说便是!”多逻斯很着急的道。 “这可不行,说给你听了,你下次便学会了。”玉如意做出一副很小家子的样子,随后放下茶碗,站起身子来,“今日只是请我帮忙鉴宝,看在王子的面子上,我已经说得很多了,不能再说了!宝已经鉴过了,这掌眼费什么的,也就算我与王子的见面礼吧,就不用给了,如意告辞了。” 玉如意说罢,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可那多逻斯,这会儿刚被玉如意的一个故事勾引起了兴致,还没过瘾呢,哪里会让她走,当即怒喝一声:“给我拦下她!” 两个壮汉迈步出来,伸手将玉如意一拦,横眉冷眼的怒视着她。 玉如意瞟了那两人一眼,随即缓缓转身,看向多逻斯道:“怎的?王子这是要囚禁我?” 多逻斯愣了下!囚禁?好大的罪名啊!这可是在大唐的土地上,又是在翰林内相陆贽的府上,这个女人也是以贵客的身份被请进府里来的,就算他是回鹘的王子,也不能在人家家里这样放肆吧。 第92章义结金兰 正当多逻斯犹豫纠结的时候,陆馨儿拿了水晶镜回来,一见那阵势,便慌忙冲上前来,推开那两个汉子,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好好的鉴宝呢嘛?”顺手将玉如意牵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后。 “陆姑娘……”多逻斯刚要开口,却被玉如意打断了。 玉如意气呼呼的道:“这个回鹘王子,好大的脾气!说了掌眼鉴宝,我都看过了,也分出来了!现在还看在馨儿姐姐你的面子上不收他的掌眼费了,可他竟然还要强迫我将掌眼的本事说出来!你说说看,这人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多逻斯被她这么一说,自己也噎住了,没话说。仔细想来,他确实是有些不对。 陆馨儿听罢,很是诧异,多逻斯虽然她接触得不久,可是也算是了解此人的性子,并不是个仗势欺人胡搅蛮缠的人啊。可他这会儿又不反驳,看来与玉如意说的一样…… 陆馨儿看了玉如意一眼,刚想开口劝道,却见玉如意快速的给她挤了挤眼睛,牵着她的手还被她轻轻捏了一下。劝慰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只得傻愣愣的看着玉如意和多逻斯。 “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假的……”多逻斯被玉如意的话噎得脸色微红,“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若让你知道为什么了,我还靠什么吃饭!”玉如意刁蛮得不依不饶! 她这话听着是有道理,可陆馨儿知道,古玩这行,哪里是一句两句话就能练就水准的。就算知道了道理,也是需要不断的摸索不断的实践,才能提高眼力见的。 “这……这……”多逻斯很苦恼,他哪里想到。不过是个为什么而已,便动了人家的饭碗。可这事,明明温茹雅帮忙鉴定的时候,都会告诉他原因的,当然……她说的,远远没有这个玉如意说的精彩有趣。 “如意啊,你就给的王子说说看了嘛。”陆馨儿见二人对峙,便开口劝道。 “不行!这都是我玉家的本事,不能随便传人的!爹爹临死前嘱咐了又嘱咐,传内不传外的!这是家规。不能变!”玉如意态度很坚决。 “这……”陆馨儿愣了,莫不成这丫头想要嫁给王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当然……”玉如意仰起头来,瞟了一眼多逻斯。“若是我自己收的徒弟的话,自然就可以传授技艺了。” 原来这丫头想让王子拜她为师?!陆馨儿呆住了!玉如意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吧!这可是大唐的贵客,就连皇上太子都要让他几分颜面,这丫头怎能这样! 可是,更让她惊讶的是。多逻斯略一犹豫,竟然急慌慌的开口道:“好!我拜你为师!”说罢,竟然朝玉如意深深一鞠躬,“求玉姑娘收在下为徒!” 玉如意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果然是个单纯的少年,但这笑容随即便消失了。她做出一副惊惶的样子。连退好几步,避开多逻斯的行礼,道:“不行不行!你是堂堂回鹘王子。我哪里敢收你做徒弟啊?!不行不行不行!” 一连好几个不行,好像一瓢瓢的冷水浇在多逻斯的心头,他当即便又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这……”玉如意很为难的低着头,深深思虑了一番。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怕委屈了王子……” 一听有转机,多逻斯当即便激动起来了,“什么主意,尽管说!” “爹爹有话,传内不传外。若是……你我结成异性兄妹,你倒也算是我家人了。” “啪”的一声脆响,竟然是陆馨儿不小心将手上的水晶透镜摔了。这玉如意也太大胆了,与王子结成兄妹,岂不是就成了回鹘的公主了?!这行为,也太放肆了!她当即便拦道:“如意……这怎么能行呢,他可是回鹘的王子啊……”陆馨儿话未说完,她还想说,也许,这个多逻斯以后便是回鹘的可汗啊! 玉如意虽然知道此人是个王子,但心里并没有把多逻斯的地位看得多重,就像王爷,世子,皇家子孙千千万,一个王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呀,她更没有想到什么公主郡主之类的事儿。这会儿,她只是想借多逻斯的势,自保自己,至少让李觉不敢随便动她。 她浅浅一笑道:“收王子为徒,我自然是不敢的。结成异性兄妹,又不行,那可怎么好啊?” 多逻斯默默的看着她半晌,并不觉得玉如意有多讨厌,她这年纪,也确实与自己的妹妹相仿,性子也有些个相近呢!然后,他又看了看那堆锦盒里的东西,求知欲好奇心已经被玉如意勾起来了,此时正像一团烈火,灼得他焦躁不安,如果不能知道原因,不能听到那些好玩有趣的故事,他肯定会郁闷死的! “好!结为兄妹就结为兄妹!”多逻斯一拍桌子,道:“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这可以了吧?” “嗯?”玉如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答应了,有点惊讶。这多逻斯,果然是个不按常理之人。 而陆馨儿,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多逻斯迫不及待的将锦盒捧到玉如意面前。 “不行!”玉如意伸手将他一拦,道:“这结义之事,怎可如此儿戏?!自然要合了八字,选了吉日良辰,烧香叩头才对!” “什么?”多逻斯很不耐烦了,“还要烧香叩头,选吉日良辰?” 陆馨儿现在已经大概明白了玉如意的心思,便也推波助澜道:“王子殿下,确实如此,在我们大唐,若要结拜,定是要做足这些规矩的。” “而且……”玉如意神秘的笑道:“结拜的规矩,也是有来源的哦!” “也有故事?!”多逻斯很感兴趣的将锦盒放下。 “嗯……比如,最出名的结拜,便莫过于三国时期的桃园三结义了……”玉如意缓缓坐下,娓娓道来。 ***************** 五月初五端阳日,是人们极为重视的佳节之一,洛阳城一早便开始热闹起来了,尽是一幅幅其乐融融的画面,空气飘满了粽子和艾叶的香味。 端阳节,宜订盟,与多逻斯和玉如意的属相无冲,又请了先生择了吉时,二人便洛阳城外的夫子庙义结金兰! 由于多逻斯身份尊贵,故而主持这结义之礼的便是德高望重的温国舅,而来参加观礼的还有陆府的千金陆馨儿,国舅千金温茹雅,瑞丰祥的掌柜冷迎冬,褚府的三少爷褚至情、四少爷褚至孝,一个个非富即贵! 玉家,不过是猫儿巷的一个小市民家庭,怎么会结识到这些个贵人的?尤其是那玉如意,怎么会与王子这样的人物结拜的?!这一件件一桩桩,越是神秘越让人畏惧,猫儿巷的百姓们,不由得对玉家另眼相看了。 结拜的排场摆得大,规矩自然要做足了。 结拜时,玉如意和多逻斯二人各用一沓红纸写出自己的姓名、生日、时辰、籍贯及父母、祖及曾祖三代姓名的金兰谱。 直到此时,玉如意才知道,那多逻斯看起来十*岁,其实与她是同年的,还小了她三个月有余!玉如意没想到,自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子的义姐! 说实话,玉如意很想当个妹妹,在家中就是大姐,她从未体会过上面有哥哥姐姐照顾的感觉,谁曾想到会这样!她还盼着想着,以后若是与多逻斯关系好了,便个撒娇放赖讨些好处了什么的,哪想到,她竟然成了姐姐!真是命中注定啊! 二人在金兰谱签字画押,交给主持的温国舅后,便摆上了天地牌位,在夫子像前跪下。 两人表情严肃的同声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玉如意(多逻斯.药葛洛)在夫子像前,结为异姓姊弟,从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年同月死!” 朝夫子像三次叩头后,又行了八拜之礼,这才按照年龄大小依次上前进香。 最后,便是重中之重的歃血为盟饮血酒了,玉如意很怕疼,可是也得忍着,锋利的尖刀滑过她指尖,鲜红的血便滴入了酒水之中。她悄悄瞄了一眼多逻斯,没想到那厮竟然一脸的兴奋,好像把这庄严的结拜仪式当作玩儿一般! 看到他那模样,玉如意抽了抽眼角,好不好的,又找了个弟弟来,这下好了,加上吉祥和平安,一共有三个人要照顾了! 结拜仪式结束后,众人便决定下午去洛河看龙舟赛。 而与秦老头相约取核桃也是今日,玉如意便不耽误了,和众人告辞了以后,就去了狗耳巷找李修竹。 今日本是请了李修竹同来观礼的,可他前一日却出去走镖了,说是凌晨才回得来,想在家里休息,不愿意去凑这热闹。 玉如意有些小生气,毕竟这也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了,李修竹却不愿意参与进来。可是,回头一想,人家走镖辛苦,加上平日里就是个孤僻性子,不来也是正常的,也就原谅了他。 第93章端午佳节(一) 早上结拜的点心不太好吃,人多的场合,也不好放开了吃,玉如意只吃了两块垫了垫,现在肚子正饿着呢。 她刚刚敲开李修竹的门,便闻到了粽子和煮鸡蛋的香味。当即便赖着道:“好香好香,豆沙馅的粽子吧?给我来个先,饿死我了!” 李修竹笑着将她让进屋道:“才煮的,怕还没熟,我去厨房看看。” 李修竹刚进厨房不就,一个男子提了一串艾叶和菖蒲推门进来。 “公子,这挂在哪……”话音还未落,男子便看到了玉如意,当即便黑了脸道:“你怎么会在这?” 玉如意愣了下,这人不是那个穆石么?不是穆云扬的手下么,怎么到李修竹这里来了?而且说话还这般无礼,好像是他家一样。 李修竹听见声音,快步走了出来,笑道:“这个是云扬兄让你送来的么?多谢云扬兄了,其实这种东西,我自己买便是。” 哪有端午节给人家送菖蒲的?玉如意挑了挑眉,没说话。 “云扬兄可有事?”李修竹问道。 “哦。”穆石愣了下,随后看了玉如意一眼,道:“公子,东西送到,我先告辞了。” “多谢。” 穆石又看了玉如意一眼,皱了下眉头,这才转身离去。 见他出门,玉如意便起身从李修竹手里接过那串菖蒲,扎成一束后,走到院子外,将菖蒲挂在门边上,笑道:“这个穆云扬真是有意思,我还从未见过有人送礼送菖蒲的。” “哦,许是怕我忘记了吧。”李修竹随口答道。 “忘记?端午节这么重要的习俗你怎么会忘记?” “哦……”李修竹怔了下,随即道:“我常年在关外生活。这习俗,还真是不太重视,若不是他送来,我还真忘记买了。” “哦。”玉如意点点头,笑道:“粽子好了么?吃完我们就去取核桃吧,下午还要看龙舟呢,可别耽误了!” “好。”李修竹点头,快步走回厨房。 看着他的背影,玉如意轻轻皱起了眉头。 ******* 秦老头果然不负所望,雕出来的核桃可谓是难得一见的精品。看起来很是脆弱的镂空雕刻福寿图,实际上却很牢固,两颗核桃碰撞在一起。依然有金石之声,很是悦耳。 见李修竹满意,玉如意也很开心。 拿到核桃后,二人又回家邀了吉祥和平安去看龙舟。金氏上了年纪,对这种热闹也不感兴趣。便约老友打马吊去了。 而玉如意的义弟多逻斯毕竟是王子,虽然与玉如意结拜了,可也没道理随时与玉如意在一起。而且,正逢佳节,自然是有各路英豪来接待他的,现在应该是与觉世子和温茹雅他们在一块儿吧。 平安正在备考。家里又都是女人,难得与李修竹相见,两人很是投缘。便走在前面,交流着学识,谈得好不热闹。 玉如意与吉祥便跟在后面,说些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 “孔子最注重的核心思想便是,礼与仁二字。小弟想请教李大哥,如今的朝廷可否已经尊崇这种理念了?”玉平安发问。 李修竹思索了一下。认真的回道:“依在下拙见,当今朝廷不仅没有尊崇这一理念,而且还严重的违背了,孔子曾有云,治理国家策略乃应实行德治,就是为了当破传统的礼不下庶人的信条,只有人道,才能有礼智精神。可是如今的朝廷,贵族与平民仍旧是难以逾越的尊卑和讽刺的鸿沟,而且廉耻心风化严重,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玉平安觉得他说的甚是有理,不由的赞赏他的见解,又问道:“那李大哥之见,我们这些文人该如何改变这种状况,是否只有出仕这一条路可走,可是即便是寒窗苦读十年,最后也未必能有所作为。” “当下看来,文人只有出仕这条路,孔子的思想乃是体现百姓之兴,万民之道,若然熟读四书五经,高中得榜,做的高官,最后忘记了这种思想,不能造福于民,那又有何意义呢,出仕与否也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修竹兄说的甚是有理,对当今的现状剖析颇深,小弟深表赞同。”玉平安很是欣赏的夸赞着,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好了。 听到了李修竹的见解,玉吉祥小声的对玉如意说道:“这个李公子还挺博学多才的,人才也是极好,姐姐真是有福气了。” “别瞎说!”玉如意瞪了她一眼,随后看了看李修竹,他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哪里是普通人家培养得出来的。那气度,那气质,分明是个家世赫然的公子哥,绝对不可能是只会武力护宝的镖师。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那李公子分明就是对你有意,还不承认,连自个的亲妹子都想瞒过吗?”玉吉祥不依不饶的取笑着她。 “好啊,你现在长本事了,敢取笑姐姐了。好吧,一会儿就要见我那个好妹夫了,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玉如意坏坏的笑着。 见姐姐提起褚至孝,玉吉祥当即便板起脸,“谁是你的好妹夫了!谁想见他了!阿姐,你在提他我便回去了!” 玉如意见她生气了,知道她还是介意婚事呢,无奈的摇摇头,哄了她半天。 不知不觉的,四个人来到了洛河。 此时的洛河边早已经挤满了人!佳节难遇,不少大家闰秀小家碧玉也都出来了,一个个衣衫华丽风姿卓越。那那些翩翩公子哥儿们也都趁机四处瞄着,寻找心动的佳人。 河边人声鼎沸,很有节日的气氛。远远的,便听见喧嚣响亮的锣鼓声,看样子龙舟队都已经开始下水了。 “姐姐,我们快点过去吧,看样子马上就要开始了。”玉吉祥有些兴奋的拉起玉如意便朝人群里挤了去。 “慢一点,人太多了,小心撞到别人。”玉如意一脸笑意的叮嘱着她。 李修竹和玉平安相视一笑,便也跟了上去。 四个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李修竹紧挨着玉如意,用身体为她挡住旁人,留下一些空隙让她方便往前走,玉如意自然是感受了他的体贴,冲他感激的一笑。 好不容易,四个人才都挤到了最前面,这时,十几条鲜艳夺目气势非凡的龙船已经全部就位,赛手们都摩拳擦掌,不停的活动着筋骨,交流经验,蓄势待发。 褚家不愧是洛阳首富,龙舟也是最为气派最大的,竟然是六十六人的大舟!红色的舟身威武非凡,鎏金的大龙头熠熠生辉! 一声哨响,百舟同行! 倾刻间喧天锣鼓如春雷滚动,漫天水花似春雨飘洒。 褚家大舟正正的滑行在河中央,冲在众舟最前面,好似一条巨龙带领着一众小龙,即将腾空高飞。 而褚至情此时正站在船头手执红色大旗,没想到,今年竟然是由他领舟。 今日的他身着一袭红色武服,额头绑了条金色的缎带,随风轻轻扬起。他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大旗,旗帜随着锣鼓的节奏舞动,而身后的水手就随着那节奏整齐的划动双桨,龙舟也在平稳而飞速的前行着。 褚至情那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模样,让岸上无数的少女春心萌动。在这个奔放的时代,免不了出现许多奔放的女子……于是,一阵阵的尖叫,欢呼好似潮水般涌起。 褚至情一边挥舞着大旗,一边在岸边的人群中寻觅着熟悉的身影!纵然人海茫茫,可他还在其中看见了玉如意!一见到她,褚至情心中的豪情顿时溢了出来,动作越发的卖力了。 玉如意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认真的模样,也不禁有些晃神。此刻的他,身上一扫往日那副慵懒的模样,红色的武服也不知被汗水还是被河水浸湿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 玉如意只觉得心猛的漏跳了一拍,接着又狂跳起来,她急忙轻抚胸口,深呼吸几下,左右偷偷瞄了瞄,生怕被旁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会对那个褚至情心动了呢?也许,只是觉得他今天很出色而已,暂时的迷惑。对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过一会肯定就没事了,不会心动的。玉如意不断的说服着自己,将那刚刚萌动的情愫紧紧按耐住。 终于,比赛在火热中结束,褚家的船队赢得了第一,自然更引得岸上人一片欢呼。 这时,玉吉祥暗示平安跟她先回家,让玉如意和李修竹可以有点独处的机会,玉平安立刻会过意,两个人便悄悄走开了,只留下了两个人。 褚至情被水手们不断抛高,却不忘记左右探看,想找寻玉如意的身影,但此刻却百寻不到,心底不免有些失望。 李修竹提议要在岸边走走,玉如意点头答应,两个人并肩在杨柳拂面的河边散起步来,也很是浪漫。 思量了一下,玉如意还是掏出了早就已经做好的避邪香囊交给了李修竹,面色有些害羞。虽然李修竹有些神秘,可现在看来,他还是最佳的夫婿人选,最好能早点定下来。 李修竹欣喜的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自然也明白了如意的心意,只觉得好一阵温暖。 第94章端午佳节(二) 没走多远,褚至情和褚至孝迎面而来。褚至情此刻又换回了一袭白色水墨的长衫,完全没有了刚才大汗淋漓的模样,一脸笑意的远远看向玉如意,手里把玩着折扇,散发出儒雅慵懒的气息。 褚至孝也是一袭蓝色丝绸衫,显得神采奕奕。 玉如意看到褚至情忍不住心又跳快了一些,便故意又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好妹夫身上,冲他微微一笑,慈母一般的目光,倒把褚至孝看得毛骨悚然。 褚至情瞟了一眼站在玉如意旁边的李修竹,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而李修竹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当着如意的面又不好表露,便互相场面化的打了个招呼。 褚至情又看向玉如意,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如意妹妹,为了庆贺刚才褚家赛龙舟胜出,我们准备去酒楼吃酒,何不随我们一起去。” 没等玉如意回答,褚至孝也紧跟着说:“如意姐,正巧过节大家有机会碰上,就在一起坐坐吧,人多也热闹,我跟吉祥的婚事眼看就要到了,有些事情坐在一起也好说一说。”虽然他之前对这个未来的大姨子没有多少好感,但现在吉祥马上要过门了,还是把关系相处好一些才是,也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修竹自然丝毫不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喝酒,想要拒绝,但毕竟对方邀请的不是自己,只得默默的站在原地不说话。 玉如意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后来见自己的好妹夫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再推脱,日后吉祥就是褚家的媳妇了,还是要多亲近一些。 打定了主意,她便笑道:“那甚好,过节人多才热闹。不如叫上吉祥和平安一起吧?” 几个都聚齐以后,褚至孝先回府驭了马车出来,便与褚至情一道带着众人去了洛阳城最好最大的舫楼——齐韵楼。 齐韵楼是一艘画舫形状的四层酒楼,建在洛水河畔。 这齐韵楼分为几个等级,越高的楼层装饰越是华美,掌柜的一见是褚家的两位公子,笑得极为一个热情,赶紧安排了最上等的房间。 而齐韵楼不仅做的菜品相当出名,就连服务的小二也是一水来自江南的姑娘,身穿嫩绿。一个个好似水葱般的,让人赏心悦目。 这种高档的地方,玉如意他们都是第一次来。显得有些拘谨。但是褚至情和褚至孝确是轻车熟路,走进雅间,几人刚刚坐定,服务的姑娘便端上来最好的名茶,屋内顿时茶香四溢。 “褚公子今日要点些什么呢?”姑娘笑吟吟的看着递上菜单。 褚至孝接过菜单后。随意而熟络的点起了菜。 玉如意打量了一下齐韵楼的环境,看看姑娘极为周到的服务,再看看褚至孝一脸大爷的点菜模样,心里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有些不自然的从窗外望去,此时已经夜幕低垂了。齐韵楼对面停着一艘艘红色的画舫,张灯结彩,画舫上的灯火倒映在水里。将半边洛水河照得明晃晃的,却又带着颓靡诱人的神秘。 画舫船舱上有各色轻歌曼舞的姑娘,半透薄纱,香气迷人,体态丰满窈窕。不停的散发出银铃般的动人笑声。 想到褚至情是这里的常客,她忽的有些不开心起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轻咬起红唇。 褚至情本来正跟玉平安说笑着,瞥见玉如意瞪了自己一眼,不禁懵懂不知为何又惹到了她。 李修竹见到玉如意神色有些不自然,便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如意,为何一直盯着那些画舫的姑娘。” 玉如意轻叹了口气,“那些姑娘都如此美丽,却沦落风尘,靠卖笑取悦别人,也很是可怜。” 李修竹没想到她会同情这些女子,便温柔的笑道:“如意真是善良的女子,只是她们,虽然可怜但也可恨,不过有些人就不这么去想了。” “修竹大哥指的是?”玉如意看着他颇有深意的眼神。 “比如,某些纨绔公子哥,他们可离不开这些姑娘们,不然的话,人生便没了乐趣。”李修竹讽刺的说着眼光飘向了褚至情。 玉如意会过意,明白他所指的便是褚至情等人,不禁无奈的摇摇头。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都传进了一旁褚至情的耳朵里,虽然现在他的脸上还有笑意,但眸子中却带上了丝丝寒意。他眯了眯眼,微微一笑,随后也凑到那窗户边上。 “褚某当二位在看些什么,原来是这些庸脂俗粉的姑娘。”褚至情挑眉看着李修竹,嘴角一抹示威的笑容。 李修竹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庸脂俗粉,恐怕褚兄心里不这么认为吧,有些男人不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褚至情懒懒一笑,休闲的答道:“莫非,李兄心里正是如此想法?” 没等李修竹在反驳,玉如意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当两个人是在吵架,只当是在逗乐了。 见李修竹脸色已经铁青,褚至情满意的说道:“如意。别老靠窗看她们了,今日好不容易大家坐在一起,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时间。” “对了,如意姐,最近家中这些嫁妆物件准备的如何了,若还缺些什么尽管跟我们开口,都是一家人了,无需在客气。”褚至孝想到了这茬,便问起玉如意。 玉如意巧笑着看向吉祥,回道:“这些事情就不劳烦妹夫操心了,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日后小妹嫁过去,妹夫能好好善待与她,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阿姐……”玉吉祥双霞飞红,大庭广众下谈她的亲事,还是她不愿意的婚事,玉吉祥觉得很不自在。 褚至孝赶紧保证道,“如意姐还请放心,日后吉祥到了褚家,肯定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那就好。今日你的话我玉如意可记下了,以后定不能食言。”玉如意满意的看着褚至孝,她一早就说了,褚至孝不是个真正的纨绔嘛。 “一定一定。”褚至孝连连点头。 几个人都哄笑了起来。 褚至情目光转向玉平安,“对了,平安还有些时日就要去赶考了吧,不知有几成把握。” “十年寒窗苦读,虽然已经饱读诗书,但还是不敢确定最后的结果,尽力而为吧。”玉平安似乎有些心事的喝着茶。 褚至孝插言。“今天是个节日,不要提这些事情了,一会大家就开开心心的喝喝酒。聊聊天。” 大家纷纷附和着同意,这时小二们开始上菜了,很快,一桌摆满了丰盛的佳肴,色香味俱佳。屋内顿时布满了香气,令人馋涎欲滴。 这时,本来还有些拘谨的人也放开了,大家你来我往的敬起了酒,男人们高谈阔论着,女人们低声细语着。 褚至孝席间也不停的讲起笑话逗乐。吉祥也不客气的给他戳破,两个人也吵吵闹闹的拌起了嘴,还真像一对小夫妻。不禁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酒过三旬,大家脸上都了些醉意,为了不冷场,褚至孝便提议,大家行个酒令。 玉如意问:“这酒令怎么个行法?” 玉平安思索了一下。回道:“不如这样,无论风雅。只看字数,众人皆有份,五句酒令,第一句五个字,第二句四个字,第三句三个字,第四句两个字,第五句一个字,但是酒令必须跟端午节紧紧联系在一起,依次轮流排开,唱不上的,不应节景的,一律要罚!” “怎么个罚法?”李修竹也饶有兴致的问。 “就罚酒三杯。” “好,即是如此,就由平安先起个头吧。” 玉平安欣然答应,便思索了一下,说道:“又逢端午节,泛舟江畔,念屈原,轻叹,唉!” 话音一落,众人便接连起哄,节日里透漏出文人的酸腐气,要说些高兴的,非得提这些沉重的话题,必须要罚酒三杯。 玉平安也只能认栽,乖乖的喝了三杯酒。喝罢酒了,便将桌子中间的筷子一旋,正正指到了褚至孝。 褚至孝虽然没有去考功名,但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的,只微微思考了一下,便说道:“洛城端午节,聚齐韵楼,饮蒲酒,乐乎,哈!” 众人拍手称好,这句酒令虽然看起来很是简单,但却不仅应节又应景,褚至孝得意不已。 接着便到了吉祥这里,她本来书读的少,又终日在绣房里,自然文采远不及他人,但她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目光扫过众人腰间悬挂的辟邪香囊时,忽然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丝线轻缠绕,五彩香囊,藏艾叶,辟邪,美!”众人一听,纷纷夸赞吉祥蕙质兰心,酒令也行的极好。 筷子一转,指到了玉如意这里,她四处看了一下,最后发现了桌上香喷喷的粽子,说道:“新丝缠角粽,香袭清梦,金盘送好味。赞!” 话音落下,众人竟然诧异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纷纷赞赏起来。 “香袭清梦……”褚至情惊艳的看着她,回味着这句话,不断的夸赞着:“妙!妙!” “整句酒令用词巧妙生动,押韵灵气,如意……”李修竹也抓紧机会夸赞道:“你越来越让我惊叹了。” “那就修竹大哥也来一句吧?”玉如意也不转筷子,直接将接力棒传给了李修竹。 李修竹沉吟一下,便脱口而出:“银月照寒沙,汨罗江畔,笑愚忠,可悲。叹!”话音一落,众人都有些沉默了,虽然在当时的朝廷背景下,屈原确实是愚忠,但是他的行为青史留名,为后人一直倍加推崇和敬仰,李修竹这样评判屈原,在众人看来不免有些偏激,言论也大胆了一些。 一旁的玉平安更是冷下脸,十分的不高兴,屈原在他们文人心目中,不仅也是崇高的精神领袖,容不得任何人亵渎。虽然刚才他对李修竹一番当今时事的见解甚是欣赏,但是此番针对屈原的评论他却很不认同。 褚至情在他说完这些后,倒是抬起眸子观察了他一番,心里竟然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见场子又冷了下来,玉如意赶紧缓和气氛,打岔说道:“明明不许说沉重的话题,怎么又提呢,罚,一定要罚的。” 李修竹无奈,只好喝了三杯。 最后轮到褚至情了,他眯起眸子,轻摇着折扇,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玉如意,说道:“轻汗透碧纨,香凝芳兰,似珠玉,娇俏。妙!”他一说完,众人立刻发现了玉如意一身碧色裙衫,不禁诧异,这个褚至情不愧是个纨绔风流子,就连行个酒令也不忘讨个嘴上的便宜。 玉如意冰雪聪明,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羞红了双颊,一时有些气结,在桌下狠狠的踢了褚至情一脚。 褚至情吃了一痛,心知众人都误会了,便挑眉笑道:“怎的,我跟如意行的酒令可都是指一物,为何偏偏误解了我的,这桌上盘中的粽子,蒸熟后透着水汽,不正是‘轻汗透碧纨’吗?粽香不就是‘香凝芳兰’,粽子里面的白米不就是‘似珠玉’么,小小粽子讨人喜欢,不是娇俏可人吗?我看得欢喜,赞道妙。这比喻不是十分的恰当吗?” 此番解释一出,众人立刻无语,感情这褚至情的行酒令还是一语双关,话里有话,但是又让人抓不到任何的把柄,要是就这么饶了他也太便宜了。 玉如意不依不饶的说道:“我提粽子在前,你同我一样便是犯规,必须要罚,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连连附和,起哄者说该罚,褚至情无奈,只好被罚了三杯。 行完酒令后,大家又吃喝笑闹了一会,逐渐夜已微深,快到了宵禁之时,大家才恋恋不舍的告别离去。 第95章逃婚风波(一) 洛水河的夜景是极美的,河上画舫灯火辉煌,河水波光粼粼倒映着斑斓五彩的灯光,习习微风暖暖的拂来。 李修竹沿着河畔送玉如意回家,平安和吉祥似乎特意为二人制造机会,竟然寻不到人了。 李修竹偏头看了看玉如意,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这样缓缓的漫步在洛水河畔,心中泛起柔柔的暖意。 夜色中的玉如意,显得很安静乖巧,就像是卸除了一切防备的小野猫,收敛了爪子、平息了呼吸,让人油生爱怜。 穿过前面那小桥,就离玉家不远了,该说的话,还是赶紧说了吧。 李修竹停下脚步,唤道:“如意,我有话对你说。” 玉如意止步,仰头疑惑的看着他。 “明日……”李修竹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明明已经想好的话,怎么此刻又好像哽在喉中,说不出来了…… “嗯?” “明日,吉祥纳吉……我怕是不能来了。” “怎么?”玉如意微微一怔,想到今日结拜他就不在,明日又不在,心中已然不悦了,可是脸上还是挂着笑容,问道:“是不是明天要去押镖?没事,公务重要。” “……”李修竹看着她亮亮的眸子,苦笑了下,道:“不是押镖……而是,我要先回幽州一趟。” “幽州?”玉如意愣住了,幽州…… “嗯,家父寿辰将至,我回去给他拜寿。” “哦~”玉如意了然的点点头,人家怀里还揣着自己才帮忙做好的寿礼呢,“应该的!你大概去多久呢?” “……”李修竹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若此次回去只是拜寿倒也快,至多一月。若,父亲要做大事的话……二人再见,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玉如意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误会了,急忙解释道:“那个……我只是随便问问了。你常年在外,令尊大寿自然要好好陪陪他,以尽孝道。若镖局这边假期宽裕,你多呆些时日便是。” “嗯。”李修竹点点头。 二人默默的穿过桥,走进小巷…… 已经可以远远看到玉家的大门了。玉如意扭头对李修竹说道:“李大哥,就送到这里了吧。宵禁时间快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李修竹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再次语噎了。 “那……我就走了哦。”玉如意等了一下,见他半晌不说话,便冲他挥挥手告别。 “如意!”李修竹猛的叫住她。 “嗯?”玉如意突然心跳得快了起来,今天的李修竹有点怪怪的呢。看着他有些羞涩的面庞,她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甚至有点想逃避。 “如意,我……” 不知道为什么,玉如意急忙打断他的话,“修竹大哥,夜深了。我得赶紧去看看吉祥和平安回来了没,不送你了啊!”,说完后。便快步小跑着离开了。 李修竹看着她逃也似的身影,看着她在门口冲自己挥手告别,看着她走进家中……却依旧说不出那句他最想说的话…… 他颓然的沿着墙角往回走,忍不住自责起来,李修竹你个孬种。那句话就那么难以开口吗?! 可是……回想起刚才玉如意逃避的神情,有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莽撞的说出来。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李修竹抬头看了看头顶墨色的天空,星光被云彩遮了个严严实实,风依旧暖暖的吹着,却似乎无力将云彩拂开。 他越发觉得心头压抑得难受,在爱情面前,他竟然丢失了勇气。忽然,他触碰到怀里那对精致的核桃,将它们取出来细细摩挲着…… 终究,他浅浅的笑了起来,虽然刚才如意逃走了,但他分明看到了她双颊飞起的红云,想来,她还是心怡他的吧? 李修竹深呼吸一下,将杂乱的思绪理清。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回幽州去办大事,儿女之情先放一放。若自己还能在“大事”之前回一趟洛阳的话,届时再带如意走便是。 玉如意反手将门关上,靠在门上,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李修竹那灼热的目光似乎在熨烫着她,燃烧着她。 她明明是把他当作夫婿人选的,她以为自己可以嫁给他的啊,为什么这会儿会逃了呢?为什么呢? 玉如意想不明白了,她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她很想找人倾诉,可是,一个人,就连自己都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看明白呢? 玉如意仰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看不到一点星光,明日纳吉,怕是要下雨呢。 “姐,你回来了。”玉吉祥散着头发端着木盆从屋里走出来。 “嗯。”玉如意轻轻点了点头。 “……”玉吉祥笑了笑,但那笑容却很生硬,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恍恍惚惚的。 玉如意走到她身边,帮她从井里打了水出来,倒进盆里,说道:“早点睡,明日纳吉,要早起。” “嗯。”玉吉祥点点头。 看着玉吉祥有些木讷的表情,玉如意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宽慰道:“今日你也见到了褚至孝,其实,他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劲不是?” “嗯。” “褚家家教极严,我想,就算他们现在被称作纨绔,也不过是年少风流不懂事而已。若成了家,一定不会愧对屋里的妻子的。” “……”玉吉祥苦笑了一笑,“希望如此吧。” “吉祥……”玉如意忍不住又劝道:“既要嫁人了,有些事……有些人……还是不要想了吧。” “知道了,姐。我明白的……”玉吉祥眼眸微微泛红道:“这些年姐你一直为了玉家操劳奔波,苦了你了……马上我就要嫁进褚家了,家里的补贴又少了几分。姐你以后的负担更重了……” 玉如意温柔的拉着她坐在井沿边上,“傻丫头,姐姐不苦。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高中,而你,能嫁进褚家,终身有个好依靠,从此衣食无忧……” 听到玉如意这么一说,玉吉祥心里只觉得一阵酸痛,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姐姐知晓你马上就要成亲,心中有不舍和紧张,慢慢的就会好了。再说了,明天只是纳吉,又不是结婚,不必如此的。”玉如意轻声安慰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复一下情绪。 “嗯……”玉吉祥抽噎忍住了哭泣。 “乖,快去睡吧。”玉如意拍了拍她的肩膀。 玉吉祥点点头,端着木盆回屋梳洗去了。 五月初六是个婚娶的吉日,整个洛阳城中便有数十家人纳吉、结婚、订亲,可是哪里都比不上猫儿巷热闹。 猫儿巷飞出了金凤凰,玉家的丫头要嫁给首富褚家了!这事儿不仅仅在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就连长安城都有大官特地过来庆贺了。 玉家门口挤满了人,都早早的等在路旁,要看看首富家下的聘礼有多稀罕!左邻右舍也都进了玉家道喜。 “玉夫人,这下你可熬出头了,女儿嫁给了洛阳首富家里,这以后的日子岂不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一个大婶艳羡的恭维着金氏。 “哪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还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当儿女的有个幸福的归属,为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金氏一脸笑意。 “哎呀,玉夫人也太过谦虚了,这褚家的实力谁人不知晓,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喽。”又有人吹捧着。 这金氏本就是有些虚荣之人,这下见自己被众人围着恭维,心里自然美的开了花,开始飘飘然了。 这时有人瞅见了忙进忙出的如意,便问道:“玉夫人,您这小女儿眼看就嫁出去了,那如意的亲事有没有着落了。那可是个能干可人的丫头,现在早已经过了适婚年龄了吧,岂不有些可惜,也要抓紧一些了。” “你们可不知道,我大女儿如意,相中她的人可多了,最近不就有一个俊俏公子,那长相英俊不凡,身材也挺拔,人才极好,我看过了甚是满意,估计也要快了,等等看吧。”金氏有些得意的宣扬着。 “是吗,那太好了,玉夫人还真是有福气之人啊,我们呀,只有跟着羡慕的份了。” “是啊,真是令人羡慕。”有人附和着。 玉如意见母亲又在外人面前开始讨论这些事情,不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动声色的把她拉到了一旁。 “怎么了,娘的话还没有讲完呢,大家都在等着,这样多失礼仪。”金氏有些不解的问着。 “二娘,您能不能别再这些外人面前提起李公子,我们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告诉她们这些长舌妇,很快便会传的满城风雨,万一会有什么变故,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呢?”玉如意有些埋怨不已。 金氏一听倒很不乐意了,反驳道:“你这个孩子,懂些什么?不想想你现在的年纪,哪还有没嫁出去的女子。他们一直问你的婚事,摆明了是想看咱们玉家的笑话,为娘的提起李公子也没什么错,他不就是喜欢你吗,至少现在先堵住他们的嘴才好。” 玉如意见也劝服不了她,也只好随她去了。 --------------------------- 有只小九在打滚,在打滚,在打滚! 打滚只为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 -------------------------- 第96章逃婚风波(二) 小院里挤满了越来越多的人,显得更是喧闹杂闹了。玉如意看着眼前的情景,无奈的摇摇头,真真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名言,今天算是最生动的表现出来了。 这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巷子另一头穿了过来。 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好像炸开了锅一般,马上就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不知道谁在那高喊着喊着:“来了来了!褚家下聘的队伍来了!” 玉如意这才慌忙的拉着玉平安快步迎了出去,她一脚刚迈出门,便远远的看见褚家三位公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谈笑风生,身后是浩浩汤汤的礼聘队伍,这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好生排场啊! 这阵势,当真不小啊!玉如意扶了扶发髻,刚才忙了半天,希望现在仪容没有不整,莫丢了玉家的脸。 “平安见过三位兄长。”玉平安大步迈出,弯腰鞠躬道。 玉如意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家里只有平安这一个男丁,这一刻也只能依仗他来出头了,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幸好昨日酒席之上,褚至情有详细的交代过他要注意的事宜,现在看来,玉平安虽然有些紧张,但却没有慌乱,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褚家看来对这次亲事格外看重,都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聘礼竟然还没搬完。院子里已经快要堆满了! 褚家的管家在一旁唱礼,旁边站着个拿小册子的人核对聘礼,对上一件便登记上,然后再贴了封条抬到一旁。这便是男方家最出风头,最长脸面的时刻了。 褚家二少褚至义得意洋洋的站在管家身旁,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一般。 每每打开一个箱子,便惹来众人惊讶的吸气声。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里。装满了各色金银器,更有精制罕见的瓷器玉器,绫罗绸缎……就算见多了宝贝的玉如意看着,都愕然不已。 褚家,不愧是洛阳首富,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玉如意有些担忧,这么多金银,必定会惹人眼红,若褚家走后。来了歹人该如何是好? 褚至情在一旁似是看出了玉如意的心思,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如意妹妹不必担忧。东西点算清楚后,洛阳镇威镖头将他们押送到镖局暂为保管,等到婚礼之日再送来。” “这样我便放心了。”玉如意点点头。 “吉祥就要嫁人了……”褚至情坏笑的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这个姐姐不恨嫁么?” “呸!”玉如意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快步走开。 东西点算好后,便要请新人出来一起给长辈行大礼了。 玉家屋里太小,于是一行人便挤在院子里,给金氏搬了张椅子坐在当间。 玉平安走到吉祥的房间去敲门,可在门口敲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他推了推房门,还是闩着的,人应该在里面的。 玉如意见状。摇摇头,看来那丫头又在使性子了,昨儿个不是说得好好的了么?怎的又变卦了?于是无奈的走到门旁,拍拍门唤道:“如意,这会儿可不是闹性子的时候。快出来。”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玉如意无奈的又拍了拍,还侧耳伏在门上听了听。竟然还是没动静。看来是院子里太闹了,听不清楚吧。 “平安,翻窗!”玉如意笑呵呵的指挥平安到小屋后去翻窗。 玉平安得令,立即挽起袖子便要去翻窗。 “等下!”玉如意猛的拽住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门是闩上的,窗…… 她快步跑到窗边,伸手推了一下窗户…… 果然,窗户没关,轻轻一堆便打开了。 屋里……空无一人。 玉如意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玉平安急忙扶住她,望向屋里,两个眼睛越睁越大,嘴角也抽搐起来,忍不住惊呼道:“二、二姐不见了?!” 这句话像是有魔法一般,让时间凝固了!瞬间,整个院子的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玉如意和玉平安。 褚家二公子褚至义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皱紧眉头走过去,看到空空的屋子,于是一翻身跳窗进屋,将门打开来。 玉如意失魂落魄的被玉平安扶进屋里,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字条。她无力的坐在吉祥的床上,指了指那纸条。 玉平安急忙将纸条拿过来,走到玉如意身边,抻开纸条,念道:“吉祥叩首再叩首,求姐姐原谅。褚家四少实在不是我心所爱,若无爱而嫁,只怕吉祥此生终将郁郁寡欢。我与陈家大少爷情投意合,还望姐姐成全。吉祥再叩首。” 她……这是私奔了?! 玉如意一把夺过那纸条,将上面的字看了又看,实在是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妹妹竟然会干出如此糊涂的事! 陈家大少爷??哪个陈家??玉如意实在是想不出来个头绪。 屋里寂静得可怕,屋外的人嗡嗡的谈论声却越来越响。 “嘭!”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关上,褚至义原本就黑着的脸越发的深沉了。 他将窗户也放下来,将屋外八卦之人的目光和谈论全部阻隔掉,这才愤然的走到玉如意身边,从她手中抽出那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将纸条撕了个粉碎,怒道:“玉如意,这是怎么回事!” 玉如意咬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回事?”褚至孝冷笑道:“我没过门的娘子跟人私奔了呗?!想不到爹爹竟然给我找了这么好一个娘子?” “至孝!”褚至情急忙拽他,说道:“事情已经到这步了,说这些有何用?” 褚至孝懒懒的往墙上一靠,痞痞的说道:“我无所谓,反正这个玉吉祥我也不想娶的,若不是爹爹相逼,谁愿意娶她?” 褚至义也在一旁冷冷的说道:“褚府对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却不料竟然做出这般龌蹉之事!” “你说什么?!”玉平安见状,很是冲动。 “平安!”玉吉祥喝止住他,“出去看看娘怎么样。” “姐!”玉平安很不情愿。 “把娘先带到屋里,莫在院子里当着众人说话。”玉如意吩咐道。 “姐……” “快去!” “是。”玉平安垂头丧气的拉开房门,然后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褚家三子,说道:“谁敢欺负我姐,我便跟他拼了!” 褚至义不屑的冷嗤一口气,没搭理他,看向玉如意,说道:“玉如意,你们家做出这等丑事丢了你们玉家人也就罢了!可今天可是纳吉之日,你让我们褚家颜面往哪里放?” 玉如意自知理亏,皱了皱眉,任由他说。 “那玉吉祥我见她也是端庄贤淑的模样,却不料竟然是个浪蹄子!”褚至义冷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上梁不正下梁歪……” 玉如意紧紧咬着唇,手指攥紧床单。忍,且忍住。 可没料到褚至义竟然越说越起劲了,“这玉吉祥平日里就是个勾三搭四的货,什么李秀才、陈少爷,她都没少来往,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他蔑视的看了看玉如意,冷嘲热讽的说道“只怕这一门子,都没几个好东西!” “嘭!”的一声,玉如意一掌拍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杏眼瞪得浑圆,已然是怒火中烧了。就算是他们玉家不对,可这褚至义也太过得理不饶人了!他那张嘴嘚吧嘚吧没完没了了么?而且!也太口无遮拦了吧?真当她玉如意是个软柿子么?! “二郎!”褚至情急忙拽住他,摇摇头,低声说道:“揭人莫揭短。” 谁知,褚至义不屑的扭头看了看他,将手一甩,说道:“怎么?你心疼了?不过是个姘头罢了,用得着这么紧张么?” “你……”褚至情顿了顿,忽然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说道:“这玉如意岂止是我的姘头,我还要将她八抬大轿娶回家去!你不知道么?” “褚至情,你不要脸,我还要!”褚至义怒不可遏。 褚至情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难道二哥不知道么?这事儿,我一早便给父亲提过了,他老人家也没有反对。”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的?”褚至义越发的不屑道。 褚至情没解释,只看了一眼旁边几乎快要透明的褚至孝。 褚至孝无奈的皱起眉头,却被褚至情那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得猛的一哆嗦,急忙开口道:“二哥,千真万确。” “什么?!”褚至义瞪大了眼睛。 “什么?!”玉如意惊讶的看向褚至情,心突然狂乱的跳了起来。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太乱了,太乱了…… 她原本以为褚至情不过是为了给她解围而和褚至义顶嘴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褚至孝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浪荡不羁,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她也是因为看清楚这一点,才一直反对吉祥退婚的。 所以,此刻褚至孝说出来的话,极为可靠。 第97章逃婚风波(三) 褚至情带着淡淡的笑容,缓缓踱步走过来,坐到玉如意身边,轻轻拉起她的小手,声音无比温柔的轻声说道:“我慕如意已久,这聘礼既然老四用不上了,便转给我吧?”说罢扭头看向褚至孝,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子里满满的全是笑意,“四弟,你看可好?” 褚至孝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犹豫,随即便看到褚至情那笑意中如刀子一般的寒光,急忙将脖子一缩,诺诺道:“好!当然好了,三哥要,便都拿去就是了!” 褚至情攥了攥玉如意的手,转回头看向玉如意的时候,双眸里又是暖暖的春水,“如意,你看……可好?” 玉如意现在已经被震惊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听得到他在说些什么? 妹妹要嫁人了,亲家送聘礼了。妹妹私奔了,姐姐变成新娘了。而且还嫁给了原定新郎的兄长了?这,这这,就算是传说中的代嫁也不是这么个代法吧? 褚至情又用力攥了攥玉如意的手,轻声道:“如意,可好?” “啊?”玉如意略微回神。 “如意这是默认了?”褚至情不知什么时候附在她耳边,呼呼的热气吹在她耳朵上,这声音便似招魂曲一般,将那飞散了的三魂六魄都招了回来。 玉如意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从脊背爬到耳根,猛的一抖,整个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小手正被人家牢牢攥在手心中,她急忙将手一抽,正色道:“你刚才说什么呢?休得胡言。” “哼!”褚至义斜靠在门板上,不屑的嗤笑一声,道:“至情这是在唱的那出戏呢?” 褚至情微微一笑,垂着眼皮看了看玉如意,挑眉说道:“她这是小女儿家的羞涩。二哥是结过婚的人,怎么会不懂呢?”随即以只有玉如意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这是在保吉祥。” 玉如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是在保吉祥?”。 “正是。”褚至情点点头,随即冲褚至义和褚至孝说道:“二哥、四弟,你们暂且回避一下可否?我与如意有些话要说。” 褚至义不满的瞪着眼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说?见不得人么?” 褚至情眼底滑过一缕寒光,随即却是和煦的笑着说道:“难不成,二哥对我们这些儿女情长的悄悄话也有兴趣?若有兴趣,倒不如回家抱着二嫂好好温存温存,到比我们这悄悄话有趣得多!” “你!”褚至义愤愤的一甩袖子。“无耻。”随即转身出了门。 褚至孝见状,也冲玉如意拱拱手,准备退出小屋。 “至孝。”褚至情唤道。 “嗯?” “禁言。” “嗯。知道了!”褚至孝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顺手将房门阖上。 “说罢……”玉如意有气无力的斜靠在床头,心里五味陈杂。 褚至情正色说道:“自古以来便是‘聘则为妻奔为妾’,吉祥这一跑。若传了出去,怕是再没了闺誉。” “这个我当然知道。”玉如意越发觉得心疼,妹妹这是何苦呢? “而且……”褚至情叹气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城西陈家的大郎,陈默斌。” “陈默斌?”玉如意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道:“你说的是城西那个暴发户陈员外的长子?”她惊慌了。这个陈默斌她是知道的,家世虽富却不贵,不论怎么比都比不上褚家啊。而且那陈厮比褚至情这个纨绔还要纨绔!眠花宿柳什么的,不过是家常便饭了!听说那厮后宅虽然没有什么小妾,但却通房丫鬟一大堆的货!若是吉祥真跟了那人,这辈子恐怕是要以泪洗面了! “以我对那陈大郎的了解,只怕对吉祥不过是玩耍而已。”褚至情很是沉重的说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吉祥现在被猪肉蒙了心。看不通透啊!”玉如意一拳敲在床头,忿恨不已。 “对了。你和那陈大少熟络,能不能想办法去找下吉祥?”玉如意一着急之下,竟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刚才看到吉祥的留书时候,我已经叫褚墨派人去找了。”褚至情苦笑一下,“不过,前些日子我与那陈家大郎喝酒时,听说他今日要去江南道……” “江南道……”玉如意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 “只怕,现在已经开船了……”褚至情无奈的耸耸肩。 “吉祥……吉祥她不会这么糊涂吧?再等等,再等等……”虽然已经知道很渺茫,但玉如意还是抱有一丝丝的希望。 “好吧……再等等,若能找回吉祥,那便最好。”褚至情说罢,便坐到玉如意身边,静静的陪着她,一起等。 半个时辰过去了,吉时已经快过了。玉家的宅子小,家什也少,亲戚朋友们大都是站在院子中等待,金氏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只有玉平安在招呼,此刻已经有些混乱了,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话语间已经有些不干净了! 锦上添花从来难,落井下石向来易!这些个人,平时里本就不怎么打交道,这次也不过是想来沾沾玉家的光,想要她们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帮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了,这个时候,不给添乱已经很好了。 “笃笃笃。”小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玉如意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看了褚至情一眼,对方便心领神会的走过去拉开门。 褚墨和褚至孝站在门外,他急忙将二人让了进来。 褚至孝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不娶到这个玉吉祥反而很高兴,只是碍于玉如意的面子,他不好太高兴,却抑制不住嘴唇微微扬起:“陈家大少的船早就开了,已经走了两三个时辰了。” “玉吉祥呢?”褚至情问道。 褚墨答道:“听陈家家丁说,早上有个女子随船走了,听那人的描述的衣着和模样,应该是玉吉祥。” 褚至情听罢,扭头看向玉如意,她刚才应该听得很清楚了。玉吉祥,定是私奔无疑。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玉如意无力的蜷缩成一团,将头埋在双膝间。再能干,再精明的她,此刻也很无助。 看到玉如意这样子,褚至情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只怕,现在只有我刚才说的法子了。” “我……”玉如意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将头深深的埋下,“能行得通吗……” “可行。”褚至情点点头,随后给褚至孝递了个眼色,对方便带着褚墨又出去了。 “很多人都只知道是褚玉两家联姻,并不知道到底嫁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可外面的那两位官媒呢?今日可是要签婚书的!”玉如意皱眉道,大唐律法严明,悔婚的罪责也是不轻的!吉祥啊吉祥,你怎么如此的糊涂啊! 听见玉如意这么说,褚至情心里便放松了很多,看来玉如意不是很反感这个办法,这便好办了。于是他接着说道:“官字两张口,我自有千种办法让他们改婚书,你自不必担心。”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我今日,想到这个办法,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有官媒在。他们虽然可以改婚书,但是大唐律法规定,婚书必须新婚夫妇亲自签署,不得旁人代签。” “我当然是知道的了……”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可我最担心的是,若让官媒知道了吉祥逃婚,若按律例来办的话……” “这个你尽管放心,他们出公是来办婚事的,只要能向上面交差,有签订好的婚书上交,我在使点法子让他们闭嘴,这点事也不是大问题的。” “可是……”玉如意咬唇,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没……想过……” “没想过会嫁给我是吧?”褚至情很是和善的笑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说道:“不瞒你说,若没今天这事,过几日我也会来提亲的。” “什么?!”玉如意瞪大了双眼。 “文安公主对我纠缠不休,若我不尽早完婚,只怕真会去当驸马尚公主了。当驸马啊,我想想就脊背发寒。”褚至情苦笑一下,“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如意妹妹最合适帮我这个忙。” “帮忙?”玉如意挑眉,大声说道:“有这么帮忙的么?拿结婚来帮忙?褚至情,你倒是想得出来!”虽然现在看起来是褚至情在帮忙,但是知道对方已经筹谋过此事,玉如意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呵呵……妹妹莫激动。”褚至情笑道:“现在看来,这事是你帮我,我帮你,大家双赢不是?妹妹是聪明人……” 玉如意一时间愤怒不已,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褚至情算计了这么久!而且对方还一副大家都好的表情。双赢?双赢?!双赢个屁啊!褚至情一肚子的坏水,她可是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他发生什么关系的! “看来妹妹有些想不明白,我先出去看看,妹妹若想通了,再出来找我。”褚至情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闩,却停了一下,说道:“若妹妹觉得这聘礼不够,或者妹妹有别的条件,三郎皆可允诺。” 玉如意听言,愈发愤怒了,“滚!” 褚至情挑了下眉,笑道:“好,我先滚,妹妹想想。可时间别太久了,外面的宾客们可都在等着新娘子见礼呢!” 玉如意抓起床边的枕头便扔了过去,可那厮却闪得极快,还留下朗声的大笑,格外气人。 第98章约法三章 吉祥这么一逃,不仅仅逃掉的是与褚家的联姻,更是让玉家陷入了万难之际。 以玉家现在的状况,在长安能立足下来,也多亏了褚家的荫泽。若不是有褚家这个靠山,以玉如意和玉吉祥这样招眼的容貌,只怕早就被那些纨绔子抢回家了。 虽然生计上,玉如意一直靠着自己不依赖褚家,但她很清楚,没有褚家做靠山,单单凭玉家的招牌,她怎么可能在洛阳古玩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一个女人,一个破落的家,在这个世道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吉祥现在一逃,就算褚家不追究,但也已经撕破了脸皮,更何况是褚家这样的名门的颜面。以后莫说是荫泽了,只怕会让很多眼红玉家的人落井下石。 吉祥啊吉祥……你太冲动了! 玉如意现在很头疼,褚至情的办法虽然很烂,但不可否认是现在最有效最好的办法。 玉吉祥想起褚至情出门前留下的那句“妹妹若有别的条件,三郎皆可允诺。”…… 罢了罢了,大唐婚后和离的女子多的是,和离女子倒比逃婚更让人容易接受,大不了与他成亲后和离便是。 反正褚至情与她这场婚姻,也只是互相利用一下…… 玉如意似乎想通了,既然如此,便当作一场交易罢…… 她突然很想哭……此刻的脑海里竟然突然浮现出李修竹的容颜,他的一颦一笑,他对自己的呵护,都像是一幅幅画卷,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浮现。他现在已经在去幽州的路上了吧…… 昨天,若昨天听他将话说完,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人。总是这样,总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想到珍惜。 玉如意突然发现,自己与李修竹相处这几个月,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带着回忆的物件,就连他当初送她的胭脂,也被她转手送给了吉祥。 玉如意突然觉得自己很无情……明明知道李修竹对她的情意,她却一直在逃避。只因为对方让她琢磨不透,让她没有安全感。现在想来,安全感什么的。真是可笑。她有些后悔,后悔没有跟李修竹一起离开洛阳,去那长河落日银沙胜雪的大漠看看……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了。隐隐可以听到官媒询问的声音,吉时快过了…… “如意……” 门外传来褚至情的声音,玉如意轻轻皱了下眉头,应道:“进来吧。” 褚至情推门进来,“可想好了。” “嗯。”玉如意又皱了一下眉。道:“也别无他法了。” 褚至情释然了,他很开心,很想大声的笑出来,但看到玉如意不情不愿的模样,又无奈的将开心的笑化作了一丝苦笑。虽然他也很想慢慢的捕获佳人心,但公主那边步步紧逼。再加上玉如意对感情又迟钝……一切,都由不得他慢慢来。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这小东西娶回家再慢慢感化她……乱世即来。将她一人放在这流年乱世,实在是很不让人放心。 “既然如此……那,我便开始安排了。”褚至情拉开门准备出去安排此事。 “嗯。”玉如意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褚至情才又回到屋里,搬了张椅子摆到玉如意面前坐下。思索片刻,说道:“待会你与我出去见礼。官媒那边已经说定了。其他的事你便不用再管了,金大娘那边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自会派个得力的人来帮忙。” “嗯。” “之前的婚期是按吉祥和至孝的八字排的,我们的婚期估计还得重新排个日子。” “嗯。” “你只需要好好的养精蓄锐,待好日子之时做个漂亮新娘便是……” “嗯。” 玉如意淡淡的三个“嗯”好似冷水将褚至情的似火热情瞬间扑灭了,看着玉如意毫无精神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里闷得很难受,又点疼又有点压抑,可又发不起脾气来。他在之前筹谋的时候就料想到过玉如意会不高兴,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消沉。 难不成……他心猛的一揪,脑海里浮现出李修竹与玉如意亲昵的身影,难道如意对那厮动情了?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炙热的目光灼灼的烙在她身上,想要……看透她的心。 似乎是感觉到了褚至情的异样,深埋着头的玉如意恹恹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会读心么?褚至情尴尬了,甚至有些脸红,他讪讪笑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玉如意笑笑,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小奸猾,但依旧掩饰不了她眼底的那抹落寞,“若嫁给了你,只怕那文安公主恨不得将我生剥活吃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你放心,安儿虽然刁蛮,但并不歹毒。再说,既然是嫁给我了,我自有法子保你周全。” 玉如意笑了,“这风险太大。” 褚至情看着她那熟悉的笑容,当即便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这丫头竟然又想讨价还价了,当即便笑了。“怎么?妹妹有什么条件或者要求么?” “三郎是聪明人,我自然也不会绕弯。”玉如意又笑了笑。 他轻轻扬起眉头,“妹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玉如意满意的点头道:“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如何?” 褚至情含笑道:“说说看。” “那我便坦诚说了。”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坦白来说,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快,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来适应,接受……所以,我需要你给我时间。我希望婚期,不要定得太近。”玉如意一边说。一边试探的看着他。 褚至情认真的注视着她,似乎在仔细思考着,少顷,才笑道:“婚期一向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当然,我会让先生们尽量将吉日挑得靠后一些。虽然有些难,但我会尽量。不过,你知道,安儿现在逼得紧,我也希望这事不要拖得太久。” “至少。三个月。”玉如意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于是淡然笑道。 “好……我尽量。”褚至情郑重的点头,“其二呢?” “其二。就算是以后嫁到褚家,我也希望能够自己出来挣钱,并且由我自己支配。” 褚至情愣了下,随口便说道:“你难道觉得我们褚家养不起你么?” “不是。”玉如意笑笑,“银钱嘛……谁会嫌多?再说我喜欢自己有点银钱傍身的感觉。” “呵呵。”褚至情笑了起来。玉丫头这贪财的性子啊……他无奈又好笑说道:“好吧好吧,这是一桩小事,允了你便是。” 听到褚至情这么一说,玉如意轻轻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可不比当初,她现在是个身怀异术的奇人,以后肯定不能将这难得的本事浪费了。但世间并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与褚至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如此精明的人,迟早会发现的。怀璧其罪,难免褚至情会因为这个原因让她参与到褚家的古玩事业中去。这样的话,自己就变成了褚家的免费劳工了。 虽然褚至情是个纨绔,但她深知,此人极为重信,若能得他一诺。以后行事有他遮掩着,也好办很多。 见玉如意满意的模样。褚至情心里也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其三呢。” “其三……”玉如意抬头,双眸亮亮的看着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这个笑容……褚至情一惊。 每当她赚到钱的时候,她总会有这样一副“见钱眼开”的笑容,但此时此刻,这笑容,却让他觉得极为陌生。 她眼底不仅仅有开心,还有一丝落寞一丝警惕,这,让他觉得寒意四起…… 突然之间,褚至情觉得玉如意竟然好像离他更远了,第一次……他第一次萌生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的想法。 “其三,我们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还望褚公子能与我签一字合约。待到公主出嫁后,你我和离。” 褚至情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扔出这样的难题。这让他怎么回答?还没结婚便事先准备好了和离?褚至情一颗滚烫的心好像瞬间被放到了冰窟里,寒透了。 “我想,三郎应该不会觉得为难吧?既是合约婚姻,就算和离以后也不会有甚影响。你放心,我不会要求褚家给我任何赔偿,只需让我恢复自由之身便可。” 自由之身?!褚至情的脸色一下凝重了,她把褚家当牢笼么?他一直觉得玉如意大大咧咧的,却不料,她竟然看得如此通透。是啊,褚家,豪门大宅,何尝不是一个豪华的鸟笼?而自己也不过是那笼子中一只会逢场作戏的鸟儿而已。 他这才明白,玉如意的三个条件,竟然好像下棋一般,步步为营。先拖婚期争取时间,再将财产与他分割,以便日后和离后各不相干。 如意啊,如意……你真真是用心良苦。 褚至情心里五味陈杂,既痛又酸,还有几乎要爆发出来的愤怒。 可是……良久以后,这一切的一切,终究化作一抹怜爱的笑容。 “我……允你。”褚至情艰难的许诺道。 他这才发现,自己真是爱上玉如意了……爱到为了得到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他可以用未来来赌。 他一定要赌上这么一把,哪怕可能会输得惨不忍睹,他也要赌一把。 “没有了么?”褚至情温暖的笑着。 玉如意自知这第三条有些荒谬,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答应了,她有些惊讶的看着褚至情。依旧是桃花眼含笑,依旧是嘴角含情,但此刻的他,却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就像一只已经负伤的斗鸡,却要强打精神,抖擞着羽毛继续战斗一般。 第99章合约婚姻 玉如意知道自己很残酷,将原因和责任归咎在别人身上,太过自私了。但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嫁到褚家,才能将一切不满不甘不情愿掩盖住,才能让自己开开心心的出嫁。 至少,这第一次出嫁,她要让自己开心起来。 就当是寻一个庇荫之处,就当是为了利益,不问爱情。市侩了,反而会让自己轻松了。 “确定没有了么?”褚至情宠溺的看着她。 被他这柔情蜜意的目光盯着,玉如意越发觉得局促,终究还是咬咬唇说道:“纵然……纵然以后嫁作你妻……我,我还是希望……”她的脸憋得通红,“希望男女之事,不要勉强。” 看到她这模样,褚至情之前的不快似乎一扫而光了。对了,就是这样,这个会羞红了脸的女子,这个不在心里藏太多的事儿的女子,这才是他的如意,这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虽然心里欢喜,但他还是故意哭丧着脸道:“什么啊!这个对我来说,太难太难了!”他得理不饶人一般的说道:“明明是约法三章的,怎么变成四章了?不干不干,这我可不干。” “你……”玉如意咬唇,“你大可去春楼……”。 “怎么可能啊!”褚至情猛的站起来,手掌飞快的在玉如意脸上捏了一把,道:“有如此娇妻在室,我怎能去寻花觅柳?定然会做个乖乖相公的……如若娘子不让我……”他坏坏的看了她一眼,“岂不是跟个和尚差不多了?” “你……你……” “不干不干!”褚至情摇头,“你这是不行使妻子的责任。若要强加此条,我宁愿让褚家丢人算了,大不了去尚公主,也比做个活太监的好。” “你,你你!”玉如意小脸已经气得通红了。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着急的模样,褚至情终究还是心软了,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呵气道:“娘子放心,我自然不会乱来……但若娘子有要求,为夫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你胡说什么呢!”玉如意急忙推开他,心狂跳不已。 “呵呵……”褚至情站直身子,听了下屋外的声音,随即。说道:“时辰快过了,如意随我出去见礼罢。” “恩……”玉如意窘迫的点点头。 褚家的人送聘礼走了以后,看热闹的人又呆了许久才逐渐散去。 吉祥的屋里堆满了聘礼。此刻屋中已经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玉如意看着眼前这堆价值不菲的聘礼,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她将点礼的红单和贵重物品都锁进最大的红木箱子里,便顺势坐在了箱子上。 “姐……这事儿,就这样定了?”玉平安忧心忡忡推门进来。 “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吉祥都离开洛阳几个时辰了,难不成你嫁?”玉如意苦笑。 “那……那也没必要阿姐你代嫁啊!”玉平安愤愤的说道:“更过分的是嫁给褚至情那个浪荡子!” “好了。已经见过宾客了,也已经在婚书上签字画押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唉!”玉平安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小妹也太不懂事了!怎的如此糊涂!若不是她,怎会让阿姐你代嫁!”。 “罢了,事已至此……”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 “唉……”虽然姐姐看起来很淡定。但玉平安知道,阿姐代嫁这事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刚才褚至情与她单独在屋里相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阴险法子逼得阿姐就范了! 玉平安很难受,虽然玉如意与他是同父异母,但二人感情比他和吉祥这个同母的妹妹还好。现在看到阿姐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将自己的婚姻大事办了,他怎能不难过。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 玉平安突然觉得。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是至理名言,若他不是个只知道傻读书的“蛀虫”。家里条件也不会这么差,阿姐也不至于会沦落至此。作为家里唯一的一个男子,他却没有做到担当的角色…… 玉平安觉得自己很失败,脸上也不由得有些沮丧。 “对了,平安,一会儿你陪我去银号,将银票和金饰存起来,我一个人带这么些东西也不安全。” “嗯。”玉平安点点头,“可恨那褚至孝,明明带了镖师来,却因为吉祥逃婚竟将镖师都遣走了,这堆东西放在这屋里,真怕会招贼。” “我也担心……”玉如意又看了眼屋里的东西,随即说道:“干脆一会儿我们去镇远镖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镖师吧……” “嗯,镇远镖局……”玉平安猛的一怔,偷偷看了玉如意一眼,道:“镇远镖局据说不如威震镖局,不如我们去威震吧。” 玉如意抬眸看了看他,笑道:“你是担心遇到李修竹?” “毕竟阿姐与他……” “你没发现他今日不在么?” “对呀……今天没看到他。” “他回幽州了,只怕是昨儿个夜里就出发了。” “什么?!”玉平安一愣,随即心里一酸……是啊,今日李修竹不在,倘若他在,阿姐一定不会嫁给那个纨绔子的。 “好了,我们走吧。”玉如意将每个柜子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关门出去,刚锁好门,就看见金氏快步走了过来。 “大丫头,我看今儿个他们送来了一方火腿,不如晚上炖来吃了吧?”金氏眉开眼笑,在她看来,大女儿二女儿都是女儿,哪个嫁都无所谓,更何况是嫁进褚家那样的大宅。吉祥不懂事,没这个福分!不过,假如吉祥以后回来,还能嫁给褚至孝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虽然金氏知道,吉祥这样私奔的情况,被人得知后,可能会被抓去浸猪笼的,但她也知道,今天的事儿已经被褚至情处理好了,一个偷龙转凤,早已经婚书换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逃婚的事儿了。吉祥与那陈家大少爷的事儿,她其实是知道的,心里也是宠溺着这个女儿,所以昨天夜里,她听到院子有动静的时候,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祝福着,希望女儿能真正的幸福。 “好。”玉如意正准备将钥匙递给她,随即猛的一悟,急忙将手缩了回来,把钥匙串上的房门钥匙取下来递给她,各个柜子的钥匙却没给她。 今日的贵重物品不少,不排除二娘会将东西偷偷拿出去赌了的情况,还是小心些的好。 金氏瘪瘪嘴接过钥匙,又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看那燕窝也不错,要不也一并炖了?”她啧啧嘴,“好长时间没有吃燕窝银耳汤了。” “炖吧。”玉如意苦笑,的确,二娘已经好几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想吃什么,只管做吧。”又将袖子里的碎银递了几块给金氏,嘱咐道:“莫要拿去赌了。” “丫头,你放心好了。”金氏笑颜如花,看得出来,心里也乐开花了。 玉如意点点头便也不耽误,和玉平安一同出门了。 玉如意前脚刚迈出门来,金氏便开心的来到吉祥的房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看着一屋子的宝贝,她两眼灼灼放光。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每样都喜欢的不得了。 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拿了一方火腿和燕窝银耳出来,又谨慎的将门关上。 金氏把食物都放进厨房,清洗了一下,开始动手烧菜蒸煮,准备做几样好菜,晚上孩子回来一家人开心的吃一顿好的。 这蜜汁火腿需要小火慢慢烹,她将火候调好,便打算回屋去小眯一会儿。可是躺倒床上后,又左想右想不舒服,脑子里满是那屋里琳琅的聘礼,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她将房门又打开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屋里的东西,虽然木箱子她都打不开,但光放在外面的东西就能值不少的钱。 忽然,她看到墙角竖立着的几匹绸缎。她眼睛一亮,急忙将布匹打开了,这花样颜色都好漂亮啊……金氏抚摸在绸缎上,手指都有些颤抖。 好几年没穿过绸缎的衣服了,玉老爷虽然从商,但却考过功名的,绸缎什么的自然也是可以穿的。她自小也没少穿过,而且看这做工应该是江南制作,她不由得想起了年幼时在江南丰衣足食的情景。 如意只让她不要去赌,没有不让她去做两件新衣服吧?更何况,吉祥的嫁衣是做好的,但如意的女红却不行,没有嫁衣,不如送到成衣店,让他们帮忙做吧。 想到便要做,金氏果断的将布匹收拢抱起,锁了门,美滋滋的快步朝裁缝店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之前在裕记看到过几件漂亮的衣服,她相中了许久了,只是苦于没有银子,心里也惦念了好久,这下终于可以如愿了。 儿子马上要进京赶考,得做两套新衣服。如意又要出嫁了,嫁衣嫁妆什么的自然不能少。另外还得再给自己做几套体面些的衣裳,毕竟如意是要嫁进褚家那样的大户,她在外人眼里总也不能太寒酸不是。 第100章老宅失火 金氏抱着布匹来到裕记,掌柜的一见她便热情的迎了出来,脸上笑容可掬的拱手道喜:“恭喜啊恭喜!” 金氏愣了下,往日她到这裕记来的时候,这掌柜从来都是双眼朝天,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今日是怎的了? 她随即一想,便明白过来了。看来是今日褚家下聘的事传到这里来了,怪不得这狗眼看人低的掌柜对她的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金氏想明白了,心里也有了底气,当即便仰着头,趾高气昂的迈步进店,随手将布匹递到了旁边的学徒怀里。 “哎呦,金大娘今日这几匹布可是上品啊,这要做成衣衫穿在身上,那还得了啊?金大娘您本就是一副富贵相,又保养得好,若再有这布料衬着,只怕人家以为你是新娘子姐姐了呢!”掌柜的马屁拍的嘭嘭响。 金氏那心里自然美得不行了,说道:“这些算的什么,我家中还有更多的,都是我那好女婿给送来的,掌柜的,你尽管给我好好做衣裳,以后总免不了是要再来光临的,呵呵……” “那敢情好,小店一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最棒,金大娘啊,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我包您满意。”掌柜的很殷勤的打着保票。 金氏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当即便大大方方的订下了好几件衣服!若不是手里的布料不够,只怕是要连冬衣都一并准备了! 两方谈好了价钱,金氏也跟掌柜的选定了喜欢的成衣样式,掌柜的也派了学徒为她量体裁衣。 衣服订了,掌柜的却没要订金,只说这是未来的褚家少夫人的衣服,哪里还用得上订金。金氏被哄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又加了两双鞋子。 订好了衣服,手里又有点小钱。金氏的老毛病就来了,又有些手痒了…… 正这时,恰恰又遇到了平日里一起打叶子戏的老友,禁不住人家劝上两句,她就跟着去了。 没想到,今日手气还不错,金氏一连胡了好几把,小赚了不少。她越发的得意了,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赌运这东西。一向都是顺人运的,这人来喜事了,赌运也来咯! 谁知道。才不过打了四五圈,自家隔壁的刘屠妇却气喘吁吁的找了过来,“你,你真在这里啊!” 金氏眉头一皱,这老破鞋。平日里从不来往,见面也得吵三吵,今日这么会跑来找自己? “金大娘,你……你家出……出事了!”她因为跑得太急了,说话变的上气不接下气。 金氏冷嗤一声,继续码着手里的牌。哎呀呀,这可是天生的清一色啊,再来一张牌就可以叫停了!她顿时不耐烦的道:“能出什么事?” “你你你!”刘屠妇见她那得瑟的模样。顿时气结,可又不能不说,急忙一跺脚,吼道:“你还有心情打什么叶子戏!你,你家走水了!好些人在救火。可火势却控制不住了!你还不赶快回去看看呐!” 刘屠妇话音还未落,金氏已经脸色惨白了。她急忙将牌一推,也顾不得什么清一色不清一色了,只晓得飞快的往家跑去。 ****** 玉如意到了银号,当家的刘掌柜正巧在铺子里,一见到她就赶紧乐呵呵的道喜,“玉姑娘,恭喜恭喜,马上要做未来的褚家少夫人了,之前一点没透露呢,可够保密的了。” “你……你这么快就知道了?”玉如意很是惊讶,这才多大会儿啊。 “诶,这事儿都传遍了整个洛阳了,刚才褚家的家丁骑着马像传战报一下,将这大喜事传遍了大街小巷,现在莫说我了,只怕下至三岁娃娃,上至八旬老妪都已经知道了。” 玉如意愣了,褚至情这是唱的那出啊?如此大肆宣扬?他究竟是想干嘛?玉如意开始觉得,褚至情的求婚,没那么简单。 “恭喜恭喜了啊!” 玉如意虽然心里苦,但还得做一副开心的笑颜,乐呵呵的回道:“如意多谢刘掌柜了。” “对了,玉大姑娘马上就要变成了褚家的少夫人,何必还要这样东奔西跑的呢?有什么事,让褚家派个下人来就是了。”刘掌柜热心的把话题又转回她的身上。 “掌柜的取笑了,如意还未过门,怎么能随意指示褚家的家丁呢……”玉如意讪讪的笑笑。 “唉,玉姑娘这话就不对了,褚家连婚书聘礼都下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刘掌柜打趣道:“到时候还请大姑娘赏光送张帖子来,让刘某人也能沾沾光,吃杯喜酒啊。” 玉如意干笑着说:“那……那是一定的,别说我了,刘掌柜赶紧帮我把东西存了,我还得去一趟别处呢。” “好好好。稍等,稍等啊!”刘掌柜朗声笑着给她填表存东西。 今日这店里的人们,都像是商议好了一般,一见到她就开始打趣调侃,弄得玉如意很是烦躁。 存好银子后,玉如意便与玉平安一同朝镇远镖局赶,刚走到镇远镖局不远处,便看见与李修竹熟悉的陈镖头站在镖局门口。 陈镖头左右探看,似乎在等人,一扭头看到二人,便急匆匆的朝二人跑了过来。 “大姑娘,你家出事了!”陈镖头也不啰嗦,直奔主题。 玉如意一听,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陈镖头,什么事?”玉平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刚才一个妇人来说你加走水了,让我看到你们的话赶紧通知你回去。” 玉如意一听,也顾不得道谢,急忙拽着平安就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玉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家都拿着木桶和铁盆,往返于井边,不停的泼水灭火。但是几间相连的屋子火势都很旺,不管怎么泼水都无法阻止它快速的蔓延,大家不禁都犯了愁,但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刚拐进了巷子。玉如意远远的就看到家中的上方冒着浓浓黑烟,伴随着的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冲天的火光肆意的舞动着。 “娘!!” “二娘!!” 二人一见此景便要往屋里冲,旁边的人急忙将他们拽住,朱屠夫扯着平安大喊道:“平安!平安!你娘没事!她在我家呢,她刚才回来见到这状况就吓厥过去了,这会儿在我家里睡着呢,有我那婆娘看着,你尽管放心。” 二人听言,这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玉如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大火肆虐,乡亲邻居们都在飞奔着救火,周围弥漫着浓浓的焦味。 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平日里或许会争争吵吵,但紧要时候,还真是多亏了他们。 玉平安将袖子一挽,便快步跟着去帮忙了,玉如意也想去帮忙。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却软软的坐倒在地上,眼泪扑簌簌的掉落出来。 没了,都没了。 就这个火势,只怕是金子都烧化了,更别说那些个聘礼了。她拼尽一切想要保护的东西。她所有的心血,竟然就这样付之一炬了。 她突然觉得很累,一直以来拼命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一直以来拼命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今天一天。从早上的大喜变作大惊,现在……又变作了大悲。 她原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足够强悍,强悍得可以接受一切,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好累好累。累得发疼,累得她想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来…… 玉如意看着眼前吞噬一切的大火。眼泪不停的滑落下来,眸子里全是绝望。 这时,院里一下子进来几十个人,身后拖着好几辆水车,原来是褚至情得知着火的消息,带着褚家的家丁和火师前来救火。 火师的出现,无疑给灭火的众人带来了坚定的信心,大家齐心协力,在褚至情的指挥下,分工协作,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将火彻底扑灭了。 火灭了…… 可是,眼前的玉家只剩下黑乎乎的、处处冒着烟的房屋框架,到处都是断裂散落的残骸,屋子里面的东西差不多都化成了灰烬,众人看到这幅惨烈的景象也都是惋惜不已。 玉如意在玉平安的搀扶下,走到吉祥房间所在的位置,大木柜已经烧完,残留了一些边角。 她又走回自己的屋中,拼命的用手拨动着灰烬,寻找自己藏在炕下的银两,可那银两已经被烧化了和泥灰混在一起。在到吉祥的房里看那些聘礼,瓷器和字画全部都没有保存下来,灰烬下面全是瓷器爆裂开的碎片。幸好的是,她将祖传的玉牌藏在了厨房的水缸下,虽然水缸被烧得裂开了缝,水也只剩下了大半缸子,这正因为那水顺着裂缝渗出来,所以才将下面的玉牌保住了。 玉如意将玉牌揣好,脚步不稳的蹒跚走出来,看到满天的灰烬,看到满目的疮痍,只觉得心痛万分。 自己苦心攒下的所有东西全都毁了,她绝望而颓然的坐在地上,伤心的痛哭了起来。来到洛阳这么长时间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好好的痛苦过,这一次,她哭得很大声,很难看!她不管不顾的嚎啕着,似乎是要把这些年积攒的委屈、积攒的泪水全部一口气都发泄干净! 褚至情叹了口气,默默的走到她的身边,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抽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手轻拍着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安慰。 玉如意再坚强,再聪明,再能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现在连房子都没有了,连个遮风挡雨的窝都没有了……难道,她要流落街头了? 正在此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嚎啕。 第101章暂住褚府(一) 原来是金氏醒来了,她一进来,就瘫坐在了院子里的井边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老爷的名字,哭着哭着,竟然想要去投井! 众人急忙冲上前去将她拉住,拖到旁边烧黑了的梨树下。 看到她这模样,玉如意心里有了几分明了。于是擦干眼里,强打着精神走到金氏面前,问道:“二娘,你刚才说火是因你而起的?” 金氏哽哽咽咽的点了点头,却不敢抬头去看玉如意。 “娘!”玉平安扒开人群挤了进来,“你说的是真的?” “嗯,恐怕是的。”金氏捂着脸大哭了起来,“我……我出门前在厨房炖着火腿,可是……我逛街,逛着逛着便忘记了。这火,怕是,怕是火腿炖干了,烧着了……呜呜呜……” “对对对,我看到火是先从厨房窜出来的。”人群里不知道谁跟着应了一声。 “是啊是啊,最近天干风大,这火势一窜出来就当不住了,先着的好像是吉祥的屋子!” 一时间,人们立即七嘴八舌的说上了。 “呀!她那屋里堆满了东西,布匹什么的一点就着……” “对啊对啊,早上我还看到了好几桶酥油呢。” “还有不少好酒呢!” “怪不得燃得这么厉害……” 一听这些话,金氏嚎得更厉害了。 “逛街?!”刘屠妇在外面冷笑道:“我怎么是在牌桌旁边找到她的?” “闭嘴!还嫌不够乱啊!”朱屠夫疾声喝道,忙拽了妇人离去。 玉如意听言,愤怒的看着金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说道:“二娘,你又去打牌了?又是打牌?!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去赌了!这下好了吧?好了吧!” 金氏深深低着头。知道自己错了,半句也不敢反驳。 玉平安虽然心疼母亲,但现在这情况,他也没有理由出头,只得憋屈的站在一边,闷不作声。 “锅上还烧着东西你就放心出门去了?”玉如意扶额,“你这一沾赌就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了吧?哪里还记得火上的东西?!” “呜呜呜呜……”金氏愈发哭得厉害了。 “这下好了,家没了,钱没了,你还想用什么去赌?”玉如意冷嘲道。 “呜呜呜……” “哭?哭有什么用?哭能将这房子哭回来。能将烧尽的东西哭回来么?”玉如意越说越激动,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埋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每次遇到事情你就会哭。上次打碎犀角杯也是这样!你哭有什么用?哪一次不是我来善后?我累了,我受不了了!你,你回江南道去吧!” “阿姐!”玉平安急忙将她拉住,“姐,你胡说什么呢?” 玉如意看了他一眼。道:“平安,你跟着二娘回江南外祖父家吧,就快到科举时间了,阿姐没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你创造一个优越的读书环境。” “阿姐!”玉平安眼睛有些红了,到这个时候,阿姐竟然还考虑的是他的科举。 “大丫头……”金氏愧疚的抬起头来。却格外坚定的对她说:“就算你撵我,我也不走。你爹临死前嘱咐过我,要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听到她这话。玉如意所有的愤怒都灰飞烟灭了,她眼中的泪抑制不住的滑落,忍不住也哽咽起来。 就是这句话,上次外祖父来接二娘的时候,不愿意将她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一并带走。二娘就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坚定的对外祖父说:“她爹临死前嘱咐过我,要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若不带她走,我便不走了。” 就因为这个承诺,二娘放弃了外祖父家里锦衣玉食的生活,陪她在洛阳受苦;也是这个承诺,玉如意将二娘当作了自己的亲娘,她发誓要为二娘为弟妹挣得幸福美满的生活。 玉如意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她也不忍心再怪罪二娘了,不论什么原因,至少在困难出现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放弃自己。 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好,再多的错,终归,是自己的娘啊…… 看到玉如意情绪稳定下来了,褚至情这才走上前,开口道:“得知玉家走水的事后,家父便让我接你们过去暂住,一会儿就随我过去吧。” 玉如意楞了下,拒绝道:“这,不太方便吧。虽然现在没有了房子,但还是可以先租一间的。” “租房子最快也得两三天吧?今天怎么办呢?都是亲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玉如意很为难的说道:“我们可以暂时住在客栈,刚才去存的飞票还在身上,你不用担心我们没钱。” “如意,你就别推辞了。现在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你即将是我褚至情的妻子,让你住在客栈,岂不是让别人觉得我褚家薄情寡义?”褚至情笑道,“而且,这是家父提议的。” 金氏听言,倒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大丫头,我看三公子这法子不错,反正我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现在房子和钱都烧没了,租房子又不便宜的,依我看,就去褚家吧。” 玉如意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金氏立即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还有,平安的书也都烧掉了,一时半会儿也买不齐全,没个优良的环境,只怕会影响他科举。” 褚至情又丢住一记杀手锏,这下,玉如意全没了反驳的理由,只好点点头应了。 褚至情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心情舒缓了许多,当即便安排褚墨先回家去收拾,随即走到院中,对来帮忙的邻里们朗声道:“今日褚某人多谢诸位的帮忙,褚某人无以为报,于明日在闻香楼设宴答谢诸位,还望大家务必赏光。” 一听这话,人群里就像给油锅里洒盐一般,瞬间哄闹起来。 “啊,闻香楼啊,那的鸭子好出名的。” “可不是,听说最便宜的菜都要五十文钱呢。” “多谢褚公子!” “多谢多谢!” 看着眼前这场面,看着褚至情开怀的大笑,玉如意这才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第一次,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并不是那么不靠谱的。 乡邻们散去后不久,褚家的马车就停到了巷子口,家里的东西都烧毁了,也没有什么可以带的物品了,一家人便坐上马车跟着去了褚府。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褚府,但玉如意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忐忑过,平日里只是去作客,现在便要和褚家人一同吃住了,更何况是在如此落魄的情况下过去的。 自上了马车,她便不愿再说话,倒是金氏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欢喜的眉开眼笑。 约摸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褚府。 这正是洛阳城中心最繁华之处,虽然天色已晚,但依旧是人烟鼎盛。 玉家几人下了车,便有三个仆妇便领着他们先行几步,却不走正门,只从旁边的角门进去,门后不远处是几个小屋,仆妇们先将三人分别领进去,换了干净衣衫。 众人又走了小会儿,绕开门前的假山群,到了一处宽敞之地,便看到三台小轿子,六个衣帽光鲜十七八岁的小厮正守在轿子前。 一个身着桃红色绫罗、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走上前来,道:“劳烦玉家娘子和公子上轿。”随即便挥挥手,将那三个仆妇打发了下去。 上了轿,约摸走了一射路程,才停了下来,丫鬟婆子们上前来打起轿帘,将玉如意扶下轿子。 直到这一刻,玉如意心中埋藏了许久的贵气,才释放出来。她本就是玉家大宅中的女郎,自小也是懂得这些礼数的,只是到洛阳后,为了生计,不得不做一个市井商妇。 这一刻,看到眼前的雕花门,看着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仆奴,她这才重新找到了贵家女郎的感觉。 她将手轻轻搭在丫鬟的胳膊上,轻轻盈盈的下了轿子,慢慢站稳,这才回头看向另外两台轿子。 金氏此刻换了光鲜的衣裳,似乎也恢复到了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微微扬起的下巴,半垂的眸子,无一不昭显着她富贵的出身……只那双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多了几分市侩的感觉。 倒是玉平安因为幼时受的礼教略少,显得有些紧张。 那桃红衣衫的丫鬟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进了雕花门,入眼便是个紫檀架子的大理石插屏,转过插屏,绕过回廊,便是褚家的正房大厅了。 正面三开的大门正敞着,门头雕梁画栋,还挂着各色鸟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几个小丫鬟,一见他们来了,便笑着迎上来,说道:“刚才老夫人还念着怎么还没到呢,这倒是巧了。” 其中一个便笑呵呵的奔进屋里传话去了。 玉如意有些忐忑的走到金氏旁边,扶住她,却没想到金氏竟然轻轻的在她手上拍了拍,反倒来安慰她了。 几人方进屋,便看见正中的八仙椅子上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妇,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妇人,左边那位穿米黄色衣衫的妇人先是打量了他们一番,愣了下,随即笑着起身迎了过来,牵着金氏的手,亲昵的道:“亲家母,快过来,坐,请坐。” 第102章暂住褚府(二) 此人玉如意倒是认得,正是褚老爷褚汶的大妾谢姨娘,也是褚至义的生母。褚至情的娘亲褚夫人去世后,她便掌了后宅的钥匙,倒是个能干的主。今日身穿的米黄色濡裙款式简单,只在裙摆下有几朵团花,显得端庄而大气。 玉如意朝谢姨娘福了福身子:“见过谢姨娘。” “快起快起。”谢姨娘将她扶住,一边顺势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赞道:“倒真真是个标志的人儿。” “玉丫头,走过来我看看。”堂上的老妪开口唤道。 玉如意之前却未见过此人,但却不难猜到她的身份,应该是褚汶的母亲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喜欢诵佛念经,平日里深入简出,以前每次来都没能见到庐山真面目,没想到这次竟然会遇到。 “果然生得美貌端庄,怪不得至情那小子连公主都不要了。”老夫人伸手将玉如意牵过来,笑得很是慈爱。 可玉如意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几分。她只觉得心头一凌,这话里寒意不小啊,只得慌忙低下头做娇羞状。玉如意越发觉得不该来褚家,还是赶紧找房子搬出去的好,这宅子里的人说话,夹枪带棒的,听起来真是很不舒服啊。 “我倒是觉得这如意丫头,比之前那个吉祥更有福气相!”老夫人右手边穿白衣的女子呵呵笑道,这女子凤眸细眉,眼里满是笑意,只着了件月白色濡裙,腰间却系了一条红梅腰封,挂了一块红玉,虽然素净,却大方婉约。 “丫头,来来来,这个是你梅姨娘。至孝的亲娘”,老夫人将玉如意朝那白衣女子边上送了送。 玉如意轻轻福身,低声道:“见过梅姨娘。”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是真正的与这家后宅的人接触,还是先装小白兔的好,让人觉得她无害是最好! “哎哟哟,快起快起,多伶俐的小丫头呀。”梅姨娘眉开眼笑,但玉如意却看出来,她那笑容很生硬很假。 “这个是你林姨娘。”老夫人指了下梅姨娘边上坐着的女子。 那女子淡紫色胡服裹身。却不扣领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腰上挂了着各色玉佩香囊。头上挽着现在时兴的堕马髻。发髻插着五色宝珠,波光潋滟的眼睛格外妩媚,却又因这装扮多了几分英气。看起来,年龄不过二十有余,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着。还翘着个二郎腿,没有一点闺秀的端庄模样,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是褚老爷的四房。 玉如意礼貌的朝她行礼,而那林姨娘却只是不屑的扫了玉如意一眼,点了点头,以示回礼了。却是半句话也没说。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头,轻轻扶额道:“这人老了。不中用了,才不过坐一会儿就不舒服了……”然后冲门外轻轻喊了声,“白蔹!扶我回屋。” 于是,从外面走进来个穿牙白色蓝裙裾的丫鬟,微微有些丰满。身材略高,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眸却低垂着,温柔沉静,默默的走到老夫人旁边,将她扶起。 “玉丫头,你的嫂嫂妹妹们,这会儿都在忙,上学的上学,打理店铺的打理店铺,得晚饭时分才见得到,你和几位姨娘多聊会儿。”老妇人说罢,便颤微微由白蔹搀扶着走了。 老夫人前脚刚走,林姨娘便站起来了,扫视了一圈众人:“陪老妇人演了这许久,你们不累我还累了,我先走了。”说罢,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玉如意听言,心里有些憋闷,却又不能发作。这女子,真是太无礼了。 谢姨娘看了梅姨娘一眼,她立即拉住玉如意的手笑道:“哎呀呀,玉丫头,你可别介意!林氏这狐媚子仗着老爷宠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谢姨娘也走到金氏面前,道:“亲家母今日事多,只怕也累了,现在厢房应该也拾掇出来了,不如我领你们过去看看?” “自然是好,有劳亲家母了。”金氏温文尔雅的笑笑,看起来倒比这屋里的几位更像大家族的夫人。 谢姨娘听罢,便唤了丫鬟进来侍候,一面又问道:“亲家可有行李搬进来?带了几个人来?不知道那小院子能住得下不?” 玉如意听言,愣了,看她那样子,不像是在取笑自己,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家境落魄了么? 金氏也怔住了,求助的看了眼玉如意。 玉如意无奈答道:“家中所有都被一把火焚了,现在也没旁的人,就母亲、家弟还有我。” 谢姨娘听言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随即笑笑道:“真是飞来横祸啊……其实,也没必要将下人都遣了,有几个贴心的服侍才好。我们这的人儿,也不知道你们的喜好,实在是怕伺候不周到啊。” “谢姨娘有心了,不过借住几日,不用单独指派人了。”玉如意笑道。 “也行,待你们新宅子修好了,再买几个丫鬟便是。” 褚府内,下人们早就收拾了一个干净的别苑给她们,一家人先安顿了下来。 才刚刚收拾妥当,褚至情便来了,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小院,才放心下来,对玉如意说道:“倒也拾掇得干净,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应说吧。” 玉如意浅浅笑着摇摇头,“没了,多谢。” “还是这般客气……”褚至情轻轻叹了口气,“晚饭设在正厅,若不知道路,便找个丫鬟婆子问问。” “记得路的。”玉如意答道。 见她如此的生分,褚至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讪的笑笑,便寻了个借口准备离开了。 “褚三哥。” 刚出了厢房不远,玉如意便撵了出来。 褚至情面带微笑的站在原地等她,“如意有事?” “嗯……”玉如意略为犹豫了一下,随即问道:“今日见了老夫人和几位姨娘……” “我知道。” “可是……我看谢姨娘好像并不了解我的家世?”玉如意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个不了解法?”褚至情嘴角勾起,笑了笑。 玉如意皱了皱眉,看来他是明知故问了,“谢姨娘问我有几个下人,带了多少家什。若她知道我的家世,怎会问这些话?” “呵呵,如意大可放心,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家姓褚不姓谢,有些事不需要不干的人了解,姓褚的都知道便行。” 玉如意将他这话在脑力过了几遍,还未很清楚,不过大概明白了,估摸着这家是褚老爷做主,虽然谢姨娘现在协管,但很多事褚老爷还是没有给她说的,毕竟是个妾室。 妾室这样的身份,在这个时代,是很低微的……她能帮忙协管家宅,已经算是给了大权了,又怎么好胡乱干涉呢。 这样便好,玉如意放下心来,褚老爷与父亲是生死之交,有他照应着,想必在褚家也不会太难过。 “我先去铺子里看看,你和金大娘好好休息休息,待会晚饭,莫迟到了。”褚至情嘱咐。 “嗯。”玉如意里泛起一丝暖意,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回到屋里,刚把门关上,原本端庄正坐的金氏便立即躺倒在床上了,喘着气埋怨着:“最不喜欢这大宅门里的感觉了,规矩又多,说话做事都得拿捏着,烦死人了!” 玉如意呵呵一笑,道:“二娘刚才的表现倒是让女儿刮目相看啊。” “是啊是啊,娘,你刚才简直就是个贵妇嘛!”玉平安也接话道。 “什么简直就是?你娘我本来就是……若不是你爹他……唉,不提了不提了。”金氏摇头,翻身坐起,对玉如意说道:“大丫头,我看那褚至情也不是很差啊,你们两,倒也般配。” “好了二娘,你快别说了。”玉如意不禁脸红了,“赶紧歇息一下,晚饭恐怕是大场面,得见不少人吧。” “那肯定的!”金氏点点头,急忙将被子一扯,道:“那我先睡会儿,你一会叫我,今儿个,可把我累坏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与玉平安一起推门出去。 “阿姐,刚才我看那厢房里有好多书,我想去看看!”玉平安兴趣盎然。 “好。”玉如意点点头。 玉平安进屋后,玉如意便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打量起这个院子来。 褚家不愧是洛阳城首富,就连这个小小的别院也设计得格外的精致,三间厢房围成一个小院,正适合他们娘三住。院子中有牵牛花架,此时正当牵牛花开的时节,粉的紫的一朵朵牵牛花爬满了藤架,格外可人。 玉如意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牵牛花,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天而已,生活竟然可以如此的波折。虽然过程有些残酷,不过现在看来,二娘有了丰衣足食的地方,小弟有了安静读书的地方,倒也有不少欣喜。 只是……吉祥啊,你现在在哪里呢? 也许是今日的事儿太多了,让她不仅仅身体疲惫,精神也格外的疲惫,玉如意不知不觉的就扑倒在石桌上,昏昏睡了过去。 第103章褚府家宴 晚饭时分,褚家的正厅里,夫人姨娘们都已经落座等候了,小小的家宴分作两桌。 丫鬟们沏上了清茶和精致的点心,趁这空当的时候,大家时不时的耳语一番,掩嘴小声嬉笑着。 当家人褚汶坐在正堂中间,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鬓隐约有些白发点缀着,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悠闲的握着茶碗饮茶,目光扫过众人,威严又不失温和,嘴角挂着笑容。 褚至情很安静的坐在他身侧,一袭幽蓝色的长袍,显得十分稳重。 褚至义隔了几个空位出来,坐在褚至情对面,时不时的和旁桌的妻子闲聊两句。 谢姨娘与众姨娘少夫人们坐在一桌,磕着瓜子,微笑的听着女人的议论,却鲜有参与。 众人陆陆续续的坐齐了,却独独少了玉家众人。 褚至情不由得有些着急了,玉如意不是个不守时的人,怎么快开饭了还没见到,莫不成是找不到? “三弟的未来娘子很是拿架子嘛!倒让我们众人等他们一家?”褚至义阴阳怪气的大声说道。 “二兄,如意不是个不守时的人,她初来褚府,怕是认不得路。”褚至情说罢扭头向褚汶请示道:“父亲,儿想去看看。” “去吧。”褚汶点点头,随即瞪了褚至义一眼,道:“你祖母都尚未来,你着急什么?” 褚至义嘲讽的笑容瞬间凝在脸上,却又不敢忤逆父亲,只得闷闷不乐的埋下头。 “你这笨蛋,好不好的说这干什么?”褚至义的媳妇尤氏在旁边轻轻戳了他一下,低声道:“这事儿轮得到你出头吗?待会儿老夫人来了,他们若还未出现,自然会有人找他们麻烦!笨得跟猪似的。非要出这个头。” 褚至义满腹的憋屈,被媳妇这么一说,更加郁闷了,话也不搭,扭头坐正,不再听尤氏啰嗦。 褚至情来到别院,却一眼看到趴在石桌上睡觉的玉如意。 双眉紧皱,眼角挂着的一滴泪水,在余晖的映射下,格外的晶莹。但却让她,显得格外的脆弱。 平日里那般坚强刁蛮的女子,此刻却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 褚至情只觉得心柔软得快要融化了。他多想将她环进怀中,擦干她的眼泪,赶走她的委屈。可是,他不能,此刻的她。还没有接受他。 褚至情无奈的轻轻推了推玉如意,唤道:“如意,如意,快醒醒。” 玉如意这才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一见是褚至情,先是迷茫的愣了下。随即清醒过来,“褚三哥?什么事儿?” 听到她这生分的称呼,褚至情苦笑了一下。道:“还叫我褚三哥?待会儿在饭桌上可不能这么喊,还是喊我三郎吧。” “饭桌?”玉如意又怔了下,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随即看了眼天,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 “什么?!”玉如意大惊。“岂不是要开始晚饭了?” “嗯,父亲等不到你们。让我过来看看。”褚至情点点头。 “天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快走吧。” “嗯嗯,你等我一下,马上马上。”玉如意说罢,便慌忙奔向金氏的厢房,推门进去将她唤醒,又冲到平安的厢房,将沉浸在书海中的他拽出来。 也顾不得收拾了,慌慌忙忙的跟着褚至情直奔正厅。 见玉如意一行人来到,褚老爷赶紧热情的招呼她们落座,玉如意和吉祥平安都是晚辈,自然是要先行礼,便由谢姨娘领引着拜见褚家的各位夫人。 由于是在饭桌上,便要按身份贵贱相见了。 此时老夫人不在,便先见的是褚家的大少奶奶苏氏,她着一袭浅蓝色的锦绣纱裙,显得淡雅素净,清秀的脸庞轻施脂粉。云鬓上面仅有的一只羊脂白玉钗,虽然看起来低调,但玉如意却知道,绝对价值不菲。说话温良软糯,似是江南人士。 苏氏旁边坐着一个身着橙红色蚕丝纱裙的女子,纤手蔻丹浓艳,妆容精致的脸上始终似笑非笑。她目光灼灼的打量着玉如意,看起来很精明,但也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刁蛮气来。正是褚至义的妻子,尤氏。 再就是表小姐佟薇芷了,玉如意与她也不是初次见面了。这佟薇芷生就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举止落落大方,美丽的五官惊为天人,加上能言善道的口才,很是讨喜。但玉如意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只怕这次玉吉祥逃婚也有着她的撺掇,面子上也就有些不悦了。 佟薇芷边上坐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扎了双环髻,身着鹅黄色的小袄裙,看起来格外的烂漫天真,是褚家的掌上明珠,褚老爷最小的女儿褚至爱。一见玉如意便开心的胡乱喊着“三嫂三嫂”,把满堂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突然门被猛的一推,一个胡服的女子大步走了进来,正是那林姨娘。她一进屋便带了一股浓郁的奇香,而原本欢笑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而她竟然没坐在女眷的这桌,却是走到了褚老爷边上坐下,高傲的仰着头打量众人。 走完了一圈,玉如意对褚家的大致情况心里也有了一些谱。 由于玉家娘三是客人,被邀请到了上桌,坐在褚老爷边上。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褚至孝走进门来,边走边冲褚汶说道:“父亲,祖母说她今日斋戒便不来了。大兄公事繁忙,也不回来吃饭了。” “哦……”褚汶点点头,随即招呼道:“既然如此,便开饭吧。”说罢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玉平安的碗里,热情的与金氏续起旧来。 “大嫂子,来洛阳也已经三年多了吧,日子还过得真快啊。”褚老爷感慨的说道“想当初,我与玉兄一道在商界打拼……若没有玉兄提点,也没有我褚某人的今天啊。” “褚兄弟客气了。”金氏端庄的笑笑,道:“褚家现在的成就全靠你费尽心力的打拼,老爷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诶~,嫂子这话不能这样说。有到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玉兄对我的恩情,褚某人今生没齿难忘。” “褚老爷可别再这么说了,愧煞人了……只可惜我们家老爷苦命,早早的就逝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些年,还多亏了您的关照……这一次家中走水大祸,更多亏了您不嫌弃,收留我们。要说恩情,我们玉家欠的更多啊。” 褚老爷听言,满意的笑了起来,摸摸下巴上的长髯,道:“嫂子见外了,你我现在是亲家,哪有不帮的道理,一家人和煦何须说两家话?”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玉如意,点点头道:“虽然至孝福薄没能娶到吉祥,却没想到至情这小子竟然早与如意心意相通了!能娶到如意这样能干的媳妇,吾心甚悦啊。”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揪,急忙偷偷看了一眼金氏,却见二娘并没有异常,这才安心下来。 金氏叹了口气,道:“吉祥那丫头不听话,真是丢了褚兄弟颜面了,他日找了回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 “哎,嫂子啊,这年轻人的事儿,我们做长辈的,还是少管为好,由她去罢。”褚老爷说罢又赞赏的看着玉如意道:“其实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如意这个儿媳妇。” 这下完了!玉如意急忙看了一眼金氏,果然,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了。虽然都是女儿,但吉祥毕竟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难免会有些偏颇。 褚老爷这话,听上去像是有些挑拨离间的感觉,但玉如意却觉得自己很清楚个中缘由,左不过是个门第问题而已。虽然她与吉祥都是嫡出的女儿,但她是原配正室的女儿,而吉祥却是续弦的女儿。对褚家这样的名门旺族来说,娶原配的女儿,自然更光彩一些。 金氏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依旧和气的说道:“如意是我最喜爱的女儿,这些年在洛阳,也多亏了她里外里的忙,看着她这么出息,我这做娘的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而且还能找到至情这么好的夫君,我想,老爷在天之灵也应该很安慰吧。” “既然嫂子也喜欢至情那小子,便是大好啊!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早点将两个孩子的婚期定下来吧。” “但凭褚兄弟做主。” “甚好甚好啊,明日便叫至忠去钦天监找个熟络的官爷看看。” 听到褚至忠的名字,金氏这才左右看了看,问道:“今日怎不见大郎?” “哦,至忠公务繁忙,便不回来了。呵呵,他经常这样。”一提到褚至忠,褚老爷便得意洋洋。 “哦。”金氏点点头。 一顿晚宴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但氛围却极为和谐。褚老爷和善热情,并且十分惦念当年与玉家的交情;谢姨娘温婉尔雅,添菜加酒处理极为得当;梅姨娘喜欢热闹,与二嫂尤氏两人,像两只黄鹂,更像两个说相声的,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唯有那林姨娘,只是时不时和褚老爷说两句,其他人一概不理,旁人似也知道她性子,从不与她主动说话。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第104章寄人篱下(一) 晚饭后,因为生意上还有事要与几个儿子相谈,褚老爷就吩咐谢姨娘好好招待玉家几人,自己就先带着三个儿子离开了。 比较特别的是,林姨娘也许因为最受宠,竟然也跟了去。 他们几人刚走,谢姨娘便给梅姨娘使了个颜色,梅姨娘便开口道:“现在天色不晚,大嫂子不如陪我们打两把叶子戏吧?” 饭桌上褚老爷一直唤金氏大嫂子,这一伙儿姨娘们也都跟着喊金氏大嫂子了。 一听到打牌,金氏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可是,刚刚因为打牌惹了大祸,她怎么好意思去打呢?只得说道:“叶子戏……呃,那个,我不会打。” 玉如意一直站在边上默不作声,听二娘说不会打,心里很喜悦,看来二娘这次真是长教训了。 “不会没关系,我们教你!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免不了要经常玩的,老夫人有时候手痒也会来玩两盘的。”梅姨娘笑嘻嘻的说道。 “这个……”金氏求助的看向玉如意。 玉如意则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的做四大皆空状。 金氏瞬间气馁,喃喃道:“就……改天吧,今日有些乏了。” “唉,大嫂子不是睡到晚饭时分才来的么?”梅姨娘捂嘴一笑,道:“我们不过是打一两纹银的小牌,嫂子怕什么?” 一听此言,玉如意便明白了,看来他们是想探自家的底?再看看梅姨娘和尤氏的嘴脸,玉如意更清楚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褚至情和褚老爷都不透露他们家的身世背景,原来有这么几个势力的货在这呢。 “娘,小牌嘛。你便陪她们打几圈吧。”玉如意开口道,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看扁了不是?在褚家还不知道要呆多少天,若让他们瞧不起了,只怕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啊?”金氏有些诧异,女儿一向是反对自己打牌的,怎么今日到支持了?还打这么大的……一两纹银的啊。 “娘,你就陪几位姨娘玩玩吧。”玉如意说罢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叠银票,抽出几张,递给金氏,道:“二百两可够?”幸好那天把聘礼里的银子存了起来。加上之前存在褚至情手里的银子,现在她也是有点小家底的了。幸好啊! “够了够了!”金氏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牌桌便架了起来。 平安由于要温书。便提前走了,玉如意留下来陪二娘。 四个人坐定后,尤氏便摸牌便问道:“听闻金大娘家里走水了,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二少奶奶,我说你没事便提人家伤心事儿行么?”梅姨娘白了她一眼。 “唉……确实是流年不利啊。”金氏一摸到牌。心里的不快便都没有了。 旁边的丫鬟递上来茶点,谢姨娘取了一块抿了一小口,拿着丝绢擦了擦,说道:“嫂子不必如此难过,以免伤了身子。” 尤氏在边上笑道:“这着火固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幸好也没值钱的物件吧?只可惜了那些个聘礼。一把火都焚了。” 玉如意听见她这夹枪带棒的话,眉头蹙了起来,这尤氏是出了名的泼妇。褚至义婚前可是“声名远扬”的纨绔子,却被他驯服得如此乖巧,可见其“功力”深厚。 梅姨娘也应声道:“可不是,要说这失火啊也不一定是祸事!哎哎哎,碰碰!五万!”她打掉一张牌。接着道:“这不是因祸得福了么?现在住到一起来,吃住都比以前好上数倍。”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金氏脸色变得有些尴尬,玉如意心里也是极其不舒服。 谢姨娘面色淡定的摸起一张牌,道:“四娘,当初的玉家也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富家,不得胡说。” 梅姨娘撇撇嘴道:“唉……只可惜现在啊,啧啧啧。不过,嫂子啊,咱们褚家规矩有些多,你看连下人都管得格外严谨……” 尤氏也附和道:“可不是,像今日这样吃饭迟到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出现的好……这里,可不比那西市的小胡同一般,闲散随意。” “是啊,虽说咱们眼看就要成一家人了,但褚家里外里的人也不少,到哪里都有眼睛盯着呢!您看谢姨娘,没日没夜的操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不能就这么乱了!”梅姨娘笑里藏刀的说着。 “我们一家人,以后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坏了规矩的。”金氏干笑着,心里却很是难受。 “嫂子这话就见外了,这两个长舌妇,也真是多嘴。”谢姨娘虽然嘴上在埋怨,但却笑得很开心。 玉如意在旁边如坐针毡,看谢姨娘那表情,便大概了解这家里的情况了。谢姨娘明显是当家做主的那个,而梅姨娘和二少奶奶尤氏都是谢姨娘的两颗棋子,一阴一阳,一刀一枪,耍得格外的好。但看这两人的眼神,却是电光火石,斗得厉害。 虽然玉如意也是大门宅院的女郎,但玉家家境单纯,玉老爷是独子,又没有纳妾,只在玉如意娘亲去世后才续了金氏。金氏性子善良,对玉如意是格外的好。 玉如意哪曾见过这样的明争暗斗,就算是在洛阳奔波,也从未遇见过这样诡异的场面。她突然有些头疼,难道以后真要嫁到这样的家庭里,像这几位一样,面和心不和的斗么?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对了,姐姐啊,有个事儿还是要提前想好的好。”梅姨娘问向谢姨娘,“如意若住在我们家里,到了大喜之日时,总不能就将如意从别苑接到至情的院子里就行了吧?那岂不是连轿子都不用了?” “这……”谢姨娘愣了下,慢慢的打下手中的牌,似在思索。 “我倒有个主意。”尤氏半掩着嘴,呵呵笑道:“倒不如成亲当日,就让如意从侧院出门,然后花轿绕洛阳城一圈后回到褚家进!金大嫂子,您看……这样如何?” 一听此言,玉如意的脸当即便黑了。金氏的脸色也格外不好,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谢姨娘眯了下眼睛,随即怒道:“四娘,你这是胡说什么呢?”忙又和善的笑着去握金氏的手,道:“嫂子莫怪,四娘嘴快无心的,哪能让如意从侧院出门呢?褚家在外面的宅子多的是,到时候随便打扫一间出来便是。” 玉如意冷笑一下,这谢姨娘好厉害的人物!随便打扫一间?当她玉如意是什么?娶妾么?? 只可惜,她也不是个人人拿捏的软柿子,当即便笑道:“有劳谢姨娘费心了,虽然昨个儿的大火焚了不少家财,但幸好我平日里都将金银存在银号了,明日便可以去寻个合适的宅子。” 谢姨娘显然是没想到玉如意会这样说,听言轻轻愣了下,随即有些埋怨的说道:“姑娘日后便是自己人了,怎这般说话呢。不过,这婚前住在一起,确实有些不和礼数,四娘嘴快,你可多担待。” “谢姨娘放心,如意原本便是这么想的,没有什么介怀的。”玉如意笑笑。 谢姨娘轻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道想什么,竟将手里的搭子不小心拆掉打了出去。 金氏一见那牌,忙道:“哎呀,胡了!一色!”将牌一推。 “呀,看我糊涂了!”谢姨娘嘻嘻笑着拍了拍自己脑门,随即瞟了一眼梅姨娘。 “哎哟,大嫂子这倒不像是不会打牌的样子嘛。”梅姨娘一边说一边将牌推倒。 “可不是,我看金大娘怕是个中高手吧?”尤氏也附和道,伸手去洗牌。 “我……”金氏尴尬的笑笑,“运气好而已,运气好而已。” 玉如意见状,无奈的摇摇头,二娘这模样,分明就是欠赌好久了的赌鬼,哪里像是不会打的啊? 谢姨娘只是轻轻嗤笑一下,却没说什么。 一场叶子戏打到月上枝头还未见散意,玉如意早已困倦不堪,却只能强打精神,生怕熬上个通宵,那就惨了。 金氏倒是兴趣浓厚,越打越起劲,也不知怎的,今日的手风竟然格外的顺,小牌自摸,大牌逮炮,不一会儿便赚了个盆满钵溢。 这时褚至义却回来了,左右看了下,却好似无视其他人一般,只对谢姨娘说道:“娘,湖州的丝绸商刚刚赶来了,只是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今日怕是要落脚到我们这里了。” 谢姨娘听言,沉思了一下,说道:“可是,一间别院你薇芷表妹住了,另一间别院要长留给文安公主的……”说道这里,谢姨娘似有似无的看了玉如意一眼,“公主的别苑可是不能随便给人旁人住的。” “不是还有一间么?”褚至义问道,“靠近至情院子的那间。” “你这孩子,恁没有记性,不是给如意他们一家子住了么?”谢姨娘笑道。 “可是,这位湖州的贵客,可是把控着大半个江南的丝绸生意,万万不能得罪了的。客房什么的也不好让他去住吧?”褚至义说完,直直的朝玉如意看了过去。 玉如意当即便明白了,自己此时再装作看不见,就有些不懂事儿了,只得说道:“既是有贵客,那别苑自当是让给贵客住。我们娘三随便安排个住处便可。” 第105章寄人篱下(二) 谢姨娘听言,微笑着,很欣慰的点点头道:“还是如意懂事,至情娶了你可真是福气啊。老二媳妇,你可记得还有什么空房么?” 尤氏听言,沉思了一下,说道:“前两天老爷请了先生来给四少爷授课学礼,客房那边只剩一间书房了。只是,那边都是男子住的,如意和金大娘怕是不太方便,安排平安住过去倒是可以。” “嗯……”谢姨娘点点头,道:“那还有什么屋子?” “只剩下厨房后面那个小院子了,倒是还空着的。”尤氏说道。 “那院子……其实也不错……”谢姨娘扭头看向金氏道:“大嫂子,今日怕是要委屈你们了,厨房后面的小院平日里也没人住过,虽然有些小,但却很干净。” “自然客随主便。”金氏点头同意。 玉如意不动声色的说道:“这天色也晚了,还有贵客前来,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轻轻推了推金氏。 金氏急忙站起来,道:“是啊是啊,我们就先去休息了。” “嗯。”谢姨娘点点头,朝外喊了句:“木蓝。” 便有一身着青蓝色衣服的丫鬟走了进来。 “木蓝,你领金夫人和玉姑娘到幽兰苑,另外请平安少爷到客房休息。” “是。”木蓝轻轻福身,“二位请跟我走。” 金氏走在前面,玉如意行礼告辞后,跟在后面,随即便听见主厅里,传出来不大不小却有刚刚好能让她听清楚的声音:“他们这种人,就只配住厨房后面的下人房,住什么别苑啊。” 玉如意的脚步滞了滞,随即便快步跟了上去。 走了约摸一刻钟。才走到厨房。厨房后面有一小院,遮遮掩掩的躲在树后,木蓝丫头将灯笼朝玉如意手里一塞,朝那院子一指,道:“喏,就那,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呢,先走了。” “你!”金氏郁闷的刚想说话,却被玉如意一把扯住。玉如意轻轻摇摇头,随即对木蓝说道:“有劳妹妹了。” 木蓝听言,原本趾高气昂的模样缓和了些许。或许是想到这毕竟是未来的三少奶奶,或许是因为玉如意温和的态度,她想了想,嘱咐了一句,“这屋子没马桶。茅房就在旁边,我……先走了?” “多谢妹妹。”玉如意点点头。 木蓝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快步离去了。 “一个小小的丫鬟!也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金氏愤愤不平,没了外人,她也不必装那副贤淑样。市井泼妇的德行又出来了。 “二娘,算了。寄人篱下,能忍则忍。”玉如意劝着她。挽着她的胳膊,就着灯光朝院子走去。 这院子,虽然是个下人居住的地方,远远比不上一开始那件别苑,但相比起来。并不比他们原本住的地方差。 金氏仔细看了看,倒也挺满意的。上茅厕也方便,安安静静,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就连这下人睡的炕头,也比他们自己家的软和。躺上去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只是玉如意却是心事重重,无法入眠。 这一整天发生的种种,都来得太快太突然,但却又不得不接受。所有的一切,她都必须承受,没有一点点反驳的可能,没有一点点抗争的能力。 嫁给褚至情,从此衣食无忧的寄人篱下了么? 这不是她玉如意要的生活……绝对不是。 虽然她也渴望有个舒舒服服的家,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并不喜欢也不指望是依靠别人而获得的。 这些年的独立,让她深深知道,任何人都没有自己靠得住! 红颜春色不过画皮尔……再好的容颜也有老去衰退的一天的。 更何况,她与褚至情的婚姻不过是种合作。合作的婚姻,她又能奢求他什么呢? 不行,不能就这样窝窝囊囊的呆在褚家,必须要出来独立,就算以后依旧必须嫁给褚至情,她也要自己风光大嫁,而不是以这样卑微的、乞讨似的情况进来。 明天,必须搬! 这时,屋顶上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动,细细碎碎的,却把玉如意吓了一跳,她赶忙坐起身子,竖耳倾听着。声音远远近近,好像是进来了贼人! 玉如意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厨房小院,怎么会引来贼人?更何况褚家的寻院可不少,一般小贼也进不来啊? 可是这动静也有些太奇怪了,她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玉如意想到这里,便看了一眼熟睡的二娘,随即下床穿鞋,小心翼翼的披上了外衫。 她轻轻拉开门,将门闩握在手中,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武器,定了定神,大着胆子走了出去。 院子漆黑,只有一抹月光穿云而落,她猫着腰,左右探看,找寻贼人的踪影。 忽然,一抹黑影从墙外跃起,落入墙角,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可见对方身手敏捷。 玉如意一个激灵,见对方转了下身,忙缩进柱子后面的黑影里,随即顺着墙角悄悄摸了过去。 越来越近,那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一个着深色长衫的男子背对着玉如意而站。 这贼人,大半夜的出来行窃竟然还穿着长衫?真是脑子有问题!玉如意在心里的嘲讽着,但手上的棍棒却慢慢的扬了起来,此时就连呼吸都格外的小声起来,只是心紧张的不停狂跳起来。 用力的握住门闩,玉如意心一横,眼睛一闭,便使劲的朝男子头上打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男子猛的转过身来,他先是惊讶的一愣,随即微微蹙了蹙眉,瞬间便伸手牢牢的抓住了玉如意手中的门闩。 感觉到了手中的门闩被人拽住,玉如意怔了下,随即用力的想抽回棍棒,无济于事,却听见轻轻的一声笑。 玉如意试探性的先睁开一只眼睛,“啊?!”她惊呼出声,两只手猛然松开门闩,身子失控的向后倒去。 男子立即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扶稳,不禁低哑着声音调侃道:“妹妹这是怎的了?” 玉如意慌忙挣扎着将他推开,怒道:“怎么是你?!” 月光均匀的铺洒在男子身上,幽蓝色的长袍好似莹莹发光,本就格外俊美的容颜此刻显得越发的好看,甚至,还多了一丝神秘。 “褚至情!你来干嘛?”玉如意怒道。 褚至情见玉如意这副慌乱的模样,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妹妹怎的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三郎长得很恐怖么?啧啧,瞧你吓的……” 玉如意扭开脸不去看他,喃喃道:“半夜见到你跟见鬼有什么区别……”随即又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心里不由得有些慌神,连退了好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你……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厨房后院做什么?” 褚至情嘴角噙笑,直直的看着她,又朝她走了几步,道:“三郎也正好奇,这么晚了,如意妹妹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手里还拿着凶器?!若不是三郎反应快,只怕现在已昏在这里了。”随即,他坏笑一下,道:“莫不成,妹妹想做那飞檐走壁的采草贼?” “呸!” “妹妹若是想……三郎自会洗刷干净了送上门来,哪用得上你来采啊?” “不要脸!”玉如意气结,有些慌乱的辩解道:“还不都怪你,这大半夜的在外面闹些动静,我还当是贼人进来了呢,吓了我一大跳。” 褚至情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暧昧的说道:“妹妹也不想想,有三郎这般好看的贼人么?” “真是够不要脸的!”玉如意翻了个白眼,自知与他斗嘴绝无好处,也懒得再和他说了,摆摆手道:“既然是你,便没事了,我先走了。” “哎!”褚至情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道,笑容里带了三分醉意“妹妹惊了我,也不管不顾了么?” “你你你!”玉如意无语了。 褚至情见她急了,也就不捉弄她了,道:“三郎倒是好奇,这大半夜的,妹妹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玉如意犹豫了一下,才道:“今日你们可曾接待了个湖州的丝绸商?” “对,你怎知道?”褚至情点点头。 玉如意轻笑一声,道:“呵,那商人没找到客栈,褚二少安排他住褚府。谢姨娘说是没了院子,便让我和二娘暂住在这小院里。” “嗯?”褚至情皱了下眉头,道:“不是还有客房么?” “梅姨娘说被给你们教课的先生住满了,我们娘两不方便住那里。” “……”褚至情紧锁眉头,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先在这里委屈一晚,明日我再给你们安排别处了。” “算了,不用了。”玉如意摆摆手,道:“本就够给你们添麻烦了,明日我去找房子,没几日便搬了。” 褚至情默默的看了她半晌,才道:“这找房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不能总让你们住这里吧?” 玉如意淡然一笑,道:“其实,我们一家人过来,已经很打扰了,带来太多的不方便。我们自己在外面住,行事也方便一些。” “你……还是留在褚家吧……”褚至情还想挽留。 第106章月下心事(一) “真不用了。”玉如意不待他说完,便慌忙打断道:“我们一家人有手有脚,这么白吃白住的,到让人看了笑话。” 听她这么直接的说,再看到她坚决的模样,褚至情心中已然是明白了。看来,今日在褚家,她们的遭遇并不好…… 也对……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们,护着她们。褚至情只得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便不打扰了。”他朝她拱拱手,随即笑道:“对了,今晚的事儿,要保密哟。”说罢朝她挤了挤眼睛,转身离去。 “这人……真是古古怪怪的。”看着他的背影,玉如意有些无奈的嘟囔着。 这个褚至情,莫名其妙的出现,完全打消了她的睡意,现在又忽然离开了。空荡荡的院落中,只投下玉如意有些清冷的身影。 夜里还是有一丝凉意,她下意识的搂紧了外衫,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了月光,此时正如水般淡淡的洒满她的全身。 她忽然想到,不知有多久,没有欣赏这么美的月光了。 突发奇想,她搬过院里的梯子架在墙上,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房顶,夜已渐深,人都已经睡了,应该不会发现她此刻的举动。 坐在了房顶上,四处空旷无比,月入银盘,月华如水,铺洒在院子里,也铺洒在她身上。 院子里种有夜来香,此刻正迎月盛开,幽幽花香袭人,伴着习习微风,让人心神俱宁。 上一次这样坐在房顶看月亮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身边还有慈爱的爹爹,他总是伴随着月光讲一段有关于古董物件的传说,言语里神秘而悠远。然后她会慢慢的在爹爹的怀里睡着,幸福感一直弥漫在她的梦里。久久都不会褪去。 只是现在想想,那种幸福感似乎是永远不会来出现了,想到这,她对着月亮很是忧伤的叹了口气。 “妹妹叹什么气?”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玉如意心下一惊,猛的一回头,瞪大眼睛看着褚至情,讶异的问道:“你,你不是走了么?”这厮,这厮是什么时候爬上屋顶的?怎么她一点没发现? “呵呵。妹妹这般调皮,怎的一会儿工夫便爬上了屋顶?”褚至情双眸笑成弯弯的月牙儿。 “你……你回来干嘛?”玉如意警惕的看着他。 褚至情见状,顿时正形的回道:“如此良辰如此月。岂能留佳人独赏?” 玉如意往边上让了让,道:“你少胡说了,快回去洗洗睡觉了吧。” “嗯,那可不行!留下妹妹独自一人,岂不寂寞?更何况。三郎这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褚至情说罢,从身后变魔术一般的拿住一个小纸包,掀开一角,露出几枚点心来,他微笑着道:“有花有月有茶点,今宵岂不美哉?幸哉?” 哉你个头啊……玉如意翻了个大白眼。可是,再看到那茶点,她还是抿了抿唇。眼睛偷瞄起他手里的纸包,纤手不自觉的抚上肚皮,晚上没有好好吃饭,现在还真的感觉有些饥饿了。 褚至情看透了她的心思,得意又从身后提出一壶茶。然后将纸包打开,自言自语说道:“这茶点做的可真精致。味道真香。”一边竟然还拿起一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玉如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撇撇嘴,无奈的妥协道:“好了,看在那茶水点心都不错的份上……喏,这里,离我远些哦。”玉如意指了指旁边。 褚至情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将纸包递给她,走到她指定的地方,躺了下来,仰望着夜空。 玉如意打开纸包,拿出一块茶点吃了起来,脸上顿时有了一种满足感。 见她吃得急,褚至情急忙将手边的茶壶递给她,宠溺的劝道:“慢点,慢点,不够吃我去厨房拿。” “唔唔。”玉如意接过茶壶,也不管不顾了,就着茶壶嘴便是一通畅饮。 褚至情温柔的看着她,粗鲁的吃相,不羁的模样,却透着别样的可爱,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玉如意嚼着点心,突然嗅到一股酒气,忍不住埋怨道:“你身上酒味真重,晚上又去那些个画舫酒肆了吧?” 褚至情听到她的话忽然坐起了身,慢慢的逼近了她,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感觉到了压迫感,玉如意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嘴里的点心也停止了咀嚼,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容,她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褚……褚至情,你你,你干什么?” 褚至情眸子含着醉意,低哑着嗓音道:“你现在可不能得罪我哦,因为会很危险。” 他的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玉如意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什么……什么危险?” 褚至情眨了眨眼睛,邪邪的坏笑起来,“你说呢,一个酒鬼,一个美女,孤男寡女独坐屋顶,又无旁人……哼哼,如意妹妹如此聪明,怎会想不到有何危险?” 玉如意左右偷偷瞄了瞄,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这样看来,还真是很危险啊!自己怎么那么笨! 褚至情又靠近了一些,玉如意慌忙向后挪动,紧张的说道:“你……你别过来,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褚至情强忍着笑意。 “不然……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你别过来!”玉如意有些语无伦次,眼光不停的飘向屋顶下方,手在旁边乱摸着,只可惜那门闩她扔在院子里了。 正想着呢,褚至情却迅速靠近了她的脸庞,玉如意脸唰的一下便红了,手左右摸了摸,紧张的抓起一块瓦片。 褚至情修长的指尖抚上她的唇角,于此同时,瓦片带着风声而至,眼看就要拍到褚至情的俊脸上,他看似不经意的抬起另一只手,竟然稳稳的捏住了瓦片。 玉如意心跳骤停,瞪圆双眼,呆呆的看着他。 褚至情轻轻抹去她唇边的食物残渣,笑道:“沾到东西了,我只是想帮你擦一下,干嘛那么紧张?”说完就大笑起来,然后又退回原来的位置。 “你!真是!真是!混蛋啊!”玉如意愤愤的瞪着他。 褚至情笑的很是灿烂,挑起眸子,戏谑的说道:“如意妹妹怎个生气了,莫非三郎没有对你做些什么,是否很失望?” “褚至情!”玉如意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褚至情像是怕被人听见一般,食指放在唇上,“嘘!”,随即低声笑道:“开个玩笑嘛……” 玉如意咬着唇,恼怒的将手里的茶点朝着他扔了过去。 褚至情眼急手快的接住了茶点,得意的吃了起来,“多谢如意妹妹了?” “哼!”玉如意被他惹起了气,冷哼一声,便转过了身子去。 却没料到,自己这模样,倒是十足的小女人模样。 褚至情吃完最后一口茶点,又重新平躺下来,两手悠闲枕在脑袋下面,安静仰望夜空。 许久,两人竟然默默无语。 玉如意见他迟迟也不开口讲话,心里也有些纳闷,却不好问。她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还不住的偷瞄诸至情一眼,咦,这厮怎么一脸落寞,很奇怪啊。 察觉到她的眼神,褚至情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说道:“怎么?” 玉如意慌忙避开,抬头看天,“啊……月亮好大好圆。” 褚至情怔了下,随即呵呵笑了起来,道:“这月亮不是躲在云里面么?你怎么看到的?” “我……我我……我是说刚才!” “呵呵……如意是在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哪有,你在想些什么关我何事?”玉如意语气不自然的否定着。 “真的么?”褚至情收起了笑容,一副受伤的表情。 玉如意懒得再和他争辩,没好气的说道:“我才没有呢!不过,假如你想说的话,我到不介意听一听。” 褚至情轻轻笑了笑,微微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月华如洗,触景生情而已。”他的声音里带有浓浓的落寞,“如意,愿不愿意听我说个故事?” 玉如意偷偷的望了他一眼,却看见他满目的黯然,心头不由得一软,喃喃道:“你想说,便说罢。” “从前,或许……很久以前,有一个商家女子深爱上了一个男人。但那男子已有家室,并且不愿舍弃他的家室。女子爱得很辛苦很累,却要强撑着一份无力的尊严,宁愿没有名分的做一个暗地里的情人,也不愿意做那男人的妾室。但,他们却活得很开心,生儿育女,举案齐眉。” 褚至情说道这里,停了停,看向玉如意问道:“你说,那女子是不是很傻?” 玉如意不明白褚至情为什么要说这样一个故事来听,这女子莫非是他旧日的知己?不对……他并没有家室。但,既然人家问到自己了,玉如意也不避讳谈论自己的看法,于是说道:“不傻。” ------------------------- 大家好,我是拉票君!不求小粉红,只求推荐票! 希望大家支持正版订阅!!支持晏九九! 致谢致谢再致谢! ------------------------- 第107章月下心事(二) 褚至情却苦笑一下,虽然心里有些个疑惑,但他却没追询缘由,只是接着说道:“那女子万万没想到,男人的妻子竟然有心疾突然去世了,男子来找她,要她做续弦……她,答应了。可是,她更没想到的是,男子家里竟然已经有了两房妾室。” “两房妾室对新来的她,不闻不问,不尊不敬。但她,却从未拿正室的身份去压过他们……但是,男子前妻留下的长子,却将她当亲生母亲一般看待,这让她很欣慰。从此,她待长子比待自己的儿子更好。” “她的儿子与庶子一般着装,一般待遇,只因为她害怕长子会心存芥蒂。她教育儿子,要处处礼待兄长,就算是妾室所生的庶子,也得处处忍让。” 玉如意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一些,她偷偷的望了褚至情一眼,却见他极为淡定的继续说着故事,似乎,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于是,玉如意调整了一下坐姿,抱膝安静的听着。 “直到有一天,她的儿子与长子大打出手,将长子的头打破了。”褚至情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轻轻叹出一口气后,才接着说道:“女子不问缘由、不由分说的将自己的儿子痛斥一顿,并将他关进柴房自省,每日不过是三个馒头三碗水。直到,她的儿子病倒在柴房中,才得以离开那暗无天日的黑屋。” “三日后,一个算命僧人来到他们家,看了长子和儿子的八字面向后,说这二人八字不合,生生相克,若不分离,必将残杀。她听信了。竟然连夜将自己还在病中的儿子送往远在嵩阳的少林修行!那一夜……对,那夜晚,就是像今夜一般的月圆之夜。” 褚至情说到这里,眼里竟然有了浅浅水雾,手也轻轻攥起了拳头,拼命的忍耐着、压抑着。 看着他隐忍沉痛的模样,玉如意的心也不禁揪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只得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算作安慰。 似乎是玉如意这一举动鼓励了他。褚至情这才继续缓缓说道:“这一别,便是整整十年啊!十年!” 说到这里的时候,褚至情的声音里已带上了几分哽咽。“待她儿子回来之时,却只看到了她的灵柩……她,蒙着白布的灵柩……” 褚至情说着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眉头紧紧蹙起。将双眸紧紧闭着,仰起头来,努力的,强迫的,让自己忍住。 “褚……至情……”玉如意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是。他那痛苦的表情,却让她心里也不由得酸酸的。 “那女子,竟然残酷到……连最后一面也只留给那长子。不愿意留给自己的儿子。期间,她甚至连病重的消息都没有透一丝到少室山……她残忍的,连自己儿子尽孝的权利都剥夺了!”褚至情越发痛苦,眼角的泪光渐渐凝聚在一起,沿着俊美的脸庞滑落。 玉如意也忍不住难过起来。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风流不羁的褚至情。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从小被迫母子分离,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如意,不要用这样同情的目光看我……”褚至情猛的一翻身坐起来,刚才的落寞似乎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一脸的厌恶。 玉如意愣了愣,这人怎么翻脸如此的快,随即笑笑,道:“我不是同情,只是觉得可悲。” “什么?”褚至情愣了下,随即看起来更加的烦躁,“可悲?!” 玉如意轻轻笑了下,说道:“我觉得那个儿子很可悲,竟然连母亲如此良苦的用心都不知道。” “你……”褚至情诧异的看着玉如意。 “你刚才问我,是否觉得那女子很傻?我要告诉你,她一点都不傻!她非常非常的聪明!身为一个商女,她却要为自己博一个正名,哪怕是用一辈子的无名无分来换取。只因为,她看得很通透,一旦为妾,便不仅仅是自己为奴了,就连她的孩子也永远是个奴。” “她最后终于盼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生活,却并不像普通女子一般与妾室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更证明了她非一般的聪慧。她是续弦,那她的儿子也是嫡子。可是,男子的前妻却还留有一个长子嫡孙,那是比她的儿子更纯正的血统。在那样的大家族眼里,自然是更注重长子嫡孙的。” 褚至情脸上的痛苦渐渐缓释,他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玉如意。 “为了保护嫡长子的地位,让一个续弦的儿子做些牺牲,在大宅门中,并不是稀罕之事。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她不得不远离他,将他推得越远越好。尤其是,当那样的预言出现的时候,她更要让他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褚至情怔怔的望着玉如意,眼里的泪水无法抑制的流淌着。 “她不是不爱儿子,而是比任何人都爱,爱到,为了他,愿意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爱到,为了他,愿意承受他的不理解,愿意承受他的怨恨。”玉如意轻轻扭头,与褚至情对视,认真而坚决的告诉他,“只为了他平安。” 褚至情轻轻将眸子闭上,却依旧无法阻止眼泪的滑落。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可能……若说当初年幼不懂事,他只懂得责备;但在他渐渐经历很多以后,早已懂得了明白了。可他,却依旧像个孩子一般,倔强的不愿承认,不愿让自己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 但今夜,在这如那离别之夜一般的银月下,却有一个女子,将心底的这层窗户纸捅破。残忍地,不留余地的,将他所伪装的一切不在乎不在意全部剥开…… 褚至情的心此刻如同刀绞一般,疼痛不已,鲜血淋漓。可他,却不得不直面这残酷的现实,的确,如此。 “想哭就哭出来吧,忍住多难受。”玉如意望着月亮喃喃道,不去看他,似乎只是在对这月亮自言自语。 听到她这么说,褚至情却缓缓抬起头来,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倔强的说道:“你说谁哭了?”他皱了皱眉,像个孩子一般任性的说道:“夜里风凉,我不过是迎风流泪。” “嘁——”玉如意不屑的摇摇头。 褚至情轻轻别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她,说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觉?” “你撵我啊?”玉如意诧异的看着他,“你过河拆桥啊?听完故事就撵我走。” 褚至情见状,挑了下眉,嘴角扬起招牌式坏笑,道:“难不成,如意妹妹想与我继续共度今夜,继续花前月下不成?” 看到他那副欠扁的表情,玉如意顿时气结,这厮还是刚才那哭兮兮的模样好些,就应该让他天天哭,日日哭! “要不?到三郎房里去赏月?那边的景色想必更美。” “呸!”玉如意唾了他一口,飞快的站起来,迅速的扶着梯子下去了。 “呵呵……”褚至情单手支着身子,仰望月亮。男人,不能随意流泪,不能随意哭。就算是看到母亲的灵柩时,他也只是淡淡的靠在母亲的耳边说:“你安心的去吧,剩下的事情,有我。” 虽然,他那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可是,在泪水面前,他选择了坚强,选择了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母亲的愿望。 ************* 一连三天,玉如意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宅子,现在不比当初了,自己手里宽裕了,而且母亲最近锦衣玉食的,若让她立即回到当初那苦日子,估计心理落差会有点大。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像当初那种,屋子可以小一些,但是一定要有一块空旷的土地,最好,能有地窖。 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若以后真要捡漏倒卖的话,必须要有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宝。比如以前的玉家老宅,就有一个很大的地窖,还有重重的机关。 只是……玉如意不知道,为什么那重重机关中的宝物也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是被资王找了高人抄家抄走的么? 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找个那样的宅子,机关可以找玄门高手再布置,地窖却是不能在宅子修好之后再挖的。 可是,三日了,一直没着落,玉如意心里压力颇大,一早便起来了,一会用了早饭再出去找找,实在不行,远一些的镇子里的房子也可以。 饭还没吃完,便见褚墨那小厮急急惶惶的跑了过来,他奔到小院子门口,一见到玉如意,便慌忙道:“三少夫人,回……回鹘王子来访,谢姨娘请您到前厅去。” 多逻斯?一大清早的,他来干嘛?玉如意放下碗,想了想,道:“你先去回话,就说我梳洗一下,马上就来。” “是!”褚墨应声,快步跑了出去。 玉如意几口将碗里的饭吃完,便转回屋里换了身比较旧的衣服,随便梳洗了一下,便朝褚家前厅走去了。 到了前厅院中,便见厅门外站了许多丫鬟小厮,还多了不少护卫,当然,从这些护卫的衣着上看来,应该是褚府自己的护卫。 玉如意站在门外整了整衣服,迈步走进去。 第108章义弟来访 远远的,玉如意便看见多逻斯被一群人围在当间,左边是慈眉善目的褚老爷,右边是一脸巴结的二哥褚至义。 玉如意自从到褚家来,一直没见过褚至义的笑脸,今天竟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却觉得很是不适应。那褚至义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简直跟脸上开了菊花似的。 多逻斯正被两人缠着聊天聊得很不耐烦,眼角瞟到一抹清爽的天蓝色裙裾,心里便好似三伏天吃了西瓜一般,愉悦的抬起头来,“玉如……”话还没出口,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闭嘴,轻轻咳嗽一声,这才乐呵呵的喊起:“义姐”。 多逻斯这声义姐,喊得极为爽快极为开心,让人觉得他很是喜欢这个义姐似的。 其实,玉如意是知道的,这厮是因为听了桃园三结义的故事,觉得结义是件非常光荣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高兴的。 当然,玉如意不会去戳穿他,她巴不得这样呢!于是,她便笑盈盈的走上前去,“义弟,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随后瞟了一眼旁边的褚至义,无声的哼了一下。 一旁的褚至义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便对上玉如意这轻蔑的表情,心中很是郁闷,又见一向骄傲无礼的多逻斯竟然对一个小丫头如此恭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脸便黑了。 “见过褚伯伯。”玉如意朝褚老爷行了个万福,虽然她已经与褚至情定了文书,可毕竟还是个没过门的,先喊伯伯也是应该。 “好好好,快起来吧。”褚汶摸着胡子笑呵呵的,很是慈爱。 “见过褚二哥。”玉如意又朝褚至义福了福身子。 “嗯。”褚至义只是随便点了点头,脸上不悦之情很明显。 多逻斯早就厌烦了这些个繁琐的俗套了。忙不迭的朝玉如意道:“义姐,我前些日子去了趟长安,按你之前说的一些法子收了点东西来,你帮我看看?” “好。”玉如意点点头,“东西在哪里?” 多逻斯一招手,旁边那个壮壮的护卫便提出来一个大木箱子,长有三尺余,宽不足两尺。 看样子里面的东西很多啊……玉如意汗了下,随后看了看外面的天,此时天色正好。又是初夏,在这屋子里闷得慌。想起来,那日斗宝会时的湖心亭是个好去处。那天她一心放在宝物上,可没好好享受呢。 于是,玉如意笑道:“这屋里光线暗,不如到外面找个地方看看?”说罢,她便朝褚汶行礼道:“褚伯伯。如意想借湖心亭一用,可否?” 褚汶自然不会不答应的,当即便乐呵呵的颔首道:“玉丫头想用便用,这褚府里,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一听这话,褚至义愣住了。当即,脸色由黑转绿了。父亲竟然是在给这丫头许身份?!当初他娶尤氏回来后,尤氏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得到了可以任意出入褚府的权利。而这个玉如意。还没有进门呢,便给她个主人家的资格!父亲向来是不喜褚至情的,却为何对这个丫头如此上心? 玉如意得了许可,自然不愿意再对着褚至义那张绿脸,当即便美滋滋的得意洋洋的领着多逻斯出去了。临走时候还回头给褚至忠甩了个很欠揍的笑脸。 看到玉如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褚至义恨得直磨牙。当即便朝褚老爷抱怨起来:“这个玉如意,不过是走街串巷鉴宝掌眼的商妇,父亲为何对她如此看中?” 褚老爷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当年玉珍廷的本事你是没见到过,别说玉石了,便是顽石到他手里,他也能断出来下面是不是有玉!这个玉如意若有玉珍廷的十分之一的本事,也足够让我们褚家富可敌国了!” “那玉珍廷有这般本事,怎不见他有多富裕?”褚至义不屑道。 “玉珍廷行事低调,为人谨慎,又不像我们家一样有所仰仗,自然不敢露富了!”褚老爷说完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你奶奶,你以为我们家能成为这洛阳首富么?若没有仰仗,再富裕的人家,也是个被抄家没收的命啊。” “那玉丫头,虽然现在看不出来有多少本事,可也确定了是个有本事的。”褚老爷说到这里,默了默,道:“你大哥那娘子苏氏,性子软弱,身子也不好,不是个当家的料。现在这个家让个你娘一个妾室当着,已是不像话了,我看这个玉如意倒是个泼辣能干的,若有她帮忙掌着这个内宅,你在宦场上,也能省一些心来。再说了,家业必须要有人打理,至情娶了她后,若能收了心好好帮帮家业,你那上下打点的钱,也就有出处。” 褚至义听到这话,顿时心寒起来,娘亲跟着打理褚家这么多年,在父亲心中,也始终是个妾室。褚至情倒是嫡子,看父亲这意思,等玉如意过了门,怕不是要让她来当这个家了!心中更是将玉如意咒了千百遍。 说完这话,褚老爷站起身子来,“不管你为何见那玉如意不顺眼,但爹只想告诉你一句,这玉如意能嫁到褚家来,远比那玉吉祥有利得多!还有那些个什么走街串巷之类的话,你说出来,丢的可是我们褚家的脸面!你还是将你那份不悦收起来吧!” 最后这句话,褚老爷说得很重,俨然是在教训了。 褚至义当即便低下头,诺诺道:“是,父亲教训得是,至忠知道了。” 褚老爷见他服软了,这才点点头走了出去,却没看到褚至义眼底的那抹阴狠。 ***** 微风习习,碧波荡漾,更有徐徐花香传来,端的是景色宜人。 玉如意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扫了眼桌上堆起来的盒子,随后拿起其中一个盒子,打开后,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问道:“这是个春秋砚台?” “嗯嗯!”多逻斯兴趣盎然的坐在玉如意旁边,说道:“这是在一家字画店买到的,据说是战国的易砚!” 玉如意微微一笑,却没接他的话,只是伸手慢慢摩挲着手中的砚台,缓缓说道:“砚体光滑如同肌肤,细细抚摸侧面又很锋利,放置鼻间嗅闻,隐约还残留一股墨香,所采用的石料很是坚润,且毫不拒墨。” 多逻斯越听越高兴,眉宇间已经满是笑意了。 “只是,这砚台不是易砚,应是端砚。端砚始于我朝初年,兴盛不过近十年,故而……” “这……”多逻斯的笑容猛然凝住,“这,是端砚?!” “嗯。”玉如意笃定的点点头。 “我,我又打眼了!”多逻斯看似有些愤然。 玉如意急忙安慰道:“虽然是新物,但幸在做工精致,雕工上乘,也是难得之物。” 听到玉如意这么一说,多逻斯好像安慰了几分,但仍有些不甘心的问道:“这个,价值多少?” 玉如意沉默了一下,说道:“二十两纹银。” “二十两?!”多逻斯有些沮丧的说道:“我入手的时候可是花了三十多两呢……”随即又好像开心了一般,说道:“不过,也算亏得不多,还好还好。” 玉如意眼角抽了抽,心中暗自腹诽:幸亏是个端砚,若是别的东西冒充的,只怕最多值个七八两银子了。这家伙,连端砚易砚都分不清楚,还来“涉水”,不栽跟斗才怪。 多逻斯有些不甘心的又拿起一个瓷盘递过去,玉如意接过来一看,终于有些释怀了,看来这个药公子也不是一点都不懂嘛,于是夸赞道:“公子能淘来这个瓷盘,也是一等一的好眼力了,虽然外面的一层土浆都还未打理,但细细一看,便可判断这是西晋的物件。此物盘底有四只鼎足,胎体厚重,内呈花青色,外层泛黄。四周刻龙首和虎头,想必当初也是西晋王公贵族们专用的器皿,放在当时就已经很有价值。若是现在卖的话,能值百两。” “百两……”多逻斯愣住了,犹豫了半天,终究忍不住问道:“我以为这个是商周的东西,花了三百两银子……” 玉如意听言,手一抖,差点没拿住这瓷盘。三百两银子,买了这个东西?!这多逻斯还真不是一般的败家!问题是,商周的瓷器有这么好的釉色吗?那时候的瓷器一般是用草木灰和瓷石配合而成的高温釉,经过高温烧制后,胎釉结合在一起,使器物具备了基本的瓷器条件。但当时制作工艺水平低下,胎中还是有一定量的铁成分,在略低的温度中烧结,颜色较深,透光性较差。因工艺不稳定,铁含量和烧成气氛不能自如控制,釉色也不好掌握,所以不可能有西晋这种花青色。 看来这个多逻斯,哪里还是“涉水不深”,简直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嘛!早知道有这样的极品在这里,自己将那半成品的青铜器抱几个过来,岂不是要大赚一笔了?! 多逻斯有些坐立不安的喃喃道:“真……真是让义姐见笑了。” 见到他这副有些委屈,有些像小孩子的模样,玉如意心头有些愤然有些鄙夷的心情竟然一扫而光,进而化作了满满的同情…… 第109章水边小爱(一) 这厮,装嫩装委屈真是很有一套,不得不说,玉如意此刻……母性泛滥了。 “唉……”玉如意觉得到自己可能真是有些打击到他了,有些歉意的安慰道:“义弟不必难过,这买古玩向来是免不了打眼估错价的。” 多逻斯重重深呼吸一下,道:“义姐说的有理,今日听君一席话……一席话……”他想了许久,才猛然想到一般说道:“胜行万里路!” 玉如意正要端茶来喝,一听他这话,差点没将茶碗扔了出去,听君一席话胜行万里路?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见到玉如意的表情,多逻斯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成语了……但仔细想了想,说道:“你们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哈!想不到这厮竟然还会举一反三了!玉如意不禁笑了起来。 褚至忠见自己在这里杵着好像很多余,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对了,义姐。”多逻斯这声“义姐”是越叫越顺口了,而玉如意也是越听越顺耳了。 “嗯?”玉如意看向他。 “月底可有空?” “月底?现在才月初啊……”玉如意有些奇怪,随后问道:“什么事?” “哦……”多逻斯似乎也觉得自己问得太早了,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没什么,这样吧,快到月底的时候再说吧。” 玉如意一脸的茫然,不过也懒得多想了,继续拿起来一盒子,打开后,看了半晌问道:“这个呃……隋朝的玉珏?” “啊?不是大周的吗?”多逻斯愕然。 “唉……看来,我得给你好好说说了……”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 湖心亭中一片和谐,亭外不远处的柳树下却站着一个人。却是那刚刚离开的褚至义,他正缩在树荫后,藏匿着身子,双眸恨恨的盯着玉如意,一只手抠在柳树上,只把柳树皮都抠掉了一大块。 **** 当天夜里,褚老爷邀请了多逻斯王子共进晚餐,特意让玉家众人相陪,还嘱咐了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品。 玉平安由于住在客房,这几日一直跟着褚至孝一同上课。便因为上课耽误了一会儿,来晚了点。 不过短短数日,玉平安竟然少了几分鲁莽气。举手投足之间,竟然也有了一种大家风范。 玉平安跟着褚至孝上了几天课,性格也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席间褚老爷出了几个对子,他也能极好的对下来。 玉如意和金氏都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席间,一桌人聊的很是欢畅,有褚老爷护着,玉如意自然是在褚家如鱼得水了。但她心里也清楚,人家再护着,再喜欢。也不过是看在褚至情的面子上吧。当然,也可能是看在去世的老爹面子上,但这里毕竟是褚家。不管怎么说,玉家总是要有自己的房子的,今天被多逻斯耽误了一整天,明天还是赶紧去找房子吧。 吃完饭后,天色还早。玉如意手里也没活计,闲下来又觉得无聊至极。这些天了。褚至情只打听到了玉吉祥和那陈家大少爷下了江南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一点音讯,心里一直悬着块大石头,这会儿静下来了,反而会让人胡思乱想,玉如意当即便决定出去散散步。 玉如意心思杂乱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东园的湖边。褚家分东西两个大院,客厅、客房、厨房、下人们的住所啊等等基本都集中在西园,也就是玉如意最常待的地方,这个东园她倒是很少过来。 东园的景致和西园不一样,没有西园那么华丽大气,更多是自然舒适,给人一种清幽静谧的感觉。 比如这园子里的湖,这湖水是从洛河引来的,在褚府里聚成人工湖。这湖的形状是个葫芦形,西园的湖略大一些,湖心有个容得下几十人的大亭子。而东园这个湖却小一些,只有西园的三分之一大,因引水的入口在这边,所以让人觉得这个湖更灵动一些。 湖中间有个小岛,岛上有一栋小阁楼,躲在郁郁葱葱的柳树中,看不清楚名字。连接小岛和湖畔的是一道三尺宽的回廊,上面没有遮风挡雨的顶,弯弯曲曲的浮在湖水上,很是雅致。 回廊上坐着个小女孩,两只腿从回廊的栏杆里伸了出去,踩着水花。这天色也不早了,水有点凉了吧? 而且,这样小的一个孩子,独自待在水边,多危险啊,玉如意有些担心的朝她走过去。 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小女孩转过了头来,发上盘着可爱的双圆鬓,缀有几颗珍珠。粉面桃腮,一双宝石般的黑瞳微微眨着,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三嫂!” 玉如意听言,愣了下,这个孩子她很少见到,只第一天晚宴的时候,见到过她,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于是,她露出善意的笑容,走近孩子身边,蹲下身子,温柔的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不满意的嘟起嘴,有些生气的说道:“三嫂怎的不记得我了!我叫褚至爱!” 玉如意这才想起来,原来是褚老爷的幼女,好像是那个喜欢穿胡服的林姨娘生的,于是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说罢便想要伸手去摸她的头。 褚至爱慌忙一躲,小大人似的说道:“别……别摸人家的头,会长不高的了。” “呵呵……”玉如意见到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爱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很喜欢这里面的金鱼,三嫂你看,只要拿鱼食这么轻轻一洒,鱼儿们就可欢实呢。”褚至爱说着还示范了一遍,鱼儿们果然都聚集了过来,挤在一起争抢着美味的鱼食。更有好似与她熟络了一般的鱼儿,轻轻啄着她浸在水里的小脚丫,倒把她痒得咯咯直笑。 这小女孩还真是灵气的招人喜爱,玉如意笑着夸赞道:“小爱真厉害,这么小就会喂鱼了呢! 褚至爱得意的说道:“这是三哥教我的,平时在家中,娘亲总是管着我,不让我出去玩。丫鬟们也不跟我玩,兄长阿姐们又很忙。只有三哥才会陪我一起在河边喂鱼,跟我一起玩。不过,这几日,也没有见过他了……”说罢,眼中满是失落。 三哥?褚至情么?他会花时间陪个小女娃?玉如意有些纳闷也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的三哥,他……经常会陪你玩吗?” 褚至爱连连点头,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是啊是啊,原来的时候,三哥也是一个人在河边的,也没有人陪他玩……三哥很厉害呢,这水里的小鱼们都很喜欢三哥,很听他的话呢!” 玉如意看了一眼水中的锦鲤,脑海中浮现出褚至情一个人在水边喂鱼的模样,心里有些涩涩的。究竟,那一面才是真实的他呢?时而落寞,时而轻浮…… 不过,想不到,他那种不安分的公子哥也会坐在这里喂鱼?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呐。 褚至爱盯着她看了半天,有些疑惑的问道:“三嫂,你笑什么?” “啊?我笑了?没有吧?”玉如意一只手抚上脸庞,她什么时候笑了。 “明明就有!”褚至爱很认真的说道:“我看得真真的!嘴角微微笑的样子……啊!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的一拍手,道:“你肯定是在想三哥吧!” “胡说什么呐!”玉如意大惊。 “三哥有时候就会有这种笑容,一边喂鱼一边笑!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在想未来的嫂嫂!”褚至爱得意的仰着头,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本事。 可这话,听到玉如意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褚至情与她,不过是才约定的婚姻。若说他以前便有想念的人,那肯定不是自己……会是谁呢?文安公主?不会……否则他也不会为了避开公主而找她。馨儿姐姐?更不会……褚至情若喜欢她,早就可以上门提亲了,两家人可谓是门当户对。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可以得到他这般的痴情…… “三嫂,你就是三兄想念的人吧?”褚至爱问道,然后又自己肯定道:“肯定是的,你以后都要成为我的三嫂了。”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中虽然有些酸涩,但更多的是释然。 不过是一纸合约婚姻罢了,何必斤斤计较,如此认真呢?于是,她微笑着看向褚至爱,柔声说道:“小爱,我还没有嫁到你们家,现在还不能喊我三嫂……嗯……就喊我如意姐姐吧。” “这样啊……”褚至爱低着头对了对手指,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然后终究抬起头来,说道:“好吧!不过你要陪我玩哟!” “好啊。”玉如意笑着点点头。 褚至爱将手里的鱼食分了一些给玉如意,目光又落回到湖水中的鱼儿上,可是,看着看着,她却有些失落,喃喃的说道:“姐姐,这里的鱼儿很美吧……可是,我觉得他们一定不快乐。” 玉如意怔了下,疑惑的问道:“怎么会这样想呢?”随即,宽慰她道:“你看,这些鱼儿游得多欢畅啊,而且有小爱陪他们玩,肯定不会不快乐的。” 褚至爱坚定的摇摇头,反对道:“不是的!他们一定不快乐!因为这里的湖水只有这么大点,它们只能呆在这里,不能去别的地方。我听三哥说过美丽的大海,那里面有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鱼儿。可是这些鱼儿永远都没有机会去看看了。” 第110章水边小爱(二) 玉如意很惊讶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这个褚至情,好的不教,怎么给一个小孩子说这些! 褚至爱怜悯的看着水里的鱼儿,道:“他们就像小爱,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小爱……你从来没有出过褚府吗?”玉如意犹豫的问道。 “嗯……”褚至爱悲伤的点点头,然后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扔到水里,拍了拍手,“娘亲说外面坏人多,从来不让我出去。” 玉如意听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就是大家闺秀的命运。若不是家中出事,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很难知道长安城以外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姐姐,我听三哥说,你经常帮人家鉴宝,肯定去过不少地方吧?能不能给我讲讲啊?” 玉如意点点头,“你想听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我是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比如现在……天黑了以后的洛阳城是什么样子的呢?也是像褚府这样,到处安安静静的吗?” 玉如意淡淡的笑笑,道:“这个时候的洛阳城啊,如果是在姐姐原来住的猫儿巷的话,会比这里还要安静,人们都在家里聊天休息。但如果是在东西市的话,这会儿正热闹呢!到处张灯结彩的,逛街的人也不少!有很多小商贩因为没有铺面,白天是不能做生意的,专门等到这夜色时分,才出来摆摊!” “哇!还有人专门晚上做生意的呀!”褚至爱一脸的欣喜。 “是啊!而且,他们的东西大都是自己做的,不贵而且很精致!你看姐姐头上这木簪,好看吗?”玉如意说罢将头上的沉香木簪取下来递给她看。 “好漂亮啊!没想到。木簪子也可以雕成芙蓉花的模样!而且很精致很精致呢!”褚至爱赞不绝口,甚至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见到她这模样,玉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么喜欢,便送你吧!” “真的?!谢谢姐姐!”褚至爱很开心的将簪子揣进袖子,都舍不得插在头上。 “这么一个小簪子你就开心成这样了?!以后我给你买点王婆婆的绣包看看,那个绣工才叫漂亮!还有拨浪鼓了,你们小孩子一定会喜欢的!” “姐姐……我真想去看看。” “是啊,还有好多美味的小吃呢,价格不贵,但是都很棒哟!” “啊啊……我好想去看啊!!”褚至爱眯着眼睛想象。看得出来,对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向往。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玉如意突然有些慌神了。自己这样描绘外面的世界,会不会带给她一个不该有的希望呢?拥有不该有的希望,对这样宅门里的女子来说,可能是件很悲惨的事情吧? 玉如意思索了一会儿,望着远方。喃喃道:“小爱,其实外面的世界也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和美好。会有好人也会有坏人……就算洛阳城,平日里的乐趣也不多,夜市逛多了,你也就会发现,不过如此而已。慢慢的。你就会厌了的。” 褚至情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追问道:“那洛阳城的外面又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三哥说的大海。如意姐姐,你见过吗?” 玉如意轻摇着头,说道:“其实你三哥说的大海,姐姐也没见过,或许。以后都不一定有机会去吧……”应该是吧,嫁到褚家来的话……若最终不能和离的话。很可能就永远要呆在这里了…… “姐姐!你是大人……大人也不能到处去吗?”褚至爱蹙着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玉如意微微笑道:“姐姐虽然是个大人,但是却有许许多多的烦恼。并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 褚至爱郁闷的嘟起小嘴,道:“原来……娘亲一直都在欺骗我,她说只要我听话,长大以后便可以到处去玩,没有人再管束我。现在看起来,就算长大了,也不能到处去玩……真是让我失望!可是,为什么,兄长们却很自由呢?”褚至爱落寞的撑起下巴。 玉如意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这样杏眸樱唇的模子,长大来一定是个美人儿吧? 她张嘴呢喃着说道:“因为咱们都是女子,长大了想做什么也是由不得自己的。你的兄长们都是男子,他们当然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便是男子跟女子之间的分别。” “原来做女子是件如此不好的事情,难怪娘亲整天也很不开心。” 看着褚至爱稚气的小脸上弥漫着淡淡的忧伤,玉如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孩子,不该把大人的烦恼带给她,让她失去了幼年世界里最美好的单纯,那可真是罪过了。 想到这,玉如意露出笑意,话锋一转说道:“小爱,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毕竟还很遥远的,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她顿了顿,又说道:“而且你可是褚家的姑娘!也许……姐姐这些烦恼,你长大了都不会有呢?”至少,不会担心温饱,不必担心生活。 “可我并不想做什么姑娘……我只是很想出去玩,想去看看大海,到底什么样子的……”褚至爱憧憬的望着高墙外面的蓝天。 “小爱,你在哪里干嘛呢?”林姨娘不知何时出现的,远远的看着玉如意和褚至爱,脸冷得好似挂上了寒冰,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朝玉如意剜来。 褚至爱回过头,见是娘亲,赶紧起身小跑了过去,林姨娘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警惕的看着玉如意,好像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娘亲,我在这边喂鱼呢,正巧碰见了如意姐姐,她人真的很好,给我讲了很多稀奇的故事呢?” 林姨娘瞪了她一眼,冷冷说道:“娘亲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己跑到鱼池边来玩耍,你为何不记!你不知道这宅门深深危机重重么?!” 褚至爱有些懵懂的点着头应着,根本不能理解娘亲的话。 玉如意听到这话,心头一寒,竟是把她当坏人来防着么?心里有些不悦,却又不好当着孩子的面与梅姨娘争执,只得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会遇到林姨娘,既然小爱有人照看了,我便先走了。” “你以后管好自己便是!”林姨娘愤然教训道。 玉如意怔了一下,心头自是不服的,当即便回道:“我不过是路过这里看到小爱一人,担心她有危险……”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姨娘冷冷的目光逼得说不下去了。林姨娘杏圆水灵的眸子,却透着一种杀意,那阴狠的目光让玉如意忍不住一抖。一个宅门里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好似杀手一般的眼光? “以后离小爱远点!”林姨娘说罢这话,便一扯褚至爱的小手,将她拖走了。 褚至爱懵懵懂懂的,时不时回头看看玉如意,眼眶竟然有些微红。 玉如意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毕竟是个孩子…… 回到自己宅院的时候,已经月色如水了,玉如意远远的便看到小院墙下站了个颀长的身影,脚步略顿了顿,心头有些莫名的感觉,有点小惊喜,也有些小厌恶,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很是复杂,复杂得她想要逃离开,好好去想想明白。 但终究她还是迎了过去:“褚三哥。” 她仰头看向褚至情,往日里嬉笑颜开的褚至情,此刻竟异样的严肃,眉宇之间,颇有郁色。看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发话,她终究忍不住问道:“找我有事么?说罢。” 褚至情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问道:“你和林姨娘争吵了?” 这厮从哪里来的消息,不过片刻而已?而且左不过两三句话,怎么就传到了褚至情耳朵里?这个褚府的耳目也太多了点吧? “是不是?”褚至情脸色更不好看了。 见他因为这点事情生气,玉如意也不乐意了:“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来问我?”她淡然一笑,似讥诮又似自嘲。 见到玉如意这副模样,褚至情只觉得心头刺得疼,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口气也确实有点重了,当即便软了几分:“林氏不是好相与的。” “嗯。” “以后离她远些。”褚至情不放心的嘱咐道。 “知道了。”玉如意点头,今日一事,她便觉得那林氏是个刺猬,巴不得离她远远的,谁还会去触那霉头,不用褚至情说,她自己也就是这么想的。 得到玉如意肯定的答复,褚至情的拧得紧紧的眉头终于舒缓了几分,沉默半晌,终究挤出来一句:“委屈你了。” 玉如意听言,呵呵一笑,道:“委屈什么,左不过就是这几日了。” “你……”褚至情板着脸,但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轻声劝道:“以后若他们为难你,便来找我。” 玉如意听言,虽然心里微微一暖,但还是直直的看向他,质问道:“你能从早到晚一直在我边上么?你能像神仙一般,我随传随到么?我知道,你看我与你家人斗嘴,不高兴了!” 第111章寻觅良宅(一) “林氏虽然不好相处,但总归是长辈,你便不能让她几分么?”褚至情脸色很是为难。 “你难道不懂得什么叫登鼻上脸么?”玉如意轻蔑的看着他,“再说,今日之事,我又何尝没有让她几分?” “我只是不希望家里太乱。”褚至情说道。 “你觉得我不与林氏争吵你们家便不乱了么?”玉如意笑笑,讥嘲道:“别的不说,单你那长兄,自从我进褚府来,便没给我一个好脸色看过。” 褚至情沉默了,褚至忠……他自然是知道大哥是不喜欢玉如意的,可是…… “你看着吧,若我不搬出去,你那大哥肯定会找我事儿的!” “如意……” “好了!”玉如意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也别劝我了!这个事儿,没得商量的。” 听到玉如意这么一说,褚至情脸色很是难看,可终究没说出来什么。 “倒是你父亲,对我很好。”玉如意见他如此难受,心头也有些不忍,便说了些好听的来。 褚至情听言,愣了下,随即讪讪的笑道:“他对你好,我自然是开心的。” 开心?玉如意挑了下眉,他那一脸受委屈的模样,哪里是在开心。褚至情虽然是个嫡子,可也是出了名的不讨褚老爷喜欢,现在看他这模样,更可以想象到,这父子两人的关系该有多不好了。 玉如意叹了口气,道:“你与你父亲的关系……你难道甘心这样?” “为什么不甘心?我毕竟是褚家三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有什么不好?” “哼哼。”玉如意冷笑,庆幸自己与他不过是合约婚姻,不然。若真嫁给他了,以后在这褚府的日子,怕是难过得很呐。 褚至情见她讥讽的表情,终究忍不住辩白道:“我虽是嫡子,却不过是续弦而出,有大哥这个长子嫡孙,我又何必去争?” 玉如意笑了,笑得很轻浮,却又好似看穿一切,道:“有些话。我还是不能不说。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得清楚,你又怎么会不明白?苏氏是你大哥的妻子。按理说,这家里的掌权的事儿,应该是她这个嫡长子的妻子来管理,怎会落到谢姨娘手中?” “这……” “你大哥虽是长子嫡孙,但毕竟身在宦海。并没有参与家中事业。苏氏又性子柔弱温顺,又要作出官家妻子的贤内助模样,自然不能像那几位一般明争暗斗。而你二哥又是谢姨娘所出,自然也轮不到尤氏掌权,所以便将这家中大权落在了谢姨娘手中,对么?” “对。”褚至情扬眉笑道:“你若嫁过来。也能落个逍遥自在,与世无争岂不美好?” “逍遥自在?”玉如意摇摇头笑道:“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楚人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玉如意这个玩玉器的人,比褚至情更明白,也更了解。 “褚至情,只怕不仅仅是我。你在这家中,也不能逍遥自在吧?” 褚至情沉默了。是啊。虽然现在家中事业是交给褚至义来打理,自己并无实权在身,但父亲每每谈生意的时候,总要将他带上,俨然有种让他继承家业的想法。只是,不争……这不是娘亲当年的遗愿么?既然娘有这样的愿望,他便要让娘亲放心如愿。只是……他,这样做,真的对么? 褚至情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做法了,可是……现在要他在那个人的庇佑之下,要帮他做事,有个纨绔子的身份,也确实更方便一些。 “好了,没事的话,我回去了。”玉如意见他走神,便摆了摆手告辞。 看着那离去的倩影,褚至情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 次日,玉如意起了个大早,她生怕那多逻斯又跑来找她鉴宝,耽误她寻宅子的时间。这一连几日找不到房子,玉如意都有些颓然了,思来想去,便决定求助到陆馨儿那里去。 姐妹两许多日不见,也稀罕得很,在凉亭里喝着茶,聊了许久,玉如意才提到重点。 “房子?还要带地窖的?”陆馨儿皱了眉头,说道:“洛阳这种宅子很少啊……我也得托人打听打听才是。” “嗯,最重要的是安全,远一些贵一些都没关系。”玉如意说道。 “哟?贵一些都没关系?”陆馨儿挑眉,笑道:“当真是成了褚家少奶奶了,这往常一毛不拔的玉如意,手脚也大方起来了?” 玉如意不满推了她一下,愤愤道:“你胡说什么呢!明知道我与那褚至情只不过是一纸合约而已,你却还说这种话!” 见玉如意脸色不对,陆馨儿也敛住笑容,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褚至情这番心意,不知道何时才能修成正果啊。 这时,春夏丫头引着一个人走了过来,说道:“姑娘,穆公子来了。” “穆兄来了?快快请坐。”陆馨儿站起身,迎了过去。 玉如意抬眼望去,倒是个故人,于是也起身,冲来人轻轻福身行礼,道:“如意见过穆老板。” “咦,如意也在呐?可巧!”穆云扬拱手鞠躬行礼道:“许久不见了。” “穆老板贵人事忙,自然难以相见。”玉如意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在这里酸了,快坐快坐。”陆馨儿说罢,又招呼春夏丫头重上了新茶和茶点。 看到穆云扬,玉如意心里又浮现起李修竹那暖暖的微笑,带着宠溺,带着疼惜……可惜,现在,那抹笑容,自己怕是再无缘见到了。 “听说玉姑娘与褚家订亲了?”穆云扬问道,既是自己好奇,也是帮好友确定一下消息。虽然他已经知道此事*不离十了,但毕竟有当事人的承认,更清楚一些。 “是。”玉如意浅浅一笑,竟然有几分凄楚。 “唉……”穆云扬并不明白其中缘由,得到她肯定的答复,胸中顿时义愤填膺,口不择言的说道:“可惜啊可惜,可怜啊可怜!我那修竹兄竟然还对你一片痴心。”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直直的插进玉如意心中,她顿时愣住了。 陆馨儿急忙一扯穆云扬的袖子,给他递了个眼色,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胡说了。 穆云扬愣了下,随即瞟到玉如意失落的表情,心中越发茫然。莫非?其中有隐情? “姐姐……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玉如意扶着桌子站起,只觉得心痛不已,浑身无力。 陆馨儿瞪了穆云扬一眼,急忙劝道:“妹妹不急。” “刚才……是穆某人说错话了,玉姑娘莫怪。”穆云扬也慌忙站起身来劝道。 “对了,你不是说要找房子么?云扬是生意人,朋友多,找他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到合心的。”陆馨儿一扯她的袖子道。 “房子?什么房子?”穆云扬问道。 “如意的家遭了火灾,没了住处,现在正暂住在褚府呢。” 穆云扬听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反应过来。若玉如意真是那种水性杨花贪图富贵的女子,既然住进了褚家又何必要搬出来? “住在别人家,毕竟不太方便,所以,想找一处好宅子,安安稳稳的住下。”玉如意笑笑。 “这个好办,洛阳户籍府我倒是有几个朋友,让他们帮忙查查最近有什么人要租房卖房便是。” 玉如意听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多谢穆老板了。” “客气了……只是,你对那房子有什么要求?”穆云扬问道。 “这个我清楚!”陆馨儿抢过话来说,“刚刚妹妹已经给我说明白了。房子至少要三进的,而且,不要租的,要卖的。” “三进以上的宅子洛阳多的是。”穆云扬信心满满的笑道。 “只是,妹妹需要带地窖的,这点是必不可少的。” “地窖?”穆云扬愣了下,疑惑的看向玉如意,问道:“必须要带地窖的?” “嗯,二娘是江南人,夏日里挨不住热,需要地窖存冰解暑,不然容易中暑病。”玉如意将原来编好的瞎话说出来,想了想,又道:“以前没钱,二娘总是硬捱着,现在富足了,还是让她老人家过得安逸些的好。” “原来如此……”穆云扬点了点头,随即坐下来,脑中将自己的私宅过了一遍,随即笑道:“我倒想起来,在我那种花的田地边上,倒是有一个宅子要卖,而且听说是有地窖的。不过,有些个远了,不知道姑娘嫌弃不嫌弃。” “你是说你种牡丹的那几块地边上么?”玉如意问道。 “正是。” 玉如意微微思索了一下,想来的确是有些个远,不过……倒是个依山傍水的福地,而且在牡丹园附近,有诸葛一家人做邻居,还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娘亲平日里也可找个去处。若是那地窖符合自己的要求的话,那便真的是完美了。 “只是……不知道那宅子大概得多少钱。” “三进三出的大宅,得五百余两吧……”穆云扬喃喃说道,心中暗自腹诽:修竹兄啊修竹兄,兄弟我这是在帮你啊……若那玉如意真是被逼无奈的,你大事得成后,自然想要将她迎娶回门。届时,可得给兄弟包个大大的红包啊。 “那么大啊……”玉如意怔住了,虽然说她不怕贵,但这宅子确实有些超出她的预计了。三进三出的,他们家不过才三个人,怎用得上如此大的宅子。 第112章寻觅良宅(二) 见玉如意有些犹豫,穆云扬想了想,说道:“其实,你大可以将宅子的前院租给别人住,正好我那园子人手不够,诸葛老人家正打算让他家三儿子也过来帮忙,你可以将房子租给他们。” 玉如意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一来可以让自己手头宽裕一些,二来多有几个靠得住的男丁在屋里,也安全一些。于是便乐呵呵的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房子?” “瞧你急得!”陆馨儿笑着戳了她一下,随即道:“今日本就约了云扬一同去看看园子里的花儿,待会儿吃了午饭便去。” “好啊好啊!”玉如意很开心,打心里开心。 午饭吃罢,三人便乘车赶往城外的牡丹园。 玉如意才知道,穆云扬的酒楼就快要开起来了,就打算开在褚府不远处,正是洛阳城最繁华的地方,名字还未定下来,不过厨子已经请好了,还专门研究出了好几道牡丹入肴的特色菜。 而陆馨儿,不仅仅是牡丹园的东家之一,这次的酒楼,也没少了她的份儿。而且,最近因为找到了事儿做,不必天天在家闷着悲风悯月的,性子也越发的开朗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三个人开心的聊着,没觉着时间怎么过,马车便驶出了城,不一会儿便到了牡丹园。 这块园子正在山坳间,群山环绕中,气温比起外面来,要凉爽不少,但却不影响阳光的照射。 这个时节,外面的牡丹大都已经谢了,但在穆云扬的牡丹园,却依旧可以看到不少花,姹紫嫣红的。分外精彩。 看到美丽的景色,人总是会很舒服。 玉如意也如此,她嗅着花香,踩着微软的泥土,只觉得格外惬意。还未看宅子,便已经先爱上了这片牡丹园。人置身其间,真真是忘记了世间烦忧。 诸葛一家人正在园子里劳动,看到了穆云扬,便放下手里的家伙走上来行礼。 穆云扬扶住诸葛老头,道:“诸葛老伯就别客气了。” 诸葛老头傻傻笑笑。随即说道:“这天越来越热了,牡丹也快开过了,我和儿子商量了一下。不如种点菊花吧?” “菊花?”陆馨儿走上前来,赞道:“好主意!菊花也可以入菜,与牡丹季节交错,可以混种在一起,云扬。你看怎么样?” “这个……”穆云扬尴尬的笑笑,说道:“若说做生意,我倒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说起这种花来,我倒真是外行了。好了,馨儿你和他们慢慢聊。我带如意去看看那宅子。” “嗯,好!”陆馨儿点点头。 “我也正想去看看呢。”玉如意应道。 宅子距离牡丹园不远,离园子最东头。也不过百余步的路程。 青瓦白墙的大宅,高高的院墙,墙后是一排一排茂密的翠竹,还有一些枝叶从墙里伸了出来。外墙上爬满碧绿的叶子,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但却将原本生硬的宅子点缀得格外生动。 掀开大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两边有几间,看似是留给宅子的护院住的。再往后便是各种回廊假山,大小屋子。 最值得提的是后院的一处屋子,掀开窗户便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还可以远望到牡丹园,风景格外怡人。 玉如意一见这个屋子,便深深喜欢上了。但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要求。于是看向穆云扬,问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地窖?” “好啊,这边走。”穆云扬领路,带她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绕到后面的厨房边上,走到厨房边上的小屋里,将门一推,便可以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向下延伸的入口。 玉如意借了他的火折子,摸索着下了地窖。 地窖蛮大,里面放了几个坛子,看起来像是原来存酒,腌菜的地方。 这个地窖,大小倒是不错,以后也可以找人偷偷再挖宽挖深一些,外面就是田地,就算把挖出来的泥土倒在田地里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总而言之,玉如意挺满意的,于是回到地面后,便笑嘻嘻的看向穆云扬道:“穆老板,少点吧?” “还要少啊?”穆云扬刚说出来,便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捂住嘴巴。 “呵呵,我早就猜到这宅子是你的。看在馨儿姐姐的面子上,多少再让我一些吧?”玉如意嬉笑道:“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不好啊……” “你……这个宅子你也看到了,我说的价格着实不高啊!”穆云扬叹道。 “哎呀!穆公子,你看这宅子,荒郊野外的……” 荒郊野外?穆云扬抽了抽眼角,这哪里是荒郊野外了,正要开口辩白,却发现陆馨儿从一旁走了过来,话还没来得及说,便听见陆馨儿笑道:“云扬兄,你也不差这点银子,就给我这妹妹个便宜价格算了!” “就是就是!”玉如意点头道:“您可是好几家酒楼的老板啊,还在乎我这点钱?” “你……”穆云扬瞄了一眼旁边的陆馨儿,终究很无奈的道:“罢了。” “多谢穆老板!”玉如意也不耽误,当即便朝他福了福身子道谢,喜悦之情不予言表。 **** 搬新宅其实说起来简单,但也却不容易。那宅子许久没人住了,屋子里有股子潮霉味儿,墙皮也有些脱落了,门窗上的油漆也有点掉色了,所以首先要把屋子翻新一下;再者,地窖的安排也比较费心费时。 玉如意还要按律法将户籍地址迁移过来,到户籍府去办理房屋的交接手续…… 总之,正当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褚府却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文安公主思念姑奶,要来褚府探亲小住! 姑奶?玉如意这才知道,原来褚府的老夫人是公主的女儿,虽然没有被封过什么郡主之类的名号,但终究是正经的皇亲国戚。玉如意这才明白,为什么褚家这么大的家产,却不会惹祸,她原来还在疑惑褚至忠那个四品官儿是怎样护住褚家的,现在才闹明白了,原来靠山在这儿呢。 褚家人得到公主要前来拜访的消息,当然是兴奋不已了。 公主前来探亲,乃是天大的圣眷,光耀门楣啊。这可不比平日里公主来玩来串门,这可是探亲!要按皇家的规矩来办事的!更何况,公主还明说了要小住些时日! 谢姨娘和府上的女眷们都忙开了,就连尤氏都忙得团团转。 这公主来府上,自然不能怠慢,什么话该讲,什么话又讲不得,一定要嘱咐好下人。还有,探亲的流程,礼数,以及迎公主的方式,都得得体到位! 公主要来小住,还要摸清楚公主的喜好!喜欢喝什么茶,吃什么点心;什么时候用膳,什么时候就寝……等等等等,太多太多要注意的事项了。 其实,更多的是,谢姨娘很清楚公主这次来褚府的目的,想必是在长安听到了褚至情订婚的消息了!不然,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探亲。还派了从小看着公主长大的刘公公留在褚府,帮忙安排。可见,皇上也极为重视这事。公主明着说是来探亲的,实则是来问罪的,所以,细节上,是绝对不能出一点错,让公主挑出理来发飙的。 玉如意忙了一天回到家中,回屋却看不到二娘的身影,便出来找人询问,从管事大婶那里得知二娘被抓去学礼仪了。 玉如意一头雾水,学礼仪?学什么礼仪?可她还是不动声色的道谢,然后寻去二娘学礼仪的院子。 远远的便听见梅姨娘的声音,“你看看!怎么站的?还有你!端个茶都端不稳!” 玉如意听见这声音,有些个厌恶,蹙了蹙眉走过去,却正撞见梅姨娘走到二娘面前,一脸的鄙夷,冷嘲热讽道:“市井来的就是市井来的,再怎么学,都是学不会的。” 玉如意皱紧眉头,几步迈了进去,也不说话,只将金氏一扯便往外走。 “玉如意!”梅姨娘怒道:“你这是在闹什么?!难道不知道公主要来褚府么?” “闹什么?”玉如意冷嗤一声,然后左右扫视了下众人,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尊礼相待的……只是……”她睨视着梅姨娘道:“跟你学?就算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梅姨娘顿了顿,脑子里浮现出褚老爷的交代,当即放缓了语气,和气的道:“大姑娘你不知道,我们这不是怕你娘亲在公主面前失礼么?” 玉如意眯了眯眼,这群仗势欺人的,只会欺负她娘,在她面前就一个个畏畏缩缩的,想必是得了褚老爷的交代。 当然,这话她也不好挑破,只得微笑道:“我娘年纪大了,这个时候让她学习这些个什么规矩礼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学不来的。反正后日我们便搬出去了,公主自然也见不到我们的,就不劳梅姨娘费心了。” “这……”梅姨娘听到这话,愣住了,搬出去?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门外锣鼓齐鸣,还有长号的声音。不一会儿,便见一个丫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满院子的边跑边喊:“公主马上就要到了!公主提前到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门口了!大家快出来跪迎凤驾!” 第113章公主探亲 玉如意一听,愣住了,心中暗叫糟糕。之前在斗宝会上见过公主,当时就因为晕倒被褚至情抱走而让公主埋怨了。原本想着公主来之前还能躲出去,这会儿到好!撞个正着!虽然现在她也算半个皇亲(多逻斯的义姐),但毕竟是外族的,在大唐的地盘上,能避着这公主就避着的好。 玉如意正纠结着,白蔹丫鬟快步走了过来,一见玉如意,便礼节性的福了下身子,道:“玉大姑娘,老夫人请你和金夫人一同过去。” 老夫人叫她?玉如意立即便明白了。文安公主前来,必是为了褚至情!而褚家人,明知道公主对他有意,还放任褚至情与别人订亲,公主哪能轻易饶了他们? 老夫人将她推出来,便是将她顶到风口浪尖上,让她来迎着公主的刁难。 可是,这事儿,却不能躲,也躲不开! 当初褚至情与她订亲的时候,就明明白白的说了,是为了躲开尚公主的命运。公主现在打上门来了,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哪里还有躲开的道理?! 玉如意无奈的朝白蔹笑笑,道:“如意刚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待我稍微梳洗一下,便马上去见老夫人。” 白蔹皱了下眉,随即劝说道:“公主半个时辰就到门口了……不如这样吧,老夫人哪里也有妆奁,不如过去梳洗吧。” 玉如意见她说得坚决,知道反驳也无效,便也不多说了。 金氏虽然年轻时,也陪玉老爷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可像公主这样身份高贵的,还是第一次。她心里,不免有些个紧张。这会儿又听见老夫人叫玉如意过去。急忙一把抓住玉如意的袖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感觉到了二娘的不安,玉如意将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凑在二娘耳边道:“二娘,不用担心。一会儿你远远的跪在褚老爷和褚家少爷身后,公主不一定会看到你的。只要记得,尽量不说话,便不容易出错了。” 金氏听言。深呼吸一下,点带年头,松开了玉如意的袖子。 白蔹领着玉如意快步行至东园。踏上湖中的浮廊。 白蔹边走边说道:“老夫人喜欢清静,老爷便在湖心造了个人工岛,岛上修了三层楼的一个小院,专门给老夫人拜佛静修用。” 玉如意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原来这柳树群中的小阁楼是老夫人的地盘啊。 白蔹径直将玉如意领到了阁楼的二楼上。玉如意走到以后,老夫人仔细看了看她,然后点点头,说道:“玉丫头,一会儿,你和我一道出去。就跪在我边上。” “这……”玉如意心头一惊,这老夫人岂止是将她往风口浪尖推,简直是往刀尖上推啊!百事孝为先。而且公主是打着探亲的名义来看老夫人的。若没猜错的话,老夫人应该是迎在最前面,而后是褚老爷,在后面是褚家的少爷姑娘,在后面。才能轮到她们这些妻妾吧?若让她跪在老夫人边上,褚家人会怎么看她?!不知礼仪?! 她急忙推辞道:“如意何德何能。怎配得上与老夫人同行。” 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半垂着眸子,也不看她,只道:“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我让你同行,你便同行就是。” 玉如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老夫人看似和蔼宁静,但话语间却透这一种无需置疑的坚决,看来,这事儿,老夫人已经决定了。就算她再不想去,老夫人也一定会让人架着她走在最前面。 玉如意无奈的点点头,乖顺的说道:“谨遵老夫人之意。” 老夫人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白蔹走上前来,对玉如意说道:“大姑娘这边请,妆奁在这间屋里。”说罢领着玉如意走到了右侧的一间小屋。 玉如意走到妆奁前坐下,白蔹便端了盆水过来,湿了毛巾走上前来,准备给玉如意净脸。 玉如意急忙接过毛巾来,说道:“我自己来。” 白蔹也不强求,便将毛巾递给了她。 玉如意擦了擦脸,看着铜镜里自己秀丽的容颜,不禁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站在旁边,一身月白的白蔹,想了想,问道:“白蔹姑娘,能借你两件衣服穿么?” 白蔹怔了下,疑惑的看着她。 玉如意笑了笑,说道:“我想,穿得素净一些,这边离厨房后院有点远,怕来不及了。” “哦,我去给你取一件来。”白蔹点点头,出门去取衣服。 玉如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将头上的玉钗纱花全部摘掉,然后打散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将盒子里的木钗取了一支别上。 不一会儿白蔹取了衣服来,给玉如意换上。 玉如意站到白蔹身边,加上这副打扮,竟然也像个普通的丫鬟。 白蔹有些纳闷的看着她,但终究还是没多说,只问了句:“时辰不早了,好了么?” “好了。”玉如意又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唇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站起身,跟着白蔹回到了老夫人静修的屋子。 老夫人依旧是半垂着眸子,却在看到玉如意的时候,眼睛蓦然一亮。随即欣慰的笑笑,道:“你这丫头,鬼灵精怪的。” 玉如意一听这话,竟然有些惊讶。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若是老夫人不满意她这副打扮,她大可以说时间来不及了,将就这样了。不然,她也不会磨得快到时间了才弄好…… 可是,老夫人竟然是以一种略带宠溺的口吻轻轻说了自己一句,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老夫人可不等她接话,淡淡的说了句:“你这丫头,还站着干嘛,过来扶我过去。” 玉如意听言,忍不住偷偷吐了下舌头,急忙走过去扶住老太太。 老夫人看了看她。沉思了一下,对白蔹说道:“去把我那支白玉兰花簪拿来。” 白蔹点点头,很快便将簪子拿来了。 老夫人拉着玉如意的手,和蔼的说道:“这装扮倒是素净好看,只是显得有些个穷酸了,来,把这簪子别上。”随即,伸手将那羊脂白玉的发簪别进玉如意的发髻中,又顺手拔走那支木簪子扔在一旁。 顿时,原本有些寒酸小气的玉如意。因为这根簪子,而变了…… 洁白的簪子斜插在乌黑的云髻中,衬得她越发的脱俗高贵。 但玉如意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也没想到一支玉簪会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老夫人刚走出院子门,便看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却不料竟然啪叽一下摔倒在地,也不顾着先起身,便仰着脸对老夫人喊道:“老……老夫人。公主来了,来了!快到……到……到到门口了!” 玉如意一瞅,觉得此人有些个眼熟,却也不多想,赶紧搀扶着老夫人朝大门走,走了没几步。便想起来了,那小子不正是之前在福禄阁帮胡掌柜看店的袁子破么?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但此刻却不容她多想,只得跟着人群快步的朝外走。此时的褚府已经忙做一团了。虽然说公主不是第一次来褚府,但这样按照规矩正正规规的来,却还是第一次。 玉如意一路走一路看,不得不说,谢姨娘确实有些个手段。从得知公主提前到了。到现在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整个褚府已经大变了个样。 到处帐幔飞舞。垂帘飘动;树枝上扎满了丝绢花儿,缀着金丝银缕。三步一个香炉,五步一个侍女。 玉如意这才真真的体会到了褚府的财大家大…… 众人刚行至门口,便遥遥的听见远处传来的钟鼓声,随即便看到褚老爷领着几个儿子骑马奔在最前面,行至府门前,几人翻身落马,随即便有小厮快步将马牵走。 褚老爷走上前来给老夫人行了个礼,道:“想不到公主这么快就来了,儿子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来,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希望别在公主面前失礼了。”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灰,淡然说道:“都是自家人,公主宽宏大量,无需自扰。” “也是……”褚老爷点点头,随即领着长子褚至忠站在褚府大门外。 这是玉如意第一次见到褚家的长子褚至忠,因躲在人群里,也不好直直的去看他,只能遥遥望一眼他的身影。倒是个子高大,格外伟岸,不像一般文官一般,柔柔弱弱的模样。 褚至情领着其余兄弟,按嫡庶长幼排站在老夫人身后,经过玉如意身边的时候,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随即看到她正搀扶着老夫人的胳膊,便也不好多问,只得默默的站在她身后。 鼓乐之声越来越近了,忽然见一太监骑着大马飞奔过来,身后跟着十来个侍卫,气吁吁的跑来将褚府门口的巷子围住。 不一会儿,便看到两对青年女子走在最前面,正将手中捧着的鲜花瓣撒向空中;而后是六对红衣太监提着销金香炉缓缓而行,然后是两把黄金色的大伞跟在其后。 又有执事的宫女太监,捧着绣帕,香珠等日常用物跟在伞后,随即才看到八个力壮的太监抬着一鎏金顶绣团花的轿子缓缓醒来。 褚老爷和褚至忠连忙在路边跪下,于是老夫人便领着褚家众人跟着跪下了。 金轿落于褚府大门口,公主的贴身宫女荷露便上前打起轿帘,将公主请了下来。 文安公主微微昂着头,下轿后,左右略看了下,目光在玉如意身上微微一停,随即便看向旁边的太监,冲他轻轻点了下头。 那太监便快步领着几个太监上前,将褚家众人一并扶起。 第114章旧时故事 公主走在最前面,走到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玉如意,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朝老夫人甜甜的笑道:“姑奶,好些日子不见了,安儿可想你了!” 老夫人也回以慈爱的微笑道:“老身也甚是想念公主。” 文安公主听言,微微一挪步,将玉如意搁在身后,随即两只藕臂缠上老夫人的臂弯,道:“那这次,姑奶可要多留安儿住上几日了哦?” 玉如意被她这么一挤,自然不好再扶着老夫人了,便将手松开,朝后退了小半步。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文安公主的手,笑道:“自是应该,公主愿意住几日便住几日。” “真的吗?”文安公主笑颜如花,“那安儿要是想住一辈子呢?”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倒是巴不得公主多留些日子,只怕皇上舍不得啊!” “嗯~只要姑奶开口,父皇哪能不许?”文安公主说罢,便搀着老夫人朝府内走。 “如意啊……”老夫人猛的一开口,吓得玉如意一惊。她明明已经可以消失了的说…… 玉如意无奈的应道:“老夫人,我在。” “奶奶力乏,走不动了,你扶着我这边吧?”老夫人说罢,抬了抬另一只胳膊。 “是。”玉如意无奈,只好走上前去,将老夫人搀稳。这下可惨了,想躲都躲不开了,与公主这样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夫人,不想让公主注意都不行了。 文安公主怔了怔,却不动声色,继续亲昵的挽着老夫人走,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抬眼偷偷瞟了下玉如意,却正看到她发髻上的玉钗。那玉钗她倒是认得。小时候经常见老夫人戴。 老夫人竟然将自己心爱之物都送给了她么?文安公主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公主走到褚府正厅后,除了玉如意和老夫人以外,褚老爷和褚大少爷也跟着陪同进屋。谢姨娘便领着一行女眷各自忙碌起来,准备为公主备用午膳。 文安公主扶着老夫人坐好后,自己便坐在老夫人旁边。玉如意无奈,只得站在老夫人身后候着,竟然一不小心代替了白蔹的角色。 文安公主又看了看玉如意,见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眉梢一挑,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随即朝向褚老爷道:“伯父这段时日可好?” “蒙公主挂念,甚好。”褚老爷恭敬的答道。 “大哥也安好?”文安公主又看向褚至忠,竟然没叫他官名。而是好像自家人一般的换他大哥。 褚至忠明显没想到公主会这样喊他,怔了一下,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喊法,但却还是泰然的点点头,客气道:“愧蒙公主挂念。鄙人近来甚好。” “嗯……”文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左右看了看,好似没看见玉如意一般,又问向褚老爷,道:“伯父,刚才还看见三郎来着。怎的这会儿不见了?” 褚老爷听言,微微皱了下眉,抬眼看了看玉如意。随即道:“小犬不知公主要来,昨日多饮了几杯酒,此刻怕是回屋醉去了。惭愧啊,惭愧。” 喝醉了?玉如意低着头回忆,刚才褚至情站在她身后的时候。明明没有一丝酒气……莫非,褚老爷也不想他与公主见面? “是么……”文安公主竟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失望。甚至还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三郎,却不料来早了……” 褚至忠见状,急忙应道:“能让公主惦记着,已经是三弟不慎的荣耀了,我马上叫人去请他过来。” 玉如意听言微微一愣,这褚至忠在干嘛?随即有些探究的看向褚至忠。对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抬眼看了她一下,却把玉如意惊了一惊。褚至忠刚才的目光里……竟然带有浓浓的敌意!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从未见过褚至忠,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从哪里来的?褚府里,褚至义讨厌她还可能有理由,毕竟自己有可能会动摇他母亲谢姨娘的掌权地位。可是,这个褚至忠呢?又是为何? “如此甚好!”文安公主喜笑颜开,随即说道:“那就劳烦大哥了。” “自当为公主效劳。”褚至忠说罢便起身去离去了。 文安公主看似随意的拉着老夫人的手,笑道:“姑奶可不知道,当初三郎在皇宫的时候,可调皮了呢。不过……那个时候,也是安儿最快乐的日子。小时候,我最喜欢和三郎在一起了。” 老夫人轻轻颔首,道:“是啊,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都变成大姑娘了,出落得如此标志……至情那小子也长大了,眼看就要成家娶妻了。” 文安公主听言,心头一揪痛,虽然明知道褚至情要娶妻了,而且就是玉如意,但她还要装作一副无知的表情,天真的问向老夫人道:“哦?三郎……要娶妻了?是谁家千金?” 老夫人安然的笑着,将一旁想要缩小再缩小的玉如意从旁边牵过来,朝文安公主介绍道:“就这丫头,名叫如意。她爹与小儿是莫逆之交,她和至情也是自小订的娃娃亲。现在两个都长成大人了,这才想着赶紧把事儿办了。” 文安公主听言,一脸的震惊,她只知道褚至情要娶亲,却没听说过是娃娃亲?!于是有些不甘的问道:“娃娃亲?我怎么从来没听三郎说过??还有,我记得和玉家订亲的,不是四弟至孝么?” 老夫人遥遥的望了一眼站在屋外院子里的金氏,随即淡然笑道:“这里面倒是有个故事。” “故事?”文安公主蹙了下眉头,问道:“什么故事?” 玉如意也纳闷,能有什么故事?吉祥逃婚外加玉家被火烧的故事?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夜月色中,褚至情喃喃讲故事的样子。难不成,这讲故事的爱好,还能遗传?玉如意好奇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幽幽的看向褚老爷,说道:“大郎啊,这个过去的故事,你来说罢?” 褚老爷紧锁着眉头,却也不好忤逆,只得颔首道:“是。”随即便将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的开始是这样的…… 褚老爷在认识玉如意爹爹玉珍廷的时候,褚老爷正邂逅了褚至情的母亲,而玉珍廷还是单身一人。褚老爷家底丰实,却没有找到适合的商机,玉珍廷则是古玩世家的传人,兄弟二人一拍即合,携手闯荡古玩界。 玉珍廷出本事,褚老爷出钱,渐渐的,二人在商界都有了不小的名声。 可有句话叫“同甘苦易、共富贵难”,褚老爷渐渐听信小人的挑拨,与玉珍廷产生间隙,越来越疏远他。 玉珍廷也感觉到了褚老爷的疏远,便主动告辞离去。最后据说是拜到一位隐士高人门下,鉴宝识宝的能力变得炉火纯青。 而此时的褚老爷,却因为用人不善,生意上屡遭惨败,而后竟然在一次赌石中,倾家荡产,原来的褚夫人也被气得郁郁而终。 幸而褚至情的母亲对褚老爷不离不弃,她几经周折找到了玉珍廷,将褚老爷的现状告知他。玉珍廷顾念当年的褚老爷的伯乐之恩,便动用全部家产为褚老爷翻身。 终于,在兄弟二人的联手下,褚老爷的生意又恢复过来,而且还将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一并收拾了。 在这大喜的时候,褚老爷得知玉珍廷的夫人,也是他的小师妹喜结珠胎,便拉着褚至情指着玉夫人的肚子说,若这里面是个小子,便让至情与他八拜结交;若是个丫头,便让至情娶做正妻。 玉珍廷也乐于见到此事,当即二人便下了约书,击掌为誓。 而后,褚老爷因需要回洛阳照顾年迈的母亲,便带着褚至情的亲娘回家了,玉老爷便留在长安经营藏玉轩。 听到这里,玉如意愣住了,她一生下来便没见过娘亲,从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可若是如此的话,那为什么后来又变成了褚至孝和吉祥联姻了呢? 她这么想着,文安公主也这么想着。她很诧异,她从未听褚至情说过这么一会事儿,但看褚老爷和老夫人的样子,这事儿也不像是瞎话……若是真的,那褚至孝和吉祥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于是,文安公主开口问道:“那四弟与玉吉祥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老夫人又遥遥的看了眼门外站着的金氏,随即半垂下眸子,喃喃道:“世事难料啊……”却不再作答。 文安公主又看向褚老爷,对方也沉默着,不愿回应。虽然她很好奇,但是她也看出来了,对方都在回避这个问题,若再追问,只会显得自己失礼了。她偷偷的瞄了一眼玉如意,刚刚还在她脸上看出了一丝惊愕,现在竟然消失无踪了?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想了想,文安公主岔开话题闲聊道:“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故事……”她略显失落的道:“看来,以后三郎不能再去皇宫陪我了……老夫人,要知道,除了和三郎在一起的日子,我就从来没那么开心过……”说罢,似有似无的扫了玉如意一眼。 第115章酒醉酒醉 玉如意瞟到文安公主那种眼神,顿时有点气结。这女人,抢人夫君还抢得这么明目张胆的?真是,真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老夫人看了一眼玉如意,这才缓缓点头道:“至情毕竟长大了,以后还要帮忙打点褚家家业,又要照顾妻子孩子,只怕……入宫的机会很少了。” “孩子?!”文安公主惊讶的瞪向玉如意。 玉如意也被这句话呛得直咳嗽,诧异的看着老夫人。想要辩解什么吧,却又被老夫人怒目瞪了回来,只能默默的咬牙承受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却是褚至忠,想是刚好听见了老夫人的话,他一进门便朗声笑着朝文安公主辩白道:“公主您误会了,老夫人的意思,如意现在已经是老三的未婚妻,虽然他们现在并没有,但是这有孩子是早晚的事儿嘛……我想,是奶奶太急切盼望抱孙子,才会这么说呢吧?” 文安公主听言,心中悬起的大石稳稳落下来,再看向玉如意的眼神,又多了那几丝不屑。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褚至忠一眼,脸色有些不好,却没再开口解释。 一旁一直沉默饮茶褚老爷看向褚至忠,有些不悦的教训道:“你这孩子,结婚数载也没个喜讯,到在这里取笑起你奶奶来了。” 褚至忠有些尴尬的笑,朝向老夫人道歉:“是是是,倒是孙儿不孝了,奶奶莫怪莫怪啊。” 老夫人听言,无奈的摇摇头,宠溺的看着他道:“你这厮,官场混迹了这许久,还是没学会怎么说话!对了。至情呢?怎么这么久都没见着他?” 褚至忠讪讪笑道:“他呀,真真是吃醉了,现在呕得一身的污秽,只怕连午饭都来不了了。” 文安公主听言,微微皱了下鼻子,随即说道:“没事,既然三郎醉了,便让他好好歇息便是。” “真是不像话,大白天的便吃醉了!”老夫人说罢,斜睨了一眼玉如意道:“玉丫头啊。你是至情未来的妻子,理应学会怎样照顾他,他这厮平日里就好酒。又要帮衬着生意上的事儿,以后吃醉的时日估计也不少,你就别在这儿候着了,去看看他吧。” 玉如意听言,如获大释。差点没跳将起来。能不在这里守着这个阴阳怪气的公主,真是太棒了!! 但她还将心头的喜悦强行摁下,双手交叠在小腹前,低着头乖巧的,小步小步的走到老夫人面前,轻轻福身道:“谨遵奶奶之命。如意这就告辞了。” 说罢又朝文安公主和褚老爷,褚至忠分别福了福身子,这才稳稳的迈着小碎步步出正厅来。 文安公主睨视着玉如意的那离去背影。心里烦躁不已,那明明是很素净的一套衣服,却被她穿得格外俏丽,真真是个狐媚子……搅了搅手里的帕子,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三郎看上她哪里了。” 金氏一见她出来了。急忙迎上前去,问道:“怎的把你撵出来了?” 玉如意拭了拭额角的冷汗。道:“亏的老夫人让我出来了。” 金氏伸着脖子朝屋里又看一下,问道:“公主没为难你吧?” “没有。”玉如意摇摇头,说道:“老夫人和褚老爷编了个故事,将公主敷衍过去了。” “故……故事?”金氏愣了下,问道:“什么故事?” “就是说我和褚至情其实是指腹为婚的。”玉如意说罢,又看了看那正厅,道:“说是褚至情吃醉了,让我去照顾他的,我们这般站着也不好。二娘,走吧,去看看褚至情那厮去。” 金氏僵硬着笑脸,道:“我,我就不去了。今日有些个乏了,想先回屋歇息去了。” 玉如意看了看她,点点头道:“也对,二娘今日又是跪又是迎的,怕是累坏了,你赶紧去歇着吧,只是我怎么得都要去褚至情那边转一转才行。”。” 金氏点点头,也不给她告别,便快步走了。 玉如意快步朝褚至情的院子走去,远远的便看见褚墨双手支着下巴坐在院子门口望天,明明是半大的小子了,却一副孩童模样。玉如意见状,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褚墨听见笑声,看见是玉如意,忙站起身迎了过来,问道:“玉大姑娘怎的过来了?” 玉如意往院子里望了望,说道:“听说三郎吃醉了,老夫人让我过来照顾他。” 褚墨愣了下,有些迟疑的看了看玉如意,又看了看褚至情的屋子,想了下,回道:“三少爷……三少爷他刚刚才歇息下……” 褚墨话还未说完,便听屋里传来褚至情的声音,“让她进来罢。” 褚墨听言,轻轻松了一口气,避让开来。 玉如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屋子一眼。这两人,古里古怪的,在搞什么? 她疑惑的推开褚至情的房门,便闻到一股浓烈酒味,杂物东一件西一样的落满了东西,俨然是一副酒醉现场的模样。 “如意,过来……”褚至情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玉如意此刻心中净是担忧,听他那声音,看来醉得不轻。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屋里的东西,绕到屏风后面,却见褚至情正斜躺在卧榻上。 头发披散着,左手提溜着一只酒壶,正穿着他常穿的那件月白泼墨画的衫子,胸襟敞开,香肩半裸。再配上他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微醺的红脸,端的是活色生香。 “该死!”玉如意低咒了一声,别开头不去看他,脸上却也飘起了红云。 “如……如意……”褚至情看到她来,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玉如意看向他,刚才还妩媚至极的桃花眼,此刻竟然变得好似受伤小兽的双眸一般,透着无比的……可怜,还有一丝的求助。 玉如意这一刻,瞬间母性泛滥了,苦笑了一下,很是无奈的走上前去,拿走他挂在指尖的酒壶,然后拾起他脚边的被子,体贴的给他轻轻盖上,轻叹了扣气道:“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玉如意刚给褚至情盖好被子,正准备出去叫褚墨进来照顾,却不料那厮竟然一抻腿将被子踢了下来,一边还撕扯着领口,目光迷离的望着玉如意,笑容邪气而魅惑,喃喃的念叨:“热……热死我了。” 玉如意一愣,这人,醉都醉得这样勾人魂魄,一时间心竟然漏跳了一拍,小脸越发的红艳了,瞟了一眼那被子,很无奈的又走回去,再次给他盖上。 “嗯……如意……我好喜欢你……” 褚至情不清晰的醉话,却好似热水滴在她心头,她的心越发慌乱起来。 忽然,褚至情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神无辜又可怜,声音柔柔的呢喃道:“如意……是你么?” 玉如意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却挣不开,只得答道:“是我。” “真的是你么?”褚至情好似不相信一般,空出一只手来摸向玉如意的脸庞,又贴近了她几分。 他带着酒味的呼吸近在咫尺,好似火苗灼烧着玉如意一般,她慌忙将他捣乱的手拂下,抿了抿唇,略带怒意道:“别胡闹。”说罢便将手用力抽出,想要出门去喊褚墨。 却不料那厮竟然抓住她一扯,玉如意重心不稳,一下便跌进了褚至情的怀里。 褚至情如获至宝一般,紧紧将她搂住,下巴搁在玉如意的肩头,念道:“这一定是做梦吧……如意,既然是做梦,就让我抱抱……好不好?” 玉如意推了推他,怒道:“做个屁的梦!放手!” 褚至情却将胳膊紧了紧,道:“呜……如意,就让我抱抱吧。” 玉如意眉头一锁,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寒光:“褚至情!滚!开!” “嗯……我不……”褚至情撒娇道。 玉如意又挣扎了一下,怒道:“褚至情,我让你滚开!你没听到吗?!” 那厮却好像没听到一半,好似八爪鱼一样,紧紧将她缠住。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腰际…… 褚至情正享受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之时,忽然腰间传来一阵揪痛!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褚至情!”玉如意怒目圆瞪,顺手将旁边小几上的茶水夺来,泼向他的脸。 褚至情只觉得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怔了一下,但随即又变作更委屈的模样,“呜……如意好凶……你打相公……” “褚至情!你去死!” “呜呜……” “你个王八蛋!”玉如意见他还在装,顿时气结,怒吼道:“你少装了!” 褚至情听言,又怔了一下,但还是继续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如意,你说什么啊……” “还装是吧?”玉如意咬牙切齿。 褚至情见状,看来是瞒不过去了,只得讪讪笑道:“呵呵……如意,干嘛这么凶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褚至情,你给我去死!”玉如意瞬间爆发,一拳砸在褚至情的俊脸上,随即一转身愤愤的踹开房门,冲了出去。 ---------- hi!!!大家好,我是许久不见的拉票君! 推荐票是我的最爱,多多益善啊! ---------- 第116章如意告状 院门口正四十五度角望天作忧郁状的褚墨,忽觉得身后飘来一阵阴风,刚回头便看见玉如意黑着脸,满身怨怼,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褚墨一头雾水,但不一会儿又见玉如意气势汹汹的冲了回来,依旧是飞起一脚踹开他刚刚关好的房门,然后进门后“嘭”的一声将门摔上。 此时,褚至情正在换衣服,上衣未穿,一见玉如意急忙扯过旁边的衣服掩住胸前,诧异道:“如意?!怎么又回来了?” “快快快!上榻上躺着去!”玉如意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急忙将他往塌一扯,慌神间竟将屏风带倒,被脚边凌乱的东西一绊,二人便朝那软榻倒去。 于此同时,屋外便传来了喧闹之声,然后就听见褚墨高喊道:“奴才见过公主,祝公主万福金安!” 即时,房门便被一把掀开了。 文安公主来得突然,走得飞快,一进屋便看到玉如意将褚至情摁倒在软榻上,两人密无缝隙,褚至情上不着衣,两人的动作暧昧至极。 文安公主脸色微红,怒道:“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啊!” 玉如意尴尬慌乱的起身,极不自然的将耳边的头发别了别,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刚才她才出门,便看到人潮涌动着朝这边走来,远远的便看见了公主的金色华伞,她是奉命来照顾褚至情的,若是被公主撞到了,定是不妙,而且褚至情这会儿哪有什么醉意,若是被发现了便是欺君之罪,于是这才急忙调头冲了回来。 玉如意偷偷瞄了下公主,见她一脸怒意。有些个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才是褚至情未过门的妻子好不好?怎的好似一副偷情被抓的样子?好像那文安公主才是正室一般。 “如意……嗯……”褚至情呢喃道,顺手将边上的小被子朝身上裹了裹,“如意,我好冷……” 玉如意见状,愈发恼火。这厮,竟然又装醉!于是她怒目瞪了过去,褚至情却像猫儿一般,缩在被子里不去看她。 文安公主三步两步走了过来,也不避嫌,心疼的将褚至情扶正。然后扭头嘱咐了荷露一句:“去弄碗醒酒汤来。” 玉如意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未给公主见礼,急忙跪下身子。道:“不知公主大驾降临,有失远迎,民妇惶恐。” 文安公主眸子都不抬一下,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让她免礼。 不一会软。七八个婢女拎着食盒,捧着药盘鱼贯而入。 褚墨呆愣的站在屋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却被公主唤了一声:“你主子衣衫污了,还不过来帮他换上干净的?” 褚墨听言,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与两个太监将褚至情扶上床上,拉上床帏,给他换衣服。 文安公主左右扫视了下屋子。冲荷露道:“收拾一下。” 婢女们得令,便立即忙碌起来,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打扫干净。 端跪着的玉如意便好似一副静止的背景,但却与周遭的一切又好似格格不入。她有些不安,却没得到公主的令。不能随意起身。 不一会儿,褚至情换好了衣衫,两名太监便将床帏拉开,露出紧锁眉头一脸醉态的他。 文安公主快步走了过来,层层叠叠的锦裙扫了过来,将一身素净的玉如意扫到一边去,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此时,在文安公主的眼里,只有一人——褚至情。 玉如意默默退让到一边,垂手看着荷露捧上药碗。 文安公主伸出食指轻轻抚上他的眉骨,想要将他紧蹙的眉头抻开。那玉如意真是个狐媚子,明明三郎这般痴醉了,她竟然还想要乱来!脑海里浮现出刚才进门见到的那一幕,文安公主只觉得心中苦味酸味一道涌了上来,越发心疼的看着褚至情。 玉吉祥逃婚之事,她倒是知道。只是没想到,褚老爷为了守诺,竟然牺牲三郎! 她端过荷露手里的碗,用汤匙舀出一口醒酒汤,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这才将勺子伸到褚至情唇边,给他喂下去。 这一幕,映入玉如意的眼帘,她竟然觉得心猛的一揪痛,简直比猫抓还要难受。她轻轻低头,不去看这旖旎的一幕,只在心里默念道:“我不是嫉妒,只是出于未来妻子的尊严,是出于女子的尊严。” 文安公主在外面与褚至情怎样乱来,她都没有权利干涉。但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玩暧昧,实在是有辱于她。若传出去了,被那几位姨娘嫂嫂得知了,只怕是以后没什么好日过。 虽然她并不打算在褚家过一辈子,但她也不愿意自己生命中存在一段憋屈又委屈的日子。这事关以后的日子,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博上一博,争上一争。 玉如意想了想,向公主告退,离了院子后,便直奔老夫人的湖心小院。 她不过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与公主硬碰乃是自取灭亡,刚才的所见,让她知道,这个府中,除了褚至情自己以外,好像就是老夫人不不希望公主嫁给褚至情了。 她边走边想,走到湖中走廊前的时候,她灵机一动,先眺望了一下小院,远远便看到了白蔹那身素色的衣衫。 于是,她藏在柳树之后,将发髻扯乱,玉钗斜插,然后瞪着眼睛望天,不一会儿便被阳光灼得双眼通红,她深呼吸几下,平息一下因快步走过来而造成的慌乱。随后,也不走上那小院,只踉踉跄跄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消极的扯着旁边落下的柳枝。 白蔹刚扶了老夫人回屋,这会儿正打算去小厨房给老夫人端碗燕窝粥,刚步上回廊,便看见玉如意魂不守舍的在湖边游走。 她想了想,走上前去,唤道:“玉大姑娘。” 对方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魂不守舍的走着,时不时的望一眼湖水,幽幽的叹一口气。 白蔹皱了下眉头,正准备离去,却见玉如意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她急忙走上前去,将玉如意扶起,问道:“玉大姑娘这是怎的了?” 玉如意好似这才回神,尴尬的朝她笑笑,道:“没……没事。” 白蔹看了看她,却见她玉钗歪斜,发髻凌乱,眼眶微红,忍不住追问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公主……公主……”玉如意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了。 白蔹慌忙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到老夫人院里再说吧。”说罢便搀扶着玉如意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老夫人正在屋中端坐,捻着佛珠诵经,听见门推开的声音,便问道:“白蔹,不是说了不让打扰我么?” 白蔹恭恭敬敬的走到老夫人身边,福了福身子,道:“玉大姑娘来了。” “嗯?”老夫人微微扬眉,喃喃道:“这时候来做甚?罢了,唤她进来吧。” 于是,白蔹出门将玉如意迎进门来。 玉如意规规矩矩的行礼后,才微带哭腔,说道:“老夫人……请容如意搬出去吧。” 老夫人蹙了蹙眉,接过白蔹递来的茶叶,淡然道:“怎的说这些个胡话。” 玉如意继续埋着头,道:“若让如意再呆着这府里,怕是连命都要没有了。” 老夫人听言,将手里的茶碗重重一摔,责备道:“你这丫头,怎能如此胡说!” 玉如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只顾着低声啜泣,作委屈状。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明明是看起来格外伶俐的丫头,怎的这般窝囊?莫非自己看走眼了。她忍不住斥责道:“怎的只顾着哭!倒把事情说清楚啊!” 玉如意这才呜呜咽咽的止住哭泣,抬起头来,脸上尽是如珠泪水,说道:“方才……公主到三郎院子去了……”话不多说,留下大多数,让有心者来猜比她讹传的效果更好,而且还避免了诬蔑公主的罪行。 老夫人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却微微一怔,这丫头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是娇柔,怪不得老三如此迷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不过,这样好像更合她的心意。笨一些的女人,总比那心机多的女人好掌控。 老夫人看了一眼白蔹,白蔹便明事理的将玉如意扶起,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 玉如意低声抽咽着道:“老夫人,如意身世单薄,实在是无力也无心与公主争斗,不若罢了我这个未婚妻的名号算了!” 老夫人听言,面色一僵,但却没发作,和声宽慰道:“你这丫头,净胡说!你与至情是下了聘书的明媒正娶,哪能说罢就罢了?” “可是……”玉如意偷偷瞄了一眼老夫人,低下头继续抽噎道:“我没个本事,就连三郎吃醉了也照顾不好他……还得劳烦公主亲力亲为……” 老夫人不由得有些烦躁,这文安公主也太不懂事了,也不注意一些名声,竟然做出这种越俎代庖事儿来!若真把这没出息的玉如意吓走,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老夫人也不多说,只宽慰她道:“你莫担心,公主与至情自幼交好,有时候情急了也就不注意那些个礼节问题了……这样吧,你先回屋去歇着,待我找个机会好好与公主说说。定然……不会辱没了你的。” 第117章七年深情 玉如意听言,猛的一抬头,急忙跪倒在老夫人脚边,千恩万谢。 老夫人见状,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且去歇着吧。” “是。”玉如意乖巧的站起身子,拭着眼泪步出房门。 老夫人见她走出门来,冷哼一声,随手将旁边的茶碗往地上一扫,面沉如水。 白蔹心知主子心意,便走上前来拾捡地上的碎片,边安慰道:“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哼!”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想不到我倒是看走眼了!这玉如意竟然是个外强中干的货!太让我失望了!不过一点小事,竟然闹腾到我这里来了!” “玉大姑娘毕竟是个民女,身份还不及大少爷身边那位……” “哼!这丫头初初接触,觉得还好,却不料竟然这般懦弱!唉……若不是你们老爷惦念着她那个本事,怎会委屈了至情去娶她?!” “其实……老夫人不也希望三少爷不要找到太过强势的妻子么?这个玉如意,倒也合适。”白蔹瞧着她神色略缓,便轻声劝道。 “也是……”老夫人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道:“这女子倒也是助不了他什么,看来至情终究是成不了大器了……”说到这里,她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至情太过成器的话,只怕这家要乱了,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是心疼着呢……” “老夫人这是为了褚家安稳,若三少爷聪慧,定能明了。” “是啊……你待会儿给至情送点补品过去,为了躲公主,今早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可莫伤着身子了。”老夫人接过白蔹递过来的佛珠,复又盘腿坐回榻上,低眉垂眸的念起了经,一脸的高深悠然。 白蔹见状,轻轻福了福身,将刚才拾捡的碎片打扫干净,退出屋子。 ***** 夜色深笼,厨房后院中,玉如意正平躺在床上,仰望灰色的屋顶。心里默默回顾着今日的一切。 褚至忠最初的那抹敌意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化解了的?文安公主怎么会突然跑到至情院子中来? 还有……今日在老夫人面前演了那样一出戏,以后更要收敛锋芒,低调行事了。而她原本是想要老夫人给她做个靠山的。却没料到竟然让老夫人对自己改观了。这,是不是可以叫做一箭双雕呢? 正当此时,屋外忽然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玉如意警惕的翻身坐起,便听见外面轻轻唤道:“如意。” 她听出来是褚至情的声音,忙低声应了。穿好衣服走出来。 他此时随意的穿了一件宽袍广袖的红色长衫,腰间以玄黑色锦缎为带,脚上没穿靴子,而是一双非金非玉的晋式木屐,原来刚才那咔哒咔哒的声音便是从他的足下传出来的。 月华如水下,他竟然隐隐透出一种名士风流。 一见到他。玉如意便不怀好意的笑道:“三郎莫不成是走错路了?我这儿可没住着什么公主。” 褚至情深呼吸了一下,随即笑道:“妹妹这可是醋坛子打翻了?好大的酸味。” 玉如意翻了个白眼,也不接他话。“说罢,什么事?” 褚至情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温柔,“想念妹妹了,特来瞧瞧。” 玉如意似听惯了他这调侃的话。眉毛也没动一下,道:“瞧过了?瞧好了?可以走了。” 褚至情扑哧一下笑出来。道:“妹妹这醋了的表情,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你少来了!谁醋了!”玉如意辩白道:“下午被你那公主妹妹罚跪了小半个时辰,这股子气还在肚子里憋着呢。” “知道知道。”褚至情宠溺的看着她,笑道:“我这不是带了东西来宽慰妹妹么?”说罢从广袖中拎出来两壶酒,又拎出来一包吃食。 玉如意诧异的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他那袖子,问道:“你是广袖大仙么?什么东西都往袖子里装。” “呵呵!哈哈哈……”褚至情忍不住大笑起来。 却不料,这笑声惊了屋里休息的金氏,她从屋中大声问道:“如意,谁在外面?” “哦,是三郎。”玉如意顺口便答道,随即瞪了褚至情一眼,示意他小声一些。 褚至情却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看着玉如意,道:“不若,我们上去吃?”说罢,扬了扬下巴,目光飘向屋顶。 玉如意抬头看了下屋顶,又看了看他脚下的木屐,问道:“你这样子,能上去?” “妹妹自然不必担心。”说罢,便见他足尖一点,竟然拔地而起,随即轻盈盈落在房顶上,那咔哒咔哒的木屐,竟然没带起一丝声音。 玉如意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开口,默默的,有些垂头丧气的去墙角搬梯子,慢慢的顺着梯子爬上来,却不料那厮,竟然已经开始吃了! 哈,竟然还有烧鸡! 玉如意忍耐不住,一把夺过他手边的烧鸡,撕了一块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这房顶上吃东西,都格外的香~~然后瞟了瞟旁边姿色出众的褚至情,莫不成是因为这厮秀色可餐?玉如意尴尬的怔了下,急忙将自己心中这邪恶的念头压下。 褚至情默默的吃着东西喝着酒,半晌,一言不发。似乎,他专门到这儿来,就是找玉如意陪他吃东西的。 玉如意终究是耐不住性子的,白天的种种,正让她满心的疑惑。既然有个解惑之人在旁边,她又怎能不找他问问呢?于是,她轻轻咳嗽了一下,问道:“那个……你早上喝了多少?” “没多少。” “哦……” “想问什么便问吧。”褚至情瞟了一眼,便知道她正揣着一肚子的疑问。 玉如意讪笑了下,这厮竟然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总能猜到她的想法。于是,她也不客气的。问道:“你大哥,早上见我时,明明满是敌意,怎么去找了你一趟,回来便没了敌意?不要给我说你大兄怕生什么的话哦,我要听实话!” “你当真是要听实话?” “自然。”玉如意肯定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缘由必须要弄清楚。 褚至情微微一挑眉,说道:“实话?实话就是我大哥不喜欢你。不希望我娶你。” 玉如意被这话哽了一下,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张口说出的话又有了几分醋意:“他想让你娶文安公主吧。” “嗯。娶公主有利于大哥仕途。” “既然如此……那为何去看了你回来后又没敌意了?” “因为我告诉他。若我娶了公主后,我们二人在褚家的地位,谁会轻谁会重。”褚至情淡淡的说道,仿佛一切无关于他。 “什么?!”玉如意想过很多理由,却惟独没想过会是如此现实而残酷的理由。她看了看褚至情,却见对方竟然带着一丝苦笑,不由得有些个心酸。 褚至情回望向她,只觉得心中刚刚烦泛起的烦躁竟然消散了许多……那清冽沉静,略带疼惜的黑眸…… 他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些年的风流事迹。也掠过不少繁花。可是,不论怎样的绝色佳人,怎样的闭月羞花。都及不上,她这双宁人沉静的眸子…… 七年前,父亲带他去玉宅见他未来的小妻子时,便是这双眸子,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的事情,让他以为。他会与她这一生,擦肩而过…… 幸而,没有。 玉如意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别了别耳边的头发,讪讪道:“真不明白你们家都是怎么想的……” 褚至情听言,轻轻的笑了,温和俊美的脸,沐浴在月光下,因着一笑,显得魅惑众生。 但,他的眼里,却没有笑意,只有深深的寒意,压抑…… 还有,寂寞。 “不明白更好……” 玉如意撇撇嘴,忍不住劝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生活……你有这世间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身份,就应该珍惜一些。那些青楼画舫,以后还是少去为好,尽是一些污秽气。” 褚至情眯了眯眸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了,但也越发的孤寂。 “呵呵,我这样的身份?我这样让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身份?” 听出他话语中的尖锐,玉如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不是么?我觉得,你不是没有理想的人。” 褚至情讥诮着道:“是啊,我这样的身份!尴尬的嫡子身份……在这样的大家中,我能逃脱命运不成为一颗棋子,没有去尚公主,已经是一种幸运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谈论什么理想?我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岂不是很好?” 玉如意听言,心里有一丝刺痛。 如今大唐世风开放,普通女子尚能再三改嫁,又何况尊贵的公主们?公主和离再嫁,甚至招面首,都是常事了。甚至还有一些公主学起男人一般,三夫四侍,要男人低三下四的取悦自己。驸马们,在家中更是毫无地位可言……的确,有些个骨气的男人都忍受不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浮现出上一次月下聊天的情景,喃喃说道:“只是,有些对不起你的母亲吧……” “嗯?”褚至情讶异的看向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母亲这般聪慧的女子,为了保全你,牺牲了许多。相信,她也不希望看到你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吧?天下哪有不望子成龙的母亲呢?” 褚至情看向她真诚的双眸,心里弥漫起暖暖的感动。他越来越矛盾……是啊,天下哪有不望子成龙的母亲呢? 但他却摇摇头,道:“母亲不会希望看见我与家人争斗。” 玉如意皱了下眉,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于是,说道:“你母亲肯定不想看见你争斗,但这并不影响你实现自己的理想啊!” “如意,没那么简单。在这个家里,牵一发则动全身……若是祖母和父亲营造出来的平衡打破,这个家,必乱。” 玉如意的眉头紧蹙起来,她虽然也是大家出身,但却从未真正经历过宅门中的勾心斗角。于是,她疑惑的问道:“我不懂……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毕竟,以后我还是要嫁进来的。” 褚至情抬眼看了看四周,清幽月色下,树影摇曳,院墙隔断了外面的灯火辉煌,愈发显得褚府宁静异常。 但这表面上的宁静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的波涛暗涌……就连他也不知道。 “如意,天色不早了。” 金氏的声音在屋檐下响起,玉如意低头探望过去,二娘正披着一件外衣担忧的望着她。 玉如意应道:“就来!”然后回头看向褚至情,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像现在这般混日子,但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来改变这种状况的……现在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呢?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说完话,玉如意便朝他挥挥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爬下梯子。 褚至情忽然笑了,他经常流连于百花丛中,女子的各种眼神,他不知道见过多少。但那样,鄙夷的,却又带着一丝疼惜的眼神,他却从未在任何女子身上看到过。 她,竟然,在可怜他! 月色,越来越浓了……他,似乎也有些倦了呢。 第118章仿洛神图(一) 文安公主呆在褚府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玉如意一早便离开了褚府,去安排新屋的事情。 屋子的修葺基本已经完工了,现在就要买一些珠帘啊、花瓶啊之类的小东西,来装饰一下了。 于是,玉如意在街上逛着,路过一家古玩店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是褚至情。这厮不在褚府里好好陪公主,跑出来作甚? 褚至情也似乎感觉到了门口有人看他,于是回首望过去,看到是玉如意,便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如意你在这里,太好了。” “嗯?”玉如意抬眸看他,一脸的疑惑。 “来帮我看看这个……”褚至情说着便将她扯进店里,指着桌上的一副字画,说道:“你看这个如何?” 玉如意皱着眉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画中一眉清目秀的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岸边,表情凝滞,一双秋水望着远方水波上的女子,痴情向往。 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衣带随风而动,在水波上凌空而立,带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天界之感。她欲去还留,顾盼之间,流露出倾慕之情。 虽然只是部分残卷,但也可以看出画者的水平高超。用笔细劲古朴,恰如“春蚕吐丝”。人物丰富,表情各异,极其生动。 玉如意蹙了蹙眉,道:“这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 褚至情兴趣盎然的点头问道:“这个……可好?”古玩圈里有规矩,在人家店里,还没买到手的东西,不能直说是赝品或是真品,只能问好不好。 玉如意又仔细的看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想了想,她想尝试一下,用眼中的异术探看探看。好久没有用这异术了,也不知道还灵不灵……最重要的是,之前基本上没用在字画上过。 屏气凝神,玉如意试着将意念集中,缓缓睁开眼睛。 浑圆的瞳孔渐渐变得细长,好似猫儿于深夜见到了灯光一般…… 微黄的雾气从纸上氤氲而起,很淡很淡。随即便消失不见了。不像往常一般,那雾气可以浓缩在一起,钻入她的指尖。这次。那些雾气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像是被风吹走了一样。 玉如意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疼,急忙闭上眸子养了下神。 褚至情在一旁见到,有些纳闷,然后问道:“妹妹可看好了?” “嗯……”玉如意沉思了一下。这样水准的,若是赝品的话,那很可能就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于是,她伸出食指,轻轻摩挲着画面,直至一个角落的时候。她露出了然的微笑,说道:“这东西,不太好。” 褚至情眉头一扬。道:“不好?” 玉如意点点头道:“若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家父的遗作。” 褚至情听言,也学着她一般,伸手摩挲上去,道:“没想到。玉家仿制书画的水平,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玉如意听言。却只是凄然一笑。父亲过世已久,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父亲的遗作,睹物思人间,竟有些廖然寂寞。 再想到父亲生平种种技艺,自己却只略略的学到了皮毛,忍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父亲离开的早。玉家的这份手艺,却是没个传承……” 见她有些伤感,褚至情知道她怕是思念起父亲了,于是笑道:“既是老泰山的作品,那便是个宝贝!掌柜的,一千两是吧?我要了!”褚至情二话不说,将飞票递上。 “你疯了!”玉如意心疼的劝道:“这东西不太好,值不了这多钱的。” 褚至情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半眯着眼睛看向她,俯下身子,靠近她耳边,喃喃道:“为搏佳人一笑,君,愿舍万金,况这些许乎?” 玉如意心头暖暖的,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此的亲昵的动作,如此亲昵的话,让她有些个羞恼,她将褚至情一推,晶莹的面容上浮现起一层淡淡的绯红,快步逃出这小店。 虽说褚至情买这《洛神赋图》花了不少银两,但心里却是很欢喜的。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即便是花掉再多的银两,只要如意觉得开心,终究都是值得的。 褚至情手里拿着画卷,臆想着将这副画送给玉如意时候,她会有怎样的表情。心里只觉得蜜意满满,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褚府。 谁知刚走到前院,便见到了文安公主。 文安公主正找不到他发脾气呢,一看到褚至情,她便小跑过来,笑语盈盈的道:“三郎去哪里了,一早便不见了人。” 褚至情笑笑,恭恭敬敬的作揖道:“至情见过公主,早上闲来无事,去外面逛了逛。” 文安公主埋怨的道:“既然我来到褚府,老夫人也是我的姑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么?还行什么礼呢,三郎真是见外了。”随即她眼尖的瞧见了他手上拿着的画卷,开口问道:“三郎手中拿的是何宝物啊?安儿是否有幸相见。” 褚至情笑道:“不过是刚才在外面顺手买的副字画而已。” “什么画?” “洛神赋图。” 文安公主瞪大了双眼,道:“顾恺之的洛神赋图?这样的传世之作三郎也能买到?!不行不行,安儿一定要见识见识。” 褚至情见状,连忙开口道:“这不过是件仿品而已。” “仿品?”文安公主听言,愈发兴奋了,道:“宫中的字画都是真的,我倒是从未见过什么仿品,我要看,我要看嘛!”说着说着竟然朝褚至情撒起娇来。 褚至情无奈的点点头,“那到书房里去看吧。”。 进了书房,褚至情便将画卷从画筒中取出。铺展在书桌上。 文安公主睁大双眼仔仔细细的看,越看兴趣越浓,啧啧叹道:“这真的是赝品么?我怎么看着画工和纸张都与父皇宫中那半截残卷一样呢?这样的笔法,即便是不做仿品,单单看这画工,也是很有价值的呢。” 褚至情颔首。这可是出自藏玉轩玉珍廷的手笔,虽然当年年幼,但他也听父亲经常念叨,若有玉珍廷三分功力,便可富可敌国了。只可惜那玉珍廷淡薄名利。就算是开的古玩店,也有很多规矩。就像这样的字画赝品,通常只是因一时趣味做来送给好友的。存世量极少。就算是明眼人知道是玉珍廷的仿品,也会愿意高价买来收藏的。 文安公主越看这画越喜欢,便对褚至情笑道:“三郎,这画我真的是稀罕得很,看了半晌真是没看出来是赝品……能不能送给我呢?若带回宫去给父皇看看。恐怕他也难得分分辨呢!” 褚至情暗叫一声不好,别的可以,只这件《洛神赋图》,他是百般不愿意的。玉老爷遗世的作品本不多,当年玉家遭遇大劫,更是雪上添霜。何况是如此精湛的一副?他脑海里,还浮现着如意看到这幅画卷时那种留恋不舍的目光。 却不料,这个时候谢姨娘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个小丫鬟捧着食盘,上面是两碗燕窝粥。 她和煦的笑着,道:“刚才听下人们说公主和三郎在书房研究字画,我正巧熬了点燕窝粥,便给你们送来了。” 文安公主甜甜的笑着走到她旁边。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说道:“多谢姨娘关怀。安儿最喜欢吃燕窝粥了!” 谢姨娘听言,自是打心眼里高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的褚至情,心头又生起一丝不满。这文安公主论身世,论长相,论品行,哪一点不比那个玉如意强? 眼前这个文安公主,知书达理,也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什么妾啊奴婢啊,人家如此高贵的身份,却依旧把自己当做未来婆婆看待。 当然,最重要的事,娶了公主后,便要搬到公主府去,褚至情便与这家里没有了太多的干系,这样的结果,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前几日,儿子来请安的时候,还透露出老爷要让玉如意掌权的消息,真真是把她伤得够呛。不行!绝对不能让那玉家丫头得逞!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姨娘瞟了一眼书桌上的东西,便问道:“公主刚才可是要这个画?” 文安公主点点头,道:“对啊对啊!可是,三郎好像有些个舍不得呢!” 谢姨娘见状,便劝道:“至情,你怎这般小气?既然公主喜爱,便送给公主又怎的?”随即,她也不听褚至情的话,便扭头对文安公主说道:“虽然我不是至情亲母,但他总归是唤我一声三娘,公主放心,这画我做主了!便送给你了!” “啊!真的么?”文安公主开心的蹦了起来,甜甜的笑道:“谢姨娘最好了!” 褚至情此刻却眉头紧锁,自己有心买来送给如意的东西,却被公主横刀夺爱了,心中多少有些怨念,于是他辩解道:“三娘,不是我小气。而是这幅画是赝品,若被旁人知道我们竟然拿赝品送给公主,怕是要笑话我们。更何况,这东西是赝的,我也怕污了公主凤目。公主若是喜欢字画,至情这里倒还有几幅顾恺之的真迹,皆是上品之作,一并送给公主便是。” 文安公主听言,任性的摇摇头道:“我就喜欢这个赝的,不是赝的我还不要呢!” 旁边的谢姨娘见状,也开口道:“至情今日怎的这般不懂事?公主既然喜欢,便送给公主就是,既是赝品,哪家店铺买的,再去买一副就是了。” 褚至情听言,暗自腹诽道:玉珍廷的作品,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但他却不能开口,若说出来了,只怕会惹来更多麻烦。 “好不好嘛,三郎?”公主偏着头望向他,其实,她并是不多么喜欢这画。但女人,终究是爱使点小性子的,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希望看到对方对自己无限制无缘由的宠溺、宽容。 褚至情心里却是好一阵失落,想到刚才如意那恋恋不舍的表情,想象到如意收到字画时欣喜的神情,他越发的难受。即便是一万个人不开心,即便是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在他心中,也终究抵不过一个玉如意。 可是,他更清楚的知道,事已至此。若不将画送给公主,只怕会引起她的怀疑,若追究下去,不难查到缘由。到时候,恐怕会给如意带来更多的麻烦…… 无奈的,褚至情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119章仿洛神图(二) 玉如意用了一早上,却只逛了大半个西市,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现在已经晌午时分了,得先回褚府去陪二娘吃饭。 玉如意刚回到褚府,就被通知女眷们要陪公主一起用午膳,虽然玉如意晚班不愿意,可也得稍事梳洗后便和金氏一同赶去了东园的内厅。 此刻公主正在内厅的方桌上铺展开褚至情早上送的那副画卷,叫一众女眷们欣赏。一是炫耀这画作不容易见到,二是借机让众人觉得她与褚至情情意相投。 此刻,玉如意与金氏迈进屋来,见到公主便走上前去行礼。 文安公主仰着下巴,鄙夷的睨视她一眼,随即想了想,说道:“玉如意,听闻你是古玩世家出身,想必对古董字画也是极为精通的,我这里有幅画,你帮我瞧瞧可好?” 玉如意福了福身子,道:“民女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妄自评估公主的佳作。”她低着头,半闭眸子,温顺贤良的模样。 文安公主冷笑一声,道:“何必谦虚?当日在鉴宝大会上,我可是瞧得真真的,如意姑娘的本事,可大得很呐!” 玉如意听言,暗道不好,这公主的醋味儿上来了,竟然翻起陈芝麻旧谷子的老账了。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不好忤逆公主的意思,只得点点头,应道:“民女粗鄙,眼光拙略,既然公主不嫌弃,民女就试着看看。若是看错了,希望公主勿怪。” “怎的这多废话,看吧,我赦你无罪!”文安公主傲然的说道。 玉如意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的走上前去,看向桌上的画卷。怎的这般眼熟?不对……不是眼熟,就是早上褚至情让她帮忙掌眼的那幅啊。 “怎么样?”文安公主扬眉问道。 玉如意看了看她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说好。看公主眉飞色舞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这画作,而且让这么多人来看,估计特意来炫耀的。这褚至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算是爹爹仿制的水平再高,也终究是赝品啊。怎能拿来送给公主呢?这不是欺瞒公主么? “如意姑娘看了这半天,可看好了?”文安公主追问道。 玉如意想了想,退下来,说道:“民女觉得……是真品。” “哦?”文安公主眉头一挑,俨然很是得意。“你确定是真品?” 玉如意点点头,道:“民女看来,是真品。” 文安公主灿烂的笑了起来。这玉如意看来一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面对这样精湛的东西,也走眼了。文安公主觉得,自己好像胜了一招。 这时,褚至情迈步走进来。见一屋子的人,笑道:“嗬,好热闹啊!” “三郎!”文安公主快步迎了上来,站到褚至情面前,“三郎,你能确定这画是赝品么?是哪位高人看的呀?我倒想请教一下了!” 褚至情有些纳闷。看到玉如意在场,想到只怕是不能说假话了,便道:“是如意早上帮我鉴的。” “什么?!”文安公主瞪大双眼看向玉如意。一拍桌子怒道:“玉如意,你竟敢欺骗本公主!” 玉如意当即便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辩白。 褚至情见状,急忙迈步上前,问道:“公主这是何故?” 文安公主冷笑一声。将那画拿过来朝玉如意扔去,道:“你既知是赝品。竟然敢在本公主面前称其是真品,胆子不小啊?”她眯了眯眼,眸子中满是寒意,“欺瞒公主,该当何罪?!” 褚至情听闻,也来不及细想,也连忙跪倒在玉如意旁边,辩解道:“公主,此画本就仿得真切,许是在这屋子里光线昏暗,让如意……玉姑娘看走了眼。” 文安公主斜睨了一下玉如意,道:“是么?” 好不容易有机会辩解,玉如意怎会犯傻?急忙埋头叩首道:“是。” 文安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压制自己的怒意,道:“你早上便见过此画,同一幅画,不过是一早一晚而已,你便能看错?让本宫怎么相信?!” 玉如意轻轻咬唇道:“民女方才得见公主圣颜本就惶恐,而且此物仿制极精,民女一时眼拙,便未分辨出来。加上此物是属于公主的,民女便想着公主怎会让人赏析赝品呢?自然是当作真品了。” “对,只要公主说是真的,便是真的。”褚至情在边上帮忙劝解道。 “三郎是在说本宫指鹿为马么?”文安公主得理不饶人。 “小民不敢。”褚至情这才明白,自己此刻确实不应该多话。 文安公主想了想,慢慢踱步到玉如意身边,说道:“既是你看走眼了,也罢了。刚才也说过了,看错无罪。不过……既然你早上说是赝品,便定是有什么破绽。”说罢她温和的将玉如意扶起,道:“本宫倒想请教一下玉姑娘,这破绽在哪里?” 玉如意埋着头低声道:“请教不敢,民女定是知无不言。” “好。”文安公主点点头,道:“既说这屋子昏暗,那便去屋外看。”说罢对旁边的荷露使了个眼色,荷露便急忙蹲下身将画捡起来。 众人行至屋外,将画卷展开,文安公主便走到玉如意身边,道:“说吧。” 玉如意点点头,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用食指顺着画卷的右上角轻轻的抚摸下来,摸到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后,用发簪轻轻的将一块昏黄好似烟熏的地方刮掉,随即,“玉氏趣仿”几个字便浮现出来。 玉如意轻轻刮干净覆在上面的污渍,一边说说道:“这幅《洛神赋图》应是爹爹旺年所作,笔法和原画几乎一模一样,就连纸张笔墨都特意用的晋朝纸墨,若不是幼时亲眼见到过这画,民女也很可能看走眼……”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异能的事儿,只能慌称为幼时见过。 文安公主步上前来,伸手轻轻拂过那几个字,喃喃道:“玉氏趣仿?”随即嘲讽道:“玉如意,你们玉家人,好本事啊!” 玉如意听言,已觉不对,慌忙又跪了下去。 “你们玉家人便是靠这样一手赝品来成就长安巨富的身份么?!”文安公主扬起手用力一挥,尖利的指甲竟然将画卷拉破了大半。 听到这里,玉如意心里一阵冷寒,当即便觉得身子有些发软,慌忙辩解道:“家父特意标明了玉氏趣仿四个字,就是为了告诉世人此物是赝品,绝对没有鱼目混珠的意思!求公主明鉴啊!” 文安公主冷冷笑道:“玉氏趣仿?这东西纯粹是欲盖弥彰!特意标识出来,让别人知道你玉家的东西能仿到什么地步,也可打响你们玉家的名声不是?!我记得资王叔当初便是因为在你们玉家买到了赝品,因而震怒抄了玉家对不对?想不到你们竟然不思己过!幸好,这东西今日是落在本宫手中,若是到了父皇手里,父皇还不治你们个欺君之罪!” 玉如意听言,当即便软坐在地,说不出话来。 褚至情见状,急忙跪倒,说道:“公主明鉴,临摹名人佳作之事在文人间常见常有,平日里至情也会手痒临上一幅。只是,这东西落入了旁人手中,被不良之心的人加以掩盖,这才变成了足以乱真的赝品!公主,此事决计与玉家人无关啊!” “无关?”文安公主看了一眼褚至情,却见他忧心忡忡眉头深锁,心头泛起一丝酸涩,竟然有了几分不舍。但一转念想到这一切的担忧,皆是因为旁边这个女人,那丝不舍瞬间又没有了,冷冷说道:“三郎,不必再说了!来人!将玉如意关押起来,本宫要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褚至情慌忙叩首道:“公主真要治如意不敬之罪的话,请务必让小民代罪!” 文安公主听言,看向他,心头万分揪痛,皱紧了眉头问道:“三郎……你,你说什么?” 褚至情恭谨的答道:“一切缘由不过是起于此画,而此画是由我先拿给公主看,又送给公主的。若因此画而治如意的罪,至情实在心头难安。更何况,如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现又居住在我褚府,公主要治罪的话,至情难逃其咎!” 看着他言辞恳切的模样,看着他为了她而再次跪倒,看着他满口为她担责的样子,文安公主只觉得心中好像有把刀子在搅动,割得她疼痛万分,鲜血淋漓。 这还是那个少年么?这还是那个与他一同在树顶眺望宫外的少年么?这还是那个为了让她开心而不惜一切的少年么? 明明是从小的两小无猜,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眼中,不但没有了原来的爱意,反而多了生疏,多了冷漠,还有厌恶和一丝忌恨? 文安公主眼底有些氤氲……她只是简单的想将那女人从他的身边赶走,她只是简单的想要拥有从前那么美好的时光……却不料,竟然遭来了他的厌恶和忌恨! 她有些踉跄的退了几步,随后又看向那二人,此刻正并肩跪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她绝对不希望想起的词——伉俪情深。 想到这里,文安公主越发气结,当即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第120章中暑喂药 玉如意看着公主拂袖而去,心里满是委屈。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她算是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褚至情竟然会主动帮自己承担,凝视着他的侧脸,玉如意心中渐渐泛起一阵温暖。却默默的无法开口,一时间找不到话说……突然莫名的觉得,就算这样一直跪着,也挺好的。 似乎感觉到了玉如意的目光,褚至情扭头过来,双眸相接,褚至情淡然一笑道:“让你委屈了。” 只这一句,原本一直坚持的玉如意,眼泪瞬间便掉落下来。她不想流泪的,但是这温柔的一句话,却好似击破了她防备已久的心一般。她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褚至情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眼泪,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般委屈,恨不得立即将她搂入怀中安慰,只是,此刻众目睽睽,更何况公主此时正坐在内厅堂中远远望着这边。只怕,此刻的安慰会带给她更多的危险,所以他必须隐忍住,必须压抑下自己心中满满的怜爱,只化作一句:“如意,不哭。” 两人顶着晌午火热的日头跪了约摸半个时辰,只谢姨娘过来劝了一下褚至情,其他人都惧于公主的威严,没人来劝过。 此时,众人在正厅等着午饭,褚老爷不在,只姨娘和少奶奶们在堂里陪着公主说笑。 玉如意虽然身子强壮,但也顶不住这样三伏天的烈日,额头的汗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氤湿膝前的青砖,渐渐的,竟有些晕眩的感觉,似乎有些中暑。 此时。七岁的褚至爱抱着一个布偶蹦蹦跳跳的走过来,见玉如意和褚至情跪在堂前,不知道发什么事情。虽然只是年幼的孩子,但心里却知道什么人对自己好的。于是便慌忙丢了布偶过去扯褚至情道:“三哥三哥,你怎么了?快起来,陪小爱去吃饭好吗?”然后又扯了扯玉如意道:“三嫂三嫂,你也起来去吃饭吧?” 见到她,褚至情微微一笑,道:“小爱自己去吃吧,三哥三嫂犯了错。惹公主生气了。” “你们犯了什么错了?小爱陪你们一起跪!”说罢便任性的跪在两人中间,一左一右的伸手挽着二人。 林姨娘此时不在家里,只有谢姨娘和梅姨娘在。得了谢姨娘的示意的眼神。梅姨娘快步走出来,一把将褚至爱拉起来,怒吼道:“你这小蹄子胡闹什么呢!找死啊!不许吃饭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褚至爱被她拉扯得生疼,当即便大声的哭了起来。 文安公主在里面自然也坐不住了。无法再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只得无奈的对荷露说道:“罢了,让他们别跪了。” 见到荷露出来,褚至情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应该不会往大了闹了。 “公主让你们起来了。”荷露传完话后,说道:“三公子。饭菜要凉了。” “是。”褚至情先扶着膝盖起来,犹自觉得膝头有些发软,但还是稳稳站了起来。 玉如意却因为早上四处奔波本就疲累。现在又跪了半个时辰,双脚有些没知觉了,刚想站起来,膝盖又磕在了地上。 褚至情连忙过去扶起她,玉如意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却不料,眼前一阵发黑。竟然踉跄着倒了下去。 “如意!”褚至情急忙将她抱起,对旁边站着的梅姨娘吼道:“快去请大夫!” 文安公主见状,也快步走到门口,却正对上褚至情愤然的目光,一时间只觉得脚步格外沉重,怎么也无法迈步出来,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褚至情将玉如意抱走。 玉如意躺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手腕上,随即便听见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脉象上看来,有些微弱沉涩,应是最近操劳过度,体力本就不支。加上没吃早饭,今日又天热,便中暑昏厥了。” “大夫?没事吧?”二娘的焦急的问道。 “中暑发热而已……虽是小事,但也麻烦,需时时着人看着,可不能再发热了。最好弄些凉物,给她敷敷,免得头热坏了。另外,需让她早些饮药,不然,怕暑气攻心,倒时便麻烦了……” “是,那就多谢大夫了。”褚至情的声音响起,“褚墨,送大夫出去,诊金多包一些。” “多谢三公子了,老朽告退告退。” “我可怜的丫头哟!”二娘抽噎着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暑的东西。” “既是中暑……”褚至情顿了顿,说道:“大娘,我去地窖里取几块冰来。” “甚好甚好。” 随即,玉如意便听见褚至情轻轻推开门离去的声音。 “丫头啊……” 一只手抚上玉如意的额头,似乎是在轻轻拨开她额头细碎的发,随即便听见二娘自嘲的笑笑。 “你这容颜,与你娘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玉如意心头一惊,娘?二娘不是在娘去世之后才认识爹爹的么?怎么会见过娘?! “可恨吉祥那丫头太不懂事,妄我为她费心安排!” 玉如意心中又是一惊,安排?什么安排? “罢了罢了,毕竟你是我亲手带大的,既然你与我无间隙,以后便只能与你相依为命了……只盼平安那小子,别像吉祥那般胡闹就好。” 玉如意心中疑云满满,可是在听见二娘那句“相依为命”时,一切似乎又都变得不重要了。她一直都知道,二娘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心中很明白。 她也一直隐隐觉得当初婚事有变,肯定与二娘有关,可是,她那时还小,毕竟要依赖着二娘才能生存下来,加上二娘对她还是格外关爱的,渐渐的,那些不该产生的疑惑便也消失了。 当初二娘为了她,放弃了娘家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亲眼见到的。 玉如意不愿意为了子虚乌有的猜测,为了那些原本可能是不存在的事情,亦或是就算存在也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而影响现在的生活。 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应该是二娘在为自己打扇吧。 感到这阵微风,玉如意更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正确的,活在当下,活好现在才对,不是么? 许是这凉风让她舒适了,又或是心中的想法让自己安逸了,玉如意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来,褚至情捧着一大碗冰,边进来边说:“这天热得厉害,才不过从地窖过来,这冰已经化了不少了。” “三公子走得这么快?”金氏有些惊愕,随即说道:“快坐下歇歇,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接褚至情手里的冰碗。 “无妨无妨!”褚至情快步走到玉如意床边,疼惜的看着她。 “冰给我吧,我来给丫头擦擦头。” 褚至情忙说道:“这冰太冷,若是现在直接给她擦额头,怕是要将她激病了……大娘,这屋里可有勺子?” “有有有,我去拿。” “大娘多取几只来。” “好好。”金氏点头,随即快步出门到边上的屋子取了几只瓷汤勺来。 褚至情接过汤勺,便坐在玉如意床头,将冰碗放在双腿上,把汤勺都放进碗里,待汤勺都凉透了后,这才将汤勺放在玉如意额头上,脖颈处。 如此反复数次,见她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原本通红滚烫的小脸也渐渐凉了下来,褚至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褚墨捧了大夫开的消暑药过来,褚至情用勺子舀了一点出来,想要给玉如意喂进口中,她却总是饮不进去,喂了两三次,药水都顺着唇沿淌了出来。 褚至情想了想了,便看了金氏一眼,说道:“如意既是我未来的娘子,我也就不拘束礼节了,大娘莫怪。” 金氏不知他要作甚,只得懵懂的点了点头。 褚至情端过药碗饮了一口,却忍不住立即将药水吐到了地上。 藿香最是消暑,这药里有大量的藿香。 而他,小时候初上少室山,因水土不服常常犯呕,腹泻,因此被灌喝了不少藿香熬的水,导致他从此闻香色变,对藿香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刚才闻到药里的藿香味,以为并不浓,便强迫自己喝了一口,却没想到,这药竟然几乎就是藿香熬制的。 现在,他实在是不想再喝第二口了。 可是,床上的小人儿,或许是因为没有了瓷勺的冰敷,眉头又渐渐皱了起来。看到她痛苦的表情,褚至情只觉得心中猫抓一样难受。 顿时,一咬牙,强逼着自己饮下了一大口药水。 按捺住心头恶心的感觉,俯下身子,唇对唇想要哺入玉如意口中。苦涩的药水滑入她口中,却不料,她尽咽不下去,尽数吐了出来。 褚至情想了想,看到碗里还剩下的冰块,便将冰块含入口中,待唇舌凉透后,便吐掉冰块,急忙饮一口药水,又喂上去。 玉如意似乎感觉到了唇上的冰凉,本能的便去吮吸,药水便随着她的吮吸进入腹中。 金氏见状,忙扭开头,退出屋去。 第121章陆府贵客(一) 褚至情有些尴尬的笑笑,回头看了看玉如意,见刚才那办法起效了,便又如此反复了数次,嘴唇因冰块的冷和药水的热不断交替,而变得有些紫红,就连舌头似乎也有些麻木了,此刻几乎也感觉不到了藿香的辛味。 药水已经喝下了大半碗,褚至情又一次俯身哺她,玉如意却轻轻呢喃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来,却正看见褚至情正在闭眼吻自己,一个激灵,便急忙将他推开。 褚至情不胜防,药碗被她一推,掉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褚……咳咳……褚至情!”玉如意虽然身子还软着,但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她怒道:“你这登徒子!竟然称我昏迷之时,轻薄于我!” 褚至情看着双颊绯红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玉如意还在气头上,哪里能听得进他的问候,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这时,屋外守候的金氏听见屋里吵闹的声音,便推门进来,一见玉如意的表情,便明白她误会了,急忙劝解道:“大丫头,你误会了,刚才三公子只是在给你喂药。” 玉如意看了看地上碎裂的药碗,也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藿香味,但还是愤懑的说道:“有他这般喂药的么?!二娘,你,你没看见,刚才,刚才他!……哼!” 褚至情淡然笑道:“你昏了过去,我若不这样喂,你怎么能将药饮下?” 玉如意听言,知道自己有些失理,但还是倔强的说道:“你,你大可以等我醒来自己喝,明明就是趁机……趁机……” 金氏忙劝道:“三公子他也是担心。大夫也说了,不早些饮药,怕有大碍。” 玉如意不满的瞪了金氏一眼,有她这么当娘的么?眼见着自己女儿被人轻薄,还帮别人说话。 褚至情讪笑了一下,也不辩解,只起身道:“还好你醒了,我便……先走了。”说罢,便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玉如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 ******* 虽然才是五月中旬,可今年的日头却很毒辣的。洛阳城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便像下了火,滚烫滚烫的。 这洛阳城是越发的热了,别说人了,就连狗都热得懒得动弹。趴在树荫下吐舌头。 可是玉如意却不能像一般闺中女孩一样,躲在家里乘凉吃冰。 玉如意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看了一眼亮得耀眼的天空,又看了看隔得老远的铺子,深深呼出一口气,继续拖动沉重的脚。朝那铺子挪去。 牡丹园旁那房子快要修葺好了,只要等泥水干透了,便可以住进去了。看这天。最多也就是三日时间了,可她却还有好多东西没买。 当初一把大火将玉家的东西烧了个干干净净,现在什么都要置备。特别是现在天热,根本买不到被褥,可那东西又不能不备。万一下雨天凉,总不能盖席子吧? 好不容易打听到东市这家棉絮铺有卖被褥。这才老远赶过来,现在买房子买东西,银子也花销了不少,玉如意平日里又是节省惯了的人,一路上走过来,都有些体力不支了。 不过,想到即将过上的自在好日子,玉如意又觉得有了动力,擦了擦汗,快步朝铺子走去。 秤好棉絮,订下了被褥,玉如意心头的大事终于算是落下了一件。现在便要到布坊去看看有什么好料子来做被面和底子,还有二娘不喜欢硬枕头,还得请人特制软枕。 她刚把订钱交了,便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玉大姑娘,这么巧!”,玉如意循声望去,原来陆馨儿的丫头春夏,那丫头一见玉如意便眉开眼笑的迎了过来,福了福身子道:“见过玉大姑娘。” 玉如意急忙扶住她,笑道:“不必跟我客气。”心里不由的赞叹陆馨儿的管教有方,就算是在外面遇见,这丫头也这么有礼貌。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玉如意有些讶异的问她,毕竟是被褥铺子,大热天的,买被子的人能有几个? “是这样的,家里来了贵客,我们家姑娘让我出来买些新被褥。”春夏笑道,“听说大姑娘你要搬新家了?这是在采办新家的家什吧?” “嗯。”玉如意点点头,说道:“你们家来了什么贵客,怎么还要用新被褥?这天气还热,要买也是新席子吧?” “这位客人可不得了,身份尊贵不说,这次还要在别苑小住三个月时间呢!”春夏神神秘秘的凑到玉如意耳边说道。 “是吗?”玉如意笑了笑,毕竟陆府的当家人是有“翰林内相”之称的陆贽,他们家来些贵客也是正常之事。 “对了,大姑娘,我们家姑娘今儿早上还提到你呢,说下午要请你到府上去帮忙掌眼。正巧我今日出来采办带了牛车来,不如你就随我一起回去吧,也免得下午姑娘再让我跑出来。”春夏说罢,吐了吐舌头,辩解道:“你知道的,这天——也热得有些不像话了。” 玉如意想了想,乘车到陆府再去西市那家绸缎庄更近一些,有顺风车坐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春夏选了上好的塞外细绒棉做被芯,又选了一些长绒棉做的褥垫,还订了一床丝绒的薄被,里外里光订金就花了一百多两。可见这贵客有多尊贵的身份,这东西,简直就是按着宫里水准置办的,可见那贵客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坐上陆府的牛车,玉如意不禁心生感慨,有钱就是好……就连着丫鬟坐的牛车里,也放着冰盆,四周还用棉被隔热,外面热得人出汗,一进这车里竟然还打了个寒噤。 春夏招呼车夫往陆府敢,便从冰盆里拿出一个竹筒,拔开竹筒上的栓,递给玉如意道:“大姑娘,热坏了吧,这冰镇杨梅汤最解暑!快尝尝。” 玉如意点点,接过来饮了一口,只觉得暑气瞬间消散,畅快许多。 突然想到自己的能力,若能有法子让自己这本事赚大钱就好了,她也想要过上这种热天有凉车坐的生活…… 思着想着,没多久就到了陆府,牛车直接从后面驶进院子里,春夏丫头一掀车帘,玉如意便觉得一阵热浪扑进来,真是不想下车了。 春夏招呼院子里的妈子家丁们将东西收拾好,便领着玉如意径直朝前院走。 正厅门口站了四个护卫模样的男子,见到春夏的时候,其中一个拦了一下,看了看玉如意,问道:“这是?” 春夏福了下身子道:“这位就是‘冷玉温香’中的玉姑娘,我家姑娘让我请她来掌眼的。” 侍卫有些怀疑的打量着玉如意,问道:“是么?” 此时,陆馨儿的声音传来,“呀,如意,你怎么来了!”说罢便唤道:“侍卫兄弟,这是我请来的贵客。” 侍卫这才放行。 玉如意心里满是疑惑的朝屋里走,这阵势好大啊,看刚才那样子,若陆馨儿不出声,她怕是进不了这屋子了? 屋里坐了四个人,一个人穿着赭黄色长衫坐在正中,左侧那人她倒是认识,正是许久不见的义弟多逻斯。 黄衣男子右边坐着陆馨儿的父亲翰林学士陆贽,陆馨儿坐在父亲右下方,今日穿了一条淡蓝色的濡裙,配以白色罩衫,倒是显得格外的清丽。 她一见玉如意,便急忙起身迎了过来,轻轻掐了春夏一把,笑道:“你这丫头,倒会躲懒,我让你下午再去请玉姑娘,怎的这会子便将她请来了?” “是刚才在被褥铺子里偶然遇见了,春夏提到你要让我帮忙掌眼,我便搭了顺风车过来了,莫怪她。”玉如意帮忙辩解道。 “哦?那倒是巧了。”陆馨儿捂嘴一笑道:“快来见过宣王。” 宣王?玉如意一惊!轻声问道:“当今皇上的长子李诵?” 陆馨儿慌忙捏了她一下,偷偷瞄了瞄宣王李诵,这才轻轻点头,道:“是。” 玉如意也不是没见过大人物的,毕竟褚家现在住着一位公主,可是,这毕竟是皇上的长子,也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也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上!玉如意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陆馨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说罢,牵着她走上前来,在距离宣王约摸七八步地方停了下来,笑着道:“殿下,这位便是‘冷玉温香’中的‘玉’,也是王子殿下的义姐玉如意姑娘。” 玉如意一直埋着头跟在陆馨儿身后,听她介绍完自己,便唯唯诺诺的蹲下身子,低头行了个大礼,道:“民女见过宣王殿下。” “免礼。”温和的男子中音传来,很好听,也没有像资王一般的倨傲,似乎,这个宣王很亲切,“赐座。” 玉如意又朝多逻斯和陆老爷各行了一下礼。 随即春夏丫头便挪了张椅子过来,放在陆馨儿右侧,请玉如意坐了过去。 ------------- hi~~~今天不是求票君~~ 某九亲自来求票了~~ 推荐票留着也是留着~~ 不如给我吧~~~换点经验也是极好的! ------------- 第122章陆府贵客(二) “一早便听多逻斯说玉姑娘本事了得,今日幸得一睹芳颜,小王实在欣喜。”宣王看着玉如意笑道。 “多谢殿下谬赞了。”玉如意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为何本王觉得,玉姑娘你好似很怕本王?”宣王将她打量了一番,笑道,“怎的不敢抬头看一看本王?”。 “呵呵,如意丫头不必害怕……”陆老爷摸着胡子笑道:“便抬头让殿下看看吧。” 玉如意听言,轻轻皱了下眉头,但没办法违背,只得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宣王。 这个宣王有着精致的五官,英俊而优雅,却又天生一副威严贵气,微薄的嘴唇勾勒出亲切的笑容,但眼角眉梢却带着礼貌而疏离。 明明是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却让人不得不在他面前正襟危坐,不敢怠慢。 “呵呵,小王今日倒是知道了什么叫‘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宣王欣赏的称赞道,但玉如意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这不过是句客气话而已。 玉如意朝他微微弯腰谢道:“殿下谬赞,如意受之有愧。” 这时多逻斯在一旁不满了,操着一口很不地道的,带着异乡口音的话道:“最讨厌你们中原人士这一套了,酸不酸啊!”说罢,朝玉如意豪迈的一拱手:“义姐!好久不见!” 玉如意朝他福身回礼,笑道:“是啊,义弟,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不见拿了东西来找我掌眼,可是不打算再去寻宝了?” 多逻斯爽朗一笑,道:“自然是要去的!你知道的,小王我一向爱宝。月底我要下一趟江南,定是要好好的寻个够才行!” “呵呵,王子好兴致啊!”陆馨儿掩嘴笑道:“只是,可别又打眼了哟!” 多逻斯听言,面有赧色,却是昂着头倔强的辩白道:“以前,以前我是初学,鲁莽不懂。”他顿了顿,又看向玉如意,便觉得底气足了一般。说道:“现在有义姐帮忙,我想,打眼之事。便不会出现了!” 玉如意愣了下,有些疑惑的看向陆馨儿。 旁边的陆老爷见状,便解释道:“上次王子有你帮忙,学了不少鉴宝的本事,回去又找人专门学习了一些鉴宝的知识。这不,又准备下江南寻宝了。不过……皇上听闻,担心王子又被江南的商家欺瞒,所以,便想请如意你跟着一起下去。” “什么?”玉如意愣了下,随即眼睛一转。笑道:“这,皇上有旨,民女不敢不尊。只是……既然王子喜欢宝物,皇上只需下一道圣旨到江南,那些商家自然不敢混来。” “唉~”多逻斯连连摆手,道:“那就没了寻宝的意思了。” 玉如意听言苦笑了一下,心中暗自腹诽:让我陪你去便有意思了么?她心知多逻斯此人耿直爽快。不是那种藏心思的人,他让自己跟着寻宝应该只是想听那些古玩的故事罢了。 只是……这旁人看来。只怕是会误会到别的深意里了,从刚才宣王那句“美者颜如玉”便可窥一斑了。 似是看出来玉如意的担忧,陆贽摸了摸胡子,笑道:“如意丫头你尽管放心,此次去江南,小女馨儿也会相伴而行的。” 陆馨儿也去?玉如意看了她一眼,见对方含笑点了点头,这才有些放心下来。不过,思来想去还是说道:“只是,民女现已与褚家三公子订婚,婚期也快临近了,此时下江南只怕是……” “这样啊……”多逻斯听言,也知道这中原女子不比关外的,若有婚约在身,确实不方便跟随。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若是……义姐不方便,就罢了,我自己去江南看看便是。” 此时宣王问道:“褚家三公子?可是那位褚至情?” 玉如意点点头,道:“正是。” “竟然是那厮……”宣王沉吟了一下,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叫上他一同去便是。” 玉如意听言,还未来及答话,多逻斯便在一旁抢白道:“如此甚好,甚好!” 陆贽也在一旁赞同道:“既然能让褚家三郎相随,如意丫头你也就不必担心了吧?王子不常来中原,你是他义姐,照顾照顾他也是应当,而且,我想……圣上也不希望他抱憾而归吧。” “是啊如意……就别推辞了。”陆馨儿也恳求的看着她。 看来,自己若不答应,只怕圣上会为难陆家人。既然有褚至情相随,便也保全了自己的声名,又有陆馨儿相伴,也不怕一个女子独处不方便。现在这个情况,只怕是自己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了吧。 又见陆馨儿朝她挤眉弄眼的,顺着她的眼光,玉如意瞟了一下旁边的宣王,顿时有些了然了。怪不得陆老爷会让陆馨儿跟着自己出去,宣王未娶,馨儿未嫁,这宣王要住进陆家来,其心可见。 陆老爷是出了名的不愿参与到这些个党争之中,正好多逻斯要让玉如意陪着下江南,便将女儿支了出去,去一趟江南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宣王殿下要办的事情也应该办完了,既不得罪宣王,也能保全了女儿的名声。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能推辞了。于是,她嫣然一笑道:“能有此殊荣,民女自然欣喜不已,怎能再推辞了呢?” 宣王听言,自知她是在顺杆爬,但陆馨儿始终不如多逻斯这样邦交友好的王子来得重要,于是笑道:“事不宜迟,就劳烦陆翰林安排此事了。” “微臣自当效劳。”陆贽朝宣王拱手表态。 多逻斯见事情安排好了,便朝玉如意道:“对了,义姐,我这里有几件来的路上淘换的宝物,还劳烦你帮忙上手看看好不好。” “嗯,东西在别苑里放着,春夏,你去取来。”陆馨儿说罢,看了陆贽一眼,说道:“爹爹,这屋里光线暗,怕如意看不准,我们到后花园去。” “嗯。”陆贽点点头。 “殿下,我们先告辞了。”陆馨儿朝宣王福了福身子,便领着玉如意和多逻斯到后花园去了。 几日不见,陆馨儿的花园已经翻新了,玉如意抬头看了一眼院子的名字,从缤纷园改为了兰馨苑,倒显得越发的雅致了。 走进院中,原来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朴素优雅的兰花,各种兰花交相种植在一起,晃眼看去还以为是野草,仔细一看,才能看到有几支生出了新骨朵,正含苞待放的。 玉如意看了一眼那些花儿,笑道:“馨儿姐姐还是这般败家!这么名贵的兰花,竟然又随意的种在院子里,这景,让我想起了李太白的一首诗——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 陆馨儿听言,笑着接道:“虽照阳春晖,复非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姐姐,我不过是想起应景的诗来了,却没想到让姐姐想起后面那些悲悲戚戚的句子了……都怪我。”玉如意急忙宽慰道,生怕她又怀念起那些牡丹花来,急忙打岔道:“不过,你不担心这些兰花遭了秋霜活不过去?我可听说兰花是极为娇气的。” 陆馨儿扫了一眼那些兰花,喃喃道:“若连秋霜都抗不过,那倒也与杂草无异了,还种它们作甚?” “好了好了,你们中原的女儿家就是烦人。”多逻斯打断道:“真是见花悲花见月悯月,明明是好端端的景色,偏要去想那些个未曾发生的作甚?” 三人走到院中凉亭前,便看到多逻斯的随从正捧着一个匣子站在亭子中,旁边春夏丫头正在铺垫子,安排茶点。 多逻斯便喊道:“颉干迦斯,快把我那些宝贝摆出来请玉姑娘看看。” 那随从便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在石桌上。 玉如意走过去,看了他一眼,此人上次在褚府便见过,但那时此人穿得比较厚实,又戴了帽子,没看清楚,这会儿天热,他穿得单薄,倒是身形魁梧,面留络腮,看起来约摸三十有余,粗狂而有气魄。 “义姐快帮我看看这个汉朝玉环。”多逻斯取了个白玉环递过去,玉如意接过来对着天空看了起来。最近用异术用得得心应手,加上隐隐觉得鉴玉器有益于这异术的提升,于是拿到这玉环时候,便毫不犹豫的用上了异术。 温热的手感,白色的浓雾,好似牛奶一般的颜色,看到的确是汉朝的东西,想不到这多逻斯经过自己点拨几句,便真能淘换到宝物了?真到真是个很有潜力的好苗子啊。 “真的。”玉如意将玉环小心翼翼的递回给他,多逻斯便立即得意的笑了起来,一拍旁边那汉子,道:“颉干迦斯,看到了吧,小王我还是有些个眼力的!以后莫要在我耳边叨叨什么玩玩丧志之类的话了。” “玩玩丧志?”玉如意挑了下眉毛,无奈的摇摇头,这多逻斯的成语水平,还是没有什么进步嘛。 “是玩物丧志了。”陆馨儿在一旁笑道。 多逻斯脸有些挂不住了,忙轻轻咳了两声掩饰了下,慌忙又从桌上抓了个东西递给玉如意,道:“义姐,你帮我看看这个?” 玉如意接过来一看,是个巴掌大的铜镜,这镜子一看便觉着新物,上面明晃晃的一层水银沁,所以格外的明亮。这铜镜水银沁的法子,是在近几年才热门起来。那多逻斯也不至于打眼至此吧? 第123章采灵控玉 “这个镜子说是汉镜,只是被沁了水银……我也不知道那商家说得真不真,但这镜子,我仔细看了看,背面看来确实像是汉朝的东西。” 玉如意讪笑了一下,道:“就算是真是大汉的东西,但经过这水银沁了,便新了,不值钱了。” “呃……是吗?”多逻斯有些懊恼,但还是不服输的说道:“左右还是帮我看看,是不是真是大汉的。” “好。”玉如意点点头,对着镜子看去,背后的花纹和铜锈确实显出东西像是旧物,只是被水银沁过,这就连她也看不太准了。 不过……她想了想,一直以来没敢将那异术用在金器上,不如今天试试? 于是,她左手持镜,将镜子拿近了一些,凝神看向镜子。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在玉如意全神看向镜子的时候,她感觉一直蛰伏在体内的气息开始流转起来,与此同时,便看到一股乳白色的雾气,从自己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缠绕在那镜子上。 就在那雾气渐渐缠绕包裹镜子的时候,她身体里的雾气,竟然好似渐渐被抽空一般,甚至让她迎来了疲惫感,接着是双眸的刺痛感。 玉如意急忙将镜子放下,闭紧双眸,希望那雾气赶紧回到自己体内。直到感觉那股温润的雾气又回到体内,这才忐忑不安的睁开眼睛。 果然,还是不行么? 每次鉴定金器,都会有不舒适的感觉,这次也是一样……特别是那种,灵气被抽离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恐惧,看来。以后不要将这本事用在金器上才对。 玉如意将镜子递给多逻斯,说道:“这个镜子,我也实在是看不准。” “啊?就连义姐也看不准了?”多逻斯有些讶异,随即得意的看向颉干迦斯,道:“若是这个走眼了,也不能怪我了。就连玉姑娘这样好本事的人也看不准,更何况我?” 玉如意听言,看了看那侍卫,似乎多逻斯有些惧他?奇怪了,堂堂回鹘王子还会惧怕一个侍从?看来这个侍从不简单啊。 陆馨儿似是看出来玉如意的疑惑。便凑到她耳边说道:“这个颉干迦斯虽然是多逻斯王子的侍卫,却也是教习他学武的师父。功夫了得呢!据说以一敌百也不为过。” “哦……”玉如意点点头,偷偷瞄了肌酐迦斯一眼。说道:“怪不得他身为堂堂王子,却每次都只带了一两个随从,不像我们这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呵呵。”陆馨儿捂嘴一笑,轻轻搡了玉如意一下。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胡说。” “你们两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多逻斯疑惑的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我没能帮上义弟,姐姐在责备我呢。”玉如意正色道。 “哎,人非神人孰能无过?”多逻斯摆摆手道。 “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了!”陆馨儿无奈的摇摇头道。 “是么?圣贤就没有过错了嘛……”多逻斯挠挠头,道:“可我父王却总让我少读你们中原的孔孟之书。说是把人的烈性都磨掉了。那孔子孟子可是你们口中的大圣贤了吧?既然是圣贤无过,为何父王又不让我读那些书?” 陆馨儿和玉如意对视了一眼,却不好说什么。 玉如意岔开话题。看向桌子上的玉器道:“其实,义姐我也只是擅长掌石料的物件,其他的瓷器字画什么的,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尤其是金器,更是个半吊子了。” “半吊子?”多逻斯纳闷。“半吊子是什么?” 玉如意苦笑道:“就是像我这样,对金器懂一些。又不是很懂的。” “那我也是个古玩的半吊子咯?”多逻斯似乎没感觉到这词里的贬义,到是为自己又学会了个词而开心不已。 玉如意苦笑,不好多说什么。 “那就劳烦义姐再帮我看看这些玉器了。”多逻斯将又打开几个锦盒,里面是各色玉石。 玉如意点点头,又帮他一一鉴了。 说是帮他鉴宝,但玉如意心里知道,自己每每鉴宝总能将那雾气吸入身体,而且因为这气息入体后,会感觉格外的舒服。以前吸纳那个灵气的时候,身上还会有倦怠感,但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感觉,似乎已经很能接受玉灵了。而且,隐隐有种可以存储玉灵的感觉,是不是……那本事,随着自己不断的磨练,也在渐渐的提升了? 等到玉如意鉴完东西的时候,已经天色微暗了。 她便向陆馨儿和多逻斯告辞,陆馨儿留了她用饭,方才嘱咐车夫送她回去。 玉如意回到褚家,免不了受褚至义几句冷嘲热讽,但她也懒得理他,径直回到屋里,她回想起白天在镜子中见到的一幕,实在是太过好奇了,又不敢去看金器,便从脖子上摘下祖宅带回来的玉牌。试着对那玉牌凝神,释放玉灵。 乳白色的轻烟从玉如意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缠绕在玉牌上…… 身体被抽空的感觉又传来了,玉如意强打精神,坚持着不收回雾气,她想要看看到底会怎样,结果她发现,随着轻烟的融入,玉牌上的一条小裂缝,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 突然,眼中传来一阵酸涩,胳膊上也传来酸麻的刺痛,玉如意慌忙放下玉牌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调整呼吸,用意念控制那轻烟回来。 慢慢的,刺痛感轻微了许多,而那气息好似感应到了玉如意的不适,温润的顺着经脉涌回来。顿时,玉如意便像浸泡在温润的水中,刺痛感渐渐驱散,酸涩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舒适。 “咦?”随着那气息渐渐蛰伏下来后,玉如意明显的感觉到,那气息弱了不少,温润感也淡了很多。 玉如意睁开眼来,拾起玉牌看了看,却发现那玉牌上面的细细裂纹竟然奇迹的愈合了!甚至连玉牌的光泽度和纯净度好像也有了提高! 玉如意带着满腹的疑惑缓缓平躺在床上,望着屋顶。 每次鉴玉器时候,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雾气进入自己体内,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不知这气息到底是好是坏,毕竟玉灵一说只是个传说…… 可是今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控制这气息。 她回想起那个古老的神话……女娲采石,玉神控玉。 玉如意心头一个激灵,她抬起左手,目光顺着指尖滑落到食指的五色戒指上。玉神控玉!原来,玉灵真的是可以控制的!刚才,她明明是用玉灵将玉牌上的裂痕修补好的! 玉如意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她多想大叫一声,似乎这样才能抒发她心中的愉悦和激动,可是,她不能,这大半夜的,莫把二娘给吓着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拼命拼命将心头的狂喜感压下,这才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拣了一块小石头,回到屋里对着小石头释放玉灵。 可惜,那雾气晕绕再久,石头依旧是石头,反倒是白白浪费了不少玉灵。 玉如意有些颓然的将石头扔掉,搞了半天是空欢喜啊!不过,这能修补玉器的本领也是不得了的,以后捡漏的时候,就不在局限于古物好物了,一些有裂痕的甚至是碎了的玉石,她也可以低价买回来,用玉灵修补成完好的再出手呀!玉如意又开心起来了,两只眼睛一直弯弯的笑着,仰望着天花板,兴奋到半夜,这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清晨,玉如意梳洗好后,便朝褚至情的小院走去,正看见褚墨朝外走,便让他去唤褚至情出来。 褚至情似是刚刚洗过脸,发梢还滴着水,听见玉如意找他,便头也不梳的慌忙出来。 晨曦正好,华光流彩。 褚至情一身月白绣翠竹叶的长衫,身姿秀雅,墨发披肩。微风袭来,衣袂蹁跹,三千乌丝飞舞而起,却越发衬得他那双眸子勾魂摄魄。 玉如意扫了他一眼,正看到那微红的唇,急忙偏了偏身子,不去看他那魅惑众生的模样。脸上莫名的泛起红晕,脑海里竟然满满的都是那日他唇上的清凉。 “如意,这么一大早的,你找我什么事?”褚至情浅笑不离唇。 “你……你起来了啊。”玉如意有些尴尬的说道。 “呵呵,是啊……”褚至情见她小脸通红,越发觉得她可爱,忍不住逗起她来,“怎的?娘子思念为夫了?唉……其实,为夫也想得甚苦啊……” “谁,谁想你了!”玉如意的脸越发的红了。 “不若,我们先圆房,在拜堂如何?”褚至情说罢,便朝她贴近了几步。 玉如意慌忙闭上眼睛,倒退了几步,怒道:“你,你胡说什么呢!”说罢将脚一跺,便飞快跑了。 褚至情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乐得哈哈大笑,也追着跑了出去,却见她竟然徘徊在院门口的花坛旁,将一叶好好的美人蕉拉扯得惨不忍睹。看来,真是有事要找他,还是先别逗她好了。 于是,他远远的便站着问道:“好了,我不逗你了。说罢,什么事?” 第124章乔迁之喜(一) 玉如意听到他的声音,本能的退了两步,有些紧张,但又满怀愤懑的说道:“你……你,你怎么出来了?” “呵呵……”褚至情笑得越发开心,“不是说找我有事么?事儿没说,我不追出来怎办?” 玉如意不说话了,低着头又扯了几下美人蕉,才说道:“昨日,去陆府见到了馨儿姐姐……还有,宣王。” “宣王?”褚至情眉头一皱,全然没了刚才嬉笑的模样。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竟然不知道?! “嗯,说是让我陪多逻斯一起去江南寻宝。还有……” “不行!”褚至情还不待她说话,便紧张的打断道:“不行,绝对不行。”说罢他又在原地走了几步,说道:“明日……明日是五月十八,正是个花好月圆的好日子,我们便把堂拜了。你既成了人妇,他们也不好再找你去陪什么劳什子王子了。” “不,不是……” “不,不行……以防万一,我们今日便先拜堂吧!”褚至情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去请父亲主持婚礼。” “不是,不是,放手!”玉如意慌忙挣扎着,说道:“你听我说。” 可褚至情这会儿哪里还能听得下她说话,自顾自的宽慰道:“如意,你别担心,我们拜堂后就先离开洛阳避一避,家里这边,父亲应该会安排好的。” “褚至情!你放手!”玉如意怒吼了一声,将手一甩,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冲动!” 褚至情停下身子,看向她,道:“怎么……” 玉如意瞪了他一眼,揉着手腕。说道:“宣王殿下说了,许你陪同一起去。” “真的?”褚至情有些傻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玉如意。脑中却是一团浆糊,让他也去?那洛阳这边的事,岂不是要丢下?他不担心么?不管怎么说,与宣王走得太近,终究是不好的!他无力抗衡宣王,甚至还想通过他…… 但是,那人行事从来都是有目的的,这次也一定是。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可只要是关乎到他的如意,那就不行!别说让如意趟这浑水了。便是清水也不行! 褚至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护不住玉如意,他的能力,确实是不够!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笼罩在了褚至情的身上。 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想起他刚才紧张的模样。玉如意竟然觉得心里泛起微微甜意。他,怕真是慌了吧? 没想到,褚至情听见她要陪王子下江南时,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而他那反应又是那样快而直接,似乎都没经过大脑细想。这,是本能的保护吧……他。似乎,真的很在乎自己? 玉如意探究的看着他,却迎上他略带无助的眼神。那眼神中竟然还有些许疼痛……刺得玉如意的心也跟着有些微微泛酸起来。 “如意,你说的是真的?”褚至情走近,伸手握住她的臂膀,正色问道。 “嗯……真的。馨儿姐姐也要随行。” 陆馨儿也去,那人是对陆馨儿有意思的。应该不会在她面前胡来吧,褚至情这才放下心来。想到这里。他缓步走过去,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喃喃说道:“如意……刚才吓着我了……” 吓着了?玉如意竟然心头一慌,他竟然说吓着了!那般委屈,那般无助的语气,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第一次,玉如意觉得,一个男人懦弱,也不是那么恶心那么讨厌。 玉如意心头的母爱泛滥了,这一次,她竟然没有挣扎,或许是被他刚才的行为感动了,或许是知道他此刻是极需要安慰的…… 她任由他,紧紧的抱着她。 ****** 五月二十,热了许久的长安,终于下了一场雨。 蓝湛湛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云彩。 空气湿润润的,呼吸起来也觉得清爽。 虽然地上还积着水,但也不影响玉如意的好心情。房子她已经验收了,该置办的东西也都置办好了,只要把二娘和弟弟一接过去,就万事大吉了!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刚才跟褚老爷请示过了,可能也是因为知道了公主刁难的缘故,他并没有对玉如意多加挽留,只是嘱咐了一下褚至情去备车,安置好玉家人就可以了。 一切好像都挺顺利的。 玉如意心情美美的快步朝玉平安那屋走去,自从玉平安分到书苑居住后,和他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褚家人倒是格外照顾这个弟弟,不仅仅让他与褚至孝佟薇芷一同读书学习,还专门找人来教他一些行事礼仪,衣着配饰。 这些,都是玉平安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所以也格外的有新鲜感,学起来也很是努力。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的,还是感到非常拘谨,做事小心翼翼。 褚至孝本就瞧不起他,加上玉吉祥的事更让他如鲠在喉,对玉平安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倒是表姑娘佟薇芷却对他甚是热情,不仅没有什么架子,还常常送他一些笔墨纸砚,这一来二去的,两人非常投缘。 玉如意来别院看他时,正遇到佟薇芷与他坐在苑中凉亭里同看一本书。 一壶香茗,微风习习,女儿娇俏,男子英朗。这远远看去,也是郎才女貌。 这个佟薇芷,又想干什么?玉如意一下子警惕起来,随即轻轻咳嗽一声,那两人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了过来。 “阿姐,你怎么来了!”玉平安开心的站起身来。 玉如意笑着坐下,接过玉平安递过来的茶,打趣他道:“你这书,到是读得安逸。“ 玉平安怎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俊脸微红,辩白道:“我只是与为薇芷妹妹一同在研习诗经罢了。” “诗经?”玉如意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么?” “阿姐!”玉平安越发的脸红了。 玉如意掩嘴轻笑,抿了一口清茶,顺带看了一眼佟薇芷。但却没发现她脸上有那女儿家应有的娇羞,倒是有些个不耐烦的模样。 佟薇芷似是感觉到了玉如意的目光,也瞟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接,她慌忙的一低头,低声道:“平日里难得遇见姐姐……今日到巧。” 玉如意眯了下眼睛,道:“我们住在西苑厨房后面,表姑娘身份尊贵,平日里肯定也不会去那些地方,自然是遇不到的。” 佟薇芷张了张嘴,有些讶异的问道:“厨房后院?舅父怎会做这样的安排?” 玉如意笑道:“我们以前自在日子过惯了,褚家丫鬟家丁太多,进进出出的总要守不少规矩,诸多不便。我们住在那厨房后院,倒也落得个自在。” 佟薇芷轻轻皱了下鼻头,好似闻到了什么不舒服的气味一般,但却还是盈盈笑意的说道:“就算如此,舅父这安排也有些不妥啊……” “无妨。”玉如意说道:“反正我们今日便要搬走了。” “搬走?”玉平安有些讶异的问道:“今日就要搬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走呢?”佟薇芷也纳闷的问道。 “住在这里,毕竟是打扰人家,多有不便。”玉如意看向玉平安,道:“你去收拾一下,三郎已经去安排车了,一会儿就走。” “这么快……”玉平安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同意了,磨磨蹭蹭的走了几步,又扭头回来对玉如意说道:“阿姐,我想留在这里……这边先生们教得很好,而且,快要考试了。” 玉如意听言,直直的看着他半天,才淡淡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了的。你只需要每日准时来上课便是。” “哦。”玉平安又呆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屋收拾。 玉如意微笑着看向佟薇芷,客气的说道:“这些日子,劳烦你们照顾了。” 佟薇芷也很礼貌的回应道:“玉姐姐客气了,都是亲戚,应该做的。怎么说,你以后嫁进褚家来,我都得叫你一声三嫂不是?” 玉如意看了眼玉平安的房门,然后又看了看佟薇芷,问道:“表姑娘来褚府多长时间了?” “很久了……” “哦……”玉如意点点头。 “对了,玉姐姐,听三表兄说你们月末要去江南?” 玉如意蹙了下眉头,褚至情这大嘴巴,事儿还没敲定了,怎的就说出去了。 “能不能拜托姐姐帮我带封信回家呢?” “带信?”玉如意点点头,道:“若真能去成,带信这样的小事自当效劳。不过没想到,表姑娘竟然是江南人士?” 佟薇芷浅浅一笑,眉目间竟然带有一丝凄然,“家母去世后,父亲便将我寄养在大舅家……只是,没想到,这一寄养,便是三年多。”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怕是连我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吧。” 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姑娘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这样长期寄人篱下,加上那几位姨娘也不是好相与的,只怕是日子也不好过吧。 “姐姐走之前请务必见我一面,薇芷这里有些东西也想请姐姐顺手捎带过去。” “好。”玉如意颔首应道,虽然她不喜欢佟薇芷,也怀疑她撺掇玉吉祥,可是,这事儿终归是没有证据的,现在毕竟是沾亲带故的人,也不好明着撕破脸皮,带薪带东西这种小事,就帮她一把算了。 第125章乔迁之喜(二) “阿姐,我收拾好了。”玉平安拿了个小小的包袱出来,本来就是净身而来,这会儿自然也是没什么东西的。看那包袱四四方方的,估摸着,应该是先生们发的书本之类吧。 “表姑娘,三郎还在门口等着,我们就不多聊了。”玉如意朝佟薇芷告别道。 “嗯,我这几日将东西和信准备好,玉姐姐得空的话,一定要来见我一面。”佟薇芷再次恳切的说道。 “好了,放心好了。”玉如意拍拍她的手背,起身朝玉平安唤道:“快走吧。” 玉平安扭头看向佟薇芷,有些窘迫的笑笑,道:“那……我先走了。” 佟薇芷含笑点点头。 玉平安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那姐弟二人走远了,佟薇芷原本和煦温柔的笑脸瞬间凝住,渐渐的带上一层寒意。她摸出手绢,沾了茶水,细细的将手背上,刚才被玉如意拍过的皮肤反复擦拭,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毒药一般,擦完后便将手绢扔在那石桌上,看也不看的便离去了。 玉家姐弟二人搀扶了母亲金氏从褚府大门出来。 褚至情早已安排了马车在门口候着,一见他们出来,便快步上前,接过玉如意手中并不沉重的包袱,帮忙将金氏和玉如意、玉平安扶上车,放好行李,最后才自己上了车。 玉如意上次坐过陆府的牛车,已觉得那车奢华至极,却不料褚家的马车更胜一筹。 陆府的牛车是用棉帘围着,虽然凉爽,却是密不透风的。 而褚家的马车,却是带有夹层的,车厢外面的一层夹层里填面了冰。而后才是里面的车厢。车厢四周有一排气孔,随着马车行进,风就从气孔中灌入车内,经过寒冰过滤的风,便是凉爽至极的。 而且车厢上的窗户是用琉璃片嵌入窗格制成的,光线也很好,还能隐约看到窗外的风景。 这奢华的享受,让玉如意心中,对财富的*更大了。但,她想到的并不是以后嫁给褚至情便可以尽情享受了。她想到的是怎么样赚钱,赚多多的钱,然后不仅仅自己可以享受。更可以让二娘,让弟弟,让关怀自己的人都享受。 褚至情斜坐在窗旁,随意的翻着玉平安带出来的书打发时间。 玉如意看了他一眼,想到佟薇芷的话。忍不住埋怨道:“下江南的事都还没落实,你怎的就到处乱说。” 褚至情阖上书,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辩白道:“我没有乱说啊。” “那……佟薇芷怎的知道的?”玉如意问道:“而且,她亲口说是三表兄告诉她的。” “薇芷说的?”褚至情皱了皱眉,道:“我确实没说。” “哼!敢做还不承认。”玉如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时玉平安急忙开口道:“阿姐。是我给薇芷说的。” “你说的?”玉如意怔了下。 “嗯……那日你不是告诉说可能要去江南,让我照顾好娘么?”玉平安低声嗫嚅道。 “那为什么佟薇芷要说是三郎说的?”玉如意皱眉。 “许是……她怕你怪罪我吧。”玉平安眼神略有闪烁的避开玉如意探究的目光。 玉如意眯了下眼睛,随即责备道:“平安。这事儿我当时交代过了,为了王子的安全考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可你……” “薇芷问我你是不是要下江南了,我怎能不说?”玉平安委屈的说道。 玉如意沉思了一下,看向褚至情。问道:“佟薇芷从哪里听来我们要下江南的事?” 褚至情苦笑一下,道:“此事我只告诉了父亲一人。我怎么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 玉平安插嘴道:“阿姐,你莫胡乱猜想。或许是褚老爷不小心说漏嘴了,被姨娘们听去了。你知道的,那些个姨娘都是些长舌妇。” “是吗?”玉如意也不确定,但是这可能不是没有,虽然说下江南之事需要隐秘一些,但也不是奉为机密,就连宣王和多逻斯王子也没交代过不准泄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佟薇芷不小心听到,也是正常的吧。 就着马车,玉如意就顺便将之前订的被褥和其他的家什一道带上了。 到了新宅,陆馨儿早已站在门口候着了。她旁边的春夏丫头,则带着几个人捧着恭贺新宅的礼物,新碗筷新扫帚什么的。 玉如意看着她,心里暖暖的,陆馨儿自然不必说了,认识多年的闺蜜,礼数周全也贴心。 倒是褚至情让她有些小意外——褚墨开始是在外面赶车的,玉如意没怎么注意他,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褚墨手里正拎着乔迁要用到的东西,像什么炮仗,门神,炭火,红烛了,一应俱全。 本来玉如意不打算走这些个形式过场的,毕竟是老宅翻新的屋子,不必那么讲究。但人家把东西都带来了,当然也就没理由不好好办一办了。 于是一行人点炮仗,贴门神,夸火盆,热热闹闹的搬进了新宅。 金氏进了屋后没去看她的房间,倒是先请春夏和几个丫头帮着忙,将新置办的米桶水桶之类的在院子里认真清洗了一遍,之后才拿回厨房,分别装上粟米和清水,放置好。 然后她才净了手与玉如意,玉平安一起,将灶王爷的神像请进厨房。 金氏说得头头是道,这搬迁进宅的时候,需要先将吃喝用具准备好,搬进新灶房,请了灶王爷保佑着,才可以搬其他的东西进来,不然的话,会不吉利的。 本来搬迁是要看吉时,选黄道,祭宅神的。 但他们现在情况特殊,自然是能早搬进来就尽早搬了,所以,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金氏安置好灶神后,这才与众人一道,抱着被褥和家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参观屋子。 四百两银子啊……金氏看着这宽敞的宅院,虽然心里是满满的高兴,但仍就忍不住叹息。光这一个宅院,就花了这么多钱,再加上那些修葺宅子的费用,购置新家什的钱,现在……大丫头那里怕是没多少余银了吧? 虽然她一直很希望能过上以前在长安的那种日子,可是她知道,那是因为玉老爷有本事。大丫头,这……是不是有点奢侈浪费了?除非,大丫头也有老爷那般本事。可是,若大丫头有那本事,为何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呢?难不成是防着她?仔细想想,应该不会,那丫头虽然机灵心眼多,可对自己家人却是实打实的。不管怎么说,当初舍弃那瞧不起她的娘家,反而带着玉如意到洛阳来,肯定是个明智的决定。 “二娘,这屋子您喜欢么?”玉如意一看金氏有些愣神,便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问道。 “喜欢,很喜欢。”金氏点点头笑笑。 “二娘,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去煮饭吧?这乔迁第一顿饭,可得热热闹闹的吃才好呢。” “好,二娘知道了。”金氏点点头,然后看了看陆馨儿和褚至情,便说道:“你就陪陪陆姑娘他们吧,厨房那边有我呢,再说你那手艺,也帮不上什么忙。” 玉如意吐了下舌头,笑道:“也是……”。 这时屋外传来热闹的人声,玉如意忙出来看,门口一匹白马,是穆云扬的坐骑,之前她也见过几次,一眼便能认出来。 但是,另外一辆白马配白漆的马车和棕色的蒙古马,到是她没见过的。 “如意妹妹!”凤歌掀开车帘,迈步下来,身上依旧是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纯白衣衫。玉如意看了一眼褚至情,定是这厮告诉他的。 一个着男装的女子从棕马后面转身出来,玉如意定睛一看,有些个意外,冷迎冬?!她怎么会来的? “玉大姑娘别来无恙?”冷迎冬走上前来,却不像一般女子一般裣衽行礼,而是如男子一般轻轻拱了拱手。 这一来,玉如意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礼了,是福身呢还是学她一般作揖?正愣神间,冷迎冬却也不介意的转身看向褚至情问礼道:“褚三公子好。” 这阵势让玉如意愣了一愣,她与冷迎冬没有什么交情,冷迎冬平日里也不喜欢阿谀奉承,应该也不是为了巴结褚至情和多逻斯的。想了想,她便明白过来了。既然佟薇芷都知道他们要下江南的事儿了,这冷迎冬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自然也是得到消息了的。这次特意跑来,定是因为那下江南的事儿。 “呵呵,冷掌柜,凤大哥,穆老板。”玉如意一一裣衽还礼,笑道:“快请屋里坐,没想到几位能来,寒舍顿时蓬荜生辉了。” 言罢,穆云扬便率先迈进了大门,毕竟这院子原先是他的,他自然要比其他人熟络一些。 冷迎冬紧跟其后,玉如意悄悄走到凤歌身边问道:“凤大哥,你怎么会与这两人一道来的?” 凤歌轻甩了下逶迤的衣摆,不屑的扫了一眼那两人,道:“三郎给我说你迁宅,我便过来了,谁知道会与他们一起到。” “哦。”玉如意点了点头,跟着进屋了。 第126章乔迁之喜(三) 带着众人参观完屋子后,便回到堂屋,请几位落座。 金氏上了茶后,也不习惯与这些人打交道,便告辞一声带着几个丫鬟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玉如意瞅了眼旁边孤身站着的冷迎冬,便走到她身边,问道:“不知冷掌柜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因为知道冷迎冬是个直性子的人,玉如意也没多和她绕弯,直接进入了主题:“若我没猜错的话,可是为了月末下江南之事?” “呵呵……”冷迎冬看了她一眼,笑道:“玉大姑娘冰雪聪明,迎冬正是为了此事。” “冷掌柜想一同去江南?只是……这事儿,恐怕不是我说了算的。”玉如意有些为难的说道。 “我自然是知道此事不是你做主,我自有安排。只是,此次下江南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本不该告诉你的,但毕竟我们同在洛阳城,有你帮一把,我才能多几分胜券。” “冷掌柜,你越说,我越糊涂了。”玉如意笑道:“如意脑子笨,到底是什么事儿,你直说吧。” “此次下江南,那多逻斯王子应该没有告诉你,正是江南四年一届的斗宝会吧?” “斗宝会?”玉如意怔了下,古玩圈里四年一届的大型斗宝会,她自然是知道的,小时候在长安也举办过一次,她还跟着爹爹去看过,声势颇为浩大,各种宝贝也是丰富俱全。只是爹爹去世后,她便无法得知具体的时间地点了,就算是有心想去看看,也没机会。 “你应该知道的,这斗宝会说是斗宝。其实是来卖宝的。有些东西若能标到好价钱,转手可能就是几千两的收益。” “嗯。”玉如意点点头,道:“看来多逻斯带我去江南的目的,就是到这斗宝会里收购一些宝物。” “不仅如此。”冷迎冬摇摇头,说:“若仅仅是收购宝物,他不会带上万两黄金过来。” 万两黄金?! 嘶,玉如意倒吸一口凉气!万两黄金啊!这,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此刻她脑海中的多逻斯,俨然是个纯金打造的活动人像了! “这么多钱?!”玉如意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他这是要买下整个斗宝会的宝物么?” 冷迎冬听言。鄙夷的看着她半天,才喃喃说道:“万两黄金哪里够买下斗宝会所有的宝物,顶多也就是买个几十件而已。” 几十件……而已?! 玉如意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很穷很穷…… 冷迎冬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穆云扬和褚至情,说道:“若我的消息没错的话,穆云扬要带下去的数额也不低于多逻斯的一半,另外褚至情应该也会带不少钱去。” 玉如意看着对面谈笑风生的二人,有些恍惚的感觉。穆云扬会去也是正常,他是毕竟是个商人,听陆馨儿说,他似乎也有意涉及古玩这行。只是,褚至情也要带银子取?这几日,却从未听他提起过。 玉如意心头疑惑。目光也在褚至情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而褚至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了她一下。浅浅笑了笑。 玉如意急忙瞟向别处,问冷迎冬道:“听你这么说,似乎江南此行会很有意思?” “嗯。” “可是,我不明白,你找我有什么意思?” “其实。此行我们几人心中都是同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 “金丝玉锦图。” “金丝……玉锦图?”玉如意疑惑的皱着眉,不明白。 “嗯。”冷迎冬肯定的点点头。道:“一幅金丝玉片绘制的图,一幅……”冷迎冬神秘的笑笑,道:“记录了楼兰国具体位置的地图。” “楼兰?”玉如意的表情凝重起来,“你说的可是几百年前突然消失的那个楼兰王国?” “正是。”冷迎冬点点头。 玉如意沉默了,一幅普通的地图并不代表着什么,但若是记录的楼兰王国的地图……那意义就不同了。 几百年来,楼兰国的突然消失,一直是一个谜。而这个谜的背后,又隐藏着巨大的财富。人人都知道,当年的楼兰是汉家必争之地,富庶无比,金银遍地。 而后,楼兰国突然消失,连人带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它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 随之带走的,便是那取之不尽的金银。 一直以来,都有这样一个传说,找到楼兰国,便找到了足够建立起一个国家的财富。 玉如意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只是,金丝玉锦图,这样珍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斗宝会那样招摇的地方?” “我也奇怪。”冷迎冬耸耸肩,道:“不过,有这样的一个噱头,已经足以吸引所有的商人前往了。”她睨视着玉如意,“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心动!当然心动了!玉如意怎能不心动?只是,心动有什么用?她凄然的笑笑:“可是,我没钱。” “呵呵,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事。”冷迎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也是从小就在古玩圈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只是,这鉴玉器的本领,始终不如你。而且……我觉得,只怕这整个天下,辨石断玉的本事,也没人能超过你。” “冷掌柜言过其实了。”玉如意轻轻摆摆手,道:“我不过是喜欢这玉器,对玉器鉴别上有些天赋罢了。” 见冷迎冬不接话,玉如意也有些讪然,道:“冷掌柜找我,便是说这个故事给我听么?” “自然不是。”冷迎冬摇摇头,道:“我希望的是,若我有幸标到那金丝玉锦图,还望姑娘帮忙上手掌掌。” 原来如此。玉如意听言,淡然一笑,道:“这个……只怕我也眼拙,看不分明。” 冷迎冬了然的笑笑,道:“若玉姑娘肯帮这个忙,这点东西是我小小心意,还望玉姑娘笑纳。”说罢,她将一个小钱袋塞进玉如意手中。 玉如意勾开钱袋口瞟了一眼,里面竟然是小半袋的金叶子。玉如意这才灿烂的笑了起来,回道:“冷掌柜如此客气,如意再推脱便有些个不识趣了。”送上门的钱,玉如意真的是很难拒绝,更何况这才置办了宅子,手里也确实有些个紧巴巴的。 冷迎冬笑了下,虽然有些不屑玉如意这样的势利,但她同样是个女商人,很能理解,“对了,若此次能在江南偶遇,还望玉大姑娘在多逻斯王子面前多替迎冬美言几句,我虽比不上姑娘鉴玉的本事,但若姑娘忙得没空的时候,我倒是不介意给王子帮帮忙的。” 这冷迎冬,还真是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可能赚钱的机会啊。玉如意笑笑,点点头,道:“冷掌柜放心,如意自当效劳。” “你们在聊什么呢?”褚至情和穆云扬走过来问道。 “哦,没什么。”玉如意和冷迎冬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如意妹子。”凤歌缓缓从内室走出来,似乎刚参观完玉如意的卧室,“我看你这屋子虽大,但是却少了点人气。” “嗯?”玉如意没明白。 “我也这么觉得。”褚至情也点点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若等我们都走了,只留下你和二娘还有平安,岂不是空旷?” 是啊……这么大的屋子,若真的只剩下他们三人确实有些空旷,而且诸葛一家现在还没商定好让谁搬进来。 “如意,若我们下江南了,这屋子里便没有人照顾二娘了。平安要去上学,留二娘独自在家,怕是不太好吧。” “嗯……”玉如意点点头,虽然诸葛一家会分人过来住,但毕竟白日里他们要去忙农活,留金氏一人独自在家,不仅孤单也不太安全。 “如意,不如买几个丫鬟婆子吧。”陆馨儿安排好春夏他们帮忙后,也走了过来。 玉如意看了看在外面忙活的金氏,想了下,点点头道:“也对……”。 “你们要买丫头?”冷迎冬凑过来问道:“我倒是知道几个牙婆子的住处,要不要去看看?” “呵呵,冷掌柜真是八面玲珑啊,连牙婆子都认识。”陆馨儿笑道。 冷迎冬白了她一眼,没接话。 褚至情问道:“要不就吃完饭去看看吧,我们帮你看着点也好。” 玉如意“哦”了一声,脸上甜甜的绽开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开始习惯这份被宠溺的感觉。 “姑娘姑娘!”陆馨儿带来的春夏丫头冒冒失失的从屋外跑进来。 “怎么了,你看你,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这么大惊小怪的。”陆馨儿瞪了她一眼。 “那个,外面来了好多贵人!”春夏丫头顿了顿,又说道:“多逻斯王子来了。” 玉如意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多逻斯是她义弟,义姐乔迁之喜,他自然应该来恭贺的。 见众人不觉意外,春夏赶紧又补充道:“觉世子也来了!还有,文安公主……”磕巴了一下,她这才道:“宣王殿下也来了。”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让玉如意惊讶!这三人来干嘛!尤其是宣王! 几人不敢再耽误,当即便快步迎了出去。 门外只停了两辆马车,见众人出来迎接了,便有穿了青色衣衫的公公上前打起车帘,扶了四人下来。 多逻斯和李觉坐在后面的蓝篷马车里,宣王和文安公主则坐在前面的红篷马车里。 众人见四人下来,当即便齐齐的跪在地上恭迎。 第127章乔迁之喜(四) ps: 亲们!中秋快到了!求月饼打赏!!! 谢谢我心悠然的留言,谢谢十四玉小盆友的月饼!! 今天应该还有一更,这更是感谢两只鱼同学的长评加更! 宣王上前一步,温柔而和善的将金氏扶起来道:“老夫人客气了。”随后,又朝众人道:“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 宣王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而过,只是看到凤歌的时候,他却略略停了一下。这男子他以前从未见过,但那份逍遥自在的气度,到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殿、殿下……那个,那个……您快……里、里面请。”金氏有些紧张,虽然宣王一脸的和蔼,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终究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宣王淡然一笑,提足迈进了玉宅。 玉如意扯了下褚至情的衣角,问道:“这可怎么办,哪里想到会来这样的人物,家里可没备什么好茶!” “无妨。”褚至情摇摇头道,“宣王殿下并不是个挑礼的,何况他事儿多,估计也呆不了多大会儿。” “哦。”玉如意点点头,有些纳闷,为什么褚至情好像和宣王很熟悉的样子。突然,她感到一抹凌厉的目光看向自己,回望过去却是文安公主,那两只凤眸里,燃着熊熊妒火。她见玉如意看来,一扭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玉如意眼角抽了抽,哼什么哼啊。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赶紧邀了其他人进屋去。 褚至情倒是说得准,这宣王果然是没呆多久,在屋里随便逛了下意思意思,表示自己已经来凑过人气了,你这个宅子。也是沾了皇家贵气了。又拉着金氏闲聊了一些家长,小坐了一刻多时间便就要走了。 多逻斯那小子虽然想多呆会儿,但毕竟是和宣王公主一起过来的,也不好自己单独行动,便瞅着机会又和玉如意扯了几句古玩的事情便告辞了。 倒是那文安公主,一直拉着褚至情说话,恋恋不舍,好似告别情郎一般。褚至情这两日一直在给玉如意帮忙搬家的事儿,回到褚府都是夜里,与文安公主连面都没见着。 这文安公主。也是着实有些个想念他了。 “安儿,走了!”宣王见文安那模样,眉头皱了皱。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重。 文安公主见兄长不高兴了,这才撇了撇嘴,松开了紧扯着褚至情袖子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宣王上了马车。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个了不起的贵客,玉如意只觉得身心疲惫。幸好这会儿还有陆馨儿、凤歌这些好朋友在身边,他们陪着闲聊嬉闹了一会儿,她也就将刚才那压抑的感觉丢在一旁了。 吃过午饭后,几个人也没多耽误,便径直跟着冷迎冬找去了最近的牙婆子家里。 那牙婆子一见到冷迎冬,当即便眉开眼笑的迎了出来。牙花子都快看见了,可见二人之前没少打交道。 那牙婆子一扭头再打量了一下随行的其他几位,一个个都是衣着不凡的人。更是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哎呀呀,冷掌柜,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冷迎冬淡淡道:“来找你,自然是来买人了的风咯。” “冷掌柜,您若要买人。找人来传个话便是,哪用得着您亲自来一趟啊?”牙婆子笑呵呵的凑上前来。 “今日刚好得闲。便带朋友来刘婆子你这里选几个干净伶俐的丫头。”冷迎冬见她过来,忙朝后退了几步。 “好好好!”刘婆子见状,也不往前凑了,高兴的一拍手,急忙将众人迎进院子里。 待众人坐好后,刘婆子便打开后院的一个小屋,领了五六个姑娘出来,站成一排排供他们挑选。 冷迎冬扫了一眼后,便说道:“刘婆子,就这几个人?你去把边上那几家的都带过来吧。” 刘婆子笑了笑,问道:“冷掌柜,不知道要选几个呢?” 冷迎冬将眼一瞪,有些怒气的说道:“要选几个轮得着你管?高兴了喜欢了便多带几个,若不喜欢一个瞧不上眼!” 刘婆子被她一吼,哑了声,忙低着头赔不是,“是我多嘴是我多嘴!冷掌柜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把他们那的人喊来。”说罢,便小跑着出去了。 玉如意盯了冷迎冬半晌,才笑道:“冷掌柜这风度,倒是不亚于男儿啊……如意,佩服。” 冷迎冬似乎很喜欢听到这样的称赞,面上得色,话里却很谦虚:“玉大姑娘就别笑话我了,若不是家里没个男儿,谁愿意做这抛头露面的事儿。” 陆馨儿笑嘻嘻的挨到玉如意身边,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倒觉得,冷掌柜这行事作风,怕是世间很多男子都不及啊?” 玉如意眨了眨眼看她,奇怪了,陆馨儿平日里不是这般尖酸刻薄的人啊,回想起来,陆馨儿好像总在针对冷迎冬?她们两人,有过节么? 更奇怪的是,冷迎冬竟然只是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反驳。 不一会儿,刘婆子便集齐了二十来个姑娘,四个一排,排成六排单两个,供玉如意挑选。 玉如意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明明已经是太平盛世了,怎的还有这多要卖身为奴的姑娘…… 她站着远远的看了一眼,想了想,朗声道:“十四岁以下的我不要,自己退出。” 话音落了,悉悉索索退了三四个出来。 玉如意又看了看,说道:“不能签死契的我不要。” 又退出了七八个。 玉如意想了想,又说道:“家在洛阳附近的,我也不要。” 又退出了几个人,这下二十六个人,只剩下整整十个了。 玉如意看了眼旁边的陆馨儿,毕竟人家是来陪自己买丫鬟的。而且,刚才她与冷迎冬似乎有些呛?不如让她做个顺水人情,也免得她时候责备自己。 于是,她便靠到陆馨儿边上坐下,说道:“其实,我也就这几个要求,其他的姐姐帮我看着来吧?” “嗯。”陆馨儿点点头,然后起身巡视了一圈,挑模样好的选了六个出来,然后又回到玉如意边上坐下,道:“你们几个,依次报上自己的姓名年龄,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会什么活计。” 刘婆子听言,狗腿的帮忙吼道:“听到没,还不赶快点?!这几位姑娘郎君都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若跟了他们,有的是你们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丫头们这才从左到右按顺序报上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等。有伶俐的几句话便响响脆脆的报完,也有腼腆害羞半天才出声的。 玉如意看了看,留了一个会女红的,两个烧菜煮饭做粗活的,便准备就这么定了。 既然是要给玉如意抬场子,冷迎冬也就干脆帮人帮到底了,她亲自过来问刘婆子,“刘牙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仨,多少?” 刘婆子看了看那三个姑娘,在心头估摸了一下,说道:“看在冷掌柜面子上,七十两。” “什么?”冷迎冬挑了下眉毛,却没反驳,只将她的话冷冷的重复了一遍,“七十两?” 刘婆子一见她这表情,便知不好,顿时脊背都发凉了。慌忙辩解道:“冷掌柜有所不知啊,现在天下太平,农民都吃得饱饭了,卖儿卖女的也就少了……所以,所以这人,也就涨价了。” “是么?”冷迎冬问道。 “是是是……千真万确的是!” 刘婆子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玉如意面前,“姑娘,姑娘,我爹好赌,家里的东西都被输光了!他就把我卖给了这个牙婆子,求求你了姑娘,我爹当初说过,若没人选我,便许了牙婆子卖我进窑子。姑娘,求求你,买了我吧,姑娘!” 玉如意哪里见过这阵势,就算小时候在玉家也没人这样跪求过她,当即便有些慌神,忙去拉那姑娘:“快起来,快起来。” “姑娘!求求你买了我吧,你若不买我,我便不起来了。” 玉如意虽然心慌,但还是仔细看了一眼这丫头,眉清目秀,容貌也算是出众的了。想来这些姑娘都不认识,而且这个也是那挑出来的六个人里面的,只是,她好像只是擅长女红? 玉如意想了想,站起身走到牙婆子面前,一指那姑娘,说道:“加这个,一共八十两。不行的话,这几个我都不要了。” 虽然一次买三四个丫头,不算是什么大生意,但是牙婆子眼尖的认出来陆馨儿和褚至情,若是与他们熟络了,以后能往褚府和陆府里卖人的话,那价格可就是翻番的了。 刘牙婆想到这,也就不再犹豫了,干脆的道:“行,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即唾了那丫头一句:“你这小蹄子倒是会耍奸!”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那丫头也不看牙婆,只拼命的朝玉如意磕头。 玉如意走到那姑娘面前,将她扶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不要这样随便就下跪,我们家人都没这个爱好哦。” “奴,奴家乳名七娘……” “这个名字不好听,听着像弃娘……这样吧,你先跟着我回家,到了家里再给你重新取一个吧。” “谢谢姑娘!” 冷迎冬带着玉如意找刘牙婆拿了卖身契,又仔细打听了一遍这几个丫头的身世背景,这才带着他们走了。 第128章暗流微动 再回到家时,已经傍晚时分了,凤歌和穆云扬经过一下午的闲聊,似乎变得很熟络了。玉如意突然觉得很佩服穆云扬,这人似乎与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比如之前的李修竹,再比如陆馨儿,还有现在性格孤傲的凤歌。玉如意还蛮欣赏他这种能力的。 而此时诸葛家的也忙完农活,过来恭贺玉如意一家乔迁之喜,送来了不少好看的花卉,给院子添加了几分灵气。 金氏没想玉如意竟然会买了这么多个丫头了,有些心疼的埋怨她:“怎的买这么多人,浪费钱。” “二娘,这么多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手头宽松点了,自然要让您享享福了。这钱的问题,你就别担心了。”玉如意安慰她道。 金氏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问道:“我不是担心钱的问题,二娘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可是,要我享福,留一两个就够了,怎的买这么多。” “呵呵,这不是怕我们走了以后二娘你一个寂寞嘛?”玉如意一指那几个正站在一堆的姑娘,道:“原本只打算要三个人的,正好可以和你凑一桌牌。” “你这丫头啊!”金氏听见玉如意为她安排好了打牌的人,心头也是一暖,忍不住宠溺的轻轻点了下玉如意的脑门。 “只是,那个绿衣的……对,就那个高个的。今日跪着求了半天,我看她哭得可怜,便将她一道买了。” “哦……是这样啊……”金氏点点头,然后说道:“倒是长得俊俏。” 玉如意端着茶杯,一口气饮了半杯子下去,才问道:“你看这一屋子的人,中午我看米就没多少,可够晚上吃的了?” 金氏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猛然站起,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原先只考虑到我们娘仨的饭,所以没准备多少,这会儿人这么多,定是不够了的,你且招呼这他们,我这就去买。” “二娘,算了。”玉如意拉着她,说道:“今日收了他们不少礼。加上原本搬迁就应该宴请宾客,只是我当初觉得朋友不多,咱们身份也不显赫。便想低调处理了。没想到,还是来了这么多人……” “不如,我们一会儿去城里找个酒楼,宴请大伙儿吧。” 金氏瞪了她一眼,道:“别浪费钱了。买几个菜在家里做就行了。你不是才买了几个丫头嘛,让他们帮忙,应该很快的。” 玉如意放下茶杯,耐心的说道:“二娘,你看你,刚才还说不担心钱的问题。这会儿又紧张起来了?” “我不是……” 众人分为两桌,玉如意一家和褚至情、陆馨儿等人一桌,其他的丫环婆子和诸葛老头一家一桌。 落座之后。穆云扬便看了一眼旁边侍候的小二,那小二便明事的立即将茶水倒上:“这是小店新制的花茶,各位客官请尝尝。”随即又趁热打铁的推荐着几道特色菜。 以花入食本就稀罕,再听到小二的推荐,玉如意众人更是没有什么反对之意。 穆云扬笑对那小二招呼道:“快一些。但需做好做精致些,这几位都是来帮忙试菜的贵客!” 小二点点头。道:“小的明白,东家放心,酒菜很快便送上来,若没什么吩咐,小人就先下去了?” 穆云扬微微一颔首,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玉如意笑眯眯的饮了一口花茶,道:“穆老板这茶还真是稀罕,喝了唇齿留香,是什么做的啊?” 穆云扬笑道:“这个就要问陆姑娘了,这茶方是她调的。” 陆馨儿侧了侧身子,故作神秘的说道:“这可是我自制的秘方,怎能随便说呢?” “啧啧,看来这配方很是稀罕啊?倒是姐姐这护短的小家子模样,倒真像是老板娘了。”玉如意打趣道。 陆馨儿忙捏了她一把,双颊绯红,埋怨道:“你这丫头,净是嘴坏!不过是牡丹花瓣,配了点玫瑰茉莉罢了,哪里有什么稀罕。” 穆云扬也尴尬的咳了一声,看了一眼边上那桌的人,正瞧到玉如意刚买的丫头,便笑道:“反正闲来无事,如意,不若给你那几个丫头把名字起了吧?” “起名?”玉如意看了看那四个姑娘,说道:“不用了吧。” “如意,这个你就不懂了。”褚至情劝道:“既然是签了死约的,便是玉家的人了,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起个顺口好听的名字,她们自己也喜欢不是?” 玉如意想到自己之前好像答应过七娘要给她改名字,于是便点点头唤道:“七娘,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七娘便和那三个丫头一起过来了,随即便跪在玉如意面前。 玉如意自知这是应尽的礼仪,便也没有劝她们起来,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好友,道:“你们知道的,我虽对古玩玉器熟络,肚子里却是没什么墨水的,你们一起帮我想想。” 陆馨儿摇摇头,说道:“这取名是主人家的特权,你且多想几个,我们帮你挑挑便是。” 玉如意只好点点头,看向七娘。 七娘穿一条墨绿色的濡裙,上面是赭黄色的罩衫,头上的发丝简单挽了个斜云髻,用一根粗糙的木簪别着。虽是姑娘打扮,但这一身却不免显得老气了。 而且,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窝处略带青影,明明是正当青春的姣好容貌,却显得很是憔悴。 “你原本唤作七娘是么?可记得父姓什么?”陆馨儿问道。 “奴婢既然是姑娘家的人了,便不记得什么父姓不父姓的了。”七娘很是决绝的说道。 玉如意沉默了一下,看来她对父亲为了赌博而将她卖掉的事,很是介怀。不过这样也好,倒更容易对自己忠心。 于是玉如意点点头说道:“长得倒是恬静。既然行七……你又跟了我们玉家……”她好似想到什么一样,扭头对众人说道:“佛有七宝,不如就给这几个丫头分别在七宝里面各自挑选一个做名字,你们看可好?” 陆馨儿微微一思索。随即摇摇头呐呐说道:“佛家七宝,曰砗磲、玛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麝香。别的倒还好,只是那麝香,虽是名贵,却对女子无益,不吉利……” “我到记得七宝还有一个说法是金、银、琥珀、珊瑚、砗磲、琉璃、玛瑙,那砗磲不太好听,便可以换作珍珠,这样一来,用做丫鬟名字倒是妥帖。”褚至情说道。 玉如意听言。点点头,又看了看七娘,道:“看你容颜姣好。又朴素沉静,倒是配得上珍珠这个名字,不如就叫珍珠吧。” 那七娘怎能想到自己还能得了这般好听的名字,顿时叩头拜谢不止。 另外两个丫头,正巧一静一动。一个着黄衣,一个穿着白袄,又年纪较轻,便分别给了俏皮的名字,分别叫作金铃、银铃。 还有一个着红衣的,便换作玛瑙。 又因珍珠年纪较长。胆子较大,便给了她个管事的名分,以她为主。多照顾着金氏。 又过了一会儿,佳肴摆上了桌。 此时牡丹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但云馨楼的牡丹宴却依旧丰胜。且不提那些可以保存较久的牡丹酿,干花牡丹酥,竟然还能看见以鲜花入味的菜肴。 这。一切都源自于那山坳中独特的气候,以及诸葛一家的精心栽培。 而且还有几道菜用上了正应时节的茉莉和清热消暑的紫薇花。不单单从味觉嗅觉上丰富了菜肴,更是从视觉上给人以无比的享受。 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一直吃到快宵禁时,众人才急忙离去。 褚至情将马车送给玉如意,自己则和陆馨儿穆云扬等人留在城中,目送玉如意出城后,这才借了穆云扬的马回家。 刚进褚府,便一眼看到褚墨在门口张望,那小厮见到褚至情后,就慌忙跑了过来,说道:“公子可算回来了!老爷在家里等了许久了。” “爹等我?”褚至情有些愕然,只是今日跑了一天,身上风尘味有些重,便先回屋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这才行至褚老爷的听松阁。 听松阁四周植物颇多,尤其以松柏居多,此时正是盛夏,微风拂来,便能闻到阵阵松柏香味。 这听松阁其实是院中阁楼,从院子门口延伸出一条青色的石板路铺就的宽阔大路。沿路摆着奇石盆景,与旁边的松柏翔辉映,虽布置得格外简单,倒是显现出一种威严大气。 门口守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叟,他见到褚至情后,礼节性的躬了躬身子道:“见过三公子,老爷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褚至情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那老叟,径直迈步走入听松阁。 褚至情来得晚,正是进夜宵的时候。 褚老爷此刻正在桌前吃饭,谢姨娘则立身在旁伺候着。 听见褚至情进屋了,褚老爷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招呼,继续低头慢慢进食。 于是褚至情便轻轻站到一旁,朝谢姨娘轻轻一揖,道:“谢姨娘安好。” “好。”谢姨娘福身回了礼,便又认真的去给褚老爷倒茶,布菜。 褚老爷慢慢咽下口中的菜问道:“下江南的事儿可安排好了?”。 谢姨娘闻言,将手中布菜的筷子轻轻放下,随即道:“老爷,我去看看胡大夫那日开的养生汤熬好了没?” 褚老爷摇摇头,道:“不必。”随即又看向褚至情,倒是不急不躁的。 褚至情淡淡的扫了谢姨娘一眼,随即道:“其实,这事不过是宣王殿下随口提起的,也不知是否去得成。” “嗯。”褚老爷应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继续埋头吃饭。 第129章定下婚期 褚老爷吃饭很慢,很静,屋里侍候的人也很安静,静到谢姨娘布菜时,筷子敲击到碗碟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惊人。 褚老爷一语不发的将饭吃罢,又饮了一口茶漱完口,再用毛巾擦了擦手,这才看向谢姨娘道:“撤了吧。” 谢姨娘颔首,监着丫环仆奴将碗筷撤去后,她才最后一个退出门,将门顺手阖上。 “这事既然是回鹘王子提出的,宣王殿下自然会应许。就算不许,你们自己去便是。”褚老爷站起身子来,缓缓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到褚至情道。 “是。”褚至情恭敬回答。 看到儿子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褚老爷似乎有些不满意,说道:“这次赏宝大会将会展出金丝玉锦图,不论花费多少代价,务必将那图带回来。” “只是,不知那图是真是假……孩儿,不敢妄自开价。” “你那玉如意,我看她已然是尽得玉珍廷的真传的,若她帮你掌眼,必无失误!此次,我给你备上两万金的飞票便是。” “……”褚至情却不应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意年轻,经验较少,孩儿担心……担心她担不起这大任。孩儿……孩儿也恐此行有失,辜负爹爹的厚望。” “废物!”褚老爷竟似有些恼怒,微带严厉的道:“她玉如意有没有本事,我不比你清楚?” 褚至情一时语塞,只得沉重脸不说话。 褚老爷看了他半晌,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道:“罢了……你此行只需将那图带回来,至于孰真孰假……我不会怪你,你且回去吧。” 褚至情咬了咬唇,本想再推辞。却见父亲已然闭目养神了,留下来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能低声应是,这才离去。 褚至情离去不久,谢姨娘便转身进来,走到褚老爷身边坐下,帮他按摩着肩背,道:“老爷,这一次,非得三郎去不可么?难道二郎不能担当这重任?” “笑话。那宣王点了名让玉如意去的,老三不过是个陪伴。难道让正经的夫君不去陪,倒让二伯去陪么?” 谢姨娘皱了下眉。随即喃喃道:“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可是,老爷,那玉如意真有那本事么?” “废话。” “但若她不愿帮忙,岂不是白费力气……” “妇人之见!”褚老爷怒道:“只要她嫁给了我们褚家人。便是褚家人,以后所得自然也是褚家的!更何况,现在不仅仅是那回鹘王子对她另眼相看了。就连今日她搬家,宣王殿下也去了。” “宣王?”谢姨娘慌了一下,那样高高在上的贵人,怎么会去管一个小老百姓的搬迁?看来玉如意确是有些不同的……她连忙躬身道:“是是。是我愚笨了。” “不过……你这么一提醒,我到想到一事……”褚老爷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旁的小桌,想许久。才道:“我记得这个月二十八是个大吉之日,就让老三将那丫头娶进门罢了。” 谢姨娘按捏在他肩头的手滞了滞,随即低低一笑道:“也好,免得时时提心吊胆的。” “明日,你便着手安排此事。”褚老爷想想。道:“至情毕竟是嫡出的孩子,那玉丫头也是玉家的嫡长女。婚事务必要尽礼,切不可丢了颜面,莫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就按……就按当初至忠娶妻的花费来办吧。” 谢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终究还是没多说,只点点头应声答应。 次日一早,褚至情便被褚老爷喊了去,又着两个小厮给他换了身极为体面的衣服,便带着他出门上了马车。 褚至情自是一头雾水,掀开帘子见正往城外驶去,心里更是疑云重重,但看到父亲老神在在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也只得闭嘴不问。 直到那马车行到城郊牡丹园旁时,褚至情才觉得不对劲,有些个坐不住了。 褚老爷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道:“金氏是好友遗孀,又是你未来岳母,乔迁新宅,我们自然应该来拜访一下。” 褚至情听言,这才放下心来,一路无话的驶到玉如意家门口。 此刻玉平安正领着诸葛大牛和二牛往宅子大门上挂门匾,墨色的大匾上,凹刻着玉宅两个大字,用银漆填色,虽然朴素,倒也显眼。 玉平安遥遥看到马车行来,又见褚老爷和褚至情下车来,这才慌忙迎了过去,深深一鞠躬道:“见过褚伯父,见过至情兄长。” 褚老爷和蔼的拍了拍玉平安的肩头道:“几日不见,好似又高了许多,免礼免礼。” 玉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将二人迎进屋里。 刚走过前院,他便大声喊道:“娘,褚伯父和褚三兄来了!” 金氏慌忙迎了出来,眉开眼笑的福身道:“没想到亲家会来,真是失礼了。快请进,快请进。”随即便朝旁边候着的珍珠使唤道:“珍珠,快去沏茶。” 珍珠应声快步出去。 褚老爷一边进屋一边递上自己带来的见面礼,笑道:“这宅子倒是气派,虽比不上当初在长安那个屋子,但胜在环境清雅。” 金氏笑眯眯的接过礼物,随手递给玉平安道:“亲家说的是!” 褚老爷朝屋里看了看,问道:“如意那丫头呢?” 金氏笑道:“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到陆家帮她那义弟掌眼去了。没想到褚老爷会来,平安,你去把你阿姐唤回来吧。” 金氏原本只是句客气话,没想到褚老爷竟然没开口阻拦,看来真是要找大丫头有事了。于是又挥挥手,撵道:“还不快去!” 玉平安这才点头离开,朝陆家赶去。 这边,玉如意刚到陆府,春夏丫头便径直将她领了去正厅。 既然是去正厅,想必又是有不少人吧……难不成。那宣王殿下又来了? 玉如意正这么想着,便到了正厅门前。 果然,屋里正位上坐着的锦衣男子,不就是宣王李诵?李诵左侧却坐着一个穿戴华贵的美人儿,玉如意定睛一看,只想拔腿就走。 文安公主怎么也来了?! 玉如意盯着那个身影,心里有些矛盾……实在是不想进屋去,可是,陆馨儿今晨一早便找了秋冬丫头来请她,她现在站在门外。只怕里面的人早就看见了,此时,怎么能不进去呢? 玉如意深呼吸一下。平静了心情,低头进屋。 陆老爷陆贽也在厅中,见到玉如意,慈爱的笑着,刚要开口。便听文安公主道:“这玉姑娘是越发没有礼数了。” 玉如意猛的一愣,这才想起,平日里自己与多逻斯和陆馨儿随便惯了,就算是宣王殿下在场也不怎么讲究过,这会儿竟然忘记了要先请人通报再进来。 倒是宣王见状,微微皱眉。劝道:“安儿,毕竟不是在宫里,何必如此讲究。”随即又看向玉如意道:“快起来吧。” 玉如意这才缓缓起身。慢慢走到厅中,朝宣王和文安公主叩头道:“民女玉如意见过宣王殿下,见过文安公主,祝殿下和公主万福金安。” 文安轻轻抬眸不去看她,宣王看了一眼文安。眯了下眼睛,便扭头朝玉如意道:“起身吧。” 玉如意这才盈盈起身。又分别朝多逻斯和陆贽行了礼,最后才与陆馨儿行了裣衽之礼。 “坐吧。”李诵含笑说道。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又满带洒脱,越发让玉如意有种“救世主”的感觉,连忙谢恩坐下。 陆贽看了看玉如意,又看了看一脸不悦的陆馨儿,再看了看文安公主,随即起身劝说道:“公主金枝玉叶,怎能犯险去江南?这一路上……” 江!南?! 陆贽后面说了什么,玉如意是一点都没听进去,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公主要去江南?这个消息给玉如意造成的冲击自然是极大的,她竟然一不小心碰到边上的茶碗,那茶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玉如意一下惊醒过来,慌忙蹲下身去捡茶碗,陆馨儿也连忙唤了春夏进来帮忙。 或许是玉如意太惊讶了,一不小心将手划破了,鲜血顿时冒了出来,陆馨儿连忙朝宣王和文安公主福身告辞,带玉如意下去包扎。 二人离了正厅,陆馨儿便直接将她领到了自己的闺房中,取了金疮药来,细细给玉如意敷上。 本就不是特别大的伤口,药粉敷上去一会儿,便止血了。 只是玉如意却一直沉着脸,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陆馨儿见状,忍不住埋怨道:“这文安公主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前几天便闹到了皇上那里,非要跟着下江南。皇上被她缠的受不了,便将这麻烦扔给了宣王……”。 玉如意抿着嘴不说话。 本来下江南一事是极为隐秘的,但之前谢姨娘明显知晓,而且就先表姑娘宋婉苒也知道了,文安公主想要得知,也是极为轻易的事儿了。 怪不得这几天一直没看到文安公主,感情是回长安找皇上求情去了。 只是,原本是陪多逻斯下江南寻宝的,现在又多了文安公主这个大麻烦,玉如意有些头疼了。 文安公主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而且褚至情这次要跟着一起去,文安公主若在,不知道要在旁人面前闹出多少笑话来……固然公主刁蛮身份高贵,这样的事儿闹一闹也不过是坊间趣谈,但她却不能不在意。 毕竟自己和褚至情有婚约的人,若让人知道公主爱慕褚至情,自己不过是个挂名妻子,只怕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以后,自然也无法面对褚家人了。 陆馨儿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担忧,劝道:“现在爹爹在劝公主,只希望爹爹这谏史之嘴还能管些用。毕竟皇上和宣王殿下都没应允她……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玉如意有气无力的点点头,默默祈祷希望如此吧。 没一会儿,外间脚步声响起,春夏丫头推门进来,道:“姑娘,玉家小郎过来寻玉姑娘。” 玉如意听言,自是高兴无比,问道:“他可说何事?” “说是褚老爷到了贵宅,让姑娘赶紧回去呢。”春夏答道。 玉如意舒了一口气,冲陆馨儿道:“姐姐,那我就告辞了……至于殿下和公主那边……” “我会帮你说的。”陆馨儿自然是知道她现在巴不得赶紧走。 玉如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又福了福身子告辞。 第130章新婚燕尔(一) 从陆府到玉家,也是不短的路程,幸好之前褚至情留了马车在这里,回去倒是也快。 玉如意回到家里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在备饭了,闻着香喷喷的饭食味道,玉如意原本有些闷闷不乐的,此刻也放松了很多。 还是家里好啊。 玉如意老远便听见堂屋里传出来的笑声,看来金氏和褚老爷相谈甚欢。 她一进门便看到了旁边坐着的褚至情,冲他微微一笑,便向褚老爷行礼:“见过褚伯父。” 褚老爷哈哈一笑,将她虚扶起,道:“怎的还叫褚伯父?” 玉如意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边上的褚至情,却见他满脸通红,一副尴尬至极的表情,心头顿时一紧。 金氏乐呵呵的说道:“褚老爷刚才和我商定,这月二十八是个极好的日子,你与至情便在那日成亲吧。” 成!亲! 玉如意呆住了。 脑海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老天爷这是在锻炼她的神经么?文安公主要跟随一同下江南一事还尘埃未定,这边厢便要与褚至情完婚了? 虽说她与褚家一早便有了婚约的,完婚也是应该,只是……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而且从定婚期到行礼,才几天啊,时间够么。 玉如意错愕之后,渐渐平复下来,看向褚老爷,说道:“今日已经五月十七了,算起来不过才九天而已……褚伯父,这,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 褚老爷眼里滑过一抹怒意,却依旧慈爱的笑道:“有什么仓促的,不仓促。凭我褚家的财力物力,还能让你婚礼上失了颜面不成?” 玉如意尴尬了一下。随即辩解道:“如意不是担心失礼……而是……” “好了!”褚老爷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道:“玉丫头,我亦知道,在这玉家,平日里都是你当家做主的。只是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言。你母亲既与我商定了,你听从便是。” 玉如意皱了下眉头,却无话反驳,只得低着头拧衣角。 似乎对玉如意这乖顺的模样颇为满意,褚老爷神色缓了一缓,他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你的名声考虑。你与至情月底便要一同下江南,虽然是有婚约在身,但终归是孤男寡女。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在去江南之前拜堂成亲了,便将那下江南之行作为你们新婚之旅,便也多了几分甜蜜不是?” 玉如意偷偷瞄了一眼褚至情,见他面红耳赤,却俨然同意褚老爷的决定。不得有些气结。随后又想到今日文安公主的出现,思来想去……自己若与褚至情结婚了的话,说不定文安公主就能放弃下江南一行了。 她原本就计划着去藏宝会好好吸收一下玉灵,倘若公主随行,只怕行动便不那么自由了。到时候别说是玉灵,怕是连帮多逻斯看看东西都不方便了。 算了。早死晚死终究是一死,而且,现在看来。褚老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以褚至情与她现在这样的关系,到江南去后,不管二人有没有发生什么,旁人也都会认定他们已经发生什么了。既然如此,倒还不如落个踏踏实实的名节的好。 玉如意银牙轻咬。脸颊绯红,低声喃喃道:“但凭二娘做主。”随即便作女儿家娇羞的模样。从大厅里退去了。 褚至情愣了一愣,目光追随着玉如意,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本以为玉如意会决意拒绝,却不料她竟然婉拒一下,便答应了。 褚至情心里虽然是满满的疑惑,但却也是欣喜不已,甜得好似蜜浸。 褚老爷满意的摸摸下巴上的山羊胡,看向金氏道:“大嫂子可有什么意见?” “老身能有什么意见?但凭亲家做主便是。”金氏只顾得上眉开眼笑了。 “嗯。”褚老爷点点头,道:“大嫂子,这如意与至情原本就有婚约在身,只是后面玉兄留了遗言希望改为吉祥和至孝,我自然是不能违背玉兄遗言。” “唉……都是我那不争气的二丫头,让你劳心了。”金氏慌忙打断道。 褚老爷亦知道这事儿多说无益,便也转过话锋道:“虽然咱两家已经到户部换了帖,但尚有许多礼数未能走完。我们褚家是世代的书香门第,自然也要守规矩,如今嫡子娶亲,自然是要按着规矩礼法来的。” “褚老爷所言极是,大丫头怎么说也是玉家的嫡女,虽说现在家门落魄……但毕竟是老爷和夫人的亲身骨血,老身也代替过世的老爷和夫人向大兄弟求个情,万万不能委屈了她。” “那是自然,大嫂子放心。”褚老爷在座位上略略躬身道:“之前下聘的物件都存在镖局里,现在嫂子这里有了新宅子,我一会儿便安排人去将那些东西都搬过来。至于新房……至情的房子是今年春末才将将修葺粉刷过的,到也算得上是新房,我马上安排木匠重新打一套家具便是。” 金氏笑着点了头,道:“一切大兄弟安排好便是。” 褚老爷见事情商议妥当了,便又寒暄了几句,也不留下来用午饭,带着褚至情离去了。 金氏将褚家一干人送出门后,不舍的看了许久,才无奈的叹气道:“吉祥那丫头不成器……这是多好的夫家啊。偏偏要计较个什么嫡庶,我看那褚至情虽说是嫡出的,在褚家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倒是褚至孝,有老夫人疼惜,日子反倒比他这个嫡出的好过些。” 又在原地叹息了一会儿,金氏这才返回屋中,想了想,便行至玉如意的闺房,推门进去,正看到玉如意皱紧眉头坐在窗前发呆。 “大丫头。”金氏欢喜的笑着唤道:“怎的不出去送客?” 玉如意摇摇头,道:“二娘取笑我,你们谈那事,我怎好在场。” 金氏颔首点点头,随即走上前来,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嫁给你爹时,你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奶娃,一晃眼,也到了快要出嫁的日子了……”说话间,声音竟有了几分哽咽。 玉如意听之不忍,便伸手挽了金氏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撒娇道:“如意从小没了娘,是二娘将我抚养成人。养育之恩,如意绝不敢忘,只是……没想到这么早便要嫁人了,不能在二娘膝前尽孝道……” 金氏听言,眼眶中的泪水愈发盈盈…… 不管当初她对玉如意有怎样的芥蒂,但始终是那么多年的感情。人心肉长的,闺女要嫁人了,哪个为娘的会不心酸? 母女二人话着家常,直到珍珠过来请她们过去用饭,这才拭了眼泪去就餐。 时间过得极快,玉如意便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便要嫁人了。 五月二十八日,黄历上说是大吉之日,宜嫁娶。 天还未亮,玉如意便被叫起,端坐在铜镜前,身上穿的是玉帛坊连夜为她赶制的嫁衣,是品质极好的丝绸,光泽闪耀,摸上去极为软滑,金线绣的凤穿牡丹霞帔是凤歌亲力制成,配上大红的底色,喜气洋洋。 玉如意正梳着头时,凤歌领了数十人进来,每人手里端了一个黑色木盘,盘子上面放着各色衣衫,鹅黄浅紫,湖蓝粉桃,衫、袄、裙、襦、褙子、披风一应俱全,四季款式皆有,每一件都精妙绝伦。 玉如意正惊讶间,又有两人扛了箱子进来。 陆馨儿从前一日就一直陪在玉如意身旁,此刻见到这箱子,便走上前去掀开箱子看,一看便忍不住赞叹道:“好漂亮!” 柜子里是绣工出色的百子千孙被和锦绣鸳鸯枕,这么粗粗一看,光被子便有三床,枕套更不知道有几许了。 “妹子,你看看这些东西,可喜欢?”凤歌笑盈盈的走上前问道。 玉如意有些受宠若惊,先不确定的看了看那些东西,又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然是喜欢的,可是,凤歌突然送她这么多东西,她真有些受不起。 于是,玉如意婉言谢绝道:“凤大哥,这些东西,真真是太过贵重,我……实在是受不起。” 凤歌将手一挥,道:“不过是兄长送给妹子的嫁妆而已,有什么贵重的?” 陆馨儿在一旁嗔目结舌的道:“玉帛坊的东西可都是千金一求的,凤老板倒是大方。” 凤歌却不在意的说道:“不过只是些织品,若妹子喜欢,我再送些来便是。” 陆馨儿啧啧咋舌,再不言语,只细细的去欣赏那上面的花样。 玉如意又看了看那些东西,再拒道:“凤大哥,若是心意,身上这嫁衣已然足够,这些东西……如意真真是受之有愧。” “不喜欢?”凤歌挑眉。 “不是……” “这些东西我是送给我妹子的,若妹子不要,为兄便一把火都烧了便是。”凤歌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这些东西都与他无关。 “哎呀,都烧了?多可惜啊!”陆馨儿心疼的看着那些绣品,忙对玉如意说道:“既然凤老板一片苦心,你就收了吧。” ps: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月饼呢?月饼月饼月饼呢??? 第131章新婚燕尔(二) 玉如意苦笑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凤歌,见过逼人的,可是没见这么过逼人收礼的。只得福身一拜,道:“多谢凤大哥。” 凤歌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道:“还说什么凤大哥不凤大哥的!你便唤我一声大哥便是!今日,便是我嫁亲妹子!” 玉如意有些感动……不,应该说是很感动。虽然她不知道凤歌为何对她如此亲切,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她呵护家人,为家人着想,却很少有人这样保护她……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大哥。当即便甜甜的喊道:“大哥。” “快梳头吧!为兄先出去看看外面……”凤歌看了眼玉如意,眼里竟然有几分不舍,倒真像是要嫁亲妹子一般,有些哽咽,随即转身出去。 回想起凤歌那略带伤感的眸子,玉如意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这种熟悉不是见面之后的熟悉,而是一种莫名的,仿佛源自记忆深处中的一种熟悉。 陆馨儿打听了一下时辰,便又急忙催促玉如意装扮,自己也赶紧换上了伴娘的礼服。 别金钗,染花钿,黛娥眉,抹红唇……玉如意将将梳妆妥当,便听见门外震天的鞭炮声。 听得外面催妆诗念了好几遍,二娘这才含着泪给她罩上了喜帕,又给她递上了金团扇,这才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玉宅的正厅。 分别拜别了二娘,玉如意便趴到了弟弟平安的背上,由他将自己背出屋。透过盖头的缝隙,玉如意刚看见平安的脚迈出门槛,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嚎啕的哭声。 “如意呀……我的儿呀!” 这是二娘的声音,玉如意被她这一声,号得有些心酸。随即便听见其他女眷们跟着呜呜咽咽的哭声,原本只打算随便假哭两声做做样子的玉如意。此刻竟然也忍不住泪珠滑落,趴在弟弟肩头抽泣起来。 行至花轿门前,媒婆将她领进轿中,说了几句吉祥话,将轿门阖上。顿时,又是震耳的鞭炮声响起,玉如意隐隐听见陪嫁的玛瑙在轿子外面低声说道:“姑娘,起轿了,坐稳。”忙扶稳了轿沿,便被摇摇晃晃的抬了起来。 这轿子本就摇晃。加上是花轿,更是要故意颠簸一些,玉如意被颠得差点吐出来。怪不得二娘自从昨夜起就不准她进食。连水都没喝上几口。 玉宅在城郊,褚府在城中心,骑马赶车尚且要两刻钟,这抬轿子更慢了,又要绕城而行。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到褚府门口。 掀开轿帘,玉如意便一眼看到矗立于众人的褚至情。他身着青色公服立于台阶之上,见轿帘掀开,便与伴郎穆云扬一道在外面哄喊道:“新妇子出来咯!” 赞礼者笑道:“新郎君,这般唤法可唤不出来哟!” 于是褚至情这才唱着催妆诗:“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媒婆子这才将新娘子扶出轿子来。褚至情连忙跑到轿门前,伸手牵过玉如意的小手,手心里满是汗水。人也格外的紧张。 新人走上红毯后,金童玉女便在后面撒五谷杂粮,赞礼者便朗声唱着五谷歌:“一撒金,二撒银,撒天撒地请诸神。花轿临门鼓乐喧,喜神下凡抚仙琴。” 玉如意小心的避着地上那些圆滚滚的豆子。避免自己滑到。 褚至情见状,将手越发攥紧了几分,牢牢的牵着她,轻声道:“放心,有我。” 虽然这话很小声,很轻……但却让依旧有些紧张的玉如意,安下了心来。 随即听司仪高喊一声:“吉时到——跨火盆!新人抬足跨火盆,好日子红红又火火!” 褚至情便牵着她的手,快步跃过火盆。 随后又是跨马鞍,跨米袋,再由褚至情朝玉如意射了三箭定乾坤,这才进入厅中。 行了却扇礼,拜了天地,这才将玉如意送进洞房。 直到夜深,玉如意才见到她的相公,褚至情。 大红的喜烛之下,褚至情面带微醺,坐在桌前,眉似飞剑,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辰。 “如意,饿了吧?”褚至情斜靠在桌旁,从桌子上端过来一盘喜饼,递给玉如意。 看到他,玉如意莫名的觉得紧张,但她觉得,可能是一早到现在都没进食,恐怕是饿得心慌了。于是便拿了一小块喜饼,吃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眼睛却已经盯着褚至情。 褚至情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将喜饼吃完一块,又倒上茶水递了过来,顺手宠溺的将她唇边的饼屑拭去,道:“还是这般迷糊,慢慢吃。” 玉如意用手背冰了冰脸,只觉得他刚刚擦过的地方,火热难耐,但仍是嘴犟的说道:“生来便是如此,怎的!” 褚至情听言,再看她那副撅嘴瞪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目光落在旁边红绡帐的喜床上,竟然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等到玉如意吃好东西,褚至情这才将桌上的合卺酒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如意……喝了这酒,你就是我的娘子了。” 玉如意看了看那酒,咬了咬唇,接了过来,却莫名的觉得有些个委屈。与褚至情订婚已是迫不得已,后面就连结婚也如此仓促,心里五味陈杂,脸色也有些个不悦了。 褚至情自知如意嫁得有些个委屈,便也没催她,将她手上的酒接过来,轻轻放下,想了许久,终究不知道说什么来劝慰她,只得讷讷的道了一句:“如意,今生今世,我褚至情,定不负你!”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头舒畅了很多。且不说她现在对褚至情已经有了些许好感,单这句誓言,便能让世间多少女子为之倾心?她知道,自从褚至情与她订亲后,什么画舫秀楼。他便再也没去过了,就连以前那放浪形骸的模样,也收敛了很多。 眼前这个男子,应该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吧…… 玉如意浅浅笑了下,道:“你这话,我可记在心里了。”说罢,伸手去端那合卺酒。 褚至情见状,连忙将酒递过来,宠溺的看着她,眼底是说不尽的温柔。 此时。屋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三弟,快开门!” 两人一愣,褚至情向门外看了一眼。才转头对玉如意道:“听声音,像是大哥来了。”说罢,便走去将房门打开。 瞬时,屋外涌进来一大群人,褚至忠走在最前面。一边走过来一边拱手贺喜道:“三弟,恭喜恭喜啊!”目光却是看也不看玉如意的,恍若她不存在一般。 褚至忠后面站着的是佟薇芷,正牵着褚至爱,褚至爱一见到玉如意,便扑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玉如意,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泡在水中的黑宝石,她欢喜的笑道:“三嫂三嫂。你真的真的好漂亮啊!” 玉如意宠爱的摸摸她的包子发髻,笑道:“小爱今天也很漂亮呀。” 褚至爱咯咯的笑了起来,看到玉如意手边的喜饼,也不客气,顺手便抓了一个过来吃。 “三兄。我们是来闹洞房的!大哥说了,今儿晚上。可不能便宜了你和三嫂!”褚至孝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然后揽在褚至情的肩头上,笑道:“先说好了哦!待会儿,可不能耍赖啊!” 褚至情辨道:“四弟,今日真的是累了,你就饶了我吧。” 可褚至孝哪里愿意,只一味的要闹洞房,还怂恿着众人起哄。 褚至情扭头看了一眼玉如意,见她一脸的倦容,自知她精神不好,就算闹洞房怕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于是朝褚至孝道:“你看小爱在这里怎么闹,再说薇芷表妹也是未出阁的,不太方便,你且先把小爱和薇芷表妹送回去再说。” 褚至孝想了想,点点头道:“好!我先把她们送回去!”然后便快步走到玉如意边上,将褚至爱一把抱起,道:“小爱,小孩子不能闹洞房,四兄先送你回去。” “嗯~”褚至爱不满的挣扎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闹洞房?” 褚至孝顺口便答道:“会长针眼的。”这话一落,屋里顿时一片哗然,静了约摸几秒钟,便爆发出轰然大笑来。 玉如意被这笑声笑得面红耳赤,多希望那红盖头没揭掉啊…… 褚至孝走后,褚至情便走到褚至忠面前,深深的作揖,道:“大哥,你是过来人,深知婚礼当天娘子有多辛苦……原本闹闹洞房也是应该,但请大哥体谅我与如意两情相悦已久,还望大兄给我们多留一些时间。明日……明日娘子还要起早见礼呢,三十便要出发去江南,三弟恳求大哥给我们夫妻多留些独处的时间。” 玉如意没想到褚至情会用这样露骨的理由,越发的羞臊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褚至忠打量了玉如意一眼,微微一笑,道:“*一刻值千金,做兄长的又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罢了罢了。”随即,褚至忠转身对着众人哈哈笑道:“大伙儿都听到了,三弟嫌我们妨碍人家呢,得了!*苦短,我们也就不打扰人家了!走吧走吧!” 玉如意没想到褚至忠竟然会这般好说话,一愣之下,抬眼朝褚至忠看去,却不料竟然在这大伯的眸子中看到一丝恨意。 玉如意轻轻皱起眉头,为什么褚至忠又自己不满了? “那么……祝三弟三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咯!”褚至忠说罢,便带着众人出去了。 ps: 中秋快到了,亲们,要加更咩?有月饼有加更哟! 第132章新婚燕尔(三) 玉如意起身,福了福身子回礼,随后便坐在桌旁……实在是想不明白,就算是怪自己当初毁了褚至情与公主结亲之事,后来褚至情不也是给他说通了么?褚至情不是说已经化解了么?她一直很少见到褚至忠,也自问没有得罪过他或者苏氏,他为何会这样恨自己呢? “如意……”褚至情顿了顿,看到她失神的模样,以为她是在为刚才的事情介怀,便解释道:“都是自家兄弟,今天见我成亲,他们高兴,所以才吵着要闹洞房的。” 玉如意听言,扭头对他暖暖一笑,道:“我明白。” 褚至情看了一眼桌上的合卺酒,说道:“如意……我们把交杯酒喝了吧?”说罢,便将酒杯递了过来。 或许,经过刚才的事情……玉如意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信任感又多了几分,她稳稳的接过酒杯,与褚至情的手一挽,仰头将酒一口喝尽。 褚至情似乎没想到玉如意会如此干脆,心里有些讶异,但也立即将酒喝过,将酒杯放下。 两人相对无言,只听得耳畔红烛燃烧噼啪轻响。 不知道为什么,玉如意想起早上这个男人握着自己的手时,那微微带着手汗、带着轻颤的瞬间。 好一会儿,褚至情才低声说道:“没事的话……睡吧。” 玉如意咬了咬唇,不知如何作答。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二娘昨日便已经给她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可是,真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她竟然有些紧张了。 “放心……你没准备好,我不会碰你。”褚至情看出了她的顾虑,伸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安慰道。 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灼烧着她,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一丝小小的期待……可是,这期待,不该有的不是么?玉如意慌忙压下自己这个念头,轻轻点了点头。 “睡吧。”褚至情说罢,便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花生桂圆扫落在地。然后又帮她把床铺好,这才说道:“我睡外面。” 玉如意听言,便和衣躺上床。往里面靠了靠,又拉了被子盖上。 褚至情这才帮她掖了掖被子,躺在她身边。 玉如意仰望着头顶的帷帐,耳边听着褚至情浅浅的呼吸声,久久不能成眠。 突然。红烛燃尽,微弱的烛光在那一瞬消失,玉如意的猛的一紧,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被子。 “如意?”褚至情似乎感到了她不安,翻身坐起,问道:“我去再寻一支蜡烛来。” “不……不用了。”玉如意忙拦住他。新婚之夜。新郎官衣冠整齐的出去找蜡烛?这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洞房么? “你放心,我在你身边。别怕。” 玉如意听言,不禁好笑,其实自己明明就怕的是他好不好……不过,难得他这般安慰自己,心里也安然了几分。于是轻声道:“你……早点睡吧。我……没事,明天还要起早。” 褚至情听言。这才又躺回床上,将自己这边的被子盖好,轻轻说道:“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玉如意眨了眨眼睛,这厮,当她是小孩子,要听故事来哄着睡觉么?不过,长夜漫漫,若有人愿意讲故事,她倒不介意听一听。 “这……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有个少年,在他七岁的时候,跟随父亲到距离家很远的城市,去看他指腹为婚的小新娘。” 褚至情的声音很好听,尤其在这安静的夜里,他放低了放缓的声音,娓娓道来,还真有几分催眠的效果。 玉如意侧了侧身子,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将故事的男人,心里暖暖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小新娘,是在小新娘家的后花园中。她,将裤腿挽起,白嫩似藕的小脚丫踏在松软的泥土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似会说话。她笑着对他说:‘小阿兄,帮我一起捉蚯蚓吧?’” “他好笑的看着她,问:‘你捉蚯蚓干什么?’,她仰起头来,笑着回答:‘外公天天给盆景松土,我怕他累得慌,想捉些蚯蚓给他帮忙。不是说,蚯蚓可以帮忙松土的吗?’” “于是,他帮她一起捉蚯蚓,可是,没想到,等他们捉够了的时候,才发现装蚯蚓的小竹筐漏了一个洞,之前抓的蚯蚓都顺着那洞跑了,呵呵。他的小新娘当即便伤心的哭了起来,把他们的父母都惊了出来。少年的父亲以为他欺负那小女孩,问也不问便给了少年一个耳光,少年摔倒在地。小女孩见状,竟然不哭了,慌忙冲过去,紧紧抱住少年,为少年辩解,少年的父亲这才知道真相,但却没说什么,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错怪你了。” 褚至情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倒是小女孩,竟然抓住少年父亲的衣角,非要他给少年道歉。少年的父亲碍于好友的情面,这才无奈的给少年道歉,这是少年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听到父亲的道歉……少年有些激动,竟然流泪了。” “小女孩,用她沾满泥巴的小手,为少年拭去泪水,还呼呼的为他吹着火热的脸颊,安慰着少年。自此……少年便决定,若日后将女孩娶过门,定视她如珠如宝绝不负她……” “可是……没想到,后来订亲的人,竟然变成了少年的弟弟和女孩的妹妹……少年的人生,也有了很大的不同。少年自知,自己无法给她幸福,所以,便一直悄悄的帮助她。直到……一个杰出的男子出现在她身旁,少年才知道,自己已经爱她爱到无法自拔,为了她,他愿意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不愿再做一个甘于命运的棋子!” 说到这里,褚至情轻轻扭头看了一眼玉如意,却发现月光如水下,她竟然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褚至情自嘲的笑笑,又安静的看了她许久,才渐渐入睡。 快要天亮的时候,玉如意自然醒来,望着头上陌生的红罗帐,她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随即想到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了,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身边却是一片冰凉。睁开眼仔细看了看,却不见了褚至情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竟然有一丝的失落。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褚至情走了进来,此刻已经换下了喜服,穿了一身月白的新衣。 一抬眼看到玉如意正睁大眼睛望着自己,忍不住怜爱的笑笑,走了过去,“醒了?娘子昨夜睡好了么?” “嗯,睡好了。”玉如意张口说完,随即愣了下。娘子?他叫自己娘子?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就这么自然的应了。 “起么?” 玉如意讷讷的点点头。 褚至情笑着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可是手伸到一半,又轻轻放下,看着玉如意道:“要不,再睡一会儿吧。” 玉如意微微一顿,随即轻轻摇头,道:“不用了,一会儿还要给公婆敬茶呢。”说完这话,她便不避嫌的将被子一揭,翻身起来。 褚至情看了看她,然后说道:“你去外间换衣服。” “嗯?”玉如意愣了下,见他在袖子里摸着什么,好似有些古怪,便忍不住问道:“你袖子里装的什么?” 褚至情局促的笑笑,道:“没什么。” 这笑容,很诡异呃!玉如意越发觉得他古怪了,于是坚持问道:“到底是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褚至情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可是你自己要看的哦。”说罢,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瓷瓶。 玉如意接过那瓷瓶,揭开塞子,看了一眼,里面黑红黑红的,还有股血腥味,不满的耸耸鼻子,问道:“这是什么?” “鸡血。”褚至情诡异的笑着答道。 “你大清早的拿鸡血来做什么?”玉如意纳闷的问道。 褚至情笑而不答,只将枕头下的白绢取出,铺在床上,又将瓷瓶拿了过来,将鸡血泼洒在白绢上。 看着白绢上慢慢晕染开的鲜红,玉如意皱紧眉头问道:“三郎,你这是?”随即一怔,倒也想明白了褚至情这是什么意思,不由得俏脸一红。 这时,陪嫁的玛瑙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道:“三少爷,三少奶奶,该起身了。” “嗯!知道了。”褚至情答道,随即看向玉如意,说道:“你快把衣服换好。”然后将那染红的白绢提起来,放到通风处晾干。 待玉如意将衣衫换好,白绢干透,他才将白绢又铺在床上,对着屋外唤道:“来人,侍候梳洗。” 玛瑙便和另一个丫头端着洗脸水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三少爷吉祥,三少奶奶吉祥。”两人眼尖的看到了床上那抹鲜红,笑得是越发暧昧开心,不等褚至情吩咐,那丫头便将白绢折了起来,用红木盒子盛了,端着出去了。 玉如意见玛瑙笑得坏坏的,忍不住轻轻捏了她一把,嗔怪道:“傻笑什么呢,还不过来帮我梳洗。”玛瑙抿嘴笑着,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ps: 今天双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o(n_n)o~ 第133章欲行江南 过了一会儿,先前出去的那丫头又转了回来,道:“三少爷,三少奶奶,老夫人和老爷说让你们去正厅。” 虽说已经见过老夫人和褚老爷了,可玉如意还是不免有些个紧张。 褚至情看了出来,走上前道:“娘子不必紧张,今日得了新妇,祖母和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玉如意点头笑了笑,想起褚至情为她周全的所想所为,心里又泛起满满的暖意,突然觉得,能和他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原本出嫁的女儿是要三日才能回门的,只可惜,他们明日便要去江南了。这门,只有等到从江南回来才能回了。 新妇进门,自然是要全家团圆的吃一顿饭的。晚上褚家人团聚在一起,喜笑颜开,围坐在一张大大的圆桌旁,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 可是,面对这满桌的饭菜,玉如意却有些吃不下去,桌子上总有几道凌厉的眼光射向她。文安公主,褚至义,褚至忠,这三个人,哪个她都不想惹,哪个她都不想得罪,可是似乎都已经把他们得罪了。 最讨厌的是,褚家人也就罢了,这是家宴,文安公主来凑什么人脑。 “明日你们便要出发,东西都准备啊了么?”褚老爷啜了一口酒说道。 褚至情愣了下,看了一眼玉如意,随即慢慢回道:“都收拾好了。” “嗯。这事儿啊,确实,有点急了。”褚老爷点点头,淡淡的扫了一眼玉如意,随即问她道:“如意,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玉如意愣了下,还有他说的事儿急了。是指下江南还是指结婚?玉如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爹问你,明日下江南,你可准备好了?”褚至情轻笑着帮她解围。 玉如意的点点头,道:“儿媳已经准备好了。” “嗯,这样便好。”褚老爷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用饭。 用完饭后,褚老爷便留了褚至情交代下江南之事,玉如意巴不得赶紧回去,当即便识趣的告退了。 出门时,正看到褚至忠大步离去的身影。她咬咬唇,将自己心底的好奇按捺下来,且不说自己现在与褚至情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就算是真的夫妻了,弟妹去追问大伯也是没道理的事。她还做不出那么没脑子的事情…… 看到玉如意的身影走远了,褚老爷这才屏退其他人,独留了褚至情一个。 “此次下江南,我会再给你多带一些钱……一万两黄金。也怕是不够。”褚老爷淡淡的对着站在他面前沉着一张脸的褚至情说道,却看到褚至情一副游神的样子,不由得有些不悦的把声音提到了八度,怒道:“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褚至情心中却在想着旁的事情,被褚老爷这般一吼,他忙回过了神来。规规矩矩的回道:“秉父亲,至情听清楚了。” 褚老爷微微的点了点头,道:“那件事……你慢慢来。切莫露了什么马脚。”褚老爷似乎也感觉到了玉如意在饭桌上的疏离,忍不住多劝了一句。 “孩儿谨遵吩咐。” 见到他唯唯诺诺的模样,褚老爷又有些不耐烦了,若不是没有办法,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交给他这个浪荡子做?!至忠仕途风光。自然不能耽误……至孝和至义又都是庶子,以后接手生意不免会惹来旁人闲言碎语。可是这厮……也太不成器了一些。 想到这里,褚老爷更加烦躁了,扬扬手道:“好了,下去吧。” 褚至情恭敬行礼告退。 直待褚至情走到门边,褚老爷这才补充了一句,道:“还有,多带些可靠的护卫在身边,知道了吧?” 褚至情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出了门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夜,褚至情一直睁眼到天亮。 今日到是个出行的好天气,清晨的洛阳,太阳还没完全出来,街道上还飘着残雾。 路上很安静,只听得板车吱吱呀呀在马路上碾过去的声音,还能听到卖早食的小贩们,轻而悠扬的吆喝声。 褚府的马车从侧门悄然行出,车夫斜戴着斗笠,熟练的驾着车缓缓而行。 马车徐徐而悠然的行进,用低调的蓝色布帏遮盖着,这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辆载了万两黄金的马车呢? 别说旁人了,就连玉如意,都不知道这车里,藏了秘密,只觉得有些奇怪,这车上只坐了四个人,一个车夫,一个丫鬟,加上他们两,却要如此慢慢的行,明明是两匹马拉的啊。 这次下江南,二人也没多带下人,褚至情带了两个能打的武师,此时正骑着马护卫在车两侧。而玉如意呢只把伶俐勤快的玛瑙和珍珠带在了身边。 约摸一个时辰有余,马车便行至了洛阳西郊的码头。 西郊码头是洛阳和长安往来的主要交通便道,凿山而成,临江而立。宽约百尺,长度更是一眼望不到边。 整个码头由青石板铺就,呈“七”字状。码头的最一边有一个六角亭,亭边种满了花草,此时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了一丝丝的金光,宛如一副美丽的画卷。 可是……这明明应该热闹非凡的码头今日却是异常的平静,除了褚至情一行,竟看不到旁人。 若不是还有那百货山积、帆樯如林的景象,玉如意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玉如意不解的看着褚至情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看到一顶朴素的轿子还有几匹马朝着码头的方向来了,一马当先之人,便是宣王殿下。 轿子停了下来,从轿子里,娉娉袅袅出来一个娇俏人儿。 文安公主今日倒是穿得素净,粉色短襦,浅紫纱裙,外披一条碎金花薄绡披帛。 额上贴一点凤仙花钿,唇点石榴红口脂,未施胭脂却双颊飞霞。 只简简单单盘了个螺髻,髻旁用不用金钗,只别了一支羊脂白玉钗,便别物珠玉了,发髻后系了一条与濡裙同色的丝带。 亭亭玉立于风中,丰姿卓越,缎带飘舞,裙裾蹁跹,极尽清丽之姿。 往日衣着华丽的文安公主,今日竟然会这般朴素……而她的衣着打扮,发饰妆点倒是很像一个人的风格……是谁呢? 褚至情无奈的笑笑,她竟然在模仿玉如意!怪不得他会觉得眼熟。 那是……文安公主吗?玉如意的心里微微一惊,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去掉华丽金饰的文安公主,竟然有一种别样的脱俗的美。 若不是她之前对自己的种种刁难,玉如意实在想象不到,这样文静的女子会有那么刁蛮的性子。 走在文安公主身边的宣王也和往常不同,一袭略为紧身的藏蓝色锦衣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一头青丝用一顶金冠高高束起。双眸清澈明亮,却透着看穿世人一般的睿智,薄薄的嘴唇抿起,却带着冷硬的弧度,白皙的脸庞,透着一种别样的气质。往常的他都是锦衣华服,不曾想脱下华服,穿上平民的服装,竟也带着隐隐的霸气。 阳光下,文安公主款款而来,步步皆是注视着褚至情,那明显的,炙热而直接的目光,任何旁人看到都会明了其中的含义。 更何况对面那个当事人褚至情?他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目光,不去看她。 天下美男子何其多,为何他总是让自己恋恋情深呢? 文安公主脉脉含情的看着他,今日的他穿了一袭红衫,招摇的显示着新婚燕尔的喜庆。依旧是那入鬓长眉,依旧是那温和双眸,只是这眉眼皆不在为她所动;依旧是那殷红唇色,依旧是那浅笑唇角,只是……这唇,却永远不会印在她唇上。 他身边那与他穿了同色红衫的女子,是如此的刺眼! 平日里喜好素色的她,今日与褚至情穿了一套般配的红衣,用金色丝线绣出蔷薇花链,从裙摆一直延伸至腰际,一根墨色腰封将盈盈细腰勒出,越发显出她的身段窈窕。外面披一件浅金色纱衣,一举一动间,纱衣便隐隐有波光流动之感。本是极为俗艳的装扮,却让她传出一种华贵又不失优雅的感觉。 那两人站在一起,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侣,刺目得紧。 玉如意似乎感觉到了文安公主那痛恨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扬手拂了下刘海,将那目光挡住。 玉如意低声问道:“他们二人,怎么会来?送行么?” 褚至情也是一脸茫然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感觉到了她的不安,褚至情伸手牵过玉如意的手,握了握,道:“勿慌。” 随即,他抬眸迎向文安公主的目光。就算她在怎么装扮,再怎么改变,她心里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公主,她依旧会有狠毒的时候,比如此时……她眸中那略带杀意的寒冷,便是永远不可能在如意眸中看到的。 看到二人扣紧的双手,文安公主心里的嫉妒像春天的草一般猛然的巨长着。 待宣王和公主走近了,褚至情便领着玉如意跪下身朝二人请安。 ps: 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亲们,新的一月就好开始了!祝大家国庆节也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哟! 第134章御用画舫 宣王上前一步,将褚至情和玉如意扶起,劝道:“至情啊,你是知道的,文安性子倔强,她自从得知下江南的事儿后,就无时无刻不烦扰着我……”宣王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丫头,竟然还闹到了父皇哪里去!这次江南之行,也是父皇允了的。” 皇上允了的?褚至情听言,知道是无法挽回了,只得闭着嘴,一言不发。 宣王拍了拍褚至情的肩,道:“而且,此次,本王也将随行。” “什么?”褚至情一惊,诧异的看向宣王。 “褚玉氏,我暂借你夫君一用。”宣王说罢,便一把扯着褚至情走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只留着玉如意和文安公主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 真是尴尬啊……玉如意缓缓避开文安公主那毒辣的目光,抬头望向晨曦未退的蓝天。 不一会儿,多逻斯也和陆馨儿来了,多逻斯只带了颉干迦斯,陆馨儿也只带了春夏丫头,两人似是约好了一起出来的。 多逻斯一脸惊讶的看着文安公主,又看到旁边的宣王更是诧异,正好玉如意正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样子,他便凑了过去,低声问道:“义姐,这两只是怎么回事?” 这两只?玉如意眼角抽了抽,这话也只有多逻斯敢说了。“殿下说,他们要与我们同行。” “啊?”多逻斯一脸幽怨的看着宣王,喃喃道:“不是说了微服出巡嘛,他俩跟上,那阵容还能小么?” 玉如意咬咬唇,终究没开口说话。只在心里念叨:殿下啊,公主啊,这下江南一事是去帮多逻斯寻宝啊!可不是出去游玩啊!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几人寒暄了几句。约定了微服时候彼此之间的称呼,便径直上了船。 这船一直停靠在洛水旁,远远看去,被岸边的树木掩隐着,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走近了看,玉如意才觉得震撼。 这是一艘极大的画舫型客船,船板入口边站着一个布衣老叟,一见众人过来,便慌忙迎了上来道:“大殿下,老奴在此久候了。” 宣王上前一步。道:“你就是父皇提到的陆船工?” “正是老朽。”陆船工恭敬的作揖道。 “父皇可是提起你多次了……”宣王对他点点头,迈步上了船。 文安公主看了一眼陆船工,快步跟上。拽着宣王的袖子问道:“这陆老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宣王笑笑,道:“若论这行船过水之事,恐怕这天下,便没人能与他相比了。” “哦?”文安公主回头又看了看陆老头。道:“难不成,父皇之前的几次微服出巡都是他掌的船?” “正是。”宣王点点头,道:“若不是你这丫头调皮要跟着,爹爹还舍不得将这船借出来呢。” “那么,大兄,你岂不是沾了我的光了?”文安公主调皮的眨眨眼睛。 宣王呵呵一笑。不做多言。 这是一艘极大的画舫,上船的众人皆被画舫的宏伟气势所震撼,玉如意指尖抚过那红木的围栏。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人家,这船,怕是有好些年头了吧?” 陆船工笑着捻捻胡子,道:“是啊……先帝年轻时候,第一次微服下江南巡查。便是坐的这船。” “先帝就坐的这船微服私巡?”玉如意张张嘴,那不是有近百年的历史了。这船牢靠吗? 似乎是看出玉如意的担忧,陆船工有些不满的笑道:“丫头,你可别怀疑这船的坚固!我们这船虽然是个客串,但却是用的战船的料!虽然是画舫,但其间机关重重,你自然不必担心。” 玉如意讶异的点点头,这船,竟然是画舫的外表,战船的内里么?想来也是,毕竟是皇上专用的船,哪能那么容易出事,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上船,多逻斯左右看了看,被这画舫所深深吸引,好奇之下,他便扬声说道:“老人家,这船叫什么名字?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陆船工一听,当即得意洋洋的介绍起来:“我们这船的名字,就叫游船。长六丈六,宽二丈二。船舱三层……” “三层?”颉干迦斯呵呵笑道:“你这老头就诳我们,明明只有两层啊。” 陆船工自豪的笑笑,接着道:“一层在甲板以下,是底舱。是我们众船工歇息的地方,另有十二人划动的桨室一间,舵室一间,杂物储藏室两间。” “甲板上的第一层,为次舱,分作六间住房,另带了餐室和厨房。”陆船工便说便指了指船尾的那间小房间,道:“这个就是茅房了。自然……你们贵客房里有马桶,是用不着这个。” 然后他带着众人直接走上二楼,道:“这里便是第三层船舱,一共十间住房和两个厅房,你们可自行分配房间……老朽,就不打搅了。”说罢,便先朝宣王和公主叩首告辞,这才朝众人拱手离开。 人虽多,但房间也不少,大家便分配了一下,镖师护卫们分在二层的六间房内,褚至情和玉如意一间,褚墨和颉干迦斯一间,陆馨儿和侍女春夏一间,公主和宣王各一间,其余下人便两两搭配分好了房。 分好房后,众人便先回屋放置行李。 船舱底下有一间四壁和门都是生铁铸就的房间,正是用来放众人的贵重物品的。褚至情先和颉干迦斯,镖师等下去放黄金。 玉如意便独自先在船上逛逛,顺便欣赏一下这从先帝之时便沿用至今的画舫。 整个三楼的摆设装饰,都是奢华至极,脚步所及之地,都铺着五彩缤纷的波斯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很是舒服。墙上柱子上,更是镂刻着各种精致的的花纹。 正厅当中摆放着一副屏风,看似是个古物。出于职业本能,玉如意便走近了几步,仔细的看着那屏风。 屏风上绣的是青梅煮酒图——就是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场景,人物栩栩欲生,线条优美,清新脱俗,色彩动人。 看到玉如意盯着那屏风细细欣赏的样子,文安公主踟蹰一下,随即走到她身边,有些得意的看着她,道:“觉得这屏风怎么样?” 玉如意看得正出神,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声音,她一听,慌忙转身行礼道:“如意见过公主。” “别那么多礼,现在这里没有公主,也没有殿下,有的只是平民而已,如意姑娘还要习惯才好。”文安公主虽然是一副和气的模样,但口吻中却带着浓浓的教训,这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说着这些话。 “谢姑娘提醒,如意知道了。”玉如意缓缓起身,不卑不亢的答道。 姑娘?文安公主眯了眯眼睛,显然她这样做是有些无礼了,但是,刚才明明是自己给她说的,让她把自己当平民。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说她,只得淡淡的问道:“你很喜欢这屏风?” 玉如意却没直接回答,只道:“人物有神,画卷含灵,甚妙。” “不过是我少时绣来送给父亲的寿礼。”文安公主淡淡笑道,好似说的不是自己。 玉如意有些惊讶,随即仔细看了看,这屏风的木架确实是古物,至少也是数百年前的紫檀木,但这绣卷,确实不过十年左右的光景。 “姑娘才华卓越,如意心感佩服。”玉如意虽然心头对她是满满的赞赏,但却未表现出来。 “煮酒论英雄……”文安公主纤纤玉指抚向那绣绢上的人,道:“当初曹孟德对刘玄德说‘天下英雄,为君与操耳。’。”文安公主回眸一笑,亲切的看着玉如意,道:“今日,安儿倒是要借着话赠姑娘一句——天下佳人,唯卿与安耳。” 玉如意听言,慌忙跪下,低声嗫嚅道:“民女惭愧,怎可与公主金枝玉叶相提并论?” 文安公主慢慢回眸,自上而下的睨视着玉如意……眼里滑过一丝戾气。是啊,她一个破落家门出来的女子,怎能与她相提并论?可她却能将自己最爱的男子夺走!她这话,虽听起来是褒,却是在警告玉如意秤秤自己的斤两,凭什么与她争褚至情。 若说她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文安绝对不信!玉如意的聪慧,她早已打探得清清楚楚。 可现在看她那一脸镇定的模样,看来是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儿啊!玉如意啊,玉如意!你……太不知好歹了! 陆馨儿一上楼,便看到玉如意跪在文安公主面前,连忙走过来,道:“如意,原来你在这呢,我正找你。” 随即看到文安公主便要福身行礼,却不料文安公主竟看都不看她,将长袖一甩,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文安公主走远了,陆馨儿这才将玉如意扶起来,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的问道:“文安公主为难你了?” 玉如意摇了摇头,为难?这算是吗? “别担心,三公子他定然有办法的。”陆馨儿安慰着,只是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一次的对象是公主,不会像其他的一般的女子那般好对付。 玉如意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即便看到心中所思之人出现在楼梯口,他扬眉笑道:“吃饭了。” ps: !亲们,请支持正版《万事如意》,起点女生网,搜索书号:2237419。#万事如意# 第135章卿可倾心 大厅里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美食,还有造型美观的美酒金樽,虽说是船上便餐,但看起来却依旧很是精致。 这是玉如意第一次和王爷公主这样的皇室人物同桌用饭,有点小兴奋。而后却看到他们用餐时候,竟然每道菜都细细的用银针测过,然后再有旁边的奴仆先试吃后再吃,玉如意又突然觉得,就算这样的皇室之人,也未免活得太过辛苦了。 玉如意自诩是个吃货,看到他们这样,不禁有些个同情。若连享受美食这样的快活事儿,也不能尽兴的话,人生真是无趣了很多。 饭菜虽然简单,但却每一道都做的很精致用心,又用的是水里刚打上来的新鲜鱼,味道很是可口,玉如意吃了不少,心情也好了许多。 饭过半晌,宣王便亲切的问道:“各位,对房间可满意?” 众人点头,当然满意,若不是宣王与公主跟随,怎会有如此豪华的船坐? “那便好,既然如此……本王……”宣王顿了下,换了个称呼道:“哦,在下便说下我的计划。” “此次是微服出巡,我们最好还是以百姓的方式互相称呼。”宣王看了文安公主一眼,道:“你们可唤我做李家大郎,唤安儿为十七娘。” 多逻斯听言,倒是来了兴趣,笑道:“那我与颉干迦斯便是来江南做生意的回人,便称呼我药公子好了,我们是做古玩生意的。” 褚至情点点头道:“我与如意本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也就无需掩饰了。” “嗯。”宣王点点头,道:“大家千万牢记了,另外,我们现在都是百姓,身份一样。没有了尊卑之分,你们就不要再朝我和安儿行礼了,切记。” 看到众人颔首应下,宣王这才放心下来,举起酒杯,道:“李某,敬诸位一杯!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以刚才约定的互相称呼了。干杯!” 众人便一仰头,将手中佳酿一饮而尽。 这时,有个人在门外敲了敲门。 宣王的侍卫问道:“何人?” “小人陆五四。” “原来是陆船工。开门吧。”宣王道。 “小人陆五四叩见殿下公主,叩见王子,见过颉干将军、褚公子。见过陆姑娘、玉姑娘。”陆五四很有礼的与众人一一见礼。 “免了免了。”宣王摆摆手道:“从今日起,你便唤我大公子,唤公主为十七姑娘。” “小的明白。”陆五四问道:“请问公子,可否开船了?” “呵呵,你这老头倒是机灵。”宣王乐呵呵的笑道。“开吧。” “请问陆老伯,这船什么时候能到杭州?”玉如意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陆五四似乎很享受玉如意这样的称呼,笑呵呵的答道:“我们这船快!若顺风顺水的话,一日半便可到达郑州。再从郑州行两日后到达郓州,就可以入京杭运河直接下苏杭。若日夜兼程,约摸十来日便可到达。但若是缓缓游行的话,就不好确认了。” “可赶得上六月十五的斗宝会?”玉如意问道。 “这个,姑娘放心你。自然不会耽误的。” “哦。”玉如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是,她着实没想到去杭州竟然要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在这船快的情况下……幸亏她出嫁前一日,悄悄又塞给了玉平安不少银钱。不然的话,玉家还不知道怎么生存。 其实。她留给金氏的钱,已经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生活一整年的了,就算玉府现在要加上两个丫头的支出,一个月余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吃完饭后,褚至情和玉如意两个人回到了屋里,看了看那屋里的床,却有些尴尬了。 虽然这个船很是豪华,但是毕竟是在船上,屋子里床是比较小的,一个人睡倒是宽敞,只是这两个人睡的话实在是有些挤了。 结婚后这几日里,虽然都是与褚至情同床而眠的,但是却都是和衣而眠,更何况是在褚家的大床上。加上玉如意还在两人中间隔了一条厚厚的被子,作为楚汉分界线,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眼前这个状况……玉如意咬了咬唇,若两人睡在一起的话,怎么可能不碰到不挨到。 面对这个情况,玉如意很是尴尬,叫褚至情不要睡?那怎么可能呢?还是自己不要睡?好象也不太可能。 看到玉如意站在床边就是不肯睡,褚至情觉得有些郁闷又有些好笑。郁闷的是她始终还是在防着他,好笑的是看到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好跟他说。终究是忍不住笑道:“快上床睡吧,一会儿我自己打地铺。” 听到褚至情的话,玉如意的心里顿时暖暖的,她拖鞋准备上床,踩到地上,才感觉到这虽然铺着地毯,但却有些潮湿…… 她,忍不住问道:“这地上好像很是潮湿,毕竟是船……” “对了,刚才公主和你聊什么呢?”褚至情打断她的话,笑呵呵的问道。 “我们?”玉如意讪笑一下,道:“没什么,就聊了一下外面那幅屏风。” “哦。”褚至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来一床席子铺在地上,随后又拿了被子枕头,铺好,躺下。 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下来,玉如意盖被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手腕上的芙蓉玉镯子,便问道:“三郎,这个手镯怎么取不下来了?” 褚至情将目光挪向玉如意手上戴着的镯子,唇角上扬,随即道:“若我告诉你,这是当初明皇送给杨妃的礼物,你会信吗?” “什么?”玉如意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即立即坐了起来,对着光看向这个镯子,用上异术探视了一下,却只看到了粉红色的,浅浅的雾气。这东西,会是明皇与杨妃的定情之物?那不是价值连城了!只是,也没个什么证据证明就是这镯子啊…… “对了……这镯子,有个名字。”褚至情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 “锁情扣。” “啊?”玉如意愣了下,又看了看手上的镯子。 “凿山寻玉锁卿心,不知卿卿可倾心?” 听到褚至情这肉麻的话,玉如意打了个寒噤,道:“你胡说什么呢!” “呵呵,你既然不信,便当我胡说好了!既然取不下来,便不要取了。”褚至情朗声笑道,倒把玉如意笑得有些个不好意思。 褚至情看了一眼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我家娘子啊,真是个笨蛋。为夫给你随口编个故事,你便信了!难不成,项上的,是个猪脑袋?” “褚至情,你……”被褚至情那么一说,玉如意好笑又好气,顺手将枕头扔下去打他。 “哎呀呀,娘子这是心疼为夫么?怕为夫一个枕头不够用,又送了一个来添暖吗?”褚至情嬉皮笑脸的道:“为夫倒是觉得,这几十个枕头,也不如我家一个娘子呀!不若……” “褚至情!你胡说什么呢!”玉如意忍不住一把将那枕头夺了回来。 正在这个时候,响起了轻轻的门声。 褚至情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原来是颉干迦斯。 颉干迦斯倒是懂礼,微微朝门后退了一步,正好用门将自己看向屋里的视线隔开,只朝褚至情一拱手道:“不知公子是否安睡?” 褚至情看到他知礼的行为,赞赏的笑笑,随即走出门来,虚掩门,摇摇头,道:“还未。” “那便好,希望没叨扰到公子……我家老板,请二位到房里一叙。”这颉干迦斯倒是改口改得挺快的,看来平日里与多逻斯二人,没有少扮演商人与仆人的角色。 褚至情回头看向玉如意,用目光询问她的意见,若是她着实累了,便他一人去好了。可玉如意却朝他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他这才回头看向颉干迦斯,道:“好,劳烦您先行一步,我与娘子稍后便到。”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颉干迦斯朝褚至情拱拱手便离去了。 船身一阵轻微的颠簸,原本已经有些浅浅入睡的文安公主突然醒来,便觉得有些口渴,喃喃道:“荷露。” 一旁侍候的荷露正靠在桌子上打盹,一听见文安公主的声音,慌忙站起来,冲到床边,问道:“公主,您怎么醒了?” “给我倒杯茶来。”文安公主恹恹的坐起来,这床一荡一荡的,真是很不舒服。 荷露乖乖的倒茶过来。 文安公主才饮了一小口,便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的房间就在玉如意和褚至情的房间对面,于是便听到了褚至情与颉干迦斯的对话。 这么晚了,多逻斯叫他们过去干嘛?文安公主想了想,掀开被子起身。 荷露慌忙拦道:“公主,夜里风寒,这船行江上,风又大,可莫吹病了……”可是荷露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文安公主狠狠的怒瞪给逼了回去。 荷露无奈,只得迅速给公主穿戴完毕,随后扶着她出门,这门刚开,便看到了对面出来的褚至情和玉如意。 ps: 谢谢瑶妖儿*****的粉红票~~谢谢峨嵋山月的打赏月饼! 第136章痴情绝情 “这个……又是什么东西?”多逻斯眨眨眼,端着那茶仔细的看了看。 “这是白砂糖掺着西域奶酪干磨的。下面的水是用勺子搅一搅,便可以喝了。”小二做了个搅拌的动作。 “呵呵……”多逻斯听言,学着小二的模样搅了搅,那面粉便很快的融化在水中了。 随后多逻斯便要张口饮用,却被颉干迦斯拦住,道:“药老板,我口渴得厉害,我先饮了吧!”说罢,便一把夺过来,仰头喝下。 多逻斯自然是明白他在干什么,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稍等了片刻后,颉干迦斯才咂巴咂巴嘴道:“味道太淡,没喝出什么味来!” 多逻斯哈哈一笑,道:“颉干啊颉干,以你那饮法,怕是琼浆玉液,你也尝不出什么味儿来!小二,这盒粉可否留在这里我们自己添加?” “自然可以。”小二点点头,“不知诸位想要吃些什么呢?” 褚至情笑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尝,你直接帮我们安排七八个拿手菜来便是。” “好嘞!”小二将肩头的帕子一甩,道:“小的这就去给各位安排,诸位慢坐。”说罢,便倒退出门,将房门轻轻关上。 多逻斯有些担忧,又有些责备的看着颉干迦斯,道:“颉干,你刚才……实在是太唐突了。” “公子,出门在外,不能不防。” “可……你大可以拿银针出来试,何必自己……” “银针太过招摇。” “你……哎……也罢。”多逻斯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容,此刻有些不太自然了。 须臾,小二将菜端了上来,七八道菜,名字风雅。菜色也精致漂亮。可,这七八道菜中,竟都是凉菜。更有两道,竟然直接是生肉,铺在碎冰之上。 玉如意拿着筷子看了半天,疑惑的问道:“怎么一个热菜都没有” 小二笑笑道:“这,便是我们冷香园的特色。” “哦?”玉如意用筷子指着其中一盘铺着鲜红生肉和几片蔬菜的,问道:“可是……这,这个生肉,怎能食用?” “这可是小店限量供应特色菜式。名曰瑞雪兆丰年,若不是看几位贵客贵气凌人,小的也不会胡乱这般安排。”小二一脸的神秘。道:“姑娘大可壮着胆子试试,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个……” 看到玉如意犹豫不决的样子,褚至情温柔笑道:“这菜,我以前倒是吃过一次类似的。” 他夹起一块那生肉,蘸了蘸旁边小碟子里的墨色酱汁。将那生肉直接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一番,问那小二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源自琉球的……好像,叫做沙西米?” “这位客官真是见多识广。您说的一点没错。” “沙……西米?”玉如意眨眨眼,问道:“神马东西?” “生鱼肉片。”褚至情笑道。随后,问那小二道:“你们这酱汁做得很是特别。略微呛口,是加了芥末吗?” “然也!”小二摇头晃脑的道:“这芥末被琉球人叫做哇沙比,辛辣芳香,又能解鱼蟹之毒,再加上我们掌柜的用十数种香料配制。便有了这独特的秘制酱汁!” “琉球?”多逻斯问道:“倒是没听过,是天朝的属国么?” 褚至情轻蔑一笑道:“不过几片岛屿凑在一起。便自大的称国,大唐自是不屑的,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属国。” “这食物倒是特别。”多逻斯用筷子指了指那两盘生肉。 “那琉球资源匮乏,倒是因是岛国,鱼虾富足,便长期食用鱼虾而生存。又因木柴稀少,故而大多以生食为主,倒也形成了一方特色。对了,小二,你们掌柜的怎会做这琉球食物?莫非是琉球人?” 小二摇摇头,道:“掌柜的不是,只是请了两三个琉球来的厨子。这些菜色是那些厨子做出来,掌柜尝过后,又根据咱们中原人的口味改良过的。” “怪不得……相较我幼时尝过的味道,要好很多。”褚至情点点头,朝玉如意道:“倒是来得巧了。”随即从容的又夹了一块蘸上酱汁,直接放进她的碗里,道:“你尝尝?” 玉如意皱着眉头,苦着脸看向那肉,生的啊……怎么吃啊。 “如意,难得出来,自然要多体验体验,且不说是好不好吃,有这种体验,终究是不错的。”褚至情劝道,又顿了顿,道:“更何况,这道菜,确实做的不错。”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将筷子伸向那块肉,迅速的夹起放进口中。 因那肉片是铺在碎冰之上,放入口中,便觉着一阵凉意直达胸腹,入口鲜爽滑嫩,再加上那一点儿芥末的呛味,真让人由内而外的舒畅。 “怎么样?”褚至情盯着她看,唇角微扬,笑容浅浅。 “唔……”玉如意惊喜的点点头,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一抬眸,正要说话,却看见褚至情望着她笑,她竟不由自主的侧了侧眸,不敢去看他。 “怎么了?”褚至情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道:“不好吃?” 玉如意鼓起勇气看向他,轻轻摇头,道:“很不错。” “那便好。”褚至情满意的轻笑出声,那声音如清泉流水,润清至极。 他俊美如玉的脸,墨如星空的眼,还有他眉宇间那毫不掩饰的宠溺关爱的神色,都让她怦然心动。在这素色淡雅的房间中,他竟然好似熠熠生辉一般,有种极致的美…… 她是知道他长得极好的,可是……好像从来都没这样认真的看过。 不知不觉间,玉如意竟然看痴了…… 褚至情长混那风月场所,又怎能不知女儿家的心思,看到她痴呆的模样,不由得的又是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回望向她。 多逻斯在一旁见状,倒是受不了了,轻轻咳嗽一声道:“喂喂喂,你们两个,在这含情脉脉的,当我和颉干迦斯是空气么?” 玉如意猛一回神,脸红至耳根,羞得脸都埋到胸口了。 褚至情看向多逻斯,扬眉道:“药老板,这……新婚燕尔。还未过完蜜月便远行江南,有时自然情难自禁……还望谅解。” 多逻斯刚喝进口中的茶,差点一口喷出来。再看向褚至情。那厮竟然一副责备的模样,好像是在怪自己,害他们新婚夫妻不能在家甜蜜了一般。 玉如意听言,越发是臊得慌了,连忙在桌子踢了褚至情两脚。意思是让他别胡说。 褚至情慢慢转过头来,一脸无辜的睨视着她,问道:“你踢我作甚?说得不对咩?” 多逻斯彻底喷了,幸好,他还记得别开头,没糟蹋了这一桌的饭菜。 玉如意瞬时哑了。无力的埋头在桌子上。她悔啊,明知道这厮是个不要脸的,怎的还会以为他转性了。他转个大头鬼啊! 玉如意低声喃喃道:“褚至情,你……你给我记好了。” 褚至情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看向多逻斯道:“药老板,这些菜很有特色,我们还是好好享受这美食吧。” 多逻斯见到玉如意那娇羞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随即道:“好。好好!正该如此,我早已食指打动了!对了,这个,这个叫什么沙什么?” “沙西米。”颉干迦斯在旁答道。 玉如意偷偷瞟了他一眼,这人话不多,从菜上来到现在,竟然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而且任凭褚至情和多逻斯怎么调笑,他自巍然不动,依旧黑着脸。 玉如意扁扁嘴,这人,倒是个木头,不过,挺好的,再多几个人笑她,她便不知道这饭怎么吃下去了。 想到这里,看向颉干迦斯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感激。 颉干迦斯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来,冲她轻轻一点头。 多逻斯每样菜都吃了几口,然后咂巴着嘴问那小二道:“这菜现在吃着倒是凉爽,只是……到了秋冬寒凉之日,怎么办?难不成,便不做生意了?” 店小二笑了笑,问道:“客官进来前可注意到了我们这酒楼分作三个门,有两个门是关着的。” 多逻斯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 店小二道:“天凉了后,便关了这冷香楼的入口。开了左边那个门,那边的屋子是没有通往寒洞的风口的,屋中燃上炉火,供应的都是热乎乎的锅子等热菜,门口的牌匾也会取下来,换上‘暖心阁’之名。诸位请看……”店小二走到门边,将一个绳索一拉,他靠近的这面墙上,便落下来一副画,将原来的清荷月夜图遮住,变成了红火火的围炉夜话图。 “呵呵,这倒是有趣。”多逻斯想了想,又道:“有冷有暖,那春秋怎么办呢?光吃热的热得难受,光吃冷的也不舒服啊。” 店小二越发得意洋洋的道:“春秋二季,便开了中间的门,换作春花秋月斋,供应是是春消秋补的美食。我们掌柜的求的,不仅仅是个美味好吃,更多一重养生保健。不单让客官们吃得舒服,更能强身健体。所以……我们这酒楼,又被人称作——四季香。” ps: 发现很多亲好像不知道升级初v的办法,所以就在这里简单的说下吧。 起点上一次性充值50元钱,就可以升级初v了,升级初v后,看书要便宜很多。 步骤如下:进入起点后,左上角你的用户名边上有个【个人中心】--进入后点击右边的【账务中心】--然后在网页上面,也就是【账务信息】几个字边上,有个【vip升级】,点那个【vip升级】后。就可以看到升级初v的按键了,升级需要账户里有5000点,放心这个点数升级后依然可以用在起点上消费,看书打赏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能用于别的盛大产品上了。 嗯……应该都看懂了吧……如果实在不懂……嗯,百度一下,你就知道。o(n_n)o~ 第137章情思萌动 被文安公主那么一说,褚至情顿时气结,却又不知道如何辩白。的确,他此次下江南是为了那金丝玉锦图,而且,如意也是在计划之中。就算他对如意是真心实意,但也不能否认他确实存在着不良的动机。褚至情越来越厌倦那个深深的宅院,越来越厌倦这种受人意旨的生活! 他心里烦躁烦乱,一时间也懒得去跟眼前的这个人辩解,第一是觉得没有必要,第二是觉得很累,于是扔下一句:“随你怎么想的!”便一甩袖子转身走人了。 看着褚至情绝情离去的背影,文安公主咬着唇,扶着栏杆隐忍半晌,终究是挨不住心头的疼痛,整个人缓缓的瘫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可是,她这样的行为,却让褚至情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三两下便不见人影了。 玉如意在屋里倒是把这一幕看了个真真切切,忍不住叹息道:“啧啧,真够狠心的。”她摇摇头,褚至情还真够绝的。不过……为什么她会觉得很爽啊?她真是个心底不纯的坏孩子。 对公主而言,他是绝情的;但对她自己而言,却倒是个难得的痴情郎。 褚至情那般冷酷毒断的绝情,同时也昭显了他对玉如意的深情。玉如意真的是踏踏实实的感动了一把,他对她的感情,她从来没有认真的去想过…… 现在,自己亲眼见到了,亲自听到了,他竟然是从小就喜欢上自己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与她,竟然是两小无猜的么?玉如意的唇角,不知不觉间勾起了一抹浅笑。 新婚那夜,她不是没听到那个故事。也不是没怀疑过自己便是那个小姑娘。可是,以褚至情以往的行为看来,她也不排除他会为了博取自己的好感而去现编一个故事。 现在细细想来,似乎,小时候是见过褚至情的,那么……新婚夜,他喃喃所讲的故事,便都是真的了? 玉如意觉得,心灵深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酸酸的,还有点甜甜的。 当然。她也听到了公主说的金丝玉锦图的事情,其实,她根本不介意此事。那多逻斯,冷迎冬,那个不是这般一样的心思?褚家是大商户。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是正常的。 人活于世,总是会有让人利用的时候,如果没有利用的价值,做人的价值也早就没有了。从小,父亲就教过她这个道理。这些年的辛苦,她也早已将这件事看得通透了。 门吱呀一声响起,褚至情推门而入。正看到玉如意一脸有所思的趴在舷窗上向外望。当即心头一紧,莫不成她刚才看到了她和文安公主?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有些不安的站在原地。 “如意……”他想张口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却不料,玉如意竟然对他和煦一笑。冲他招招手,道:“三郎。过来,坐。”玉如意看到他有些紧张窘迫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褚至情心中疑惑,磨磨蹭蹭的走到玉如意身边,也不说话,只老实巴交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拷问。 “呵呵……”玉如意终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刚才你和公主说什么呢?” “啊?”褚至情愣住了,心里大呼不好,原来她真的看见了。 看到他担忧的样子,玉如意故意打趣道:“没办法……我开窗吹风刚好看到了……” “哦。”褚至情看了看窗口,心里忐忑万分,那她会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么? 看出了褚至情的担心,玉如意想了想,道:“说什么呢,只看到公主大了一巴掌?” 见她表情认真不似作伪,褚至情这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道:“我只是,不想让公主再来影响我们。” “真的?”玉如意知道他说的实话,但也知道他没有全说。 “当然。”不知怎的,褚至情此刻竟然有些木讷了。 玉如意好笑的看着他,道:“奇怪了,平日里花言巧语的褚家三公子,今日怎么的哑口了?” 褚至情看着她那表情,心中越发打起了小鼓来,想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道:“如意,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玉如意听到他这近乎誓言的话,低下头垂下了眸子,羽睫动了动,“我相信你。” “真的?”褚至情没想到玉如意会这样说。 玉如意点了点头,对褚至情问的话加以肯定。 褚至情觉得,自己好像离她近了一些,心里是满满的欢喜。 “脸还疼么?”玉如意问道。 “疼!”褚至情嘟起嘴坐到她边上,摸着脸,很是委屈的道:“生疼生疼的。” 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玉如意一时心软,手抚上了他的脸,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去得罪公主的,毕竟我们两只是合约……” 话还没说话,她便被褚至情一把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力气那么大,呼吸声也有些重了,似乎有点生气。 玉如意咬咬唇,终究没有说下去,只是任由他拥着自己。 而此时,文安公主等褚至情走远后,又迎着风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拖着疲累而颓废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 荷露看到文安公主满脸的泪水,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站起来,扶着桌子费了很大劲才支起身子来,踉跄的跑过去,扶了文安公主坐下。 文安公主颓然的坐在桌边,一语不发的戴着,半晌后,突然双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 发泄过后,她的眼泪又倾泻下来,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桌上…… 这时传来敲门声,荷露打开门一看,见到是宣王,慌忙跪下行礼,道:“见过公子。” 宣王微微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文安公主身边,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皱了下眉头,看来是听见了这边摔碎东西的声音才过来的。 宣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怎么了?谁欺负我的好妹妹了。” 听到宣王这关怀的话,文安公主便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头扑进宣王的怀里,趴在他的肩头上嚎啕:“大哥大哥,从小你就最疼我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会喜欢那个玉如意而不喜欢我?为什么!!” 宣王自然是心疼这个妹子的,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情爱一事,本就没有原因,安儿……天下的男子何其多,你是堂堂天朝公主,还怕找不到比褚三郎更优秀的男子么?” 文安公主抬起头来,含泪看着他,道:“天下男子何其多?可,只有一个褚至情啊……大哥啊,我喜欢他啊,我喜欢他……” “安儿,他现在已婚,而且,我看得出来,他极爱那个玉如意的,你若强求,是没有幸福的。” “不!不是的!”文安公主慌乱的摇头道:“大哥,他现在不过是因为玉如意有那识珠断玉的本事才跟她才一起的,我知道的,他心里……是有我的。” “有你的?”宣王皱紧眉头,将她推开,扶住她的肩膀问道:“若他心里有你,怎会在你百般示好下还逃离开?他若有你,为何不向你求婚,反倒去娶那玉如意?你好好问问你自己,他心里,真的有你吗?” “我……”文安公主其实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有些瘫软的靠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安儿,天下好男子,多的是……”宣王苦口婆心的劝慰道。 却没料到,文安公主却是一根筋,她摇摇头,无比认真的对宣王道:“此生,我文安心中,怕是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大哥,宫闱之中争斗何其之多,你与我一样同在宫中长大,又怎会不明白?当我最失落最痛苦的时候,他却出现了,像一根救命的绳索,让我灰色的世界中有了一抹色彩,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她似乎做了很大决定一般,才道:“我爱他,不是一句话,不是任性,是真的爱他。” 宣王没想到文安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他心疼的看着她,虽然知道她这样做不好,但心中的天平,却忍不住朝她偏了。 文安公主深吸一口气,擦净脸上的泪水,颇为坚定的告诉宣王:“大哥,此生,我非他不嫁!即便只能成为他的妾,我也愿意!不管他喜欢谁,不管他爱上谁,只要守着他,我便欢喜。” “胡闹!”宣王一拍桌子道:“你是金枝玉叶,怎可为妾?”他疼惜的看着她许久,叹了口气,道:“此事……待江南行之后,我会帮你想办法。” “大哥!你愿意帮我?!”文安公主惊讶的叹道,“安儿,谢谢大哥!此恩此德,必当衔草结环,至死不忘!” “好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宣王起身,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好休息吧,最近,还是收敛一些,先别去招惹褚至情了。” “嗯……安儿明白……” “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吧。” “安儿恭送大哥。” 送宣王出门后,文安公主盯着对面那道紧闭的门看了许久,唇角泛起一抹得意而诡异的笑容。 褚至情,今生,我势必得到你! ps: 支持正版啊亲们!起点女生网,书号2237419,《万事如意》,看完这整本书不过几块钱,却是我努力更新的动力呀亲们! 第138章四季香阁(一) 褚至情回到雅间后,刚坐下不一会儿,便见店小二又带了人端了菜过来,诧异问道:“我们可没有再加菜,莫不是点错了?” “哦,是对面上雅间的李公子和李姑娘为几位点的。”店小二喜笑颜开的答道。 褚至情知是宣王点的,便也不再多说了。这毕竟是宣王赏赐的东西,若推辞,矫情了不说,还有些无礼。 他问完话,偏首看向一边的玉如意,却见她正夹着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那模样倒不像是在用餐,像是在打发时间,很是无聊的感觉。 “小二,你过来,我问你。”多逻斯很八卦的抓住那店小二,问道:“听闻刚才楼下那弹琴的女子是你们掌柜的?” “正是。”小二点点头。 “可是她与他夫君开的?” “夫君?别胡说。”店小二很是护短,道:“我们掌柜的夫君已殁,这四季香是她一人之力支撑的。” “她……夫君,殁了?”褚至情一怔,瞬间便又恢复常态。 可是,就这瞬间,却被眼明的玉如意看到了,她皱了下眉,继续去戳盘子里的肉。我戳!我使劲戳! “照你这样说来,你们掌柜的倒是个奇女子啊。”多逻斯啧啧赞道,但话里多少有些不敬,回鹘地区,自古便是重男轻女。 “那是!我们掌柜的本事多着呢!”店小二倒是没发现多逻斯的话中有话。 “哈哈~”多逻斯越发得意的笑道:“怕是手段也多啊。” 一听此言,店小二不满了,当即将盘子朝桌子上重重一放,道:“你这厮,说话怎恁的无礼!” 褚至情慌忙将那小二一把拉住,道:“我这朋友是外地人,说话直爽。小二莫怪。” 那小二上上下下的将多逻斯打量了一下,道:“原来是个不懂礼节的蛮人!” “你!”多逻斯有些怒了,却被一旁的颉干迦斯轻轻摁在座位上,无法起来。 正说此话时,房门被推开,一阵清香飘进来,香四娘款款而来,到是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 香四娘进屋,见众人神色有异,也不多问。只对那小二道:“这里都是我的朋友,你出去吧,不消你侍候。” 小二愣了下。随即看了看香四娘,又看了看那多逻斯,似乎在心里矛盾了一下,终究还是乖乖的应了,出门去。 香四娘换了一件白色绣银碎花的上襦。浅蓝色鸟纹长裙,搭一条湖蓝色薄丝帔子。这身搭配相较之前那一身月白,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少了些清冷高远的感觉。 可这家常的服装,穿在她身上,却多一分别样的清新。越发衬得她容颜娇俏。 多逻斯看呆了,褚至情也愣住了,颉干迦斯倒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做四大皆空状。 玉如意暗暗一咬牙。这厮,昨日才偷了她的初吻,今日便这般放肆?这还得了?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他名誉上的娘子吧?于是秀眉一蹙,朝褚至情腰间。狠狠一掐。 “哎哟!”褚至情吃痛出声。 香四娘诧异的看向他,关切的问道:“三郎。怎么了?”说话间,手便伸了过来。 褚至情慌忙往后一避,躲开了那即将抚上他脸的手,优雅的笑道:“无事,好像……被什么虫子叮咬了一下。” 香四娘幽幽的看了一眼旁边假装吃菜的玉如意,呵呵一笑,道:“奴家记得,三郎当初可是连刀伤都不怕的,竟然会怕蚊虫?” 他……受过伤?玉如意皱了下眉,却依旧泰然自若的吃东西。 褚至情眉头一挑,斜睨了玉如意一眼,浅笑道:“这蚊虫甚是奇怪,专朝人嫩肉叮,实在是疼痛难耐啊!” 香四娘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看向玉如意,问道:“这位是……” 褚至情伸出手来,闲闲散散的将手随意的搭在玉如意肩膀上,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微笑着说道:“她啊,是我才过门的妻子。” 香四娘僵住了,她挂在脸上的笑容凝结了一下,随即笑道:“嫂夫人……好姿色。” 玉如意坦然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挂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拉下来,道:“若论姿色,姑娘才是那仙子临世。” 香四娘摇摇头,道:“谬赞了。不过是个未亡人,哪来什么仙子临世之称。” 玉如意不再接她话,这些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反倒无趣。 香四娘端起自己刚才带来的酒壶,给四人分别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添上一杯,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四娘,敬各位一杯。”说罢,便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众人饮了酒后,褚至情便问道:“三年不见,没想到四娘竟然开了如此大的一家酒楼。” “也多亏了三郎……”她顿了下,接着说道:“多亏了褚公子当年的救助,再生之恩,四娘难以相报!来,褚公子,四娘再敬您一杯!”说罢又倒上酒,仰头饮下。 褚至情见状,也干脆的饮了酒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当年若不是褚公子……” “哎~四娘,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了。”褚至情打断道:“既然三年未见,这第三杯自然是不能免掉的,现在由褚某人敬你一杯。” 香四娘自是知道他为何突然打断自己的话,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痛快的与他一碰杯将酒饮下。 玉如意默默的看着那二人,竟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在外……一时间,无法融入褚至情的世界里去。 是啊……他了解她,但是她却不了解他。 她不知道他曾经受过伤,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救过这个女子,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救的这个女子……甚至,她连他何时喜欢上自己也要别人来告诉她。 玉如意突然觉得有些凄然,她明明是他的妻子,可是相较这个女子,相较陆馨儿,甚是相较文安公主来说……她都不及她们对他那么了解。 想到这里,玉如意心头越发烦乱起来。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朗朗的笑声,随即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四娘,我四处寻你,却不料你竟然在这里。” 众人抬眼望去,竟然是凤歌! 玉如意一见他,自然是欣喜!尤其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个,能给自己亲戚般信任感的人,玉如意便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站起来,开心的唤道:“大兄!” 凤歌一愣,望向她,当即也是开心的唤道:“妹子!你怎的也在这里!” 褚至情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凤兄!” “哈哈!甚好甚好!”凤歌依旧是那身纯白色的宽袖长袍,他大步走了过来,端起桌上的酒壶,一仰头,便用那酒壶往自己口中倒,然后,用袖子随意的拭了拭嘴,动作肆意,却带着旁人无法有的风流。 唐人最推崇晋朝文化,而凤歌此举,俨然是个晋朝的名士。 凤歌放下酒壶,哈哈笑道:“今日到真真是他乡遇故知了!”又回头对香四娘道:“四娘,且把好酒多备上几乎,我们一醉方休。” 玉如意听言,慌忙拦道:“大兄,我们此行是下江南的,而且今日稍后要与药老板一同去看看古玩,是万万不能喝醉的了。” “唉……怎的如此扫兴!”凤歌不满的说道。 “确实有事。”褚至情也劝道:“待事情办完了,我们再与凤兄相约,好好的醉它一场!” “好!”凤歌轻轻拍了拍褚至情的肩膀道:“有三郎此言,我也就不勉强了!你可要记得了哦,等你们回来,我们好好喝一次!”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褚至情也回拍了一下他肩膀。 凤歌扫了一眼旁边的香四娘,朝玉如意走了几步,将她扯到一边,低声问道:“那厮可曾欺负过你?” 玉如意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问,眼角瞟到了香四娘,微微一怔,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凤歌挑了挑眉角,随即道:“若那厮敢欺负你,你只需告诉大兄,大兄为你做主!”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暖,面含微笑的道:“如意多谢大兄关怀,三郎他……对我很好。” “哦?”凤歌听言,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还差不多。不过……这多逻斯也是,仗着自己是个王子,便打扰了你们新婚蜜月之期,还真该教训一下。” 玉如意听言,愣了下,道:“大兄可莫乱来。” 凤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好了。”随即又低声道:“若是忍得难受了,便在夜深时候……”他轻咳一声,道:“声音小些就好!” 玉如意呆住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潇洒正派的凤歌,竟然会对她说这种话,当即便气得小脸通红,张嘴正要怒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将嘴紧闭,脚一跺,袖子一甩,大步流星的回到桌前。 坐稳了仍觉着脸上热的慌,忙夹了一片冰上的鱼片,塞进嘴里,想用那冰凉将脸上火热降降。 ps: 谢谢翼图南的长评!有长评,自然是要加更!嗯,今天晚上8点会正常第二更!本章是感谢长评的加更!让长评,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139章四季香阁(二) 凤歌虽然没有见过多逻斯和颉干迦斯,但褚至情临走前大致与他说过,再看那多逻斯的气质谈吐,便猜想到他是那回鹘王子,便也客气的与他闲聊了几句,便要告辞。 “大兄,难得一遇,怎不多坐一会儿?”玉如意问道。 “我找四娘还有些事……”凤歌看了香四娘一眼,接着道:“另一个厢房里还有些个朋友等我,我就先不陪你们了,四娘,不若陪我去和那几位老友叙叙旧吧?”说罢,又深深的看了玉如意一眼,这才拱手离去。 香四娘也行礼告退了,跟着他一同离去。 二人行至走廊尽头的一间厢房,厢房的桌上已经布好了菜,却是空无一人。 凤歌进屋也不吃菜,只用食指勾了酒壶,坐倒在塌上,就着酒壶,仰头饮了一口,然后抬眸盯向香四娘,道:“四娘,那人……你莫挂念他了。” 香四娘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菜挑选了一些,夹至一个小碟子中,走到他身边,将碟子放在他身旁的小几上,望向凤歌,道:“早已不挂念了。” 她表情坚定的道:“原本就没有什么情谊,又何来挂念。不过是见着了,随便聊上几句而已。” 她将手中的筷子递给凤歌,道:“莫光喝酒,伤身,吃些菜。” “嗯。”凤歌望着她,慢慢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浅笑道:“那人身边那位……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香四娘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的捏成拳,随即又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道:“猜到了。不然,你怎会允许旁人在他身边。”声音淡淡,竟然听不出来有一丝的激动。 凤歌哈哈一笑,又仰头喝了一口酒。道:“四娘就是四娘,冰雪聪明。” 香四娘听到他的褒奖,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微笑,随即又恢复到那冷若冰霜的模样,问道:“不知她身上可有那能力?” “许是有吧……”凤歌莫不在乎的答道。 “太好了!”香四娘大喜,不过瞬间,她又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既然是少主要找的人,为何不告诉她,她的身份?” 凤歌懒洋洋的斜睨了她一眼。却没解释,只道:“你记得守住秘密就好。” “少主,那……这近十年的寻找。难道就为了找到她……而已么?”香四娘不解的问道:“这么多年,少主的经历,少主吃的苦,四娘可都是历历在目的……” “四娘觉得不甘?”凤歌浅浅一笑问道。 香四娘刚刚松开的拳头有一次攥紧,她埋下头。咬着唇,许久才道:“嗯。” “可是……四娘,你觉得,若告诉她,她又能做到什么?” “至少……至少,让他们知道。有这样的血脉在,便不会胡来。” “呵……”凤歌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提起酒壶。一口饮尽,然后将那酒壶随手一扔,丢到了软榻的角落里。 “只怕,让他们知道,有这样的血脉在。更会……斩、尽、杀、绝。”凤歌狠狠的说出那四个字,一向平淡温和的眸子中。竟然带上了一抹戾气。 “少主!”香四娘慌忙跪下,对他诺诺道:“是四娘想的不周!少主放心,四娘断不会胡说。” 凤歌瞟了她一眼,道:“对你,我自然是信任的。你说不甘,我亦是不甘,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烦恼。我知道她安好,便是了……” “少主……”香四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泛起泪光,她却强忍着,不让泪落下,只轻轻拭了拭眼角,转移话题道:“少主,可要看近几日的账目?” “账目便不看了,你只告诉我这半年收入大概多少。” “回少主,约摸三千余两。” 凤歌听言,轻轻摇摇头,道:“就这样的速度,复仇之路……怕是遥遥无期了。” 香四娘一怔,偷偷看向凤歌,却见他俊逸的脸上,容色平和,淡定自若,倒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少主……不知道你可听说杭州藏宝会的事?”香四娘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凤歌笑笑,道:“稍后,你随我一起去一趟杭州。” “是。”香四娘点头。 “好了!就这样吧,你且去忙吧,准备一下去杭州之事,我自己坐坐。” “是。”香四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这才倒退着离去,将门关上。 凤歌缓缓起身,走到桌旁,提起另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喃喃道:“阿姐啊……阿姐……你可知,你那一走,为我们族人,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凤歌看着酒壶自言自语,眼里是从未出现过的落寞,“我本是恨透了你与那人,可寻觅许久,却只能看到一墓白骨……”。 他忍不住想要大笑,但心中却是满满的悲哀,如海潮般汹涌而起,将他淹没……终究,只能忍住,低声沉沉笑了两声,将满腹的辛酸细细咀嚼,咽入腹中。 ***** 玉如意等人用罢饭后,便找了店小二来打听这郓州城哪里有古玩卖。小二原本是对多逻斯不满的,可刚才也看到了掌柜的对这屋里的人,礼待有加,而且颇为熟络,自然也不敢得罪的,便细细的指了路。 原本是要找香四娘和凤歌告别的,可小二却告诉众人,说掌柜的和凤老板出门了。 玉如意觉得有些失望,从小二那话看来,凤歌与香四娘怕是旧相识了。她与凤歌本就相遇偶然,就算认作大兄也来得突然,只是源于心中那莫名的亲切感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想到这里,玉如意终究是无奈的摇摇头,取出一块碎银,塞进小二手里,道:“有劳小兄弟了。” 那小二哪里敢收,慌忙推辞道:“不敢不敢,你们是掌柜的朋友,我怎么敢收你的银子?” “小兄弟,你就别客气了……刚才多亏你安排的菜,不然我们怎能尝到如此特色的佳肴呢?”褚至情在一旁劝道。 “这……”小二挠挠头看了看那银子,终究还是接了过来,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诶,对了,今儿个是初二,正好那古玩街赶集,你们可以仔细淘淘,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好东西呢!”他看了看天色,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有些小摊估计都要撤了,可得赶紧去,别耽误了。” “多谢小兄弟。”玉如意裣衽谢过,便与众人朝古玩街赶去了。 按着小二指的路,行了不远,便到了郓州城的古玩街。 都说“乱世藏金、盛世藏宝”,现在这大唐天下,却是让人摸不透看不清的……看似太平,可却总掩盖不了那暗流涌动的危机感。 百姓,固然不在朝堂,可并不代表不了解这天下事……尤其是这四通八达的郓州城,更容易受到这战事的影响。 这条古玩街,倒是综合了“藏金,藏宝”,左边街道是各种古玩玉器店,右边街道全是一色的金店。 约三丈宽的街道,正中间摆着各色小摊,将路分作两半,也将来逛街的人分作了两拨。小摊们自然是面朝古玩玉器店,背对金店的了。 多逻斯一到这里,便好似顽童出玩一样,这里跑跑,那里瞧瞧,兴奋不已。 玉如意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一边看,一边找准机会吸取玉灵,只要发现是战国汉晋的玉器,便也不客气的扔到多逻斯怀里,反正有玉如意帮忙掌眼,他倒是来者不拒。 不一会儿,竟然已经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一堆玉器,都拿给颉干迦斯抱着,他身形魁梧,倒也不怕当苦力。 逛了约摸两个时辰天色已微微暗了下来,玉如意也累得快垮了,倒是多逻斯还很兴奋的样子。 玉如意坐在一家店铺门口的石阶上,用丝帕擦汗,看了一眼多逻斯,这厮,不会累吗?这么热的天! 正想着,忽然耳畔拂来习习微风,玉如意心头一甜,回了个笑容给褚至情,道:“不必给我打扇。” 褚至情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笑容淡淡的摇摇头,道:“娘子,这是为夫应做的。” 玉如意听言,脸又烫了起来,明明就已经是夫妻了……可是听到他喊娘子,自己总还是不习惯,急忙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四处张望起来。 可谁知,她这无意的一瞟,竟然看到一块雪白的玉石,形状有些奇怪。那摊主似乎准备要收摊,正要将那玉石放置进旁边的箱子中去。 玉如意急忙起身,快步朝那摊子走去。快要到摊子的时候,她又放慢脚步,装作闲逛的样子,缓缓走到摊子旁边,漫不经心的蹲下,拿起摊子上的一个小东西看了起来。 那摊主一见生意来了,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玉如意手里的东西,笑着赞道:“姑娘好眼力!这玉葫芦可是西晋时期的宝贝呢!” 玉如意勾起嘴角不屑的笑了下,这东西都不用她出异术,光看看这造型就知道是新物,她顺手将那东西放下,又拿起别的东西来看。 第140章谪仙美人(一) “好琴技……”褚至情闭眼欣赏一阵,忍不住赞叹道:“如意,我们不如出去看下,那弹琴之人?” “好。”玉如意点点头,她虽然对琴这种东西不是很了解,但也听出了这琴中的淡雅之感,也好奇,是什么人,能在这酒楼之中,弹奏如此高雅的琴音,还能让喧嚣之声瞬时退去。 众人出了雅间,靠在楼上的围栏处往楼下望去,才发现,有不少的人像他们一样,从雅间中出来了,正靠着栏杆往下看。 玉如意眼尖的看见一抹鹅黄的身影,望过去,不正是文安公主么?她轻轻的戳了下褚至情,道:“你看对面……” 褚至情望去,却是宣王和文安公主,二人也正巧看到了他们,宣王冲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文安公主看似跃跃欲试的想要过来,但却被宣王说了句什么,只得乖乖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望过来,带着幽怨,带着爱慕。 褚至情皱了下眉,牵了玉如意的手,道:“没想到他们也来这里了……如意,我们下去看。”随即,便将她扯着朝楼下走。 多逻斯见状,也慌忙跟上,边走边道:“褚兄啊褚兄,你这都已经娶妻了的人,怎能还如此孟浪?着急忙慌的去见那抚琴佳人,也不怕如意醋了么?” 褚至情听言,微微一愣,回头看向玉如意,目光专注而认真。 玉如意莞尔一笑,道:“无妨。”她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避开公主而已。 褚至情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朗朗一笑,道:“药老板多虑了,我心坦坦然。如意怎会吃醋。”他攥着玉如意的手,越发的紧了几分。 四人行至楼梯旁,便找了个空桌子坐了下来,望向那厅中奏琴的女子。 那女子着一袭绘了水墨莲叶的银白色长裙,裙裾迤逦曳地。一头乌发拢成简单的云髻,斜插一朵浅粉色丝绢荷花,简单而脱俗,别有一番清雅动人的风姿。 她右手轻拢慢挑,宛如精灵一般的音符便从那纤细的指尖下跳出,便如这屋中所绘的荷花一般。极尽清华。 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但她却不为所动,只是专注的望着自己面前的琴。 琴音渐急。透着几分潸然的苦楚,可是……在这苦楚之中,仿佛又有一种悠然自得的高远,好似站在红尘之外,以悲悯而无奈的目光。望着这纷纷扰扰的尘世一般…… 随后,便见那女子远黛轻蹙,水眸潋滟,樱唇轻启,便随着那轻盈的音符浅浅哼唱起来……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伤不逢时,寄兰作操。” 这女子的嗓音并不算出众,带着微微的沙哑……可这曲子,由她唱来。竟然于悠远中带着丝丝媚意,于沉吟中带着几分缠绵。这曲子不过是她随口而来。却带着非同凡响的慵懒,与奢华。 只是……这曲子,竟是,孔夫子所著的《猗兰操》? 玉如意不是没听过这曲子,以前也曾听爹爹奏过,是精擅琴艺的孔圣人,自感生未逢时的绝世作品。 只是,这女子,从何而来这样的感慨……她,竟然也觉得生不逢时么? 玉如意担忧的望向楼上,宣王在那楼上,听到这般叛逆的曲子,不知作何感想。 一曲终毕,白衣胜雪玉雕般的人儿,双手一按,琴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来,睨视众人,带着浅浅的笑,却在目光落在褚至情这里时,微微一听,随即点了点头。 玉如意一惊,慌忙回头看向褚至情,见他也冲那女子轻轻点头,似是相识。 女子起身朝众人福身行礼,道:“香四娘献丑了!”。 瞬时,掌声雷动。 “掌柜的琴声真的是越来越好听了!” “一日不听掌柜的琴声就觉得少了什么,真的是好呀!” 这女子,竟然是这四季香的掌柜?玉如意心头一惊,忍不住又看向了褚至情,却见他竟然面带微笑的望着那女子,眼角眉梢尽是温柔之意。 这厮,竟然当着她的面看美女,还看得这么出神?!玉如意心头不禁泛起一股无名之火,恼怒之下,一甩胳膊,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来。 褚至情一愣,诧异的回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玉如意将手轻轻擦了擦,冷冷道:“捂得有些热了,出汗难受……”。 “哦。”褚至情点点头,未作多想。 玉如意顿时气结,这厮平日里不是个聪明的么,这会儿怎得如此笨拙! 她正这么想着,再看向那女子,却愣住了。那女子竟然抱了琴朝他们走过来,盈盈款款,步履生风。 “褚三公子,我们似乎许久……不见了?”女子微微裣衽行礼,长发微动,裙裾轻起,宛若仙人。 纵然玉如意是女子,她也忍不住轻轻倒抽了一口气来,这女子,美得太不真实了……她的心,越发酸楚得难受起来。 “是啊……许久,不见了。”褚至情浅笑答道,眼里是欢喜的。 玉如意偏着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女子,两人竟是相识的?她心头一揪,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疼痛,脸色也黑了几分。 多逻斯敏锐的发现了玉如意的不悦,当即便护短的喊道:“姐夫,你竟然与这佳人相识?”口气是满满的质问。 玉如意听言,知道多逻斯是在护她,心中好受了许多,感激的看向多逻斯,点点头。 “这位是香四娘……多年以前的……朋友,已有三年不见了。”褚至情介绍,随即偷偷扫了一眼玉如意,接着道:“这位是我妻子的义弟,姓药。” 香四娘朝多逻斯微微一行礼,道:“见过药公子。” “免礼”多逻斯随意的点点头。 这女子美虽美,但似乎入不了多逻斯的眼,他对这女子很是冷淡。多逻斯这一行为,倒让玉如意备生好感,心里早把褚至情骂了几百遍了,你看看人家多逻斯,坐怀不乱,哪里跟褚至情那浪荡子似的,一见到美人儿,就恨不得将眼睛钉到人家身上了。 香四娘朝褚至情微微一行礼,道:“褚公子,奴家先去换衣服,您且先回雅间用餐,奴家稍后来看诸位。” 自始自终,香四娘只是临走时轻轻朝玉如意点了点头。 她,好似有些轻视自己呢?玉如意挑了下眉头,眯着眼看向那个女子离去的背影,翩若惊鸿,柔若细柳…… 虽然她模样有些消瘦,不太符合此时众人的审美观,但却让她有种别样的美。这种美,是与文安公主那种雍容华丽所不同的,让人心生怜惜的美的…… 这种女子,才叫做真正的女子吧。 她正望着那背影出神,忽然觉得小手一暖。 却是褚至情探身过来,牵了她的手,淡淡问道:“在想什么呢?” 玉如意不动声色的抽了下手,却没抽出来,又不好在众人面前打闹,只得皱着眉任由他牵着,道:“难得见到这谪仙子一般的人二,我惊艳了呗,便想多看一会儿咯,没想什么!” 玉如意自己也未发现她说这话的模样,竟然带着浓浓的酸味。 褚至情扬眉,慢慢的倾身,慢慢的靠在玉如意耳畔。 属于他的体温、他的味道扑面而来,玉如意本能的想要往后避开,却被他轻轻一揽,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他越发的贴近了。 就在他的唇快要碰到她如珠的耳垂时,他浅笑一声,道:“如意啊,怎的这般酸味?莫不是醋了?” 声音轻盈柔柔,如那流水,胜似夜风,竟比刚才那琴声更好听,轻轻的拂过耳畔,带起她一身的鸡粟。 她慌忙推开他,忍不住一怒,斥道:“谁有那功夫吃你的醋,你倒是想得多了。”说罢,长袖一甩,快步走上楼,径直朝雅间去了。 褚至情立在原地,遥遥的看着她,心里被甜蜜浸泡着,嘴角也忍不住的带起欣喜的弧度。 她,好像越来越在乎他了呢。 多逻斯见状,却不知这个中原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她会醋的,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要带她下楼来。” 褚至情朗声一笑:“哈哈,我倒是希望她能多醋几次。” 多逻斯愕然的看着他半晌,随即道:“真是搞不懂你了,我父王那府上的几位夫人,每日里争风吃醋,倒是弄得我头疼,你竟然还希望玉如意喜欢吃醋。” 褚至情看了看他,调皮的一挤眼,慢条斯理的道:“你啊……怎懂得这情侣之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风趣。” “还风趣?”多逻斯摇摇头,道:“幸亏我不是汉人,不然非要被你们这弯弯酸酸的性子折腾死。” ---------------- hi!!大家好,我是许久不见的求票君! 有米有想我啊!! 今天的推荐票还在吗?还在的赶紧投吧! 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 都要一直支持《万事如意》哟! ---------------- 第141章谪仙美人(二) “哈哈。”褚至情大笑一声,学着多逻斯的模样,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安慰起他来了。 褚至情回到雅间后,刚坐下不一会儿,便见店小二又带了人端了菜过来,诧异问道:“我们可没有再加菜,莫不是点错了?” “哦,是对面上雅间的李公子和李姑娘为几位点的。”店小二喜笑颜开的答道。 褚至情知是宣王点的,便也不再多说了。这毕竟是宣王赏赐的东西,若推辞,矫情了不说,还有些无礼。 他问完话,偏首看向一边的玉如意,却见她正夹着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那模样倒不像是在用餐,像是在打发时间,很是无聊的感觉。 “小二,你过来,我问你。”多逻斯很八卦的抓住那店小二,问道:“听闻刚才楼下那弹琴的女子是你们掌柜的?” “正是。”小二点点头。 “可是她与他夫君开的?” “夫君?别胡说。”店小二很是护短,道:“我们掌柜的夫君已殁,这四季香是她一人之力支撑的。” “她……夫君,殁了?”褚至情一怔,瞬间便又恢复常态。 可是,就这瞬间,却被眼明的玉如意看到了,她皱了下眉,继续去戳盘子里的肉。我戳!我使劲戳! “照你这样说来,你们掌柜的倒是个奇女子啊。”多逻斯啧啧赞道,但话里多少有些不敬。 “那是!我们掌柜的本事多着呢!”店小二倒是没发现多逻斯的话中有话。 “哈哈~”多逻斯越发得意的笑着鄙夷道:“怕是手段也多啊。” 他这是在帮义姐挣面子呢,想要帮义姐扳回一局来。玉如意当然也发现了,眉头皱了下,这话说出来,有些得罪人呢。 一听此言,店小二不满了。当即将盘子朝桌子上重重一放,道:“你这厮,说话怎恁的无礼!” 褚至情慌忙将那小二一把拉住,道:“我这兄弟是回鹘人,说话直爽,小二莫怪。” 那小二上上下下的将多逻斯打量了一下,道:“原来是个不懂礼节的蛮人!” “你!”多逻斯有些怒了,却被一旁的颉干迦斯轻轻摁在座位上,无法起来。 正说此话时,房门被推开。一阵清香飘进来,香四娘款款而来,到是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 香四娘进屋。见众人神色有异,也不多问,只对那小二道:“这里都是我的朋友,你出去吧,不消你侍候。” 小二愣了下。随即看了看香四娘,又看了看那多逻斯,似乎在心里矛盾了一下,终究还是乖乖的应了,出门去。 香四娘换了一件白色绣银碎花的上襦,浅蓝色鸟纹长裙。搭一条湖蓝色薄丝褙子。这身搭配相较之前那一身月白,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少了些清冷高远的感觉。 可这家常的服装。穿在她身上,却多一分别样的清新,越发衬得她容颜娇俏。 看到褚至情那有些愣愣的模样,玉如意暗暗一咬牙,这厮。昨日还在那甜言蜜语的,今日便这般放肆?这还得了?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他名誉上的娘子吧?于是秀眉一蹙,朝褚至情腰间,狠狠一掐。 “哎哟!”褚至情吃痛出声。 香四娘诧异的看向他,关切的问道:“三郎,怎么了?”说话间,手便伸了过来。 褚至情慌忙往后一避,优雅的笑道:“无事,好像……被什么虫子叮咬了一下。” 香四娘幽幽的看了一眼旁边假装吃菜的玉如意,呵呵一笑,道:“奴家记得,三郎当初可是连刀伤都不怕的,竟然会怕蚊虫?” 他……受过伤?玉如意皱了下眉,却依旧泰然自若的吃东西。 褚至情眉头一挑,斜睨了玉如意一眼,浅笑道:“这蚊虫甚是奇怪,专朝人嫩肉叮,实在是疼痛难耐啊!” 香四娘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看向玉如意,问道:“这位是……” 褚至情伸出手来,闲闲散散的将手随意的搭在玉如意肩膀上,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微笑着说道:“她啊,是我才过门的妻子。” 香四娘僵住了,她挂在脸上的笑容凝结了一下,随即笑道:“嫂夫人……好姿色。” 玉如意坦然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挂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拉下来,道:“若论姿色,姑娘才是那仙子临世。” 香四娘摇摇头,道:“谬赞了。不过是个未亡人,哪来什么仙子临世之称。” 玉如意不再接她话,这些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反倒无趣。 香四娘端起自己刚才带来的酒壶,给四人分别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添上一杯,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四娘,敬各位一杯。”说罢,便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众人饮了酒后,褚至情便问道:“三年不见,没想到四娘竟然开了如此大的一家酒楼。” “也多亏了三郎……”她顿了下,接着说道:“多亏了褚公子当年的救助,再生之恩,四娘难以相报!来,褚公子,四娘再敬您一杯!”说罢又倒上酒,仰头饮下。 褚至情见状,也干脆的饮了酒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当年若不是褚公子……” “哎~四娘,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了。”褚至情打断道:“既然三年未见,这第三杯自然是不能免掉的,现在由褚某人敬你一杯。” 香四娘自是知道他为何突然打断自己的话,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痛快的与他一碰杯将酒饮下。 玉如意默默的看着那二人,竟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在外……一时间,无法融入褚至情的世界里去。 是啊……他了解她,但是她却不了解他。 她不知道他曾经受过伤,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救过这个女子,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救的这个女子……甚至,她连他何时喜欢上自己也要别人来告诉她。 玉如意突然觉得有些凄然,她明明是他的妻子,可是相较这个女子,相较陆馨儿,甚是相较文安公主来说……她都不及她们对他那么了解。 想到这里,玉如意心头越发烦乱起来。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朗朗的笑声,随即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四娘,我四处寻你,却不料你竟然在这里。” 众人抬眼望去,竟然是凤歌! 玉如意一见他,自然是欣喜!尤其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个,能给自己亲戚般信任感的人,玉如意当即便开心的唤道:“大哥!” 凤歌一愣,望向她,当即也是开心的唤道:“妹子!你怎的也在这里!” 褚至情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凤兄!” “哈哈!甚好甚好!”凤歌依旧是那身纯白色的宽袖长袍,他大步走了过来,端起桌上的酒壶,一仰头,便用那酒壶往自己口中倒,然后,用袖子随意的拭了拭嘴,动作肆意,却带着旁人无法有的风流。 唐人最推崇晋朝文化,而凤歌此举,俨然是个晋朝的名士。 凤歌放下酒壶,哈哈笑道:“今日到真真是他乡遇故知了!”又回头对香四娘道:“四娘,且把好酒多备上几乎,我们一醉方休。” 玉如意听言,慌忙拦道:“大哥,我们此行是下江南的,而且今日稍后要与药老板一同去看看古玩,是万万不能喝醉的了。” “唉……怎的如此扫兴!”凤歌不满的说道。 “确实有事。”褚至情也劝道:“待事情办完了,我们再与凤兄相约,好好的醉它一场!” “好!”凤歌轻轻拍了拍褚至情的肩膀道:“有三郎此言,我也就不勉强了!你可要记得了哦,等你们回来,我们好好喝一次!”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褚至情也回拍了一下他肩膀。 凤歌扫了一眼旁边的香四娘,朝玉如意走了几步,将她扯到一边,低声问道:“那厮可曾欺负过你?” 玉如意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问,眼角瞟到了香四娘,微微一怔,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凤歌挑了挑眉角,随即道:“若那厮敢欺负你,你只需告诉大哥,大哥为你做主!”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暖,面含微笑的道:“如意多谢大哥关怀,三郎他……对我很好。” “哦?”凤歌听言,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还差不多。不过……这多逻斯也是,仗着自己是个王子,便打扰了你们新婚蜜月之期,还真该教训一下。” 玉如意听言,愣了下,道:“大哥可莫乱来。” 凤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好了。”随即又低声道:“若是忍得难受了,便在夜深时候……”他轻咳一声,道:“声音小些就好!” 玉如意呆住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潇洒正派的凤歌,竟然会对她说这种话,当即便气得小脸通红,张嘴正要怒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将嘴紧闭,脚一跺,袖子一甩,大步流星的回到桌前。 第142章他乡故知 玉如意呆住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潇洒正派的凤歌,竟然会对她说这种话,当即便气得小脸通红,张嘴正要怒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将嘴紧闭,脚一跺,袖子一甩,大步流星的回到桌前。 直到坐稳后,玉如意仍觉着脸上热的慌,忙夹了一片冰上的鱼片,塞进嘴里,想用那冰凉将脸上火热降降。 凤歌虽然没有见过多逻斯和颉干迦斯,但褚至情临走前大致与他说过,再看那多逻斯的气质谈吐,便猜想到他是那回鹘王子,便也客气的与他闲聊了几句,便要告辞。 “大哥,难得一遇,怎不多坐一会儿?”玉如意问道。 “我找四娘还有些事……”凤歌看了香四娘一眼,接着道:“另一个厢房里还有些个朋友等我,我就先不陪你们了,四娘,不若陪我去和那几位老友叙叙旧吧?”说罢,又深深的看了玉如意一眼,这才拱手离去。 香四娘也行礼告退了,跟着他一同离去。 二人行至走廊尽头的一间厢房,厢房的桌上已经布好了菜,却是空无一人。 凤歌进屋也不吃菜,只用食指勾了酒壶,坐倒在塌上,就着酒壶,仰头饮了一口,然后抬眸盯向香四娘,道:“四娘,那人……你莫挂念他了。” 香四娘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菜挑选了一些,夹至一个小碟子中,走到他身边,将碟子放在他身旁的小几上,望向凤歌,道:“早已不挂念了。” 她表情坚定的道:“原本就没有什么情谊,又何来挂念。不过是见着了,随便聊上几句而已。” 她将手中的筷子递给凤歌,道:“莫光喝酒。伤身,吃些菜。” “嗯。”凤歌望着她,慢慢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浅笑道:“那人,可是在对面的月华雅间?” 香四娘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的捏成拳,随即又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道:“应该是的,你可是要动手?”声音淡淡,竟然听不出来有一丝的激动。 凤歌哈哈一笑。又仰头喝了一口酒,道:“时机未到啊。” 香四娘听到他的褒奖,脸上露出一抹凄然。随即又恢复到那冷若冰霜的模样,问道:“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等他们离开郓州,要动手也不能连累了你。”凤歌莫不在乎的答道, “若能手刃仇人,我自是无妨!” “就算这里不成。我还有别的办法。” 香四娘看了他半晌,渐渐皱起了眉头,问道:“少主你……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吧?少主对她,似乎有些不同。” 凤歌懒洋洋的斜睨了她一眼,只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少主这些年的筹谋,就是为了这一次啊!”香四娘皱着眉头。压抑着,隐忍着,“这么多年。少主的经历,少主吃的苦,四娘可都是历历在目的……” “四娘觉得不甘?”凤歌浅浅一笑问道。 香四娘刚刚松开的拳头有一次攥紧,她埋下头,咬着唇。许久才道:“嗯。” “你没听到她姓什么吗?” 香四娘一惊,回想了一下。道:“玉。”说完后,双眸微睁,“你说,她是玉珍廷的女儿?” “正是。” “你该不会怀疑她是二姑娘吧?”香四娘声音有些激动了。 “不知道。”凤歌摇摇头,“像又不像……妹妹走失的时候已经五六岁了,应该不会不记得我的,而这玉家,是一直有个嫡长姑娘的。褚至情也说过,他幼时是见过玉如意的。” “怪不得少主对她另眼相看……”香四娘眸中含泪的道:“若他真是主人的血脉,那丰家……” “呵……”凤歌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提起酒壶,一口饮尽,然后将那酒壶随手一扔,丢到了软榻的角落里。 “哼,他们还想将我们丰家人,斩尽杀绝?”凤歌狠狠的说出那四个字,一向平淡温和的眸子中,竟然带上了一抹戾气。 “少主!”香四娘慌忙跪下,对他诺诺道:“少主放心,四娘断不会胡说。” 凤歌瞟了她一眼,道:“对你,我自然是信任的。你说不甘,我亦是不甘,可现在又能怎么样?没有证据,我也只是怀疑。现在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烦恼。我知道她安好,便是了……” “少主……”香四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泛起泪光,她却强忍着,不让泪落下,只轻轻拭了拭眼角,转移话题道:“少主,可要看近几日的账目?” “账目便不看了,你只告诉我这半年收入大概多少。” “回少主,约摸一万三千余两。” 凤歌听言,轻轻摇摇头,道:“就这样的速度,复仇之路……怕是遥遥无期了。” 香四娘一怔,偷偷看向凤歌,却见他俊逸的脸上,容色平和,淡定自若,倒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少主……可是在想杭州斗宝会的事?”香四娘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凤歌笑笑,道:“稍后,你随我一起去一趟杭州。” “是。”香四娘点头。 “好了!就这样吧,你且去忙吧,准备一下去杭州之事,我自己坐坐。” “是。”香四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这才倒退着离去,将门关上。 凤歌缓缓起身,走到桌旁,提起另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喃喃道:“娘啊……你可知道你那一走,给我们全家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凤歌看着酒壶自言自语,眼里是从未出现过的落寞,“我本是恨透了你与那人,可寻觅许久,却只能看到一墓白骨……我想将那人的骨头挖出来鞭尸焚烧,可你却与他合墓,你让我怎么下得了手啊!” 他仰着脸,似乎是想要大笑,但心中却是满满的悲哀,如海潮般汹涌而起,将他淹没……终究,只能忍住,低声沉沉笑了两声,将满腹的辛酸细细咀嚼,咽入腹中。 ***** 玉如意等人用罢饭后,便找了店小二来打听这郓州城哪里有古玩卖。小二原本是对多逻斯不满的,可刚才也看到了掌柜的对这屋里的人,礼待有加,而且颇为熟络,自然也不敢得罪的,便细细的指了路。 原本是要找香四娘和凤歌告别的,可小二却告诉众人,说掌柜的和凤老板出门了。 玉如意觉得有些失望,从小二那话看来,凤歌与香四娘怕是旧相识了。她与凤歌本就相遇偶然,就算认作大兄也来得突然,只是源于心中那莫名的亲切感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想到这里,玉如意终究是无奈的摇摇头,取出一块碎银,塞进小二手里,道:“有劳小兄弟了。” 那小二哪里敢收,慌忙推辞道:“不敢不敢,你们是掌柜的朋友,我怎么敢收你的银子?” “小兄弟,你就别客气了……刚才多亏你安排的菜,不然我们怎能尝到如此特色的佳肴呢?”褚至情在一旁劝道。 “这……”小二挠挠头看了看那银子,终究还是接了过来,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诶,对了,今儿个是初二,正好那古玩街赶集,你们可以仔细淘淘,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好东西呢!”他看了看天色,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有些小摊估计都要撤了,可得赶紧去,别耽误了。” “多谢小兄弟。”玉如意裣衽谢过,便与众人朝古玩街赶去了。 按着小二指的路,行了不远,便到了郓州城的古玩街。 都说“乱世藏金、盛世藏宝”,现在这大唐天下,却是让人摸不透看不清的……看似太平,可却总掩盖不了那暗流涌动的危机感。 百姓,固然不在朝堂,可并不代表不了解这天下事……尤其是这四通八达的郓州城,更容易受到这战事的影响。 这条古玩街,倒是综合了“藏金,藏宝”,左边街道是各种古玩玉器店,右边街道全是一色的金店。 约三丈宽的街道,正中间摆着各色小摊,将路分作两半,也将来逛街的人分作了两拨。小摊们自然是面朝古玩玉器店,背对金店的了。 多逻斯一到这里,便好似顽童出玩一样,这里跑跑,那里瞧瞧,兴奋不已。 玉如意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一边看,一边找准机会吸取玉灵,只要发现是战国汉晋的玉器,便也不客气的扔到多逻斯怀里,反正有玉如意帮忙掌眼,他倒是来者不拒。 不一会儿,竟然已经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一堆玉器,都拿给颉干迦斯抱着,他身形魁梧,倒也不怕当苦力。 逛了约摸两个时辰天色已微微暗了下来,玉如意也累得快垮了,倒是多逻斯还很兴奋的样子。 玉如意坐在一家店铺门口的石阶上,用丝帕擦汗,看了一眼多逻斯,这厮,不会累吗?这么热的天! 正想着,忽然耳畔拂来习习微风,玉如意心头一甜,回了个笑容给褚至情,道:“不必给我打扇。” 褚至情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笑容淡淡的摇摇头,道:“娘子,这是为夫应做的。” 玉如意听言,脸又烫了起来,明明就已经是夫妻了……可是听到他喊娘子,自己总还是不习惯,急忙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四处张望起来。 可谁知,她这无意的一瞟,竟然看到一块雪白的玉石,形状有些奇怪。那摊主似乎准备要收摊,正要将那玉石放置进旁边的箱子中去。 第143章郓城古玉 玉如意急忙起身,快步朝那摊子走去。快要到摊子的时候,她又放慢脚步,装作闲逛的样子,缓缓走到摊子旁边,漫不经心的蹲下,拿起摊子上的一个小东西看了起来。 那摊主一见生意来了,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玉如意手里的东西,笑着赞道:“姑娘好眼力!这玉葫芦可是西晋时期的宝贝呢!” 玉如意勾起嘴角不屑的笑了下,这东西都不用她出异术,光看看这造型就知道是新物,她顺手将那东西放下,又拿起别的东西来看。 那摊主又笑呵呵的说道:“姑娘看来很喜欢玉器啊!这个可是大汉朝的羊脂玉环啊,你看上面那个沁色,多漂亮啊!” 玉如意用手摩挲了一下那沁色,笑道:“羊脂玉?这个不过是毛子那边传入的白石而已,你真当我不识货?” 摊主听言,愣了下,无奈的搓搓手,呵呵笑道:“没想姑娘年纪轻轻的,竟然是个行家。” 玉如意歪着脑袋装作仔细找寻的样子,然后随意的瞟见了那摊主即刚刚装进盒子,还没来及盖上的白玉,道:“那个东西,拿来我看看。” 那摊主见她指的白玉,随即讪讪一笑道:“这个……姑娘还是不要看了吧。”言下之意是,你买不起的。 玉如意听言,眯了下眼睛,随即扭头朝坐在台阶上的褚至情喊道:“夫君,过来一下。” 褚至情正在远远的看着她,却不料她竟然回头来了这么一句! 夫君?! 褚至情眉头一挑,她竟然主动喊他夫君?嗯……他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他还是温柔的笑着,摇着扇子朝玉如意走去。 “喏,看到他没?我夫君,老板你是生意人。应该比我有眼力吧?”玉如意得瑟而挑衅的问道。没办法,气质这种东西是最骗不了人的,这些年的日子,给她磨出了满身的铜臭味,也自然而然的给她带来了市侩的感觉。什么清水出芙蓉的鬼话,她才不信呢!那摊主也是看出她没那种有钱人的气质,故而有些瞧不起她呢。 倒是对面走过来的那公子哥,虽然是懒洋洋的摇着扇子,却依旧带着温文尔雅,气度雍容的感觉。就那眉宇间的淡然不羁,便是寻常人家养不出来的。 摊主见他来了,便也收敛起不屑的神色。想不到这女子,竟然嫁给了这般优秀的夫君。他朝褚公子微微一揖,朗声说道:“公子好气度啊……不知……” 他才说了几个字,褚至情温润的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竟然是看也不看他。只将玉如意牵起,柔柔问道:“娘子,唤为夫何事?” 摊主讨了个没趣,却也看出来这公子必然是极疼妻子的,于是便巴结的朝玉如意说道:“姑娘可是要看刚才那东西?稍等稍等!”然后便麻溜的将那盒子包了过来,递给玉如意。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放稳。然后双手将盒子里面的东西捧出来。 这是一块羊脂白玉,玉质极为温润,上手便能感觉到它的微凉滑腻。约摸成人两个拳头大小。一头刻成如意祥云图,一头好像是从某物上断裂开来,但却有着很奇怪的,极为整齐的裂痕。 玉如意总觉得这玉质很是眼熟,但是总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看这样子。保存得很好,没什么盘色。不好判断年份,于是,她便凝神看向那块玉。 玉石上氤氲而起浓浓的好似牛奶一般的白雾,看来年份颇为久远啊,怕是有上千年了吧…… 玉如意皱了皱眉,越发仔细的看向那玉石。 浓雾越来越多,竟然凝结成一块,好似白云一般……随即,又渐渐进入她的指尖,舒适,懒洋洋的感觉瞬间袭来,玉如意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慌忙将玉石放下,扶着褚至情稳住身子。 这个玉质,这种玉灵,她绝对是见过的,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呢?这么猛然回想,她真是想不起来了。 玉如意只觉得好似脱力了一般,困倦之意弥漫上来,明明是吸收玉灵啊,怎么倒像是被抽走了玉灵一般,她只能坚持着强撑意识,一只手指着那玉石,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褚至情的袖子,喘息着,道:“三郎……三郎……买下,它。” 然后眼前一黑,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玉如意只觉得,这辈子好像没睡得这么久这么舒爽过!冥冥中,她好像一直抱着一块温润的玉,可那块玉石,却好似在对她抱怨着什么如诉如泣的。 她耳畔传来轻声而焦急的呼唤:“如意、如意,这么多天了,你醒来好不好。” 这么多天?玉如意迷迷糊糊的,强迫自己去寻觅那个声音,努力让自己去回应那个声音。 终于,一丝光线透了过来,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她缓缓睁开眼睛,渐渐看清楚眼前的褚至情。 一看到她睁眼,几乎是下意识的,褚至情猛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前,拼命的呼吸她的味道。 无边的慌乱中,只有她,只有她身上的味道,让他渐渐安宁,让他慌乱的心,渐渐平稳。他紧紧的抱着她,不愿……放开。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玉如意还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回抱着他,像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醒来了么。” 两人相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褚至情都不舍得松开她。 突然,门外传来了略带喘息的,低哑的声音:“就快到徐州了,到了徐州我再去给如意找个大夫来!”,那人的声音里,带着焦虑和担忧。 伴随着声音的传入,是门被猛然推开的声音,看到屋中的情景,凤歌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咳嗽一声,转过身去,有些尴尬的笑道:“醒来就好,那个,我先出去了。”说罢,就快步离去了。 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撑起身子,看向褚至情,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纵然是满布疲惫,纵然是满布担忧,但他,却依旧给了她一个微笑,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 “我……”玉如意忽然听见哗哗的水声,然后看了看四周,道:“我什么时候回到船上的?” “就在你晕倒之后。”褚至情伸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刚才让她抱了这么久,自己还没好好抱过呢,嗯,不能吃亏。 玉如意似乎还有些懵懂,眨了眨眼睛,看向他,问道:“我……晕了?我还以为我睡着了呢!”玉如意撅起嘴巴,有些自责,随后又问道:“徐州……我刚才听大哥说徐州?”她一怔,“对了,大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褚至情嘴角微扬,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微笑道:“我家娘子,怎的一醒来,就问别的男人。” 玉如意诧异的仰着头看着他,这厮吃醋了?她那小脸微白,双眼望向他,眼波流转,樱唇微撅,似在期待着什么…… 她嘟起嘴,不满的道:“他是我大哥,我问一句又怎么了……唔……” 他的唇,重重的覆盖在她的小嘴上,堵住了她半张的唇。这是一个霸道的,占据的,略带惩罚的吻。他的气息,那个原本让她安心的气息,现在却好似危险的藤蔓一般,铺天盖地的缠绕过来……占据了她的红唇,抽干了她胸中的空气,将她的心压缩着,让她在这种有些窒息的痛苦中渐渐沉醉…… 玉如意挣扎了一下,可是这睡了也不知道几天,只觉得全身乏力,哪里有力气挣扎,被他这么紧迫的吻着,意识又开始模糊了。 忽然他猛的一松,冰凉的空气钻了进来,让她瞬间放松,她猛的张口一吸,可那唇又再一次盖过来,滑润的舌头抵开她的贝齿,探入她口中,追逐缠绕着她的丁香小舌…… 不记得吻了多久,直到她的呼吸都破碎了,衣衫凌乱了,他才放过她。将她紧紧的锁在怀里,有些恶狠狠的凶她,道:“让你还乱看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被吻得晕晕乎乎的玉如意一时间不知所措,竟然就这么被他夺了初吻?!玉如意又惊又迷茫的看着他,几乎又要燃起他的欲火来。 “哦……”玉如意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事儿,眨了眨眼睛,突然听到他这么一说,慌忙问道:“那个玉……对了!那个玉,你买下了了吗?” 她一醒来,先是问她的大哥,然后就问那害得她昏睡的玉?! 好!甚好! 褚至情深呼吸一下,站起身来,推开舷窗,在窗前又深呼吸了一会儿,这才大步流星的走到床旁的立柜旁,将柜子猛然拉开,那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红色锦盒。 他有些生气的将那锦盒拿出来,扔到玉如意面前,道:“你要买,我便买了。”,随后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去夺那锦盒,道:“你还是别看了。” 第144章遭遇水匪(一) “无妨的。”玉如意微笑着摇摇头,她非常清楚,玉石的玉灵被吸走后,是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的,现在看这块玉石,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行!”褚至情果断拒绝。 “三郎!相信我!”玉如意非常坚定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 褚至情看了她半晌,只怕是今天不把东西给她,这事儿便没完没了了,无奈下,他苦笑着道:“真是……哎,你,你叫我拿你怎么办……”终究是摇着头将锦盒递了过去。 玉如意好像小孩子赢得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笑嘻嘻的将锦盒接过来掀开,试着用上异术看了看,果然,没有了玉灵。玉石没有了玉灵,自然也就不会给自己带来疲惫感了。 她放放心心的,认认真真的摩挲起玉石来,又对着光看了看色泽。直将那玉石在掌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久,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回锦盒中去。 见她看过了,阖上盒子了,褚至情这才伸手过去将那锦盒接过来,道:“看过了,满意了吧。可是花了我三百两银子呢!” 玉如意讪讪一笑,点点头,然后瞟见褚至情眼中浓浓的不满,立即巴结而狗腿的笑着,双手合拾:“好了好了,多谢夫君了!奴家必定结草衔环,至死不忘。”心情好了,她也有心思开开玩笑了。 褚至情眉头一挑,哟呵,难得啊,她竟然给自己说这样的好话?褚至情心里美滋滋的,好似饮了蜜糖一般。 他很是得瑟的将盒子扔到一旁,一脸坏笑凑到玉如意边上,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道:“小娘子,为夫不要你结什么草衔什么环,不如……以身相许吧?嗯?” 玉如意目瞪口呆,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褚至情这话,似真似假,真是让她为难,拒绝吧?把伤了人心。答应吧?又觉得两人虽然有了好感。但是还没到那一步。 “咕噜咕噜……”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 褚至情一愣,似笑非笑的看向玉如意。 玉如意尴尬的笑笑,摸着肚子。道:“呃……我好像,饿了。”这肚子啊,叫得真是及时! 褚至情摇摇头,浅浅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废话!昏睡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滴米未沾,能不饿么?!我去给你准备吃的,这才刚醒,多躺会儿,别下床。躺了这许久。又没吃东西,下床怕是要晕的。” “唔。”玉如意点点头,然后乖顺着看他离开。然后又不甘心的将床边的锦盒拿来,细细的看了又看,可结果,依旧是让她失望。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那样的经历。她怎么会忘记? 文安公主那个玉石琵琶……是呢,就是那个琵琶!也是这样。让她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难不成,这玉石与那琵琶还有什么关联么?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石,材质好像是没有区别……她好想去隔壁,敲开公主的房门,求公主让她看看那玉石琵琶。可是,她们两个现在这种关系,公主别说给她看琵琶了,不给她两下子都算好的了。 唉……早知会有今日,以前便逶迤些,让着她点,和她打好关系就是了。嗯……还有那褚至情,现在也把公主得罪了,不然通过他也有可能借到琵琶的。 若是褚至情此时得知玉如意现在的想法,只怕是要气得吐血了,自己是为了她才得罪公主的,现在竟然还比不过一个玉石琵琶! 她想了想,又把玉石从盒子拿出来,想要再看看,可是,还未等待她看清,便感觉到浑身发软,好似又要晕过去,她慌忙打断自己。 看来,是这几日没吃东西,有些饿了吧……要好好恢复恢复才行。 好一会儿,褚至情端了食物进来,将门带上,道:“正好陆五四刚才打了一尾红鲤鱼,我便让他给做成了成了鱼片粥,你饿了这么久,这东西倒是极适合的。” 玉如意正准备起身,褚至情却快一步过来,把碗放在桌子上,将她拦下,责备道:“怎的如此不老实!刚醒便想下来,刚才我说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 然后又将她扶起,把旁边的枕头拿来给她垫上,这才把桌上的碗端过来,一手捧着粥,一手翻动汤匙,吹着气,让粥里的热度散开。 玉如意歪过头看着他,心里泛起温馨暖流。他的侧脸,还真是好看,棱角分明,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少了几分风流,多了几分稳重。 褚至情舀起一勺粥,浅尝一口,觉着不烫了,这才送到玉如意嘴边,“来……”。 “三郎……我,我还是自己来吧。”玉如意有些不适应,直起身子,想要去接那粥碗。 “不行。”褚至情将碗移开,道:“乖,张嘴啊。” 这厮!当她是三岁小孩子么? “还是……你喜欢我当初喂药的那种方式?” 一听此言,玉如意的脸腾的红了起来,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只能无奈的妥协了,“好吧……你喂吧。” “嗯~这才乖嘛。”褚至情满意的笑笑,将勺子送进玉如意的口中。 玉如意依言含下那口粥,只觉得滑糯香浓,带着微微的咸味,很是爽口,便也不再矫情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喂自己了。 “你慢点,别烫着了。”褚至情宠溺的笑道。 玉如意咽下粥,扫了一眼舷窗,外面却是一片墨色,忽然想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亥时了。”褚至情又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了过去。 “亥时?”玉如意皱了下眉头,道:“我真的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褚至情一愣,笑道:“嗯,从昨日到现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郓州城最好的大夫都看过了,也找不到原因。凤歌说徐州城有个姓白的大夫医术高明,我们便提前动身了。刚才问了下陆五四,估计明日一早便可到达。” “哦。”玉如意点点头,将粥含下。 突然,一阵巨响传来,随即便感到船身猛然一震,随即便停了下来。 瞬时,呼哨声、落水声、口令声、还带着女眷的尖叫声,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玉如意急忙咽下粥,惊讶的看着褚至情。 “你别动,我去看看!”褚至情将粥碗递给她,快步走出房间。 玉如意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又怎能安心躺着,便起身披了衣服出来,站在楼上的回廊处往下看。 “何方蟊贼!竟然敢来打我们的主意!”宣王周围站了四个护卫,将他护在其中。 而多逻斯和颉干迦斯也站在宣王身旁,与冲上船来的水匪厮杀着! 玉如意慌忙的沿着回廊跑起来,找寻她担忧的人。 却见褚至情正立于船尾,手持一把长剑,迎风而立,一席月白色的长衫在夜色中猎猎飞舞,威风凛凛。 那长剑寒光凛凛,而他,握着那剑的姿势竟然是如此的熟络…… 忽然,一个人影跳上船来,玉如意刚要惊叫出声,便见他手腕一翻,闪电一般的速度,长剑竟然好似一条银蛇!稳稳的刺入了来人的胸口。 玉如意眯着眼睛笑了下,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笑出来。他果然是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别的不说,他手上那把软剑,哼哼,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夜色愈弄,杀气愈浓。 兵器相交的声音,不断有人落水的声音,受伤时的痛呼嚎叫…… 交织成一副血腥的画面。 可那些水匪们,竟然好似杀红了眼睛一般,不断的涌上船。于此同时,更是不停的有飞绳扔到船上,褚至情见状,顺手捡起地上水匪掉的长剑,扔给在远处角落里观望的凤歌,道:“还看?帮忙!”。 凤歌那一身白衣,在夜幕中,尤为瞩目,他无奈的捡起长剑,道:“真是不让我省心啊。”说罢,挥剑斩向落在自己足边的飞绳。 玉如意缩在窗棂下,惊讶的看着那二人,同样的白色衣衫,却是各自不同的招式。褚至情虽然功夫极佳,但却看得出来,花样较多,就连杀人也好像是舞剑,那是一种,带着血腥的潇洒。可凤歌呢?他的招式果断而利落,招招致命,不一会,他手下便毙命了十几个人…… 玉如意实在不敢相信,平日里对自己关爱有加,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大哥,竟然会有如此毒辣的功夫…… 玉如意莫名的烦躁起来了,盯着那两个浴血的身影,她的双手紧紧扶着回廊上的栏杆……剑光滑过,便是鲜血涌起,触目惊心。 凤歌,一定不简单的,一个裁缝,会有这样的功夫么? 她不懂了……她真的不懂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人,她都不了解! “咚”一直利箭直直的插入玉如意脸旁边的窗棱上,她慌忙将头一缩,看样子,褚至情应该可以应付得来,她忙蹲下身子,慢慢的缩着回到屋里起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他们分心的好。 第145章遭遇水匪(二) 凤歌用力将刺进水匪喉部的长剑拔出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整个水面竟然停了二十几只小船,团团将游船围在正中。 他扭头朝褚至情道:“至情,这些人不像是小股的水匪,这能力怕是这江南几个大寨子才能办得到的。” “嗯……”褚至情冷应一声,“怕是昨天下午在郓州城露财了,被这些人看了去,所以才在这里埋伏我们。” “现在小船越来越多了,不太妙啊!”凤歌皱眉道。 “你且守着这里,我过去找殿下!”褚至情低声说道,一时间竟然没留意到凤歌诧异的表情。 此时的宣王也已经加入了战斗,他见褚至情过来,便也快步清理着障碍靠了过去,问道:“船尾可好?” 褚至情轻轻摇摇头,道:“殿下!匪徒太多了……怕是,要强行冲出去。” 宣王愣了一下,先是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的问道:“至情……你是说,开船……撞出去?” “嗯!”褚至情用力点头,道:“这里是兖州和徐州的交界处,没有官兵巡逻,若冲出去,进入徐州地界,应该会遇到巡逻的官兵。” “好!”宣王用力一点头,大喊一声:“砍断绳索!给我冲出去!” 游船四周传来阵阵呼啸声,那二十几只船全数涌来,列好了阵型朝游船冲来。 “杀!” 宣王一声令下,侍卫们各自站在船上紧要位置,挺立手上兵器,朝钩挂在船上的绳索上砍去。于此同时,陆五四也率领着船夫们用力蹬动船桨! 游船,加速冲向那些小船! 船剧烈的震动着,伴随着小舟被击碎碾压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伴随着兵器交接的脆响,凝就成了黑暗中的最摄人的音乐。 突然,一阵异常铿锵的琵琶声传来…… 琵琶声一下一下铿锵有力的拨动,让人一听,仿佛来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前。空灵悠扬的琵琶声,奏着最激动人心的战曲,仿佛是战场上隆隆的战鼓一般,鼓舞着人心。 正在厮杀的侍卫们微微一愣,随即一个声音大喊道:“公主在为我们抚琴助威!大伙儿杀啊!!” 玉如意正在屋里抱着被子担忧。突然听见这样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慌忙冲了出来。也不打招呼,一脚踹开对面的房门,正看到文安公主抱着她的宝贝玉琵琶在弹奏,当即大喊道:“公主,不可!” 文安公主仰起头来。愤怒的看着她,道:“玉如意,你这是干什么?!” “公主!不可奏乐!”玉如意胡乱的将门插上,又对荷露喊道:“荷露,快!帮我把桌子挪过来!” 荷露愣住了,但对上玉如意那毅然决然的目光时。一切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慌忙陪同她一起将桌子挪过来。 “玉如意,你干什么!”文安公主怒目圆瞪。 玉如意急忙冲到文安公主面前。跪倒在地,道:“公主,万万不可奏乐!” “我的将士们正在为了保护我而厮杀,我不过是奏乐鼓舞他们,这也错了吗?你别管!”文安公主倔强的又拨动起琴弦。 “公主……”玉如意张嘴想要辩解。 “荷露!给我掌嘴!”文安公主慌忙打断玉如意的话。一声令下。 那荷露自小跟随公主,一听见此令。还未过大脑细想,便一耳光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玉如意的脸上印起了五指红印。 “给我继续打,打到她说不出话来。”文安公主冷冷的看了玉如意一眼,随即扭过头去,纤纤玉指在琴弦上一绕,又拨弄了起来。 玉如意捂着嘴,狠狠的看着这个女人,一扭头朝荷露道:“你敢!” 荷露原本是要冲上前来打她的,可见到玉如意这般凶狠的模样,竟也吓得不敢上前了。 玉如意也不等她想,飞快的冲了上去,一把夺过文安公主怀里的琵琶,朝旁边一扔,却不料那琵琶竟然从塌上滑落在地。 玉碎的声音,悦耳传来。 玉如意呆住了,文安公主也呆住了…… 那百年一遇的宝物,竟然碎成了几截…… 时间仿佛静止了,外面的杀戮声仿佛安静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船被猛然一撞,玉如意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意识也清醒过来,慌忙跪倒在文安公主面前,道:“公主,你此时奏琴,只会让他们分心!若被水匪听了去,怕是要对公主不利!如意罪该万死,也只是一心为了公主的安危。” “玉……玉如意!你,你你!”文安公主像是气急了,咬着牙说了好几个“你”字,终究还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时间缓缓流逝…… 玉如意一直跪在文安公主面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随即便听见宣王兴奋的大喊,“啊!是官兵!是巡河的官兵!杀啊——在坚持一会儿,只要再坚持一会!” 他的声音,嘶声力竭,但却含着无比的兴奋。 整齐的应诺声喝出,金铁交鸣之声再次响起。 那号角声,比世间最动听的乐声更美妙……玉如意微微一笑,挺立许久的身姿,终于浑身软瘫,坐倒在地。 就在着这个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猛然嚎起:“就是这里!刚才的乐声就是这里传出来的!我听见他们说,是公主!是个公主啊——” “是个公主!”这四个字,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一时间,屋里的三个女子都慌乱了,外面的厮杀未停,兵器碰撞声又密集了几分。 “嘭!”一声,门被撞开,屋外站着两个魁梧的男人,左边穿着锦袍的独眼大汉,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盯了一眼屋里的人,一把抓过旁边的肥壮巨汉问道:“塌上那个是不是公主?” “嗯!就她躺在榻上,恐怕是的!” 独眼大汉狠戾的看了文安公主一眼,一挥手,道:“抓了!” 独眼大汉话音刚落,那肥壮巨汉便一刀将拦路的桌子劈成两半。 荷露见状,一声尖叫下,晕了过去。 玉如意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拦到文安公主面前,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独眼大汉瞟了她一眼,道:“连这个一并抓了!” “是!”肥状巨汉一手一个,捏住两个女子的胳膊,将她们扯了过来,然后随手将文安公主扔给独眼大汉,道:“有这两个护身符,我们应该能逃脱了吧!” 正说话间,便听见号角声越来越近,一声逐一声,好似正加快了速度赶来。 “老大,快!”肥壮巨汉将寒光凛凛,带着血迹的长刀横在玉如意胸前,道:“先上船。” 二人挟持着玉如意和文安公主走向二楼的回廊。 眼前的一幕,让玉如意几乎作呕。 触目惊心…… 满船的尸体,分不清敌我。 “放开她!” “放开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宣王和褚至情。当然,这两个声音所指的对象是不同的。 看到褚至情安然无恙,玉如意第一次觉得,真好…… 真的,很好。 褚至情关切的看了一眼她,又淡淡的看向文安公主,手中的剑,还在滴着鲜红的血…… 忽然,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残酷的,嗜血的,带着令人恐怖的,带着寒意的笑。 文安公主看着这个令她倾心爱慕的男子,那俊逸非凡的脸上,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笑…… 她突然不敢看他,她垂下自己高傲的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放我们走!我们自然会放着两个小美人儿回来!”独眼大汉手中的长刀又紧了几分,压在文安公主脖子上,带出丝丝鲜血。 文安公主吃痛,却忍住咬紧自己的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此刻的疼痛,远远不如褚至情那一抹笑带给她的疼痛厉害…… “放了她们,我给你安排船。”宣王皱紧眉头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定不会食言。” 独眼大汉冷冷一笑,道:“哼哼,你当我是小孩么?说说便让我放人,开什么玩笑!”他眸子里杀意渐浓,怒吼道:“滚开!给我让一条路出来!” “你!”宣王刚想发怒,却见他手中的刀又压紧了几分,顿时无法说出话来。 褚至情看着玉如意,默默的看着……他眼里带着痛,带着自责。 玉如意眨眨眼睛,对他浅浅一笑,道:“三郎,救公主。” “闭嘴!”肥胖大汉一扯玉如意的头发,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着别人?” 玉如意无奈的闭上眼睛…… 她不是圣人,可是她能怎么办?若她不开口,褚至情真的可能会,为了救她而放弃救公主…… 若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褚家玉家,必然也会沦为陪葬品的。就算是救了她,也是白救……总不能让全家老小,为了一个她,而牺牲吧? 可要她此刻为了公主而牺牲,她也做不到……她没那么伟大!就算是只有一线的机会,她也要争取!就算只能苟活,她也要珍惜!这个世间有太多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没必要放弃!她现在,只希望褚至情能明白她的心思,先救下公主,然后救她。 褚至情怔怔的看着她,第一次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终究,他轻轻侧身,朝那独眼大汉道:“滚。” 第146章身陷囹圄(一) 独眼大汉得意的仰天一笑,挟持着文安公主朝左舷走去,那边是一片芦苇荡。随着他的一声唿哨,芦苇荡中鬼魅的驶出一条小船。看来,这个是他早已为自己留好的后路。 两人挟持着玉如意和公主跳入那船中,独眼大汉得意一笑,命令船驶出…… 小船如离箭,渐渐消失在高高的芦苇丛中…… “老大,总算安全了。”肥胖壮汉得意一笑,随即看向玉如意又看向文安公主,猥琐的笑道:“这两个丫头都长得水灵灵的,带回寨子里去,自然,哈哈哈……” 他的笑声淫荡而摄人,玉如意心头一紧…… 突然,小船猛烈的震动起来,水中跃起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他!褚至情! 玉如意心中好欢喜! 寒光掠过,一串血珠从那肥胖壮汉的脖子上滚出,胖汉应声倒下,瞬间,竟然将这本就不稳的小舟带翻…… 一船的人,落入水中! “救命!救命啊!咳咳咳咳!”文安公主拼命的挥舞着双手,想要凫水,可是她本就不会水,身上又满是金饰,衣衫也是穿得层层叠叠,瞬时便让她灌了好几口水。 玉如意本来已经一个猛子扎出一丈远了,可是听见这声音,也不得不又潜入水中朝公主游了过去。 突然感觉到有只胳膊环上了她的脖子,文安公主大惊失色,两只手胡乱抓了过去。 “别乱动!”玉如意慌忙说道:“嘘,我带你游过去!” 一听是玉如意的声音,文安公主安稳了几分,手也不再乱抓了,只是紧紧的捏着玉如意的胳膊。 “你放轻松,试着将身子浮起来。”玉如意游得有些吃力,饿了那么久才醒来。还没吃上几口粥,便遇到水匪,此时自己游泳都几乎用了全力,更何况还带了一个完全不会水的公主。 还好,公主在她的提示下,渐渐放松了身子,一只手也配合着划水,两个人趁乱,小小溜出去了数丈远。 眼前出现了一叶小舟,许是撞船时候盗匪失落的。玉如意将那小舟翻过来。使尽全力将公主推上舟,自己刚要上船,便觉得足下一沉。一回头,大惊失色,那个独眼大汉竟然潜在水里将她往下扯! 玉如意慌乱起来,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船舷,拼命想要爬上船去。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好了!她已经看到了,她的三郎和她的大哥都在朝这赶来。 小舟因为玉如意的牵扯而大幅度的晃动起来,文安公主尖叫着、双手紧紧的握住船舷,双眸惊恐的看着玉如意身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拉我……救我……”玉如意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了,咬着牙看向文安公主。 文安公主惊恐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独眼大汉。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小舟在剧烈的上下动荡。瞬间,她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趴到玉如意身边。伸出双手来。 玉如意慌忙伸出一只手去抓住她,见她将自己抓稳后,又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就在这个瞬间,玉如意看到了一抹笑容,一抹诡异的笑容。文安公主脸上露出邪狞的微笑。她轻轻一扬,松开了紧抓着玉如意的手。 玉如意便带着满脸的惊诧被扯入了水中…… 她没来得及憋气。脏水便呛进了口中,胸口瞬间闷疼起来,她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心疼还是肺疼,她也来不及再分清楚了,力气渐渐消失了,神智渐渐的模糊了,眼前,只剩下水面上那晃动的灯火…… ******* 玉如意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昏暗。她揉了揉眼睛,慢慢看清楚眼前的景象,顿时,她心头一惊。 她,竟然卧在一个好像监牢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酸馊的异味,四周光线昏黑,只有对面的墙上一支滋滋燃烧的粗烛,能带来微弱的光线。 玉如意微微动了动,便感到肺部生疼,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即便招来外面的一阵怒骂:“都他妈的给老子安静点!” 这个声音粗鲁而陌生,让人不寒而栗,玉如意急忙捂住嘴,将咳嗽压抑下来。 她顺着角落爬向栅栏,栅栏是铁做的,上面锈迹斑斑。她借着微弱的光线悄悄往外看去,所看到的景象让她更加震惊! 栅栏外面是一条黑暗的通道,两排同样的牢笼向着通道深处蔓延。 就在玉如意左边的牢笼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正抱着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旁边的地上铺着一层稻草,还有几块破木板。 这……是哪里…… 玉如意蜷缩起身子,脑海中渐渐浮现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 文安公主的笑容,还有那扬起的手,以及她眼底的寒意。 玉如意紧紧的抱着自己,心中五味陈杂,她救了公主一命,并不是希望与她化解恩怨,也不是想图她什么回报,那一瞬间,她只是简单的觉得,文安公主的命比她的贵重,所以,她救了她。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公主竟然做出这样以怨报德的事!她知道公主是恨自己的,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恨意竟然能达到要命的地步!她,做错了么? 不,玉如意摇摇头,她没有做错。不管别人是怎么做的,她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就算……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保住玉家和褚家人的性命吧…… 罢了,用自己一命换了两家人的命,值得了。 三郎呢,他此刻应该是安全了吧……他功夫那么高,而且独眼头目既然抓了自己,他那边应该就没了威胁……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玉如意忙退回原来躺着的地方,闭着眼睛装晕。 “新来那个,还昏着呢。”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老大下手也忒重了点,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另一个极为猥琐的声音响起。 “你他妈的流什么口水,轮得到你吗?” “嘿嘿……嘿嘿……这样的美人胚子,自然是老大先享用的了!我啊,能尝点残渣剩水也不错呀!” “哼哼,听老大说这小妞来历不凡,乘的船华丽至极,怕是个肥羊!老大准备留着赚一笔的,你就别想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玉如意高高悬起的心猛然一松,看来自己暂时没有危险,至少他们要用自己来换钱,于是便大着胆子,偷偷眯着眼睛看了一下。 这两个人一个瘦高好似竹竿,另一个却是个三寸钉,都长得面相凶恶,尤其是那个矮的,脸上有一条骇人的疤痕,从左眼角开始一直延伸到右唇。 “赶紧领了人走,别耽误了!”瘦高个不耐烦的催促道。 “没想到这丫头的家人竟然不愿意出钱赎她,啧啧!”刀疤脸叹息了一下,随即淫笑道:“既然是要卖给牙婆子的,是不是就可以按老规矩来?嘿嘿,嘿嘿……” “你啊……”瘦高个无奈的摆摆手,道:“就是个色中饿鬼!早晚要死在女人身上!”说罢,伸手解开栅栏上的铁链,道:“动作快点。”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这事儿,可不是我想快就快的!”刀疤脸的淫笑声越发响亮了,他掀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女子恐惧的声音传来。 “小妞儿,爷来好好疼你来了!” “你你,你别过来!” “乖,别怕,爷会好好疼惜你的!” “不——不要——” 玉如意紧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逼着自己不要去听那声音!可是,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清楚的听到布帛撕破的声音,她清楚的听到女子尖锐刺耳的呼救声,她清楚的听到刀疤脸得意洋洋的淫笑…… 她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不要愤怒,不要动,不要动…… 她能怎么办呢?她不会武功,她没有能力救那女子……她现在只能自保,只能自保……只能祈求褚至情能早点找到她,救她脱离这个魔窟! 女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只留下脆弱的啜泣…… 最后,竟然是“嘭”的一声巨响…… 玉如意猛的倒抽一口冷气,鼓足勇气又偷偷瞄了过去…… 那女子,赤/裸着身子缩跪在墙边……额头上汩汩的冒着鲜血…… “呸!晦气!”刀疤脸迅速将衣服穿好,顺手将女子撕烂的衣服拿过来,将自己脸上身上沾染血迹的地方擦干净。 瘦高个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快步跑了过来,看了那女子一眼,道:“这个月第三个了!不是我说你啊,每次都要用强的!你若喜欢,便找老大买过来便是!那时候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非要贪这么一个便宜!看吧,人没了,还不是要扣你银子的!” “妈的!老子真是倒了霉了!最近这些妞,一个比一个狠!”刀疤脸又朝那女子的尸体唾了一口痰,道:“还得帮她收尸!妈的!”然后便走过去,将女子的脚一扯,就这么倒拖着朝门口走去……那姿势,简直就像是拖一只普通的猎物…… ps: 我不是后妈!我不写虐文!小虐怡情而已!哼哼!  我是正宗小轻喜!然后,谢谢偷眼蜻蜓进伯劳的打赏(99点),谢谢静悄悄的花开的打赏(100点) 第147章身陷囹圄(二) 忍到那两个人离去远了,玉如意终于忍不住了,一阵恶心在胸口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玉如意用尽全力,爬离那堆垢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了起来…… 悲泣的声音,好似会传染一般,随后旁边的牢笼里,渐渐的也传出来哭声…… “妈的!哭丧啊哭!”守卫的水匪很是不耐烦的大吼道:“再哭,便把你们砍了喂狗!” 这一声怒吼颇有效果,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玉如意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她相信,褚至情一定会找到她的,现在,哭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好好养足精神,等到他来救自己的时候,有足够的力气跟着他逃跑!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竟然都被摘掉了,但手上的手镯还在,但是手腕处却是红肿的,估摸着是那些人想摘却摘不下来。玉如意靠向牢笼的另一边,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竟然是个浑身是伤的男子。 玉如意皱着眉头想了想,唤道:“这位公子,公子……” 那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看她,眼神凌厉,目光寒冷。 玉如意怔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道:“敢问公子……此处,可是徐州水匪的牢笼?” 那男子眯了下眸子,打量了玉如意一眼,不屑的笑笑,道:“你管那么多作甚,看你衣着不凡,安心等你家人来赎你就是。”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头更安心了几分,看来,那些人,的确是要用自己去换钱的……于是,她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微笑。靠着墙角坐下。 她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不要去想刚才那一幕,这一刻,求生的*,从未如此强烈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走过来,扔了一碗饭到栅栏里,玉如意偷偷的瞄了一眼,等那人走后,便慌忙将那饭碗抢进怀里。又缩回墙角,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隔壁那男子,听见玉如意吃东西的声音。朝她看了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吃得香。” 玉如意用力将口中的饭咽下,道:“不吃能怎么办?”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无奈道:“是啊,不吃能怎么办。”于是也伸手将地上的饭端起来。学着玉如意的样子,用手抓起一把,送进口中。 “呸!”男子将入口的饭吐出来,道:“这么难吃,你怎么吃得下去!” 玉如意眨眨眼看向他,问道:“你没吃过?” “废话!” 呵。这人,关这里竟然也好大的脾气。玉如意耸耸肩,道:“不就是有点馊。沙子有点多嘛,慢慢嚼就可以了。” “你!”男子愤愤的将碗扔到一边,又往旁边挪了挪,好像那东西会散发瘟疫一样,离得远远的。 玉如意撇撇嘴。没搭理他,这东西还难吃?至少是碗白米啊!当初储蓄花光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曾经吃过麦麸,苦荞之类的粗粮。相比起来,这米饭的味道,好很多了。 玉如意吃完一碗后,又看了看那男子,问道:“你还吃不吃?不吃别浪费了,给我。” “你还要吃?!”男子口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讶。 “你还吃不吃?”玉如意反问。 “给给给!”男子嫌弃的将那碗推到栅栏边上,却是递不过来,玉如意便用手将那饭抓过来放在自己碗里,这才继续吃。 男子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就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是什么大家闺秀!你那身衣服,怕不是偷来的吧。” 玉如意轻笑一声,也懒得理他,这种人,恐怕也是刚被关进来不久,多关上几天,怕是给他猪食他都一并吃了。 吃完饭,玉如意也不再搭理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养神。 如果说等待是一种煎熬,那么……等待别人来救命,简直就是下油锅了。 一天,两天……玉如意还能强迫自己忍受,可是已经三天了!整整第三天了! 她几乎都要动摇了!且不说那环境的糟糕,单单人生大事的解决,就快要将她逼疯了!幸好这牢笼昏黑,她将这牢笼分作两边,靠近左边牢笼,当初呕吐的那块区域便被她划作了方便场所…… 可是,三天下来,原本就浊臭的牢笼,气味更加难以忍受了…… 这三天,刀疤脸已经害了两个女子,而他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像最初那样的无奈,而变成了*裸的贪婪!甚至,还带着一丝渴望…… 玉如意开始恐惧起来,害怕自己等不到褚至情。 可恶的是这些人,机警得很,看管得很严,送来的碗必须要完完整整的取回,就算她想留下一片碎瓷,都没这个机会。 玉如意看向手上的玉镯,她在想,要不要将这镯子敲碎……玉器的断面,也是很锋利的,若出现危机,她只需要用那锋面朝脖颈处用力滑下,至少……还能保个清白。 “想什么呢?”隔壁的男子问道。 玉如意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带着无比的苦涩。三天来,她与那男子之间的对话不多,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个人说话,总是好的,至少,能让人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没想什么……” “在想你的亲人朋友什么时候来救你吧?”似乎经过了这些天,男子的态度也和蔼了一些,只是,他还是一样的骄傲,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对别人的不屑。 “嗯。”玉如意也不多啰嗦,点点头。随即歪头看向他,问道:“你,好像没这个担心?” “我自然不担心,肯定会有人来救我的!”男子自信满满的说道:“你若能坚持到他们来救我,说不定,我会顺便救你出去。” 玉如意不置可否的笑笑,望向远处那扇小小的窗……只有那小窗,时明时亮,才让她知道时间的流逝…… 现在,天,又黑了。 “你这小女子,倒是稀罕。”男子朝她这边挪过来,靠在铁栅栏上,道:“除了刚来那天哭了一下,这几天,竟然没看到你哭。你倒是坚强。” 呵,竟然能得到他的赞扬呢。玉如意扭头看向他,这样傲气的人,竟然也会夸赞别人么?难得呢。只是,这样的赞扬,在这样的场合里,却无法带给她更多的欢喜,她只能礼貌的笑笑,道了一声:“谢谢。” 那男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小女子,你叫什么?” “我?”玉如意凄然一笑,“秘密。” “秘密?”那男子愣了下,随即自嘲的笑笑,道:“是我唐突了。你一个小女子,身陷囹圄,若能有幸出去,自然不会对旁人提起这段有损名节的经历,知道你的名字,反倒对你不利了。” 玉如意感激的冲他笑笑。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猥琐的身影出现在玉如意面前,竟然是那刀疤脸。 被他那种贪婪的目光看着,玉如意只觉得一阵恶心,忙朝角落里又缩了缩。 “小娘子,我们老大说了,都三日了,还联络不到你的家人,明日便准备将你卖给牙婆子了!”刀疤脸吸了下口水,开始开栅栏的门,边扯掉链子边淫笑道:“爷今儿个先好好疼疼你啊!” 玉如意双眸瞪大,望向对面的男子。 “你敢动他,我若出去,便剥了你的皮!”男子阴狠的说道。 玉如意没想到他竟然会帮自己说话,刚才看向他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本能的朝一个人求助而已,却没料到,他竟然真的为了自己开口了。 刀疤脸扭头看了一眼那男子,道:“尹公子,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帮这女人说话?竟然还敢威胁我?!”刀疤脸一脚踹在他的牢笼门上,道:“你尹公子有心怜香惜玉,我便让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帮你疼这小娘子的!哈哈哈哈!” 那尹公子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激怒了刀疤脸,顿时抓着栅栏怒吼道:“你他妈的敢动她!我定将这洪峰寨夷为平地!!” 玉如意感激的看着了他一眼,凄然一笑,道:“如意,多谢公子垂怜之恩。”,说罢,将手朝背后的墙上用力一磕,粉色的玉镯断作几节,玉如意顺手抓起一截,便朝脖子用力划去! “女人!你要干什么!”男子咆哮起来! 突然,利器破空的声音传来,一只利箭带着银光飞来,似流星划过,将牢笼里深沉的黑暗撕破。 “卟!”轻而实在的入肉声,箭头准确的没入刀疤脸的咽喉,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带着一脸的诧异,睁大双眼倒地而亡。 玉如意只觉得身子一软,手中的断玉掉落在地,她也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 “有官兵——”牢笼外传来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尖叫。 随即,整个牢笼便像煮开锅了一般,各种声音哄闹而起! 呼救声,痛哭声,大笑声,还有被砍杀的惨叫声…… “当啷”一声脆响…… 玉如意猛的抬起头,他,终于来了。 眼泪,竟然控制不住的流淌出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来了…… 他来了! 真好…… 真好! 第148章救命之情 褚至情如神兵一般从天而降,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对着铁栅栏上的铁链一阵猛砍,火星四溅下,铁锁竟然被他砍断了。 他一脚踹开铁栅栏,冲进地牢,一把将玉如意抱进怀里,用劲的搂住,似乎想要将她揉碎一般的用劲…… 直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疼痛得倒抽一口气,褚至情才慌忙将她松开,低下头看了看她,见她一脸的憔悴,顿时心疼不已,抚了抚她的脸,当即便要将她拦腰抱起。 玉如意忙拦住他道:“我,我走得动……”。这个时候让他抱着走,岂不是成了拖累,现在自己还有力气,赶紧跑才是。 褚至情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道:“好,快跟我走!” “等等,等下!”玉如意扯了扯他,一指旁边囚笼里的尹公子道:“此人,对我有恩!” 褚至情听言,便毫不犹豫的出去,几剑将那边的铁链砍断。 尹公子见状,愣了下,一出牢笼便要拜谢褚至情的救命之恩。 褚至情慌忙一拦,道:“还拜什么拜,先出去再说!这洪峰寨匪徒众多!” 牢笼里被关押的其他人一见此状,个个都激动起来,拼命拍着牢笼叫喊道:“救救我们!求求你们了!” 褚至情犹豫的看了一眼玉如意,却见她对自己用力一点头,便立即提起宝剑朝旁边的牢笼上猛砍几剑,将里面关押的人放出来。 而尹公子也捡起刀疤脸随身带的钢刀,帮忙一起救人,被放出来的男人们,见状都赶紧帮忙,或捡起石头砸锁,或一起用力掰弯栅栏…… 不多会儿。整个牢房里关押的二十余人都被救了出来,男男女女一大帮。 水匪们见冲出来的人多了,一时间也不敢去拦,四散而逃。 尹公子振臂高呼道:“被这群鸟人们关押了许久!我们去一把火烧了这寨子好不好!” “好!”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恩公,你先带姑娘逃吧!我去烧了这寨子便走!”尹公子走上前来飞快的朝褚至情一拜,褚至情连拦都来不及拦。 “恩公救命之恩,尹柏寒没齿难忘!”尹公子一叩首后,回首看了一眼玉如意,朝她点了点头,便带着刚才就出来的一众男子去烧寨子了。 “走吧!”褚至情朝玉如意说道:“不要让太多人看到你在这里。” “嗯……”玉如意怎会不懂他的意思。不论如何,在这山寨中呆了三天,名节怕是毁了。 他伸出大手。握紧她的手,道:“跟我走小路。” “嗯!”玉如意坚定的一点头,反握他的手,此刻,有他在身边。她好像有着足足的勇气,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是敢去的! 今日他穿一身墨色短打劲装,显得越发的精神。玉如意从未见过他穿如此利落的衣服,也从未想到,会有一种人。能将这样朴素的衣服,穿出非一般的华贵来。 天上一轮上弦月,将如水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氤氲出层层银光,越发让他有一种神秘深邃的感觉,风度翩翩,宛如千年墨玉……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奔跑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站着十来个大汉。而领头的竟然是那个独眼头目! “我就知道会有人走小路,果然不错!哼哼。为了这个女人,你们竟然摆出如此大的阵容,想必她身份很是不简单啊!”他那只独眼中,透着凛凛寒意。 褚至情将玉如意挡在身后,低声说道:“一会儿,我将他们缠住,你有机会,便赶快跑!” 玉如意用力一点头,道:“嗯,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你……你要小心!” 这种时候,她没功夫再矫情,乖乖听他安排便是,自己留下来,只会成为他的掣肘,分他的心。 褚至情满意的一笑,手中长剑一紧,足尖一点,便跃入那堆人群中…… 玉如意凝神盯着他,只待逃离的机会…… 褚至情如鹞子般穿梭在匪徒之间,片刻,便夺了两人的性命,泠泠剑光也沾满了鲜血。 就算玉如意不懂功夫,也看出来了,褚至情的功夫是极高的,若自己真能逃脱开,以他的身手来看,自保逃离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他一个人要面对如此多的匪徒?!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免挂了彩,胳膊、后背……就连脸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玉如意心中挂念着他的同时,也不忘自己的使命!机会!一定要找到机会! 就是现在!她眼尖的看到那包围圈露出一个破绽来,立即拔腿冲了过去,头也不回的拼命奔跑! 跑远一些,跑远了,他才能全心撤退,不用顾忌她……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他也逃脱出来了! 于是,她赶紧扭过头来,更加专心的逃跑。 “如意!小心!” 玉如意闻声回头,却看见一支利箭正朝自己飞来…… 瞬间,褚至情转身跃起的同时,她尖利凄惨的叫声响起:“三郎!不要!” 然而,她的声音却赶不上箭的速度…… “卟” 微弱的一声,却好似地府的诏令,想要将她的魂魄拘走。 玉如意惊惶的睁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箭——没入了他的胸膛…… 她突然无法动弹,拼命想要过去,可双足却好似定在了原地,身子也颤抖得如风中枯叶。 他,为了她…… 竟然,连命,也舍得么? 什么是泪如雨下?什么是心如刀绞?什么是生不如死? 这一瞬间,玉如意深深的体会到了…… 可他却还是笑着,那样微微的笑着,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带着平和、带着欣慰,慢慢朝她倒来…… 她本能的将他扶住,可身子却晃了晃,无助扶着他跪倒在地。 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能慌乱的用手去堵他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口里喃喃的重复着,唤着他:“三郎,三郎……” 褚至情却只是凝视着她,温和的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又抬起手,好像要抚摸她的长发,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滑落…… “三郎,三郎!不要!求求你,不要睡!醒过来啊!”她的声音由焦急渐渐转为尖厉,由哀求渐渐变得疯狂…… 可是,她的哀鸣,她的嘶喊,都无法让他睁开双眼。 忽然,她死死的盯向那个朝她射箭的男人,眼里是无比的恨意,恨得就连那刀口舔血的匪盗也有了几分惧意。 “一个娘们而已,怕什么!”独眼头目大喊道:“连她一并给我砍了!” 一声令下,众人朝她慢慢包围了过来…… “啊——” 她疯了一般的大声叫嚣起来,嘶声力竭……这叫声震耳欲聋,竟然带着令人恐惧的威慑。 忽然,她手指上戴着的五色戒指散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云霄!而她的身子也渐渐开始发光,好似有无数细细的玉灵从她的毛孔中渗出来,渐渐缠绕成好似蚕茧一样,将她护在其中。 随着她的叫声,那光芒突然凝聚在一起…… “妖……妖怪!这女人是妖怪!” 匪盗们敏锐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慌忙丢掉手中的兵器,四散而逃! “轰——” 一声巨响,那光芒猛的炸开,好似一枚炸弹被引爆。 瞬间而已,以玉如意为圆心,她周围十米之内,变作了不毛之地。 而她,仿佛完全透支了自己的体力一般,软软瘫倒,扑倒在他身上…… 于此同时,她手指上的五色戒指,颜色暗淡了下去,变成了黑夜一般的墨色,如灰如死。 **** 梦里,青山绿水间,她与他,携手而立,迎风欢笑,正是一对神仙眷侣。 忽然利器破空的声音传来,鲜血染红了整个世界…… 那张俊朗的脸,那张微笑着的脸,逐渐透明,消失…… 玉如意猛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姑娘,你醒了!” 珍珠听见响声,慌忙冲了过来,眼下带着浓浓的青黑,好似许久未眠。 “三郎……三郎怎么样了?”玉如意慌乱的想要下床。 “三公子……三公子……”珍珠神色复杂的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他怎么了?!”玉如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问道:“快说啊,他怎么了!” “大夫看了……说三公子,怕是熬不过今夜……”珍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玉如意愣了一下,心如绞痛,几乎让她窒息,她慌乱跃下床来,却不料这一动,竟然喉中一甜,她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两声,顿时口中一片腥味弥漫。 “姑娘!”珍珠惊呼道:“你,你咳血了……快躺下,大夫说您受了内伤,不能动啊!” “让开!”玉如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姑娘……”珍珠扶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我要见三郎!” 五个字,说得无比的坚决,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珍珠无奈的点点头,道:“披件衣服吧……”,说罢将旁边挂着的外衫拿了一件过来,给玉如意小心翼翼的披上,然后才搀扶着她出门。 第149章情真意切 一出来,便觉得一阵凉风袭来…… 玉如意又忍不住咳了两声,她淡淡的扫了一眼碧蓝的晴空,仿佛看到了他倒下前,那温柔的笑…… 她的心,竟然莫名的平静下来,走向那扇门的脚步,也多了几分坚定。 房门推开来,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张面色惨白的脸……还有一个站在他床边的,无比刺目的身影。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不去看那人,慢慢的走到床边,跪坐在他身边,伸手将他凌乱的发丝拨开,轻声道:“三郎,我来了。” 那衣饰华丽的身影,似是不甘的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放下手中的药碗,退了出去。恐怕,她也知道了,这辈子,她终究是无法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的。 玉如意颤抖的掀开他身上覆盖的锦被,他裸露的上身缠着厚实的绷带,胸口的绷带上赫然印有刺目的鲜红,而那抹鲜红上,竟然还插着半截箭头…… 那永远带着坏笑的唇此刻却灰白无色,那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此刻却是紧闭…… 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问向刚刚进屋来的凤歌道:“他怎么样了……” 凤歌皱紧眉,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大哥,你想让我胡乱猜想吗?”玉如意微微回头,斜睨了他一眼。 凤歌深吸一口气,道:“那箭正入左胸,之前请的大夫不敢随便拔出……今晚,应该能到扬州……扬州是虔王殿下驻地,希望他那里能有名医吧……” 这明明是极不确定的话,可玉如意却只听见了那个——希望。 有希望,有希望就好……哪怕有那一丝希望飘渺如烟,她也会拼尽全力为他抓住的! 她的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将他额角的冷汗拭去。 呵。她忽然记得了——那一年,青青花圃边,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小阿兄…… 那日,花开正好风正好;那日,阳光格外的灿烂;那日,他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 玉如意轻轻笑了起来,原来,她记得他的……为什么那么美好的岁月,她会舍得忘记呢?既然让她想起来了,那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夜幕渐落,月华如水。从舷窗铺洒进来…… 对啊……刚才凤歌说了,今日都是初九了,她竟然躺了三天么……这三天,他都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呢……她要好好陪着他,不离开他。 船身微微一颠簸。凤歌推门进来,道:“已经到扬州了。” 玉如意轻轻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如意,你都在那边跪坐了五六个时辰了,起来吧,多少……吃点东西好吗?”凤歌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对她,他始终是不舍不忍的。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她,怎么舍得看她如此消沉? 玉如意只是温柔的看着褚至情。轻轻的摇摇头。 “如意!你这样不行的!”凤歌伸手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拽起来。 “放开我!” 她突然尖叫起来,胡乱的将自己的手扯回来,怒道:“不许碰我!” 凤歌皱紧眉头,恼怒的对她吼道:“至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若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你还嫌不够乱吗?” “我不管我不管!”玉如意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她拼命的摇着头,大声道:“你干什么!我要陪着三郎。他一个人多孤单!你为什么不让我陪他?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三郎那一箭是为我挡的啊!”这句话一出口,玉如意便觉得心像被活活剜去了一般疼,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额头,“他是为我挡的啊……为我挡的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化作唇中无声的自语。 凤歌看着她那已经痴狂的模样,心烦不已,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妹子,不要怪我。”说罢,一咬牙,一掌击在她颈后,力度重却不至于将她打伤。 玉如意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凤歌将她拦腰一抱,踢开旁边的房门。 珍珠一见,先是一惊,可哪里还敢多问,急忙掀开床上的被子,让他把玉如意放好,又给玉如意盖上被子。 “将你家姑娘看好!”凤歌说完这句话,便大步离去。 可他却在关门的瞬间,忧心的看了一眼玉如意,轻声道:“小妹……莫怪为兄。” 梦,是死一般的墨色。 “如意,如意。” 他的声音竟然在她脑海里响起…… “我要走了……” 一道金色光芒划破黑暗,光芒中正站着他,如玉容颜,温和笑容。 “你,要保重。”他浅浅笑起,声音如春风般温馨。 她想喊他,却发不出声音;她朝他冲过去,想抱紧他,却永远无法靠近。 他好不温柔的望着她,原本那潋滟的桃花眸,此刻却格外的凝重,带着满满的怜惜,“若此生,再无人像我这般爱你……该,如何是好?” 她泪如雨下,却无能为力。 金色光芒渐渐淡去,他的身影渐渐消逝…… “褚至情!” 她猛然坐起,终于喊出了声! 这下,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玉如意慌忙的跃下床,踉跄的奔向门口,正遇见冲过来的珍珠,她一把抓住珍珠的胳膊,用哀求的声音说道:“扶我去见三郎!”,她竟然连走到他房间的力气都没有。 珍珠无奈的轻叹一声,将她搀扶着,快步走去。 褚至情的房间门口站满了人,凤歌也站在外面,一见玉如意,便慌忙过来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要见……三郎。” 她的声音疲软得,几乎都听不见了。 “你现在不能进去!”凤歌慌忙拦道:“公主亲自到虔王府里求了名医来,正在拔箭,你不能进去。” “不行……不行……”玉如意脸上满是泪痕,她死命的抓住凤歌的手,乞求道:“就让我看看他好吗?求求你了,大哥……我怕,我怕是……最后一面啊,大哥!”她说着说着便软软的跪倒在地,慌乱的磕头求他,“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凤歌一把将她扯起来,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正说着,房门被人拉开,却是一个灰衫的小沙弥,他对凤歌行礼,道:“师傅说,这位施主在外闹得烦躁,不如放了她进去,有贫僧看着,没事的。” 凤歌悠悠一声长叹,松开手。 如得赦令,玉如意连跑带滚的冲进去,正看到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在给他缠绷带。 玉如意颤抖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却不敢过去…… 直到那僧人给将一切处理妥当后,她才缓缓的挪了过去,哽咽着问道:“师父……我夫君他……”她竟然没注意到,自己竟然说的是夫君。 “阿弥陀佛。”僧人冲她行了个佛礼,道:“那箭并未伤及心脏,却刺破了肺脏,加上褚施主失血过多……” 这句话,好似重锤砸在她的身上,她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旁边的桌子,定了定神问道:“他……他会好过来的,对吗?” 僧人轻蹙了下眉头,道:“箭头虽已安全取出,贫僧也为褚施主止血施药了……只是,这耽误的时日过久,至于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还要靠褚施主自己的意志了。”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那个让她心寒的梦境,心,就在那瞬间安然。 他是怕自己担心,提前来打招呼么?褚至情,你事事都要想得这般周到,是要我永生永世的欠你么!你妄想! 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坦然,她拢了拢鬓角的乱发,朝那僧人深深福身,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若我夫君……能有幸逃得此劫,如意愿剃发出家,从此常伴青灯,为大师祈福。” 那僧人慌忙将玉如意扶起,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以普渡众生为己任。救人一事,本就责无旁贷……至于出家一说……”那僧人笑了笑,道:“鉴真以为,女施主红尘未断,还是……随缘吧。” 鉴真?他竟然是鉴真?!玉如意心中大喜,鉴真的医术名扬中原,有这样的神医,三郎一定会醒过来的吧! 她感激的福身道:“不论如何,救夫之恩,如意没齿难忘。” “阿弥陀佛……”鉴真恭敬的行了个佛礼,道:“贫僧,就先行告退了。” “多谢大师。”玉如意点点头,又朝门外喊了一声,道:“大兄,替我送大师。” 凤歌应声出现,见到玉如意时愣了一下,明明刚才还是梨花带雨的,就这么一会儿,竟然会变得这般镇定自若? 他心中一喜,暗自腹诽道:好!不愧有我族血脉! 随即朝鉴真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他恭送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看到门紧紧的关上后,玉如意才忽然放下所有的稳重,跪坐在褚至情的床畔。 她不敢动他,只能趴在他耳边,像哄孩子一般,喃喃的说道:“三郎,别睡了,快起来吧……你这厮,将我娶过门了,便想不管么?你想得美……我要你起来,我要你养我,我要你宠着我……” ps: 打滚求票,求评,求打赏,各种求! 第150章负责到底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下来,将玉如意腮下的锦被打湿:“你这骗子,我清清楚楚记得的,你不是说过,今生今世,你褚至情定不负我么……你想耍赖么?你以为早早的躺下,便是一生一世没有负我么?你想得美……那一句今生今世,不仅仅是你的,更是我的。” 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好,他的坏…… 她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只是泪水还在不停的流淌,“三郎,你醒来好吗?我为你添茶,为你补衣,为你叠被,为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好吗?不要睡了……不要睡了……” 我知道,三郎,你听得到的对吧,你只是,暂时迷了路,找不到我了对吗?听到我的声音,你会回来找我的,对吗?七岁啊……你那么小便喜欢我了,喜欢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三郎,醒来吧,醒来与我…… 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对了,刚才在梦里的时候,你不是说:“若此生,再无人像我这般爱你……该,如何是好?”,既然,你不知如何是好,那便自己醒来,依旧爱我,好吗…… 一直不断的在他耳畔唤他,唤得嗓子都沙哑了…… 就连她疲累的倚靠在床边,打盹的时候,口中依旧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 为了让褚至情养伤,船一直停靠在扬州岸边,宣王和公主暂住进了虔王府,而其他船工也各自找了客栈歇息。 偌大的游船,只有凤歌、珍珠和玛瑙陪着她。 这一次,玉如意不再抗拒吃饭喝水,她将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精精神神的,却始终在褚至情身边寸步不离。 七月十一日,褚至情拔箭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了,玉如意端了米汤来喂他,正当她为他擦拭唇角的水渍时,却发现他的眼皮动了动。 玉如意愣了下,随即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生怕自己刚才是看错了。 他的眼皮又动了动…… 她连忙将碗放下,继续在他耳边呼唤:“三郎。三郎……” 一声声,一遍遍,就在她快要放弃了的时候。却看到他的眼睛缓缓的睁开来。 玉如意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看向他…… 直到他,冲她微微一笑,她才猛然惊悟,他醒了! “大哥!珍珠!”玉如意大声喊了起来。“三郎醒了!” 房门被猛然撞开,凤歌冲进来,看了褚至情一眼,大声道:“我去请鉴真师父!”随即便慌忙跑了出去,看起来倒是比玉如意更兴奋。 玉如意此时,却有些惊慌失措。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嘴里不停的念叨:“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褚至情呆呆的望着玉如意。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想要伸手去牵她,却只动了一个手指,疼痛便瞬间袭来,他倒抽一口冷气。在肚子里骂娘。 玉如意听见他的声音,脚步一驻。连忙走到他身边,愣愣的问道:“你要不要喝水?哦,有米汤,这里有米汤,你喝吗?” 褚至情温柔至极的看着她,忍痛一笑,道:“如意,看着我……” 玉如意魂不守舍的看向他,目光茫然。 “我回来了。” 这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跨越千年的欣慰,令她心酸,感动…… 泪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她看着他,小嘴越来越扁,突然,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格外响亮,哭得好像孩子一般,放肆的大哭,低吼道:“你有本事不要回来啊!你回来干嘛?你这混蛋!超级大混蛋!” 褚至情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都流了出来,心里酸酸的,却忽然很想笑,心里溢满了幸福。 “嗯……你的条件太诱人了,我肯定不愿意去见那阎王爷。” 她忍住哭,啜泣的看着他,一脸的诧异,问道:“什么条件?” 他眉头一挑,得意的道:“你别想抵赖啊!我可是听见有人说了,要给我添茶倒水,补衣叠被。嗯……”他坏坏的勾起唇角,笑道:“还要为我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看着他那可恶的笑容,玉如意恨恨的瞪着他,伸出袖子重重的擦了一把脸,小脸通红的说道:“我……我,我那是诳你回来的话!” 褚至情长叹一声,道:“不带你这么玩的啊,我不管,你说了,我便信了!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玉如意抹着脸上的泪痕,装作诧异的问道。 “娘子,为夫被你看得光光的了,你想始乱终弃么?” 瞬间,玉如意的小脸涨得紫红,她喝道:“褚至情,你胡说什么?” “胡说?”褚至情一脸无辜的望着她,说道:“娘子……我虽然动不了,但我还是记得,我这身子……是你擦洗的吧?你还和凤歌争吵了几句,不让他动手来着。”这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玉如意听言,越发窘迫了,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她这憋屈的模样,褚至情突然发现,自己没带褚墨来,实在是明智的抉择啊!越发忍俊不禁,“哈哈”的笑出声来,可这一动,却引得伤口作痛,倒抽一口气。 玉如意看到他忍痛的模样,无奈的道了一句:“你这混蛋。”,终究软着口气,温柔的责备道:“别笑了,小心扯动伤口。” 褚至情抬了抬手,她便懂事的伸手过去,覆在他掌上,道:“别动了……” 褚至情轻轻点了下头,温柔如水的说道:“有妻如此,死亦何惧。” 玉如意怔了一下,垂下眸子,嗔怪的嘟囔道:“你若再敢如此,我便死在你前面。” 褚至情轻叹一声,终究不知如何接话。想来。这一箭,真真是受得值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来。 白衣胜雪的凤歌又站在了门口,他身后正领着鉴真和尚。 鉴真和尚要检查褚至情的伤口,玉如意便退出了屋子,她虽是他的妻子,但在这样的场合,守在里面,也确实不妥。再加上,她也实在是怕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他的痛苦。都是因为她。 玉如意扶栏而立,眺望着碧绿的江水,回忆着江南此行的遭遇。一时间,倒有些茫然了…… 如果没有那识玉的异术,或许她现在还在洛阳城中挖泥埋宝吧?更不要提什么下江南了。就连,褚至情对她,恐怕也只能远远的呵护。永远不能交集吧……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摸食指上的戒指…… 那粗糙的触觉,让玉如意愣了一下,她一低头,这才看到,食指上的五色戒指。竟然变得好像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 怎么会这样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拼命的回想,突然觉得头疼了起来。她只记得褚至情将她扑倒,而后的事……就像是被洗掉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戒指……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异术是来源于这个戒指的。为什么戒指没有了五色,变成了这样?那么……到杭州该怎么办?没有了异术的帮忙,她知道,自己的水平是绝对不够的!她不敢保证自己能鉴定出那金丝玉锦图的真假来! 之前。玉如意还觉得褚至情到杭州来,让她帮忙鉴定金丝玉锦图是在利用她。她还有着抵触情绪。可现在经历了这些事情,玉如意已经不再想那些了,那件事,是会让三郎开心的吧? 玉如意一愣,她怎么会这样想呢?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怎么就这样轻易的被打动了呢?这么轻易的缴械投降了呢? 在她神思飘忽时,凤歌的声音响起,“丫头,你想什么呢?” 玉如意回过神来,看向他,笑笑道:“没什么。” 凤歌看了一眼她食指上的戒指,扬了下眉头,随后背靠在栏杆上,问道:“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会突然喜欢褚至情了?” “你,怎么知道的?”玉如意纳闷的睁大眼睛。 凤歌沉默了一下,说道:“水滴穿石。” “嗯?”玉如意一脸茫然,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 “呵……你这个笨蛋妹妹啊,这事儿还要我这个做大哥来的点醒你么?”凤歌苦笑一下,道:“自己好好想想吧。” 玉如意沉默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与褚至情的种种片断,其实,她一直都不是那么讨厌他的吧,不然,她为什么一直默默的接受他的帮助?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吧。 凤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叹,他这才出声道:“如意啊,药应该换好了,你进屋去看看他吧。” “好。” 玉如意开心的一点头,快步朝那屋子走去。 凤歌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望着她走进那屋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岁余小女孩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子,正在踉跄的学走路,她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让人心疼。 凤歌望着望着,竟是悠悠一声长叹,随即,却又舒然一笑。 希望,褚至情真的能给你幸福,能照顾好你吧。如意,你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袭白衣的他,立于风中,衣袂翩翩,笑得高远,而淡然。 突然,他足尖一点,直接从二楼的栏杆处跃下,轻轻落到船的甲板上,对船工陆五四说道:“给我妹子带个话,说我在船上关了几日,好生憋屈,独自游耍去了,让她不必等我,自己去杭州罢。”说罢,广袖一甩,施施然离去了。 第151章杭州花楼 凭窗而立,居高临下,一眼便可尽览杭州城全貌,若再加上几盏清茶,一抹香烟,半卷纸书,那简直是人世间最为极致的悠闲了。 与而已走到桌旁为褚至情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没想到,我们竟然可以住在这样豪华的地方。” 褚至情接过茶浅浅饮了一口,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感慨的说道:“杭州城,变化甚大啊……” “你,来过杭州?”玉如意好奇的看向他。 “嗯。”褚至情点点头,道:“在这杭州城住过两三年。” “啊?”玉如意怔了一下,随即心头有点淡淡的失落,喃喃道:“你究竟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褚至情听到这话,伸手将她牵了过来,抚过她的小脸,问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定倾囊相告。” 玉如意低声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或许,我什么都想知道吧……你,你别多想……我只是,最近,越来越觉得,你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褚至情了。” “那你认识的那个褚至情应该是怎样的?”褚至情听言,挑了下眉梢,揽着她的腰,坏笑着问道:“如意,可是爱上我了?” 玉如意盯着他看了看,无奈的垂首道:“我不知道。” 褚至情愣了下,她竟然不否认么?她说不知道?这是什么答案?以她的性子来看,应该是当即否认吧?褚至情又挑了下眉,看来,她真的对自己动情了,只是这个火候好像还略欠了一些啊…… 于是,他越发搂紧了她,低声在她耳旁呢喃道:“我知道。你就是爱上我了。” 这人,是在跟她撒娇么?玉如意好笑的看着他,说道:“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人。” 他竟然将头埋在她胸前,越发撒起娇来,“我就是无赖,怎的。” 玉如意想要推开他,却又不敢用力,生怕扯到了他的伤口,只能涨红了脸挣扎道:“褚至情,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 “就不放!”褚至情瞟了瞟她通红的脸。越发来了兴趣,笑道:“你承认你爱上我了,我便放了你。” “你……”玉如意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瞪着他。 看着她这气呼呼的模样,褚至情竟然觉得她可爱无比,尤其是那双眼睛,就算是怒意慢慢,也是带着别样的妩媚。 玉如意又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没什么效果,只好垂下手,无力的妥协道:“好吧,算我爱上你了。行了吧?” “什么叫算你爱上我了?”褚至情好笑的看着她。 玉如意又瞪了他一会,无奈道:“我爱上你了。” “嗯?” “褚至情,我爱上你了!行了么?” “嗯……真的?”褚至情眼底带着幸福。带着微笑,带着摄人魂魄的温柔。 对上他的眼睛,玉如意竟然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厮,真是恼人。” 随即,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将她用力一扯,瞬间。玉如意往前一倒,竟然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温热的。带着淡淡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没等到她挣扎,他温软灼热的唇便盖了上来。 他的唇,轻轻摩擦着她的唇角,轻轻啄着她的唇瓣,随即力度越来越大…… 玉如意微微一挣扎,便慢慢沉溺在他的深吻之中…… 这个男人啊,这个让她连做梦都在担忧的男人啊,这个让她心碎让她欢喜的男人啊……为何,这个吻,会让她如此欢喜,欢喜得眼泪都止不住的滑落。 感觉到了她的泪水,褚至情慌忙抬起头来,愣了下,慌忙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虽然不知原因,但还是第一时间自责道:“如意,怎么哭了?是我不对,我不对,不要哭了好吗?” 玉如意摆摆头,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哽咽的说道:“不,三郎……我,好欢喜。” 好欢喜?她竟然说的是好欢喜?他没有听错吧?她流泪的原因竟然是她好欢喜? 褚至情怔了怔,越发搂紧了她,吻尽她眼中的泪,吻上她的额,又一次覆上了她的唇……手也不自觉的游移到了她的腰际。 他的手,穿过他乌黑细滑的长发,不知不觉中,竟然让她发钗散落,发髻凌乱…… 而她,也被吻得双眼迷离,终于,抛弃了所有的顾虑,双手环上他的颈,忘情的回应着他,跟随他的节奏,沉溺。 “呃……” 一声带着痛楚的呻吟从他的口中溢出,玉如意猛然惊醒,慌忙推开,站得远远的,慌张的别了一下耳边凌乱的碎发,低声羞怯的道:“三郎,你有伤。” 褚至情僵直着身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哑着声音,狠狠的说道:“这该死的伤!” 玉如意浅笑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有些饿了,去找点糕点来……” 这个借口,突兀得让人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褚至情哈哈一笑,点点头,道:“好……”随后,他斜倚在榻上,胳膊支着头,道:“梳理一下,再去吧。” 玉如意窘迫的一跺足,快步走到镜子边去梳理散乱的头发,然后再快速的一提裙角,兔子一般奔了出去。 望着玉如意那箭步如飞的身影,褚至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手抚到胸前的伤口,那里现在还是隐隐作痛,不过……这痛,真是值得。 玉如意逃也似的快跑这,不一会儿便跑到了楼下的柜台,正看到花玲珑趴在柜台上拨弄算盘,她扯了一下衣角,又摸了摸发髻,这才深吸一口气,作出一副沉稳的模样朝她走去。 “花掌柜,不知你这里可有什么小糕点?” 花玲珑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是……刚才入住天字上房的客官?” 玉如意点点头。 “你从四楼跑下来的?就为了一个糕点?”花玲珑越发的讶异。 玉如意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也只能讷讷的点头。 “呃……我们每一层楼都有专门的小二负责……你需要什么,只需给他们说就可以了,就在每一层楼的入口处。”花玲珑说罢,朝楼上一指。 果然,在入口处有个小柜台,那里正站着一个青衫灰帽的小二。 玉如意尴尬的笑笑,问道:“那,在这里,能买糕点吗?” “当然可以!”花玲珑将菜单拿出来,拍在桌上,道:“马蹄糕,桂花糕,如意高,吉祥果,玫瑰酥,菊花冻,燕窝盏……你要哪种?” 玉如意眨了眨眼,听起来都很好吃啊……可是,现在她打算和褚至情过日子了,既然这样打算了,自然不能乱花钱。糕点嘛,能果腹就好。 她盯着旁边昂贵的价格看了半晌,最终选了最便宜的马蹄糕,“这个吧……能给我送到房里吗?” 花玲珑诧异的看着她,缓缓道:“这是基本服务……”然后用一种看土鳖的眼神看着她,直把玉如意看得无地自容。 “咦?玉如意?!”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玉如意猛然回过头去,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冷迎冬! “冷掌柜!”玉如意语气中有着非一般的兴奋,“这么有缘啊,你也住在这里!” 冷迎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搞得莫名其妙的,再看向她闪烁着星光的眼睛,不禁有种不良的预感。 “玉如意……你,你想干什么?”冷迎冬往后退了一步。 玉如意呵呵一笑,一把拽着她,道:“这么久不见,请我吃东西可好?” “啊?”冷迎冬实在接受不了她跳跃性的思维。 “冷大掌柜不会不愿意吧?”玉如意挑眉。 冷迎冬的眼角抽了抽,问道:“就这事儿?” “嗯!”玉如意睁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要吃什么……”冷迎冬拿过那糕点单,价格都不算贵嘛,随即食指在菜单上一弹,道:“想吃什么,尽管点。” “好啊。”玉如意点点头,拿过菜单,扭头对花玲珑说道:“嗯,燕窝盏……”她掰着手指数了数,喃喃道:“四个镖师,两个丫鬟,嗯还有多逻斯和颉干迦斯,再加我和至情,刚好十个人。”然后她扬起笑脸,朗声道:“燕窝盏给我来十个。” 冷迎冬听到这话,差点没摔倒,忙扶着柜台站稳,问道:“玉如意,你能吃得了这么多吗?” 玉如意摇摇头,接着道:“这里还不够吃呢。” 冷迎冬愣住了。 “难道冷掌柜想出尔反尔?”玉如意挑衅的问道。 “我……”冷迎冬一咬牙,道:“罢了,你想怎么点怎么点,顺便多给我点一份,你住哪个房,我来找你。” “天字上房五。” “嗯。”冷迎冬揉了揉胸前,仿佛在安慰自己,然后转头对花玲珑道:“玉姑娘点的东西都算我账上。”然后便看也不看的快步走了,生怕自己走慢了听见玉如意点菜又心疼。 玉如意目送她离去,开开心心的又点了几种糕点,然后还点了几壶上好的茶,又吩咐花玲珑分别送到众人屋中,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回房间。 第152章异能失效 褚至情此刻正靠在软榻上休息,见她过来,便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刚刚让出来的那片空地,示意她坐下。 玉如意扭捏的坐到他边上……不知怎的,自从他醒过来以后,每次一靠近他,就会不由自主的脸红。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糕点便送了进来,褚至情看着满满一桌点心,有点诧异,却还是笑笑的说道:“娘子今日胃口甚好啊。” 玉如意笑笑,将他扶起来走向桌子,道:“遇到冷迎冬了,这都是冷老板请的?” “嗯?”褚至情扬眉,道:“那冷迎冬心高气傲,平日里是不屑与人往来的,又怎会请你吃饭。你们平日,好像没什么私交吧……”说完这话,他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多了,连忙闭了嘴。 玉如意眯着眼看向他,问道:“三郎,好像对我和什么人结交都很清楚,哦?” 褚至情讪讪的别开头,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不敢接她的话。 “哼~”玉如意也不想追究这个问题,接着说道:“还不是因为那金丝玉锦图的事情。” “她,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褚至情皱了皱眉。 “嗯,在洛阳的时候就来找过我,还帮我联系牙婆子买丫鬟,殷勤得很呐。”玉如意笑着给他添了一杯茶,“快尝尝这个,顶级的西湖龙井。花玲珑说泡茶的水都是用的龙井泉水,难得来一次杭州,肯定要尝尝这正宗的好茶好水咯。”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叩门声,不用说,定是那冷迎冬。 玉如意走过去将她迎了进来,道:“快过来坐。” 冷迎冬似乎还是有些不喜欢和人太过亲昵。和玉如意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看到桌旁的褚至情,便朝他一拱手道:“见过褚三公子。” 褚至情也轻轻拱手回礼,道:“在下带伤,不方便起身回话,冷掌柜见谅。” 冷迎冬听言,怔了下,随即打量了褚至情一眼,见他脸色微微发白,外衫也是松松的罩在身上。并未系腰带,看来,真是有伤。于是便问道:“褚三公子因何受伤?” “路上遇到水匪了。”玉如意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一句。然后给她倒上茶。 “水匪?”冷迎冬皱眉,问道:“听闻二位是和回鹘王子,还有宣王殿下、公主殿下一起来江南的。褚三公子受伤,不知几位贵人可安好?” 玉如意点点头,道:“放心。只有我家三郎伤了。” 冷迎冬点点头,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 倒是旁边的褚至情,听到玉如意那句随口而出的“我家三郎”时,得意洋洋的,好像小孩子得到表扬一般。 “那边好。”冷迎冬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茶杯放下。道:“看来这一路,波折很多啊。” 玉如意笑笑,“倒是也没什么波折。就是三郎辛苦了一些。”她淡然的笑着,不去提那伤心尴尬的往事。 “哦。”冷迎冬点点头,又埋头喝了一口茶。 “冷掌柜,别光喝茶啊,快尝尝这燕窝盏。味道真好。”玉如意将装燕窝盏的小碟子推了过去,然后给褚至情递了个眼色。 褚至情领悟的回了个她一个眼神。然后扶着桌子站起,道:“冷掌柜,我这身子虚,现在就不陪你聊了,我且去躺躺。” “三郎,我扶你。”玉如意将他扶到里间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来。 冷迎冬见褚至情进屋了,这才讪笑道:“玉姑娘,今日可是把我痛宰了一刀啊。” 玉如意摇摇头,道:“冷掌柜财大气粗哪里会介意这小小的糕点钱呢?”玉如意说着,又给她倒了一碗茶。 冷迎冬不客气的拿起糕点吃了一口,唔晤道:“这燕窝盏……唔,很好吃啊。” “冷掌柜喜欢就好,还有这些,都尝尝,别客气。” 冷迎冬听到这话,差点没噎住,明明是她出钱的东西,怎么搞得好像玉如意在请客一样。 她缓缓的吃着糕点喝着茶,直到听见褚至情在屋中传来了轻轻的鼾声,这才道:“我这里打听到金丝玉锦图的消息了。” 玉如意一听,脸色一凝,问道:“什么消息?” 冷迎冬咽下口中的糕点,又用茶水漱漱口,这才道:“我听说这图现在藏在节度使尹元信家中,明日斗宝会时,便会拿出来拍卖。” “那尹元信是节度使,怎会做如此高调之事?”玉如意诧异的问道。 “听说是一个朋友寄放在他那里的,因他是官员,家中安全,所以才将宝物放在他那里。而且,这次的斗宝会,也是在节度使府上,而不是像往年,在这花楼。” “哦?”玉如意挑眉问道:“以前都是在花楼吗?” 冷迎冬点点头,道:“这花楼就一个门进出,别无他路,若出现什么变故,只要将门一封,便是蚊子也逃不出去。故而,花楼的金库,比别的地方更安全,虽然要收些费用,但总是安全第一,商人们也都愿意把东西交给他们保存。故而,每年的斗宝会便都在花楼下面的花园中举办,场地够大,环境又好,而且东西安全。” “那为什么今年会忽然唤道尹节度使府上呢?” “这个,我也不得而知了。”冷迎冬摇摇头,道:“不过,看来那个金丝玉锦图的主家是真想将这东西卖掉的,不然也不会如此高调的放消息,又通过节度使大人之手。有节度使大人做中间人,这东西的品质保障也就高了很多。” “这主家,倒是个聪明人。”玉如意点点头,毕竟,像她这样能很快鉴定玉器年份的人不多,更何况,如果不是那异术帮忙,她也不可能鉴玉鉴得如此之快。 “嗯。”冷迎冬点点头,随即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浑圆饱满的羊脂玉,对玉如意道:“这个玉器是我来的路上收到的。只是,品相甚新,我也看不准真不真……如意,你帮我看看吧。” 玉如意笑了笑,冷迎冬连如意都喊出来了,看来已经很是信任她了,她倒是不介意多一个冷迎冬这样的朋友。冷迎冬这样的人,虽然是利字当头,但却为人诚信,直爽!和她打交道,不费心。 于是她点点头,笑呵呵的接过了那块羊脂玉。 这玉,很是温润,上手一摸便知道是好玉,只是,品相的确是很新,没有玉沁,通体洁白。 玉如意转过身,走到窗边,拿起玉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 可是……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玉灵。 玉如意怔了下,又试了试,还是一样……她有些颓然的坐在软榻上,手中紧紧捏着那块玉。 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冷迎冬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你……身边还有别的玉么?”玉如意问道。 “有啊。”冷迎冬顺手将腰间挂的玉佩取下来递给玉如意。 她接过来,看了看,问道:“这是晋初的吧?” 冷迎冬笑道:“不愧是玉如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玉如意淡淡的笑笑,她刚才只不过是用自己真实的本事来看的,并没有用异术。她深吸一口气,把那玉佩对着阳光,凝神望去,可是,一切正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玉灵,消失了。或者说,她看不见玉灵了。 “你……到底怎么了?”冷迎冬问道。 玉如意抬起手来,半掩着脸,装作揉按太阳穴的样子,道:“许是这几日奔波劳累过度了,有些头晕。” “你们刚到?” 玉如意点点头,道:“嗯,今天下午刚到的。” “这样啊……”冷迎冬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休息好了再帮我看吧。” 玉如意礼貌的笑笑,将玉佩递还给她,道:“我送你出去。” “不必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送送你吧。”玉如意坚持道。 冷迎冬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也看出了玉如意眼中的坚持,便点点头,谢道:“那就有劳了。” 玉如意将她送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褚至情,却没进屋,顺手将门带上,趴在栏杆上,看了看楼下青翠怡人的花园,轻叹一口气,走下楼。 这花园中竟然有秋千?好像,自从搬到洛阳后,就再也没用碰过秋千了吧?玉如意漫步走了过去,坐在秋千上。 想到刚才若说失落,倒也还没达到……应该是遗憾吧?那异术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可是,斗宝大会近在眼前,她却失去了异术。让那一干眼巴巴等着她鉴定金丝玉锦图的人怎么办呢? 正想着,远远过来一个人影,没想到,竟然是花远清,他缓缓推着辇椅过来,红花绿叶间,他一袭白衣格外显眼。 “夫人吃住可还满意?” 玉如意点点头,道:“很不错。” “那便好。”花远清点点头,一片树叶落在他的白袍上,他伸出修长手指将那叶子拈起,扔进旁边的花圃中。 “夫人,好像有心事?”花远清问道。 “没什么……”玉如意淡淡的笑笑,避开他探询的目光,继续荡着秋千。被一个陌生人关心,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第153章初遇赌石(一) 花远清半垂下眸子,眉头微微一蹙,似乎看出了玉如意的顾虑,挪了挪辇椅,离她略远几分,才说道:“夫人莫多心,不过……既然为客,鄙人自当为客人排解忧愁。若有不便给熟悉的人说的话,有时候说给陌生人听听,也是好的……” 玉如意扭头看了看他,笑笑,她承认这花远清是很有亲和力,可她玉如意,还做不到与一个陌生人说心事。只是简单敷衍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花远清是个观察力极为敏锐的人,见到她这模样,便也不再逗留,与玉如意简单道别后,便转身离去了。如同他来的时候一般,轻缓、悠然。 眼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花圃边,玉如意也垂下头,继续荡着秋千想心事,这时却远远传来他悠然的声音:“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玉如意一愣,然后抬眼望去,却见他那一抹白衫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玉如意默念了一遍这句佛偈,这佛偈往往是心中有杂念有心魔的时候念的……此时,确实是极合适她的。 这花远清,不简单呐。不过几句闲聊,不过是察言观色而已,竟然能说出这么贴合她心意的佛偈来。 想来,那异术也是幻……既然是幻,自己何必要再纠结了呢?她因为这个本事,而得到了本来就不应该属于她的殊荣。若此时,老天爷真要将它收了回去,她又有什么资格颓丧呢? 她抬眼望了一眼窗外蔚蓝的天空,现在是下午时分,日头正好……这杭州城。她也是第一次来,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许就没这么纠结了。 想到这里,玉如意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朝花楼外走去。 花玲珑站在柜台,看着玉如意离去的身影,冲柜台后。被柜台遮挡住的花远清说道:“阿兄,人家是有夫之妇,你刚才这样做不太好吧?” 花远清高深莫测的笑笑。放下手中的账本道:“你想歪了。” “想歪了?”花玲珑回过头来,直直的看向他,道:“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你从来没有对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女人这样过。你向来不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么?怎的今天会这样?” 花远清阖上账本。问道:“你真想知道?” “废话!”花玲珑翻了个白眼。 花远清淡然一笑,道:“那我告诉你,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花玲珑猛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他来了?” “嗯。”花远清笑笑道:“昨晚见过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花玲珑很是不满的责备道:“还见过了!怎么不告诉我?” “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花远清摇摇头道:“来如风去如风。” “你!”花玲珑生气的一跺脚,不再搭理他。 “气了?”花远清推着辇椅靠近她几分,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何必自添烦恼?” “什么有情无情!”花玲珑看向他,“他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没什么烦恼不烦恼的!” “你啊……”花远清无奈的摇摇头。道:“明日,斗宝会你去吧,估计能见到他。” “真的?” “嗯。” “太好了!”花玲珑用力的呼吸一下,好半天才道:“还是阿兄对我好。” 花远清浅笑一下,摇摇头。再一次翻开账本看了起来。 ****** 花楼位于西子湖不远处,玉如意自然是不愿错过西湖名胜的。于是在出门时,找了个小二问清了西子湖的位置。走了约摸一刻钟,便遥遥看到了碧波粼粼的西湖。 都说烟雨中的西子湖最美,可这阳光下的西湖,也有别样的风情。 玉如意沿湖而行,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也被这一水柔情所赶走,舒畅了许多。 时人崇玉,尤以苏杭为盛。 在这里,几乎人人身上都佩戴有玉,玉文化的发达,便自然引出相关一系列的产业。 西湖畔一排排的玉器店,便是最好的证明。 玉如意走着走着,便看见许多人围在一家玉器店门前,很是热闹,本能之下,便走了过去。 “这吴老头还真是个不怕死的,竟然又来赌了。” 玉如意刚凑过去,便听见前面一个青衫的男子说道。 “可不是,输了个倾家荡产,竟然还敢来……” “其实,他也不是没赌涨过,听说上次就赌到了一块鸡油黄玉,赚了不少!结果他死性不改,又拿来赌了……” 赌?玉如意明白了,她没想到,这里竟然还看到了传说中的“赌石”。 时人虽然好玉,但是赌石一事,却不盛行。毕竟佩玉的都以君子相比,而君子,又怎么能参与赌博呢? 小时候父亲常到江南来采玉,就是因为这边有一定的赌石风气,若能看到好的玉矿石,采购下来的价格,是要比直接买玉石籽料的价格要便宜很多的。因此,这赌石的事,她倒是从小便听说过,可惜,却从未亲眼见过。 这会儿一听见是在赌石,好奇心便更重了,于是便见缝插针的钻进人群,挤到最前面去了。 这家玉器店叫“琳琅阁”,门口放着数十块大大小小的毛料,大的高过人头,小的不过拳头大小。这东西,玉如意小时候也见过几次,未经加工过的玉石外面会裹着一层厚厚的外壳,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丑陋的石头。赌石的人凭着自己的经验,根据皮壳上的花纹表现,猜测判断里面有没有玉石。若再加上一些好运,开出来好成色的玉石,便是几百上千倍的利润,当然,若是运气背一些,这石头便真的是石头了,一文不值。 赌石风险极大,但刺激性和诱惑性也是极大的,所以赌石这种行为,自古便有之,比如,盛名的“和氏璧”便是源自一块丑陋的石头。 小时候也听二娘说过,阿爹早年就是因为赌石发的家,而后才转型做的鉴定和贩卖成品玉器这样稳定的生意。 赌石,对于玉如意来说,既带着神秘感,又带着莫名的诱惑。 马上就要到四年一度的斗宝大会了,今年是定在玉文化极度盛行的杭州,自然也引来了无数的玉器爱好者,赌石爱好者。 琳琅阁门口有一台中型解石机,所谓的解石机不过是可以用足踏带力的一个圆形薄口的铡轮。此时的玉器大都是软玉,软玉的硬度不高,解石尤为重要,在玉石上画好线后,由一个大汉踩动转轮的足踏,另一个大汉扶着铡轮沿着画好的线切下去,若是有丝毫差错,恐怕就要毁掉一块上好的玉石了。 当然,这样的解石方法只针对的是大块的毛料,若是见了光的玉矿石,便要用擦的。那铡轮旁是一个大型的砂轮,足踏之后会缓缓转动,将玉矿石在砂轮上,一点一点的擦,取出完整的玉石料来。 这时候,那解石机上,正放着一块约摸半人高的毛料,毛料的右边约摸一寸宽的地方,用朱砂墨画了一条笔直的线,一个衣着邋遢,头发乱糟糟的老头,正拎着一个小酒瓮,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块毛料。 “喂,吴叟,你还解不解了?大家都在等着看呢!”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别吵!”老头眼睛一瞪,吼道:“我老吴说话算话,这不是再看看朱线描得准不准嘛!急甚!” 旁观的人悄悄的议论着,大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这皮相,怕也解不出甚好玉石来,吴叟怕是又要空欢喜一场咯!” 吴老头的脸此刻憋得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那酒精的作用,最终,他一咬牙一跺足,对那红线一笔,道:“看好了,就从这里切!” “好哦!”人群立马热闹了起来。 “吴叟,解出来好玉卖我哟!”不管结局怎么样,总有人会先把好话说在前面的。 老吴头看了那人一眼,点了点头,又盯向自己的毛料,嘴里念念有词,神情呆滞,仿佛根本听不见人们再说什么了。 那解石的汉子对着毛料看了一会儿,朝边上踩足踏的汉子一点头,那汉子便扶着栏杆,双足上下踩踏起来。解石机上的铡轮越转越快,解石的汉子便扶着铡轮靠近毛料,随即“沙沙沙”的解石声便传来了。 约摸半刻钟,铡轮滑到了石料的最底部,人们伸长了脖子,个个都屏气凝神的盯着那切口…… 汉子将切下来的薄薄石片揭开,顿时,人群中嘘声一片…… “垮咯……” 老吴头不甘心的走近过去,抹了抹切面上的灰,仰头喝了一口酒,将酒瓮放到一边,又拿过来染了朱砂墨的墨线,围着毛料绕了好几圈,又在距离约摸一指宽的地方,弹上红线,愤愤道:“再切!” 老吴头说得果断而坚决,解石的汉子也切得痛快,这一刀下得深而且快,可结果,还是白花花的石头。 老吴头这会儿怒了,连墨线都不描了,直接笔划了一下,便让那汉子切石。不一会儿,石头切开了。 第154章初遇赌石(二) “涨了……哇,竟然涨了……”人群哄闹起来。 玉如意被推搡着也往前靠了几分,却见那石头中间,露出一抹油汪汪的红褐色来,也不过婴儿拳头大小,但是在那白花花的石头中间,却是格外显眼喜人的。 玉如意眯了眯眼,若没看错的话,那一抹是糖玉。 糖玉,顾名思义,色似红糖。而且,这抹糖玉品相极好,就那么一点,就能看出来,很有油脂的感觉,而糖玉通常都是附着在白玉或者黄玉之上的,若是往下延伸的都是玉石的话,若不是鸡油黄玉便是羊脂白玉了。 “老吴头,这石料我要了,我出一万两!”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喊道。 “我出一万五!”另一个瘦高若竹竿的男子喊道。 紧接着,人群里便此起彼伏的吼出价格来。 老吴头此时,脸上更是通红了,兴奋的拿起酒瓮,手都有些哆哆嗦嗦了,他猛的灌了一口,朗声而得意的说道:“帮我擦了!”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这老吴头赌心也太重了,这毛料不过二三千两银子的成本,若他就这么卖了,还能赚上个好几倍呢! 老吴头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昨儿个梦见掉粪池了,今儿就是要赌上一把!”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便催着赶紧擦石。 玉如意第一次见到赌石,自然也是兴趣盎然的,便留下看了。 约摸一个时辰后,这玉石终于完全擦开了。 偌大一块玉石,里面的竟然只有成人的拳头大小,若是做成镯子,也最多只能出一对来。不过,好在颜色可人。带着一点点的羊脂白,可是……怎么也值不了一万两了。 众人围着老吴头或是讨价还价,或是唏嘘寒暄,玉如意见状,便环视了一下这琳琅阁,在门口的角落里堆着一小堆切开的废料。 玉如意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在这堆废料前,蹲下身子翻看起来。 之前对老吴头出价的胖男子,似乎是拿不到好价钱了。从人群中退了出来,眼尖的看到玉如意在看废料,便走过来。对玉如意说道:“这位姑娘,有兴趣?” 玉如意抬头看了看他,讪讪的笑笑,道:“看看先。” “这堆……”胖男子笑笑道:“姑娘若是喜欢,十两一块随便挑。” 玉如意点点头。原来是这琳琅阁的掌柜,不过,她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旁边有人听见了,便嬉笑到:“林掌柜,你这是在坑人呐!那一堆废料,白送我都不要。你还卖人家十两一块!” 林掌柜瞪了那人一眼,道:“这样吧,若姑娘真有兴趣。买下的石料我帮你免费解开,怎样?” 玉如意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多谢林掌柜。” 林掌柜点点头,便离开了。 毕竟沙里淘金的几率是很小的,加上那姑娘一看。便知道是个生手,也就不多招呼了。 玉如意便随意的拿起来一块看看。嗯,和她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样。好久没看见毛料了,顺便能回顾一下童年,也是不错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透过石头,摸到了一点滑腻腻的东西,这质感,好像是玉?!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再摸了上去,却又只是粗糙的石头。玉如意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陆馨儿那里掌玉佛时候的情景,又试着集中精神摸向那石头,果然……透过粗糙的石质,是柔滑细腻的玉质。 玉如意的心快速的跳了起来,她仔仔细细的又摸了一遍,那玉质约摸婴儿拳头大小,但手感很好,说明油脂很厚,应该是块好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颜色……若是她的眼睛还能看到玉灵,此时或许能看到玉的颜色吧…… 她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玉,便将石头放到另一边,又开始在石料堆里翻看起来。可是,才摸了七八块,她便觉得浑身酸软,好似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就连额角都渗出了汗水。而且,这七八块石料里,没有一块有那种感觉。 玉如意想了想,便在其他的废料里又挑了三块大个的,这才扶着墙站起来,缓了好一会,觉得又有些力气了,这才将这四块石头一并抱到了林掌柜面前,说道:“我想要这几块。” 林掌柜听言,笑笑,淡淡的说道:“行啊,要解开吗?” 玉如意点点头,说道:“都帮我解了吧。”说着,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小片金叶子递过去,道:“没带飞票,掌柜的帮忙兑了吧。” 那林掌柜一见这金叶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姑娘怎么不多挑几块?” 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过是玩玩,挑多了也怕浪费。” 林掌柜明了的点了点头,收了那金叶子,拿回去看了半晌,鉴定是真品后,这才将退出来的银两递给玉如意,道:“姑娘看怎么切?” 玉如意本就知道就那块小的里面有玉石,别的便不重要了,于是说道:“也不甚懂,试试运气而已,掌柜的帮忙看看吧。” 林掌柜颔首,倒是极为负责的取过石料仔细看了看,又弹上红线,这才递给解石的汉子,然后看了看那块小的,说道:“这个太小,不如用擦的吧。” “嗯,好。”玉如意点带年头,笑道:“那就多谢林掌柜了。” 林掌柜只是笑笑,却没说什么,拿着那小石头走到擦石砂轮旁,自己踩动足踏,擦了起来。 另一边玉如意倒是不关心,便站到了林掌柜边上,盯着他擦石。 那些石料本就不是很大,汉子力气大,不一会儿便将第一块毛料切成了豆腐块,这下连废料堆都入不了了,汉子顺手将切废的石头扔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筐里。然后问了玉如意一下,便又拿起来一块,继续切了起来。 这边林掌柜本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磨的速度也比较快,却不料,随着皮料一层一层的褪去,一抹乌黑露了出来。 “咦?”林掌柜愣了下,随即取过旁边的清水,洒了一些水上去,玉如意也连忙凑了过去,油亮的墨色越发显眼了。 “姑娘好运气啊!”林掌柜夸赞道。 一听这话,原本已经渐渐散去的人群,便立即又围了过来。 看着那一指宽的墨色,玉如意越发肯定自己能摸到玉石了,想来,这左手原本也是能摸到玉质的,只是平日里太过依赖眼睛,故而没有发现。 “姑娘这石头是要卖还是要继续擦?”林掌柜问道。 墨玉在此时价格算是极低的,这一块毛料,估计也就值个一百两左右,但,若擦出来真是自己摸到的,婴儿拳头大小的话,起码能值三百两。于是,玉如意说道:“继续擦吧,我想看看到底怎么样。” “行!”林掌柜乐呵呵的捧着那石头在砂轮上继续摩擦起来。 就在此时,人群里又热闹了起来,“哗,又涨了!” 玉如意听言一愣,刚才已经解掉了两块石头,这最后一块竟然涨了?随便抓出来的一块也能涨?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于是,她慌忙扭头朝解石机那边看去,正看到解石的汉子捧了一捧清水淋上去,她凑过去一看,竟然是青花玉。 花玉在软玉中并不名贵,但是却很招人喜欢,毕竟颜色丰富,看起来更具美感。这抹花玉约三指宽,长长的一条,好似蛇纹一般,青色和白色纠缠在一起,格外显眼。 玉如意凑过去,深呼吸一下,将注意力集中在左手上,摸了过去,却没想到,竟然只有薄薄的一层,最多也就是一指深,宽度长度也不及显现出来的这么多。她估摸了一下,这样的玉料,最多也就是一千两银子的样子。 此时,又有人开始喊价了,最高已经喊道了五千两。 玉如意暗笑一下,却不急着应他,只对那切石的汉子道:“待会再说,我先看看那块墨玉。”然后便又凑到了林掌柜这边。 林掌柜技艺高超,没多久,便将整块墨玉解了出来。 玉如意没想到,这小块墨玉的品相竟然如此之好。纯黑如黛,而且油汪汪的,就算不打磨雕花,那类似葫芦一样的形状,也是格外惹人喜欢的。 不知怎的,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如天神般出现在牢狱中的褚至情,穿了一身黑衣,就像这墨玉一般。 “姑娘这墨玉,可要出手?”林掌柜问道。 玉如意笑着摇摇头,道:“我想留着自己玩。” 林掌柜又看了看那玉石,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墨玉递还给她。然后走向那块花玉,仔细的摸了摸玉面,问道:“这个呢?可要再擦了?” 玉如意眨了眨眼,擦?再擦就不值钱了。于是装作纠结的模样思考了一番,然后抬头看了看已经昏黄的天,道:“天色已晚了,我没什么时间等了,这石头……便卖了吧。” 她这话音刚落,人群里便又哄闹了起来。 “我出五千两。”林掌柜率先开口道。 “我出六千!”人群中又一个人说道。 “六千五!” “七千!” 价格越喊越高,玉如意心里是乐开了花! 第155章又见故交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某出一万两!”,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 玉如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万两!十两买来的石料,瞬间而已,便翻了千倍?她诧异的朝那声音的源头望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身穿暗红色锦袍,足踏皂色半靴。 没想到竟然是他?那个牢里的人!尹柏寒! 尹柏寒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却只是淡淡的看了玉如意一眼,竟然好似不认识的模样,仰着头说道:“怎么样?” 玉如意皱了下眉头,虽然她希望玉石卖个高价,可是对于这个人,她却不想卖给他的。毕竟在那极难的日子里,这个人曾经给她过关怀,甚至想要帮她出头。她真心的,不愿意坑他…… “怎么,还嫌低?”尹柏寒挑眉问道。 玉如意朝他用力挤挤眼,意思是叫他不要在掺和了。 可他却一脸的茫然,随即不屑的说道:“你这小娘子,卖不卖且说一声好了,挤眉弄眼的作甚?”他冷嗤一声道:“莫不成,对本公子有意思?” 一听此话,玉如意顿时气结,再看他那神情,俨然是不认识的样子。想来,那牢中光线昏暗,自己又是凌乱邋遢的模样,恐怕,他真是不认识自己了。 “不过一块花玉罢了,还想坐地起价么?”尹柏寒冷嗤道:“真是妇人之见。” 若说玉如意对他开始还有几分好感,现在已经瞬间没了,有句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厮,俨然是来炫富的,哪里像是买东西的样子。反正自己以后也不一定与他有交集,他愿意要便顺了他的意思! 于是。玉如意一昂头,道:“行,一万两,成交!” 尹柏寒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早这样不就行了。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那小厮便快步走过来,从袖子里取出飞票递给玉如意,玉如意倒是不认得这杭州的飞票,便拿着飞票走到林掌柜面前。说道:“林掌柜,劳烦你帮我看看这飞票的真假。” 林掌柜却不接那飞票,只低声在玉如意耳边说道:“这位是节度使尹大人的长公子。自然不会给你假银票。” 姓尹!哼,果然是他,还装不认识!于是玉如意故作大声的嚷道:“我一个小女子,没见过如此大额的飞票,还请掌柜帮忙看看。免得我个妇人受骗!” 尹柏寒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对林掌柜说道:“林掌柜,无妨,你帮她看看便是。” 林掌柜这才诺诺的点点头,战战兢兢的接过那飞票,验了验。道:“是真的,无疑。” 玉如意将飞票叠叠放进袖子中,然后对林掌柜说道:“还想劳烦林掌柜一件事。” 林掌柜点点头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尽管说。”他活了快四十年。赌石也见得不少了,若说一块是运气,那么连中两块,就绝对是能力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玉如意不过是个来凑热闹的小丫头。却没想到她竟然接二连三的赌涨! 毕竟那是一堆废料!什么是废料?就是他自己也亲自看过了的,从别的矿石上切下来的边角料。是不要的东西。他把废料摆放在那里,也不过是想哄哄来玩玩的人而已。能从一堆废料一连挑出两块玉石来,他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纯粹是靠运气的。 再加上她面对万两白银时,那处变不惊的态度,更让林掌柜觉得玉如意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赌石,本就是个创造奇迹的行为,而在这当中,出现一些奇人,也就变得见怪不怪了。而与这样的人多打打交道,总是没有坏处的。所以,刚才在玉如意让他帮忙看飞票的时候,他好心的多嘴提醒了一句。 “林掌柜,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子……”说这话的时候,玉如意瞟了尹柏寒一眼,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继续朝林掌柜说道:“现在又身怀巨款,我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盗匪,想劳烦你到前面的花楼里,把我相公请来,护我回去。” “好!”林掌柜一口便答应,接着道:“不知小娘子的夫君住在哪个房间?” “天字上房五。” “天子上房?!”林掌柜怔了下,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这女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否则怎么能住进花楼一共就五个房间的天字号上房?要知道,花楼的天字号上房,可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好,鄙人马上派人去。”林掌柜说罢便要招呼手下去请人。 “慢着——”原本已经转身离去的尹柏寒回过头来,看向玉如意,问道:“你说,你住在花楼的天子上房五?” “嗯,怎么了?” 尹公子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是洛阳来的?” 玉如意皱了皱眉,心想这厮到底在干嘛?他不是知道的么?在牢里的时候,她也与他聊过呢……难道,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的样子了?于是,她点点头,又提醒道:“对,从洛阳来的,中途在徐州停留过许久……”提到徐州,他应该想得起来了吧? “哦……”尹柏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道:“既然如此,便由本公子亲自护送娘子回花楼吧?” “哈?”玉如意诧异的看向他。 林掌柜又好心的提醒了玉如意一句:“玉姑娘尽管放心,有尹公子在,定然不会遇到什么匪盗的。” “嗯……”玉如意微微颔首,想了想,莫非,他是在众人面前掩藏?可能吧……毕竟是节度使的长子,却被水匪抓去关过,说出来,也是比较丢人的。 于是,玉如意便向尹柏寒笑着福了福身子道:“那就劳烦尹公子了。” “柏阳自当尽力。”他朝玉如意略点了点头,虽依旧很傲然,可却多了几分疏离的客气。 柏阳?怎么是柏阳?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他当初刻意报了一个假名字? 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尹柏寒或者是尹柏阳,好像是真的不认识自己的呢?究竟是他演技太好,还是他得了健忘症了? 玉如意带着满满的疑惑,跟着尹柏阳朝花楼走去。 一进花楼,便看见褚至情脸板得黑黑的坐在门口,玉如意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离开这许久,竟然没有给他打招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柔柔糯糯的唤道:“三郎,怎的坐在这里,风大,回屋去罢。” 褚至情冷眼看着她,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尹柏阳,脸更黑了。 对上他寒意满满的目光,玉如意连忙嫣然一笑,撒娇道:“本是去西湖走走,没想到竟然遇见赌石了,一时贪玩,便多看了一会儿。”这男人呵,平日里明明是个宽容之人,怎的一到她面前,就变得这般小肚鸡肠了。 不过,他生气吃醋的样子,倒是蛮可爱的…… 玉如意抿嘴一笑,主动伸出手去牵他的手,手指穿插入他的指间,扣紧,软软的道:“夫君,就原谅我则个……”“则个”二字,拖得绵软细长,好似羽毛拂在他耳朵上,直教人骨头也酥了。 褚至情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扯了扯嘴角,总算是笑了。他回头看了看尹柏阳,深呼吸一口气,又低头看向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他是怎么回事?” 看到他那满是城府的笑容,玉如意心头一惊,完了,怕是误会了。于是,她急急辩解道:“偶遇,绝对是偶遇!”然后又想了想,从袖子里将飞票取出来,递给褚至情道:“你看,我赌石赢的一万两,正好遇到尹公子,我一个女子带这么多钱多不安全啊,所以,他便好心的送我回来了。” “是——么——”褚至情挑眉问道。 玉如意忙不住的点头道:“绝对千真万确!不信你看!”说罢将飞票递了过去。 “哦?”褚至情接过那飞票,却不松开牵着她的手,只用一只手一抖,好似抖一块抹布一般,淡淡然瞟了那飞票一眼,然后很自然的放进自己怀里,道:“且,信了你。” 玉如意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终于说清楚了。呃,好像不对劲呃……她的飞票!她的一万两!怎么就入了那厮的怀里了? 褚至情牵着她走向尹柏阳,拱手道:“尹公子,久违了。” 尹柏阳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问道:“我们认识?” 褚至情皱了皱眉,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尹柏寒一遍,突然哈哈笑道:“是在下走眼了认错了,不好意思。” 认错了?玉如意怔了怔,褚至情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倒是可能认错;可是,她与他却在牢笼里畅谈过整整三日,她不可能认错的。那么……他一定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吧?如此想来,只有一个可能了,这尹柏阳在装。 “今日有劳尹公子送拙荆回来,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就由在下做东,请尹公子浅饮几杯如何?”褚至情微笑着邀请道。 却不料那尹柏阳却是一脸的不屑,他不以为意的摇摇头,道:“既然已经将夫人送到,某便告辞了。”说罢随意将手一拱,便转身离去了。 “这厮,好没礼。”玉如意皱眉道。 第156章坦诚交心 褚至情目送尹柏阳离去,然后缓缓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向玉如意,将怀中的飞票掏出,问道:“你,是不是有话应该对我说?” 玉如意莫名的怯了一下,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有什么好怯的!为什么自从这人好起来以后,她就变得在乎他的想法了呢?对了,飞票!那张巨额的飞票还在他手上呢! 褚至情却将身子一转,朝楼上走去,玉如意只得屁颠颠的跟了过去。这厮有车不坐,只这么慢慢的朝楼上踱,踱得人心烦意乱,可又不好去打断他。 行至屋中,褚至情便径直走到软榻旁坐下,伸手推开窗,远远的眺望着杭州城的美景。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远远的刚好能看到西子湖,被落日染上了一层炫目的金色,与天空中火红的晚霞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褚至情一只手搭在窗台上,另一只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道:“如意,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玉如意咬着唇,关上门,走到他边上,深吸一口气道:“我去赌石,擦出来玉了,尹公子出了一万两银子买下的。” “……”褚至情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倒把她看得越发心虚起来。 “今日,你与冷迎冬说的话,我听到了。”褚至情转过身,背靠着窗户,晚霞在他身后,落日为他镀上一层金色,越发显得他玉树临风。 “哦。”玉如意点点头,不接话。 “她也知道金丝玉锦图的事?” “嗯。” “冷迎冬消息灵通,有她帮忙打听消息,倒也没有坏处。” “哦。” 褚至情无奈的笑了下,问道:“你与我便只有这几个字说么?” 玉如意仰起头来看向他。姣好的五官在余晖的映照下格外动人,“你想问的又不是这些。” “哎……”褚至情摇摇头,道:“你这女子,太聪明,又不知掩藏。” 玉如意撇撇嘴,道:“我若在你面前也掩藏,你会乐意么?” 褚至情听到这话,竟是心头一动,温柔的看向玉如意,伸手将她揽过来。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低声道:“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罢了。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不强逼你。” 玉如意仰着脸看他,慢慢的,她伸出手来。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拂了拂,道:“你是我夫君,我又有什么好对你隐瞒的呢?” 褚至情听言,一把攥住她的手,眼波潋滟的看着她。 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将手抽了出来。也学他的模样一般,背靠着窗户,张口道:“我想告诉你的事。可能有些奇异,或许,你会把我当作妖怪吧?” 褚至情愣了下,随即云淡风轻的笑道:“就算是妖精,我也认了。” 玉如意又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默默的说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就这样信任了她。她觉得自己蠢钝得可以。一旦爱了,就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出去了,真是蠢钝得可以。 乖巧的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喃喃将自己怎样获得异术,能见到玉灵,一直到今日看不到玉灵的事,细细说给他听。 虽然蠢,可是她知道,这辈子,恐怕再也遇不到一个可以为她饮最讨厌的藿香、可以为她教训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以为她舍命的男子了……这个男子,是真的爱她,她再蠢笨,也知道,他爱她,爱到骨子里了。 所以,她愿意将心交出来,冒着可能心碎得危险,原原本本的交给他,无道理的信任他。两人相爱,不就应该是这样么?猜猜疑疑的爱情,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真正的坦诚。 当然,她也知道,如果他辜负了她,伤害了她,她这样不善良的女子,一定会想到世界上最毒辣的招数来报复她的。 褚至情一边听,眉头一边皱起来,渐渐的,他紧攥起手,指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所以,尹公子送我回来了。”玉如意缓缓低下头,静静的等着他的回应。 可是,半晌过后,身边的人却一直沉默不语。 玉如意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眉头紧锁,面有忧色……玉如意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表现,心里顿时慌乱起来,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妖怪?心,莫名的酸痛起来……终究还是忍不住,张口唤道:“三郎……” 褚至情这才好像猛然回了神一般,扭头望向她,对上她的目光时,眼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忧愁。 他在愁什么?玉如意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心也更痛了,果然,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是接受不了的。 可是,渐渐的,他看向她的目光平稳下来,伸手将她揽住,紧紧的揽着,温柔如水道:“你这女人,竟然隐瞒了这么久……” 玉如意身子一僵,有些奇怪的看向他。 褚至情叹了一口气,随即打趣的笑道:“没想到,我褚至情竟然有这般福气,能娶到一个奇女子做娘子。” 看到他这模样,玉如意越发迷惑了。她想象过他知道这个秘密的表现,若不是十分欢喜,便应该是略带畏惧吧……更或者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对她大发脾气。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褚至情竟然是这样平和的,接受了。就像,她给他说的,不过是一个小事而已。 “不过,如意……”他朝她挪了挪,双手从她身后环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而不是冰冷的窗框上,“这本事,以后,还是不要示于人前的好。” 玉如意靠着他,沉溺在他温暖的气息中,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可是,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喃喃道:“今日遇到这赌石,我又能摸出石料里的玉石,若能多几次,能赚不少钱呢……” 褚至情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享受着怀里的软玉温香,劝道:“你觉得为夫养不起你么?” “这……倒不是。”玉如意辩解道:“只是,我希望让二娘和弟妹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听到她这话,褚至情微微一怔,随即道:“如意,楚人无罪怀璧其罪……今日,你已经连中两块玉石,怕是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若再展示本事,怕要惹来不怀好意之人……我怕……我怕保护不了你。” 水匪一事,至今依旧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他,让他一想起来就冒冷汗。那一次,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恐惧,他不愿意她再有任何的危险,他不愿意她再冒险!哪怕是父亲,哪怕是那个人的命令! 听着这话,玉如意心头暖暖的,他竟然说“他怕”?她转过身,双手环上他的颈,让自己更贴近他几分,乖顺而甜糯的说道:“不是有你在么?再说,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的。”玉如意深知现在的本事比以前更胜几分,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呢?万一哪一天又像眼睛一样,突然没有了异术怎么办?岂不是亏大了? 褚至情皱眉厉声说道:“不行!万一我什么时候不在你身边……唔……” 他未完的话,都被一张樱红小嘴堵了回去…… ****** 两日的时间,匆匆而过,七月十五日这天清晨,竟然落了一场细雨,给炎热的杭州带来了难得的一丝清爽。 这一次的斗宝大会是在节度使尹元信府上举办。所谓的斗宝大会,便是将全国各地的古玩商集中在一起,拿出自己手里压箱底的宝物炫耀。只是,这其中并不单单纯纯的斗宝,更要斗眼力,因为东西拿出来,并不标识出其价值。商人们便要凭借自己的经验,来分析出古玩玉器的价值,谁猜得多猜得准,便能夺得这藏宝大会的头筹。 故而,若能拔到头筹的话,不单单是个人能在古玩圈中一鸣惊人,更是能让自己的店铺名扬四海,生意自然也就会源源而来。 这四年一度的斗宝大会,便像是一块诱人的蛋糕,吸引着全国各地的玉石古玩饕餮客们,携着宝贝揣着金银带着本领前来。 一大早,节度使府便派了车来接他们,众人也是满怀期待,兴奋的上了车。不一会儿,便到了尹元信的府邸,此时门口已经挤满了各种马车牛车,众人不得不远远的便下车步行过去。 多逻斯一下车,看到雕栏画栋而又占地面积极大的尹府,不由得疑惑道:“这府邸这般大,尹元信毕竟是当朝官员,如此铺张,也不怕皇上怪罪下来么?” 冷迎冬随即跟下车道:“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这两日,冷迎冬也倒跟多逻斯混得更熟了,多逻斯也很喜欢这个博知广闻的冷掌柜,二人一拍即合,所以今日,冷迎冬便沾了多逻斯的光,随着他的车一起到的尹府。 “什么原因?”多逻斯连忙问道,什么故事啊,八卦啊,他最喜欢了。 ------------------ hi~大家好!好久不见了,我是许久不见的求票君! 据说最近有不少风波啊…… 持票不会涨的,赶紧抛吧!! ------------------ ps: 求票,求收藏,求打赏,各种求…… 第157章斗宝大会(一) 冷迎冬看了一眼那宅院,喃喃说道:“当年尹节度使初得功名,便遭遇安史之乱,他本就习得一身好功夫,便跟随当今圣上一同平定叛乱。虽然尹节度使比不得郭子仪、李光弼大将军,但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圣上登基后,念及当年同戈之谊,便赏了这宅子给他。” 多逻斯很是明白的点点头:“怪不得啊……”他探头探脑的朝那府里望了一眼,啧啧叹道:“这斗宝大会怕不下三四百人,这宅子竟然都能容纳得下,而且还不显得拥挤,可以想象,里面该有多大了。” 褚至情的车随后也赶到了,他率先下车,便伸手去牵玉如意,今日的她穿了一件嫩绿色齐胸濡裙,鹅黄色的上襦外罩一件浅橘色的半袖,配上一条堇色绣金莲的披帛,显得格外的娇俏动人。 多逻斯回头见到她,忍不住赞叹道:“哗,义姐今日格外漂亮呢!” 玉如意闻言忍不住一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多谢王子褒赞啊?” 多逻斯摇摇头道:“不必不必!”随即一不小心瞟到褚至情不满的眼神,立即话锋一转道:“你穿上这身与褚公子站一块,倒是格外般配。” 玉如意呵呵一笑,开玩笑道:“那是不是我不穿这身就配不上他了啊?” “没有没有,义姐和姐夫自然是神仙眷侣,般配得很啊。”多逻斯连连摆手。 玉如意笑道:“我看你呀,这成语最近倒是进步不少嘛。不过,真真是变得油嘴了许多!”随即偷偷扫了一眼褚至情,他今日着的是一袭银蓝色长衫,倒是显得格外俊逸。 “我哪有!”多逻斯瞪大双眼,一副委屈的模样道:“真是冤煞吾也!” “哈哈……”褚至情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 “嗯。”众人颔首,一齐走进尹府。 玉如意一进门,便看见尹柏阳站在门口迎宾,身着玄色的宽袖圆领袍,显得格外精神。 尹柏阳一见他们,便小跑着迎了过来,一脸的惊喜,非常激动的问道:“你们是……褚公子?玉姑娘?!你们,你们怎么会来的?没想到。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啊!” 玉如意诧异的眨眨眼睛,道:“不是你父亲约我们来的么?” “你们见过家父了?”尹柏阳脸上惊愕的神色越发浓郁了。 玉如意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你不是都知道吗?还明知故问?”心中却在暗自琢磨。这厮又在演的是哪一出戏? “尹公子,别来无恙。”褚至情却悄悄将玉如意朝身后一拉,拱手行礼道。 尹柏阳立即恭恭敬敬的回了个长揖,恳切的说道:“多谢褚公子那日的救命之恩!” 玉如意皱了皱眉,这厮昨日见面的时候不行礼。这时候在这里拿捏个什么劲儿?她正要张嘴问尹柏阳,却远远看到一个暗红色的颀长身影走了过来,待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玉如意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张,和眼前站着的人,一模一样的脸! 双生子! 玉如意恍惚了一下。随即看到旁边一脸悠然自得的褚至情,顿时气结,压低声音问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褚至情扬眉一笑。道:“我以为娘子看出来了的。” “你!”玉如意白了他一眼,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只是,就算这两个人都站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些迷茫……对了,银灰色衣服的说三郎救了他的命。那么应该是尹柏寒了,所以。红衣的就是尹柏阳咯。 玉如意抬眼朝尹柏阳看去,却见对方正恨恨的看着她,玉如意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坑了他一次……只是,赌石这事,谁能说得清楚呢?就算他要找自己评理,也是没地儿去评的。 尹柏阳淡淡的朝尹柏寒说了一句,“父亲找你。” “哦。”尹柏寒点点头,朝玉如意和褚至情拱拱手道:“诸位先自便,我去去就来!褚公子,待会儿斗宝会结束了可不能先走!我可得好好请你吃一顿!” “却之不恭。”褚至情笑道。 见他答应了,尹柏寒这才带着满意的笑容,大步流星的离去。 “你是故意的吧?”玉如意愤愤不满的问道。 “什么?”褚至情一脸的无辜。 “你还装!”玉如意轻轻掐了他一下,问道:“你怎么看出来他们不是一个人的?” 褚至情急忙捂住被掐的胳膊,一脸委屈的道:“很简单啊,尹柏寒眼里没那么重的戾气。” “哦?”玉如意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正想着,身后却传来一声脆脆的,如黄莺儿一般的声音:“三郎!” 她回首一看,却是宣王和文安公主,而陆馨儿也笑眯眯的跟在后面。玉如意忙拽了褚至情一把,二人急忙向前,朝公主和宣王行礼。 “三郎,好几日不见了。”文安公主的脸上绽开如花笑容,脸上也有些羞赧的微红。 “见过公主。”褚至情礼貌回礼。 “三郎,这几日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伤口还疼吗?大哥一直不让我来见你,我也没办法……你,你能和我说说么?” 玉如意轻轻皱了下眉头,偷偷瞄了一眼文安公主,文安公主望向褚至情的眼神……殷殷切切。 她不喜欢文安公主这样,很不喜欢,可又能怎么样呢?她能叉着腰教训道:“这个是我夫君,请你离他远一些么?” 自然是不能的,对方是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句话便可以夺取她和她一家人生命的公主。所以,她便装作没有看见的模样,又低下头来,松开和褚至情牵着的手。 褚至情感觉到了她的不悦,回头看向她,却也知晓她的心事,便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去陪多逻斯看看古玩玉器什么的吧。” 玉如意感激的冲他笑笑,他真是了解她啊,比起在这里备受煎熬来说,她真是很乐意去欣赏那些宝贝的。 当即便对多逻斯耳语道:“义弟,你要不要去看古玩?” 多逻斯一听,立即双眸放光,随便的跟宣王和文安公主打了个招呼,便扯着玉如意走了。而陆馨儿和冷迎冬也趁机跟了过来。 尹府是典型的江南宅院,亭台楼阁,曲水回廊应有尽有。各家展示的宝物都放在院子中,用栏杆围着,由专人看守。 多逻斯瞬间便被那些宝物迷住了,也不管玉如意众人,只管流连在各宝物之间,很是兴奋。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块巨大的玉矿石。矿石外面用半人高的栏杆护着,约有一人高,呈鹅蛋型,通体朱红色,矿石上有一条鹅黄的色带拦腰而过,下部用紫檀木雕的浮云座托着,就这么看,都是一件天然的工艺品。 然而,在玉石的顶端,却被解开来一块约有人脸大小的裸露玉肉,纯白如脂,色泽温润,而且毫无杂质,一看便知道是极品羊脂玉。而那小块羊脂玉,却被雕成了一个伴卧的弥勒佛,栩栩如生,眉开眼笑,好似在乐呵呵的看着来往的众人。 玉如意被那玉石吸引了过去,仔仔细细的赏罢,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完美表现的玉矿石,竟然不完全解开来,真是暴殄天物。 见她一直望着那玉石出神。陆馨儿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妹妹有兴趣?” 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道:“这种东西,价值连城,我自然是买不起的。” “呵呵,你想买,尹家还不会卖呢?” “哦?尹家的?”玉如意晓有兴趣的问道:“看来还有渊源?” “是啊,有什么故事啊?”冷迎冬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很有兴趣的问道。 “嗯……”陆馨儿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这尹家原本就是靠赌石起家的,赚了个盆满钵溢后,就转而以成品玉器销售为主了,现在的杭州城里便有上百个门店是尹家家族的。而尹节度使,年轻的时候,赌石成狂,败了家里不少钱。后来不知道怎么认识了一个能人,那人帮过他几次,屡赌屡中。” 屡赌屡中?玉如意想到自己现在身怀绝技,怕是也会屡赌屡中的吧…… “有这样的能人帮忙,尹节度使还真是好运!”冷迎冬说道,“只是,我却听说他几十年前就已经不再赌石了呢?” “那是因为那能人突然消失了!”陆馨儿诡异的说道:“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了这块大的玉矿石给尹节度使。而尹节度使自此后,便弃商从文,之后不久竟然科举高中,家中又使了不少银钱,便给他谋了这个江南道节度使的肥差。” “原来有这样的故事啊……”玉如意感慨的望向那玉石,随即问道:“只是,既然是高人留给他的玉矿石,为何不解开来呢?” 陆馨儿耸耸肩,道:“谁知道呢,可能是钱赚太多了,想留个东西做纪念吧。” 我在努力ing……本章免费的 今天生日,收到了好多亲的礼物! 一直以为某九是没人关怀的小透明!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这么多朋友支持! 更开心的是收到了花明媚广播剧工作室的生日祝福音频,好感动啊~~~~~ 然后,某一不小心玩过头了 我现在正在拼命的赶拼命的赶拼命的赶今天的加更…… 如果没赶出来的话…… 那就明天双更吧…… 某会补上的 第158章斗宝大会(二) “就这么摆在院子里,也不怕招了贼……”玉如意狠狠的说道,仇富心理开始作祟了。 “这么大一块矿石,怕不是有几千斤重!又是节度使府,谁能偷得走啊?”冷迎冬一脸嫌弃的看着她,道:“你啊,只会折腾玉器古玩,怎的别的地方就笨得紧。” “是呐是呐,我怎么能跟你这个人精比!”玉如意笑着推了她一下,这两日和冷迎冬相处下来,越发投缘,只觉得两人好像是从小便认识的一般,格外熟络。 “是啊,如意天天埋首于玉石古玩中,哪里像某人,就知道算计别人。”陆馨儿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冷迎冬皱了下眉,却没反驳,这让玉如意格外奇怪,她一直觉得这二人一见面便有些呛,可是,冷迎冬却总是让着陆馨儿,这中间,会不会也有什么故事呢? 几人闲聊着,玉如意不自觉的抬眸在院子中寻找褚至情的身影,却看到另一个角落里摆放着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玉矿石,却都用栏杆挡着。 玉如意走了过去,看了看那石头,问冷迎冬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冷迎冬凑过来看了看,道:“哦这些石头啊,是斗宝会比试用的。” “比试?什么比试?” “斗宝会里有赌石赛,这些石头是尹家免费提供的毛料,获胜者可以免费将解出来的石头带走。” “赌石赛?”玉如意一听这话,忙拉着她问道:“什么赌石赛?” “就是看谁的石头解出来玉好。” “就这一堆石头么?” “除了这些,也有一些参赛者自己带了毛料来的,还有些商家借此机会出售毛料。你可以当场在那些商家手里购买。不论哪种情况,只要带来的是未开解过的毛料,便可参加比赛。” “那倒是不如在这里面选的划算……”玉如意若有所思的看向这堆石头。 “怎么?如意妹妹也有兴趣?”陆馨儿走过来看了看那些石头,接着道:“这些石头基本都是尹家选剩了的。在里面挑出玉石本就难,更何况要挑出其中最好的呢?不过是尹家用来吸引众人参加斗宝会的一个噱头罢了。” “这可不一定!”冷迎冬摇摇头道:“上一届的斗宝会里,不就出来一块糖沁羊脂玉么?” 陆馨儿冷冷的瞟了她一下,很不屑的说道:“斗宝会四年一届,开了五六届才出这么一块极品,你当是每届都有么?” 冷迎冬也不接她话,只说道:“不过,尹家倒是每年都在这赌石赛上投有大注,获胜者可以获得一百两黄金的奖金呢。” 一百两?!还是黄金?!玉如意一听这数额,便立即来了精神。一百两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若是能获得这笔奖金,弟妹和二娘大半辈子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报名……”玉如意喃喃道。 “报名还不简单?”陆馨儿笑道。“你若有兴趣想参加,我去给尹伯父说一声便是。” “太好了。”玉如意笑眯了眼,却远远的看见褚至情走了过来,急忙敛了笑容。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褚至情笑着问道,顺便将手中的杯子递给玉如意道:“就知道聊。先喝点水。” “如意妹妹对赌石赛很有兴趣,托我给她报名呢。”陆馨儿快嘴的说道。 “赌石赛?”褚至情挑了下眉,竟然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轻咬着她的耳朵说道:“你……又想赌石?” 玉如意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沿着脊背爬了上来,急忙将他推开,羞愤道:“你干嘛?”边说边偷偷瞄了一眼陆馨儿和冷迎冬。那两人却早已识趣的边望着天、边聊着天走远了。 玉如意这才放松一些,她恳切的说道:“三郎……这赌石赛不仅仅玉石金额可不小,而且若能多采购几块原石回去。就算没标到那金丝玉锦图,想必公公也不会责备你的。”这理由可是她昨日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父亲那里,你自然不必担忧。” “三郎……”玉如意声音越发娇糯了,她轻轻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也知道,我现在不能看到玉灵了。只有这只左手可以用用,万一……万一哪天这本事也突然消失了。岂不是亏了?” “亏了就亏了。” “可是……”她眼睛骨碌一转,灵机一动道:“你想,我突然消失了能看见玉灵的本事,却又发现了这手能透过顽石摸到其中的美玉……这其中,会不会是冥冥中有所注定的呢?或许,我多接触接触这玉石,能唤醒我原来看到玉灵的本事呢?” “不行。”褚至情依旧很坚决的摇摇头。 “三郎!!”她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了,“你若不许,我最多不在你面前使便是了!这本事长在我身上!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我吧?若我背着你赌石,你能耐我何?” 褚至情听言,却是一愣。的确如此,他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她,与其让她背着自己赌石担一些自己无法预料的风险,倒不如就这样贴身看着她,起码能让那些麻烦出现在自己所能看到的地方,或许,能提前解决掉一些。 “好吧……”褚至情无奈的妥协道:“但是,你要答应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许赌石。” 玉如意立即三指朝天,发誓道:“我玉如意对天发誓,三郎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擅自赌石……” “行了。”褚至情拉下她的手,苦涩的笑了下,无奈的说道:“你也别麻烦人家陆姑娘了,我去给你报名。” “嗯。”玉如意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看了那些石头一眼,才跟着褚至情朝尹府大厅走去,那里便是赌石报名的地方。 正厅中间此时正坐着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而正当中坐着的一位却是红光满面,鹤发童颜,他身后正站着江南道节度使尹元信。 褚至情低声对玉如意说道:“正中间那位,便是节度使的父亲,也是尹家现在的当家人。”,随后便领着玉如意走过去,恭恭敬敬的给尹老爷子行了个礼,道:“小儿褚至情见过尹翁。” 尹翁点点头笑道:“没想到褚家的三少爷也来了……今年这斗宝会,甚是热闹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玉如意身上。 玉如意见他望向自己。将身子福得更低了,学着褚至情一般称呼道:“见过尹翁。” 尹翁却不接话,伸出手来慢慢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问道:“姑娘是何方人士?” 玉如意愣了下,她没想到尹翁竟然会这样问自己,而更没想到是,尹翁这么一问。竟然将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奴是长安人士,现随夫君定居洛阳。” “嗯……”尹翁皱了下眉头,又细细的打量着玉如意,才问道:“姑娘与我一个故人长得甚似。”他顿了顿,又自我否认的摇摇头,道:“不过。若我那故人活到现在,只怕也是古稀之岁了,不会像姑娘这般青春貌美。” 被一个陌生老人家这般夸奖。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却在这一低头的瞬间看到了尹翁腰上挂的玉佩,顿时一怔,呆住了。 褚至情也回头看了一眼玉如意,笑道:“人有相似。本乃常事,不过能与尹翁故人相似。便可谓是缘了。” 尹翁满意的看向褚至情道:“不愧是褚家儿郎,果然机敏!你说得对,与这丫头一见面,老朽也觉得很有亲切感,想来,也是缘分呐……” 褚至情借机说道:“鄙人有一不情之请……” “哦?但说无妨。”尹翁点点头道。 “鄙人对这赌石一事也颇有兴趣,但尹翁这赌石赛参赛者都是受邀入围……不知,可否看在这缘分一事上,给个方便,让鄙人也能破格参加这赌石赛?” “没想到褚公子对赌石也有兴趣啊……”尹翁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他,当即便笑着点头道:“可!” 褚至情听言,连忙躬身道谢,倒是旁边的玉如意,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副出神的模样,竟然忘记了道谢。 他忙将玉如意轻轻一扯,低声道:“还不道谢。” 玉如意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慌忙福身言谢,可眼睛却还牢牢盯在尹老爷子腰间的玉佩上。 “丫头好似对我这玉佩很感兴趣?”尹老爷子悠然问道。 “尹翁这玉佩,刀工了得,让奴一时喜不自禁。”玉如意回道。 “哦?”尹老爷子赞赏的点点头,随即将腰间玉佩解下来,道:“若喜欢,便过来上上手吧。” 玉如意怔了一怔,随即兴奋的走上前去,将手在裙子上拭了拭,小心翼翼的结果那玉佩,细细观摩起来。 ------------------ 某九码字慢,不过终于是赶出来了这一章!谢谢亲们的生日祝福,明天还是老时间,8点半更新~~么么哒! 谢谢各位亲们的祝福,让某九知道了,某九不是被忽视的小透明~~~最最让某激动的是,蝴蝶蓝大人也出现了。各种幸福有木有!!! 谢谢打赏,峨嵋山月(588点),剑胆07(100点),他们叫我小天(长评),凌舞水袖(588点),阿朵。(1888点),花裙子. (1888点),幽若妃儿(8888点),kiki(100点),萫草(8888点),十四玉(100点+长评),冬雪晚晴(1888点),蝴蝶蓝(1888点),★蓝河流风★(10000点),还有最最重要的,让我坚持努力下来的最亲爱的!青☆赫(8888点)!! 某九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们的祝福,我一定会加油努力的!我码字慢,但是我以后会用更多的时间来码字,感谢你们的支持! 差点忘记了!花明媚广播剧社的亲们,非常感谢你们给我的生日祝福音频,祝福你们的《囍娘》广播剧能大热~今天真是让我幸福又感动,又开心的生日,一个超级难忘的生日…… ++++++++++++++++++++++++++++ 第159章斗宝大会(三) 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前面的图案像是将旧图案挫掉以后才雕上去的,现在被刻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神兽首。 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的看了又看,这个玉质她太熟悉了!若是她没判断错的话,这块玉,与她脖子日日夜夜戴着的玉牌是同样玉质!而且,这种精湛的刀工,这种神妙的构思,分明是丰林的手笔!这块玉牌,应该是与自己佩戴的玉牌同样的,只是被新刻了这花纹。玉如意此时多想将脖子上的玉牌取出来比较一下。 尹翁见玉如意看得入神,端起茶轻轻饮了一口,道:“丫头看得这般仔细,这玉佩可有什么说头?” 被他这么一问,玉如意这才回神过来,仰头看向尹翁。老爷子双目炯炯,正含笑的看着她,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几乎就要张口说出自己曾经也有一块同样质地的玉牌。 当然,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唐突。父亲临终前对这玉牌叮嘱又叮嘱,说明这东西很是宝贵。既然是宝贵的东西,当然不能随便公之于众了。 于是,玉如意只是淡然的笑着说道:“尹翁见笑了,这玉佩是块难得的宝物。小女子不过是被这精细的刀工所吸引,一时间恋恋不舍而已。若小女子没看错,这玉佩应是已故的圣手雕匠丰林的遗作吧?” “丰林?”尹翁摸了摸胡子,摇摇头,否认道:“我听闻那丰林刻玉擅长细致勾画,可我这佩上的刀法,简单明了,明显是仿的汉八刀的风格,怎么会是丰林呢?姑娘看错了吧。” “看错了?汉八刀?”玉如意浅笑一下,看来这尹翁自己对玉器并不是很了解嘛。 她接着道:“的确这块玉的雕刻手法简古。粗放,不过是寥寥几刀而已。可是,圣手雕匠丰林在年轻时,便学的是这汉八刀的手法。丰林之所以而立之年便能在玉雕上能登峰造极,便与这汉八刀有关。汉八刀,虽然简单,但却最考验雕匠的宏观和构思,没有好的构思,哪里来后面那种精雕细作的美呢?” “呵呵!”尹老爷子笑着点点头,道:“没想到还有这般渊源……倒是让老朽长了见识了。倒是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便如此广博,让老朽刮目相看啊。” “小女子不过是从小跟随父辈学了些皮毛而已。”玉如意谦虚的说道。 “哦?”尹老爷子晓有兴趣的问道:“不知你这丫头祖上是……” “奴家姓玉,祖籍长安。” “长安玉家?”尹老爷子沉思了一下。道:“你父亲可是叫玉珍廷?” 玉如意一怔,道:“尹翁识得家父?” “呵呵,多年前见过几面而已,玉家当年也是名誉天下的。不知你父亲现在可好?” 听到这话,玉如意神色黯然的答道:“家父几年前已经仙游了。” “唉……”尹老爷子叹息了一阵。不在提此事。 几人在屋里正寒暄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玉如意隐隐听见了多逻斯的声音,便立即拉着褚至情慌忙走了出来。 颉干迦斯揪着一个瘦弱男子的衣领,将他提离地面,高高的举起。而那男子则死命的伸手想要去抢旁边多逻斯手里拿着的砚台。 玉如意走过来,看了一眼那蟹黄色的砚台,问道:“怎么回事?” 多逻斯瞟了那男子一眼。道:“刚才他说了五十两银子将这砚台卖我,可尹节度使的公子路过时,多说了一句,这砚台是澄泥砚,他便要涨价到三百两。我银子都已经给了。他却要反悔,还想强夺。” “澄泥砚?”玉如意伸手接过那砚台。细细看过。此砚台色泽艳丽,四周雕以仙鹤祥云纹饰;质地细腻,摸上去犹如婴儿皮肤一般,明明是陶土砚台,质感却好似石雕砚台,确是澄泥砚无疑。 这澄泥砚是现今四大名砚之一,传说是用铜雀台的古瓦碾碎制成。这澄泥砚虽然位于端砚、歙砚、洮砚之后,却因其储墨不涸,积墨不腐,厉寒不冰,呵气可研,不伤笔,不损毫而倍受文人雅士的推崇,而之前的女帝武则天则更是推崇此砚,故而,澄泥砚被封为贡品,现今市面上确实是难得一见。 而这块砚台,仿的是汉代未央瓦型,墨池平浅微凹,工艺成熟,纹饰精美,可谓是澄泥砚中的精品,而这上面带有的自然包浆,更是昭显出它所蕴含的岁月神采,想必是唐初所制,算起来至今也有百余年了。三百两的价格的确有些高了,但对于那些自诩为文人雅士的贵族来说,这个价格也不算离谱。若是五十两的话,确是捡了个大大的漏。 玉如意将砚台递还给多逻斯,看向那瘦弱男子道:“这古玩一行,本就有看走眼之时,你低价卖出,而且已成交易,怎能随便反悔?” 那男子挣脱颉干迦斯的束缚,整了整衣衫,轻视看了一眼玉如意道:“在下本也是书香门第,只可惜现在家道中落,不得已将此砚台带到这斗宝会来出售,价格太离谱了的话,某宁愿留着自己把玩!”却是绝口不提自己出尔反尔之事。 玉如意笑笑,原来这厮不是行家,怪不得会这般胡闹,于是道:“这砚台在古玩圈内本不是主流,而且这澄泥砚也是兴于我朝,我看这砚台也不过百年历史,还算不得古玩,你要三百两确实太高了。” 那男子见玉如意是个行家,轻视之色顿消,讪讪的说道:“就算不值三百两,也不会只值五十两!” “你本已经以五十两同意卖给我的朋友,这行规如铁,定然不能随便破坏的……”她瞟了一眼男子放在旁边的包袱,问道:“你这里面可还有物件要卖?”像这种没落世家的公子哥,手里定然还有其他东西,若能给他个不错的价格,也能打消了他的怨气。 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有是有……那又怎的?” “不如,把你包袱里的宝贝拿出来看看,若有我中意的,定以高价收购,你看如何?”玉如意笑道。 男子皱了下眉头,随即慢吞吞的将包袱解开,小心的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摆放在包袱皮上。 多逻斯见状,也立即凑了过来,一起盯向那些东西。然后悄悄给玉如意说道:“这人是我发现的……那个……义姐,你帮我挑几件呗。” 玉如意听言,无奈的笑笑,反正最初也是答应陪他到江南来挑选东西的,也就点头同意了,做个顺水人情。 东西摆开来,一共十来件,大都是扇坠配饰等小东西,只有两件略大的。 玉如意蹲下身子,扒拉开来,看了看,从中挑出几件放到一边,问道:“就这几件,你开个价吧?” 男子细细的看了看那些东西,扁扁嘴道:“这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宝贝,你说价吧,若是合适,我便也不还价了。” 玉如意想了想,道:“这些东西,最多也就值个四百两,加上刚才的砚台……我一共再给你五百两可好?” 男子的眼睛明显的亮了一下,随即又慌忙的低下头,喃喃道:“那砚台我可是准备卖三百两的,你才多添一百,也太少了……” 玉如意一挑眉,道:“至多六百两,再多便不要了。你自己与我这朋友说道去,这是节度使府,大不了请节度使大人来评评理便是。”说罢,看了多逻斯一眼,问他要了六百两飞票,递到男子面前。 男子听言,闷头想了半晌,才道:“罢了,就便宜你了。”,手里接过那飞票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一边收拾包袱,一边嘴里还在叽叽咕咕好似不情不愿一般。 多逻斯将那些东西收好,然后扯着玉如意到一边,疑惑的问道:“义姐,这些个东西能值六百两?尤其是这卷破纸,我实在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值钱的。” 玉如意笑笑,说道:“古玩一行中,以字画为首。这副字虽然没有落款,但从这纸张的年份看来,怕是晋朝的东西。在看这字迹,笔锋刚健挺拔,极有力度,神韵清和秀雅,应是东晋名家王荟的手笔。王荟虽比不上王羲之,王献之等大家,但他的书法自成一派,别有神韵。且东晋王家是名门望族,王荟本人又性格恬淡虚静,不争荣利,年轻出仕却已历任清贵的官职,他的书法不仅仅是文人墨客所喜好,更受在朝官吏们所推崇。你若不喜欢这字,装裱好了送人,也是一份极重的礼。” “是吗?!”多逻斯又看了看那字,最终小心翼翼的叠起来,道:“幸亏是跟着义姐,不然又走眼了。” “咱们姊弟两还客气什么。”玉如意拍了拍他的肩道。两人正聊着,便听见一人朗声喊道:“大伙儿静一静!静一静!” 玉如意扭头望去,只见一男子站在正厅大门口,身着暗红色的长衫,她想了想,这个应该是尹柏阳。 ps: 谢谢龙吟月大人的和氏璧~o(n_n)o~ 第160章斗宝大会(四) 而这正厅门口不知何时摆放好了一张长桌,铺着红布。加上正厅本就略高几个台阶,看起来就像是特意搭好的台子,倒是格外显眼。 看样子是斗宝大会要正式开始了,众人便应声围聚了过去,玉如意和多逻斯也朝褚至情冷迎冬等人走去。 尹柏阳冲院子里的人喊话道:“今年的斗宝大会我们也就不进行那些繁琐的项目了。直接进行第一项,斗宝!还是老规矩,相信大家都知道的吧?”见大多数众人都应声点头,尹柏阳便挥手道:“那便开始了,有请第一件宝贝!” 玉如意扯了下旁边的百事通冷迎冬,问道:“这斗宝会我是第一次参加,是个什么规矩?” 冷迎冬此时手里捧了一碗茶,她笑着抿了一口,轻声说道:“其实,这斗宝大会原本是民间发起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将宝物展出卖高价的集会。参赛的各家,将自己的宝物展出,先由几位有名望权威的行家评判,鉴定真伪。而后再由参加集会的买家们直接喊价,最终按价格高低选出其中的前三甲。” “哦。”玉如意轻蹙眉头,问道:“就是用宝贝来比个价值的胜负啊……可是,分了胜负又如何?” 冷迎冬睨了她一眼,又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才道:“每次的斗宝大会都会由参赛者提供部分资金作为奖金,比如今年的尹家就主要提供了‘斗石’那一部分的奖金。不过,具体金额都是要等揭开三甲后才知道的。但是每届斗宝会的奖金都会比上一届高,比如上一届的斗宝会,状元便获得了一万两纹银的奖金呢!就算是榜眼和探花,也分别赢得了八千两和五千两的奖金呢!” “这么多!”玉如意暗叹一声,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穷人。只是,这斗宝会奖金只有参加斗宝赛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她是无望了…… 见玉如意一脸失望的神色,冷迎冬笑了笑,劝道:“你也别沮丧,虽然不能参赛,但是却可以在这里竞拍到喜欢的宝物。有些宝贝,可是难得一见的,若不是这个斗宝会,一般人怕是连见都见不到的……”冷迎冬压低声音道:“比如那‘金丝玉锦图’。” 玉如意听到这话,也轻轻点点头,道:“只是。那东西如此出名,只怕竞争的人不少呢。” “这个倒不怕。”冷迎冬笑道:“再好的东西,也有个底价。你家夫君不就带了很多钱来么?” 玉如意笑笑,没有接她的话,却偷偷瞄了褚至情一眼,眉头又皱紧了几分。若不是为了这金丝玉锦图,他会陪自己下江南么?甚至……他会这么急便娶了自己么? 算了。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至少,他对自己是真心的,他可是愿意为自己牺牲生命的男子!这样的男子,就算之前真对她有些什么谋算,又怎么了?珍惜眼前人才对。 褚至情低头看见失神想事的玉如意。便又朝她靠近了几分,轻轻牵起她的手,问道:“想什么呢?眉毛都拧在一起了。” 玉如意轻轻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一会儿拍不到金丝玉锦图。” “没关系,尽力便好。”褚至情捏了捏她的手,道:“你不是还想参加‘斗石’么?就算‘斗石’没有赚到奖金,能摸到几块极品的石头也是极好的。” 玉如意点点头,专心的看向台上。刚才展出了一副“佛画之祖”曹不兴所绘的睡卧罗汉图。虽然不算是曹不兴的精品之作,却也拍出了三千两银的高价。 此时一个侍女正捧着一个尺余高宽的正方形木盒走上来。揭开盒子后,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直径约一尺的陶土盆。 褐金色的陶土盆非常的漂亮,正圆盆型,边缘无耳,浮雕两条螭龙,龙首背对背,龙身扭曲缠绕在盆身,保存得极为完整。尹柏阳用一小铜棍,轻轻敲了一下盆口,便传来嗡嗡鸣声,看来,这陶盆中还含有金,否则不会有如此清悠的声音。 这样的宝物,真是稀有……玉如意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汉史记录:“高祖初定长安,制金盆五只,奉养于泰山之巅,以求天下安定。”掺金的陶盆本就稀少,更何况饰以龙纹的?莫不成,这盆子便是那高祖所制的金盆之一? 玉如意想到这里,便扯了扯褚至情的袖子,道:“若不高于三千两,可买。” 褚至情看了她一眼,了然的笑笑,不多作声,只对她轻轻颔首以示自己知道了,便又抬头看向台上。 “汉代螭龙纹陶土盆,起价五百两。”尹柏阳朗声喊道。 陶器本不是此时收藏的热点,而且似乎知晓这个典故的人不多,很快,陶盆便被褚至情以一千二百两银子的价格拍到了。 在他去办理手续的时候,玉如意又扯了扯他,道:“三郎……这物件的花费,可否用我之前赌石赢的那一万两里扣?”毕竟这钱是她挣来的,她可不想就这么落入褚家的腰包里。 毕竟褚至情现在还是住在褚家,最重要的是,这几日的相处,她得知褚至情是不愿意呆在那个家族里的,早早就有了分家的意思。这陶盆拍的如此便宜,回到洛阳后若有识货的人来买,至少也能卖到三千两以上,这中间的利润,她可不愿意平白的分给了褚家家族。 褚至情怔了下,随即便想明白了她的心思,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就你心眼多!行,就从你那一万两里扣除,算是你自己买的。” 玉如意眉开眼笑的道:“多谢夫君!” 连夫君都喊出来了?褚至情苦笑一下,他这娘子,还真是贪财。随即冲她摆摆手道:“我去将那盆子安放好。” “嗯。” 玉如意目送他离开,回过头看向台上,便看见一个男子怀抱着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走上台来,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生怕摔了一般。本来展示宝贝是要尹府侍女捧上的,可看男子这模样,想必是不放心侍女,怕东西摔了,故而自己亲力亲为吧。 男子谨慎的将东西放在桌子中间,小心翼翼的揭开红布。 一尊乌黑莹润的人像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细细一看,人像身着长袍,拱手而立,表情沉静而肃穆,仿佛若有所思,神情格外生动。正是文人墨客们所推崇的伟人——孔子。 这雕像刀工简练,线条劲拔,不过寥寥几笔,便使得整个人像栩栩如生,形神毕现。玉如意往前凑近几分,又仔细看了看,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今天一天便连着见到了丰林的雕品,不由得感慨万千。 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见见世面的好,相比起这斗宝大会来,自己以前所看的古玩玉器,都称不上是宝物了。 这尊孔子像是以墨玉雕琢,足有成人小臂一般高,半尺方圆,最让人觉得惊艳的是,这墨玉上有一缕白色的羊脂玉,被刻成飘飘洒洒的胡须,简洁几刀,便让人觉得这胡须似在飘动,不愧是完美的精品。 “极品乌云片墨玉雕琢孔子像一尊,起价三千两。”尹柏阳朗声报道。 “三千五!” “四千!” “五千!” 丰林的雕工配上这完美的墨玉,当即便引起众人瞩目,喊价声此起彼伏,最终以八千八百两的银子由一个看起来很富态的豪绅买走了。 玉如意看着那玉,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赌石赌到的墨玉,若是由这样刀工精致的人帮忙雕刻的话,那该有多完美…… 墨玉孔子像拍到如此的高价,顿时让整个斗宝会的温度都提升了几分。 惊喜,总是会不断的出现,在玉如意又拍下了两件千两余的玉器之后,两个侍女一同抬着一个托盘上来。 托盘上的物件如其他宝物一样,用红布遮着。 两个侍女将托盘放稳后,才缓缓揭开那红布……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因为这件宝物的出现,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宝物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件青黄玉的香薰,虽然青黄玉在玉器中价格并不高,但个头这样大,雕工如此精湛的香薰,却是玉如意平生第一次见。如此精品出现在玉如意这样的爱玉人面前,只把她惹得垂涎三尺,只可惜,斗宝大会有规矩,不是定下了要买的买家,是不能上手去看的,她也只能努力再朝前挤了挤,仔细的观察起来。 这香薰足有半人高,青黄玉玉质,玉质润泽,看起来油头极好,而香薰通身也带有自然的红褐沁色。香熏由底座、炉身、炉盖三部分组成。其中的炉身分为左右两边,镂空雕有饕餮纹饰,每边各凸出三个螭龙首,龙首衔环,工艺格外复杂。 而底座上凸雕出六只瑞兽,面容狰狞,向上攀登,呲牙咧嘴,显得很是威严。炉盖上浮雕出凤纹,羽翼丰满,头顶神火。 整件宝器纹饰构造精密,大气威严,再参考那玉沁色泽包浆,玉如意估计这应该是战国时期的东西。 众人正看着,便听尹柏阳走到香薰炉前,伸手将香薰中间的凸起的一截轻轻拔出来,原来是一枚圆柱形的玉印,上书“受命荆王”。 第161章中场休息 这样一看,果然是战国时期的东西了,“荆王”便指的是楚襄王,肃宗时期的沈佺期便曾留诗“神女向高唐,巫山下夕阳;裴回作行雨,婉娈逐荆王。”便是说这个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故事。 如此看来,这香薰炉不仅仅是个绝美的工艺品,更是蕴含了历史底蕴的收藏品。虽然玉如意很喜欢,但也知道,这东西的价格,定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 “青黄玉受命荆王印香熏组件一套,起价八千两。”尹柏阳朗声道。 果然,这起价就是迄今最高的了。玉如意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她还真是穷啊…… 随着此起彼伏的喊价声,这个让众人惊艳的宝贝被抬到了两万两银子的高价。这下,不仅仅是玉如意,就连褚至情和多逻斯都在感慨自己很穷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两万两便是成交价的时候,却听见个娇脆的声音高喊道:“两万二千两!” 玉如意连头都不用回,便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下江南的这段时间,这讨厌的声音总是见缝插针的出现在她身边,这正是文安公主。怪不得如此财大气粗,毕竟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一掷千金也是常事。 斗宝会一共三天,忙到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众人便分头各自找地方用餐。公主和宣王自然是受邀留在了尹府吃饭,而褚至情是知道玉如意是不喜欢这种应酬场子的,便婉拒了尹节度使的邀请,而多逻斯见玉如意不留下来,当即便说着要跟着义姐一起,众人无奈只得随了他。冷迎冬和陆馨儿也凑了过来,一行人便欢声笑语的离开了尹府。 尹府位于杭州城中心。是极繁华的地段,外面的酒楼客栈鳞次栉比,寻个吃饭的地方倒也方便。离尹府不远处便有一家鸿福楼,装修朴素大方,此时正传出阵阵饭菜的香味。众人站了一早上,早就饥肠辘辘了,也就不多挑了,当即便涌进了鸿福楼。 却没想到,众人刚上二楼,便看到了一个老熟人。竟然是福禄阁的胡掌柜。正带着徒弟袁子破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吃饭呢。胡掌柜坐的位置靠窗面门,正可以观察进出的人,他一见到玉如意和褚至情。便立即殷勤的站起身来打招呼:“哎呀呀!褚公子!玉娘子,还有冷掌柜和陆姑娘,真是巧啊太巧了!” “胡掌柜。”褚至情礼貌的回了礼,道:“想不到在江南也可以遇到胡掌柜啊,到真是有缘。” 胡掌柜笑道:“既然有缘。不如就凑做一桌吧,可好?” 褚至情看向多逻斯,这里是他的身份最为高贵,自然要他做主,可没想到多逻斯却看向玉如意,似乎在说一切都听我师父的。 玉如意无奈。只得朝褚至情轻轻点了点头,褚至情这才道:“好啊!”随即朝楼下唤道:“小二,上来拼桌子。”然后又朝众人解释道:“总归是一顿便饭。也没必要再进什么雅间,速速吃完还要回尹府看下午的斗石呢。” 不一会儿,小二便将两张桌子拼到一起,众人围桌而坐,点了十来个菜。便喝着茶静候上菜,闲聊起来。 胡掌柜笑道:“看来。诸位一早便到了?老朽可是今日才将将到的杭州城呢。只是没想到冷掌柜竟然也与诸位同行呐……” 冷迎冬轻轻扫了他一眼,却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冷迎冬也就除了在玉如意面前会展现她八卦狗腿的本性,其他时候倒一直是这冷傲模样。 胡掌柜见她不搭理自己,也不再跟她说话,转而看向褚至情道:“不知褚公子们来的时候可遇到了水匪?” 一听“水匪”这词,玉如意心头便隐隐作痛,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这一路,倒是顺风顺水,不曾遇到。”褚至情淡然一笑,端起茶抿了一口反问道,“胡掌柜何来此问呢?” “哦……是这样的,我们来的时候,路过徐州时听说水匪劫了一艘贵人的船,结果全城封锁,水陆旱路都不通,我们被滞留在徐州耽误了整整三天呢。”胡掌柜摸摸下巴上的山羊胡,道:“能让整个徐州城封城捉匪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故而老朽便猜想会不会是褚公子的船……”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多逻斯,多逻斯毕竟是外民族人,长相与中原人士略有不同,而且胡掌柜也是消息灵通之人,也听说了玉如意要陪回鹘王子下江南一事,所以此时看向多逻斯,断定此人便是那回鹘王子。 褚至情自然看出了这老狐狸眼里探究的神色,他朗声笑道:“胡掌柜多虑了,我们一路上玩玩耍耍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终究还是平平安安的。”褚至情之所以敢这么肯定的说,完全是因为船上还有公主和宣王。想那徐州知县也没胆子敢将此事宣扬出去,宣王和公主微服私访,路过徐州时却遭遇水匪,若这事让旁人知晓了,就不仅仅是丢官的这么简单了。 “哦?看来是老朽糊涂了……我来时在杭州西岸看到了一艘极为豪华的画舫,也不知是谁家的画舫,足有三层呐。只是那画舫上却带有箭孔刀痕,正由几个壮汉在修补呢,当时我还以为这画舫就是褚公子的行船呢。” 褚至情闻言,心头暗叹,这胡掌柜不愧是个精明的老狐狸。竟然如此观察细微,连他们停在西岸的船都看到了,还细致的看到了船身的伤痕……可他想归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胡掌柜说笑了,来时我也看到了那船,如此奢华的船又怎会是我褚某人的呢?” “呵呵。”胡掌柜干笑两声,随后看向玉如意道:“玉娘子,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听说你前两日在西湖畔赌石连中了两块呢?” 玉如意怔了下,不知是该感慨消息走漏得太快呢还是要感慨胡掌柜消息灵通,她只谦逊的笑道:“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这般运气,着实让人羡慕啊……”胡掌柜感慨的说着,可那探究的目光,却让玉如意没来由的哆嗦一下,总觉得这胡掌柜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寒意,可是待她回望过去的时候,却又看不到什么不满…… 这时小二端了菜上来,多逻斯见气氛有些压抑,忙站起来打岔道:“来来来,饭桌上说什么石头不石头的,先尝尝这杭州美食才是正经事!” 褚至情也笑道:“胡掌柜,今儿这顿,你可不许和我抢,便由我做东了。” “褚公子真是客气了……那,老朽今日就不多推辞了。这斗宝会一共三日,明天午饭,便由我做东好了!” “甚好甚好!”多逻斯笑道:“我也凑个数,后天我来做东,这样三日的饭都有着落了。” “废话甚多。”冷迎冬翻了个白眼,似乎见不惯这样的应酬气氛,直接将筷子伸向正中的糖醋鱼。 玉如意朝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懂的。其实,若不是这几日的相处知道了冷迎冬的性格了,定会以为她是个难相处的人。想来,这也不过是她一个女掌柜在外打拼的自我保护方式吧…… 冷迎冬淡淡扫了她一眼,虽然只是瞬间,但眼底还是流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神色。 众人也因多逻斯和冷迎冬的打断,将注意力集中在饭桌上了。 江南的夏不似长安洛阳那般来的浓烈,带着独有的清浅,配以青砖黛瓦,绿水石桥,便像是是一幅幅轻灵的粉彩画。 酒足饭饱的众人,沿着江南长长的巷子,信步而行。 或许是因为尹家家族的缘故,这条巷子里古玩玉器店极多,隔不了几步便能看见一家。玉如意是嗜玉之人,便也顺路拐进了几家,这些店大部分都是出售各类玉器饰品的,只是品质却都比较次,难得有一两件好的,喊价也都高得离谱。比如她刚才看到的一块不过拇指大小的羊脂玉,竟然喊价五百两。 这样的东西,在玉如意眼里,不过是个边角料。她不禁暗忖,现如今的玉器是越涨越贵了,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中,更是有无数的人推崇玉器。而曾经不受欢迎的清白玉,糖玉,花玉,甚至虎皮玉竟然也格外受人欢迎。毕竟这些玉器的颜色丰富,价格便宜,尤其受一些年轻男女的喜好。江南一向是各种流行的源头,看来这彩玉也很快就能流行到中原区了……玉如意计划着采购一些彩色玉石原料回来,请洛阳那几位宫里出来的老工匠雕刻的话,估计能赚不少钱。 不一会儿众人便行至尹府,虽然午休时间不短,但似乎参加的人们都兴致盎然,不一会儿便聚齐了人。而尹柏阳见状,也提前宣告“斗石”开始,然后便邀请众人行至尹府后院,此时的尹府后院里已经摆放好各家提供的石料。 ---- 全勤君这个月应该是保住了!订阅君和收藏君!你们要努力啊!!! -- 第162章斗石专场(一) 为了比赛的公平,院中的设有围栏,只有参赛的人才能进入,于是,众人便在旁边的回廊里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来。 玉如意拿好要填写的小本和锦袋后,便站在场边候着。 院中的石料被分别编了号,参赛者自由观看,每个的锦袋里有五个牌子,看中的石料,便将牌子扔到那石料前面的钵盂里,然后在根据石料上的编号把自己预估的品种,价格填进去。 玉质猜得最准、价格写得最高的人为胜,便可以所写的价格获得这块石料。当然,获胜者如果觉得石头不值自己出的价格,也可以弃权不买的,不过,这也就代表了损失了一个竞争机会。故而,很多人在估计出玉质的情况下,还要估计一个自己又不亏还能独占鳌头的价格,这无疑是很难的。 最后再看谁猜中的几率最高,几率相同的情况下,再看谁获得的石料价值最高,胜者便可获得这次的五百两黄金的奖金。 “好了,诸位行家,有请!”尹柏阳笑着朝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众人立即快步走入场中。 玉如意首先去看的是大个的石料,她担心自己到后面透支体力,摸不透这些大个的,故而,先拣大的看。 先看的是个百余斤的毛料,是标准的山流水料。此时的玉石源头虽多,但尤以西域的石料为上品,因为那里的石料里最容易出羊脂白玉。 软玉多以籽料,从昆仑山上风化滚落下来的山料,落入山脚的河中,经过无数年的河水冲刷、摩擦,将松散的石质荡涤干净,留下的便是纯纯的玉。越往下游的籽料纯度越高。但随着人们对玉器的热情越来越高涨,想要直接捡到籽料已经很难了。因此,众人便将目光投在中游未被冲刷干净的山流水料和上游基本没有被流水洗涤过的山料上。 山流水料便是指被水冲刷掉部分石质,留下来的玉石半成品,被誉为“籽料的母亲”。 山流水料和籽料的赌石与山料不同,山流水料和籽料其实就赌的是玉肉的成色品质。 因为风化水流的关系,杂石基本被冲刷掉了,一眼就可以估计出是否有玉,但在各色皮壳下的玉肉品相如何,这便值得一赌了。 若是玉料肉质细腻、白润、无瑕,价格就会成倍上升。否则价格就会大打折扣。 这里,又有一个说法了。完美的玉被称为玩料,要求其外表无裂。内在无暇,质地还要突出!这样完美的玉便可以直接盘玩佩戴。玩料是不可再造的,完全天然的神奇之物,无需动刀,故而自古以来便有“好玉不动刀”之说。比如玉如意之前的玉牌,便是一块上乘的玩料,上面没有雕刻多少繁杂的花纹,简单的雕饰便足以引人注目了。一块好的玩料,价格往往是同质地做料的上百倍。 另一种就是有浆,裂。还有比较明显的瑕疵等问题,需要工匠精心雕琢掩去瑕疵的,叫做做料。古语有云。“玉不琢不成器”便是指的做料,只有通过加工后才能体现出其真正的价值,但此时的人更信奉一个天造地设,价值自然是比不上玩料的。 因此这软玉赌石中,主要就是赌的山流水料和山料。而其中尤以山料的可赌性为大了,未经流水荡涤的石料一眼看去与顽石无异。无法判断到底下到底是晶莹润泽的玉还是布满瑕疵的做料。比如玉如意前两天开出来的墨玉和花玉,便是从山料中开出来的。 而她现在看中的这块,则是最标准的山流水料。皮壳细腻光滑,通体是乳白色,但却带有斑斑点点的瑕疵,只是不知道这瑕疵是否吃入玉质中。但,毕竟这样大个的山流水料是非常难得的。即使开出来是块做料,若能找到好工匠雕琢,必然也是一件精品。 “哟,玉娘子相中这石头了?” 玉如意猛然回头,竟然是胡掌柜,想不到他也参与了这“斗石”赛,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没提过,隐藏得够深的啊。 玉如意轻轻一点头,道:“是啊。” 胡掌柜伸手摸了摸那石头,随即摇摇头走了。 玉如意挑了挑眉,这胡掌柜,是在演戏么?不过,她也不多想,只将手伸向那玉石,凝神摸了进去,山流水料的皮壳薄,她很轻松的便摸到了里面的玉肉。 皮壳下的玉质很是滑腻,好似婴儿肌肤……但,这只能判断它的玉质是上品,却无法看到它的颜色……乳白色的皮壳下,通常是白玉和青白玉,但究竟是羊脂白还是青灰色,谁又能判断的了呢?这两种玉石的价格可谓是天差地别的! 玉如意突然有些怀念起双眼的异能来,若此时她还能看见玉灵,也就可以根据玉灵的颜色判断出来了…… 一共只有五次机会……她想了想,默默将这个玉石的号码记在心中,却没将自己的号牌扔进它前面的钵盂中,这个是山流水料,已经明明白白的昭显出里面是有玉的,这样的想必会吸引来很多人的注意,就算真的让自己估计中了,只怕价格也不会便宜。 而且这“斗石”中的石料,除了尹家的是免费提供的,只要猜中了就可以赢得石料,其他的都是要用银子换的,自己现在不能看到玉肉的颜色,不如便将重心放到捡漏上吧。 玉如意想到这里,便转身看向别的石料。 尹家的石料和众人的石料混在一起,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标注,这让她很是犯愁。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她发现众人大都将目光定格在山流水料或者籽料上,很少有人注意山料。毕竟山料里面是否有玉都还是个未知数,风险太大了…… 看来,若是赌山料的话,就算没拿到最后的大奖,成交价格也不会很高吧?玉如意想到这里,又开心了起来,于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山料上。 角落里一块半人高的山料印入玉如意的眼里,这块山料呈枣红色,体积格外大,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 她走向那块山料,围着绕了一圈,虽然外壳很厚,但是看得出来皮壳质地细腻,看起来应该是有玉的,而且以她记忆中父亲传授的经验来看,这样的颜色下,最容易出羊脂白玉……可是,这么大的石头,就凭她现在的能力,能摸得透么? 玉如意蹲在山料面前,伸手摸了上去,微微有些磨手的皮壳下,是粗糙的石头,只是……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她觉得这里面的石头太过粗糙了,甚至有些割手。 作为赌石新手的玉如意来说,这样的表现,她实在不知道是好是坏…… 一直觉得触感渗入石料中近半,都还没有摸温润的玉石,玉如意心下有些忐忑,有些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摸下去。 毕竟是这么巨大的一块石头,若是一直摸下去,却没有见到玉石,岂不是白费功夫了?能摸透石头的本事最近才刚刚发现,而且她掌握得不太好,这次参加“斗石”也是存了一个练习能力的想法,其他地方不会有这么多这么集中的石料供给她尝试的,而且就算尝试了,也不会立即就知道是否有玉,无法立即验证她的判断。 可是,现在已经摸了大半下去了,现在就这样放弃的话,她又觉得有些可惜。终究,玉如意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凝神摸了下去…… 随着粗糙石感的渐渐褪去,手指好像传过细沙一般,随后便感觉到一片温润,细腻的质感让人爱不释手。玉如意顺着玉石的边缘抚摸了一圈,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竟然是站到了距离玉质最远的地方,若是换个角度,早就摸到玉石了。 这块半人高的玉石里,竟然有大半都是玉质,手感极好,质地肯定差不了,虽然看不到颜色,但凭这大小,也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玉如意想了想,就算里面是花玉,这样的个头大小,也能值个两三千银子……她想了想,将锦囊中的号牌取出来一个扔到这山料前面的钵盂里,然后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的报价,至于估计的品相……就写花玉好了。 随后,她又看了好几块山料,却没有发现什么好质地的玉石。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果然这赌石是十赌九输,这些山料还是经人筛选过的,竟然都有这么多次品。 而此时,她也有些累了,远远看到一块四四方方,大概有六七百斤的山料放在角落里,她便坐了上去,先休息一下再看。 玉如意掏出手绢擦擦汗,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参赛者,众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或听声,或用蜡烛透光,甚至还有趴在石头上舔两口的。总之,花招各异,这闲下来一看,竟然觉得颇为精彩。 玉如意看戏似的休息了一刻钟左右,便觉得精神恢复了。便准备起身继续去看石料,正巧自己坐在一块石料上,不如就先看这块吧,虽然个头大了一些…… ------------------------------------ 今天停电了,还以为不能准时更新了,结果电竟然在8点20的时候华丽丽的来了!!!所以亲们准时的看到了这章~~~~ -------------------------------------- 第163章斗石专场(二) 玉如意两只手互相捏了捏,活动了一下禁锢,然后摸了摸这块石料的表皮,表皮有些粗糙,感觉不太像是会出好石头的样子,不过中间倒是带着几缕枣红色的花带。枣红色,往往就寓意着可能会出现白玉,就算是出的青白玉,价值也是比花玉糖玉高出很多的。 不管了,先摸摸再说。玉如意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按了上去。随着粗糙石感的褪去,玉如意不禁呆了下,这次好像比刚才容易一些。手感透入的速度好像快了一些?难道说,这异术越用越强? 她这才猛然想起,那日不过是摸了几块小山料,便觉得格外疲惫,今日一连摸了七八块,才觉得累,的确是比前两天的时候强了不少。 正想着,突然就触碰到了玉质。 这质感! 玉如意一惊!这种润滑感,是她从未接触到过的。她细细的将那玉摸了又摸,虽然这么大的石料里,只有簸箕大小的个头,但质地却很单一。几乎完全都是这种柔腻的感觉,而且没有丝毫的裂缝。 这样的品质,是绝对不可能是花玉的,一定是纯色的玉质。 玉如意心快速的跳了起来,这手感,就算是出的青玉,若是通体颜色一样,也是一块难得的极品! 她毫不犹豫的将号牌投进石料前面的钵盂里,然后写了个五千两的报价。一块表现完美的山料,就算个头和这个一样大,也最多是两三千两,毕竟没人能判定出里面的东西究竟如何。但是,玉如意知道里面的玉质和大小,这样的品质哪怕是青玉,也至少是七八千两的东西。 她有看了十几块大大小小的山料。运气还不错,在一块中型山料中又摸到了玉,虽然质地比不上之前那块,但也还是不错。至于其他的,就不行了,要么是有裂,要么就是手感粗糙杂质多。 玉如意手里还有两个号牌,她想了想,将其中一个扔进最开始的那个山流水料的钵盂中,另一个便随便找了个看起来顺眼的石料扔了进去。顺手乱写了个价格和品质。 毕竟这些石头都是要当场解开的,一连中了这么多块,肯定会引起注意的。若是五块都中了,岂不是要惹来麻烦? 然后将本子交给做公证的尹节度使,便优哉游哉的坐到那块自己坐的大山料上,看着其他人慢吞吞的挑选石料,写价格。 “玉娘子看好了?”胡掌柜看到她悠闲的模样。忍不住过来问道。 “嗯。”玉如意点点头,笑道:“胡掌柜看了几块了?” “这些东西,大都是筛漏出来的,不容易有好东西。我只看了三个,还有两个号牌呢。”他讪笑一下,接着说道:“刚才看你基本都是在研究山料。这山料可比山流水料要难得多了,怎么会挑如此高难度呢?” 玉如意笑笑,道:“胡掌柜觉得赌石是赌眼力多还是赌运气多?” “嗯……”胡掌柜沉思一下。虽然眼力可以排除掉一些品相不好的石料,但运气还是占主要成分,于是道:“自然是运气。” “那不就是咯,反正是赌运气,只要运气好。什么石料不都一样了?而且女人嘛,总是喜欢便宜的东西。山料的价格比山流水料要低很多。就算赔了,也输不了太多钱不是?而且越大的,出玉的几率也就大一些不是么?所以,我便挑的这些大个的山料,试试运气咯。”玉如意俏皮的说道。 “啊?”胡掌柜一脸的诧异,还没见过这样赌石的,于是他笑了笑,道:“玉娘子这话也有道理,老朽也试试运气好了。诶,你坐着的这块山料好像不错,还有枣红皮,嗯,我便押上一个!”说罢便将号牌投了进去,随后在本子上写上价格。 玉如意见状,后悔不已,怎么把这个老狐狸给惹来了!平白多了一个竞争对手,真是很不爽! 胡掌柜好似察觉到了玉如意的不悦,皱了下眉头,又将本子上原本写的价格划掉,重新写了一个。随后便告辞去看别的石料了。 玉如意朝胡掌柜的背影扔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很想将他投在钵盂里的号牌扔掉。当然,她肯定不能这么不理智,原本的好心情被老狐狸一闹,瞬间没了,就连看众人挑石头的心思都没了,便起身走到旁边坐着的尹柏阳边上,道:“尹公子,我选好了,可否先退场去陪我夫君?” 尹柏阳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玉娘子速度倒是块啊,当然可以。”他冷笑一下,道:“玉娘子昨天卖给我一块‘好玉’啊。” 玉如意皱了下眉头,这厮话中带刺啊。看来那块石头他解开了,是啊……花了大价钱买下来,却发现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块,换谁都会不高兴的。 玉如意也为自己坑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却还要装作无知的样子问道:“尹公子把那石头解开了?玉质如何?那么大的一块,想必能做不少好配饰吧?” “哼!”尹柏阳冷嗤一声,道:“是啊,那么‘大’的一块!” 玉如意不喜欢和他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也就不和他多说了,只道自己要离场休息,便快步离开了。 看到玉如意出来,褚至情忙迎了上去,牵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样?” 玉如意左右看了一眼,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她小声的说道:“有两块山料玉质不错,估摸着有一块纯色的,还有一个山流水料的,皮相和质感都不错,只可惜现在看不到玉灵了,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 “没事,能出玉便不至于亏了。而且,若都出的是极品好玉,只怕树大招风,反倒不好了。”褚至情安慰道。 “嗯。”玉如意点点头,随即走向旁边端茶水的丫鬟,伸手取了个杯子倒上一大杯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用袖子随意的一擦嘴,道:“这半天,又是在日头下,渴死我了!” 褚至情看到她粗鲁的行迹,竟然不觉得有一丝不妥,甚至还觉得她极为可爱,倒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他从袖子里取出手绢来,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那边回廊下凉快。我们过去坐。” “嗯。”玉如意点点头,跟着他一道走了过去。 多逻斯一见玉如意,便狗腿的围过来。递上刚削好的水果,巴结道:“义姐,吃水果。” 玉如意哭笑不得的看向他,他回鹘王子的身份此时已经不是秘密了,堂堂王子竟然这般奉承她。顿时让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忙接过水果,道:“别这样,人多。” 多逻斯不屑的扫了众人一眼,道:“你是我义姐,我乐意,旁人管不着。” 玉如意扶额。无奈的走到冷迎冬和陆馨儿中间坐下,陆馨儿手里也有一个水果,已经吃了一般。看那坑坑洼洼刀法,明显与自己手中的如出一辙,她便嬉笑着捅了下陆馨儿问道:“多逻斯给你削的?” “唔。”陆馨儿很不在乎的应了一声,但脸上却飘起了红霞。 玉如意低声笑着问道:“很关心你嘛。” “你瞎想什么呢?”陆馨儿瞪了她一眼,“多逻斯王子不过是常来陆府。我们比较熟络而已。” “只是熟络而已咩?”玉如意嬉皮笑脸的说道:“熟得人家堂堂王子给你削水果?” “你!”陆馨儿不爽的翻了个白眼道:“你不也有么?还说我。” “这不一样!”玉如意摇摇头,道:“我是他义姐好不好。弟弟给姐姐削苹果很正常啊。” “有什么不一样,都一样!”陆馨儿羞愤的哼了一声,站起来快步走了。 “啧啧,多大事,竟然生气了。”玉如意撇撇嘴,又转向旁边的冷迎冬,低声笑道:“冷掌柜,你说是吧?” 冷迎冬不感兴趣的点了点头,看向场子里还在挑选石料的人们,问道:“这斗宝大会虽然要开三日,但这‘斗石’却只有这一下午,你确定选好了?” 玉如意淡然一笑,道:“不过是博个运气而已,何必如此兢兢业业的。” 冷迎冬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终究无奈的笑了起来,“倒是我俗了,还是如意你看得通透啊。” 玉如意不置可否的笑笑,顺手将手里没吃过的水果递给她,道:“这会子不想吃东西,只想喝茶,你吃了罢。” 冷迎冬倒也不嫌弃的接过那果子,张嘴便啃。 看到她这熟络坦然的模样,玉如意心里好感顿生。其实想起来,她与冷迎冬也算是同命相怜,都是父亲去世得早,一早便扛起了养活整个家的责任。只是,冷迎冬家世丰厚,而她的母亲——冷家的正室也还活得好好的,至少,冷家后宅没什么值得她操心的。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女子再能干又能如何,还会落得个“雉鸡司晨”的不佳之名,倒不如嫁个好男人的来得实在。玉如意想到这里,不禁看了看不远处正和多逻斯闲聊的褚至情,心中泛起微微暖意,脸上也不禁带上了一抹笑容。 山流水料的皮壳不厚,只需要用砂轮轻轻擦开就行,于是一个壮汉将石料抱到擦石床上,开始沿着石料的皮壳慢慢擦下去。 不一会儿,皮壳已经被擦开了,露出的却是白花花的石头,哪里看得到玉! 众人见了,都有些失望,更有不少人轻轻叹气,担心自己标中了这石头。要知道,这块可不是尹家免费提供的石料,若是标中了,便要花钱买的。 玉如意皱皱眉,走到尹柏阳身边,道:“再擦一层吧。” ps: 谢谢文简子打赏的香囊~~ 第164章锋芒过露(一) 尹柏阳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反驳她,毕竟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而且他知道玉如意标了这个石头的,那便让她死心好了。 于是,他冲壮汉挥挥手示意继续擦石,“沙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起无数的碎石粉尘。 解石机这并不好听的声音,此时在众人耳中却好似一首悠扬的曲子,周围的观众们皆是安安静静,全神贯注的看着。 尹柏阳却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玉如意,却发现她的神色很是自如……对了,他想了想,好像这女子从解石开始至今,都一直是这一副镇静的模样。 他心中有些诧异,尹柏阳也算是从小就摸着石头长大的,那天那块石料,也是看着那东西的皮相不错,开出来的窗口显示出的玉质也是很不错的,故而才花这大价钱买了下来。可谁知道,拿回家去竟然只能解出那么小一块。 而现在这女子泰然自若的模样,让他觉得更为惊起,她眼底从哪里来的自信呢?好像认定了那块山流水料一定会出玉石一样。 随着皮壳的渐渐褪去,一抹青色钻了出来,油汪汪的,格外惹人喜爱。 “出玉了出玉了!”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众人慌忙凑了上去。 尹柏阳心头一惊,看了一眼玉如意,却见她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的笑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他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壮汉取清水过来冲掉玉质上面的粉尘,又用麂皮细细的擦拭了一下,那玉石的色泽就完全显示了出来。 竟然是难得一见的杨柳青,带着润泽的油光,娇嫩欲滴,甚是讨喜。 按照规矩。出了玉是要全部解开的,开窗见玉了,壮汉们也好似多了几分劲一样,不一会儿便将整块玉石解了出来。 看到解出来的石头,玉如意的脸上微微浮起了一抹欣喜。 虽然青玉的价值不比白玉,但像这样体积大,而且颜色纯正的青玉,却还是难得一见的!最重要的是,这块青玉竟然是难得一遇的通透!这种空灵感,是白玉所不能有的。这也是最近青玉走势越来越好的缘由。这块山流水料排位靠后,看来竞争的人不多,而自己已经猜中了玉质。上报的价格也比较高……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似乎已经看这块青玉是囊中之物了。 尹柏阳刚才被这青玉石吸引,良久才从巨大的惊诧中缓缓醒悟过来。说实话,这些石头都是他一块一块上手看过的,表现好的。尹府早就已经留下来了,剩下的这些,便是他们尹家看不上眼的,或者是像那大块的山料这种,笃定了没什么人会选的。 尹家这一招,可谓是既博了名声。又损不了利益。 而那玉如意,却好像在刻意否定他们一样,标中的东西里竟然有三块是他们尹家的。想起来。玉如意前天一连赌中两块石头,尹柏阳心里越发没底了,赌石虽然有运气一说,但这么接二连三的赌中,加上她脸上那种笃定坚定的笑容。越发让尹柏阳心里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若是她标中的石头都出了好玉。岂不是就代表他的眼光极差?只怕,在家族长老面前,也是难以交代的。 壮汉将那尺余高的青玉捧上台,尹柏阳便拿了记录的手册走上台,打量了一下下面围观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此块石料是我尹府免费提供的,故而猜中者可以免费获得!”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话音刚落,不过瞬间,院子里便好似炸开了锅一般。这块玉石,少说也值五千两,竟然是尹府免费提供的!不知道是谁幸运至此! 玉如意听言,心里敲起激昂的小鼓……这石头竟然是免费送的!太好了! 尹柏阳垂眸翻开手上的小册子,看了看,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猜中玉质者,六人。” 玉如意听言,忍不住摇了摇头,就不应该去猜什么山流水料,这皮相表现很明显了,不是白玉便是青玉,不过,想必没有多少人会出高价吧?当时自己写的可是一千两呢。 “价最高者,洛阳福禄阁胡掌柜!出价两千两!” 玉如意猛然一惊!怎么会是这个老狐狸?!他之前不是还在自己面前摇头叹气来着?怎么又回头去标了这块山流水料! 想来,他那一脸看不上的表情,定是在演戏!不然他怎么会标如此高的价格!玉如意想到这里,不禁恨得有些牙痒!一时间又担心了起来,他刚才可是也标了自己看中的那块大石料的!若是被他横刀夺爱的话…… 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很是不满的瞪了胡掌柜一眼,真是诡计多端,老奸巨猾! 胡掌柜乐呵呵的拱着手,上台去领他的玉石,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抱着石头下来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看了玉如意一眼,眼中竟然好像带有一丝挑衅。 玉如意眯了下眸子,却回了他个温柔的笑容。 胡掌柜一怔,却没多做停留,快步将玉石送去封存了。 玉如意在心底暗笑一下,老狐狸那眼神,便是想看自己笑话了。虽然她心疼得不行,但脸上还是得做出淡然的模样,否则,到还真真是让他看了笑话去!自己淡然一些,肯定会让老狐狸有所疑惑。想到那老狐狸此时定然是为自己这淡然的笑而纠结时,玉如意心头大爽! 又过两块石料,轮到玉如意之后随手选的石料了。或许因为这石料个头不大,表壳表现也不算差,所以也有五六个人将号牌投选了这块山料。 随着“沙沙”的魔石声,山料被切开了一片,里面竟然出了玉,可这玉石却与普通的石头不一样,翠绿翠绿的,这颜色甚至有些妖异。 玉如意没想到自己随便选的石头也能出玉,便凑过去看,原来是块硬玉。 时人喜玉,本就喜欢那种颜色柔和,玉质温润的,而硬玉,虽然看起来好看,却不好雕琢,颜色也太刺目了,故而不招人喜欢。 不过,再便宜,也比白花花的石头要值钱。 硬玉难解,价格也不贵,故而工匠们便不必要慢慢的擦石,只是大刀阔斧的沿着后面切了一刀,没想到,这一刀下去,险些切着玉肉。再沿着四周各切了薄薄一层下来,竟然都是玉。 个头很大,颜色很纯正,一水的碧绿色,而且还有些隐隐透光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喜人。纵然不算是好玉,但这模样还是很漂亮的,当即便有几个围观的妇人赞叹了起来,若是这东西做成首饰的话,比那些什么白玉青玉要更好看吧?只是,硬玉太硬了,不好雕琢,这事儿,也只能想一想了。 这样大的块头,外加品相,至少也能值个七八百两吧。 玉如意之前本就当这石头是陪送的,也没好好猜,胡乱填了个碧玉。没想到,因为这个“碧”字,竟然沾了边,竟然成为了唯一一个猜中的人,金额上只写了个一百两,倒是捡了个便宜。 玉如意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是打算用这石头来掩饰一下自己了,这下倒好了,猜得这般准,若是后面几块石头解出来,不想惹人注意都不行咯。 又开了几块石料后,便轮到了玉如意看中的三块石料。这三块山料,一因为个头大必然价值不会太低,再因为表现确实不出众,故而没什么人关注。除了胡掌柜跟着掺和的那块以外,其他两块竟然只有玉如意一个人投标。 众人此时看她的眼光,都带着一丝丝的轻蔑,好似看笑话一般,甚至有人趁此机会去上茅房了。 玉如意此刻却觉得有些隐隐紧张,虽然说她能摸到玉质,但这颜色她是不知道的,若是出了羊脂白的话,只要一块,就足够她们玉家吃好几辈子了! 因山料表现不好,解石的师父倒也不在意,在三分之一处便要下刀,玉如意一见,心头一紧,完了,这个地方下刀要将里面的玉拦腰切断了! 可是她却不敢张嘴提醒,刚才解那山流水料的时候,尹柏阳好似就有些怀疑了,若此时自己再出声……玉如意咬咬牙,闭上了眼,不去看那一幕,既然心疼得厉害,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不一会儿,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山料被切开了。 众人竟然齐齐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玉如意听见这响动,连忙睁眼望去,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是羊脂白,那么就意味着她猜中了。是块不错的青白玉,颜色没有刚才那块山流水料好,却还是称得上是上品青玉,颜色很是纯正,没有一点杂质。只可惜,这么好一块玉,被拦腰切成了两半。 小半个时辰后,整块玉石解了出来,工匠们拿着清水冲洗,又用麂皮细细擦拭,两块竹篮大小的青玉摆在解石床上,看起来格外的刺目。 站在玉如意身边的男子嘟囔了一句:“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大的玉石,早知道我也赌几块山料了。” 尹柏阳站上台,扫视了一下台下的人,目光落在玉如意身上,深吸一口气,道:“猜中玉质者,两人。” 玉如意惊愕了一下,看向一旁笑得很是奸猾的胡掌柜,他竟然也猜中了么?看来,这老狐狸还真是有两手呢。 ps: 最近收藏君很是努力嘛,表扬一下!推荐君和订阅君,你们也要赶紧跟上来哟!o(n_n)o~ 第165章锋芒过露(二) “价最高者,洛阳玉如意。出价一千两。”尹柏阳朗声道。 众人听言,顿时议论纷纷,就算这块山料个头大,也最多值个五六百两。这玉如意竟然出了翻倍的价格,简直是烧钱!不过,竟然出了玉,可见她运气有多好。 尹柏阳竟然走下台来,到走到玉如意身边,恭贺道:“恭喜啊,玉娘子。” 玉如意皱了下眉,她本不愿意暴露自己,可这厮现在走过来,分明是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了,被众人灼灼的目光盯着,玉如意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角,轻轻福身道了谢后,便快步退出人圈,走到褚至情身边,道:“你去帮我把这玉石的钱付了,就从我那一万两里扣出来,还有两块,我盯着些。” “嗯。”褚至情点点头,随后看了多逻斯一眼,将他扯住,一起去办玉石的事。 玉如意呼出一口气,又走回了场中。 或许是因为刚才切断了一块玉,工匠们此时也谨慎了许多,仔细的看了看这块山料,随后画了线,瞄着线切下去。 一刀下去,便隐隐的看见了一抹黄褐色。 “又出玉了?!” 这下,好多人都开始扼腕叹气,后悔不已。早知道山料这样容易出玉,就应该多赌赌山料了。 这块山料比之前哪个更大,解石的时间更长了。尹家倒是周道,趁此机会,婢女们便端了点心茶水过来。 天色微暗的时候,玉石终于解开了,接近半人高的山料解开后,几乎都是玉石,红黄褐白交织其间,变化多端。好似一幅天然画卷。而且油度水头极高,无需雕琢,只这么一看,便是妙趣无数。 就凭它的独一无二,便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尹柏阳直直的看着这块玉石,手紧紧的攥成拳头,终究无奈的走上台来,说道:“此山料,是我尹府提供的……”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轰响。议论四起。 有人大声的喊道:“这玉石怕不是要值几万两,居然是免费的!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如此好运!” “可不是!” 玉如意听言,原本就已经兴奋得通红的小脸变得更烫了。甚至觉得有些站不稳了,慌忙退了几步,靠在旁边的假山上,小手摁在胸口,用力、大口的深呼吸着。可那颗狂跳的心脏,却是无法按捺住,似乎要雀跃出胸膛一般。 “尹公子,快公布是谁获得的吧!” 尹柏阳袖子下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他笑笑道:“获得此玉者,洛阳玉如意!” 顿时。人声鼎沸。 “玉如意?又是玉如意?!” “这玉如意太厉害了!连赌了两块山料,两块都中了!眼力非同寻常啊,非同寻常啊!” “玉娘子。你这本事也太了得了!”一个男子挤了过来,走到玉如意面前,恭敬的给她鞠了一躬。 玉如意慌忙的侧身避开他的行礼,回了个福,道:“小女子哪里有什么本事。不过今日运气好罢了!” “在下是洛阳慕玉斋的掌柜万毅,不知玉娘子这玉石可愿出手?” 玉如意看了看那石料。甚是喜人,她自然也是非常喜欢的。可是,之前的徐州遇险,还让她心有余悸。这石料太招摇了,而且现在太多人知晓了,如此高价,想必会引来很多人的觊觎,倒不如卖了的好。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道:“若是好价格,自然会出售的。” “好!”龙毅点头道:“在下出一万两。” “龙大郎这价格,开得太低了一些吧?” 玉如意循声望去,尹柏阳?不,她仔细看了看,尹柏阳还站在台上,此时微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应该是尹柏寒。于是她朝尹柏寒福了福身子,道:“尹公子。” “玉娘子不必客气,叫我尹十七便可。”尹柏寒笑道,“玉娘子可否看在当初的‘同窗之谊’上,卖给我吧?我出一万二千两。” 同窗之谊?玉如意不禁笑了起来,是啊,当初关在牢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气, 两人可不是“同窗之谊”么? 她正要张嘴答应,却听见龙毅接着说道:“尹公子……这石料本就是贵府提供的,又怎么会差这一块玉,不如,就让龙某沾沾光吧!这样,玉娘子,我出一万五千两,你看可好?” “龙少说笑了。好玉无价,更何况我们家族本就是倚玉为生的,玉料肯定是不会嫌多的。这样吧……我也不攀什么关系了,也免得对龙少不公平,这样吧,我们按行规来,价高者得……”尹柏寒沉思了一下,接着道:“玉娘子,这银子多了你也不好携带,不如这样吧,一千金,你看可好?”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看向玉如意。 玉如意听到这话,很是心动,的确银子不好携带,几万两银子带着也很是招摇,倒不如这金子来得实际,而且金子这个东西,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比银子差的。 龙毅有些不满的嘀咕道:“这江南的金子几乎都在你们尹家,尹公子这是志在必得啊,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争了。” 尹柏寒很是欣慰的拍了拍龙毅的肩膀,随即朝玉如意道:“这金子我稍后给你直接送到花楼去。” 玉如意点点头,她自然是相信尹柏寒的,尹家名声如此之大,怎会为这区区一千金赖账? 尹柏寒羡慕的看着她,随即笑问道:“玉娘子,你还有一块山料未开,既然运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先解了那最后一块,可好?” 玉如意点点头,有了这花玉在前,倒是也不怕后面那块解出来了,就她摸到的质感,怎么也不可能超过这块的,只是,再出玉来。更会让人觉得她运气太邪乎了。 解最后一块山料的时候,尹柏寒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这块还能出么?” 玉如意笑笑,道:“谁知道呢?也许吧。” “也许你运气能一直好呢!”尹柏寒一脸神秘的凑到玉如意边上说道:“这块料,也是我们家提供的哦!” “真的?”玉如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尹柏寒,问道。 “当然。”尹柏寒点头,道:“我骗你作甚。你刚才是没注意看,尹柏阳那脸,都绿了。哈哈。” 玉如意瞄了一眼尹柏阳,疑惑的问道:“为何他生气你反倒高兴了?” “那家伙,仗着比我早出生一会儿。便事事以兄长的身份来压着我,今日他看走眼了这么多块山料,只怕家族里也难得交代了。” 玉如意一边听着他说一边看向解石机,也不好接他的话,大家族中。各种明里暗里的斗争多了去了,她虽然没真正经历过,但也听说过。 “沙沙”的解石声停下来,工匠便小心翼翼的将薄薄的石料剥开。 “咦?”玉如意愣住了,怎么可能,竟然是石头。她刚才清清楚楚的摸过。这山料皮壳不厚,里面的玉质虽然不是上乘,摸起来好像有些裂痕。但是,绝对是有玉的。 “呃……”尹柏寒很失望的看了一眼那玉石,低声道:“切垮了?” “能不能再切一刀?”玉如意不甘心的问道,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刚才估计厚度估计错了。 解石工匠应着。又拉过解石机切了下去,不一会儿。一块石片剥落,可却还是白花花的石头。 “吁——”人群中发出轻微的嘘声,但却议论不多,毕竟是山料,切垮是常事。 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又说道:“麻烦从正中直接切吧。” 那工匠便应声切了下去,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山料一分为二,里面竟然全都是石头。 玉如意彻底呆住了,不可能!自己绝对不可能摸错,石头和玉的手感相差太多了,她记得很清楚。 除非…… 她快步走到解石床边上,细细查看那山料,随即呆住了。 山料,被掉包了。 这块山料和之前那块形状差不多,皮壳的颜色也相近。所以,自己才会没仔细看,但绝对不是之前那块,之前那个上面有个圆形的凹槽,这个却没有。可是,这块山料只有她一个人仔细的看过,连个证人都没有。 玉如意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事。 尹柏阳站在台上,遥遥看向这边,问道:“玉娘子,可要再解?” 玉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摇头。 尹柏阳便朗声宣布道:“切垮!” 似乎是看出了玉如意脸上的不悦,尹柏寒走过来安慰道:“别难过,毕竟还是中了两块的。” 玉如意神色恍惚的点点头,之前那种兴奋劲完全没了。这山料选中后,是由尹府的人直接保管的,难道是尹府的人给掉包的?玉如意抬头看了看尹柏寒,心里不由的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他刻意来买自己的玉,让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才让他们好掉包的? 随后尹柏阳便宣布“斗石”会的胜出者,这次到没有什么意外了,正是玉如意夺冠,毕竟她一连中了三块,而且那块花玉的品相有目共睹。 一万三千两银子的奖金,外带尹家提供的一百金,这样庞大的数额,却让玉如意高兴不起来。 她悻悻的上台领了奖金,将飞票交给褚至情保管后,便径直离开了尹府。 ------------------------- 那啥,不得不说了……手打盗版的亲们,文后多少备注一句请到起点女生网支持正版行咩?另,看盗版的亲们,注册起点账号,充值50元便可以升级初级vip,看书一章3千字的只要9分钱,50元可以看好多好多书了。希望亲们还是尽量来支持正版吧!!作者码字辛苦,就为了几分钱,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吧……。【此段废话是不收费嘀。】 第166章锋芒过露(三) 夜幕初落,节度使府却还是热闹非凡。虽然今日的斗宝会结束了,但尹元信却邀请挽留了很多行内的人一起用餐,大家在席间讨论得最多的,便是玉如意连中三块山料的传奇之事。 而此时的尹府后院却隐隐传出“沙沙”的解石声,但整个院子里却空无一人。不一会儿,解石声停下了。 尹柏阳从后院的一个高大假山后走了出来,神色凝重,脚步匆匆。他快步走到尹老爷子的房间,径直走了进去。 “解出来了?”尹老爷子正端着一碗酪浆喝着,懒洋洋的问道。 “嗯。”尹柏阳点点头,道:“又出玉了,是块羊脂白玉,只可惜上面有一条裂痕。不过,若是找到好工匠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尹老爷子听言,将手中的酪浆放在旁边的案桌上,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尹柏阳慌忙走过去扶他起身。 尹老爷子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案桌旁,伸手在案桌底下一抠,便见墙上挂着画卷的那堵墙微微凸了起来。他伸手将那凸起的墙缓缓推开,一个暗格显露了出来,里面摆放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有一些用牛皮封装的字画卷。 尹老爷子伸手将一个朱红色的木盒取了出来,递给尹柏阳。 “祖父,这,这玉锦图不是最后一日才拿出来展示么?”尹柏阳问道。 尹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明日便展。”语气很是坚决。 “是。”尹柏阳应道。 “好了,你休息去吧。”尹老爷子摆了摆手打发他走。 ***** 回到花楼后,褚至情才询问她,为何要突然离开,连其他人都不等。 玉如意抱膝坐在软榻上,似乎很疲惫一般的,喃喃道:“他们调换了那石料。” 褚至情忙上前轻轻搂着她。疑惑的问道:“什么?” 玉如意将头埋在双膝间,道:“尹府的人,调换了我选中的最后一块石料。” “什么?”褚至情怔了怔,眉头紧锁了起来,沉思了半晌,才道:“你确定是尹府的人掉包的?” 玉如意点了点头,道:“嗯……石料选好后是由尹府的人保管的,而且那样一块山料,谁会冒险去动手脚?而且,要那么块便找到一块相似的山料。必须要熟知山料模样,而且手里还有类似山料的人才能做得到。那是什么地方?堂堂节度使府内,除了尹府的人能办到。还有谁能办到?” 褚至情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喃喃问道:“那石头里面,有玉吗?” 玉如意有些不安的点点头,将身子缩得更紧了。 褚至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尹府竟然连调换石料这种有辱名声的事都愿意去做。而且还是在那样众目睽睽的场合下,他们竟然毫不顾忌么?若是他们觊觎起如意的本事……在这远离洛阳长安,在这以尹府称霸的江南道,在这赌石盛行的杭州城…… 他突然不敢想象了,心突然慌乱起来,只能更加搂紧了怀中的人儿。轻轻拍着她,道:“放心,别怕。有我呢,我会想办法,别怕!” 玉如意点点头,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担忧。这时候,她宁愿自己不要这么聪明。当发现石料被掉包的时候,她便隐隐觉得不安。之后在马车上细细想来。之前尹柏阳便见识过她赌石,此次又连中了三块,若他们切开那块的话,发现里面又是玉的话,肯定会想到,自己不仅仅是靠的运气,更可能有别的本事。 她现在才开始悔恨自己不听褚至情的话,更悔恨自己的贪婪。 在这江南道,他们不过是一介商人,就算是突然失踪了,甚至死亡了,也不会有人深查吧? 她只觉得自己注意点便可以了,却没想到,最应该防备的人却没防…… “这样……明日,我便去给宣王请辞,先带你回去。”褚至情说道这里,毅然站起身,道:“不,我现在就去!” 见他提步离开,玉如意慌忙唤道:“三郎!” 褚至情回头看向她。 玉如意走过来,牵着他的手,道:“这样,不好……只怕更惹得人怀疑。” 褚至情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搂过她,抚着她的长发道:“是我想得不周全了,只是,你这几日可千万不要在显露你的本事了。” 听着他的叮咛,玉如意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他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会的!”她轻快的说道:“这不是已经赚了不少钱么?” 说到这里,褚至情苦笑了一下,道:“这次的事,估计没多久便会传回洛阳了吧。”他无奈的说道:“要保护这些钱,怕是要有一番鏖战了。” “什么?”玉如意一听此言,顿时有些急了,忙问道:“为什么啊?” “你想,你已经嫁入了我褚家,连人都是褚家人了……” “可是,这钱是我自己挣来的!”玉如意可不愿意自己挣的钱就这么白白落入了褚家人的腰包里。 “我知道。”褚至情点点头,道:“比如之前那一万两,没多少人知道,便可以给你藏下来,但今日这些钱,数目太大,而且知晓的人多。父亲一定不会允许你私自拥有这么多钱的。” “不行!得想办法!”玉如意一听此言,细细想了想,顿时焦躁起来。的确,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这钱回到洛阳后,肯定落不到自己手里的。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花玲珑的声音传了进来:“褚公子,玉夫人,有贵客找。” 两人对视一眼,褚至情便走过去开门问道:“贵客?花老板可知是何人?” “尹节度使的二公子,尹柏寒。” 褚至情看了玉如意一眼,点点头,道:“哦,知道了。劳烦花老板在楼下花园中备上一壶清茶,我们马上下来。” 花远清应声,随即便离开了。 “尹柏寒应该是送金子来了。”褚至情走到玉如意身边说道,“以后的事我来想办法吧,先把这钱收了再说。” 玉如意也点点头,道:“好。” 褚至情便伸手牵了她,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眼前黄澄澄的金子,玉如意之前所有的烦忧瞬间都没了,如果不是人太多了,她真想扑在那堆金子上,狠狠的亲吻它们。心中的满足感好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来,嘴角也带上了浓浓的笑意。 褚至情将金子交给花远清保管,他之前存银子的时候跟着他去看过存放银两的地方,的确是很安全。而且,花楼这么大,至少值个上万金,再看花楼每日进出的客人,便可以估计到每日的收入也是不菲的,让花远清保管,他很放心。 尹柏寒走上前问玉如意道:“玉娘子,你那两块青白玉你可找到买家了?” 玉如意摇摇头道:“还未,怎么?尹公子有兴趣?” 尹柏寒苦笑着摇摇头,道:“今日我们家已经出了大价钱买了那块花玉,暂时还不想再买,我不过是帮一个朋友问问的。” “哦……”玉如意点点头,看向褚至情,这块玉石她原本是想带回洛阳的,然后找个工匠简单雕琢一下,再转手卖出去。 褚至情对上她的目光,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对尹柏寒说道:“只怕要让尹公子的朋友失望了,那两块青白玉,是准备带回褚家的。” “唉,好吧。”尹柏寒无奈的笑笑,虽然褚家经营的主要项目是古玩,但也涉及了一些玉器经营,既然人家都明说了另有用处,他也就不多追问了。 尹柏寒正准备告辞,却被褚至情一拽,随即便听他说道:“尹公子,我们也算是有缘,不如赏个薄面,一起吃个饭可好?” 其实,尹柏寒也有意思想与褚至情夫妇俩人多结交结交,一听此言,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花楼的雅间位于花园上面观景台下面,面对着西湖美景开的窗,而且由于是石壁房间,到比楼上的住房更凉快几分。 今日赚了这么大一笔钱,褚至情也很大方的点了很多名贵菜色,将多逻斯、冷迎冬请下楼来,又派人去陆馨儿的亲戚家将她也请了过来,一道用餐。 酒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甚好。 酒过三旬,尹柏寒已经半带醉意了,与褚至情、多逻斯三人称兄道弟,相见恨晚,几乎就要点香拜把子了。 酒席散去后,褚至情送众人离开雅间的时候,悄悄凑在玉如意耳边道:“我用一块青白玉,来做个人情可好?” 玉如意呆了呆,虽然不明白褚至情什么意思,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褚至情便交代她先送其他人离开,自己则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送至花楼门口,尹柏寒便拱手道:“阿嫂!我先告辞了!”。因之前和褚至情称兄道弟,尹柏寒便也不见外了,直接唤玉如意为嫂子。 “兄弟稍等。”玉如意慌忙拦道,“夫君马上就来。” “嗯。”尹柏寒点点头,随即便看到了褚至情手里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走了过来,他快步走到尹柏寒边上,将盒子递了过去,道:“当日一见便觉得与柏寒兄弟似曾相识,今日再见更觉有缘!既然你称我一声兄长,那么兄长便送一个见面礼!” ” 第167章玉雕插屏 尹柏寒也没多想,随意寒暄了几句,将那盒子接过来,打开盒子后,却瞬时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这是给我?” 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那块青白玉。 “这,这太贵重了!”尹柏寒慌忙推辞着。 褚至情笑道:“什么贵重不贵重,不过一块石头罢了!柏寒,这是为兄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要再推辞了。” “这……这真的太贵重了!”尹柏寒摇摇头道:“褚兄本来对柏寒就有救命之恩,又何须如此?” “柏寒。”玉如意也随褚至情一样称呼他,笑道:“当日在水匪寨中,柏寒不也曾经替我出言解围么?此物,应收。” “阿嫂莫再提这事了!”尹柏寒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掩面道:“我是堂堂七尺男儿,在那情况下却只能张张嘴,真是惭愧至极了!” “柏寒!”褚至情很认真的将脸一板,道:“你口口声声喊我兄长,却连我一个小小的礼物都不收,实在是让为兄心寒!既然你瞧不上那玉石,为兄也不要了,扔了便是!” 扔了?尹柏寒愣住了,却见褚至情不像是说笑的样子,苦笑着看了他半晌,这才叹了一口气道:“从未见过你这般逼人收礼的!” “哈哈!那兄弟可愿意收了?”褚至情伸手揽过他的肩膀问道。 “褚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兄弟我若是再推辞,便是矫情了。”尹柏寒将盒子递给身边的随从,然后便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的朝褚至情鞠了一躬道:“那就多谢兄长了!” “兄弟再客气便真是见外了。”褚至情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如此。 目送尹柏寒走远后,夫妇二人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天色已晚,玉如意将窗户关上。坐到软榻旁,拔出自己头上的银钗,慢慢的挑拨着烛心。 褚至情瞟了那银钗一眼,道:“你现在已经是我褚家的少夫人了,不必再如此朴素。杭州首饰工艺精湛,明日便带你选几样。” 玉如意点点了头,也不推辞。她现在手里宽裕,自然不会再让自己过得苦巴巴的了,是该添些首饰脂粉之类的东西了。 烛光随着她的挑弄,一下子亮了起来。 幽幽烛光下。玉如意姣好的容颜好似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褚至情竟情不自禁的看呆了。 玉如意瞟了他一眼,垂着眸子道:“三郎何故如此看我?” “我家娘子。甚是好看。”褚至情说着,便伸手牵起她垂落的一缕头发,就这么握着她的头发,直直的看着她。 玉如意脸上微微发烫,随即将头发扯回。嗔怪道:“就知道油嘴滑舌。” 褚至情扬眉一笑,调侃道:“说实话呢,怎的变成了油嘴滑舌?” “好了了。”玉如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将银钗上被蜡烛燎黑的地方擦了擦,别进发髻里,道:“明日的斗宝会。可还去?” “自然是要去的。”褚至情答道:“正好,可以见见宣王殿下和公主,我好提前请辞。” “唔。”玉如意将蜡烛推开一些。趴在小几上,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扑闪着迷人的阴影。 褚至情便也斜靠在软榻上,一只手放在小几上支着头,就这么从上而下的望着她。问道:“如意,你在担心?” “没有。”玉如意轻轻摇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她神情很是认真。这是她想问题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表情。 玉如意趴着喃喃道:“我只是在想那个金丝玉锦图。” “嗯?” “明日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个图,毕竟来江南的目的之一,便是买到金丝玉锦图。之前听了这么多传闻,我也对那个图很是好奇。” 褚至情沉默了半晌,道:“不必想那么多,什么图不图的,总没有你重要。”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次赚了这么多钱,我想上交一部分给家里。这样,就算你没带图回去,用钱堵了一些人的口,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你。” 玉如意仰头看向他,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很顾他们褚家,但终究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什么事都希望办得周全。想到这里,她的眸光也温柔了几分,能对她这样上心,倒真是难得。只是,他这样瞻前顾后的,会不会太辛苦了?还有,若有一天……若有一天,因为什么事而让他必须在褚家和她之间选择其一的话,他会怎么选呢? 不过,玉如意只是想想而已,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不是她应该瞎操心的。于是,她乖乖的点点头,道:“钱可以赚,我本是你褚家人,上交一部分也是应该。” 听到她这么说,褚至情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那笑容格外的轻松,格外的舒畅,他淡淡赞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玉如意听到这话,心里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心,垂下眸子懒懒的趴着,但还是理智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郎……我们本是夫妻,我的钱便也是你的钱。只是,我希望你知道,这辈子,与你白首偕老的人是我……”剩下的话,无需再多说,褚至情这般聪明,自然会明白的。 褚至情先是愣了下,直视着她,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浓,他突然哈哈一笑道:“我家如意又在打小算盘了。”他伸手勾起玉如意的下巴,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道:“许是我欠他们的吧,若我还完了,便带着你一同远走天涯,做一对神仙伴侣可好?” 玉如意嘴唇动了动,不置可否的笑笑,最终还是应了一句,“好”。 看着她悻悻的模样,褚至情不禁觉得有些沮丧,他收回手,看着她半晌,却发现她竟然眼皮一沉一沉的,好像是困了。 顿时,褚至情刚才的沮丧都没了,只觉得她这模样颇为可爱又可笑。他无奈的站起来,走到玉如意身边,准备伸手将她抱起,可玉如意却被他给惊醒了,有些迷糊的嘟囔道:“你还有伤呢。”然后就自己半闭着眼睛摸到床边去了。 看着她和衣蜷缩回被子中的模样,褚至情苦笑着摇摇头,幽幽轻叹一声,吹灭了蜡烛。 次日一早,尹府的马车又准时出现在花楼楼下,褚至情牵着玉如意的手上了车。 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褚至情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昨日才显露出你的能力,尹府应该暂时不会动我们。”他默了默,又说道:“而且,依我看,尹柏寒性子直爽,收了我们的礼,又欠了我一个救命之恩,若是尹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应该会通知我们的。” 玉如意点点头,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从昨天半夜起便开始下雨,夏日的雨来得急快,雷电也打得惊人。不过,这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断断续续的下到现在。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在屋檐上,溅起一阵白蒙蒙的烟雾,与昏黄的天色相映,就连西湖的水似乎都上涨了几分。再配上这江南独特的宅院,别有一番风情。 由于下雨,斗宝会不能在尹府院子里举行了,便挪到了杭州府衙后面的一个大厅里。那大厅里可容下数百人,而且特地设置的回音壁,中间摆放着一个圆形的台子,台子上如昨日一般,放置这一张长桌案,人站在桌案后说话,声音便可以传遍整间屋子。 尹柏阳站上圆台,先是总结了一下昨天的盛况,又说了下今日的安排,由于天气不好,而且尹节度使公务繁忙,故而,将原本是两个上午的斗宝会全部集中在今日。 听到这话,玉如意倒是更为开心,本来就只打算待一天,若是在今天一天就见识过所有的宝贝,那倒是两全其美了。 只是,为何尹府会突然改了时间?会不会与自己有关呢?她说不好,但是总觉得有些不简单,至于为什么,她却又说不出来。 她正在心里暗想时,便听见四周涌起阵阵赞美声,这才慌忙抬头望过去,只见尹柏寒站在圆台上,面前排开一套四面的玉石插屏。 那插屏上的玉石由白、红、黄、褐四色组成,却形态各异,以紫檀木镶嵌。玉石天然而成的纹理,仿佛一幅幅山水画,或轻烟袅袅,或远山如黛,宛如仙境,妙不可言。 插屏上加了几句木雕贴嵌的诗句,更是那点睛之笔。正是李太白的《望庐山瀑布》,几句诗虽是木雕,却也是笔锋灵动,形态潇洒。 这几句诗的点缀,顿时让这玉石插屏的精妙,不输于一幅浓墨淡皴的名画,怡情雅致,实属难得。 玉如意皱了皱眉,这玉石,她太熟悉了,正是昨日她卖给尹家的那块花玉。没想到不过一夜而已,尹家便将它制作成了这样的精品。而且几乎是没有破坏这块玉石原本的形态……她估计了一下,这四面插屏,也不过是切掉了那块花玉的三分之一而已。怪不得在这江南道,尹家在玉器行业中独占鳌头。如此看来,并不单单是依仗了尹元信的权势,他们自己也是有不少能工巧匠的。 ps: 从今天开始,试试一天6k的更新吧……然后,一章2k,一日3更。预计时间,分别是早上11点第一更,下午16点第二更,晚上21点第三更。 第168章沽名钓誉 玉如意正思虑着,便听见旁边有人啧啧赞叹道:“像这样的精品,某这辈子,能见上一见已是幸运了。想不到啊,尹府竟用这样的精品作为开场宝贝,不知他们的报价几何啊。” 另一个男子便笑道:“这般精品,不论他们报价多少,也是你买不起的!” “谁说不是呢?”说罢,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玉如意听到这里,轻轻扯了一下褚至情的衣袖。 褚至情便偏头过来看向她。 她踮起脚,凑到褚至情耳旁,说道:“这玉插屏,是从昨日我卖给尹柏阳的那花玉上切下来的,而且是小的那头,后面的那部分,至少还能做三套这样类似的插屏,而且后面尺寸会更大。没想到他们手里有这样的能工巧匠,一万两买来的原料,若都做成这样的精品,估计能值到两万两以上了。” 褚至情听言,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满意的看着台下众人羡慕而好奇的目光,尹柏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朗声道:“花玉四件插屏一套,起价一千两纹银。”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这样的精品,竟然起价这般低?尹府是在半卖半送么? 玉如意抬头看向尹柏阳,暗暗思忖道:这样一幅插屏,少说也值三千两……若是为了帮之后的花玉插屏做宣传的话,这价格也压得太低了吧? 人群中的喊价声此起彼伏,价格很快便喊到了玉如意估计的三千两。 玉如意低声问褚至情道:“这套插屏少说也值个五千两,尹家这是在干嘛?” 褚至情淡然一笑,道:“不过沽名钓誉而已。” “嗯?”玉如意疑惑的抬头看向他,沽名钓誉?什么意思? “现在的尹家家族可谓是富可敌国了,金钱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不过是一堆堆放在墙角慢慢腐朽的阿堵物吧?而名声名誉。对现在的尹家来说,应该更为重要。”褚至情说罢,扫了扫衣摆的灰尘,脸上带有几分不屑。 “你是说尹家想跻身进名门?”玉如意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自然。”褚至情点点头继续低声耳语道:“不然,尹家平日里又修桥又铺路的,你以为他们单单是为了做好事么?” 玉如意听言,心中暗自思忖:大唐名门望族无数,诸如相当出名的七姓十家。像这些名门望族,都是李氏王朝都无法打压,都是皇家也要礼让三分的家族。可见。一旦步入了名门望族的行列中,将会拥有怎样的荣耀,怎样的高贵! “尹家现在虽然有钱。但在士族眼里,不过是个暴发户而已。”褚至情冷笑一声,接着道:“要想摆脱这个暴发户的名声,他们除了要名声,更需要权利。所以。才会花费大笔的人力物力,将尹元信扶到现在这个位置来。” 原来如此……玉如意轻轻咬了咬唇,如果说尹家对财富不是那么看重的话,会不会也就不重视自己了呢?若是能让尹家对他们有好感,会不会也就打消了那些可能原本就不存在的危险了呢? 于是,她小声朝褚至情问道:“既然你说他们只贪名不爱财。那……我们的担忧会不会是杞人忧天?” 褚至情想了想,摇头说道:“自古以来无商不奸,尹家家族虽然现在极为富足。但没有人会嫌钱多的。昨日,他们冒着名声尽损的风险将你那山料换掉,就可见他们对此事的看中。” “嗯……”玉如意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天下哪里有人不爱钱? “不过……”褚至情朝她看来。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他们当下看中名声。那么,我们倒是可以和他们搏一搏。” “啊?”玉如意茫然的眨眨眼睛。 “之前就怕你显露技能了树大招风……可是,也有一句老话叫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你玉如意的确是在他们的江南道,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但若是你名声够响亮,在业界人人皆知的话,尹家人反而要顾忌一些了。”褚至情眯了眯眼,道:“如意,我昨日想了一夜,与其这样畏畏缩缩躲躲藏藏的,不如将名声做响亮了!名声,也是一件极好的防身武器。” 玉如意听言,怔住了。她没想到褚至情昨夜竟然一夜未睡,更没想到褚至情会使出这样的险招……她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样,真的可行么?” “起初我也会有些担忧。”褚至情仰头看向台上的尹柏阳,接着道:“可今日尹家的表现,却让我放心了许多。他们如此高调的谋名声,行事上自然会有所顾忌,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便相当于给你戴了顶保护伞。” 玉如意点点头,道:“是啊,躲在阴暗角落里,哪里有在阳光下安全?而且,还有多逻斯和宣王殿下在,他们应该不敢胡来了。” “正是此意。”褚至情颔首。 玉如意想了想,低声唤了句:“三郎。” 褚至情应声看向她。 “买下这插屏。” 褚至情怔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朗声喊道:“八千银!” 这样突然拔高的价格,顿时引来了众人的瞩目,一见是他们夫妇两,众人的议论声更响了。昨日里玉如意连中三块石料的事,已经在古玩圈传遍了,此时的二人,在众人眼里也成了暴发户的代言人。喊出了这般的高价,众人也能理解,从而想到,这二人钱财来得轻松,若和他们争下去,也是无益的。 故而,褚至情这声价格喊出后,便没人再跟着喊了。 尹柏阳牢牢的盯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想不到褚公子也对这插屏有兴趣!” 褚至情宠溺的看了玉如意一眼,道:“夫人喜欢。” “哦?”尹柏阳瞄了玉如意一眼,随后朗声道:“劳烦褚公子到后面签一下文书。”说罢便迈步下了台,示意婢女将后面的宝贝端上前。 中午时,斗宝会暂时结束,众人便出门去寻吃饭的地方,玉如意和褚至情等人却受到了尹柏寒的盛情邀请留在尹府用饭。 午后的雨停了,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泥腥味。尹柏寒将几人请到自己的别院,另开小灶,做了几道特色的菜,温了一壶酒,热情的招待着众人。 --------- 大家好!我是求票君! 最近的投票不是很给力啊,推荐票给力起来,晏九九同学才有动力啊! 求票君携手上月没有阵亡的全勤君一起,向大家鞠躬求票了! --------- ps: 今天第二更奉上! 第169章金丝玉锦 这一整个早上都一直没见到宣王和公主,褚至情便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文安公主对古玩玉器的兴趣不浓,一早便带了婢女去逛街了。而宣王殿下则趁此机会走访了一下江南道的重要官员,今日,怕是来不了这斗宝会的了。 玉如意听他这么说后,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你可知宣王殿下和公主是否安排了离开的行程?” 尹柏寒摇摇头道:“未曾听说。不过,却听说公主很喜欢这里,打算多呆几日。” 听言,玉如意深深的看了褚至情一眼,眼底流露出一抹担忧。他们是跟随宣王的船下来的,自然不好私自离去,必然是要请辞了才行,如今宣王和公主都没有去意,叫他们怎么好主动提出来。 虽然说名声是个很好的保护伞,但是,在这里呆久了,她还是有点心虚。尹家,黑白两道都是通的,若是……哎呀,不能想了,反正早点离开早点好。 褚至情倒是没再继续问这个话题了,只是旁敲侧击的找尹柏寒打听了一下,昨日尹府家人对玉如意连中三块山料有什么看法。尹柏寒倒是耿直,只说除了尹柏阳有些不悦,其他人反应都淡淡的。 听到这话,褚至情轻轻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玉如意,似乎在说,不用担忧。 玉如意回了他一个讪讪的笑容,不再提此事。 饭后不久,斗宝会便又开始了。 虽说还是出了不少精品,但终究没有第一天和早上的那么出众。倒是,众人都对最后压轴的宝贝抱以浓浓的兴趣。 因为那宝贝名声很响,来头很大——金丝玉锦图! 终于,轮到了这压轴的宝贝出场了! 只见尹柏阳自己亲自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走了上来,轻轻的的将盒子放在桌案上。这才解开包在盒子外面的锦帛,先去盒盖。 随即,尹柏寒也走了上来,两人小心翼翼的将盒子中的东西捧出来,是个用鹿皮包裹着的东西。 鹿皮防水隔热,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断然不会用这么宝贵的鹿皮来包的。 随着鹿皮的揭开,一抹温润的乳白色便展示在众人面前。二人各自轻轻拎起一角,将那玉器提了起来。 随着二人的动作,一阵清脆悦耳的玉器碰撞声传来。叮叮当当,好似檐角风铃。 玉如意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金丝玉锦图,可是……她的幻想。却永远赶不上眼前的风景。 这副玉锦图有三尺余长,宽有一尺余,用金丝编缀,最为难得的是,那金丝极细。似乎还缠绕着鱼线,故而这玉锦图不像别的玉衣等金丝穿织的器物一样硬邦邦的。带着独有的柔软,看起来很是轻盈。 一抹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在这朦胧微黄的阳光笼罩下,那玉锦图好似流转着淡淡的光芒,引得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玉如意目光灼灼的审视着那玉锦图。渐渐的,觉得那的光芒,好像不仅仅是雨雾造成的光影。又有些像玉灵……她心头一惊,揉了揉眼睛,再看了过去,又好像不是。 尹柏阳一只手提着金丝玉锦图的上边,一只手小心的护在玉图的下面。扬声道:“金丝玉锦图一件,起价一万银。” 听到这个价格。众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却都是首肯了这玉锦图的价格。 这幅图由上百片羊脂白玉,用金丝以四孔连结之法制成。所谓四孔连结之法,便是将玉片横穿两个孔,用两根金丝绞着鱼线现在玉片背面十字交叉,穿过圆孔后,在再正面拧一道麻花,之后再从左至右向下盘成圆结。锁边则用一根金丝从相邻的两孔背面穿过,在正面再拧一道麻花,再盘成圆结。 工艺复杂,却牢固。 再看那玉片,似乎是由一整块羊脂白玉切割而成。玉以天然以体积大为贵,把一整块玉切割成这样细碎的玉片,再拼凑成图,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这羊脂白玉经过金丝拼凑连接,远远看去,上面的玉沁竟然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山水图。浅淡的黄色仿佛勾勒出一副大漠风景,另有一抹浑圆的青色在右上角,便好似天上银月,确是引人遐思。 破,而后立。 这样的东西,价值连城。 玉如意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玉图,心中是难以按捺的激动。若说刚才是觉得好像有玉灵的话,现在便可以肯定了,她能看到玉灵! 她越来越清晰的看到了玉灵氤氲在玉图的上面,将那幅大漠银月图映衬得好像立体的一般。 玉如意有种浓浓的预感,这金丝玉锦图,可能会让自己的能力恢复! 纵然尹柏阳的报价极高,但却无法阻碍人们的热情,价格越喊越高,已经突破了三万两,此时就连多逻斯也沉默了,虽然他此行的目的是这个玉锦图,但他手里,没有这么多钱。 慢慢的,冷迎冬也安静下来了,三万五千两,已经是倾尽了她的所有。 一直沉默着的褚至情,见喊价声渐渐低下来了,这才朗声喊道:“四万银。” 玉如意偷偷瞄了他一眼,他淡然的笑着,风度翩翩,这样的价格喊出来,不卑不亢,带着一种超然的气质。 四周瞬间安静了,所有的人都讶异的望向褚至情,纵然他们昨日赢了不少银两,但也不至于突然出手这么大方吧?所有的人,都在猜测褚至情的身份。 褚至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他就是要等到价格已经到一个极致时,一发制人。临行时,父亲给了三万银,如意昨日斗石赢了一万三千银,再加上那些黄金和之前的一万银,他很是富足。而且,他相信,若能拍下这金丝玉锦图,其中又有玉如意填的银子,父亲自然不会再为难她。 “五万两。”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众人回头看向那人,却见那人带着帷帽,帷帽上的白纱将他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只能从身形和声音上判断出是个男子。男子一袭白衣坐在角落里,似乎来了许久,又似乎沉默了许久。 褚至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震惊的看了一眼玉如意,四万的价格已经到了底线了。 ps: 今日第三更! 三更费神啊!亲们!!!  求推荐票求书评留言求鼓励!! 第170章一掷万金 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玉锦图,那氤氲的薄薄玉灵似在魅惑着她,勾引着她。 她一咬牙,朗声喊道:“五万银外加一千金!”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安静了,静得就连屋外屋檐上雨珠滴落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楚。 带帷帽的男子似乎是看了玉如意一眼,没有说话,站起来,转身走了。 玉如意转身盯着那个男子,看着他的背影,眉头越锁越紧…… 尹柏阳眯着眼睛看了玉如意半晌,这才将玉锦图小心的放回盒子里,朗声道:“洛阳玉娘子,五万银加一千金。” 他将盒子一合,“咔哒”一声脆响。可这声脆响,竟好像晨钟暮鼓,猛然惊醒了发呆的众人。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台,去领她的金丝玉锦图。 这时,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复杂,带着不解、带着疑惑、带着嘲讽、也有嫉妒。 玉如意走上台,小心翼翼的接过尹柏阳递过来的盒子。这一刻,她突然油然而生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仿佛,这幅金丝玉锦图一直在期盼着她的到来,她甚至,恍惚中感觉到,这金丝玉锦图带着无比的喜悦。 她掀开盒盖看了一眼,那柔柔的玉灵,似乎也越发浓郁了。 “如意……”褚至情走上前来,小心的接过她手里的锦盒,立即示意冷迎冬扶住她。他看出来,她竟然好像有些恍惚的感觉,表情茫然,就连神智,似乎也有些不清了。 他不明白,玉如意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一幅图而倾尽家产。但是。他知道,她不是会胡来的女子,她总是那么理智,理智到他似乎永远捕捉不到她的心……理智到,不像一个普通的女子,这样的理智,不是应该出现在一个女儿家身上的。 他嘱咐好冷迎冬和多逻斯照顾好玉如意,便立即去和尹柏阳签字画押。原本他还在想要什么办法让玉如意一举成名天下知。现在倒好了,五万银加一千黄金的高价,还能不让人注意她么?只怕不消一日。玉如意便会名震江南了。 “褚兄的娘子好气魄啊。”尹柏阳眉开眼笑,但那眼底,却似乎带着一丝嫉恨。 褚至情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尹公子见笑了。” “只是玉娘子这般一掷千金,哦,不,几乎是一掷近万金了。褚公子不怕在族里难堪么?我想,堂堂褚家的财富。也不会是让一个妇人做主吧?难道不怕褚老爷责备你?”尹柏阳挑眉问道,脸上带有讥诮的笑容。 褚至情轻轻的摇头,难堪?若是给如意博了盛名,只怕家里的人会恨不得将她供起来吧?他淡然一笑,道:“尹公子说笑了,有妻如斯。已是福气,何来责备?家祖博览群书,又经女皇看重。褚家历经数朝,怎会将男尊女卑这种俗礼放在心上?” 尹柏阳眉头一皱,这厮是在说他俗么?他眸子一眯,朗声道:“褚兄何以惧内如斯!”一言落下,将众人的眼光都集中过来。玉如意也朝这边看来。 褚至情却是在静淡的浅笑着,一回眸看到玉如意探究的目光。对她温柔一笑。他缓缓的,清楚的说道:“惧内又如何?某便是惧内了!”他笑得很是悠然,很是轻松,“不过……无爱,怎惧?” 短短几个字,却好似清润如泉,点点滴滴都甜进了玉如意心中。 尹柏阳脸上得意的笑容猛的一僵,他呆住了。他没想到,褚至情这样的世家子弟,竟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开面子,承认惧内! 在这个言语能杀人的世道里,他这般说话,固然将玉如意的身价又抬升了几分,但也将自己贬低入泥。 而一旁的玉如意,也呆住了。 他在干什么?他在抹杀自己的前途!扛着惧内这样的名声,以后还怎么翻身? 自从女皇之后,固然女子的身份有所提升,但与此相应出现的是,众人对女子能力的顾忌。虽然有才能的女子很受欢迎,但也因此,会掩盖住她身边的男子的光辉。就算男子再有才华,再有能力,一旦承认了惧内,就代表着,他将永远生活在自己妻子的威严之下。 这样的男子,现在的大唐朝廷是不屑于用的。 日暮斜阳,几缕余晖从车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铺洒在褚至情脸上,他淡然的笑着,潋滟的桃花眸竟然带着别样的沉静,轻轻勾起的唇角,含着淡然的笑。这样的表情,仿佛在告诉玉如意,他有着很好的安排,很好的计划。 玉如意侧头静静的看着他,这一瞬间,这样的褚至情,竟然带着满满的自信,让她不由自主的信任他,原本悬着的心,也安稳下来。 车行至西湖畔,褚至情忽然唤停了车,牵着玉如意走下来,将盒子拿着走到后面的马车旁,掀开车帘,将那锦盒递给多逻斯道:“帮我保管一下。” 多逻斯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要干嘛?” 褚至情笑笑:“陪娘子赏西湖。” “你就不怕我把这东西私吞了?”多逻斯挑眉问道。 “那我便追到你回鹘皇宫中去。”褚至情淡然一笑,随即放下车帘,不再和他多说。 多逻斯苦笑着看了看手里的盒子,看了看旁边的颉干迦斯和冷迎冬,无奈的哼哼道:“这厮,还真当自己是我姐夫了,太放肆了,太放肆了!”许是一日的雨水洗刷,天色格外干净,瓦蓝的天空渐渐与灿烂的红霞交织,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紫色来,与碧绿的湖水交相辉映,恍若仙境。 玉如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挽住褚至情的胳膊,心中泛起丝丝甜蜜。 “三郎……”她喃喃问道:“虽然我放心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嗯,你的计划。你知道的,我好奇心很重的。” 褚至情低头看了看她,又抬起头平视碧水晚霞,缓缓道:“我这样的身份,只要留在褚家一日,便一日不得自由。”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紧。 第171章玉灵重现 “长兄是嫡子长孙,现在贵为高官,自然前途无量。二兄虽是庶子,但多年来一直经营家中各项业务,也是获得了不小的收益,各项事业都井井有条。四弟虽然还年幼,但也算是懂事,自幼由祖母亲自抚养,还未及冠便入祖谱。而我,自小便被母亲送往少林习武,直到弱冠之礼才回来。虽有一身功夫,却无用武之地。” 褚至情说道这里,幽幽叹了口气,道:“文不及大兄,商不及二兄,孝不及四弟……我在褚家,可以说是最一无是处的了。” “三郎,不必妄自菲薄。”玉如意安慰他道。 褚至情伸手理了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温柔的看着她,道:“若不是如意,我今生宁愿做一辈子的纨绔子!”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猛的一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我有幸遇到了如意,我定然不能再如往常那般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他缓缓抽出被玉如意挽住的那只手,坚定的反握着她的小手,牢牢的牵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褚家世代经商,却也世代为官。书香门第,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舞刀弄枪。当初娘亲嫁入褚家,便是因为擅武反而不受人待见。” 他自嘲的笑笑道:“这李唐天下,原本在太宗皇帝时是极为尚武的,可谁想到,历经这些年的变迁,竟然变得重文轻武了。当今皇上又在强势削藩,只怕天下没多久便会乱了。” 玉如意慌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道:“莫胡说。” 缓缓拉下她的手,褚至情很认真的看着她道:“如意,我的身份尴尬,若你跟着我在褚家。必然是受苦的。我知道父亲现在有心想让我接手家中的生意,可那后宅当家的,便是二兄的亲娘谢氏。她那般聪明的女人,又怎会舍得将手中大权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我必须要彻底脱离褚家,才能给你带来幸福!”说罢,又牵着她的手漫步而行。 原来如此……玉如意看着他,问道:“所以,你要自己声名狼藉,让人觉得你是个无能的。只会惧内护妻的男子,让褚家人主动放弃你么?” 褚至情点点头。 “可是,你就不怕。将我的名声造得过盛了,反而让公公因为我而不愿意放弃你么?”玉如意担忧的问道。 “这个你自不必担心。”褚至情一脸自信的道:“你知道,祖母是皇戚,而父亲此生,最恨的便是别人说他依仗女人。依仗裙带关系,故而才不入官场。就算他不愿意舍弃你,也会忌讳别人说褚家家业是依仗你的本事。以父亲的性子,是断然受不了这样的蔑视的,若我倒时提出来分家,他必允许。” 玉如意停下步子。心里有些踌躇,有些拿不定主意。算了!反正都已经走到现在这步了,就豁出去搏一搏吧!只是。这一切,他是什么时候的计划呢? “三郎。”玉如意轻声唤道。 “嗯?”褚至情缓缓转过头来。 “这计划……是……什么时候想到的?”玉如意越说声音越低,觉得自己好像在质问他。 “呵……”褚至情突然轻笑出声,略带苦恼的看着她,温柔的道:“你啊……”他伸手揽住她的腰。道:“我没那么深的城府,不过是昨夜想怎么解决尹府的问题时。顺便想到的。” “哦。”玉如意点点头,支吾道:“原来如此。”一晚上而已,他的夫君便为她谋划了这样好的计谋,甚至连他们以后的生活都规划好了,若说他没谋略,谁信?玉如意突然开心起来,她喜欢他的夫君比她聪明,比她能干。 “放心了吧?”褚至情低头看着她,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玉如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突然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唇边轻触了一下,立马逃也似的飞奔向停在一边的马车。 冲回马车上的时候,玉如意觉得自己心“怦怦”的跳得甚是激烈,脸也火烫火烫的,她有一次揪着衣角绞了起来,心里不停的责备自己太孟浪,那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啊……想着想着便掀开帘子看向他去,他竟然还傻傻的站立在那里,好像很茫然的样子。 玉如意气呼呼的将帘子一摔,愤愤道:“真是个木头!” “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褚至情在车外轻轻咳了一声。 玉如意瞪了车帘子一眼,低声嘟囔道:“咳什么咳啊,假惺惺。”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埋怨,褚至情一掀帘子坐了进来,将帘子盖下来,笑着看向她。 被他这么一看,玉如意更加面红耳赤了。有什么好笑的啊!突然,下巴上一阵清凉,却是褚至情伸手勾着她的下巴…… 一抹凉唇,柔柔的盖了过来…… 回到花楼的时候,夜色渐浓,拂着凉凉的风,很是怡人。 也许是因为斗宝会的圆满结束,退房的人很多。有些人已经打算今夜就赶回家,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表情。 玉如意见状,心中也泛起思乡之情,与褚至情二人协商,明日便去找宣王和公主请辞。他们的银两已经用完,没什么剩余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用餐后,两人回到屋中,将那金丝玉锦图拿出来,平铺在软榻上的小几上,细细观摩。 烛光下的金丝玉锦图又有一番别样的风情,与白天不同,此时的玉图给人一种浓浓的神秘感。 玉如意的食指轻轻滑过玉图的表面,感受着它的温润,感受着它历经岁月沉淀的独特。 看着玉如意专注的表情,褚至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玉如意,那凝重的神色,让人不忍去打扰她。 玉如意站起身来,将蜡烛“噗”的一下吹灭。 “如意?这是?”褚至情诧异的问道。 “嘘。”玉如意打断他,喃喃道:“我觉得,我好像能看到玉灵。” “什么?!”褚至情猛然一惊,如意现在已经拥有能摸到玉石的能力了,若能再看到玉灵,可以辨别玉的颜色的话,这个能力就太过惊人了!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凝神望向金丝玉锦图,果然,她还是能看到玉灵。她可以看到淡淡的,薄薄的玉灵漂浮在玉锦图上面,在烛光的照耀下,还显得有些微黄不容易看出来。 但此刻,没有了灯火的辉映,她便可以确定,自己能看到! ps: 肉肉少吃,喝汤养生!坏人们,人家这是很正的文好不好!哼! 第172章相依相偎 只是,若是能看到玉灵,为何其他的玉器却看不到呢?刚才她试着拿了之前买的墨玉和青白玉来看,却是一无所获。还有,如果说能看到玉灵的话,这玉锦图的年份悠远,光凭上面的玉沁盘色看来,便知不下于几百年。 年代悠久的玉器,所带的玉灵不是应该很浓么?为何只是这样淡淡的一抹?还有,她总觉得这图构成的画面有些熟悉,但她又从未到过大漠荒野,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呢? 玉如意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明白…… “如意?” 褚至情轻柔的声音传来,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她知道,此时他一定是一脸的担忧。 “我……没事。”玉如意无力的摇摇头,蹬掉脚上的鞋子,蜷缩在榻上,左手搁在玉锦图上,手指和着外面幽幽传来的丝竹声击着节拍。 褚至情坐到她身后,双臂一伸,轻轻环住她的腰。 他的手臂,温柔,而有力。 玉如意放松的将背靠在他的胸膛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听着他的呼吸声,闻着他的气味,她莫名的觉得踏实。 褚至情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以一种舒适的姿势搂着她,轻轻摇着她,像哄孩子一般,呵出的气暖如春风,带着他独有的茶香,“玉灵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这几日,把你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动身回洛阳。” “嗯。”玉如意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回到洛阳后,我便日日躲在家中,与你缠绵。”褚至情的声音极低极温柔的说道:“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沉醉温柔乡,是个惧内的怂人。” 这么一句简单。却带着暧昧的话,让玉如意的心没来由的慌了一下。她喃喃道:“三郎,这样,真的好么?” 褚至情轻轻一笑,道:“为了卿卿,莫说是名声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便是性命,也是给得的。”他的声音柔绵如斯,誓言亦如斯。 回想起他为自己受的罪,一滴泪悄悄滑落下来。玉如意低头。抬起右手悄悄将泪水拭去,却猛然的发现,自己放在金丝玉锦图上的右手周围。竟然围绕着越来越浓的玉灵。 玉如意猛的一怔。 褚至情感觉到了她猛然的僵直,慌忙问道:“怎么了?” “玉,玉灵。”玉如意咽了一口唾液,压低声音,急急的说道:“玉灵又。又钻进了我的手掌……” “什么?!”褚至情慌忙坐起,看向她的左手,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三郎,别怕。”玉如意的心飞速的跳起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缓缓说道:“之前便是这样的情况。” 褚至情听言。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静静的陪着她,看着她。 浅白色的玉灵。好似有生命一般,缓缓沿着她手掌的边缘,钻进她的身体。她甚至可以看到,它们渐渐聚集成一条微微发亮的白色细线,顺着自己手指。缓缓流淌,直至食指上的五色戒指。 而与此同时。五色戒指竟然开始发出浅浅光晕,时而青蓝,时而微红,时而鹅黄,时而碧绿,似乎,那斑驳的色彩,又重新恢复到了戒指上。 这一幕,在黑暗中,给人一种莫名的惊悚感。可是,带给玉如意的,却是极大的享受。她的身子,好似浸泡在温泉中一般,格外舒适! 而放置在金丝玉锦图上的右手下,玉灵越来越浓,白色越来越深,那些玉灵,似乎源源不绝的灌入她是身体。 忽然,眼中一片温润。 玉如意知道,是玉灵蔓延到了她的双眼上。 于是,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这种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的享受…… 也不知多久,玉如意竟然就在这样的舒适中缓缓睡了过去,从未这样放松的,睡着了。 褚至情就这么僵直着身子抱着她,直到听见怀中的人儿发出轻轻细细的鼾声,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他苦笑一下,动了下身子,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去。 可是,那小人儿竟然不满的发出一声呓语。 褚至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便又恢复了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姿势,不敢在乱动,只想着等她睡熟了再将她抱上床吧。 可是,在浓浓的夜色中,听着她轻轻的鼾声,他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了…… 清晨,玉如意缓缓的醒来,却不舍得睁开眼睛,窗外的鸟鸣声悦耳动听。她就这么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神智渐渐恢复。这才觉得身边有些异样。 她睁开眼睛,缓缓侧头,正看到一张俊朗的脸,沐浴在金色的晨曦下,恍若天人,却离她如此的近。 玉如意想要挪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竟被他牢牢锢在怀里,随之觉得一阵麻刺顺着双足蔓延上来。她,竟这样一动不动的躺了一夜么?想到这里,她慌忙看了一眼褚至情,她不过这样窝着睡了一夜,便已觉得身体不适,可他却一直承受着她的压力,可别压坏了。 她小心翼翼的撑着身子坐起来,轻轻的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再度看向这个让她心悸的男子。 他双眸紧闭,轻轻的,有节奏的呼吸着,睡得正香。抿紧的嘴唇上,带着稀虚的胡茬,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染成了金色。 两人同眠的数日里,几乎每一日都是他先醒来,为她唤来婢女,为她安排好饭食。她从未这样认真的看过他的睡容,也许是因为伤痛恢复了,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便是这样睡着,她看着他,也觉得很是心安,很是踏实。 玉如意自嘲的笑笑。 她是爱上他了吧?这样俊美的他,宁无数洛阳女子心碎的他,此刻却在她的身边,只为了她…… 想起他为她所作的一件件事,她的心渐渐开始沉溺,她也会为了他而欢欣,为了他而伤心,为了他担心,为了他烦恼,甚至,她想为了配得上他变得更漂亮……这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玉如意觉得心里满满的,全是甜蜜。这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叫作两情相悦的幸福。 她慢慢的挪开身体,穿上鞋子,轻轻的走到门口,拉开门闩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她立即停下动作,立即看向褚至情。见他已然睡得香甜,这才心头一松,继续轻轻的将门拉开,慢慢的走出门来,将门阖上。 第173章春色旖旎 玉如意离开房间后不久,褚至情的眼睛便睁开了,他挪了挪麻木的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条件反射的去看怀里的人,却是空空如也。心里,没由得的一阵空虚。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看到她亲自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褚至情心头一动,浅浅一笑。 “三郎,你醒了。”玉如意对上他的笑容,也回了一个甜蜜的笑。将水盆放在架子上,为他拧了一块毛巾出来,走到他面前,将毛巾递给他。 褚至情微微扬眉,目光掠过她手上的毛巾,却是不动弹,却好似孩子般撅起嘴,将头仰起来看向她。 这厮,是要她帮他擦脸么?这男人,真是惯不得的!玉如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自己擦!” “娘子,为夫手脚麻木,动弹不了啊。”他委屈的说出这话来,顿时,让她没了反驳的理由。 玉如意看着他那委屈的表情,终究无奈的苦笑一下,将毛巾展开,轻轻的擦拭他的脸。 明明经过了一夜的休眠,他的脸却是干干净净的,玉如意第一次这般侍候他,又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心乱,胡乱的抹了几下,便想逃。 褚至情一把扯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缓缓站起来,将她摁在软榻上,然后走到水盆边,将毛巾浸水拧干。 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脚步,玉如意心疼的说道:“是不是身子还酸麻着?”她一边说一边走向他,去接他手中的毛巾。 褚至情浅笑着,右手伸出,缓缓抚摸上她的脸庞。 他的手,带着清清凉凉的感觉,拂过她的眉眼。滑过她的瑶鼻,又落在她樱红的娇唇上,最终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另一只手,用毛巾轻轻的擦拭上她的脸。 那样轻轻的,缓缓的,小心的动作,好像生怕自己一不注意便会弄伤她一般。 玉如意仰头看着他,心慌意乱。他的眸子中,明明是清澈而单纯的,却让她莫名的烦躁起来;他的发丝微湿。正软软的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唇,微微张开一个缝隙,呼出温热的气息;白净的脖子上有着一个好看的喉结。随着他的轻咽,那喉结滚动了一下。 莫名的,玉如意的脸瞬间红透了。明明是应该她帮他擦脸才对,怎么这会儿调了个个儿? 她慌忙挣扎开,夺过那毛巾。自己胡乱擦了几把,含羞带怯的嘟囔道:“我自己来。” 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软绵,心跳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褚至情眯了下眼睛,嘴角微笑的弧度越发深了,他将她手中的毛巾夺走,扔到水盆里。将她推靠在旁边的墙上。 玉如意挣扎了一下,心越发的慌乱了,脑海也一片糊涂。“你,你要干什么?” 一抹坏笑爬上他的唇,他左手将她的右手扣按在墙上,自己的右手则缓缓牵起她的左手,缓缓的举起来。放到自己眼前。这明明是轻佻的挑逗,却因为他。而变得格外的优雅。 他握着这只昨夜一直按在金丝玉锦图上的右手,低下头,细细端详起来,这只软软滑滑的小手,纤长而白嫩,手上有可爱的小窝窝。 他微微一笑,粉嫩的舌头从唇中滑出,滑过她的掌心。 温热湿濡的舌头滑过她手心时,玉如意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噤,随即便觉得小粟米爬满了她的脊背。 褚至情的舌头从她的手心渐渐滑到指尖,随即薄唇一扬,竟然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他轻轻的吮吸起来。 玉如意只觉得浑身突然燥热起来,身子软了一下,却被他扣着右手,无法动弹。 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桃花眼变得格外的妩媚、魅惑,好似要将她的魂魄勾走一般。 “三郎,别……”她的脸娇红欲滴,“别这样,你……你有伤。” 可她却不知,这求饶一般的声音,软绵如斯,更是让他情难自禁。 好似没听到她的嘤咛,褚至情依旧我行我素的含着她的手指,轻噬慢咬。 只觉得一阵酥麻的电流从指尖传入,随即以飞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玉如意的双腿更软了,她几乎快要软进他的怀里,只得不停的喃喃求饶道:“别,三郎……别……” 纵然她从未经过这奇妙的人事,但此时这种酸麻的感觉,还有结婚前二娘交给她的那本春宫图,都让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没来由的,她竟然有些怕了。她慌忙将自己左手抽离,挣扎着想要逃开,可他却顺势将她抱紧。 褚至情哑着声音道:“你再乱动,就别怪我了……” 玉如意听言,猛的一怔,迷茫的看着他,眼底满是不解。却不知,她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褚至情闷哼一声,将她打横抱起,虽然扯动了胸部的伤口,但这种微疼的刺激却让他更加沉沦。 慌乱了一瞬间,她却是不敢再胡乱挣扎看,她顾虑他的伤口,而且……她心里,莫名的,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期待…… 玉如意仰着脸,明亮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看着他……心渐渐安稳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幸福。从他的吻,到他的轻咬慢噬,再到他这霸道的一抱,都让她渐渐沉溺其间。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让他双臂承受的力量减轻一些,便这么仰着脸,痴迷的,带着微笑的看着他。 感受到她的主动,褚至情一怔,欣喜溢满了他的胸膛。她愿意了么?她愿意接纳他了么?她的心就贴在他的胸膛上,他似乎都可以感觉到了她的心跳。 她分明是在告诉他,她爱上他了,她在诱惑他…… 从盆架到床,不过几步而已,他却走得格外沉稳缓慢……她这一生,将要与他栓系在一起了! 将她轻轻放平在床上,看着她迷离的双眸,褚至情生平第一次慌乱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女人,他自然是极熟的。可是,此刻,看着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好像一个呆头呆脑的青愣小子,他看着秀色可餐的她,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更新推迟一下…… 昨晚因为一些事情,弄得早6点过才睡觉,还不小心感冒了…… 现在头晕脑胀实在是写不出来了,准备先吃片药闷头去睡会,希望起来后会精精神神的码字! 给大家说声对不起,晚点再看更新吧。谢谢! 第174章大煞风景 玉如意看着他这窘迫的模样,忍不住浅浅一笑,道:“三郎从未这般害羞过,这是怎的了?” 她竟然在嘲笑他?褚至情又气又好笑的瞪着她,她竟然敢嘲笑他!哼,马上让她知道,嘲笑他的后果! 他修长白净的手,缓缓伸向她濡裙上打的蝴蝶结,轻轻一扯,那结便松松散开来。 她害羞的偏开了头,轻轻咬起唇…… “如意……”他吻向她的脖颈,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让她越发燥热骚动。 他的微凉的手,钻入她的衣衫,抚向她柔润如玉的肌肤…… 她只觉得,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在不断的上升,上升……自己也在随着他的抚.摸而渐渐融化,融化…… “嘭嘭嘭!” 不合时宜的拍门声,打断了这旖旎的氛围。 褚至情身子一顿,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怒火,他咬牙切齿的闷吼道:“谁?!” “阿姐,姐夫!馨儿来约我们去游湖了!”多逻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去!”褚至情怒道。 “快起来了!!走吧走吧,今日难得晴好!” 褚至情从未感觉到过多逻斯的声音有这般难听,他忿然坐起身子,理了理衣衫,瞟了一眼发丝凌乱目光迷离的玉如意,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液,顺手将床旁的帘子扯了下来。 玉如意瞟了一眼落下的床帏,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虽然她知道这样很不好,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笑,又怕褚至情听见,只得将被子扯过来,咬着被子呜呜的憋着笑。 古人说焚琴煮鹤。清泉涤足是最杀风景的了,但此刻,哪一样都比不上这回鹘的王子——多逻斯。 褚至情猛的拉开门,一手支着门框,看到多逻斯的脸,恨不得给他来上两拳,“多逻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不揍你的理由!” 这厮起床气这么大么?多逻斯伸头看了一眼屋里,又看了眼褚至情黑得好似墨水一样的脸,顿时明了了。慌忙解释道:“呃,那个……馨儿……”他猛的瞟见走廊那头走过来的身影,立即说道:“姐夫。尹家人来收钱了,人已经到楼下花园了!” “这该死的尹家!”褚至情咬牙道,正说着,便看见尹柏寒远远的走了过来,他一抬眼看见褚至情。便乐呵呵的唤道:“兄长,早安!” 褚至情看着这个坏他好事的人的,眼里燃气熊熊怒火。 “褚兄,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嘭!” 一声门响,活活让尹柏寒将未说完的话,全都吞入了腹中。他诧异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疑惑的看向多逻斯,问道:“怎么了?” 多逻斯坏笑着道:“你坏了人家好事了。” “嗯?”尹柏寒诧异的一愣。 门那头传来褚至情怒意满满的声音:“都给我到楼下花园去等着!” “啊?”尹柏寒石化了。 “走了走了。”多逻斯一把揽住尹柏寒的肩膀,朝楼下边走边问道:“听说你们家尹家有好几家古玩店铺?” “是啊。怎么了?” **** 褚至情掀开床帏,却发现玉如意已经穿好衣服坐起来了。 虽然是一肚子的委屈,褚至情还是很无奈的将床帏挂起来,喃喃道:“如意,我们……” “那个……”玉如意慌忙打断道。“你先下去吧,我梳好头发就下来。” “唔。”褚至情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嘟起嘴。很是不满。 “好了好了。”玉如意苦笑一下,站起来,环住他的脖颈,赏了他一个响亮的香吻,才道:“还怕没机会么?快去处理正事要紧。” 褚至情很得意很狗腿的蹭着她的脸,说道:“那娘子你慢慢梳洗,我先下去了。” “嗯,去吧去吧。”玉如意摆摆手,打发他快走。 他这才不情不愿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衣衫,叹了一口气,迈步离去。 玉如意坐到妆台边上,将铜镜拿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摆好,这才将凌乱的发髻大三开,拿起铜镜边的玉梳,慢慢的,梳理起自己油亮的墨发。 木梳滑过她细顺的长发,她习惯性的将它们交叉缠绕,盘至头顶,用一根木钗插入固定。 看着镜子里自己青春姣好的容颜,玉如意淡然一笑,抬起手将那木钗一拔,墨发如瀑般倾泻。 她重新将头发挽起,重新缠绕,辅以平常很少用的假发,一层层盘起,最终盘成一个富贵的高髻。手中并无绢花,她便将那玉梳斜插入发髻间。 虽然是很简单的装饰,却显得她格外富贵。她平日里,从不做这样的贵妇打扮。 人靠衣裳马靠鞍,现在褚至情要她造势,要她声名鼎盛,那么她的打扮自然也要配得上这名声。只是现在手里有些拮据了,不然定要去好好淘买一些华丽的首饰。 方才的温存让她的脸上飞满了红霞,额头也有细密的汗水。她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站起身来,走到盆架边,把脸埋进已经凉下来的水中,给脸降了降温,用毛巾将脸净干。 然后,她又回到铜镜前,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倒影。不像平日那般,只是浅妆薄黛,今日她画的是入鬓飞眉,挑起的眉尾让她少了几分清纯,多了几分戾气。她想了想,又给小嘴均匀的抹上嫣红的胭脂。 放下胭脂,玉如意拿起了一张花钿,上面有粉色的五瓣梅花、蜻蜓翅做的碧色翠纹,有金箔剪成的芙蓉花开…… 玉如意仔细端量了一下,伸手取下的是鱼鳃骨制成的一朵莲花花钿,鱼鳃骨制成的花钿,洁白如玉。她对着花钿的背面呵了一口气,待花胶微微融化后,便将那花钿小心的贴在额上。 妆化好了,玉如意走到放置衣物的箱子边,将身上的衣衫脱下叠起放进箱子里,她翻出来她平日不穿的那件紫红罩金纱濡裙,上穿一件蓝白碎花色的半臂,再配以一条金色的披帛。 一个贵气的妇人便出现在镜中,美眸善睐,容颜姣好。脸上还有几分稚嫩,却因庄重的打扮而让她显得格外沉稳。 第175章泛舟湖上(一)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倒影,玉如意转身走到软榻边,将那金丝玉锦图叠起,坐到软榻上时,又突然想起了他的一言一笑,忍不住嘴边也含起了浅浅笑容。 再看向那温润的金丝玉锦图时,她竟然又发现了微弱的玉灵。现在天色正亮,那玉灵并不明显。玉如意怔了怔,若是以往,她吸收走了玉灵后的玉石,至少要数十天才能恢复玉灵的,这块玉锦图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捧起玉图,再一次细细端详起来。 慢慢的,她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这看似浑然一体的玉图,却有两片的玉质似乎与原来的玉图不是很般配。 她将窗户关上,走到床边的暗处,挡住光线,再一次凝神看去。 确定了,左下角的这两块玉片是后来补上去的。别的玉片都还带有微弱的玉灵,只有这两块,一点玉灵都没有了。 由于这两块玉片通体洁白,又正处于玉锦图上浑然洁白的位置,故而不容易让人发现。虽然,这两块也是极品的羊脂白玉,但盘色和玉沁却是后做的,比不上那玉锦图原本的工艺。 玉如意的眉头越锁越紧了,她摸了摸那两片玉牌,将它们靠近鼻子,深深的嗅了一下。有一种类似动物油脂的味道,还带有极为浅的香味。 确实是做旧的…… 玉如意看着这两块玉牌,陷入了沉思。这种将玉器做旧的手法,她太熟悉了。正是父亲当年手把手教给她的,玉家特有的将玉器做旧的方法。 父亲曾经接触过这金丝玉锦图?是啊,父亲当年曾经也在江南呆了很长时间的,之前尹老爷子也提过他和父亲相识。只是,这做旧玉器之事,若不是很熟之人。父亲定然不会随便动手的。那为何,尹老爷子只是说他与父亲仅仅相识而已? 还有,这玉锦图上面为何会少了两片?那两片会到哪里去了呢? 玉如意一眨不眨的盯着玉图,直到门外传来莺声燕语和阵阵笑声,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将金丝玉锦图叠放好。 褚至情推门进来,看了看,见玉如意端坐在床边,衣衫整齐,这才放了众人进来。 尹柏寒呵呵笑道:“嫂子。我有好消息哟?” “什么好消息?”玉如意将金丝玉锦图放进锦盒里,拿着锦盒站起身来。 在晨曦的照耀下,华贵的。美若繁华的玉如意,缓缓走了过来。 众人皆是微微一怔,这鲜艳华贵的妇人,真是平日里那个低眉顺目的玉如意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尹柏寒慌忙低下头来。不去看她。 “阿姐,这装扮,好生漂亮……”多逻斯倒不避讳的扬声赞道,眼底是干干净净的欣赏。 褚至情回眸,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即漫步行至玉如意身边。低声问道:“如意为何这般打扮?美则美矣,却太过耀眼。” 他醋了呢? 玉如意浅笑一下,低声道:“你不是想我名动天下么?在这个世道。仅仅有才,是不够的。” 褚至情一怔,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晨光下,她眸如秋波潋滟。唇若樱桃染露。他突然想起早晨那亲昵的一幕幕,腹中泛起一阵燥热。却知道此时不应如此胡想。轻轻咳嗽一声,别开头来,喃喃道:“真不知,这一步,究竟是好是坏……” “自然的好的。”玉如意伸手挽住他,道:“夫君家世显赫,我又是回鹘王子的义姐,现在又与宣王和文安公主交好,还怕什么呢?” “嗯……”褚至情点点头。 “义姐这般打扮甚是好看,只是显得老气了一些。”多逻斯摇摇头评道。 玉如意扬眉一笑,道:“若不显得沉稳一些,怎配得上做你的义姐。” “什么?”多逻斯有点迷茫。 玉如意了笑也不多做解释,随即便看到旁边的陆馨儿,心头不禁一沉,松开褚至情的胳膊,走向陆馨儿,问道:“馨儿姐姐,我也正想着好好游一游这西湖呢,可巧姐姐便来相邀,真是心有灵犀啊。” 陆馨儿乐呵呵的提议道:“那我们便到湖畔去租个画舫,好好玩上一日可行?” 听到她这话,玉如意有些为难的看向褚至情,他们现在的盘缠可不多了,也不知好不好再耽误一日。 褚至情颔首道:“难得来一次杭州,定然是不能错过西子湖的。”他顿了顿,低声宽慰道:“虽然银两不多了,但维持个几日也是没有问题的,实在不行便将那块小的青白玉卖了换钱。” 换钱么?玉如意点点头,笑道:“也罢,钱嘛,总归是能赚回来的。” 也许是历经了生死之险,亦或是尝试过了一掷万金的感觉,玉如意突然对钱好像看得不那么重了。 直视着她半晌,陆馨儿忽然哈哈一笑,假模假式的在她边上使劲嗅了一番,才道:“妹妹这身衣服换了,竟然连铜臭味都没了?” 玉如意嗔怪的推了她一把,道:“就知道笑话我!这游湖是你提出来的,一会儿画舫的钱,我可不出的哦。” “哎呀呀!”陆馨儿哭笑不得的说道:“才说你没了铜臭味,这会儿又来占我便宜!” 听到这话,尹柏寒在一旁插言道:“陆姑娘,嫂子,今日特意前来,便是邀请二位去府上一聚的。不过,你们提到了游湖,我们尹家恰巧有艘画舫,不如便坐我们那画舫游玩吧?” “哦?”陆馨儿看向他,笑道:“不愧是江南尹家,果然阔气,还有画舫呢!既然如此,我们便客随主便了!如意,你看呢?” 玉如意白了她一眼,她明明都已经答应人家了,还来问她的意思,不是多此一举嘛。但她也没驳了她的面子,“听姐姐安排便是。” 尹柏寒听言,又忙请教了褚至情和多逻斯的意思,见二人皆同意了,又想了想道:“我记得与兄长嫂子同行的还有一位冷掌柜是吧?不如将她一并请来玩耍吧?” 玉如意点点头,道:“这个你放心,若有游戏之处,那丫头定然不愿错过的。” “唔。”尹柏寒朝众人轻轻一拱手道:“诸位,我先去安排一二,你们收拾妥当了便直接到断桥旁相见。我家画舫是红顶绿船身的二层画舫,船尾刻有篆体尹字。” “好,那就有劳兄弟了。”褚至情朝他一拱手道:“多谢多谢了。” “褚兄客气了。某先告辞。”说罢,尹柏寒便退了出去。 ps: 第三章准时奉上!码字好像有助感冒恢复!嗯,是个不错的偏方。 第176章泛舟湖上(二) 盛夏之晨,鸟鸣花香,绿柳成荫。 众人找花楼租借了一辆宽大的马车,加上珍珠和玛瑙,一行七八人同乘一车向断桥的方向行去。 今日的杭州城分外的热闹,一路上便遇到了两三家成亲的礼队,敲锣打鼓的,很是喜庆。看来,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呢。 行至西湖畔,便看到断桥边停靠着一艘红顶的画舫,尹柏寒正站在船头张望,一见褚至情先下了车来,便立即朝他挥手。 众人相携行至船上,尹柏寒便领着他们直接上了二楼的雅舫。 雅舫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雅字。仿造的是亭阁的样式,四面通透,便于赏景。却又用纱帐半围着,也保证了一定的*。 亭子中间是三张固定在地上的高背的藤椅,铺上了厚厚的软垫;藤椅前面是一张藤编的长几,同样也是固定了的,上面有几个凹槽,正可以将茶杯酒杯嵌入其中,避免行船时将茶酒摇晃出来。 众人刚坐稳,尹柏寒便对站在门口候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朝楼下击了几下掌,随即一阵丝竹乐声便由楼下传了出来。 随即,六个豆蔻少女,便端着果盘茶盘缓缓走了上来。 茶是盛名的西湖龙井,专挑的明前翠芽,龙井水冲泡,还未饮便可闻到阵阵茶香;四色点心,白翠黄墨,格外好看;更有时令的水果,洗得干干净净的,含珠带露,格外新鲜。 茶果摆放好后,少女们便倒着退下去了。 多逻斯笑着看着那几个美丽的少女,道:“尹兄这画舫真是妙处啊!若是再来两三个胡姬,打着胡旋舞一舞。那便更美了!” 玉如意听言,脑海里浮现出褚至情当初推她入水的场景,那日便似这般风和日丽,也是画舫之上,他斜卧在胡姬怀中,叼着葡萄,眉眼魅惑,好不诱人。想到这里,她似有似无的瞟了一眼褚至情。 这一眼,倒把褚至情看了个寒噤。他忙正色道:“多逻斯,这大好风景,你怎的这般俗气!” “俗气?”多逻斯挑眉。却看见玉如意在旁,不好发作,只道:“听着乐声赏着舞怎的变成俗气了?” 褚至情义愤填膺的站起身道:“你看看,这般秀丽山水,最是陶冶情操。柏寒这丝竹奏的是大雅之乐。怎能与那粗俗的胡乐相比?”说罢,看了玉如意一眼,问道:“是吧?娘子?” 这很是狗腿的一句,顿时将他惧内的名声坐实了。 尹柏寒有些窘迫的看着他,道:“兄长啊,昨日本以为你承认惧内是权宜之计。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惧内之人啊?” “娇妻猛于虎也!”褚至情苦恼的说道。 听言,玉如意顿时气结。一把将他扯倒,埋怨道:“油嘴滑舌,净是胡说!”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顿时好了起来。 画舫缓缓滑向湖心,微微摇晃起来。 清风袭来。轻纱曼妙,乐声美妙。再配上这绝美的风景,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褚至情舒服的抿了一口香茶,悠悠长叹一声,斜睨着如花娇妻,手指配合音乐的节奏轻轻敲击着…… 无酒,已醉。 本是这极为怡人的时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响铃声和欢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另一艘画舫缓缓朝他们这边行来。 船身微颠,却是对面那艘画舫靠了过来,泛起起伏的波涛。 那艘画舫与他们的画舫大小相仿,通体是朱红色,不过那画舫的二层却是密封的船舱。船上传来的乐声,正是褚至情所说的“俗不可耐”的胡曲,伴着阵阵的响铃声,应是胡姬舞蹈时脚上的铜铃发出的脆响。 一个男子推开窗户看了过来,大声唤道:“对面可是尹府尹柏寒公子的画舫?” 尹柏寒听言,站起来望了过去,回道:“正是。” “甚好甚好啊。”男子哈哈一笑,道:“听闻那能识玉的玉娘子与你家相熟,可在船上啊?” 尹柏寒听言,回头看了一眼玉如意,却不答他话,思忖一番,将那人上下打量,随后问道:“君可是龙家九郎?你家大郎可在船上,何必躲躲藏藏?” 男子无奈苦笑一下,回头看向船里道:“大郎,人家识得你呢,还不快出来!” 他身子一侧,窗口便又探出来一个脑袋,“见过尹十七郎。”,此人正是斗石赛上要买玉如意石头的龙毅。 玉如意正巧掀开纱帏朝外探视,正与那龙毅对了个正着。 看到玉如意的容颜,龙毅微微一怔,喃喃道:“想不到玉娘子这番打扮,竟然是个俏佳人。” 玉如意顿时恼了,这人太过轻浮了。遂将纱帘一放,道:“想不到今日再见,竟然是个孟浪之徒!” 龙毅呆了呆,看着那纱帐后面的曼妙身姿,哈哈一笑,道:“你这娘子,好不好的凶我做甚?” “对付轻薄浪徒,自然没得好脸色。”玉如意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就在这时,一阵大笑声从船舱中传了出来。 旁边的窗户被猛的推开,一袭白衣,青丝如墨披散而下,闲适逍遥又略带狂气的笑容,正是那许久未见的凤歌。 玉如意透过纱帐看得不真切,忙又一把掀开纱幔,看得真切了,顿时欢喜的唤道:“大哥!” 凤歌似笑非笑的道:“我都说了,我这妹子脾气不好,你们还不信。” “她这还是压了性子的。”褚至情身边的纱帘已经卷起了,他浅笑着看着玉如意说道,眸子里是满满的柔情宠溺。 “至情,近日可好啊?”凤歌淡然一笑道。 “安好。”褚至情朝他一拱手道:“凤兄怎会在此?不知是何日来的?” “闲逛至此,恰遇老友,便留了几日。”凤歌略思索一下道:“恰好三日了。” 三日?那不正是斗宝会开始的时候么?玉如意略一思索,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大哥可去看了那斗宝会?” “去了。” 玉如意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诚,看来那日把金丝玉锦图抬高价的人便是他了。但她却没有多问,只是笑笑,点了点头。 ps: 收藏君,你最近很勤奋啊!某九表扬一下!订阅君,你也要努力哟!还有,看书的亲们,多少留个脚印在书评区呗! 第177章豪门夜宴(一) “尹十七郎,我看你那画舫颇为别致,上面的亭台正好可以赏景,可否让吾等也上来一观啊?”龙毅伸头过来,笑着问道。 玉如意抽了抽眼角,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的,竟然主动要求上人家的船。只可惜这船不是她的,她也做不了主,不然定不会放这厮上来! 尹柏寒淡淡一笑,道:“某这画舫着实有些小了……不过,若龙大郎不嫌挤,便过来吧。”这话语中带着拒绝的含义,明摆着是在说你们别过来了,这边已经很挤了。 他话音刚落,龙毅便足尖一点,竟然就这么跃了过来。 玉如意怔了一下,看了一眼两船的间隔,足足有一丈多呢,看来这龙毅是会功夫的。正在她惊讶之际,凤歌竟然也如惊鸿般飘然而至,落在船上的时候,竟然连脚步声的没有。 玉如意汗颜,这个功夫更高。 倒是那龙九郎,似乎不会功夫,只是笑着看着二人,随即朗声道:“大哥,凤兄,我便不陪你们了,我将此船送回去了。” “嗯。”龙毅点点头,朝他摆摆手,打发他走了,随即左右看了看,见多逻斯边上有位置,便也不客气的朝他身边一挤,坐了下来。 凤歌看了一眼脸色略有不悦的多逻斯,帮龙毅辩解道:“王子不必介怀,我这朋友是个性情中人,行事孟浪惯了。” 多逻斯倒是对凤歌是有好感的,很给面子的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尹柏寒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请凤歌坐下,又唤了婢女来添了小凳,自己坐下。 褚至情笑道:“没想到与我们与凤兄甚是有缘啊,闲来游湖。竟然又相遇了。” “自是有缘。”凤歌说这话的时候,似有似无的看了玉如意一眼。 玉如意礼貌的笑笑,没接话。 倒是褚至情,似乎宣誓主权一般,朝玉如意靠了几分,为她剥了一粒葡萄,含笑喂向她。 对上他温柔的眼神,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伸手去接,可他却将手一偏,道:“张嘴。” 玉如意无奈的看了看周围的众人。竟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厮干嘛呢!可见他眸中笃定,似乎不吃就不行。无奈下心里挣扎一番,终究还是张口含下了那粒葡萄。 “妹子和妹夫果然伉俪情深啊。”凤歌点头赞道。 玉如意低下头避开众人灼灼的目光,暗暗想道:这厮,也不注意点影响,真是的。 正思忖着。褚至情修长的手却覆上了她的手掌,随即一翻钻入她的掌下。 玉如意条件反射的想要抽回,却不料他竟然右手一紧,将她握住,随即长指穿插,与她十指相扣。 玉如意咬咬唇。偷偷瞟了一眼四周,顿时脸红耳赤。周围的几个人,都在笑嘻嘻的盯着她和褚至情。好似看戏一般。玉如意愤愤的将他一掐,拔出手来,心里这才舒服了许多。 白堤如雪,湖水如碧,尹柏寒站起来眺望了一下。道:“我们去看看那雷锋塔可好?”,众人附议。 于是在他一声令下。画舫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朝雷峰塔驶去。 水花激荡中,众人欢声笑语,好不惬意。 泛舟游玩后,众人受邀来到位于雷锋塔下的尹府别院。 尹柏寒边带路边说道:“其实家父和祖父早有心思与诸位结交一番,只是前几日要陪宣王殿下和公主,故而对诸位有所怠慢了,勿要怪罪哦。” “兄弟客气了。”褚至情笑道:“我们不过一介平民,能得到尹节度使和尹翁这般重视,已是欣喜,又岂敢怪罪?” 尹柏寒自是又寒暄了几句,将众人领至别院的后花园。 尹府别院是典型的江南宅院,自西湖中引出了一条人工河,上面修筑着亭台回廊。江南人士不像洛阳长安那般喜爱牡丹芙蓉这种繁花,倒是喜欢一些怪柳奇石,园中的奇石怪柳一处处看似独立,却又形成了一片融合的风景,可见工匠用心之极。 此时夜色初上,园中点满了灯火,又装饰了绢花幔纱,真是极尽风流。 玉如意见状,不禁有些讶异,他们又不是什么贵客,尹府何必如此大动周章? 众人便沿着千步回廊而行,足下水波粼粼倒映着灯火,整个人便犹若行于水上,别有一番风情。 而这宴席便设在千步回廊尽头大殿中,此时的大殿内,已是人影重重。 行至殿前,玉如意才看清楚了,里面不仅仅是邀请了玉如意一行人,已经落座了十几人。 玉如意这才明白为何尹府刚才会那般装饰院子,想来,尹府也不会单独宴请他们的,不过是办个庆祝斗宝会完美结束的庆功宴而已。想来那尹柏寒也不老实,明明是这样的大众宴席,却被他说得好像刻意邀请他们的一般。怪不得,刚才龙毅都未曾告辞,直接跟着众人一道过来,她还误会了,以为那厮真是脸皮厚到了极致。 殿内灯火通明,丝竹乐声阵阵,更有醉人酒香飘出,不愧是场豪门夜宴。座上之人一个个衣着光鲜,宽袖广袍,看起来便知非富即贵,很多很是眼熟,在斗宝会上也见过几面。 玉如意一抬眼,便看到了坐在殿中的尹元信和尹翁,她微微一低头,顿下脚步,退到褚至情身后。 褚至情也驻了脚步,让多逻斯先行。 殿中的众人,见状也朝这边望来。 虽然玉如意站在褚至情身后,可她现在名头响亮,自然也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这一刻,众人都在探究的看着她,竟然连讨论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玉如意平生,哪曾有过这般待遇,心中自然是欢喜的。随即想到褚至情和她的计划,随即将头高高仰起,自信满满的回看向那些人。 大唐贵女,便都是这般高扬着头颅,以略为傲气的态度观人。玉如意今日的装扮本就华贵,再配上这自信的笑容,顿时,让那些人的目光由刚才的探究,变成了赞赏。 第178章豪门夜宴(二) “见过回鹘王子。”尹元信走上前来,朝多逻斯行礼道。 多逻斯倒是习惯了与这些官宦打交道,玉如意却是有些不习惯,见到尹元信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行了个大礼,毕竟人家是官,她是民。人家重视她,并不代表就允许她不讲究礼数。 而尹翁一见玉如意便朗声笑道:“玉娘子现在盛名远播啊,倒是让我们这些玩玉的老头子自愧不如啊。” 明明是年逾半百的老人了,可这声音竟如洪钟般响亮。尹翁的声音一出,殿中便瞬时安静下来,可见他声望之高。 玉如意朝他深深福身道:“尹翁见笑了,如意不过是略有几分好运罢了。” “好运?”尹翁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笑道:“这般运气,老朽平生倒是第一次见呢!”随即,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凤歌,抚了抚长须道:“公子器宇不凡,举止逍遥洒脱,隐有贵气,是难得的贵人啊。” 像尹翁这样阅人无数的长者,往往一眼便能看穿人的本质,识人评人便是这些自喻高人的长者们最喜欢做的事了。而他只不过才见过凤歌一面而已,便给了这样高的评价,着实难得。 所以,尹翁话音一落,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尹翁说他“贵人”呐,那“贵人”二字在以前,可是形容名士家族或者皇亲国戚才会用得上的词啊。 众人都好奇的看向凤歌,他一袭白衣胜雪,长袖曳地,见到这样的大场面,竟然沉稳不乱,信步而来。风度翩翩,举止高雅。确是有着一种名士风流。 “尹翁谬赞了。”凤歌浅笑一下客气道。 玉如意听到尹翁这样的评价,也好奇的看向凤歌,她自然是知道他平日里确实是个逍遥洒脱之人,可是,说不好听一些,凤歌不过是个裁缝而已啊。怎担得起这“贵人”二字? 似是感觉到了玉如意探究的目光,凤歌朝她遥遥看来,浅笑一下。 玉如意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容。她觉得很是亲切。 尹翁笑着说道:“老朽评人无数,自然不会胡乱评的。不知公子是……” 凤歌朝他深深一揖道:“鄙人姓凤,单名一个歌字。是如意的义兄。” “哦……”尹翁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玉如意一眼,道:“玉娘子也是难得的贵人呐。” 什么?她也是贵人?玉如意怔了一下,这“贵人”二字,何时这般不值钱了? 正想着。却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又灼灼的盯在了她身上,她顿时有些不自然了。此时,得了尹翁的点评,却不好再作高傲状,故而,她低下头。朝易翁一福身道:“多谢尹翁谬赞。” “快坐吧。”尹翁点点头,笑道。 褚至情便伸手牵了玉如意朝旁边的几塌走去。 玉如意仰头有些担忧的看了褚至情一眼,刚才尹翁的褒赞只是给她和凤歌的。却没给她的夫君…… “娘子不必担忧。”褚至情连看都没看她,便好似读的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般,接着道:“我昨日于会上那番言论,早已不值得尹翁评价了。”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头有些酸疼。张张嘴想要安慰他,可话还没出来。便听见他淡然笑道:“这样,甚好。” 众人坐定,又等了一会儿,受邀的宾客陆陆续续到齐,宴席便开始了。 尹元信说几句开席之话,还特意夸赞了一下玉如意。随后,尹府的管家便安排了助兴的歌舞上场表演。 丝竹声如雨,美人裙如云,顿时将整间大殿染得活色生香。 玉器古玩一行内,本就不比其他圈子,有眼力有本事者,从不论男女不论出生。在经过这一夜,尹家父子的褒赞,众人又真真切切的看到本尊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再经人言相传,玉如意必然名动江南。 虽然无法预知他们的安排是否正确,但是不可否认的,玉如意很享受现在这种感觉。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没落商家女,变成了一个人人赞赏的鉴玉高手。在名声这样的保护伞下,至少很多觊觎她本事的人,是不敢随意动她的。 纵然玉如意连中三块石料,但也的确有人认为这是运气,比如斜对面的一个身宽体胖的男子。 他斜坐在塌前,三角眼里带着轻视也带着邪念的打量着玉如意,端详了半晌,他端起酒杯仰头饮下一口,站起身来朝尹元信道:“尹节度使,这些个歌舞甚的,某也看腻了。今日你与尹翁皆对那玉娘子褒赞不已,某却是没见识过玉娘子的本事……”说到这里,他回首看向玉如意,道:“不知,玉娘子可否表演一二呢?”话音一落,他便咧开大嘴,哈哈笑了起来。 这是何人?竟然如此放肆!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塌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他竟然说出让她来表演一二这样的话来,当她是歌姬舞姬么?这分明是*裸的侮辱!忍不住嘟囔道:“这人真放肆。” 冷迎冬坐在玉如意不远处,听到玉如意这话,慌忙侧身靠拢她,道:“此人叫胡桡,是资王的妻舅。在长安城犯了事,得罪了贵族,闹到了圣上那里,资王见包庇不过,便着人打了他几板子,罢了官,扔到这江南道来。”说道这里,冷迎冬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尹家本就是资王的亲信,将此人送到江南道来,自然也不是让他真受苦的。故而,尹家人便找了个玉器铺子给他看着,养着他,也算卖给资王一个人情。” 玉如意听言,抬头看了看那人,眉头又皱紧几分。资王的妻舅?提到资王,玉如意就狠得牙痒痒。又是资王! “玉娘子,可否呢?”胡桡竟然咄咄逼人的又质问道。 玉如意自顾自的慢慢吃喝,装作没听见一般,不搭理他。 胡桡见自己讨了没趣,脸色越发难看了,他扭头看向尹元信,道:“尹节度使,你也不开口劝劝?” 尹元信虽知这胡桡是在无事生非,可却又不好得罪他,犹豫了半晌,终究喃喃道:“玉娘子,既然如此,你便展示一下的你的才华吧……” ps: 今天第三更,嗯,最近每天三更很努力!求表扬!!! 第179章豪门夜宴(三) 一直静静用餐的玉如意,一听此言,嗖的一下站起来,无比傲然的仰头看向尹元信,问道:“节度使大人,如意可是良家妇人?” 尹元信眯了眯眼睛,脸色有些深沉,但还是回道:“然。” “我既是良家妇人,怎能要我在这里做这歌伎舞姬之事?”玉如意的下巴仰得更高了,“我夫褚家,也是百年士族。我既为褚家妇人,又怎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表演?” 在玉如意的盯视下,尹元信不由得有些恼怒,他深吸一口气,略带不悦的说道:“玉娘子这话太过了。不过是普通家宴而已,何来表演之说?又怎能与那歌伎舞姬相比,岂不是自掉身份。” 玉如意左右看了看,浅浅笑道:“敢问节度使大人,谁家家宴请得这许多异姓之人?” “大人是想要我褚家名声扫地么?”褚至情并不站起来,手里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尹元信,以这种好似玩笑的口吻问道。 尹元信见状,心头暗自嘀咕。褚家现在虽然只有一子在朝为官,但是眼看早已铺起了青云之路,况且褚家是洛阳名门,枝节繁多。尹家想要步入名门望族的行列中,自然是不能得罪褚家的,只是……这胡桡太可恼,占了资王的关系,也是不能得罪的。 正在他左右为难,额角都沁出了汗水的时候,却听见尹老爷子缓缓说道:“玉丫头,这胡厮不过是想见识一下你的本事而已,却又不会说话。” 玉如意侧身看向尹老爷子道:“尹翁,不是如意拿势矫情,确实是这位公子说话间不妥。” 尹老爷子连看都懒得看胡桡一眼,想了想,笑着对玉如意说道:“在座的诸位也都未见识玉丫头的本事。就连老朽也从未亲自见到……不如这样,玉丫头卖老朽一个面子,当场猜上几块石料可好?” 玉如意听这话,心头一惊舒服了几分,但脸上还是有些犹豫。 看出了她的犹豫,尹老爷子想了想,道:“这便算是我老人家劳烦你的可好?” 这话,说得重了!玉如意慌忙道:“尹翁这话客气了,您是长者,听您的话为孝。百事孝为先。如意怎敢不从。” 一旁的众人听到这话,更是对玉如意赞赏有加。她这几句话说得甚妙,既不得罪尹家。又能将自己当中表演的性质定为孝义之举,不但不会掉了身份,反而给自己多添了一条“孝”名。 尹老爷子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想了想,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道:“丫头,第一次见你时,你便对我这玉牌甚是喜欢。今日,这玉牌便送给你了,算是佳赏你的孝义之举。” 他这便是算作回报了?玉如意浅笑一下,这尹翁。倒是不愿欠她人情啊,不过,她倒真是对那玉牌很感兴趣的。 于是。她便笑盈盈的走到尹老爷子面前,福身谢道:“多谢尹翁。”,从善如流的接过那玉牌,随意的挂在腰间。 “元信啊……”尹老爷子朝身边的尹元信说道:“我记得这别院里好像放着几块小石料来着,你便着人搬来。给玉丫头上上手吧。” “是。”尹元信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尹元信便带着五个小厮回来了。 那五个小厮每人手上第一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山料。不过个头都不大,咋一看,倒像是切废了的边角料。 尹元信一挥手,歌姬舞姬们便退了下去,随后便有奴仆端了塌几摆放在大厅正中。那五个小厮便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放置在塌几上。 尹老爷子看向玉如意,道:“玉丫头,这几块料有的是朋友送的,也有的是老朽在市场无意间淘到的,因个头太小,便一直扔在这别院没打开看。你便帮老朽看看,这些石头里面可有玉?” 玉如意笑了笑,从塌后转身走出,瞟了一眼那些石头,对尹老爷子道:“都说神仙难断寸玉,奴不过是幼时跟随父亲学了点皮毛而已,怎能看胡乱判定,不过是猜猜而已。” 尹老爷子笑道:“丫头过谦了,只学了点皮毛便有如此本事,那令尊岂不是神人了?” 玉如意没想到尹老爷子会这样驳她,当即也不好再谦虚了,只得绕开话题道:“尹翁说笑了,奴就试试看吧。”说罢,她便转身走向那些石料。 大概扫了一眼,玉如意说道:“我便从左往右看看吧。” “好。”尹老爷子点点头,“就如那斗石会一般规则吧?猜一猜玉质和颜色。”他话音落下,旁边便立即有人给玉如意递上了一个小册子和一支毛笔。 “是。”玉如意颔首,接过纸笔,随即蹲下身查看第一块石料。 这一块石料不过巴掌大小,却是赤红的皮色,手感也温润细腻,应该是有玉的。她稍一凝神,便抚摸出里面的玉质来了,有些小裂痕,应该不伤大雅。 只是颜色……玉如意想了想,似模似样的将那石料捧起,走到一旁的灯烛下,对着灯烛照了照。 觉得双眸能看见玉灵后,她还从未尝试过看石料的玉灵……玉如意想了想,转过身,背对着众人,面对灯烛,闭上眼睛静心……随后凝神看向这石料。 慢慢的,一阵轻烟从石头的中渗出,极淡极薄,却是纯纯的白色,若不仔细看,似乎都看不到。 是了,这就是玉灵了。 玉器出石后,吸收天地的精华,历经岁月的洗礼,玉灵才会越来越浓。想这样还未破壳的玉石,是不会有浓厚的玉灵的。 如此纯白的颜色,应该是块羊脂玉了。 玉如意转身将石料放好,在石料前的小本子上写下自己估计的结果:羊脂白玉,暂估有裂痕,判做料。 随后她走到第二块石料前,这是一块约摸半个竹篮大小的圆形石料。外表呈黄褐色,还带了一点点的白皮,而且有一处似乎被磨开了一些,隐隐透着一抹油润的朱砂皮壳。 这样的皮相,看起来便像是含玉的。 玉如意将石料捧在怀中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她之所以这样做,一是避免自己判断得太快了引人怀疑,二是也想试试自己不靠异术能否判断正确。 这样的皮壳,她预估是能出糖玉的。 随即,她按按凝神,左手摸进了石料里。只是……随着手越来越深入,甚至感觉都快要穿过石料了,还是没有摸到玉。 走眼了? 第180章豪门夜宴(四) 玉如意愣了下,她想了想,试着看了看石料的玉灵,确实是没有玉的。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若不是自己有异术帮忙,这块石头,还真是要看走眼了。她想了想,在本子上写下的结果却是:油玉,糖色,皮壳光滑,暂估无裂痕,判玩料。玉如意已经打算好了,五件石料,猜中两个即可。 第三块一看便是被切余下的废料,四四方方的,有成人手臂般长。这石料太重,玉如意捧不动,她便就这么蹲着细细查看。这石料的表皮是一色的乌黑,切口虽然整齐,但却光滑,看来被切开的时间很久了。她围着石料绕了一圈,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出色之处。 这样的石料,给谁看也不会当作一回事吧?但这些石料都是尹老爷子亲自看过的,肯定有他的精妙之处。 想到这里,玉如意左手按了上去,随着粗糙石质的褪去,好半晌,她才摸到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玉。偌大一块石料,竟然只有这么小块玉?而且正位于石料的中心偏左一点,要想切出来,还真是不易。 接着再看玉灵,却是什么都没看到。或许是这玉石的皮壳太厚,她功力不足吧。想到这里,玉如意便在册子上写下:枯石,无料。 剩下的两块石料,其中一块貌似云朵,皮壳表现却很一般。里面却是有玉的,体积还不小,玉灵呈青色,应该是块青玉。这块她倒是没有胡写了,在上面工整的写下:青白玉,无裂痕,判玩料。 最后一块石料个头很小,是块籽料,皮壳呈蓝灰色。籽料就是有玉的了。无需用手摸了,只要判定一下它的成色即可。玉如意想到这里,便将那籽料握在手中,对着灯烛看了看,浅浅玉灵氤氲而出。 青色?不对,好像更暗一些,玉如意稍稍避开了一些灯光的直射,这才看清楚了那玉灵的颜色,竟然是紫色! 难道是紫玉?这是百年一遇的名贵玉石啊! 她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的看了看。的确是淡淡的葡萄紫色,其间又好像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白色,看来是一块紫白的花玉了。 世人眼中。紫色象征了“紫气东来”,是极为尊贵的颜色。而这种颜色的玉石,是极为罕见的。 在玉如意小时候倒是见过一块,一个拇指大小的玉质印章。但就那么一枚小小的印章,便价值一百金。现在国力鼎盛。百姓富足,那印章的价格是绝对不低于一百金的。以此推断,若是此物颜色纯正的话,怕要值上千金了。 玉如意握着那玉,心中感慨万千,毕竟如此美丽的东西见上一见已是难得了。她看了许久。直到厅里人传来窃窃私语,玉如意才恋恋不舍的将它放下。 思索再三,她才提笔写道:紫玉。玩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就在玉如意看那几块山料的时候,尹元信已经安排好人将解石机搬到了院子里。又嘱咐了人点了许多火把,只把整个院子照的好似白日一般。 见玉如意判定完了,尹老爷子便站起身来,朝众人道:“有兴趣的。便和我老头子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自然是乐意的,放下酒箸。跟了出来。 褚至情牵着玉如意的手,缓缓而行,他低声问道:“那些石料里面有玉?” “有的。”玉如意点点头,神秘的朝他笑笑道:“待会你看了便知。” “嗯。”褚至情淡然一笑,五指扣紧她的手指,心里却是隐隐的担心。他要成就她的盛名,可为何,当这一步一步越来越接近他所求的时候,他却觉得有种失落感?这种失落感,带给他的,是沉重的不安。他似乎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褚至情不知道,他现在这种心理,正是男人常有的情绪。若自己的妻子比他强出太多,他自然就会生出一种自卑感,而这种自卑感,若是不处理好,怕是会影响他们感情的。 由于山料都比较小,所以主要是擦石,尹元信接过玉如意递来的本子后,大概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尹老爷子。 而后,在尹老爷子的示意下,第一块巴掌大的山料被放在了解石机上。 随着工匠们踩踏板的声音,砂轮便缓缓转动起来。山料放在砂轮上,磨出沙沙的声音,与那有节奏的踏板声相呼应,仿佛一首神奇的乐曲。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那块巴掌大的山料上。 石粉飞起,渐渐的,一片乳白色露了出来。 “哗!出玉了!” “羊脂白?!” 议论声渐起,可砂轮并没有停下,工匠们细心的将整块玉石解了出来——确实是一块羊脂白玉,只可惜上面带有几缕褐色杂玉,其中还有一道较深的裂痕,里面嵌入了石头,这样的玉石,若把嵌入的石头抠出来,又容易破坏了玉的整体形态,甚至可能将这一整块玉一份为二。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块玉石不值钱,若有工艺精湛的雕匠加工雕琢后,必然也是一块不错的玉饰。 尹老爷子朝尹柏寒招了招手,他便走过去接过尹老爷子递来的小册,看了一眼上面纤细的字,愣了下,随即朗声道:“玉娘子猜此石中是羊脂白玉,有裂痕,为做料。” 众人听言,忙凑过来看,顿时惊愕了,竟然每样都说中了!这玉娘子,还真是很神啊! 一时间,各种赞扬之声响起,议论纷纷的人们,对其他未解开的山料,兴趣更浓了。“尹翁,这块玉,两百银卖了我吧!”竟然有人趁机出价了。 “我出两百三十银!”另一个人接口道。 “两百五十银,我要了!” 一时间,喊价声此即彼伏,尹翁举起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随后道:“诸位,今日是玉娘子卖老朽面子猜石玩耍罢了,咱们也是夜宴一聚,何必扯上生意之事?这些山料解开来,若是真出了玉的,明日到我尹家的悦古坊再说,如何啊?” 听到尹老爷子这样说了,众人也不好反驳,便都应了。 ps: 第三更稍后奉上,今天有点事,更晚了。 第181章紫气东来 尹老爷子这才看向玉如意道:“玉娘子好本事啊。” 玉如意淡淡一笑道:“奴运气甚好。”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看来这尹翁也信服了她的本事。之前一口一个玉丫头的,这会儿也跟着众人一道称呼她玉娘子了。 随后第二块山料被搬了上去。 那山料的皮壳油亮,颜色均匀,有眼力的人就开始说道:“这块山料应是有玉的。” 可是,随着砂轮的磨入,墨色的表皮褪去,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石头。 尹元信凑上去看了看,似乎有些不甘心,随即道:“用切吧。” 于是,工匠抬起切石的砂轮,顺着尹元信比划的位置切了下了去,依旧还是白花花的石头……又切了一刀,还是石头。 众人皆是遗憾的唏嘘着,玉如意也只得跟着装出一副感慨的表情来。 尹柏寒拿过那册子念道:“玉娘子估此山料为糖玉,所以,这块没估中。” 围观的众人听言,倒是没人说什么,毕竟皮相表现太好了。若是他们自己来猜,也是会猜有玉的。若是玉如意猜中了,反倒有些妖异了。 褚至情轻轻俯身靠近玉如意,在她耳边耳语道:“你是故意猜错的吧?” 玉如意扭头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却是不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褚至情看到她那笑得像小狐狸一样的表情,便也猜到了。 第三块石料端上解石床,由于体积是其中最大的,便不能擦石了。尹老爷子便示意把这山料放到解石刀下,直接切。 尹老爷子亲自出马,细细看了看那玉,而后在大概三分之一的地方。画了条线,示意从此处切下。 玉如意倒是不太记得这块山料的玉是在哪一头了,这一刀切下去,可能出玉,也可能是废石。不过,这些,她都不关心的,因为解石,从来不是只切一刀的,而且这块山料她也是往错了猜的。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石头解开了,两面都是白花花的石头。然后尹老爷子又示意,将大的那块。再来一刀,将其一分为二。可谁知,切开来后,还是白花花的石头。 这不可能……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她分明是摸到了玉石的。可现在,她又不能再去摸那石料。 又垮了一块了,尹元信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毕竟尹家也是玉石世家,收藏的山料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若出玉的几率太低了,他们尹家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尹老爷子想了想。又将剩下的山料,各自切了一刀,竟然依旧是石头。这下可以确定切垮无误了。 尹柏寒朗声念道:“玉娘子猜。此山料无玉。” 众人的赞赏声在一起如潮水般袭来,可是,玉如意却是皱着眉,偷偷的看向那几块切碎的废料,难道。她刚才摸错了? 正在玉如意盯着那几块废料思索时,第四块山料已经抱上了解石机。 这块石料的皮壳没多厚。没费多少力,便解了出来,确和玉如意所写的不差分毫,青白玉,玉质细腻滑润,毫无杂质,是块极好的玩料。 此时,众人看向玉如意的目光已经有些复杂了。开了四块,中了三块,这几率太高了。 玉如意对上这样的目光,却是有些无奈的。那块方方正正的山料中,应该是有块拳头大小的玉的,只是,不知道是她摸错了,还是他们运气不好没切出来,倒让她歪打正着了。 现在轮到了最后一块籽料了,因为块头太小,又是籽料,籽料向来皮薄,便连砂轮都用不成,只能用砂纸来慢慢磨。 玉如意不再胡思乱想了,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块籽料上。 随着尘粉的落下,籽料的皮壳也渐渐的褪去,一缕墨色显了出来。 墨色?为什么会是墨色?玉如意怔了下,她刚才明明看到的是紫色的玉灵啊。 只是,看到这墨色的时候,一直稳坐的尹老爷子竟然站了起来,他示意工匠停手,随后取了旁边准备的清水洒了上去,又用鹿皮擦了擦。 墨色越发浓郁,在灯火的照耀下,油汪汪的,格外诱人。 尹老爷子仔细的看了看那玉,然后才递还给工匠,道:“小心一些。” 有了尹老爷子这样的嘱咐,那工匠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谨小慎微的一下一下,沿着出玉的部分擦去剩下的皮壳。 随着皮壳的渐渐褪去,一抹乳白色露了出来,嵌在墨玉之上,却又泾渭分明,格外好看。接着,这抹乳白或浓或淡,交缠在墨玉之上,似云似雾,似烟似霞。 尹老爷子将那玉石往水中浸了下,又用鹿皮仔细的擦干净,一双枯槁的手,竟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这是……山水玉?”玉如意愣住了,她没想到这块玉竟然是这样的精品。所谓环玉便是这样,由几种玉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天然的山水画,鬼斧神工,妙不可言。 而周围的人,更是在见到这玉的真实面目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还不止,尹老爷子又将那玉石看了又看,才道:“诸位,随我进屋。” 进屋后,尹老爷子将那玉石靠在白纸灯罩旁,灯火透射下,这才看出来,那哪里是墨色,分明是极深极浓的紫色啊! 玉,本是温润之物,可由于这块玉是紫色的,却显得格外高贵,高贵得毫不掩饰,锋芒毕露!恍若一位贵人踏云而来,让人不敢直视。正是应了那句“紫气东来”的吉祥成语。 此时,已有嗜玉之人呜咽的哭了起来,那是兴奋至极的哭声。也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这殿中之人,便好似疯了一般,或哭或笑。 今生能见此玉,不可不谓是幸运之极。 尹老爷子被众人围在当中,一时间被挤得有些透不过起来,加上此时正是夏天,暑热正旺,竟然有些要晕倒的迹象。 玉如意眼尖的看了出来,连忙一扯褚至情。 褚至情见状,慌忙挤进去,牢牢扶住尹老爷子,朗声道:“诸位,诸位!能不能先让一让?” 外面的尹元信和尹柏寒见状,也慌忙拨开了人群,将尹老爷子扶了出来,送到主位上坐好。 ps: 这章写得有点慢,改了又改,不过终究还是在今天写出来!呵~~~~ 第182章玉图幻境(一) 众人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个个神形尴尬,或拭去眼角的泪水,或捂住自己裂开的大嘴,也有偷偷擦去嘴角口水的。 尹老爷子歇息了一会儿,缓过气来,才苦笑道:“诸位的热情,实在是让老朽消受不起啊。” “真是唐突尹翁了。” “实在抱歉啊……”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众人纷纷道歉。 尹老爷子摇摇头,将手挥挥,道:“先请坐吧,请坐吧。” 众人这才讪讪的回到座位上。 “尹翁,不知那玉娘子最后一块,可猜中了?”有人问道。 尹柏寒便掀开册子看了一眼,正要张口说话,却感觉到一旁有缕灼灼的目光盯着他,他回望过去,却是褚至情,正在给他打眼色,示意他帮忙掩瞒。 尹柏寒怔了下,随即点点头,朗声道:“玉娘子猜此玉为墨玉,玩料。” 虽然是和那紫色山水玉有出入,但是已经能将颜色猜得很像了,而且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们众人也都以为是墨玉呢。 虽然这块玉石算她没有猜中,但众人对玉如意的能力,已经是极为信服了。 “不知尹翁这块玉石卖不卖?我愿意出高价!”有人朗声问道。 尹老爷子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笑道:“谁家小子,我方才已经说了,今日只是宴请,不谈生意。” 玉如意也循声看去,竟然是龙毅。 这厮碰了个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即弯腰将几上的酒杯端起,朝尹翁一敬道:“在下龙家大郎,单名一个毅字。方才实在是见到这玉石喜不自禁。委实是唐突了!小子自罚一杯,还请尹翁见谅!” 尹老爷子见他行为豪爽,料想他方才可能真是情不自禁,便也不再怪罪他,只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又看向玉如意和褚至情,道:“方才还要多谢二位相助,不然老朽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厥在这里了。” 夫妇二人慌忙起身,齐道:“尹翁言重了。”,褚至情又补了一句:“尹翁身健。在下多此一举了。”这话,将自己救人的行为完全抹去了,倒是给尹翁长了足足的脸面。 尹翁点点头。道:“你这孩子,倒是懂事,配得玉娘子。” 听到这话,褚至情竟然欣喜万分,此时玉如意的名声已经被抬到了极高的位置。他心里最担心的也就是自己配不上玉如意。尹翁这句话,可谓是对他极大的鼓励。 褚至情连忙朝他深深一揖道:“多谢尹翁褒赞。” 尹翁捋了捋胡子,看了看手中的玉,然后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天色已晚,老朽身弱,就不陪诸位了。先行告退了。” 众人起身相送。 尹翁离去后不久,宴席也就散了。 离去之时,玉如意看到那几块切开的废料堆在角落里。便问尹柏寒要了,顺便还要了一块砂纸。她要将这些废料带回去看看,之前自己的摸到的,究竟是对是错。 回到花楼的时候,已是深夜了。路上还遇到了查夜的守卫,幸好尹柏寒提前给了他们一个令牌。这才化解了误会。 回到屋中,褚至情将那一袋碎山料放在桌子上,倒了杯水递给玉如意,道:“今日,倒是给了我们的计划大大了助上了一把力。” 玉如意点点头,但是还是有些隐隐担心的说道:“只是,这样,真的好么?” 褚至情听言,牵她的手坐下,道:“不管怎么说,尹翁今天评你是贵人,至少,在这江南道,是没人敢动你的。之后回到洛阳,自然有我护着你。”他顿了顿,淡然的笑笑道:“就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这样的名声,也是个极好的保护伞。现在的大唐,可是个名声可以护人的天下。” 这话,倒是个实理。大唐的门第观念没有魏晋时候那么重,却又极为推崇模仿魏晋那种崇尚风骨的做法。而历经几代,世人对声望的看重尤为厉害。就连科举,都要先看看有没有声望,故而出现了很多四处奔波以博名声的文人诗人。 褚至情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为她打算,无论什么样的外界保护,都不如她自己拥有一个能保护自己的能力好。 玉如意很是感激的看着他,终究还是软软一笑,纤纤柔荑覆上他的手掌,双手将她夫君的手掌捧起,放到自己腮边,道:“其实,有夫君护着我便是了,没必要非要博什么名声。” 听到玉如意这话,褚至情很是感动,只觉得自己所做没有白费,手便顺势抚上了她的脸颊。 两人相对无言,脉脉含情。 可那门外,又不和时宜的响起了敲门声,褚至情无奈的去开门,却是凤歌。 他迈步进来,看了一眼褚至情,笑道:“妹子妹夫,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我想看看那金丝玉锦图。” “好。”玉如意虽是应着了,可身子并没动。她仰头看向凤歌,目光清澈如水,似要看到他的心里去。 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凤歌心里一揪,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妹子为何这般看着我?” 玉如意挑了下眉,淡然一笑,好似不经意的说道:“只是觉得前日在斗宝会里,似乎见到一个人与兄长身形相似而已。” 还是被她发现了么? 凤歌艰难的看着玉如意,只觉得胸口好像堵了一块石头,闷沉的压着他难受,他多想将胸中的话全部告诉她,可是……现在,她现在那么快乐,那么单纯的生活,他不忍心打破。 他直直的回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说……看着看着,他繁杂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轻轻舒出一口气,刚要张口告辞,却见玉如意站起身来,转身翻出藏在衣服箱子里锦袋。 锦袋里装的是金丝玉锦图,本来是打算将这东西存放在花远清的密库里,但仔细想来,这东西太贵重了,还是不放心。 褚至情便教了她个掩人耳目的办法,用石蜡封了一个盒子交给花远清帮忙保管,实际上却将金丝玉锦图用锦袋装了,放在玉如意衣服箱子的夹层里。 看到她不防备自己的模样,凤歌竟然产生了一丝愧疚,眼神也有些疑惑的看向玉如意。 ps: 那什么,消失了两天,确实是家里有比较棘手麻烦的事情要处理。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明天会恢复三更!嗯,亲们,不要抛弃偶啊啊啊!! 第183章玉图幻境(二) 玉如意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淡然一笑,这抹笑容格外的平静温婉,“虽不知大哥那日是何故,不过……方才大哥目光灼灼,不似做了亏心事。既然有难言之隐,便不必多说了,妹子也不会多问的。”她又将锦盒朝凤歌递了递,说道:“大哥想看这东西,便看吧。” 凤歌微微而笑,眼里是无比的疼惜,仿佛一个长者看着一个懂事的孩子。他接过那锦袋,将衣袖一甩,坐在了褚至情身边,将里面的金丝玉锦图提了出来。 是了,就是它了,没错…… 凤歌有些激动地,小心翼翼的将它铺在桌上,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过每一块玉片。老朋友,好久不见了……好久了…… 玉如意诧异的看着他,为何凤歌看这金丝玉锦图的眼神会如此奇怪?而不是像一般人看到这图的时,那种或者惊艳、或者激动、或者贪婪的眼神? 他那眼神,淡淡的,静静的,却带着满满的留恋,甚至,带着一丝炽热?那眼神,便好似在看一个熟络的爱人,一个许久未见的爱人? 凤歌的长指缓缓拂到金丝玉锦图右下角的时候,却是顿了顿,随后眉头紧皱在那图上抚了又抚,似在思索着什么。 “那两块玉片,被换过。”玉如意说道。 凤歌的动作一僵,随即缓缓扭头看向她,却又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哦?是么?” “大哥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玉如意深知凤歌的性子,也不愿意与他多绕弯子,毕竟,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甚至,总是在护着她。只是,他的行踪太过诡异。从洛阳到这杭州,竟然与他相遇好几次,她不免觉得,凤歌是在跟踪他们而来的。 凤歌静静的看着她,原本带着笑容的脸,渐渐凝重下来,随即问道:“如意,你可在这玉锦图上看出来了什么?” 玉如意愣了下,他怎么知道我会看出来什么?只是,她这一愣后。便立即跟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但这瞬间的变化,又怎么能逃过紧紧盯着她的凤歌呢?那微微的一犹豫,让凤歌一切都明白了。 夜色灯火之下。凤歌双眸如星。 就连一旁的褚至情都看了出来他的变化,于是忍不住问道:“凤兄,怎么了?” “如意,你是不是能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凤歌突然笑着问道,语气是那么的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事情。 可这话,在玉如意和褚至情听来,却好似晴天霹雳! 褚至情诧异的看着玉如意,玉如意也惊讶的回望着他,两人都在纳闷,似乎凤歌知道一些什么! 当然。玉如意是不可能承认的,她浅浅一笑,将鬓边的碎发别入耳后。道:“大哥,你说的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凤歌唇角微扬,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在金丝玉锦图上仔细抚摸。 褚至情冷冷的看着他,心中已有了几分杀意。他知道。不论是谁,只要知道了如意的那个秘密。就会是一个潜在的威胁,都可能为如意带来危险。 玉如意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静静的看着凤歌,想要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她相信,褚至情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去的,而这件事情,她也只告诉了褚至情一人,凤歌怎么会知道的呢?! 感觉到了二人探究的目光,凤歌为笑道:“你们别猜了,这事,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的。”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没恶意的。” 这话,似明白,又似糊涂,好似隔着一层窗户纸看人,隐隐约约的,很是神秘,但又能让人明白他说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玉如意竟然就这样相信他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凤歌确实是没恶意的。她开始回想与凤歌的每次相遇,他都从未对她表露过一丝的恶意,甚至,一直像个真正的大哥一般,对她格外的照顾,宠溺。 玉如意正思忖着,却听见“啪啪”两声脆响。 竟然是凤歌生生的将那两块不是原配的玉片掰碎了。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玉如意惊呼出声,她有些冲动的想要将那金丝玉锦图夺回,可是,褚至情却将她拉住,道:“我认识凤歌这许多年,他不是胡来之人。” 凤歌听言,朝褚至情一笑,随即将金丝玉锦图上碎落下来的玉片取下…… “如意,刚才尹翁送你的那块玉牌在哪?”凤歌问道。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但她还是麻利的将藏在腰带间的玉牌取出来递给他。 凤歌接过玉牌来,将它嵌向金丝玉锦图的缺口上,竟然大小正合适! “这,这是……”玉如意纳闷了,她立即趴过去,仔细的辨认玉牌的玉质和金丝玉锦图的玉质,虽然这块玉牌现在被雕上了花纹,可却还是能辨认得出来,玉牌与金丝玉锦图是出自同一块玉料的!玉牌,竟然是这诸多玉片其中的一块么? 凤歌两只手上下翻动,竟然将那金丝玉锦图的扣给解开了,将玉牌串了上去。 玉如意静静的望着他的举动,沉默不语。凤歌一直以来都这么神秘,神秘得让她捉摸不清楚他,她仅仅是靠着直觉,靠着那种莫名的亲切感,与他交往许久的。 “可惜,还差一块……看来,得去趟长安再找一找了。”凤歌无奈的摇摇头。 玉如意猛的一怔,她的手,轻轻摁在胸前,只觉得哪里灼热得慌,父亲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的玉牌,难道,也是这金丝玉锦图的其中一片?她要不要将这块玉牌也拿出来呢…… 而一旁的褚至情,此时也在呆呆的看着玉如意,两人朝夕相对,玉如意脖子上挂着的玉牌,他是见过的,玉质与这尹翁给的玉牌几乎完全一样。 玉如意犹豫了半晌,终究伸手将脖子上的红绳扯开,缓缓的将玉牌递给凤歌。 “这……”凤歌惊异的看着这块玉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 “大哥,你试试。”玉如意将玉牌又朝他递了递。 ps: 可能是这两天没码字了,有点生疏了。本来打算至少码出两章来的,可是写了删,删了写,直到现在才写出这一章来。某九会尽快赶上的。 第184章玉图幻境(三) 凤歌接过玉牌来,将那玉牌靠近蜡烛,烧断系在上面的线,随即便如之前那块一样,放到了金丝玉锦图的缺口处,用金丝穿过去,随后稍稍用力一按。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那玉牌竟然完完全全的嵌了上去。 金丝玉锦图,复原了。 也许是震惊太多了……玉如意波澜的心竟然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坐下,伸手将那金丝玉锦图挪到自己眼前,纤长的手指细细抚摸着那两块玉片。 纵然凤歌在面前,似乎有些不妥,但玉如意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她要确定一下,两块玉是不是真的是金丝玉锦图一起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望向金丝玉锦图。 仅仅是经过了一日的休整,金丝玉锦图上竟然又浮起了颜色浓重的玉灵,而这一次,玉灵好似浓浓的烟雾一般袅袅升起,随即朝她飘浮而来,缠绕在她手指上,越来越浓。 渐渐的,玉如意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她就仿佛在大雾中行走一般,随后那片白茫茫渐渐散去,印入眼底的是一片荒漠的鸟瞰之景。她仿佛飞在半空中,俯瞰着底下的沙漠,而随着她的缓缓降落,沙漠中那好似眼睛一般的圆圆的绿点渐渐清晰,渐渐放大。 原来是一片绿洲,绿洲中有一汪碧蓝的湖水,在周围昏黄的沙漠衬托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那么突兀。 可是,就沿着这片碧蓝的湖水,四周是林立的屋舍,人们好似在赶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如意,如意!”褚至情的呼唤声传来。将神游的玉如意猛然拉回来。 她怔怔的,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看到什么了?” 听到凤歌的声音,玉如意抬眼看了看他,随即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喃喃道:“没什么。” 凤歌看着玉如意,灿然一笑,宛如暖风一般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一丝宠溺,好似长辈在看犯错的孩子一般。“你呀……直到现在还不给我说实话么?难道,还不信任我么?!” 声音,温柔。而有力。 玉如意闻言一怔,反射性的看向他,心嘭嘭急跳了几下。凤歌的眼睛,好似能洞悉一切,好似自己在他面前。什么都瞒不过去一样,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被一个人揭穿的感觉不好受,但她却不觉得讨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似乎有个人能了解她也不错。 “本是想信任大哥的……只是,大哥行事。太过神秘。让如意的心,无法踏实。”玉如意笑了笑,和和和气气的说道。 听到她这话。凤歌讪笑一下,将自己的衣衫理了理,道:“有些事情,时机还不成熟吧……”他回望向玉如意,道:“希望妹子不要介意。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为兄必定合盘托出。” 玉如意听言。与旁边的褚至情对视一眼,见褚至情轻轻摇摇头,只得将自己心中的话和疑问全部埋下,不再提这事。褚至情刚才的眼神,是在劝她,告诉凤歌。 看着玉如意抿唇沉默的样子,凤歌伸手覆盖在那金丝玉锦图上,似自言自语,又好似说给玉如意听一般,喃喃道:“清泉如碧,黄沙胜金。”说罢,又留恋的看了看那金丝玉锦图,道:“把这东西保存好了。”然后,便起身,甩着长袖翩然离去。 清泉如碧,黄沙胜金!玉如意睁大了双眸,他怎么知道的? 褚至情看着凤歌离去的背影,慢慢的,双眼一眯,轻声道:“回去,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查他的底细。” 玉如意回眸看向他,问道:“你们不是发小交情了么?怎么……” 褚至情不等玉如意问完,便微笑着说道:“你想知道我们怎么相识的么?” 玉如意有些心不在焉的道:“还有故事听?” 褚至情微微一笑,端起玉如意喝过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道:“我不是给你说过,我少年时候,父亲曾带我去过你家么?” “嗯,我记得。” “回来的途中,在长安城外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浑身是伤,似乎正被追兵追赶。他惊慌之下,便钻进了我的马车……”褚至情呵呵一笑,“一个少年而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匕首,他用那匕首抵在 我腰上,蜷缩在我身后,胁迫我助他逃离。” “我用被褥将他遮挡严实,然后扯了几句谎话骗过了那些追捕他的人,而后又找人给他治好了伤,凤歌感念我的恩情,便要卖身给我做仆奴。那时,我不过是回家悼念母亲,而后又要回少室山的,自然不能留他。所以便给了他些银钱,让他自谋生路。” “大概三年前吧,我去醉花楼……”说到这里,褚至情小心的瞄了玉如意一眼,见她脸色未变,这才放心的接下去说:“恰巧遇到凤歌评论醉花楼花魁的衣衫打扮粗俗,我听之觉得有理,便有心结识。于是就请他饮酒。我两把酒正欢的时候,凤歌说我像他的恩人,问了我的名字,随后便要拜我。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少年。才知道,他竟然找了高人学了制衣的技艺。” “当时的玉帛坊名不见经传,本来我也没什么兴趣的,不过觉得此人谈吐有趣,那一席白衣晋服又穿得格外有风姿,这才想去看看他制成的衣衫。结果,自那之后,我的衣衫,便都出自于玉帛坊了,而周围交好的那些公子哥儿们,也看中了我这衣服。” 说道这里,褚至情很是自信的笑了下,“想来,那厮有可能是故意在我面前卖弄,希望我能将他的衣服推广及众而已吧。只是,凤歌此人性子古怪,不喜欢的人便不做他的衣服,渐渐的,玉帛坊的衣衫不仅仅是一件衣衫而已了,更是身份和人品的象征。” 所以,玉帛坊的衣服才这么贵这么出名么?玉如意淡然一笑,凤歌还真是很会经营呢,他有这样的规矩,穿他衣衫的人非富即贵,若都像褚至情这样长相不错的话,便是活脱脱的宣传嘛。 第185章北方乱了(一) 褚至情想了想道:“凤歌幼时,家里遭了变故,有个妹子送人了,后来那人家也遭了难,凤歌这几年一直在找他的妹子。”褚至情沉默了一下,说道:“这几年相处,觉得他为人坦率大方,人又正直,故而觉得他人品不错。当初他想认你做妹子的时候,我也就没多阻拦,不过……现在想来,还是要去查查他的底细才好。他这般对你,会不会,你真的是他的妹子?” 玉如意听言,摆摆手,笑道:“不会的!我自小就在玉宅长大,从来不记得有什么哥哥,从小到大的记忆,我记得很多。更何况,凤歌落魄的时候,你是见到过的,前几日你才在玉家见过我,我怎么可能是她那个妹妹呢?” 褚至情点点头。 玉如意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是疑惑重重。凤歌临走前那两句话,分明就是将她刚才看到的场景描述出来了,而且他似乎不愿意褚至情知道她能看到幻境。她,要不要告诉他呢? 褚至情看着发呆出神的她,心里也没由得的有些忐忑。倒不是因为凤歌的原因,凤歌看玉如意的时候,眼里是坦诚的宠溺,丝毫不带有男女之情。他是见惯了风月的人,对这一点,还是有判断的。 他的忐忑,源自于,他感觉到了玉如意的隐瞒,感觉到了凤歌对玉如意比他更多几分的了解,他甚至连玉如意的娘亲都知道。这,让褚至情很不安心。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覆盖在玉如意白玉般的小手上,缓缓攥紧,直直的看着她,道:“如意,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 他如此的小心小意,甚至是有点祈求,哀哀的声音,仿佛一把刀子划过玉如意的心。他是如此的敏感,他是如此的在意。因为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害怕失去她么? 从未见过这样的褚至情,玉如意心中泛起满满的感动,她淡然一笑,像哄孩子一般。缓缓抱着他的头,安慰道:“三郎,你怕什么啊……你是我的夫君啊。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褚至情安心的笑笑,顺势便就着她的脖颈吻了上去,感受着她的体温,他想拥有她。 “三郎,三郎。”玉如意尴尬的将他推了推。满脸的通红,很是窘迫的道:“那个……我月信来了……”说罢,很是不好意思的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褚至情听言,呆了呆,终究只是苦笑了一下,很是无奈的摇摇头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然后他看了看玉如意羞愧的表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嚎啕:“苍天呐,待我褚某不公啊!”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格外笑人。 玉如意本来窘迫得要死,一抬头看见他那夸张的表情,终究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一早,褚至情便出门去找宣王和公主请安。顺便打听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回洛阳。 月信害身子不舒服,玉如意贪睡了一会儿。到了巳时一刻方才懒懒的起来。又想到不久之后便要离开杭州了,便让珍珠去找花远清雇了一辆马车,依旧是华贵的妇人打扮,带了两个镖师护卫便去逛杭州的街市。 坐在摇晃的马车中,玉如意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夜的梦。梦里总是不断的放映着大漠的各种场景,或风沙漫天,或银月如钩。还有那一眼绿洲,明明不大的地方,却是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倒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甚至在那绿洲中,还有一个皇宫,虽然占地不大,却是高耸入云,仿佛空中楼阁一般,格外奢华。而她则一遍遍不断的行走在那皇宫中,或笑或颦。她还梦到过一个小少年,面容极似凤歌,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身边,仿若真实。 马车驶到杭州城正街的时候,突然一磕,让她从走神中醒过来,抬眼看到一旁深锁眉头的珍珠和玛瑙正在窃窃私语,便打趣的笑道:“你们两人这是在忧国还是在忧民呢?” 珍珠听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推了玛瑙一下。可玛瑙却只是强颜笑了笑,眉头却是没有松开的。 看她似有心事,玉如意便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玛瑙,你从来不瞒我的。” 玛瑙听言,张嘴便要说话,却又被珍珠扯了一下。 玉如意见状,侧头看向珍珠,缓缓道:“珍珠,你说,不得隐瞒。” 见主子很是严肃认真的感觉,珍珠只得开口低声道:“姑娘,怕是出大事了。” 大事?玉如意挑眉问道:“什么大事?” “今日一早起来,便听见楼下的一些商客们在私语,说是西北有叛将作乱,都快打到长安了。” “什么?”玉如意一惊,随即便听见马车外面传来一个女子低低的呜咽声,“太原府已陷了,我爹娘都在太原府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玉如意掀开马车看了过去,便看到一个穿绿色布衣的女子趴在一个妇人肩头哭泣。听着那呜咽声,众人既同情,又带有几分叹息。 “驭夫停一下。”玉如意说完这话,看了珍珠一眼,珍珠便立即明白的下了马车,朝那妇人问道:“这位小娘子,你哭什么?” 那女子瞟了一眼旁边华贵的马车,又看了看马车后面两个威仪的汉子,知道里面是贵人,顿时收敛的擦擦泪水,不敢回话。 见到女子畏缩的模样,珍珠也回望了一眼马车,随即道:“小娘子莫怕,我们家少夫人只是见你哭得伤心,又听闻太原府什么的,所以才让我来打听一下。” “你家少夫人也有家人在太原府么?”那女子偷偷瞄了下马车,却见帷幕重重,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女子的人影。 珍珠便顺口应了。 “今日老家来了人,说是太原府被叛军占了……城中跑出来的没几个,消息又被封锁了,我的爹娘,生死未卜。”说到这里,那女子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早知道当初便将双亲接到这杭州来,远隔千里本就尽不了孝道,现在又……呜呜呜” 第186章北方乱了(二) “小娘子先别忙伤心,只是消息封锁了而已,或许二老都是相安无事的呢。”珍珠正宽慰着,便见玛瑙掀开了车帘下来,她走到那女子身边,递上去一颗碎银子,道:“这是我家姑娘赏你的。” 那女子见状,眼睛亮了下,但还是慌忙推辞着。 “我家少夫人说了,你现在需要钱来找关系打听爷娘的安全。”玛瑙顿了顿,又道:“我家姑娘是个心善的,你就收下吧。” 女子又看了一眼马车,这才小心的答谢着收下了。 玛瑙见状,满意的笑笑,说道:“我家少夫人说今日之事,不可乱说了。现在天下太平,胡言怕是要惹祸的。” 女子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朝马车跪倒,不断的说着:“姑娘贵人,小人刚才是胡言乱语的,胡言乱语的。” 珍珠和玛瑙两人慌忙将那女子扶起来,劝道:“你放心好了,我家少夫人不是官妇,不会怪罪你的。只是,你也记得,今日也没见过我家马车,可好?” “好好好。”女子慌忙诺诺答道。 二人这才满意的回到马车上,随即驭夫便轻轻扬鞭,将马车驶走了。 马车行了不远,珍珠便问道:“姑娘,可是还要去逛街?”看到自家姑娘深锁的眉头,她也有些担忧,现在怕是没有闲情去逛街了吧? 玉如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悠闲逛街的人,将帘子放下来,淡淡道:“便这么在城里逛逛就行了,不买东西了。” 珍珠听言,想了想,点点头,伸头出去给驭夫说。 马车缓缓沿着杭州城的正街行驶。玉如意看着沿街的首饰店、脂粉店、制衣店……却是三五家中便有一两家关了门的。按理说,这杭州城如此繁华,正街又是这繁华之最,每日的铺面支出怕就是不少的银子,怎么有人舍得将门店关了? 行着行着,便到了古玩玉器聚集的地方,玉如意随意的瞟了下,便看到了一家占了四件门脸的大门店,上面挂着偌大的招牌“悦古轩”,可却贴着“库房盘点”的纸条。紧紧关着门。 悦古轩?玉如意觉得这名字很是熟悉,仔细想了想,猛然想起来。昨日在尹家别院猜石头的时候,尹老爷子提过这个店铺。 众所周知,尹府刚刚举办斗宝会结束不久,又收购了不少玉石古玩,他们若是盘点一下库房也是正常的。 但玉如意却不这么想。她没记错的话,尹老爷子说的是,若对昨夜开出来的玉石有兴趣的人,可以今天到悦古轩来买。 可见,他昨夜并不打算将门店关了。 那么,是出现了什么事会让他临时将门店关了呢。除了刚才那女子所说的事,玉如意暂时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在大街上兜兜转转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返回花楼。却没在门口看到褚至情的马,玉如意便使了珍珠去问褚至情回来没有。 片刻后,珍珠回来,禀报道:“郎主还未回来。” 玉如意坐在马车里,绞着手里的绢帕。思虑了一番,低声道:“找个人去宣王行宫看看郎主……不要惊动他。就问问门口的仆奴郎主在不在里面。” “是。” 约摸半个时辰后,派去的镖师回来了,“少夫人……”。 “说吧。” “郎主到了行宫后又与宣王殿下一同去了节度使府。” 去了尹府?玉如意皱了皱眉,双手不停的绞着,好一会儿后,才道:“珍珠你随我前去节度使府。” “是。”珍珠应道。 “玛瑙,你回去将细软收拾一下,我们可能很快要回洛阳了。” “是。”玛瑙听言,立即翻身跳下马车。 “去节度使府。”珍珠朝驭夫唤道,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位镖师,示意他们跟上。 不一会儿,马车便驶到了节度使府的门外。 玉如意掀开一角车帘,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门外拴着的褚至情的马,沉吟了一会儿,道:“寻个阴凉的地方候着吧。” “是。” 驭夫驱着马车驶到侧门的垂杨柳下,玉如意想了想,给了珍珠一贯铜钱,道:“你去买点凉茶点心来。” 珍珠闻言,接过铜钱下了车,朝旁边的店铺走去。 马车中的玉如意,隔着纱幕看着珍珠的背影,眼神却是茫然的。 好一会后,珍珠回来了,买来了竹筒装的凉茶和点心,玉如意示意她分一些给驭夫和镖师,自己胡乱吃了两块,便没了什么胃口。 直到日头微斜,晚霞轻起时,紧闭的大门才打开,尹柏寒送着褚至情出来,两人站在门外闲聊了一会,尹柏寒才回去。 褚至情去拴马石上解绳子的时候,随意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正看到花楼的马车,再看到马车后的两个镖师俨然是自己从洛阳带来的,当即便牵了马走过去。 看到夫君牵马行来,玉如意也掀开车帘朝他温暖的笑着。 褚至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很是疲惫,见到玉如意的如花容颜时,却还是强打起笑脸,温柔道:“娘子怎么来了?” “逛完街,路过尹府的时候看到你的马,便顺便在这里等你一起回了。” “嗯。”褚至情点点头,将马缰绳递给旁边的镖师,自己则翻身上了马车。 玉如意瞟了一眼珍珠,她便懂事的坐到车厢外去了。 褚至情好似很疲累,上车后便曲着身子仰躺了下来。玉如意伸手将旁边的凉茶给他倒了一盏,轻声说道:“今日怎么又到了尹府来?”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问,不过是随口说说。 褚至情闭上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闭口不谈。 玉如意打量了他一下,并不多加询问,只是看着他紧蹙的双眉,玉如意心头也有几分烦扰,便将那凉茶倒掉,跪坐到他身边,将他的头枕到自己腿上,然后给他轻轻揉按起眉心来。 玉如意这样难得的体贴,让褚至情很是欢喜,他闭着眼睛享受着那柔荑来带的安宁舒适,好一会儿才沉沉说道:“回花楼再说吧。” “嗯。”玉如意边帮他按着头,边应声。 褚至情又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将紧蹙的眉头缓缓展开,道:“希望回家路上太平吧。” 第187章赶回洛阳 马车驶回花楼,来往的客商们,莫名的都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就连住店的人,也少了几分。 回到房间里,褚至情一边换衣裳一边说道:“北边乱了。” “唔。”玉如意点点头,刚才在路上,她便已经听说了。 “幽州节度使朱滔作乱,太原府已失守……”褚至情脸色凝重的说道,“今日凌晨,宣王殿下便收到了长安急报,圣上让宣王暂留杭州城,远避战火。” 玉如意皱了皱眉,太原府离杭州城相隔千里,又隔了黄河长江,战火的确不容易烧到这边来。只是,皇城有难,宣王却躲在江南的话,只怕日后是大不利的。 褚至情顿了顿,继续说道:“宣王殿下孝义至先,决定今日便连夜赶回长安。”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想你留在江南,我会随宣王回长安。” 玉如意听言,怔了一下,随即淡然问道:“你觉得江南便是安全么?若是那战火不往东走,而是盯到了这富庶的江南,你让我一个妇人怎么办?” 听到这话,褚至情愣住了。 “我知道三郎是关心我,但那长安是皇城,有着数十万铁骑,又怎会随随便便就被破了?况且,你我的父母家人都在洛阳城,你让我独自一人留在杭州城,又怎能安心呢?” “如意……” “三郎,当务之急,是赶紧收拾细软,陪宣王回长安。”玉如意沉默了一下,缓缓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文安公主定然也是要随行的,有我们这些女眷同船,也要方便一些。现在战火只烧到了太原府,若是赶紧一些。必能及时赶回长安的。” 玉如意说到这里,却见褚至情俊眉微蹙,怔怔的看着自己出神,不由得唤道:“三郎,三郎?” 一连叫了五六声,褚至情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望向玉如意,感慨的说道:“如意……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嗯?”玉如意不解。 “寻常女子听到战乱早已慌作一团,今天的节度使府里也已是一片混乱。可是你,却丝毫不畏惧紧张,反倒来和我分析厉害……” “三郎。我……”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人还没进来。多逻斯的叫声已经传进来了,“义姐,姐夫!!” 门没锁,多逻斯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褚至情。当即便朝他大声问道:“姐夫,听说北方乱了?” 话刚出口,多逻斯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唐突了,急忙回头看了看门,转身将门关上,走到褚至情面前。问道:“听说幽州节度使朱淘叛乱了?还自称翼王?” 多逻斯大大咧咧的往桌边一坐,问道:“宣王和那公主是不是要回长安了?” 褚至情点点头,道:“今晚便出发。我正准备去告诉你。” “听说太原城也失守了?” “嗯。”褚至情点点头,道:“你尽快收拾好东西,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到杭州码头与宣王殿下碰头。” “唔……”多逻斯应道,“我没什么东西带来,之前的银子也都花得差不多了。”他顿了顿。看向玉如意问道:“义姐,那个金丝玉锦图可以给我看看么?” 金丝玉锦图?玉如意皱了下眉头。却还是颔首到箱子里将锦盒取出来,递给他。 多逻斯将图提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叹口气道:“不过一幅玉片织就的山水画而已,怎的能值那么多钱。”随后将金丝玉锦图还给玉如意,便告辞离去了。 二人随后又将行程通知了丫鬟镖师们,幸好玉如意有先见之明让玛瑙提前收拾好了东西,没等多久便可以走了。 褚至情在柜台结算账务的时候,玉如意便随口问了花远清一句:“昨日与我们同来的那个凤公子,你可知道住哪里?” 花远清听言,略为思索了一番,说道:“可是那个白衣的凤歌公子?” “正是。” “今日一早便退房离去了。” “哦。”玉如意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忧。虽然凤歌很是神秘,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结拜的大兄,现在时逢战乱……也不知这一别,会有多久。 褚至情结完帐后,夫妇二人便雇了马车,直奔杭州码头。 花远清看着门外离去的伉俪身影,将手里的算盘拨了拨,扔到一旁,推动辇椅走到柜台后面的账房里。 他熟练的将一个落地立灯用力一旋,旁边一人多高书柜便缓缓挪动开来,书柜背后,竟然是扇门。 花远清行至屋中,看着独酌浅笑的凤歌,笑道:“怎的又喝酒了?” “你酿的扬州醉甚好,我怎能不喝?”凤歌笑着又倒了一杯酒,“他们走了?” “嗯。”花远清推着辇椅行至凤歌身边,将那杯刚倒好的酒端起来,浅尝一口。 “你有话要问我?”凤歌微微一笑问道。 “既然玉如意是你要找的人,那你什么时候告诉她实情?” “实情?”凤歌扬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时机未到,不急。” “还不急?”花远清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们谋划了十年,又整整找了她三年,你还说不急?” “其实……”凤歌有些悲悯的笑道:“你不觉得,她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挺好么?” “你不想报仇了?” “自然是想的。” “没有她,你怎么报?”花远清的声音有点大了。 凤歌将酒杯放下,直直的看向花远清,道:“现在大唐正乱,你觉得,她会同意陪我去西域么?她舍得丢下那些家人,舍得丢下她的夫君么?” “可是我恨!”一向神色淡然安宁的花远清,脸上青筋暴露,气急的说道:“我一想到那些人剜去了我的膝盖!害我成了废人!我就恨!” 凤歌听言,怔了怔,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又何尝不恨?香四娘呢?四娘又何尝不恨?可是,我们都忍了,不是么?你知道的,如意只有心境平和的时候,才能找到那个地方,若让她也如我们一般心中有恨,自然,是找不到的。” “唉……”花远清沮丧的重重一拳敲在自己的腿上,只可惜,这双腿,似乎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再等等吧……”凤歌说完这话,又坐了下来,倒上一壶酒,浅尝独酌。 ************* 夜色初浓时,宣王和文安公主才徐徐而来,尹家众人也跟在其后送行。 当宣王看到玉如意的时候,他有些意外的愣了下,看向褚至情。 褚至情慌忙解释道:“将如意一人独自留在江南,我也有些不放心……故而……”他竟然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还好,宣王并不在意,他无奈的挥挥手打断褚至情的话,道:“罢了,安儿也不愿独自留在江南,有玉如意在,也方便一些。” “多谢殿下。”褚至情慌忙拉着玉如意谢恩。 文安公主带了一顶帷帽,长长的白纱遮住了脸,路过玉如意身边的时候,玉如意听到她传来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哼!”,想必是经过了一番哭闹才让宣王同意的吧。 让人意外的是,尹柏寒竟然也跟在公主的婢女荷露的身后上了船。 褚至情将他轻轻一扯,问道:“你真要跟殿下去长安?” “嗯。”尹柏寒点点头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是节度使的儿子,本就责无旁贷。况且……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我父亲也已经同意了,这次我会与宣王殿下并肩而战!”说道这里,尹柏寒远远看了一眼波涛暗涌的江水,以一种格外坚定的口吻说道:“定要将那朱淘朱泚两个逆贼的头颅砍下!” 听到这话,褚至情抿着唇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愤怒,更浓的是那种壮志未酬的沧然。 看到褚至情这样的笑容,尹柏寒清声说道:“褚兄,我相信,你也心动了吧?”他说道这里,却看了一眼旁边的玉如意,微微一叹息,道:“奈何,褚兄已有家室,不像我们这般孑然一身,无所畏惧。”说罢,他淡然笑笑,朝褚至情拱了拱手,又朝玉如意拱拱手,大步上了船。 褚至情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矗立原地,神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如意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褚至情,盯着盯着,忽然开口问道:“三郎,也想像他这般么?” 褚至情一惊,噩噩然回神,看向她。 看到他这模样,玉如意自然心领神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对他了然的笑了笑。 这一笑,在朦朦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却又极为妩媚,好似幽谷百合缓缓盛开。一时间,让褚至情看痴了去。 行船如梭,归心似箭。 不过短短的十日,游船便抵达了洛阳城的码头。 到了洛阳城,方才听说,不仅仅是东北的朱滔和河北三镇的叛将田悦、王武俊、李纳叛唐称王,原本去平乱的淮西节度使李希烈,趁机屯兵三万至许州,自封为建兴王、太尉、天下都元帅。 李希烈与河北叛将李怀光勾结呼应,俨然已经将长安洛阳视为囊中之物了。 洛阳城位于许州和长安之间,若取长安,定会先取洛阳。 第188章洛阳城中 洛阳城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喧嚣热闹,只有一片死寂。能迁走的人,早已迁走了。众人下了船,也担忧自己的家人,纷纷告别离家了。宣王和公主疲累了许久,听闻长安暂时无忧,也打算先到洛阳的行宫里歇息。 玉如意虽然担心二娘和弟妹,却不好直接回家,只能先跟着褚至情回褚府。 她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不免的也有几分担忧。褚至情似乎是感到了她的害怕,伸手握住了她小手,道:“洛阳城驻兵一十六万,况且大都是兵中精英,想要取我洛阳,没那么容易。” “嗯。”玉如意不置可否点点头。 片刻后,马车驶入褚府的后门。 与萧条的洛阳城对比,褚府却是难得的热闹,两人下车行至正厅,便看见褚家大郎褚至忠笑呵呵的送几个衣着富贵的人出来。 褚至忠高昂着头,倨傲的点着头,轻声说着什么,他身边的那几个贵人,却唯唯诺诺的,很是奉承。 他猛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褚至情,当即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随后瞟到旁边亭亭而立的玉如意,却是眸子一黯,阴冷的瞪了她一眼。 被这样的目光一盯,玉如意心头咯噔一下,暗暗想道:怪了,这个大伯子,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了,为何他总是用那种嫉恨的眼光看自己? 褚至情看到这一幕,却没多说,只牵着玉如意朝旁边避了避,为那一众人让开一条路来。 “哼!”褚至情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身影,很是不屑的说道:“平日里不见他们来往,现在倒是知道巴结了。” “嗯?”玉如意不解的看向他。 褚至情嘴角一扯,淡淡说道:“那还不是想着我们褚家是皇亲国戚。大哥又在朝中执政。希望我们得到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好早些通知他们。”还有一点,褚至情没有说,还有一条便是因为李希烈是祖母的远亲,小时候还曾经在褚家寄养过一段时间。若是洛阳城真的破了,李希烈也不会对褚家做些什么的。 “哦。”玉如意点点头,说道:“我们赶紧去拜见父亲和祖母吧。” “嗯。”褚至情牵着她的手走进大厅里,褚老爷子正端着一碗酪浆啜饮,见到褚至情的时候,现在怔了下。随即将碗放下来,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又细细的看了看玉如意。才缓缓道:“回来了,路上可平安?” “托父亲的福,一路顺风。”褚至情恭敬的鞠躬,随后与玉如意一道朝褚老爷行了个大礼。 “嗯,回来便好。”褚老爷漫不经心的将茶碗端起来。道:“听说你们在江南出了名了?” 玉如意听言,皱了皱眉头,褚家的消息果然灵通。 “不过是如意赌中了几块玉石而已。”褚至情笑笑。 “嗯,赚了不少钱吧。” “一共赚了约两万银,而后拍下了那金丝玉锦图,连同之前的三万银一并花光了。” 听到这话。褚老爷愣了下,随即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在几上,道:“五万两?!” “是五万银加一千金。”褚至情低眉敛目的答道。 “五万银还。还加了一千金?!”褚老爷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那东西在哪里,呈上来我看看,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宝贝。竟然能值得这许多钱!” 褚至情随后将身上提着的包袱放下,打开包袱。里面正放着那装着金丝玉锦图的锦盒。褚至情小心的捧着锦盒走到褚老爷面前,恭恭敬敬的将盒子敬礼上。 褚老爷掀开锦盒,将那金丝玉锦图小心的提出来,对着门外射进来的光看了看,听着那叮当作响的玉器碰撞声音,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细细的看了半晌,才将玉锦图放起来,阖上盒子。复又端起茶碗,朝里面吹了一口气,再小心的抿了一口,看也不看褚至情一眼,道:“确是个宝贝,只是,怕值不了这许多钱……”说道这里,他扫了一眼玉如意,才缓缓道:“不过,既是如意喜欢,买了也便买了。” 听到这话,玉如意愣住了,这图,褚至情当初可是给她透露了的,说是褚老爷千叮万嘱要买下的,这会儿,怎么说起来好像是她喜欢才买的呢?可是,她怎么好去质问,只得礼貌的,回了褚老爷一个万福,低声道:“如意何德何能能让父亲如此看重,如意愧不敢当。” 褚老爷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含笑,眼中却是毫无笑意的说道:“都是自家人,没什么愧不敢当。不过,这三万两毕竟是家族公里出的钱,若以后得空,还是尽快还上的好。” “是。”玉如意垂眸答道。原来如此,既想要这个东西,又不打算出钱?这个老奸巨猾!枉自她一直以为这个公公对自己很好呢! “你们退下吧,好好洗洗风尘。” “是。” 二人行礼,告退。 “三郎,我想去看看二娘和弟弟。”出门不远后,玉如意便朝褚至情说道。玉如意最担心的是玉吉祥,这么久了,吉祥音讯全无。时逢乱世,吉祥,你究竟在哪里啊! “好,我陪你去。”褚至情应道。 两人随即朝侧门走去,刚才嘱咐了驭夫将马车留在哪里,等二人请安完后便去玉宅。 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褚至忠走了过来,他一把揽住褚至情的肩膀,道:“三弟这许久不见,可是想煞为兄了。” “大哥安好?”褚至情恭恭敬敬的将他的手拨下,退了两步拉开距离道。 看到褚至情这生疏的模样,褚至忠很是不满的皱紧了眉头,随即瞪了旁边的玉如意一眼,目光寒森森似有戾气。 玉如意一惊,慌忙也退了两步,朝他深深福身道:“如意见过大哥。” 褚至忠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怒意,转而看向褚至情,问道:“你们二人这才回来,又要去哪里?” 褚至情淡然一笑,不骄不躁的缓缓答道:“陪如意回娘家看看。” “回娘家?”褚至忠眸子一眯,睨了一眼玉如意,道:“不过是回一趟娘家而已,她自己去便是,你留下来,我有事找你。” “大兄有何事不如等我们去玉家回来以后再说行么?”褚至情朝着褚至忠随意的拱拱手,道:“我们已经近一个月未见过岳母了,我陪行也是应当,孝字为先。更何况,如意嫁过来后还未回门,此次就是回门!” 褚至忠听言,却是一噎,连孝义回门都搬出来压人了?褚至忠瞪了褚至情一眼,又瞪了玉如意一眼。 面对他一脸的不高兴,玉如意的脸上却是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并不多解释。 褚至忠火气无处发,也只得大袖一挥,甩手走了。 第189章回门探亲(一) 玉如意和褚至情两人赶回玉家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灯火微上。 玉平安正端坐在院子中,自顾自的抚着一把七弦琴,玉如意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听着他那还不很是熟络的琴声,心中竟然别样的安宁。 好一会儿,琴声止,玉平安幽幽叹了一口气,一抬头正看见玉如意笑盈盈的站着门口看他,顿时大喜,“阿姐! 随即便飞快的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却还不待她感觉他的体温时,便被他不好意思的推开了。 玉平安挠挠自己的头,有些局促的看着她,傻笑着解释道:“我唐突了……阿姐,可好?” 不过一个月而已,他的脸竟然也长出了成熟男子一般的棱角,玉如意伸手将他滑落的发丝抹了抹,有些哽咽的道:“平安,竟似长大了。” 褚至情也走过来,很是赞赏的看了看玉平安,道:“你方才的琴声,虽不熟练,但已有几分神韵了。” “谢谢姐夫!”玉平安笑着回道,随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玉如意,确定她平安无事,这才回头朝屋里大喊:“娘!阿姐回来了!” 玉平安话音刚落,便见屋里冲出来一个人影,金氏走在最前面,一边拭着眼角,一边惊喜的唤道:“如意,大丫头,你,你回来了?!” 一把攥住玉如意的手,金氏颤声说道:“为娘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担心着你,这天下乱了,真怕你在路上出什么事了,幸好老天保佑……”她双手合十的朝天拜了拜,接着道:“谢谢菩萨保佑啊,谢谢菩萨保佑啊!” 玉如意笑着扶住金氏的胳膊道:“二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女儿不孝。让二娘担心了。”,随即扶着金氏朝屋里走,“回屋吧。” 玉如意走到房间里,陪坐在金氏身旁。坐稳后,金铃、银铃便送了茶点进来。 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四下打量着。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看来二娘他们过得也不错。屋子打扫得相当的精致干净,就连摆放在案几上的花瓶里的鲜花,也是格外新鲜的。 聊着聊着,玉如意却发现金氏的表情有些个不自然。玉如意看到她心事满满的样子,忙问道:“二娘,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金氏咬了咬唇。却没说出来,只是纠结的表情越发明显了。 玉如意看了一眼玉平安,居然见他也是一副纠结的模样,当下便停住脚步问他道:“平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说?” “没……”玉平安说话的时候偷瞄了玉如意一眼。见她格外的严肃,自知瞒不住了,只得一跺脚道:“二姐回来了。” “吉祥?!” 玉如意愣住了!心里说不清是喜是怒。 “她人呢?”玉如意慌忙问道。 正这时,一个微弱而又熟悉的声音从门边响起—— “阿姐……” 玉如意闻声,缓缓转身,可身子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几乎有些站不稳了。褚至情在一边忙一把将她扶住,轻声耳语几句,她这才稳住心神。看向那抹倩影。 玉吉祥扶在门框上,一只脚踩在门坎上,却不知是进是出……只那么犹豫的站着,一抬眼便是褚至情和玉如意那温馨相扶的一幕,这一眼。竟让她无法移开视线了,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刺眼。如果说,当初她没有逃婚,那伉俪情深的一幕,会不会就是她和褚至孝了呢? “吉祥。”金氏慌忙迎向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个尴尬,但终究还是拉着她的手走了进来,道:“许久不见你阿姐,怎的站在门口发愣。” 玉吉祥缓缓跟着她走了过来,站到玉如意面前,深深蹲下,行了个大礼,歉疚的说道:“妹妹,见过姐姐。” 玉如意皱紧了眉头,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怨她,是不可能的……可现在这股气却是堵在心头,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看了看身边的褚至情,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玉吉祥闹出的事,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褚至情对自己的深情。 终究还是摇摇头,不去看她,只道:“好了,起来吧。回来……就好。” “参见姐夫。”玉吉祥倒是不起身,只将方向挪了一下,埋头给褚至情行礼。 褚至情忙腾出一手来,虚扶了一下道:“小姨客气了,至情受不得如此大礼。” 他温雅的声音缓缓出来,不骄不躁,不拘不傲,让屋里的人平生好感。 玉吉祥愣了下,趁着起身的时候又看了褚至情一眼,见他装扮稳当,完全不像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自己不过离开一个多月而已,除了姐姐嫁给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然,怎会让一个出名的纨绔子瞬间便成了谦谦君子? 玉如意似有些疲累的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吉祥你也别太拘谨了,坐吧。” “好了好了!终于是一家人团聚了!珍珠,去叫金铃银铃备饭,今儿个,要好好吃一顿!”金氏本就是富家姑娘出身,又在玉家养尊处优了许久,现在又回到了有人侍候的日子,倒也没什么不适应,使唤得很是顺口。 金氏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玉如意淡淡的朝玉吉祥看去,却发现她坐的姿势有些怪怪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随即,她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到门口,转身对玉吉祥说道:“吉祥,既然回来了,我去看看你的卧房安置得可好,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玉吉祥似乎有些奇怪大姐的突然转变,但最终还是没多想,扶着椅子站起,缓步跟了上去。 穿过回廊,走了约摸几十步,便到了玉吉祥的卧房门前。她的卧房门正与玉如意的房门正对,却同样也是开窗可以看到对面的牡丹园,一样的景色宜人。 玉如意率先走进屋里,待她走进来后,这才左右看了看,将门阖上,拉着玉吉祥坐到她的床边,牵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问道:“吉祥,你和那陈公子,这一个多月去了哪里?” 玉吉祥先是愣了愣,随即不自然的将手抽出来,别了别耳边的碎发,道:“还能去哪里,跟着船下了趟江南,这不是听说了打仗了么?所以前几天回来了。” “……”玉如意盯着她看了半晌,认真的说道:“你不要瞒我,我是你姐姐。” 第190章回门探亲(二) 玉吉祥牵扯唇角,笑了下,随即站起身走到窗边的卧榻上坐下,看向外面的繁花似锦,好似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我哪有瞒你,我能有什么……瞒你的?”。 玉如意沉默不语,只牢牢的盯着她看,反倒把她看得有些心虚了。玉吉祥撒娇似的扯了扯她的衣袖,道:“长姐,我们离开这许久,怕不是怠慢了姐夫?走吧?” 玉如意轻轻将她的手拨开,道:“你若不说实话,今日别想出门。”态度强硬得,有些个不像往日那和蔼的姐姐了。 玉吉祥怔了怔,随即不耐烦的说道:“能有什么事?!你不就想知道我与那陈公子私奔,有没有做苟且之事么?”她脸上飞红,有些愤然将卧榻上的小几推开,“能与他私奔,自然是有的!怎么了!” 玉如意见她竟然是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心里越发气结,几步走到她边上,一掌拍在那小几上。 “嘭”的一声,倒把玉吉祥吓了一跳。她慌张的抬起头来,正对上玉如意满是怒火的双眸,不禁间胆怯了几分。 “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 玉吉祥仍嘴犟的顶道:“你要我说什么实话啊,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玉如意紧捏拳头,指节也捏得有些泛白……看得出来,是在极致的隐忍。她瞪了玉吉祥半天,见她仍不开口,只得摇摇头道:“看来,你非得让我说了啊?!” “吉祥不明白姐姐的意思!”玉吉祥将头一扭,望向窗外。 “不明白?!”玉如意的声调猛的提高,却又急忙压抑下来,指着玉吉祥的小腹,道:“这!是怎么回事!”话里怒意满满,却依旧强制自己压低下声音来。 玉吉祥慌乱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仍硬扛着道:“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你肚子里是不是有那陈厮的孩子了!”玉如意指着她的肚子,食指微微颤抖。 玉吉祥眼底忽然氤氲上一层水气,随即咬唇道:“是!”。 玉如意深深呼出一口气,牢牢的看着她,等待她继续说完。 看到姐姐愤怒的样子,玉吉祥只好垂头喃喃道:“是……我与他私奔后,下江南回来……发现,这个月的月信没来……我,我也怀疑。是不是怀孕了。”说罢,偷偷的看了玉如意一眼,又慌忙低下了头。嗫嚅道:“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长姐,我们,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你。你别怪我们。十三郎说了,他回来以后会尽快上门提亲的。” 玉如意沉着脸看了她半晌,忍不住火冒三丈,哗啦一下将小几上的茶碗一应扫落在地,大吼一声:“玉吉祥!你还不知错!” 玉吉祥被玉如意这一声怒吼吓得一惊,猛的抬起头来看向她。随即又慌忙的低下头,避开她直视的目光。那目光灼灼如炬,好似将她看了个通透。 “玉吉祥!你是不是要我请了大夫来。你才会说实话?!” 玉吉祥沉默着,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玉如意发这样大的火…… “你说不说?”玉如意眯了眯眼,似乎,那怒火已经到了极点。 “阿姐……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玉吉祥倔强的将头扭开,看向窗外的风景。 玉如意冷笑一声。她做了这般有辱门风的事情,竟然还要做出这样一幅傲气凛人的表情来?不但不知错,竟然还以一种拒绝的态度应对她的问话。 玉如意又看了看她的腹部,衣裙已经难以遮掩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就算是他们私奔后就怀上的,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那样子,怕不是有三个多月了! 也就说,玉吉祥是在私奔前,是在褚家下聘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玉如意越看越火大,原本只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将褚家下聘的对象临时换成她的。现在看来,玉吉祥分明已经早已不是处子之身了…… 也就是说,在褚家下聘之前,她完全可以将实情说出来! 若说是为了脸面,为了清白,玉吉祥才隐瞒的,但她后面在下聘之日逃婚,这不是更荒谬么?不是更毁闺誉么? 玉如意想到这里,心里酸涩难耐,“玉吉祥,你是赌定了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么?”她冷冷的说道。 玉吉祥淡淡的扭头睨了她一眼,随即又转回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冷漠的说道:“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好一句“轮不到你管!”。 玉如意心中的泛疼,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对吉祥的付出,对吉祥的呵护,终究只能换来一句,“轮不到你管”? 玉如意的手攥成了拳头,盯着玉吉祥,半晌才道:“若我不是你阿姐,若你不是玉家人,谁愿意管你!” “哼哼……”玉吉祥竟然冷笑起来,缓缓的说道:“玉家人?同样是嫡出的姑娘,凭什么你从小就能得到爹爹和祖父的亲自传授?凭什么你就可以识金断玉到处风光?凭什么与你订亲的是褚家嫡出的少爷,而与我订亲的不过是个妾出的庶子?” “呵呵……”玉吉祥几乎有些癫狂的笑道:“同样是嫡出的姑娘,从小到大我都要生活在你的光芒之下!祖父生辰上,我辛辛苦苦绣了快一年的松鹤延年图,依旧比不上你随意在路边找到的古玩!就连,爹爹去世的时候,也是紧紧攥着你的手,偷偷告诉玉家的秘密……就算是要留遗言,也应该是留给平安这个唯一的儿子不是么?!” 玉吉祥猛的站起来,朝玉如意走近几步,越发猖狂的说道:“你,不过是个要嫁出去的姑娘,凭什么担当那么大的责任?哼……若不是爹爹和祖父偏心,我也绝对不比你差!”她睇着脸色苍白的玉如意,满意的冷笑道:“玉家人?呵呵,我!宁愿不是玉家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玉如意缓缓的将手放下,看着她隆起的腹部,终究还是无奈的摇摇头。使劲的忍着怒火,慢慢的稳稳的说道:“玉吉祥,今日,我只当你是头脑昏了,胡言乱语。你给我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找你!”说罢,将袖子一甩,大步迈出门,顺手将门猛的一关! 第191章节家丑难言(一) 看着玉如意气汹汹离去的身影,玉吉祥无力的瘫软在塌上,看着地上凌乱的瓷片和水渍,越发烦乱起来。 她没想到,玉如意竟然忍住了……她多希望玉如意能狠狠的教训她一顿,或者是猛的推她一下…… 最好,能让这个不该来的孩子,消失。 玉吉祥看着脚边的瓷片,呆呆的站了好半晌,突然燃起一个不好的念头,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瓷片,看着那锋利的边缘…… 她突然觉得,若这瓷片顺着手腕划下……会不会,一切都好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门外走进来一抹俏丽的身影。 玉吉祥抬头望去,却是低眉顺目的珍珠。 珍珠看了她一眼,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道:“二姑娘,这些粗活由奴隶来做吧。”说罢,不动声色的将她手上的瓷片拿过来放下,又将一旁的茶盘取来,一片一片拾捡地上的碎片。 “是玉如意叫你进来的么?”玉吉祥缓缓的撑起身子。 “姑娘说,二姑娘才回家,身子劳累,让你好好休息,以后……就不要出门了。”珍珠将东西拾捡好,端着茶盘倒退了几步,道:“二姑娘,这几日的餐饭,就由婢子送过来。有什么需要,只管给我说就行。姑娘还说,若二姑娘想明白了,便告诉婢子,婢子会替您请姑娘过来。” 玉吉祥冷笑了一下,道:“这是在给我禁足么?玉如意,你好大的架子啊!你现在不过是个嫁出去姑娘,凭什么还干涉娘家的事情?!” 珍珠转身离去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朝门走了几步,将茶盘放在屋外的地上,从怀里拿出一把铜锁。挂在门闩上,道:“为了二姑娘的安全,婢子先锁门了。” 玉吉祥听言,快步奔了过来,却没来及拦住珍珠将门锁上,她拼命的拍着门,大吼道:“玉如意!你凭什么把我关起来!凭什么?!放我出去!” “二姑娘。”珍珠泠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婢子劝您一句,姑娘不是一般人,还是……不要和她闹腾的好。” “你说什么?!”玉吉祥的声音越发尖锐,更加使劲的拍着门。道:“你个贱婢也来数落我?!你放我出去!我要见我娘,我要见平安!” “姑娘让三少爷去请大夫来给二姑娘您看病了,您……还是先安心养病吧。至于少夫人那边……少夫人也同意了。” “什么?娘也同意了?不可能!我不信!”玉吉祥越发激动了。更加大声的哭闹起来:“我要见娘!我要见我娘!娘!娘!!” 可此刻,门外哪里还有半分动静了? 终究,玉吉祥疲累了,满脸泪水的顺着门软瘫在地上,轻轻抽噎着。 直到一个时辰后。门才被轻轻打开来。 玉吉祥仰头看向门外,却是一脸怒容的金氏。 她心慌了一下,连忙爬到金氏的脚边,抱着她的小腿,道:“娘!娘!我不要再住这里了,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金氏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却终究心软的将她拉起来,扶到桌边,对身后的丫鬟唤道:“你们把饭菜摆好吧。” 喷香的饭菜陆陆续续的摆放上桌。氤氲着热气,一看便知道是刚刚新做的。 “来,娘亲自给你熬了你最喜欢的核桃露,先尝尝。”金氏将核桃露端起,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递到玉吉祥唇边。 玉吉祥却倔强的将头一别。发脾气道:“我不吃!”。 金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碗放下,对身后的丫鬟们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直到听着屋外没了声响,金氏这才有些愤然的看向玉吉祥,压低声音怒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玉如意……她,她掴了我一掌!”玉吉祥捂着脸嘤嘤哭诉,似乎,一个时辰前的那一掌,到现在还是很疼。 金氏将她的手轻轻拉开,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道:“罢了,只是有点红而已。” “娘!你怎么帮她说话!”玉吉祥不满的埋怨道。 “不然怎样?”金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说道:“你明明是我亲生的,怎么一点我的性子都没学到?” “娘!”玉吉祥咬唇,道:“连你也嫌弃我了吗?” 看到她眼底又氲起了泪光,金氏终究还是不舍,心疼的伸手抚摸着她的脊背,宽慰道:“你毕竟是我亲生骨肉,我怎会嫌弃你?” “娘,我们走吧!”玉吉祥哭丧着脸道。 “唉……”金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走?我们能去哪里呢?” “娘,你不是已经攒了……”玉吉祥撇着嘴,疑惑的问道。 “闭嘴!”金氏慌忙打断她,又静静的听了一下,再次确认屋外没有人,这才越发压低声音道:“现在这屋里屋外到处都是玉如意买回来的人,你胡说什么?!还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我……”玉吉祥咬唇,撅着嘴,不说话了。 “就算我们现在走了,就那点积蓄,你觉得够用么?” “娘,不是可以去外祖父哪里吗……” 金氏看了她半晌,轻轻摇摇头道:“你不是不知道,娘不过是个庶出的,与你外公又分别了几十年,你以为,我回去会有好日过吗?” 玉吉祥垂了眸子,道:“难道,我们就一直要这样忍气吞声吗?我实在是越来越看不惯那个玉如意了!” “若没有她,我们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金氏看着她,越发觉得这个女儿不成器。随即,又宽慰道:“她现在已经嫁到褚家了,现在这个宅子不就是我们的了?你还想那么多作甚?终归是见不到她几次的,你还不能忍么?”。 玉吉祥撇撇嘴,不接话,不过看来,情绪已经缓解很多了。 “她现在不仅仅与陆家褚家有关联,就连当朝的宣王殿下也与她搭上了线……平安若是考进了官场,以后少不了这些人的照拂。你何必为了一时之气断了你弟弟的前程?要忍啊……” “娘!难道,要这么忍一辈子么?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胡闹!”金氏教训道:“不甘心?不甘心你去试试离开玉如意的生活啊!没有她,你能上女课,能吃饱穿暖?” 第192章家丑难言(二) “我……”玉吉祥咬唇辩解道:“若是当年爹爹祖父将那本事传给我,我也一样能……” “你能?”金氏斜睨了她一眼,轻蔑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小时候我不是没试过让你去接触那些古玩玉器,可你有兴趣吗?罢了……这些都不说了。我好不容易求你爹,将指婚一事换到你身上,可你却不成器!竟然、竟然还做出那般丢人的事情!” “娘——”玉吉祥慌忙打断,生怕娘亲接着说,急忙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若,若当初联姻的是褚至情那个嫡子,我又怎会……” “嫡子?”金氏瞪了她一眼,道:“褚至情那样的嫡子,在褚府还不如一个得宠的庶子!他年纪比你大那么多,等到你能成婚的时候,怕不是通房小妾已经满屋了!若不是考虑到这些,娘怎么会舍得让你嫁给一个庶子!” “娘……可是,你原来从来没给我说过……”玉吉祥嗫嚅道。 “吉祥……”金氏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缓缓道:“女子一生,最怕心累,那褚至孝性子单纯,又得父亲祖母的喜爱,你若跟了他,这辈子不仅仅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不会有一颗操劳的心。娘,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复杂……无知者,自愉。你看娘,一辈子跟着你爹,没心没肺的样子,过得多开心?” “娘。”玉吉祥将头偏倒,靠在她的肩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那个玉如意啊?” “若你弟弟出人头地了,自然不需要她的庇护。” “可是……若离开了她,她那本事不就……” “哼,她毕竟只是个丫头,现在也已经嫁出门了。不是玉家人了。就算你弟弟平安现在没有能力,等以后,你弟弟生下玉家嫡孙。为娘,自然会去要她将本事教给嫡孙,她总不会不顾虑你爹的遗言,将这本事传给褚家人吧?” “嗯……娘说的有理。” “既然有理,你以后就别闹了。还有,那个陈厮,难道就真想这么始乱终弃了么?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的求为娘的,若不是如此。怎会让你留下腹中那孽种!” “娘!”玉吉祥慌忙扶住她的胳膊,说道:“你放心!默斌他说……他要先说服他的爹娘,然后明媒正娶的将我抬进家门。不然愧对于我。” 金氏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的摇头道:“但愿如此吧……只怪我,太宠你了。唉……”说罢,眼眶中多出了几许泪光,忙用袖子拭去。 ******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玉如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怀抱双膝,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紧闭眸子,睫毛上却凝着水珠。 她没想到,原本应该是幸福团圆的回门,竟然变成了一出闹剧…… 看到玉如意颓然消沉的模样。褚至情也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虽然他不知道刚才玉如意和玉吉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现在看起来,她好像迁怒到了自己身上。这。可不太好…… 褚至情想了想,朝玉如意靠了靠,道:“如意,你……还好吧?” 玉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竟然包含了不信任。褚至情一惊,慌忙问道:“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对上他关怀而探究的目光。玉如意又将头埋了下去。 之前的事,褚至情知道么? 记得在吉祥逃婚那天,他对褚至孝说的,他想娶自己的心思已经给褚老爷说过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准备筹谋了许久? 玉如意突然觉得一阵寒栗,莫非,整件事情,里外里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么?还有玉平安,他平日里就与自己亲近,该不会也知道这个事情吧?如果他也参与进去了的话… 玉如意拼命的摇摇头,想要把自己这想法甩掉。玉平安毕竟是玉家唯一的男丁,可以说是自己娘家唯一的依靠。若他也算计自己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孤立无援之人了? 不……应该不会。玉如意随即想起玉平安得知她订婚消息时候的表情,那样诧异,那样愤怒,那种表情,是无法装出来的。平安从小就粘她、护她,而且这个事情,的确也不需要他的参与。 褚至情见她沉默着,心里越发郁结,只觉得身边的她,好像笼罩了一层自己看不见的罩子,将她与他隔离开。看不清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不明白她为什么郁闷……好像,他苦心经营的甜蜜,在瞬间就消失了。 他,好像又离她远了。 不行,这不是他想要的!而且是他不允许出现的!他不许她这样,不许她把自己藏起来,不许她把一切不开心都自己扛。 “如意!”褚至情第一次在玉如意面前展露出强硬的一面,他硬硬的将玉如意扳过来,逼着她面对自己。 “你干什么!”玉如意愤怒的挣扎着。 “如意!看着我!”褚至情牢牢的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和吉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在你身边!不要将我推离,好吗?”他的口气近乎祈求,“好吗?” 玉如意没想到他突然会有这样的表现,静静的回望着他的眼睛。他眼底清澈坦荡,似乎没有对自己有什么隐瞒的。 她樱唇未启,徐徐问道:“褚至情……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言吐出,褚至情的脸色瞬间变白,他躲闪的避开玉如意的眸光,心中腹诽道:她知道了什么?她……想说什么?难道……她知道那件事了? 看到他这表情,玉如意怎会不了然,当即将他轻轻推开,复又回到之前那蜷缩的动作。 幸好……幸好啊! 幸好自己与他不过是约定的夫妻而已,也没有行那周公之礼;幸好自己还没有习惯他的呵护,还没有习惯他的爱;幸好,一切,都幸好……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么? 一阵空雷响起,玉如意抬头看了看车外的天空,黑黑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车外的人,都加快了行走的步伐,都在往家赶。 可是,哪里,才是她的家呢? 玉如意第一次,有了浮萍无根的感觉…… 第193章奔则为妾 车夫快马加鞭的驾驶,他们二人回到家的时间也缩短了很多,恰恰赶上晚饭时间。褚老爷正好在家,便叫了他们二人一同用饭。 看着满桌的饭菜,玉如意却是性味恹恹的,随便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却要强颜欢笑,与褚至情作出和睦状,应付褚老爷的询问。 她觉得很累,只想休息…… 马车轻轻的摇晃着,玉如意仔细的回想着吉祥逃婚前后的事情。陈默斌,他是怎么认识吉祥的呢?那人虽是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却也是个大家族出来的。平日里,吉祥也不是个轻浮的人,每日几乎都是女学和家两点一线。 玉如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个人的笑脸!温茹雅!佟薇芷!只有她们两个了,想起之前的种种,玉如意心里越发烦躁起来。 ****** 回洛阳来三日,玉如意就像个陀螺一样,一边要操心着吉祥的婚事,一边要应付褚家的各种交际,每天都得熬到深夜才能睡,而褚至情比她更惨,已经忙得两天没回来了。 早晨的晨曦从窗户外透了进来,玉如意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儿。却被珍珠从门外叫醒了。 “少夫人!”回到了褚府,珍珠自然是不能再叫她娘家时候的称呼了,“三公子来了,请您回去一趟。” “嗯?”玉如意听言,慌忙翻身起来,拉开门“平安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珍珠端着洗脸水进来服侍她梳洗。 嫁给了褚至情后,玉如意已经搬到了褚至情自己的小院里住了,她梳洗罢,便快步朝小院的客厅走,刚到门口便看见玉平安站在厅里,背着手望天。 “平安。” “阿姐!”玉平安皱着眉走过来,“昨天陈府派人来了。” 玉如意心头一喜。“提亲?” “哼!”玉平安不屑的道:“提要求来了!” “什么?!”玉如意诧异道:“什么要求?” “回家再说吧,车在门口了。”玉平安也不待她多说,便扯着她的袖子朝门外走。 赶到玉宅的时候,屋里屋外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就连诸葛老伯都一脸的愤愤不平。 玉如意心头一紧,慌忙走进大厅,却见玉吉祥正靠在金氏的肩头,呜呜咽咽的哭着。 玉如意瞅了她一眼,虽然衣衫宽大,但却已经无法掩盖她微微凸起的腹部。 顿时。玉如意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张口教训,可玉吉祥却冲了进来。一看到玉如意,眼眶便是一红,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不断滑落下来,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玉如意面前。呜呜哭泣起来。 玉吉祥一边哭,一边指责道:“阿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玉如意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扶起,摁倒在旁边的椅子上,不满的说道:“哭什么!现在才知道错了!”说罢,她看了眼玉吉祥的肚子。压抑着怒火道:“你这肚子都成这样了,陈家究竟想干嘛?” 玉吉祥原本已经缓缓止住了哭泣,只是在不停的抽噎着。可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又泣不成声了。 “陈默斌不愿意娶你?”玉如意咬牙切齿的问道。 一听这话,玉吉祥抽噎着抬起头来,委委屈屈的看向她,正看到玉如意一脸的怒意。连忙将头埋下来,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玉如意气急。一挥手将旁边的花瓶扫落在地,转头问向玉平安:“到底怎么回事?” 玉平安扫了一眼旁边的婢女,又扫了一眼褚至情,却不张口说话。 “你们先退下。”玉如意扭头喝退侍女,看了一眼褚至情,对玉平安说道:“你姐夫不是外人,只管说吧。” 玉平安皱着眉头犹豫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陈默斌并非不愿意娶二姐,只是,他说聘则为妻奔为妾。二姐与他私奔,又珠胎暗结,早已配不上他们陈家的明媒正娶了……”说道这里,玉平安也很是气愤的道:“他说,二姐若要嫁,至多给个妾。” “什么?!”玉如意怒道,“我玉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也是正正经经的良民,怎能让吉祥入他陈府为奴?!” 一听这话,玉吉祥越发哭得厉害了,这一哭,竟哭了一刻钟,最终才在玉如意不耐烦的劝告和怒喝下,缓缓住了嘴。 玉如意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说道:“吉祥,家里也不缺你一口饭吃,你若愿意,便将孩子生下来,有阿姐我,定然不会让那孩子饿着冷着了。” 玉吉祥掏出手帕拭去泪水,沙哑的说道:“阿姐,我知你一片好心,只是……只是……我相信,十三郎定是有他的难处……若是,若是多给我一些陪嫁嫁妆……兴许,兴许……” 听到这,玉平安插嘴道:“昨天晚上,陈默斌便指了人来,说是如果多给一些嫁妆,便给个平妻当,但也要等到他家大少爷娶妻后才行。说什么,没有正妻未进门便有先有平妻的道理。” “什么?!”玉如意怒道:“他陈默斌欺人太甚!” “阿姐,你帮帮我好不好?”玉吉祥哭道。 “吉祥,你以为多一些嫁妆陈默斌便愿意娶你了?”玉如意眯着眼打量着她,半晌才道:“吉祥,你吃了偌大一个亏,还不自知么?还不知道那陈默斌是什么人么?还什么奔则为妾?!不是他,你会走到这步么?!他现在倒好,成了事儿了,还想要你做他小妾服侍他服侍他未来的妻子?我呸!他想得倒美!” 玉吉祥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玉如意,又低下头,嘟嘟囔囔的说道:“默斌是什么人,我自然是清楚的,阿姐多虑了。” 她这语气,她这表情,她这死不悔改的模样!真真是让玉如意气得快要吐血了!只是,人气到极点,却是发不出脾气来了,她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声音低沉的说道:“玉吉祥啊玉吉祥!!你是鬼迷心窍了吗?你没听到么?就算是多给嫁妆也至多是个平妻!你脑子里都装的是豆腐渣么!!” 第194章谋点嫁妆 看到她气结的模样,金氏连忙在一旁劝道:“如意……你也别怪吉祥,毕竟她腹中怀着那人的骨肉。就算那人是个天杀的货,这死丫头怕也是认定他了。” “是的!”玉吉祥乘机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默斌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人,但在我眼中,他就是我的夫君,就是我肚子里骨肉的父亲!”说罢两眼直直的瞪向玉如意,倒像是得了什么理一般。 “你!”玉如意被她这么一顶,怒火攻心随手握起旁边的茶碗朝她扔去,可脱手前,手还是忍不住朝旁边歪了歪,瓷碗摔成碎片,却丝毫没有伤到玉吉祥,只是把她生生吓了一跳。 “玉如意,你敢打我?!”玉吉祥竟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顾自己身怀六甲,竟然想要冲过来撕扯玉如意。 “你个死丫头,你想干啥!”金氏怒吼一声,慌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玉吉祥被金氏猛然一吼给吼愣住了,随即看到了金氏递来的眼色,正巧自己站在玉平安身边,随即便做出一副气血攻心的模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玉平安见到她晕倒,忙条件反射的将她扶稳,随即扫到她骨碌骨碌转的眼球,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便一个转身将她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连退好几步站到玉如意身边来。 玉如意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斜靠在椅子上的玉吉祥,慢慢低下头来,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你们……罢了!二娘,便是要嫁妆,我也没钱啊。二娘,你知道的。”她的声音低低。很是愧疚。 金氏一听此言,眼睛一亮。 就连旁边装晕的某人,也抑制不住兴奋的颤抖了一下。玉如意终于松口了吗? 金氏伸手覆在玉如意手上,先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玉吉祥,随后又语重心长的朝玉如意说道:“如意啊,二娘知道,你是个能干的。虽然说你现在没钱,不过你怎么说也是褚家媳妇啊,多少让至情帮衬着点吧。现在战乱,满城的人都在求着褚家。你让至情与陈大少说说,说不定能给她个正房的名分。若是你妹妹嫁入了陈家,陈家也是富贵之家。陈大少又是嫡子,若是以后吉祥掌了陈家的权,自然也会帮衬着你的。” 帮衬?掌权?这还没入门便打着人家陈家的算盘了。玉如意展颜一笑,挣开她的手,道:“二娘。你忘了,我当初可是顶着吉祥的位置嫁入褚家的,若让褚家知道我是要帮衬吉祥的,他们会怎么想?还有,现在正逢战乱,至情一家也要屯粮储物。就算有闲钱,也不会外借的吧?” 听到这话,金氏怔了怔。确实,这个时候的褚家就算是有钱也不会外借的。 “可是……我听说,你在江南赚了不少……” “二娘!”玉如意眼中怒意十足,“我确实是在江南赚了不少钱,可是。我已经嫁作褚家妇,就算是赚的钱。也是褚家的本钱,赚的也是褚家的钱!我哪里有权利去动!” “我……我这不是不知道嘛……”金氏一脸愧疚的沉默下来。 看到金氏那惭愧的表情,玉如意终究是心软了,她沉沉的低声道:“二娘,容我想想办法吧……天色已晚,如意告退了。”说罢,她撑着桌子站起来,似是心头有着无限愁郁般的,在珍珠的搀扶下,脚步不稳的朝玉家大门走去。 刚回城,便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城门口。 玉如意当即便喝停了马车,下车来走过去,掀开帘子,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车中。 “你……怎么来了?”玉如意诧异的问道。 褚至情笑道:“天色晚了,怕你不安全。” 玉如意听罢,心里暖暖的,她轻轻的吁出一口气,爬上马车。闭上眼睛,斜靠在车厢上,回想着刚才在玉家的一幕幕,心中苦涩难堪。 她并不是愚昧之人,刚才二娘和吉祥两人一唱一和的对话,明明白白都指着自己,指着金钱!以前在猫儿巷里,过着朴素而简单的生活时,她们虽然也会偶尔露出贪财的一面,可从未像现在这般*裸的——贪婪! 褚至情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玉如意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吉祥逃婚……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 褚至情很是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怎么会想到说这个?你怎么会怀疑我提前知道吉祥要逃婚?!”他很慌,他慌忙的辩解道:“如意,如意!虽然我确实是有事情隐瞒着你,可是绝对不是这件事!我对天发誓,我褚至情对你绝对是真心实意,若有半分虚假,愿受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玉如意竟然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发誓,她不是不心疼,可是,似乎只有这样一个誓言,才能抚慰她,才能让她放心一样。 “如意,如果时机到了,我一定会说给你听的!但是,我发誓,无关婚姻,真的无关,我不会拿这件事来蒙蔽你的!” 玉如意看着他的脸,那么笃定认真的表情,那么诚恳的眼神,那带着几分慌乱的焦虑,都说明了,他确实是没有骗她的,他很在乎她。 玉如意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罢了,赌了!她细细的将家里的事儿说给他听。 褚至情听完,愤愤不平的道:“如意,那金氏毕竟不是你亲娘,玉吉祥又这般对你,你何必……” 玉如意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喃喃的,似在给他说,也似在给自己说:“可她,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十七年来,是她含辛茹苦的将我拉扯大……纵然她有千般不是,可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她是为了我拒绝回娘家的……”她顿了顿,说道:“应是吉祥现在惹了这般是非,让她放心不下,才会想到多给吉祥谋点嫁妆吧。” 看着玉如意满脸的愁容,褚至情沉思片刻,道:“我来想办法吧。” 第195章相濡以沫 “办法?”玉如意摇摇头,褚至情在褚家身份尴尬,又没掌权,从哪里能寻来钱呢?“算了,不是还有块青玉么?把那青玉卖了吧。” 褚至情听言,呵呵一笑,偏头靠在玉如意耳边,低声道:“如意,我当初偷偷私藏了几件铺子……” “什么!?”玉如意愣愣的看向他。 “我说,我自己私藏了几件铺子,父亲不知道的。”褚至情说道这里,诡笑一下。 “你……”玉如意一时间哭笑不得,低声道:“你竟然有私产?” “唔。”褚至情应了一声,随即道:“两家布行,一家米行,还有一家当铺。” 玉如意诧异的盯着褚至情,别的不说,若能在洛阳城开上一家当铺,只要经营得当,便是吃喝不愁了。只是,玉如意听到这话,却不知道是喜是忧。 喜的是,褚至情有自己的财产,也就代表了他们以后就算脱离褚家,也一样衣食无忧,可以过一个安稳的小日子。 忧的是,越与他接触,玉如意发现自己越发不了解他了。这段时间,褚至情一直在颠覆她对他的了解…… 原来,他会武功;原来,他不是个真正的纨绔;原来,他是个有心机的人;原来,他早已在一步步筹划着自己的未来;原来,他早在许多年前便喜欢上了自己…… “如意,如意!”看到玉如意那茫然出神的目光,褚至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玉如意猛然回神,有些尴尬的瞪了他一眼,故作凶恶的吼道:“褚至情,你老实交代,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啊?”褚至情愣住了,他哪里明白女儿家的心思会这般神奇的变幻?明明上一刻还在愁思漫布的。这一刻竟然化身成了母夜叉。 “除了这些店铺,你可还私藏了什么?”玉如意眯了眯眼睛,这厮心机甚多呢! “呃……”褚至情讪笑了一下,道:“除了存在银号里的银子和一个荒宅便真是没有了……” “嗯?!什么荒宅?”玉如意恶狠狠的瞪着他,他竟然有外宅?这还得了?! “就在……”他回看着玉如意瞪圆的双眸,作出一副屈打成招的模样,委委屈屈的说道:“城东白马寺附近……” “那么远?”玉如意眯着眼睛问道:“你偷偷置办宅子,究竟是想干嘛?” 褚至情淡然一笑,伸手勾起她一缕墨发,笑道:“自然是与娘子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一听此言,玉如意的心砰砰的乱跳起来。明明不是第一次听他说情话儿,可是。每每他这样深情的盯着自己,略带调笑的说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心悸。 玉如意扯回自己的头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色字害人啊。这厮,真是越发好看了! 看到她突然又忧愁起来了,褚至情又茫然了,这究竟是怎的了?一会儿一个表情,当真是比那翻书还快……这女人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他略一思忖道:“如意。可是还在为吉祥的事情烦扰?” 玉如意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 外面银月高照,一抹月光从车外透进来。正铺洒在她的脸上,越发衬得她容颜胜花。褚至情一时间,竟然看痴了去。 “本来烦扰的,现在不烦了。”她顿了顿,说道:“你是我夫君。虽说娘家的事情还劳烦你不好……但是,你终究是我夫君。是我要相濡以沫过一辈子的人。这些事情,你若能与我分担,自是最好……” 听到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褚至情一把将她拽进怀来,紧紧的搂住,道:“相濡以沫,过一辈子?如意,刚才这话,是你说的么?” “是了……”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却是推不开,便由他抱着了,心中暗暗腹诽道:褚至情,我已把心交给你了,希望你今生今世,不要负我,千万,不要…… 两人静静依偎着,两颗心也渐渐的靠拢…… 许久后,褚至情才开口轻声问道:“如意,你看吉祥的嫁妆可要准备?” 玉如意笑笑,道:“自然是要准备的,不过……不能这么容易的让他们得到。”人性本贪,若让她们觉得得来得太容易了,必然会得陇望蜀。吉祥现在的情况,不能不帮,毕竟婚姻之事,是人生大事。这样的紧要之事,她若不帮,只怕会让即可享记恨一辈子。就算吉祥不记恨她,她也会觉得心中不安的,怎么说,都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姊妹。 褚至情思忖片刻,道:“这样,你想想嫁妆的金额和安排……陈府那边,我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嗯。”玉如意点点头。 两人正低声商量着,忽然马车猛然一刹,车中的两人皆是一个趔趄。 “褚安,怎么回事!”褚至情掀帘望去,却见对面一辆鎏金顶的华丽马车直冲过来,驭夫正拼命的扯着缰绳想要将马车刹住。 “褚安,快!靠右!”褚至情大喊一声。 驾车的家奴这才猛然回神,慌忙挥鞭将马车赶到右边。 对面那马车见这边让开路了,也就不刹车了,驭夫熟练的将缰绳一扯,马车靠向左侧,两辆马车几乎是擦着边而过,分外惊人。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正好激起一阵风浪。玉如意本能的往后一缩,却见到对面掀起的车帘后,有一个身影…… 她的心猛然一滞,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却是那样的熟悉……她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可那车却已经飞驰而过。 玉如意将头伸出窗外,却只能看见那架马车飞离的背影……她恍恍惚惚的坐回来,心神不定。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她,却能肯定,那样的侧面……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 褚至情扭头看见出神的玉如意,只觉得她是被惊着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了,别怕。” 这温柔至极的话,好似回魂的神曲,将她的思绪瞬间打断。玉如意猛然回头看向身边的男子,这般如画的眉眼,这般柔情的目光,这般体贴的呵护……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伸手反握住他的手,喃喃道:“至情,你真好。” 没来由的被她这样一赞,褚至情倒是怔了一下,随即欣喜的笑笑,朝车外喊道:“褚安,回府吧!就快宵禁了!” 回到褚家的时候,已是灯火通明。晚饭时间早已过了,二人便在褚至情院中的小厨房里,让珍珠玛瑙随便做了点吃的,二人正吃着,褚墨在外面敲了敲门,道:“三少爷,白蔹姐姐来了。” 白蔹?玉如意皱了皱眉,暗自腹诽道:这白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今日回府一心只惦念着回家看看那二娘和弟妹,竟然忘记了去给老夫人请安,只怕这白蔹是来问罪来了。 褚至情看了一眼玉如意,好似会读心一般说道:“别怕,奶奶性子淡,从不讲究这些个俗礼。” 玉如意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思忖着,有个人这么了解自己很好,但是太了解了,又会觉得怪怪的,尤其是现在这样的,越来越发现自己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 “请白蔹姑娘进来吧。”褚至情朗声道。 门被推开来,一抹白色身影缓步走了进来,她在距褚至情二人约摸五步远的地方盈盈福身问安,随后道:“三公子,老夫人有请。” 褚至情蹙了蹙眉头,问道:“只唤了我一人?” “是。”白蔹恭敬的答道。 褚至情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玉如意,说道:“我……” 不等他说完,玉如意便笑着打断道:“去吧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吃也没关系的。” “嗯。”褚至情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竟然连饭也不吃了,他朝外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转身朝玉如意说道:“如意,你多用些饭菜,我去去就回。” “好,你快去吧。”玉如意温柔一笑,让他安心。 褚至情这才重重的一点头,转身跟着白蔹大步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玉如意莫名的有些失落,她怔怔的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不由想道:他,在这褚家,终究还是有自己在乎的人的。老夫人虽然宠溺褚至孝,但对他这个嫡孙,也是不错的……若是,真到了要离开褚家那日,老夫人开口不许他离去的话,又会怎样呢? 她百无聊赖的看向碗里的菜食,筷子漫不经心的戳着,不一会儿那菜叶子便被她戳得千穿百孔。 一旁侍候的珍珠,看着她半天不动饭菜,忍不住提醒道:“夫人,饭菜要凉了。” 玉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快速将碗里的饭菜扒拉干净。明日之事明日再说,想那么多作甚,杞人忧天。 子时,褚至情方才推门回来,脸上满是愁容。他远远看了一眼屋中微弱的灯火,蹑手蹑脚的将外衫脱下,踮着脚朝床边走去,刚要吹灭蜡烛,却发现床上的人儿竟然是紧紧皱着眉头,满头的大汗,伸出被子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第196章不阻君途 被梦魇着了?褚至情小心的将烛火放到一边,扯起袖子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轻轻唤道:“如意,如意……” 可她好似没听见他的声音一般,眉头越来越紧,就连手脚都开始有些抽搐,褚至情慌忙将她一把抱住,大声唤道:“如意,如意!快醒来,我在呢,我在!” 就在他的臂弯越来越搂紧她的时候,玉如意的身子一僵,眼睛猛然睁开来,一看清面前的人是褚至情,她便立即伸手反抱住他,呜咽道:“三郎,我做噩梦了。” “嗯,我知道。”褚至情伸手抚着她的后脑,温柔安慰道:“我在呢,别怕。”说罢,他更锁紧几分双臂,让她更紧的贴着自己的胸口。 玉如意眨了眨迷糊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抗了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褚至情无奈的看着她笑笑,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往床里面又挪了挪,这才宽衣躺下,望着头顶红色的幔帐,脑海里回响着祖母今夜说的话,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 祖母的银发又多了几分,她脸上的皱纹又比之前更深更多了…… “祖母知道你无心仕途也无心商场,可现在,如意那丫头的名声如此响亮,你作为堂堂的男儿汉,甘心就这么一辈子生活在妻子的光环下么?” “今日,你大哥带回来了宣王殿下的信,信里提到希望你能到长安去助他一臂之力。若我没猜错,宣王这次回长安,平乱有功的话,便会升为太子。你若趁此机会,建立功业,这辈子定然是平步青云。” “至情啊。现在便是你一酬壮志的好机会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切莫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而耽误一生。” 祖母的话,便如那寒天饮雪水,点滴在心头。不得不承认,褚至情被她说得心动了。哪个男儿没有壮志?哪个男儿愿意一辈子活在妻子的阴影下?哪个男儿不想一展抱负?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 唯一的牵绊,只是,他割舍不下的,旁边这个。熟睡的人儿。 玉如意醒来时,依稀可以听到窗外蝉鸣之声。已是入夏了,知了出来了。 玉如意瞟了一眼窗户。外面一片通明,看来时辰已经不早了。阳光透过朦胧的窗户纸,散成一片片柔柔的乳白色,让整间屋子带着梦幻般的柔光。 玉如意一扭头,便看到身边沉睡的褚至情。这几日的奔波,让他也格外疲惫,到了这个时辰,还是睡意正酣的样子。 他眉目如画,就算是睡着了,也无法掩饰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一种幸福甜蜜的感觉。瞬间溢满了玉如意的胸膛。她伸出手来,芊芊食指沿着他的眉骨滑下,又轻盈的落在他的鼻梁上。沿着那起伏英朗的线条划动,一直落到他微薄的唇上。 她轻轻的撑起身子,偏头看了他半晌,飞快的将唇轻轻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好似小孩子偷吃糖果一般,玉如意心里有些小紧张。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甜蜜。 她带着满腔的甜蜜,刚刚躺好。便听见他温柔的声音传来:“喜欢么?” 他?!他竟然醒着的!玉如意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就连耳朵都火烧火燎的,她慌忙摇着头。 “不喜欢?”褚至情翻身,面向她,挑眉问道。 玉如意又摇头。 “那是喜欢咯?” 玉如意咬着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讨厌……”清清软软懦懦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三分慵懒,拖着长长的尾音。 一瞬间,褚至情有些恍惚迷醉,他的声音也放柔了几分,他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笑道:“现在换我来喜欢了……” “三郎,等等……”玉如意自然是知道他想干什么的,慌忙推搡开他,着急的说道:“那个、那个……昨日刚回来便回了玉宅,今日是不是要去见见各位姨娘嫂嫂们了?” 褚至情好似没有听到一半,越发搂紧了她,吭哧的嘟囔道:“管她们作甚!这一路,在船上不便,这几日又忙得团团转,好容易才偷了会儿闲,这会儿可好了……”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个紧张,又好似有猫抓一半的,带着几分搔痒,脸上的红云也越发的浓重了,“别闹了,快起来吧,白日里说这些,你羞是不羞!” 二人梳洗之后,褚墨便安排了早餐过来,珍珠和玛瑙二人将碗筷摆放好便退了下去。 褚至情有些歉意将腐乳推向玉如意这边,道:“你看我这褚家三少爷当得,你过门这么久,却连个丫鬟都没给你派来……” 朝他微微一笑,玉如意摇摇头道:“三郎多虑了,有珍珠和玛瑙两个人已经足够了。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也不在乎这些的。” 褚至情怔怔的看着她,心中暖暖的。他知道,自己这个夫君当得不够称职,想了想,还是说道:“一会儿见到谢姨娘,我给她提提这个事情。” “不必了,三郎。”玉如意摇摇头拒绝了。丫鬟婆子的事情,都是谢氏管的,她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给她这个三少奶奶指派丫鬟来呢。现在想来,就连三郎在这府里,身边也只有一个不算忠心的褚墨,又何况她这个才嫁进来的人呢。 “委屈你了。”褚至情接过她吃下三分之二的碗,帮她添了一勺粥。却在她接过粥碗的时候,不经意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玉如意端着碗看向他,眉头微蹙,似有心事。褚至情这人,向来都是这样,遇到事情总喜欢自己扛着,不愿意告诉她。 玉如意闷头喝了几口粥,暗自思忖。昨日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兴致高昂的。看来,应该是昨夜在老夫人哪里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才让他一直愁到现在。 “这次回来得匆忙,也没给姨娘和老夫人们带点东西。”玉如意吃饱了,将碗放下说道。 “时逢战乱,她们也能理解的。” “嗯……”玉如意点点头,然后旁敲侧击的问了句:“待会儿是不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祖母昨夜说了,免了我们请安。”褚至情顿了顿,将碗筷放下,牵着玉如意的手,沉默了许久才道:“如意,我有事要告诉你。” “嗯。”玉如意闻言,眸中柔情似水的看着他。她等他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褚至情只觉得如沐春风,方才的不安和烦乱瞬间都消散了,整个人好似浸泡在温泉中一般。 那样沉静温柔,却又带着包容与聪慧的眸子…… 便是这样的女子,让他生爱,让他生怜,让他沉溺其中…… “三郎?”玉如意等了半晌不见他回话,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褚至情回神过来,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缓声道:“一会儿,我便要去行宫去,给宣王和文安公主请安……”看着她晶莹如葡萄般的眸子,褚至情轻轻一叹,终究鼓足勇气开口道:“我想,去长安。”说罢,他直直的望着玉如意,抿着唇,等待着她的回答。 “哦。”玉如意点点头,道:“知道了。” 就这样?褚至情先是诧异她的平静,随后又有些恼了,俊朗的面容上也生出一层淡淡的绯红。她这样的平静,是因为不在乎他么?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你……没有什么看法么?”他终究是不甘心的问道。 看法?玉如意眨眨眼睛,笑道:“嗯……没有什么看法。你自听到战乱的时候,不就已经期待有这么一天了么?” 被她这么直接的点破了自己的想法,褚至情既尴尬又羞恼,当即便腾的一下站起来,带得桌子上的碗筷茶盏叮铃哐啷的响。 玉如意这才反应过来他生气了,只是,他为什么要生气?玉如意有些茫然,但还是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怎的怒了,快坐下。” 褚至情简单的挣扎了两下,便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坐下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盼着能有个一展抱负的机会。你武功高超,这时候,正是机会。” “嗯。”她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里,可是,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来,倒也好。可她是他的妻子啊,她这样说来,却有了几分冷酷。 “君为树,妾为藤。”玉如意说完这句话,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幽幽却好似能洞明一切,“这本就是世间最自然的规律。三郎,你不是个没有本事没有尊严的男子……你能忍一时而屈于我的名声下,可你能忍一辈子么?或许,我们开始可以幸福的生活着,你谦让着我。可是,生活不仅仅是只有我们两人,还有世间的万万千千的人。众口铄金,你能忍一时,也是忍不了一世的。” 褚至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深深。 玉如意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知道三郎对我情意重,只要我的一句话,三郎自然就不会去了。可是……将来呢?我阻了你成就理想的机会,你将来,总有一天会恨我的吧?” 不会两个字,褚至情即将脱口而出,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若此次如意拦他,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真的怪如意……就算不怪,也必然会有些不满吧。 第197章催促圆房 玉如意无奈道:“我并非冷酷无情,也不是不在乎你。只是,有些事情,想得太明白了吧……你若与宣王并肩而战,必然能让他看到你卓绝的武功和谋略,若是在战中立上一功,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这样,距离你独立,离开褚府的理想生活,更近了一步。” “如意……你……”褚至情还是有些不满的说道:“你不担心我的安危么?” “自然担心的。”玉如意立即答道,随即缓和了下,接着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一步,是让你真正开心起来,最快的法子。”她顿了顿,有些哽咽的说道:“你若真有什么……”她似乎不敢说出那些话来,“我便为你守上一辈子。” “如意……”褚至情放下心中的芥蒂,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半晌才道:“我必然会护好自己,你自不必担心。” “好。”玉如意抬起头来,扯出一抹笑容。 两人相对无言,一直静坐到褚墨来敲门:“三少爷,老爷催你尽快去正院。” 褚至情看了玉如意一眼,随后道:“知道了。”然后才对她说道:“我走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送他出门,一直送出院门。明明知道他不过是去正院而已,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只希望能与他多呆一会儿。 玉如意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从支开的窗子下看着院子里滴滴答答的雨。初夏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谁也说不准。 这会儿,褚至情已经去正院三个多时辰了。这三个时辰里,她把这几个月从可以看到玉灵直到能摸出顽石下的玉石。再到金丝玉锦图上面的幻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反思了一遍。玉牌,金丝玉锦图,这二者现在已经是明显的有着关联的。那手上的戒指呢? 玉如意轻轻转着手上的戒指,虽然戒指取不下来,但是却不紧箍手指,松松的可以旋转。 戒指,是不是也与这金丝玉锦图有关系呢?毕竟她是回祖屋的拿到这戒指后,才有了那特殊的本领的。 玉如意只觉得脑中的思绪全都搅在一起,越来越乱。越来越烦!算了,别想了!她烦闷的将手边的一个小软枕扔了出去。 对了,三郎被叫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暂且不想那异术玉器的事情,光眼前的战事,就够人心烦的了。 三郎要跟着太子上长安建功立业,可那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玉如意心头猛然一揪,好似一把尖利的刀子划过心脏一般。她忙摁住胸口,深呼吸几下,将这痛楚的感觉按捺下去,将那不该想的想法散去。 她一抬眸,看到褚至情挂在床头的衣衫。脑海中浮现出他那坏坏的笑容,玉如意的唇边也勾起了一抹笑意。她猛的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这么在乎他了么?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只顾着享受他给的呵护,只顾着异术带来的兴奋,竟然没发现。自己早已一头栽倒进他挖的温柔陷阱中了。 玉如意正想着出神,便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来。随即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三少夫人,老夫人来看您了。” 老夫人?玉如意先是怔了下,慌忙站起身来,随后便看见一只绣着蝙蝠花纹缀了蓝宝石的锦缎鞋子迈了进来。 这样略为老气素净却价值昂贵的鞋面,除了老夫人,还能有谁? 玉如意连头都没抬,便慌忙蹲下身子行了个大礼,恭敬的说道:“孙媳见过祖母。”,垂着眸子,盯着那鞋上的万福花纹裙裾,一动不动。 “起来吧。”老夫人一如往常般淡然的声音传来。 玉如意却是不敢动弹,老夫人的鞋底上沾着泥土,还有那裙摆上也带着好几处水迹,想必是走了不少路。不知她这会儿冒雨来,会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她心里有些发怯,只管深福着身子道:“祖母,这么大的雨,您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差人唤我过去便是了。这般劳累的亲自过来,又是冒着雨,万一着凉了,我们这些个做晚辈的怎么担待得起……” 老夫人缓缓走来的脚步顿住了,随即那淡然的声音再次飘来,只是,这一次却多了几分暖意,不像刚才那般冷冰冰的了,“你且起来吧,白蔹……” 老夫人话音还未落,白蔹便明事的走过去将玉如意扶起来。 玉如意这才就着白蔹的手起了身,今日的白蔹依旧是一身净白的素色打扮,倒是老夫人穿得有些隆重。白色交领上襦外罩了一件藏蓝色暗花的褙子,下面是一条六幅墨色的罗裙,罗裙上用金线绣着芙蓉花纹,缓缓行来,步步流光,步步高贵。 老夫人向来不喜欢戴发饰,今日却梳了个高髻,戴了一定金色发冠,发冠上缀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猫儿眼,这样的装扮,让老夫人显得,不仅仅是华贵了,更带出一种皇亲国戚的威严来。 直到老夫人走到窗边,在软榻上坐定了,白蔹又走到她身边站定之后,玉如意才轻轻舒出一口气,道:“辛苦祖母了。” 见玉如意进退有度,礼仪有加,老夫人脸上这才微微挂起了一点点笑意,嘴角弯动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软榻,宛如慈母一般的温和道:“玉如意,你过来坐吧,我有事给你说。”说罢看了一眼白蔹,道:“你且去门口守着。” “是。”白蔹恭敬的行了个礼,又朝玉如意轻轻福身以示告别,这才快步走出屋子,将门带上。 玉如意乖乖走到软榻旁坐下,低着头不敢吭声。这褚家,最大的就是这老夫人,褚至情以前也再三交代过,千万要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得谦逊,老夫人喜欢规规矩矩怯怯懦懦的孙媳,比如大嫂苏氏,便是这样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长子褚至忠一直不能纳妾的原因之一,有老夫人罩着,他怎敢胡来?更何况,褚至忠一直对女色不太有兴趣,只专心于政途上。 “如意,你与三郎成亲已有月余了吧?这江南一行,可还有趣?” 玉如意心中暗自腹诽着,这样的话怕是昨晚就问过褚至情了吧?现在又来问她,是何意思?但她脸上还是恭敬的答道:“江南一行,甚为仓促,虽是有趣,但孙媳一直未忘记过老爷临行前的嘱咐。” 老夫人眯着眼睛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没忘就好……听说你这次下去,办了不少大事啊?” “如意不过是个小女子,哪有什么大事不大事的,都是三郎帮衬着的。” 老夫人似乎很满意玉如意这表现,赞许的点点头。默了小半晌后,才问道:“如意,你可知三郎要去长安的事情。” 正题来了。玉如意心头一紧,随即略带几分凄然的点头道:“知道的,三郎今晨给我说过了。” “嗯……”老夫人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问道:“如意丫头,你怎么想的?” “男儿志在四方……三郎要大展宏图,我作为他的娘子,又怎能拦他?自然是支持的。”玉如意微笑着答道。 “你倒是个知事明理的。”老夫人满意的颔首,又问道:“只是,我老人家想问问你……你与三郎成亲月余,是不是还没有圆房?” 一听这户啊,玉如意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褚至情这厮,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羞不羞啊! 老夫人倒像是看明白了她的心思,泰然的笑道:“丫头你莫胡想,我虽是个老糊涂了,但有些事情,还是一看便知的。” 玉如意当即有些错愕了,不过转念一想,老夫人这般精明的人,又见得多了,想必姑娘和妇人,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吧。于是,她脸上的红晕越发涨红了,这种被人点破*的尴尬,让她很是难受。终究还是装作木讷的喃喃辩解道:“祖母……我,不懂这事儿。那个,三郎也没提过……”哼,褚至情啊褚至情,既然是你招惹来的,我便一股脑都推你身上好了。 “老三没提过?”老夫人一听此言愣了下。心中暗自腹诽:这老三是个风流的家伙,怎么会对着如意这样漂亮的娇妻坐怀不乱?嗯……看来,孙子很是珍惜这丫头。之前看得出来这丫头对老三的情义不多,又听闻她曾经跟个什么镖师有过来往……不行,这事不能这么耽误着! 老夫人想到这里,便略带责备的说道:“如意,你嫁过来的时候,你娘亲没有教过你么?床弟之事,本就是夫妻天伦,应做之事。老三是个火气方刚的少壮青年,你莫把他憋坏了。” 听到这话,玉如意只觉得脑中轰的炸开了!这老太太是怎么想的?憋坏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是,她又不好顶她,只得诺诺道:“娘亲是我父亲的继室……”说到这里,却是打住了不再往下说。 ps: 要重口味了啊……咳咳……呃,写这个,还真是比一般的费脑子。看在我即将有肉的份上……咳咳,书评打赏推荐票神马的,是不是应该给力一些啊?羞涩~~~~~ 第198章洞房花烛(一) 原来如此。老夫人心头舒服了很多,只要不是这闺女不愿意就好。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朝玉如意说道:“我这老骨头已经半截埋在土里了,就盼着儿孙满堂,子息丰足。老大日夜忙碌,他那口子身子又不好,嫁过来这许久,都没有动静,那身子还得养养再说。老二家虽有两个儿子,但毕竟是庶出的,怎比得上你们这嫡系的?” 说完这话,老夫人伸手牵住玉如意的手,缓缓道:“三郎这就要跟着去长安了,说句不好听的,祸福难料啊……”说道这里,她看了一眼玉如意的表情,见到那一抹凄然后,才满意的继续说道:“左右,留个希望也是好的。” 这话,不用说明,点到为止。玉如意这般聪明的女子,如何没有听明白?她只能低头不语,心里有些怪怪的,有点惊愕有点不爽,毕竟这事由老夫人提出来很奇怪。好在,她这几年走街串巷的帮人掌玉,脸皮已经练得足够厚了,若是换一个人,只怕现在要羞得钻床底了。 老夫人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见她这样闷声不出气的,又有些个恼了,终究有些愤然的道:“今晚老三就要走了,你准备沐浴吧。” 玉如意猛的一抬头,今晚就要走了?这么急?! 哦,沐浴…… 不对!沐浴?! 这就要她圆房了?! 玉如意双眸圆瞪的看着老夫人,在对上老夫人冷冷的目光时,才猛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慌忙又把头低下来。老夫人那坚决的神态,绝对不是在跟她商量,分明是命令。 “你好好准备吧,我先回了。”老夫人说完这话。慢慢站起来,玉如意慌忙起身去扶她。 搀着老夫人走到门边,老夫人又嘱咐了一句:“好好努力。”,随后才招了白蔹一同离去。 玉如意听到这话,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脸,目送老夫人出了院子后,慌忙将门一关。背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似乎这样的呼吸,便能让脸上的灼烧缓解一些。 玉如意清楚的知道,自己早在褚至情为她挡下那一箭的时候。就将心完全交给了他。这段时间,她碍于他的伤,未让他在花楼中得到她;他也碍于她的面子。在回程的船上,也没有做过分的事。可是,两人心中,已然将这件事反复琢磨过了的,就像一枚甜蜜的果子。封存在罐子中束之高阁,总是让人有种将罐子打破,取出果子品尝的冲动。 今日,老夫人的话说得很明白。她担心褚至情在战场上出现什么意外,褚家少了个传宗接代的人……而且,她是嫁进了褚家的媳妇。若是褚至情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圆房一事,必定会成为褚至情生命中的一件憾事。 想到这里。玉如意心中有着微微的揪痛。当面对这种不可预知的分别时,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玉如意走到窗畔,支起窗户,看向外面。屋外的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个不停。院子里不知道什么花树上被打落下一地的花瓣。玉如意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那雨滴,水花在她掌心溅起。随即便沿着指缝坠下,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玉如意看着手中残留的水渍,慢慢收拢了手指,突然微笑了起来。 她朝屋外唤了一声:“珍珠!” 珍珠便应声出现在门畔,垂手而立。 “去烧水,我要沐浴。”玉如意将窗户放下,回头看向珍珠,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娇羞,却是格外的明媚。 “是!”珍珠福身,正要退下,却又被玉如意唤住。 “你叫玛瑙去烧水。”玉如玉顿了顿,方才说道:“你去把被褥换成我和三郎结婚时候的龙凤被。” 珍珠听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捂着嘴浅笑一下,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是,三少奶奶。”说罢,便快步走到床旁的柜子边,将龙凤被面和枕套取了出来,麻利快速的换上,收拾干净;又找出来两根红烛点上,这才浅笑着跑出去帮玛瑙烧水去了。 玉如意走到床畔,伸手抚摸过微凉丝滑的锦被,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又开始狂乱的跳了起来。 不一会儿,婢女们便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 玉如意望着雾气氤氲的热汤,深深吸了一口气。脱下覆在身上的最后一层薄衫,提足迈进浴桶中。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让微烫的热水包裹着自己,水气萦绕下,她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原本是极为厌恶厌烦的事情,却终究是逃不过了,甚至,还让她有种窃窃的期待。 沐浴后,玉如意便换上了大红色的喜服,妆容也一如她初嫁进来那天一般。 玉如意斜倚在软榻上,掀开窗户看了一眼,便又将窗户关上了。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色也暗了下来,此时屋外只能看见几抹寂寥的灯火,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的。 婢女们忙碌的布置着房间。虽然没有贴上喜字,却是点起了龙凤红烛,又燃起了袅袅熏香。 晚饭时间早已过了,可是玉如意并没有去正厅和众人一同用饭。老夫人让厨房单独安排了一桌子饭菜在他们的房间。鸿运四喜拼盘、花好月圆、菌汁红烧鲍鱼、清蒸海石斑、荷香腊味糯米饭、银耳红枣百合莲子汤、季节鲜果盘,当然,更少不了那加了“料”的合卺酒。 两个人的饭菜,却是做足了文章,喜气盈盈的菜名,寓意美好的原料,无一不昭显了老夫人的用心良苦。 此时,阵阵饭菜的香味正随着微微颤动的珠帘飘动进来……玉如意拍了拍饿瘪的肚子,嘴里不禁嘟囔了一句:“褚至情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原本的期待,由于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由饥饿、烦躁所代替。 玉如意又等了一会儿,想了想,迈步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门,便看见遥遥的过来一路灯火,人声隐隐。 玉如意心中一喜,连忙转身奔回屋中。刚刚在饭桌旁坐定,便听见屋外传来褚至忠的声音:“老三,没想到宣王殿下如此看重你。这一次,你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一举成名天下知!” 随后褚至义的声音也传来:“三弟,得此良机,切莫错失了!大兄从文,我着商,若你能提刀从武,咱们褚家便是文武商全齐了!” 这时,褚至孝的声音幽幽传来,似带着几分不满:“二兄这话,怎的是把我忘了?好嘛,你们文武商全有了,我该如何是好啊?” “哈哈!四弟多虑了,你不论从哪一行,有兄长们提携,岂不是轻松得来?”褚至义笑道。 众人此起彼伏的夸奖寒暄中,褚至情淡然又带着几分不在乎的声音传来:“劳得各位兄长挂念了,我还要回屋收拾行李,不能让殿下等久了。” “嗯,好。”褚至忠点点头,道:“二弟,四弟,我们走吧。三弟……你……今晚……算了,我走了!”声音里好似带着几分不舍,又带着几分埋怨。在玉如意听来,这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像似闺中女子的幽怨。 但他声音说得含糊不清,就连屋外的几人也没听明白,更何况玉如意? 等到众人的脚步声渐渐小时候,玉如意才慢慢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中,只掌了两盏灯,点了一对红烛。 光线并不明亮,柔柔的、微黄的光印晕在她眼角眉梢,映着女儿家的怯意,让褚至情一眼望去,竟看傻了。 看到褚至情半天不动弹,玉如意忍不住轻声嗔怪道:“三郎,怎的站在门口不动?” 褚至情这才回过神来,动了动身子,却似乎忘记了迈那只脚,局促的站在原地半晌,才低哑着声音道:“如意今日,甚是好看。” 玉如意听言,捂嘴一笑,伸手将他袖子一扯,拽进屋来。随口问道:“可用过饭了?” 褚至情原本要张口道吃过了,可却瞟到了屋中满满的一桌菜,和那两个用红丝带拴在一起的酒杯。再仔细一看,方才发现玉如意身上穿的是大红的嫁衣,当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略带几分寒意的道:“这个,是干什么?” 玉如意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心头一紧慌忙回道:“得知三郎就要去长安了……我,我这不是……”半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我只求与君一夜良宵?话说不出来,玉如意便有些个气结,她用力的扯了扯衣角,紧咬贝齿,眼睛盯着地板。 看到她娇羞却又带几丝恼意的模样,褚至情心中那刚刚泛起的寒意,瞬间便融化了。他无奈的一摇头,叹道:“可是祖母的意思?” 玉如意不语。 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不接话,褚至情这才无奈的朝她又走近了几步,温柔道:“还是这般孩子心性,让我怎么放心……”随后,缓了一口气,他才继续道:“你不懂,这件事对女儿家的重要。” 第199章洞房花烛(二) 幽幽灯火烛光下,他渐渐走过来的身影,与她的身影合二为一。 玉如意咬了一下嘴唇,继续揪着衣角,却是头也不抬的回道:“我懂!” 听到这话,褚至情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玉如意,许久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摇摇头道:“我知道是祖母的意思……你不必介怀。待会儿我走了后,便修书一封留下,说是今日赶时间……她自然不会怪你。” 玉如意有些恼了。这个男人,到这个时候还在想着给她找借口吗?他看不出来还是装作看不出来?想到这里,玉如意抬头瞪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来。 褚至情见她这表情,心头一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先去收拾东西。”说罢,便大步走向衣橱,将柜子里要带走的衣衫一件件整理出来,却是故意弄得叮铃哐啷作响。 玉如意缓缓抬起头,看向忙忙碌碌的褚至情,终究忍不住了,一咬牙一跺脚,吼道:“这事儿!我自愿的!” 终于听到了……终于听到了她这发自肺腑的话。褚至情心中欢喜难抑,就连提着衣服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他静静的看了玉如意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小手,是如此的温热,好似,一股暖流,可以从那掌心,直流进他的心中。 玉如意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褚至情紧紧的握着,任由她怎么都抽不回。玉如意低下头,不去看他,只将目光怔怔的盯在二人相连的手上。 褚至情低着头,眷恋的。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他知道,此刻的玉如意,心中必然是万种滋味交集,她必定在悔恨刚才自己冲动说出的话。以往,总是他占据着二人中那个主动的角色,今日,换作她了。她定然是会不习惯的。不过,偶尔这样转换角色,也甚是有趣,不是么? 整整十年了。他一步一步的让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存在感降低,让所有的人都遗忘他的出身遗忘他的身份。他努力让自己,如同一片浮萍一般。飘荡在这个看似家又不是家的地方。宁愿身败名裂,宁愿遭受冷言冷语,宁愿以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那些轻蔑的目光。只为了,守护母亲心中那个安定,那个不应该被打扰。不应该被破坏的,所谓的,家的和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为一个女子,心心念念了七年。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将多年的筹划多年的经营全部打破。为了与她站在同样的高度,为了与她般配!为了她。他愿意披金带甲,他愿意身赴沙场,他愿意做个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可是,他就要上战场了,如果有个意外……他怎么舍得让她真的为自己守一辈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玉如意低着头。拧着衣角,咬着唇。半晌才道:“不管今夜我们,我们会不会……我都会为你守一辈子的!是的,一辈子!所以,所以,你不要……不要给我留下遗憾好吗?”说完这话,她第一次,主动的,走上前去,抱紧他。 褚至情眷恋的望着她,终究叹了一口气,伸手环住她的腰,越来越紧的搂住她。烛光中,他的双眸如星如火,熠熠生辉,好似怀抱着世间最宝贵的礼物。 他是想要她的,想得不得了!他自私了……他自私了……他知道的,就算是真的死了,他的亡魂也会守着她的,以他的小性子,他一定不会容忍她身边有别的男子,一定的。 那么,就让她,属于自己吧,一辈子,永永远远的属于自己!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颈窝中,嗅着她独有的体香,感觉着她细腻皮肤下脉搏的跳动,喃喃的、轻轻的、柔柔的、念着她的名字:“如意……如意……”似要将这名字和这人儿一并揉进自己的怀里,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咕噜噜……”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褚至情含笑望向这个声音的源头,却见玉如意一脸羞愤的道:“我,那个……我好饿啊,我们先吃饭好吗?” 褚至情嘴角轻扬,笑得格外灿烂:“好。” 玉如意顿时笑颜如花,开心的扯着他走到桌子旁,伸手轻轻试了下菜的温度道:“唔,还好,不是很凉!”随后开怀的笑着问道:“不用热了吧?这菜热第二道就不好吃了。” “好。”褚至情自然是含笑点头,随后他看到桌上的合卺酒,便随手将酒壶拈过来,揭开盖子在鼻边嗅了一下。呵,逍遥醉?祖母好下本钱啊?褚至情挑了挑眉,他还用得着这东西么?不过……他坏坏的瞥了玉如意一眼,她倒是需要的吧? 似乎感觉到了褚至情的不怀好意,玉如意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看向他,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嘟囔着问道:“你干嘛这样看我?” “别吃太多。”褚至情唇角勾起极美的弧度。 “嗯?”玉如意疑惑的看着他,他笑得好不云淡风轻,可那笑容,却让玉如意莫名的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就连手里的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了。 见她又吃了几口,褚至情便伸手将她拦住,端上酒杯道:“来喝酒。” 玉如意点点头,接过酒杯,与他胳膊交叉浅浅饮了一口,只觉得那酒甚是甘醇,酒香也极是好闻,随即便一仰而尽,褚至情也一口喝完了那酒,随后又给玉如意倒上了一杯,伸手帮她夹了点菜到碗里。 玉如意边吃边说道:“三郎这一去,可要记得随时带信来……”话不说完,她也不敢说不敢想。沙场无眼,有家信来,便是平安的信号。 褚至情倒酒的手顿了顿,却是没有将那酒洒出一滴来,他缓缓将酒壶放下,将酒杯又递给她,道:“别吃太多了,喝点酒,这酒是难得的红颜悦,据说是西域的好几种葡萄酿成的。” 怪不得这么好喝,还有些甜味,原来是西域的葡萄酒。玉如意接过那酒,深深嗅了下酒香,随即一仰而尽。 褚至情接过她喝尽的酒杯,边倒酒边说道:“你自不必担心,家信三五日便会有一封发来……” “嗯。”玉如意点点头,随即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一切,千万保重,保重自己!不论什么情况,都要记得……要……保重自己。” 不过一句简单的叮咛,却让褚至情觉得心头暖暖的,方才屋外的时候,那些个所谓的兄弟,记挂的都是他博得功名,光宗耀祖。有哪个说了一句关怀他的话?玉如意的话,虽然简单质朴,却是心心念念都记挂着他的。 褚至情将酒杯递过去,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眸子,坚决而笃定的说道:“为了你,我一定一定会保重好自己的。” 被他这么直直的盯看,玉如意觉得脸上有些烧热,她以手做扇朝脸上扇了扇风,呢喃道:“都夏末了,怎的夜里还这般热……”说着这话时,她扫到褚至情掌中又递过来的酒杯,猩红的液体在白瓷杯中荡漾,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她是知道的,那酒中应该是有加了东西的,但是那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滋味的……她现在,只是直觉到,身上这种难耐的燥热,可能是这酒带给她的。 好吧,酒壮怂人胆!有这个酒,也许迷迷糊糊的更让她容易接受一些吧!想到这里,玉如意也不犹豫了,果断的接过褚至情手中的酒,再次喝尽。 一杯、两杯、三杯…… 饭菜没吃多少,玉如意便觉得浑身燥热,脸上也浮现出如霞红晕来:“不,不能喝了我……有点醉了……”玉如意伸手握住褚至情倒酒的手,却只觉得掌中的那只手,好似一块冰凉的玉石,摸起来很是舒服,而且这么一摸,似乎,有着一种麻麻酥酥的感觉,沿着那手掌相接的地方,缓缓的传上来。 怎么会这样呢?玉如意丢了筷子,两只胳膊伸了过来,沿着他的胳膊攀上,挂在他的脖子上。她歪着头从下而上的看向褚至情,眼里满是疑惑,眸光迷离。 她那副略带诧异略带迷茫的表情,却是媚意横流。精美绝伦的小脸上,染满娇羞的红晕,樱唇微微撅起,好像在索求着什么。 褚至情只觉得腹中一热,目光不自觉的落向她雪白的脖颈,还有在衣衫下半掩半隐的双峰…… 啪的一声轻响,龙凤红烛上跳起了一朵烛花。 呆呆的看着她,褚至情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原本应该对他无效的那一小杯酒,此刻却好似一颗深埋的炸弹,轰的一声,被点燃了。 而玉如意却是毫不自知,只觉得眼前晃动的男子极为英俊,她痴痴的望着他,眼波流转,红唇轻启,喃喃念了一句:“三郎,你怎的这般好看?” 这娇软滑糯又带着几分沙哑的燕语呢喃,好似勾魂的符咒,真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ps: 上菜了上菜了啊!!下面两章是出版前会卡掉的!网络专属的哟!!  打赏什么的,快来吧!! 第200章洞房花烛(三) 听到这样娇嗔的话,褚至情那原本就异常明亮的眸子,瞬时幽深了几分,呼吸也粗重了几分。一时激动下,他伸手一把将玉如意拦腰抱起,微微颤抖着,大步朝旁边的寝房走去。 被他这么一抱,玉如意下意思的搂紧了他的脖子,顿时裹着酒味的体香,钻入了褚至情的鼻孔,让他行走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寝房挂着水晶珠帘,晶莹剔透的水晶串划过他的肩头,带起叮叮铃铃的脆响,好似欢悦的音乐伴奏,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情趣。 轻轻的将怀中的人儿放在床上,看着那鲜红的被褥,褚至情心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她是真的准备好了,准备今天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他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了,正要宽衣,却猝不及防的,被她一把揽在脖子上,她还喃喃道:“贴过来些,热得我难受,你脖子好凉……” 褚至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一低头,看到她那媚意十足,眸光迷离的模样,又呆住了。 玉如意正半醉半醒着,仰头看着他,对上他眸子那一刻,她的心砰砰的狂跳起来,乱成了一团。 褚至情那张极美极俊的脸上,透着一丝粉红,目光幽幽好似要将她吞噬。他附在她的身上,如墨长发如瀑布般倾下,此刻,那张脸,那双眼,那瓣唇,都离她如此的近。 玉如意原本就浑浑噩噩的大脑,此刻更加糊涂了,几乎要将她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清醒也赶走。那种源自体内的燥热骚动,还有那一丝莫名的窃喜和期望,都让她越来越沉溺。 她痴痴的望着他,直到他慢慢倾身下来,温润微凉的唇。细细密密的吻上她的下颚,又沿着那完美的弧线渐渐移动上来,直到覆盖上她的唇,她才有了几丝懵懂的清醒。 下意识的,她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口上,本能的推了一下。可是,那掌心中的触感,却让她欲罢不能。结实的肌肉,硬朗的线条。还有那颗有力的、嘭嘭跳跃的心脏! 就在玉如意失神的瞬间,褚至情的唇已紧紧贴在了她的唇上。 微凉的唇,好似一片玉石滑过她的唇片。却带出了奇异的灼热感,还有那湿漉漉的舌头,好似调皮的精灵,勾画着她的嘴角、唇线……随即,挑开她的唇瓣。探入她的口腔,纠缠寻找着她的小舌。 他给她带来的感觉很是奇怪,而她身上的灼热也越来越难耐。终究,她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嗯……” 褚至情的动作怔了一下,喘着气,慢慢放开她。坐起来。却对上玉如意微带嗔怪,又不解的目光。四目相视,她眸中的迷离越来越深邃。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浓,就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他专注的盯着她,看着她仰躺在锦被上,欣赏着她无助又羞涩的表情。那是一种天生的媚态,本能的诱惑。这样的她。让他火热,让他激动,让他欢喜,让他想要将她揉进怀里狠狠的疼。 褚至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缓缓的解开自己的外衣,中衣……他缓缓的动作,带着天生的优雅,一举一动,都是一幅幅绝美的画卷。 不一会儿,他那裸露的上半身便呈现在玉如意面前。 肌肉分明,线条硬朗而流畅,多年的习武,让他的身材格外的矫健,好似一匹健硕的骏马。可是,这微微棕色的皮肤上,却赫然带着几条刺目的疤痕。 他顺手扯下系在发尾的绑带,瞬间,那如瀑的墨发流淌而下,垂在他的肩上,配着他的肤色,配着他的疤痕,又让他的诱惑中平添了几分野性。 玉如意在刹那间,竟然忘记了羞涩,心中激荡的暗涌让她忍不住喃喃道:“三郎,你……好俊……” 听到这话,褚至情好似孩子得到了褒奖一般。三下五除二便剥去了自己的下装,身子重重的压在了玉如意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将她压在床上,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温软,这样的馨香。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似火,声音低靡沙哑的说道:“如意,我要你。” 玉如意听到这话的时候,心竟然好似在坐秋千一般,荡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方,随后又重重的落下。这种失落感,让她惶然而紧张。还有一丝害怕。可她,却还是在这种羞涩害怕中,坚定的点了点头。 褚至情满意的笑了起来,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添咬着她的下巴,随后缓缓挪下,移到她细白的脖子上,又顺着衣领滑下,咬开她的衣领,轻轻的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一下。 玉如意有些吃痛,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可这声音却是更加诱惑了他,让他的*更加高涨。 虽然不是第一次,可褚至情却从未如此的激动小心过,他一只手谨慎而缓慢的扯掉她的腰带,另一只手缓缓撩起她的衣裙,微凉的手,滑过她的小腿,渐渐向上…… 肌肤上传来的酥麻感,让玉如意忍不住的颤抖,她只能伸手抱住他的头,仿佛在浮沉的大海中抱住一根救命的浮木。只是,他的长长的、柔柔的发,扫过她的脖颈时,却令她不自禁的泛起一圈圈的粟米疙瘩。 褚至情的动作越来越快,不一会儿,玉如意的外衫便被他尽数褪去。就在他伸手去扯那薄薄的红肚兜时,玉如意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褚至情愕然的抬头看向她,她的眸中带着湿漉漉的水雾,她洁白的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快速起伏着:“三郎,三郎……” “我在。”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褚至情将自己身躯罩在她的身上,耳朵靠在她的唇边。 “嗯~”突如其来的重压让她忍不住嘤咛出声她看着他,心里明明是欢喜的,可口中,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三郎,答应我……” “什么?” “好好的回来。”玉如意微微一笑,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褚至情怔住了,心中竟然是好一阵揪痛。他重重的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一定好好的回来!”说罢,他埋头轻轻将她眼角的泪水吻去。 他的唇,印上她的眼睛,低低的、一遍又一遍的说道:“我一定好好的,一定……” 那原本温凉的唇,此刻却像是一块烙铁,沿着她的腮帮滑到她的唇上,将她的唇噬咬了好一番,才又移至她的脖颈…… 粉红色的吻痕,从她的脖颈蔓延至胸前…… “嗞——”的一声,裂帛的声音如悦耳的天籁,在旖旎的静夜中,格外的响亮。 火红的肚兜,一半在他的左手上握着,另一半则叼在他的唇上。 玉如意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竟然一时间忘记了羞怯。这样饱含靡靡*的褚至情,她从未见过,却是让她不得不沉迷。 明明是轻浮而又邪气的动作,可却又偏偏生出一股子别样的优雅华贵来,两种几乎是相对的气质,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这一瞬间,玉如意觉得自己心中欢喜难抑,她是怎样的好运,竟然能嫁给这般天神般的男子。 而褚至情也同样是在牢牢的看着她,洁白玉体横陈眼前,还有一缕鲜红的碎布落在她的胸前,与那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绝美的容颜上,染着春色嫣红,妩媚异常…… 褚至情的喉结动了动,他一甩头,将口中的碎布吐掉。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将双手放在她的衣裙两侧,用力一撕…… 又是一声悦耳的裂帛音,那薄薄的红裙,也被他撕扯成了两半…… 腿上传来的微凉,让她身上的粟米疙瘩又似潮水般袭来。随即,便感觉到一股潮湿的温热朝她袭来,却是他匍匐在她的胸前,含住她粉嫩的樱桃,吮吸起来…… “呃……”这种突如其来的、难耐的酥软,好似潮水中的水草,将她缠绕着,几乎要让她窒息了。一声嘤咛,趁着她喘息的时候脱口而出,她羞涩的抬起手来,蒙在自己的眼睛上,不敢去看这羞人的一幕。 看到她这害羞的模样,褚至情竟然有些个恼了,他朝她的樱桃上一咬,随即一抬胳膊,将她的手举过头顶,摁住。重重的喘着气说道:“看着我,如意……我是你的夫君……” 玉如意吃痛,不由得轻哼了一声,随即看到他那坚定而灼灼的目光,脑袋竟然情不自禁的点了点。 褚至情满意的一笑,随即又埋头吻了过去…… 胸前传来的感觉让她不禁的颤抖起来,一会儿酸麻、一会儿酥软、一会儿又带着几分疼痛……随之而来的是,那种难耐的空虚……她挣扎着扯出胳膊,搂着他的脖颈,似乎这样才能让那动荡的感觉缓下一些来。可却不料,这样,却让自己的胸脯更加靠近他,此刻,不仅仅是唇了,他的鼻尖,他的呼吸,都好似致命的诱惑,让她忍不住呻吟着低声唤着他:“三郎……三郎……” 这样靡靡柔媚的呼唤,是褚至情从未听过的,他一只手用力的揉搓着那团柔软,另一只手滑落在她的腰际,随后渐渐滑下……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ps: 这道菜还算丰富咩~~~  我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的身后,有你们!支持我的亲们!!! 第201章吉祥寻死 双腿间传来的奇异感觉,让玉如意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求助的看着他,娇软的呻吟着:“别……别……我……” “别?”褚至情眸子一眯,手指轻轻一挑。 “啊……”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这么奇怪!玉如意的身子猛然拱起来,手本能的攥紧床单。 “三郎……三郎……”她的声音颤抖着,呜咽着。 褚至情抬起头,停下动作,松开那团柔软,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开,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安慰道:“别怕,如意,别怕……跟随着我,听我的,这样……待会儿,你不会很疼。” “嗯?”玉如意迷茫的看着他,眼底是满满的不解,不过,她的心中,却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安稳,只得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的手指,好似带着魔力一般,让她渐渐深陷,就连那羞人的嘤咛也越来越响…… 突然,他抽离手指,分开她的双腿,半跪在她的面前,深呼吸一下,沙哑着嗓子道:“如意,你就要成为我的女人了……” 说完,他不待玉如意有所反应,轻轻的抵了进去…… 那种仿佛要被人撕裂的感觉,让玉如意瞬间清醒了几分,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却终究强忍着自己没有痛呼出声,只将唇紧紧咬着,手也放下来紧紧的攥着床单。 看着她强忍的模样,褚至情的动作更加放缓了几分,可这种强忍的难耐,让他额头也沁出了汗水…… 他轻轻的动着,让她慢慢的适应着,就在她渐渐沉溺,双眸又变得迷离的时候吗。他双腿一用力,狠狠的挤了进去。 好疼!玉如意身子一僵,还没反应过来,那种胀痛,又变成了涩涩的刺痛,让她实在无法忍耐住,眼泪扑簌簌的掉了出来。 褚至情却是强制着自己,保持着那姿势,动也不动的……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努力忽视那种温热舒适的感觉。那种包裹着他仿佛要将他吸食的感觉…… 可那平躺着的坏蛋,却不自知的扭了扭身子,那种舒畅。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一时间没忍住,竟然闭上眼睛低吟出声。 听到这声音,玉如意猛的睁开眼来,看着他。却看到他满头的汗水。紧紧皱着的眉头,还有那隐忍的表情……她心疼他了…… “三郎……”她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刚才本能的扭了一下,却似乎他很享受?而那种酸痛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一些?玉如意也忍住疼痛感。又扭动了一下腰肢。 “呃……”褚至情又哼出一声,忍不住咬牙道:“别动了!” 可是,这么一动。玉如意的头脑又开始浑浑噩噩了,也许是*的缘由,也许也有那美酒的帮助,她只觉得之前那种难耐的空虚,此刻被填得满满的。竟然。又忍不住动了一下…… 双股间传来的感觉,让她自己也呻吟了一声。那种酸麻夹杂着疼痛的感觉,真的好奇妙……她竟然又动了一下,又一下…… 突然,褚至情难捱的闷吼一声,扶住她的腰,用比她更快的节奏动了起来! 玉如意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可是刚才那美妙的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忍耐不住的大声叫了出来…… 跟随他的节奏,她好似汹涌海浪中的一叶扁舟,跟随着他掀起巨浪,忽高忽低,仿佛带着失重的感觉,让她沉溺其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被她这*的叫声一唤,褚至情更觉得舒服到每一个毛孔,每一下都重重的深入,随着那一层层的,带着吸力的缠绕,他也忍不住跟着低吼出声。 他强忍着自己,想要给她极致的享受,极致的幸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如意只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他抽干了。可这厮,竟然还不饶她的,将她从平躺着,直到翻转过身来,此刻又侧身抱着她,双手捏着她的柔软…… 上下一起传来的感觉,仿佛将她推上了云霄,终于让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褚至情的汗水早已打湿了枕被,他吻着她的脖颈,听到她的尖叫,越发加快了自己的节奏,仿佛狂风暴雨般袭来。而玉如意被他用力的冲撞着,娇躯便似那风中的枯叶,只能随风飘摇。 突然,她身子一僵,一股火热滚烫的激流涌来,她也好似没了力气一般,动弹不了的呜咽着告饶。可是他却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了,越发大力的冲撞着她,似乎要将自己与她完全的融合在一起。 玉如意原本已经累得完全动弹不了了,却被他这般强烈的冲击着,自己想要逃离,却被他紧紧的揽在怀里,慢慢的竟然又一次被他带到了云端,直到感觉到了他的身子猛的一阵颤抖,自己也忍不住跟随着一哆嗦,仿佛被推上了九霄云外,又轰然的掉落了下来…… 两人一动不动的,叠在一起。 第二天,玉如意是在哗哗的雨声中醒来的。 她慢慢的,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头顶鲜红的帐幔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下意识的,玉如意伸手朝身边一摸,却只摸到了冰凉的丝被。褚至情恐怕是夜里便走了,他竟然没等她送他么?是害怕别离么? 玉如意有些失落的笼着被子坐起来,呆呆的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激情,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这时,屋外传来珍珠极轻的声音:“三少夫人可醒了?” 听到这个称呼,玉如意先是恍惚了一下,这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也改口了,看来是褚至情交代过的。她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抬眼去寻自己的衣衫,随后想起她昨夜的衣衫早已被褚至情扯烂了,哪里还有衣服可穿? 正要张口叫珍珠去取衣服来,却听见珍珠推门进来的声音,她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边走边说道:“三少爷临走前已经嘱咐好了的。”说罢目光落在她的床畔。 玉如意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床边的小凳子上已经放好了一套换洗的衣衫。 着了内衫坐在镜旁,玉如意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与以前的自己有些个不同,可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 珍珠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由衷的赞道:“我们家夫人,真是越来越美了……尤其是您这双眸子,真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那镜中人儿的眼眸,蜕去了少女的娇羞天真,多了几分妇人的妩媚,抬眸低眸间,竟是风情万种。 “现在几时了?”玉如意问道。 “已经巳时一刻了。”珍珠一边答一边将她额头的碎发拢起,挽个小结,用发夹别在头顶固定住,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睡了这么久?”玉如意皱了下眉头,喃喃道:“请安时间都过了……” “夫人不必担心,早上白蔹姑娘过来传话说夫人今日不必请安。” 玉如意点点头,沉默的看着镜子中珍珠给自己梳头,纠结着要不要去给那几位姨娘请安。褚至情的心意她很明白,他希望她在这个家中自保即可,最好能成为透明人。而她自己也希望这般做,让人忽视的最好办法,就是尽量少在人前出现。 可是,回家这几日,还没正式的去给那些姨娘请安,她担心被他们误会成自己拿架子,这样就不太好了。 寻思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些姨娘。毕竟,领不领情是他们的事,但是礼数周不周全,是自己的事。 选了一条水墨文竹的濡裙穿上,上身穿一件银蓝色锦缎的交领上襦挡住那些樱红的吻痕,配以一件灰蓝色绣雪梅纹半臂,整套衣衫颜色朴素而清爽;而她的发间也不多带发饰,只别了三朵与衣裙颜色相似的绢花和一支玉钗。 这般打扮,生生的将她的媚意掩了三分,整个人,立马沉稳平和了几分。 玉如意满意的点点头,提了提领子,提着裙,慢步迈出了房门。 院子中,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繁茂的树叶上,将原本就郁郁葱葱的花园,洗涤得越发绿意盎然。 玉如意走出几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正准备沿着回廊先去拜见谢姨娘,却见玛瑙领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小跑过来,玉如意定睛一看,却是留在家中的金铃。当下心头一紧,问道:“金铃,你怎么来了?” 金铃急忙朝她深深一福道:“姑娘快回去看看吧,二姑娘要寻死呢,都动了……”剩下的话,却被玉如意怒目一瞪,深深给咽了回去。 寻死? 玉吉祥这是在闹什么?!玉如意急忙说道:“玛瑙,快去备车。珍珠,你去给房门打招呼,说我要回一下娘家……对了,金铃,你随玛瑙一起去。” “是。”众婢女应声,纷纷快步离去。 待到车马备好的时候,雨却是下得更大了,就算在回廊中行走,风雨也会扑到人身上。玉如意干脆拎起裙摆小跑起来,珍珠也跟着她一并跑了起来,主仆二人快步出了褚府,迈上大门口停着的马车。 第202章血浓于水 坐上马车后,玉如意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平稳下心绪后才低声问向金铃道:“二姑娘怎么?” “今日三少爷又去陈府质问亲事的事情,却得知那陈府和东城的顾家女郎订亲了……” “陈默斌订亲了?”玉如意眉头一皱,随即问道:“东城顾家?可是那个盐商?” “对!”金铃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那个盐商家的大娘子……” 不待她说完,玉如意便打断道:“吉祥怎么样了?” 金铃抿了抿唇,才压低声音道:“二姑娘听闻这事便晕了过去……先是找了大夫来看,给了点参片和保胎药什么的。说是无碍,只是受了刺激。” “那你刚才说什么二姑娘寻死?”玉如意皱眉继续问道。 “金铃,你就别说那些个有的没了的,赶紧告诉夫人二姑娘怎么了!”珍珠知道那金铃平日里性子温吞,若不这么提醒一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问到重点。 金铃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答道:“二姑娘今天早上才醒来的,一醒过来就闹着寻死,又是上吊又是撞墙的,我们一不小心没拽住,她便撞到了柱子上了……”说到这里,金铃偷偷的瞄了一眼玉如意,见她一脸的墨色,顿时哑然不敢再说了。 珍珠看了玉如意一眼,忙帮她问道:“那二姑娘没事吧?” “还好,只是头上鼓了个鸡蛋大的包。还有……大夫说,有些个动着胎气了,说切莫让二姑娘再生气了。”金铃说道这里,有些埋怨的道:“可这能怎么办呢?二姑娘现在这样子挺着个大肚子,陈家少爷竟然还订亲了,我们哪有办法让她不生气……”言语间。竟然有些个不敬。 玉如意冷冷的看着金铃,半晌才道:“金铃,我买你回来有多久?” 金铃没想到玉如意会突然这么问,于是木讷的点点头答道:“两个月多了……” “两个月,还不够你学会什么叫主仆么?”玉如意这话,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金铃一怔,慌忙在马车中跪下来,匍在玉如意脚边,不住的求饶道:“姑娘见谅。姑娘见谅……婢子也是一时情急,胡乱说话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嗯。”玉如意随便点了下头。斜靠在马车壁上,阖目养神。 陈家这样的做法,纯粹是没把玉家当回事儿,也根本没把玉吉祥放在心上。可气那玉吉祥,竟然还为这样的男人寻死觅活的!以她现在的能力。多养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未婚先育,必须做得隐瞒。这些下人,都是中途买来的。都不忠心,靠不住的…… 现在已经可以看出来,金铃对玉吉祥是不忠心的了。这样的人放在玉吉祥身边,她不放心。不过还好,金铃这个丫头没什么坏心,只是有些个见识短浅、有些个市侩。若是玉家富裕了,让她锦衣玉食了。她自然会老实呆着。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金铃这样的人,嘴巴又不太老实,放在那里,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啊……玉如意想到这里,只觉得头嗡嗡的发疼。 陈府位于洛阳城西郊,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之家名门望族,可是却占据着洛阳西郊三分之一的土地,是个极为富庶的大地主。那陈默斌平日里,便与褚至情等贵家公子一同玩耍,竟然也混出了一些名头,与褚至情等一行六人称为“洛阳六俊”。 虽然这“六俊”的名声都不太好,可却身家背景都是极好的,而且六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褚至情在和玉如意结婚后,收敛了许多,也比较自觉的与这些人保持了距离。 陈默斌算是文采最好的了,可就是不走正路,也不考功名。家中就这个独子,那陈家老辈也就纵容了他。 玉吉祥爱慕他,就算发生了什么关系,就算是生下孩子来,在这个朝代,也是无伤大雅的。只要那陈默斌对她有情谊,这也不过是一段风流佳话而已。 可是现在,明显陈默斌想始乱终弃,这样的结果,只会让玉如意成为笑话,而对那陈默斌根本无碍! 大唐婚律规定,女子到了年龄若不结婚,便要被官媒强配。到时候,就算是自己多出些钱,让官媒帮忙配个好人家,可人家发现吉祥并非完璧,还有着孩子的话…… 不行,未婚先育和和离再生的概念是不同的!这事,还得要陈府解决!就算是先娶再和离,也必须要迈过一次陈家的大门! 想到这里,玉如意越发觉得头疼了。 陈家的大门,哪有那么好迈进的?!现在只希望……他能看在玉吉祥是褚家妻亲的份上,多给褚家留几分薄面。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洛阳城外,没多久,便遥遥的看到了远处的玉宅。 还未进门,便听见宅子里面乱哄哄的吵闹声,玉如意也顾不得什么了,连伞不打,便快步冲回了家中。 雨下得哗哗的,前院中,却是站满了人。玉吉祥披头散发的跪坐在雨水当中,大声的哭号着:“我要去找默斌,我要去找默斌啊……你们抓着我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声嘶力竭,叫声都有些个让人毛骨悚然。 一旁的玉平安拼命栏抱着自己的二姐,一边不停的咒骂着那陈厮,一边口中胡乱的安慰着玉吉祥,话都说不清楚了。 虽然这事是玉吉祥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是当看到她那几近痴狂的模样,玉如意的心还是狠狠的痛了一下。迈进大门的时候,因她正失神着,她没注意到门槛,不小心一个踉跄,险些跌了出去,幸好有珍珠在一旁慌忙扶住了她。 玛瑙也立即在一旁将雨伞撑开来,为她挡住雨。 玉如意快步走到玉吉祥身边,蹲下身子,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心疼的劝道:“吉祥,乖,听姐姐的话,先回去好么?” “我不回……我要去找默斌……”玉吉祥的眼神空洞洞的,只是牢牢的看着自家的大门。 “大姐……”玉平安有些哽咽的说道:“二姐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半天了……怎么劝都不肯回去。” “什么?!”玉如意大惊失色,慌忙朝玉吉祥说道:“吉祥快起来,万万不能再这么坐在凉水中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啊!” 可那玉吉祥,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直愣愣的看着大门,喃喃道:“默斌,我要见他……”仿佛中了魔障一般。 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胸中的闷气,道:“吉祥,你看我,看清我!”玉如意将她的脸强行扳过来,面对自己,“你看,我是你的姐姐!我现在是褚家的媳妇了,我的夫君现在和宣王一起去保卫皇上了!我会以褚家人的身份,去帮你找陈默斌,你看可好?” 听她这么一说,玉吉祥才仿佛回魂了一般,眼睛渐渐有了光彩,她紧紧的攥着玉如意的胳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阿姐,阿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玉如意重重的点头,扯起袖子,擦掉她额头的水珠,道:“吉祥,从小到大,阿姐可曾骗过你?” 玉吉祥缓缓摇摇头,随后肯定的一遍一遍重复的说道:“没有,阿姐没有!阿姐没有!阿姐没有骗过我!阿姐没有骗过我!”每说一句,她的神色就恢复了几分,每说一句,她脸上的泪水就多了几分,说着说着,她猛的扑进玉如意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紧紧的抱着她。 身上传来玉吉祥带来的潮湿感,玉如意的心却是渐渐稳了下来……她缓缓的拍着玉如意的脊背,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这个妹妹便是这样对她依赖着。纵然她有着千般不对,但她们毕竟是拥有着相同血脉的亲人啊…… 见到吉祥妥协了,玉如意这才示意平安过来,与她一道将吉祥扶回了屋中。 玉如意又着了珍珠和金铃来帮她把湿透的衣衫换掉,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那有些羞怯又有些悔恨的眼神,玉如意的心更软了。她伸手拂开玉吉祥额上的湿发,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她因为不小心打碎了祖父的古玩,而被父亲关禁闭,结果却受凉生了病,便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坐在她的床前,不怕她的传染,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吃药。 她回想起小时候,三个人在一起玩笔墨的场景;回想起小时候,三个人为一个水果你推我让的画面;回想起小时候,三个人在一起互相协助着溜冰…… 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美好啊。就算是摔倒,也要一起摔…… 只是,到了洛阳的这三年,她太过忙于挣钱,却忽略了自己的弟妹,却忽略了这份最应该最值得重视的感情…… 吉祥每天是与洛阳城的富贵女郎们一同学习的,免不了沾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性。家中就这么三个子妹,就算她对自己有着怨念,有着不满,可终究敌不过这血浓于水啊! 《给亲们的一封信》 《给亲们的一封信》 亲爱的支持某九的读者们: 虽然某九知道,老时不时的改文,很不好……但是,之前的文,自己觉得实在是写得太烂了! 某九的这篇文是签了出版的,是预约了的。 所以,少了很多自在性。某九也是第一次把文写这么长,构思这么大…… 毕竟是没写过什么长篇的新作者,在整体处理上,有不少问题…… 这文,我推翻了很多东西,又新加了很多东西! 基本上,相当于重新写了一次…… 改文真是一种极其痛苦的事情,就像作家六六说的那样,就是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挑拣过后,又吃回去……呕~~(╯﹏╰)b 可是,为了对以后的读者负责,为了对出版社负责,某九还是改文了…… 断了这么久,对不起支持我的那300多个读者……因为只有300多平均订阅,所以,某九就这样认为吧! 希望你们理解一下哦!!如果觉得对不上了,其实都断了这么久,估计前面的情节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就重新看一遍吧! 哈哈,就当作再读一本新的免费的书好了~\(^o^)/~ 还是希望亲们能继续支持,如果无法支持,某九也能理解的…… 这本书出版签约是七十万字,但某九要把大纲写完,估计至少得90万左右了,也就是,起码还需要亲们陪伴某九四个月! 求求你们继续支持我吧!! 最后,恳切的对亲们说一句,非常非常的对不起!! 此致 敬礼 晏九九 2013年5月31日 第203章娘亲失踪 尤其经历了褚家的种种事情,玉如意越发觉得,自己家的这份感情难得。就算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希望,能将这种和睦,维持下去。 于是,她笃定的看着玉吉祥的眼睛,缓缓而肯定的说道:“吉祥,你相信阿姐,就算是拼了阿姐这条性命,也要让那陈默斌娶了你!” 玉吉祥仰视着她,眸子猛的睁大。她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么多对不起玉如意的事,这个姐姐,竟然还能原谅她,竟然还要为了她而拼命。 玉吉祥的泪水,沿着眼角缓缓的滑落出来……愧疚,自责填满了她的心。只觉得胸口压抑难耐,终究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朝玉如意感激的点点头。 “吉祥,你放心……”玉如意爱抚着她的头,随后劝道:“不要再做傻事了哦?” 玉吉祥深吸一口气,坚定的点点头。 得到她的承诺,玉如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子来,朝她说道:“那你乖乖躺着休息,阿姐出去想想办法……” “……”玉吉祥说不出话来,只能又点了点头。 玉如意朝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仿佛慈母一般,直温暖进心。瞬间,将玉吉祥心中冻结的坚冰,融化了许多。 目送着她走出门,玉吉祥终究是压抑不住的嚎啕起来。那种畅快淋漓的哭泣,纾解了她心中因陈默斌背叛而产生的痛苦,更纾解了她心中比那痛苦更难耐的愧疚。玉吉祥开始意识到,自己真的做错了,做得……很错。 走出门来,玉如意看到站在门口的玉平安,他脸上满带着懊恼,担忧。 玉如意朝他淡淡一笑。道:“平安,放心吧。吉祥不会再乱来了……不过,淋了这半晌的雨,你还是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吧,毕竟她现在身子重。” “嗯。”玉平安点了点头,又朝玉吉祥的门看了一眼,不放心的说道:“我想去看看二姐……” 玉如意侧耳,听见屋中嚎啕的哭声,摇摇头,说道:“就让她好好哭一场吧。哭出来,就舒服了。”说罢,玉如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罢挥了挥手示意玉平安跟着自己一起走开。 走到前院,玉如意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这才站定了问道:“怎么回事?陈府定亲,怎么会让吉祥知道的?” “都怪我!”玉平安恨恨的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道:“知道陈默斌那事后,我就不应该告诉娘亲,直接去褚府找你就好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随即一愣,猛的抬起头来道:“嗯?!对了,二娘呢?” 玉平安怔住了。双眼睁得浑圆,慢慢回忆道:“是啊,娘呢?刚才娘把这事给二姐说了。二姐就开始发狂,娘亲急得不行,就说去找那陈家算账……”随即他猛的一拍大腿,着急道:“阿娘怕是去陈府了!都怪我!刚才太乱,只顾着二姐了。忘记照顾娘亲了!” “你!你啊!”玉如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随即着急的说道:“还不快随我去寻二娘!她一个人。怎么从这东郊到西郊去!万一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拿你是问!” 玉平安悔恨不已,却是慌了神了。 “走走走,我们去寻寻!从这儿到陈府有两条路,不知道二娘走的是哪条……”玉如意皱眉想了想,说道:“我和珍珠坐褚府的马车走官道去寻,你驾自家马车走商道去寻!” “嗯!”玉平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便提足要走。却又被玉如意一扯袖子,问道:“上次给你的银两还有么?” “还剩不少。” “带上一些银两,若是宵禁前赶不回来,便在洛阳城找个客栈歇下,万万不可连夜找。”玉如意嘱咐道:“现在战乱时期,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玉平安皱了皱眉,重重的一点头,道:“好!阿姐,你也要小心,姐夫不在身边,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不必担心。”玉如意摇摇头,道:“那个驾车的车夫,便是你姐夫的心腹,也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你姐夫专门留下来保护我的。我这边,你自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玉平安重重的舒出一口气,欣慰的说道:“姐夫真是心思缜密,也对姐姐体贴入微啊……” 听到他这么一说,玉如意忍不住脸红了一下,连忙哄他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个有的没的!赶紧去套车找二娘!” “是!”玉平安应声快步离去。 看着弟弟离去的身影,玉如意边朝大门走,边思索着。行至大门不远处,她便见着珍珠和玛瑙几人斜靠在回廊旁闲聊。 玉如意当即便唤了珍珠和玛瑙过来,安排道:“珍珠你随我出去一趟。”然后又看向玛瑙,道:“玛瑙,我知你对我忠心,但你要记得,二姑娘是我妹妹,你也要对她忠心。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二姑娘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 玛瑙哪里见过如此严肃的玉如意,当即便愣住了,不过随后被珍珠扯了下衣角,慌忙回过神来,连忙福下身子道:“奴婢一定照顾好二姑娘!少夫人放心!” “嗯。”玉如意看了一眼众婢女,想了想,又说道:“金铃,你跟我一同去。” “啊?”金铃没想到她会突然点自己的名,虽然有些诧异,但脸上却带着隐隐的笑意,走了出来,站到玉如意身边。 主仆三人快步上了门口的马车,珍珠便按玉如意的嘱咐低声对车夫说了目的地,复又坐回来。 玉如意坐在车中,看了一眼金铃,问道:“金铃,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跟我一起去么?” “婢子不知。”金铃摇摇头。 “我问你,老夫人在哪里?”玉如意的话中,寒意十足。 金铃只觉得脊背一阵冷寒,慌忙跪倒在地,道:“婢子不知。” “不知?”玉如意转过身来,俯视着她,厉意十足的说道:“你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老夫人身在何方,你竟然不知?!” “我……我……”金铃趴在马车的地板上,盯着玉如意那两只漂亮的绣花鞋,咬咬唇,辩解道:“我,我去通知大姑娘你了啊……” 玉如意冷笑一声,道:“通知我?你通知我是没错,的确做得很好。可是,你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侍候老夫人。若有急事,大可以派银铃或者其他人来通知我,何必非要自己跑一趟?”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金铃只觉得主子这话,一句句都好似利刃刺进她的心中,让她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金铃……”玉如意阖上眼睛,靠在车壁上,道:“你是不是看到珍珠玛瑙跟着我,过得不错,所以想学她们?” “我……”金铃这会儿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剥了衣服一般,所有的心事都被主子看了个通透。顿时,脸上火烧火燎的。 “你以为这样做,便可以在我这里邀功,便可以趁机进入褚府的大宅门了,是吧?” “我!不不不!”金铃慌忙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玉如意愤愤说道:“你都敢在主子背后搬弄是非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我没有!”金铃慌忙辩解道,一只手还抓住了玉如意的脚,拼命的摇着头。 “没有?!”见她死不悔改,玉如意忿忿然抽回自己的脚,忍住自己踹她一脚的冲动。刚才玉平安说了,他只将此事告诉了二娘。二娘虽然平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可她知道,二娘其实是个明白人,什么事,在她心中都有一本帐的。她定然是不会将此事告诉吉祥的,而二娘平日身边也只有个金铃,定然是这金铃到吉祥面前去嚼舌,却不料引得吉祥发狂寻死。 “你说说看,老夫人是什么时候让你来找我的?”玉如意问道。 “老……老夫人一见二姑娘发狂了,便使我来请大姑娘了。”金铃吞吞吐吐的说道。 “从玉宅到褚府,顶多半个时辰的路程。就算是大姑娘撞柱后你才出发来请我,也早就应该到了。可你却磨磨蹭蹭的耽误到了巳时二刻才到,见到我的时候,又不东扯西拉不说重点,足以见得你的心虚!” “我……我……婢子,婢子……”金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再回到玉宅后,你便一下缩在了人群中,站在银铃后,不敢去看吉祥,更可见你有多心虚!”玉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在宅中搬弄是非害二姑娘动了胎气,又不好好跟随着老夫人,致使老夫人走丢,又贪慕虚荣心术不正!金铃!你让我怎么处置你!” 金铃见事情都败露了,无法隐瞒了,慌忙趴在玉如意脚边,拼命的磕着头,脑袋将车厢地板敲得“嘭嘭”直响,嘴里不停的求饶道:“姑娘,饶了我吧!求求您,饶了我吧!婢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玉如意却是看都懒得看她,只道:“这事,我没有立即将你送官,已是宽容了!你还绕我怎的饶你!待会儿老夫人找到了,若是平安,我再好好考虑怎么处置你。若是老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然将你送官法办!” 听到这话,金铃也自知自己做了错事,身子软软的瘫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心中不断的乞求着,求老天爷保佑老夫人平安无事。 第204章白马寺中(一) 过了快一个时辰,车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了,哗啦哗啦的好似天漏了一般,时不时还有阵阵雷鸣电闪传来,天黑压压的好似夜晚…… 玉如意心头越发不安烦躁了,这天气,就算是找到了二娘,怕是也要淋病了。正想着,便听驭夫吁停了马车,一掀帘子,正看到一个极大的宅子立在自己面前。 一丈有余的墨色大门上栓了两个狮环,衔着铜环的狮子雕刻得极为凶煞。而门口却不像一般人家一般,摆放着看门的狮子,倒是两根简简单单的石柱子,上面刻有祥云纹,什么字都没有写。半人高,一抱粗细,上面好似宝剑的剑尖一般,直指长天。 这个石柱子玉如意倒是认得,之前在船上显得无聊,在画舫的底层发现了很多藏书,她就随手挑了几本来看。其中有一本就记载了,这种样子的石柱放在门口,有个名字,被叫做钟馗剑,自然是用来镇宅的。但也带另外一个意思,便是镇压孤魂野鬼。 玉如意沉思了一下,想了起来。 据说这陈家,原本占的这片西郊,在古时曾经是秦皇坑儒的一片坟地,故而阴气煞气很重,盖房房塌,种地地荒。故而,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敢染指。倒是他们陈家,据说带了什么利器,将这个地方占了,盖了房子起来,从此后只要是陈家的属地,就算是这种阴地煞地,也不会再出现什么太邪的事。只是,这陈家对子嗣却是有极大的影响,那陈默斌虽然是长子,却是排行十三,是因为上面死了十二个兄长,才得了他这么一个,行十三。好不容易才养大。故而,家中宝贝得不得了。 虽然陈家有这样的传说,玉如意却是不愿意多想,心中现在尤其挂念母亲,当即便使了珍珠上去叫门。 珍珠叩响门环,片刻后,便有一老叟半拉开门望了出来,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他先遥遥的看了看玉如意。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看向近处的珍珠,问道:“你们是?” 珍珠朝他一福身。道:“我们是西郊玉家的,想来问问……” “我们家少爷没空!”老叟不待他们说完,便“嘭”的一下,将门关上。 珍珠尴尬的站在原地,看了玉如意一眼。又连忙转身过去继续拍门,边拍门边问道:“老人家,别走啊!别走啊!我们不是在老你们家公子的,我们是来问问,我家老夫人可曾来过?” 直叫了半晌,那老叟这才又将门拉开来。脸色极为不好,不耐烦的问道:“什么老夫人?” “玉家的老夫人,金氏。可曾来过?”珍珠问道。 “什么老夫人,什么金氏?”老叟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今儿个一天,只有早上你们玉家的一个青头小子来过,其他人都没见过!”说罢。也不待珍珠再问,用力将门一关。随即还传来了将门闩挂上的声音。 珍珠正要接着拍门,却被玉如意唤住:“珍珠,别拍了。”她深深叹口气,眉头紧锁道:“这老叟应该没说谎,二娘可能真没来过……” “这……”珍珠又看了看那墨黑的大门,无奈的摇摇头,道:“那老夫人一个人,会去哪里了?!”说道这里,她很是不满的瞪了旁边畏畏缩缩的金铃一眼,斥责道:“都怪你!好好的,不陪着夫人,瞎搅和什么!” 玉如意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句:“算了,先上车再说。” “嗯。”珍珠走过来,将她扶上车。 玉如意斜靠在马车壁上,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太阳穴。二娘没到这里来,那会去哪里了呢?来的路上,她都注意过了,路上没有看到过金氏。这么大的雨天,可别有什么意外啊…… 正这么想着,驭夫在外面问道:“夫人,现在去哪里?” 玉如意想了想,道:“回玉宅吧,驶慢些,路上注意点,看看能不能见到我二娘。” “是。”驭夫听言,挥鞭驾驶马车调头,缓缓朝玉宅行了回去。 金铃此时却是自知自己闯了大祸了,一路上都怕在车帘边上,探出头,任由雨水将她的头发淋了个湿透,只是仔细的打量着每个路边的路人,生怕错过了老夫人。 车穿城而过,朝东郊玉宅驶去,可出城没多久,雨便越下越大了。天也乌压压黑沉沉的,这会儿,天边划过的闪电便格外的刺眼了,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直让人心惊。这雨,简直就像是天河断了一般,瀑布一般的倾泻下来,就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夫人,不能再走了,这雷电太猛,怕惊了马。”驭夫的声音隔着车帘传了进来。 玉如意刚掀开帘子,一阵水雾便扑面而来,玉如意赶紧将帘子放下来,答道:“寻个地方避避雨吧。” “嗯,这前面不远处就是白马寺,我们不如先去寺庙避一避雨吧?”驭夫提议道。 “好。” 随即,便听几声鞭响,马车加快了行驶的速度,约摸一刻钟,车便停住了,驭夫在外面说了句:“夫人,到了。” 玉如意便掀开车门帘往外看,一座威严胸围的庙宇出现在她眼前。前为山门,由三座拱门构成。山门外,一对石狮和一对石马,分立左右。遥遥看去,整个庙宇建筑繁多,重檐飞翘,斗拱交错,巍峨壮丽。 这白马寺始建于东汉,北依邝山,南望洛河,历经千年,至今香火鼎盛。 珍珠先跃下车,快速撑起伞,金铃这才扶着玉如意下车,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小心,慢些个……”话里话外,倒是格外的关切,尽表忠心。 旁边的珍珠仔细的打着伞,瞄了一眼玉如意,却见她面容平静,神色淡然,并未将金铃的示好放进心里。她又看了金铃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还没找到老夫人,金铃这示好,根本就是无用功嘛…… 此时雨正大着,也有不少路人像她们这般到寺中来躲雨,故而此时的白马寺中,人头攒动,想走快一些都不行。 不过,像褚家这样经常来添香火的人家,自然是不必和众人一起挤的。玉如意一进门,便有识得褚家马车的知客僧上前来,询问她的身份。得知是褚家的三少夫人后,当即便热情的将她领着走一条偏道,行至正院旁边的清净小院子中,那里有褚家几间固定的禅房。 玉如意第一次来白马寺,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优渥待遇。只是,此时她心里惦念着二娘的安危,没太多的心情体会。 刚在禅房坐稳,便有两个小沙弥端了茶点进来,其中一个问道:“夫人今日是来拜佛还是来问禅的?” 玉如意看了一眼珍珠,珍珠便上前一步答道:“我家夫人路过宝刹,正巧雨大,便进来避一避雨的。” “哦。”小沙弥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摆放好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金铃见那沙弥退了出去,便噗通一下跪倒在玉如意脚边,却是不敢说什么。 玉如意扫了她一眼,也懒得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吃着点心,品着茶,只盼着雨赶紧小一些。 珍珠则掏出随身带着的丝线,随手编起了珞子。 等了快半个时辰,雨却是不见得小,玉如意不由得有些个着急了。正在此时,便听见有僧人引了人过来。 因这是褚家固定的几件禅房,能朝这边走的,定然是褚家的人。玉如意想到这里,掀开窗看了一眼,却是看不清楚模样,来人仿佛是个女子,却是没有带着婢女的,身上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遮得严严实实的。 识客僧将来人引到了与玉如意隔了两间的禅房中,随即便有小沙弥端了茶点进去。 谁会这大雨天的来寺里?褚家最信佛的应是老夫人了,只是……来人步履快捷,不像是老夫人,那会是谁呢? 玉如意正想着,便见一个灰袍僧人抱着几本经书走进那禅房,顺手将门阖上。 见看不到什么了,玉如意也就将窗户放了下来。随后一扭头看见地上跪着的金铃,不禁有些个心烦,便打发她道:“你去驭夫那边守着,若是能走了,便过来通知我们。” 金铃正跪得双膝疼痛,见主子派了差事来,当即便开心的站起来,却又不敢太放肆的表露出心迹,只得强行压抑着心头的喜悦,脸上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来,福身告辞,快步走了出去。 又坐了一会儿,玉如意实在是没得心情再坐了,便起身推开门,走了出来。望着外面哗哗的雨,心里焦躁难耐。想了想,便打算沿着这回廊走走,珍珠便也急忙跟在了她身后。 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沿着风雨走廊,有十数间禅房。褚家定下的,便是这西边靠着芭蕉林的这四间。最左边的那间,最为清净,是老夫人专用的。而玉如意今日落脚的,便是倒数第二间。 她走了几步,来到最右边的那间旁,却听见了一阵奇异的声音,玉如意本能的驻足细听。 第205章白马寺中(二) “静……静知……”一个女人带着乞求带着微泣的声音传出来。 轰然一声,玉如意好似被雷击了一般,眼睛猛然瞪大。而后传来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更是瞬间让玉如意羞红了脸。 那嘤嘤咽咽的呢喃之音,不正是在做那事么?若是几天前,玉如意听到这声音还不一定会猜出什么来,但这会儿,经历过了人事的她,一听这声音,便立即明白了。 这里,这里是白马寺啊!什么人竟然在这佛门净地做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在褚家的禅房?! “啊……”女子的压抑着的尖叫声传了出来,瞬间便消失在雨声中。 玉如意只觉得心头一紧,慌忙扯着珍珠快步走开。 走了离那禅房约摸两三丈远,一间禅房的门猛然被推开,走出来一个人。 玉如意只顾着低头走路,没留神,一下子撞在那人身上,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却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稳稳扶住。 “多……多谢……”玉如意边道谢边看向那人,却瞬间愣住了。 那人,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讶异,眸中满是惊喜,只那么两手扶着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氤氲在她的眸中;莫名的,她的心一下子酸了起来。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才出现?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会出现?! 深埋的回忆瞬间涌出,玉如意只觉得心仿佛被刀子一下一下的划过,疼痛难耐。她慌忙推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倒退了几步,朝他深深一福,道:“如意唐突。多谢公子一救。”说完这话,她不再看他,起身、转身……一气呵成,大步的朝自己的禅房走去。 “玉如意!” 那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竟然带了几分凄楚:“你便这样装作不认识我了么?” 这话,悠悠然飘来,却将她的泪水,瞬间催了出来。 他略带责备的问道:“玉如意,你便真的忘记我了么?” 玉如意不敢回身去看她,也顾不得自己脸上早已泪水横流。只嗫嚅的说道:“李公子,如意现在已是褚家三夫人……你我,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夫人?” “距离?” 李修竹连着两个问句。却都带着深深的不屑,他朝玉如意走了几步,说道:“玉如意,你这般负了我,便想作罢了么?” 他的声音。柔软而低沉,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似乎经过了长途跋涉,又似乎带着几分压抑的哭腔。 玉如意强压下自己心中泛起的酸楚,一语不发。 “玉如意,你可还记得洛水河畔闻香楼上。我们初次相见?” “玉如意,你可还记得我们二人配合使计,谋了那对青红貔貅?” “玉如意。你可还记得福禄阁你我二人假装相爱?” 李修竹站在原地,低声倾诉,将二人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缓缓道出,可这一个个疑问,却像是一把把匕首。每一把,都剜在玉如意心头。逼得她泪水涟涟。 “咔哒哒……”一个球形的物体带着脆响滚落到玉如意脚边。 褐色的球形,镂刻着精致的花纹,正是他们两个一起寻到,一起拜托巧匠雕刻的核桃。 “你可还记得这核桃?”李修竹站在原地,距她不过三步之远。 玉如意看了那核桃一眼,终究是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雨声,竟然在此时,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打在树叶上,如诉如泣…… 习习微风中,蒙蒙细雨中,那个男子,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这些事,我却是一点都没有忘记的!” 玉如意沉默了好一阵子,深吸一口气,以一种极为冷漠的声音回道:“可我,已经是褚至情的娘子,褚府的三夫人了。木已成舟,还望李公子能早日斩断这孽缘,另觅佳人。”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决绝的,走了…… “玉如意!”李修竹朝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声,道:“我不会放手的!” 这六个字,让玉如意的脚步一矗,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快步走回了禅房,将门紧紧的关上,将他关在外面。 将他,关在心的外面…… “夫人那个人是?”珍珠虽然没有见过李修竹,可也看出来了那个人和玉如意肯定有着不凡的关系。 “一个故人罢了。”玉如意轻轻叹口气,行至窗边,推开窗户。这扇窗户正对着一条小径,是从另一个禅院通往这里的一条捷径,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雨景,心里莫名的怅然起来。 此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倒是比之前要小了很多,外面传来送人别离的声音,看来是雨小了可以走了吧。玉如意正这么想着,便看到之前那个穿蓑衣戴斗笠的女子,在一个小沙弥的领路行至这条捷径,看样子,是去对面的禅院。 虽然此时雨小了不少,可风还很大,一阵风卷着细雨吹来,竟然将那女子的斗笠掀落。 玉如意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她??刚才在禅房里,与那被叫做静知的和尚胡闹的人……就是她么?? 玉如意实在是不敢相信,若不是自己亲眼看见,她绝对不相信那样文静端庄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喏喏的声音:“夫人,珍珠姐姐,车夫说可以走了。” 珍珠闻声将门拉开来,金铃便抱着蓑衣和伞进屋来。 玉如意穿好蓑衣刚出门,便看见李修竹遥遥的站着,望向这里。他竟然有半边身子是湿的,玉如意愣了下,珍珠靠在她耳边轻言道:“这位公子从夫人进屋后便这么一直站着。” “嗯。”玉如意淡淡答道,回眸看向他。李修竹很是笃定的看着她,那灼灼的目光,好似一把火烧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个无所适从。 她将目光收回,看了一眼淅淅沥沥的雨幕,深吸一口气,冷冷道:“走吧。” 过去了的,就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经嫁作人妻,心里也装的是褚至情,心只有那么大一块地方,不能,也不应该再装下别人了。她对褚至情的爱本就不及褚至情对她的爱,她不想再给这份本就不平衡的爱上增加一份愧疚,增加一份多余。 回到马车上,玉如意已经不再想李修竹了,或者说,再想起李修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怅然和失落。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情,若说之前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此刻,真的就那么轻松的放下了,在见到这个人之前,她生气委屈的时候,还会偶尔思念一下他。可是,当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仿佛之前的种种思念都是一场梦而已,而这梦,醒了。 玉如意现在心里最着急的,还是赶紧找到二娘。 算起来,二娘从玉宅离开,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家。白马寺离玉宅不远,倒不如先回去看看。 驱车赶回家时,玉平安却还未回来。 因为衣衫有些水气了,穿在身上也怕病了,所以玉如意先让众人回屋去换上干衣服,准备再去一趟城里。 二娘不是应该去找陈家么,如果因雨耽误,也会在白马寺躲雨吧?刚才离开白马寺的时候,她还找了看门的和尚打听过,并没有看到二娘这样的妇人。 玉如意正想着,外面却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回来了。玉如意快步奔了出来,便见二娘由几个人扶着抬进屋里来。 二娘很是狼狈,脸上还青紫了几块!而陪玉平安一道出去的诸葛二牛也是鼻青脸肿的,正用胳膊捂着脸呜呜的哭着。 玉如意大惊,慌忙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二牛一见她,当即便嚎啕起来:“大姑娘,不好了!少爷被官兵押走了!” 玉如意瞬间愣住了,只觉得耳旁嗡嗡作响,连忙稳住心神问道:“你说什么?” 诸葛二牛又慌又急,再重复了一遍:“少爷冲撞了资王爷的马车,被官兵押走了,就刚才。” “刚才?”玉如意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惹上资王了?” 诸葛二牛连忙答道:“是这样的!我们在翠红楼前面找到了夫人,她抓着陈家大少爷的袖子不让走,陈家大少爷便挥手给了夫人一个耳光!少爷见状,就带着我们冲了过去,与陈家大少爷打了起来。却没想得到,资王爷的马车路过翠红楼!少爷被那陈家大少推了一把,便撞到拉车的马身上!那马儿受了惊,撩起蹄子掀翻了马车!资王爷家的世子正在马车里……”说道这里,诸葛二牛有些脸红了。 玉如意急忙将他一扯,着急的问道:“你快说啊!平安怎么了!” “呸!”那诸葛二牛吐了口唾沫,这才说道:“那世子正在车里与一个女子行那事儿,马车翻了,世子和那女子都*着滚了出来。世子气急,当即便着人抓了少爷,说要治他个逆反之罪!要送到刑部去问罪呢!” 玉如意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逆反之罪?就算冲撞了世子的马车,也至多是个不敬之罪吧!更何况平安并不知道那车里是谁!怎么能让他蒙上这样大的罪名! 第206章谋反之罪 逆反之罪,罪可灭门。 玉如意没想到,玉家两代独子,竟然都惹上了官非! 父亲玉珍廷怀璧其罪,因为那一尊玉观音像惹来了抄家的浩劫,自己也郁郁而终。弟弟玉平安这一次,更甚了,竟然被冠以“逆反”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玉如意知道,这事儿不是她能处理的了的,当即也不再多想,先着人将金氏扶回屋里去,又叫人去找了大夫,她这才慌忙整理了衣衫,带着玛瑙直奔司务府。 今年的夏天雨水有些多,玉如意主仆二人刚刚离开玉宅,便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虽然城门已经开始戒严了,可也挡不住洛阳城的繁华。街上,依旧是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似乎,那战乱,就这么被格挡在城门之外了。 玉如意坐着马车,由东门入,直奔正北的司务府。她撩开车帘,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心里敲起了小鼓。得知平安被抓,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找褚家求救,因为现在她实在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似乎,已经本能的将褚家人当作一家人了,有了麻烦当然要去求家人,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大伯——当朝为官的褚至忠。 虽然他不过是个司务,品阶不高,但胜在有点实权,若能帮着说上两句话来,看在褚家人的面子上,刑部那边应该不会为难吧?到时候再想办法弄点宝贝去找李觉求求情,事情应该可以解决的吧? 可是,在车越来越靠近司务府的时候,玉如意的心里却是越发忐忑了。 嫁给褚至情的这两个月来,她与这大伯里外里也没见过几次面,甚至说,每次见面对方都没有给她看过一回好脸色。他会愿意帮自己么?想到他。玉如意又不由得想到白马寺里遇见的那个女子,好好的一个褚家,怎么这般混乱不堪…… 玉如意正思绪着,马车却已经驶进了紧靠洛阳旧宫的巷道,穿过这个十字路口后,便是司务府了。 “啾——” 拉车的马匹发出一声长啸,蹄子有些混乱,玉如意在车中也被颠簸了几分,幸好车夫很快将车稳住了。 “褚安,怎么回事?”玛瑙扶住玉如意。朝外问道。 “司务府门口有好多官兵阻路!”褚安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发抖。 玉如意忙伸头出来,便见一间颇有规模的府邸前立了数十个披甲的官兵。将那宅子围得严严实实的。而那宅子上,分明挂着一个偌大的牌匾——司务府。 看那行头,这些兵将似乎是驻守洛阳城的守军,怎么会跑到司务府来了?玉如意正这么想着,便见几个人被守军推搡着从门里走出来。而那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玉如意正准备去找的大伯——褚至忠。 玉如意当即便呆住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褚至忠。 褚至忠似乎感觉到了玉如意的目光,朝她回望过来,皱了下眉头,眼底滑过一抹厌恶。随即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看到褚至忠这样的表现,玉如意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上去。便给褚安低语了几句,让他去旁边围观的人群里打听,自己便又回到了车上。 直到在车里坐稳了,玉如意还是心有余悸。 刚才那一幕,虽然很短暂。但却让人如同看到了惊涛骇浪!褚至忠被抓?还是被洛阳守军?!如果褚家这棵大树都靠不住了,那她。还能靠谁呢?陆馨儿?她父亲虽然被称作翰林内相,却是个老好人,是个不愿意抛头露面处理事情的谋士,让他帮忙出出主意还行,想要他帮忙把平安救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多逻斯?更不可能了,他现在正在回回鹘的路上。 “三少夫人!”褚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嗯。”玉如意应了一声,“说罢。” 褚安便在外面低声说道:“听说是守城的段将军出的手……据说发现了大少爷与叛臣勾结的整件,意图谋反,想要里应外合破了洛阳城。” “什么?!”玉如意大惊失色,这,这样的罪名,也太大了吧!勾结叛臣,意图谋反?!这每一条都是死罪,都是可以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玉如意一只手扶在马车壁上,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小时候,玉家被抄家时候,官兵的种种恶行,在她脑海中又浮现出来,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她很怕死,怕得很,她不想自己大好年华便香消玉损…… 渐渐的,恐惧的寒潮缓缓褪去。玉如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问道:“家里人可知道这个事情了?” 褚安答道:“刚刚被抓的,想必是不知道的。” “除了大少爷,可还有别的人被抓的?” 褚安点头道:“听说一连抓了七八个,还有吏务府的,听说,还有洛阳府的……” 听到褚安这么说,玉如意心头安然了几分,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肯定不会马上就定罪的。估摸着,还要调查什么的。 玉如意想了想,看向玛瑙道:“这会儿快宵禁了,怕是来不及回家再过来了。你回家去告诉夫人,让她不要操心,平安的事情,我会去处理……另外,给诸葛老伯说声,让他帮忙请几个身强力壮靠得住的人来护卫一下玉宅。洛阳城有重兵把守,可我们玉家是在城外的,最好的话,明日一早,便将夫人和二姑娘一并请回城里来。” 玛瑙点点头,慌忙下车来,“好,婢子这就去,少夫人保重。” “嗯,路上注意些,雇个车,莫省钱。” “是。”玛瑙福了个身子,快步离去。 “回褚府吧。”玉如意说完这话,便斜靠在马车壁上,略略平复一下气息,闭上眼睛养神。 回到褚家的时候,已经黄昏了,玉如意没直接去正厅通报这事儿。这么大的事情,定然会有人通风报信的,恐怕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她现在风尘仆仆的,不方便去见褚老爷和老夫人,见面时候被问起为何这般模样,反倒要多花口舌去说。 玉如意一人回到褚至情小院子里,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擦了擦脸,将头重新梳理过,这才出门来。珍珠留在玉宅里照顾二娘,玛瑙被派去送消息,现在她身边,一个可以用的下人都没有。原来褚至情倒是有两个丫头的,可是,自从她嫁过来,又带了自己的丫鬟来,褚至情怕她多心,便将那两个都遣走了。 这会儿,连个帮忙换衣梳头的都没有了,她自己慢慢弄,估摸着花了快半个时辰才弄好。 等到她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下人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看来,是得到消息了。 玉如意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朝堂屋赶去。 赶到堂屋的时候,老夫人正坐在堂中叹息,旁边坐着深埋着头的褚至孝,还有眉头紧锁的褚至义,一旁一袭浅青色素衣哭得梨花带雨的,正是大嫂苏氏。 玉如意看了一眼苏氏,皱了下眉头,随后行上前,朝老夫人行礼问安。 “起来吧起来吧,还问什么安啊。”纵然老夫人是女中豪杰,可这会儿,也有些烦躁了。 玉如意缓缓起身。 “老三家的,你也听说了吧?”老夫人看向她道。 玉如意点点头,“大伯的事,究竟是?” 褚至孝叹道:“大哥与那叛将之子是旧时好友,以前确实也通过几次信,谁知道那厮的父亲最叛乱!这才惹来了这杀身之祸啊!” 那么说,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咯?玉如意皱了下眉头,这可不好办了,非常时刻,军权远远大于官权的,那段将军会不会卖褚家这个面子,真的是很难说。 老夫人看了旁边的苏氏一眼,苏氏便擦擦眼泪,朝旁边的椅子示意了一下,“弟妹先坐下吧。” 玉如意实在是不想坐到她旁边去,可是,这会儿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平心静气的走过去,缓缓坐下。 褚至义很不满的看了玉如意一眼,道:“奶奶,弟妹又不懂什么,也没什么法子,你让她在这里作甚?”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竟然毫不客气的吼道:“你这个囊货!与你那娘一般蠢钝!轮得到你说话么!” 这语气,甚重!玉如意愣了下,看向老夫人的眼光也有些诧异,就算是要教训二哥,也没必要当着她的面吧?莫不是因为大哥的事气急了? 老夫人摇摇头叹息道:“你们可知道段将军的来历?” 玉如意沉默不语,其他人皆是摇头。 老夫人皱了皱眉,看向玉如意道:“如意,你说。” 还是躲不开啊,玉如意叹息一下,缓缓道来:“这段将军名唤段宁,是尚书段实秀的幼子,是现在最得圣上青睐的年轻将士之一。” “不错。”老夫人点点头道:“你们一个个,只知道守在这宅门,只知道对着那一堆破账本一堆阿堵物!没了你们大哥,你们便一无所知!一个个都变成了瞎子,聋子!倒不如如意这个小丫头了!” 第207章家宅不宁(一) 玉如意这话一落,苏氏便大声嚎啕起来,一下子扑到老夫人脚下,“奶奶,奶奶,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把至忠救出来啊!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示意白蔹将她搀起,“至忠是我亲嫡孙,不用你说我也会拼了这老命去救他的。只是这会儿,你父亲去洛阳府打听去了,没个准信,谁能说有什么法子?你且起来,莫添乱子。” 苏氏这才嘤嘤的抽泣着起身,由白蔹扶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屋中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皱着眉头想着办法,许久,褚至义抬起头来看向玉如意,唤了一声:“弟妹……” 玉如意看向他,倒是很少听见他唤自己弟妹啊。 “那个……”褚至义看了看老夫人,见她不吭声,这才接着说道:“弟妹,你不是与那陆翰林家的千金交好么?让她帮忙想想法子怎样?毕竟他父亲,在朝中还是说得上话的人。” 苏氏听言,眼睛一亮,“对啊,弟妹,你要不去一趟陆府?” 玉如意皱着眉看了看苏氏,又看了看褚至义,这厮是真蠢还是故意的?可是,老夫人在旁边坐着,她也不好不回话,只能叹气道:“二哥,现在不仅仅是大哥有嫌疑,我家弟今日也被莫名的抓了去,不是我不想去陆府,只是现在我们私下里与其他官员家眷来往,只怕是会招来更多的嫌疑吧?奶奶刚才也说了,这会儿父亲已经去打听了,想必会安排周全,至少,不会让大哥在牢狱里受什么委屈吧。” 听到她这么说,屋中的人都愣住了。玉平安也被抓了么?褚至义也有些后悔自己问出这般蠢钝的话来,倒让这玉如意出了风头,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也是不悦的瞪了褚至义一眼,缓缓道:“如意说得有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等你们父亲回来再说吧。”说罢,老夫人扭头看向玉如意问道:“你刚才说你弟弟也被抓了?怎么回事?” 玉如意抬手将碎发别进耳后,避重就轻的道:“也不知怎的,只听说今日在街上,被一众押送去了官府。也说是谋反。”至于资王什么的,她一概不提。 “这样啊……”老夫人颔首,道:“待你父亲回来。若是不麻烦,便让他一并将你弟弟救了罢。” 玉如意听言,慌忙朝老夫人一拜,道:“多谢祖母!” 一时间,屋中又陷入了沉寂。 这安静。像是一只扼人的黑手,直憋得屋中的众人快要窒息时,褚墨快步跑了进来,“老夫人,不好了!林姨娘听说大少爷的事儿,竟然带着鞭子要去闯将军府!” 老夫人一愣。慌忙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玉如意也是一惊,林姨娘?闯将军府?开什么玩笑?她还没回神。便见白蔹扶着老夫人快步朝屋外走,她也急急的站起来,跟了过去。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回头,发现苏氏还在原位坐着。脸上竟然没有讶异的神色,反倒是满满的怒意。 众人慌忙赶到林姨娘的听音苑时。里面已然乱成了一团! 林姨娘穿了一身胡服,手里拎着一丈来长的鞭子,双眸赤红,正挥着鞭子不让人接近!“我看看谁敢拦我,谁敢过来!” 一旁丫鬟小厮围成了一团,却是谁也不敢上前,甚至有几个小厮的肩背上赫然已经有鞭痕,隐隐有鲜血沁出。 老夫人一见这状况,当即便怒得顺不上气来,连着退了好几步,玉如意慌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又伸手给她顺了顺气,她这才缓了过来,怒吼道:“林琬你这是在闹什么!” 这一声,倒是中气十足,瞬间,乱哄哄的院子,因老夫人这一声而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姨娘看了一眼老夫人,低下头来,缓缓将沾染了血迹的鞭子绕起,气焰收敛了几分,喃喃道:“我要去将军府救至忠。” “胡闹!”老夫人怒道:“就凭你?” “对!”林姨娘仰起头来,眸中是满满的自信,“我谅那段宁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玉如意不得不佩服了,有好家世的人,就是不一样。初来褚家的时候,玉如意就听褚至情说过,这林琬是左羽林大将军,弘农郡公杨执一的亲外甥女,三岁丧母后便在杨将军府上长大。因是将军府上唯一的姑娘,从小又受将军溺爱,性子便刁蛮了一些。 至于为什么林琬这么好的身世,却会嫁给褚汶,褚至情却是不愿意提起,玉如意问了两次以后,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问了。 现在,玉如意似乎嗅到一点什么苗头。 这边刚刚安静下来,谢姨娘、梅姨娘和二嫂尤氏便赶了过来,一见这场景,梅姨娘便嚷嚷起来了:“林姨娘,你这是要唱的哪一出戏啊?还嫌这家里不够乱么?” 林姨娘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冷哼道:“你当我是你们么?除了会*,还会做些什么?!” 一听这话,梅姨娘气得差点吐血,一指林姨娘道:“林琬!你别以为段将军在你舅舅府上呆过几年,人家就会卖你面子!你也要记得,你舅舅现在也是涉嫌了勾结叛臣的人!正在长安城离职查办呢!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还不知道你舅舅出的来出不来呢!” 林姨娘听言,将鞭子朝梅姨娘的鼻子一指,脸上寒色弥漫,“梅氏!你若再敢提我舅舅一句,我这鞭子便抽到你脸上去!” 老夫人听言,当即便怒道:“林琬,你胡闹什么呢!” 林姨娘冷笑不已,只顾对着梅姨娘说:“我林琬纵然是个女子,也不会像你们一样,只知道缩在屋里,等着男人的庇佑!哪怕刀架到脖子上了,都还只会唤男人!” “林氏!”谢姨娘朝前走了一步,瞪着她道:“你这话竟然当着老夫人说,太不敬了!你还不快快丢了手里的东西,向老夫人磕头认罪!” 哟呵,谢姨娘这祸水东引的本事真够厉害的,玉如意看了一眼林姨娘,果然,她被这话惊住了。想必她刚才都没听见老夫人的怒吼,只顾着和梅姨娘斗嘴呢吧? 梅姨娘趁机叫嚣道:“老夫人,求求您做主啊!你看看她,平日里仗着老爷喜欢,便如此嚣张!说起来,今日出事的是大少爷啊,又不是老爷,她这般紧张是为什么?为什么啊?!莫不是,平日里她就对大少爷存着非分之想?也太不知廉耻了!”梅姨娘竟然口不择言的胡说起来。 林姨娘被她这话一激,当即便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将鞭子一扬,朝梅姨娘甩了过来! 可那梅姨娘哪里会等她的鞭子到,当即便敏捷的朝一边闪了过去,可梅姨娘刚才,正站在老夫人面前,她倒是躲开了,可那鞭子却直直的朝老夫人脸上甩来。 众人都惊住了,林姨娘也惊呆得忘记将手里的鞭子收回了。 老夫人也来不及躲闪,只能瞪着眼睛看那鞭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一个身影朝她罩了过来,完完全全的将鞭子挡在了身后。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扎扎实实打在人肉上的声音传来。 “嘶——”玉如意疼得双脚一软,一下子跪倒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慌忙伸手去搀玉如意,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林姨娘见没打中老夫人,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狠狠的舒了一口气。不过,再抬眼看到玉如意背上了那长长的一道鞭痕,心里瞬间溢满了愧疚感。 她当即便把鞭子一扔,朝玉如意快步走来,将将要碰到玉如意的时候,却被谢姨娘将她一推,道:“你打了人还要看打得够不够狠么?” 一听此言,林姨娘便呆住了。 谢姨娘伸手过来,挡开老夫人和白蔹的手,自己一人将玉如意搀扶起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可伤得狠了?” 玉如意这会儿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烦躁不已,实在是不想面对她那张虚伪的脸,将头轻轻别开,道:“也不知道狠不狠,只是疼,辣。” 谢姨娘一副心疼的模样,将她扶住,朝老夫人道:“林氏最毒,那鞭子是浸了盐水的犀牛皮鞭子,打人最疼!平日里,她练鞭子,抽碎了好几个草人呢!” 老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听谢姨娘这话,便怒道:“来人!去把那鞭子给我烧了!” 林姨娘听言,慌忙去抢,可哪里赶得上下人的手脚?早有动作快的小厮将那鞭子捡了起来,快步冲了出去! “站住!还我鞭子来!”林姨娘咆哮道:“我看你们谁敢烧那鞭子!我定要将他皮剥了!” 可这屋中的下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的,谁不知道老夫人的话在这褚家就是圣旨,那小厮当即便毫不犹豫的直奔厨房了,脚下丝毫没有停顿。 ------------ 某九写文都是写完了直接上传的,若有bug或者错字,麻烦亲们帮忙捉虫子!发到评论区里,某九不胜感激! 第208章家宅不宁(二) 老夫人慌忙回头看向众人,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一个个的都傻站着干什么?!” 梅姨娘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使唤了几个小厮去请大夫。 林姨娘这院子离老夫人的湖心小阁正近,平日里那湖心小阁是不许人随便靠近的,但这会儿老夫人竟然直接叫白蔹将玉如意扶过去。 一群人闹哄哄的将玉如意簇拥着朝湖心小阁赶,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背上实在疼痛,火辣辣的灼得心里烦,又觉着周围一片喧闹,脑子里全嗡嗡的声音,实在是让她有种想发火的冲动。 众人刚行至湖前,便看到尤氏牵着褚至爱走了过来。 还隔得老远,玉如意便听见尤氏惊讶的喊道:“我的个天呐,这是怎么了?才听到至义说大哥被抓了,又听说林姨娘这边出事了?三弟妹这是怎么了?” 尤氏连珠炮一样的问话,配上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着实让人讨厌,玉如意皱起了眉头,朝湖心小阁走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实在是懒得搭理她。 老夫人此时心里也是烦躁着,看到尤氏,又想到褚至义那个蠢货,当即便朝谢姨娘怒道:“你看看,这泼妇一般吵闹,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都是你教得好!” 谢姨娘脚下一顿,愣住了,这平白无故的气从哪里来的,心里烦也不能拿她撒气不是? 老夫人走了几步,停下来,看了一眼尤氏身边的褚至爱,见她一脸惊讶又略带恐惧的模样看着玉如意的后背,眉头皱得更紧了。略一思索,便朝谢姨娘又说道:“小爱还是个孩子,莫让她见着这些个血淋淋的。叫尤氏赶紧领走!还有,那个林琬,这般德行,哪里配做我褚家姑娘的娘亲!梅氏前几年小产后就一直没动静,就让小爱到她院子里去吧。你去安排一下,就别跟着过来了。” 玉如意听言,有些惊讶。虽然林氏今天做得的确是过分了,可也不至于遭受母女分离的惩罚吧?褚至爱虽然小,但似乎也听明白了老夫人的话,眼里已经盈着泪水了。只是拼命咬着唇忍着,不敢哭闹。想必是知道了自己的母亲犯了错误……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却比一般人家的懂事许多……不管怎么说。大人犯错,与孩子无关,何必要让一个小孩子从小就承受母女分离的痛苦呢? 玉如意轻轻叹了口气,想要开口求情,可是却见到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很坚决。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这会儿她再多说,只怕会让老夫人更生气吧? 一旁的谢姨娘此时心里却是五味陈杂,虽说处罚林氏,让她心头很是畅快,可这会儿,看到玉如意那备受关注的模样。心里的嫉恨更是不打一处来。 谢姨娘平日里就是因为不讨老夫人喜欢,在这个家里总是夹着三分气势做人的,所以。每每有机会能凑的到老夫人边上的,她总是竭尽所能的巴结讨好老夫人。 她哪曾想过,自己一辈子的努力,竟然赶不上玉如意一瞬间的决定,她恨啊。恨当时扑过去帮老夫人挡鞭子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现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老夫人护在玉如意身边。一脸呵护慈爱的模样。她却落了个最不讨好的差事…… 梅氏倒是激动万分,当即便跪在地上,对着老夫人连连磕头致谢。她不过是个妾室,还是个不怎么受褚老爷宠爱的妾室,又无子嗣。以后老了死了,怕是连个后事都没人办,只用草席裹了了事。 梅氏暗想着,那林氏平日里就不讨老夫人的喜欢,若不是因为有个厉害的舅舅,又讨褚老爷喜欢,这褚家哪里容得下她?这会儿老夫人明显是怒急了,竟然让褚至爱到她院子里住?这话,便是要将褚至爱过继给她啊!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那毕竟是褚家的血脉,是正经的褚家姑娘,若以后能嫁得个金龟婿,自己也是老来有靠了! 不过是瞬间,林氏已经千想万想,把未来都勾画好了,只盼着赶紧将褚至爱接回院子去带。 “好了,就这么定了!”老夫人哪里知道这一句话,竟然给周围的人带来诸多臆想,她想了想,又看向尤氏道:“你过来帮忙,小爱让梅氏领着去玩吧。” “是。”尤氏应声,将褚至爱牵到梅氏身边,把褚至爱的小手递给梅氏。 一行人到湖心小阁旁,因老夫人厌恶人多烦躁,便只留了尤氏和白蔹在屋里,其他人都撵在外面候着。 玉如意刚刚被扶到在床上趴好,大夫就来了。速度倒是极快的,看来那请大夫的小厮们没偷懒,还跑着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褚老爷这会儿竟然也跟着大夫一道回来了,在路上便听说了林氏的所为,直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暴露。 这会儿,褚老爷赶到湖心小阁来,远远看了一眼玉如意那鲜血浸透的衣衫,更是火冒三丈,当即便要拎了马鞭去教训林氏。 老夫人忙叫人将他手里的鞭子夺了,而且心里惦念着褚至忠的安慰,也顾不上玉如意了,当即便嘱咐了尤氏和白蔹几句,领着褚至忠去了小阁的二楼。 大夫来了,带来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刀剪布盘之类的,在玉如意床前的小几上,一字排开,只把玉如意看得倒抽冷气。 老大夫俯下身子,眯着眼睛,摸着小山羊胡子,观察了玉如意背上的伤痕许久,只把玉如意看得浑身发毛的时候,他才神色凝重的朝一旁站着的尤氏和白蔹道:“这伤口,倒是并无大碍,没有伤着筋骨。” 玉如意眼角抽了抽,废话,一鞭子打下来能伤着筋骨的话,那林氏简直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了。 说完这话,老大夫又摸着胡子,俯下身子来,看了半晌,才缓缓道:“这伤口,得赶紧清洗上药,不然会有疤痕。” 玉如意哆嗦了一下,这老头,不会是个老色鬼吧?她伤在脊背上,估摸着伤口还不小,上药肯定得宽衣解带…… 幸好,那老头很快接着说道:“这伤口,老朽不便操作,就麻烦二位了。” 白蔹慌忙朝大夫行礼道:“还望先生指教。” 老大夫颔首道:“为三夫人揭开衣物后,需用清水清洗伤口,我看那伤痕里面有泥沙,若不清洗干净,容易发炎。而后再用烈酒擦拭伤口周围,若是姑娘能忍,最好用烈酒浇一浇伤口。然后敷上我秘制的膏药,七日之内不能让伤口洗澡碰水,七日后,就会结痂愈合了,到时候切记不要抠挠,等到痂壳自己脱落就好。只是……这伤口,怕是要留下疤了。” 玉如意听言,心里有些堵得慌,要留疤么?她也是女儿家,也是爱美的,若是背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那该多难看啊?尤其是褚至情……她实在不希望他看到…… 其实,刚才帮老夫人挡鞭子,她实在是没想多少,只是本能的觉得这鞭子不能应该落在一个老人身上,所以便挡了过去,谁知道会这么严重的后果啊……不过……那个人,始终是褚至情的奶奶,就算知道会有严重的后果,她也是会去帮忙挡的吧?这叫,爱屋及乌吧? “唉……”玉如意不由得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上的伤口,更加疼了。 “要留疤么?”白蔹瞅了眼一脸沮丧的玉如意,连忙问道:“老先生可有法子尽量不留疤痕?” “这个……”老大夫摸了摸胡子,道:“这个实在是不好说得准,每个人肌肤愈合的能力不一样,若是三少夫人肌肤愈合能力强的话,或许不会留疤。” “这样啊……”白蔹同情的看了玉如意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会与二少夫人一起帮三少夫人换药,还劳烦先生在小阁的偏房里等等,若是清洗伤口时候有什么问题,可能还要找人问一下先生的。” “那老朽就先告退了。”老大夫朝尤氏和白蔹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三少夫人,起得来么?”白蔹伸手去扶玉如意,玉如意便就着她的胳膊缓缓坐了起来。 尤氏有些个不悦,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种事情,让丫鬟来便是,干嘛非要抓她的丁?伸手帮玉如意脱衣的时候,就有些个不耐烦了。 玉如意一抬头,看到她那厌恶的模样,心里也怕她没轻没重的拉伤了自己,便劝她道:“二嫂,今日真是麻烦你了,要不,你看看大夫开的药膏熬好了没?” 尤氏一听,心里微喜,却还是客气道:“没事,药膏什么的,他们会端来的不是?” 玉如意继续强笑着劝道:“下人毛手毛脚的,若是不能把药膏熬开,或是火候不到,这不会影响药效吗?我知道二嫂最为细心,平日里也经常帮老夫人和老爷熬药,一定是很有经验的。” 尤氏点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的道:“我确是比较会熬药,只是……你一个行吗?” ps: 谢谢黄河铁花同学的评价票! 昨天前天没更新,是因为到省会去看病了。 唉,小地方,各种庸医多……纠结死,不提了  现在继续回复更新!期待大家的粽子打赏!! 第209章疗伤之痛 玉如意笑道:“我哪里是一个人,这里不是还有白蔹吗?再说,我也不是手脚不能动弹的,无妨的。二嫂千万帮忙看好药膏哦,我这背上不落疤痕,就全靠你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玉如意看得出来,尤氏很享用。虽然她看出来了尤氏的不满,可毕竟张口撵人的是她,若是传了出去,人家会觉得她玉如意不识好歹,但是,现在这般说得好听了,不得罪人,既让尤氏自在了,又让自己舒服了,两全其美。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尤氏强压着心里的欢喜,道:“也罢,我就去盯着那些好偷懒的货,免得把弟妹的药膏弄坏了!走了啊!”说罢便一扬手里的帕子,快步离去了。 见她离开,玉如意轻轻松了口气,刚才被尤氏拉扯了几下,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疼得钻心,疼里带痒,着实难受。 白蔹手脚一直很轻,一件一件的帮玉如意把衣服脱去。还好夏天的衣服不多,她只穿了一件内衣,一件短襦,一件纱衣。 最初,脱纱衣的时候,她还没什么太疼的感觉,现在脱短襦的时候,玉如意便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皮肉粘着衣服的被缓缓撕掉的感觉,只觉得疼得比刚才厉害了好几分,身子也是随着衣服的剥离而一抖一抖的。 “三少夫人,还能忍么?”白蔹皱着眉问道,这伤痕有一尺长,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衣服剥离下来的时候,带起的细细纤维,浸染着鲜血的纤维有些都粘在肉里了,肯定是很痛的。 想了想,白蔹拾起一旁的剪子。几下子便将玉如意的短襦剪开了。 玉如意顿时心疼不已,这可是嫁过来的时候,凤歌亲手为她做的几件嫁妆衣服之一啊,若是凤歌知道了,只怕是要发狂的…… 她正这么想着,便又听到几声裂帛的声音,白蔹将她贴身的内衣也一并减掉了,现在就剩一个红肚兜了! 白蔹放下银光闪闪的见到,朝她说道:“三少夫人,我要帮你把那碎布一并揭开了。免得一层一层的,您要痛得很久!” 玉如意无奈,又感激她想得周到体贴。忙说道:“随便揭,随便揭。” 白蔹一手摁在她的脊背上,一手揪住碎布的一角,半天下不去手,皱了皱眉道:“三少夫人。这剥掉的时候,可能会疼得比较厉害哦?你想想别的,分分神?” “啊?我想什么?”玉如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要不,要不就想想你和三少爷的洞房花烛夜吧?”白蔹提议道。 玉如意听言,眼角抽了抽。这白蔹,也太重口了吧?这话也能说出来?洞房花烛夜?她脑海中猛然滑过褚至情在烛光下*的身体矫健的身材完美的容貌…… 突然。她打了个冷战,只觉得背上火烧火燎的疼。 随后,便听见白蔹幽幽的声音传来:“还好。血凝得不狠,粘得不牢,已经剥掉了。” 玉如意倒抽着冷气,只觉着现在背上的疼痛,简直是无法用语言可以形容的!可是。更痛的却在后面! 白蔹招呼人端了热水过来,先用毛巾蘸了热水将伤口周围擦了擦。又取了大夫留下的小镊子,沾了烈酒消毒后,便对着光,开始将玉如意伤口里你粘着的衣料纤维和泥沙一点一点的挑出来。 每一下挨着伤口,玉如意都会轻轻一颤,将那纤维挑出的时候,玉如意又会一颤。 白蔹见她疼得厉害,柳眉拧起,宽慰道:“这些东西,留在伤口里,容易发炎,也容易结疤;若是用水冲洗,又怕伤口吃了水气,会化脓……你且忍一忍。” 玉如意咬着枕头唔晤应声,这会儿,有些个后悔了,真的好疼,钻心的,火辣辣的疼,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镊子触到伤口的感觉,虽然她没看到那镊子有多大,但这触感,甚至可以让她感觉得出来那镊子的大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蔹终于呼出一口气,放下了镊子。一抬头看向玉如意,她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了。 看到她这模样,白蔹有些个心疼,可是,下面还得用烈酒消毒!那种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她有些犹豫的将烈酒端起来,怎么都下不去手。 玉如意等了半晌,见她没有动静了,便松开咬着枕头的口,问道:“怎么了?” “要用烈酒了,我……我实在是下不去手。”白蔹叹气道。 “没事,那啥,我再想想别的事儿,看看能不能分散精力!”玉如意又把头埋向枕头,脑子里开始回想和褚至情的洞房夜,似乎那个是最能消除痛苦的。 玉如意很是郁闷,古有关公下棋刮骨,今有玉如意想洞房疗伤?这事儿,说起来,怎么都是很丢人的啊! 林琬的鞭子是浸过盐水的,她挨了这一鞭子,便是尝过了伤口撒盐的滋味,这会儿又要尝尝烈酒浇伤口的滋味了?想来,监狱里的大刑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监狱,玉如意又想起了被关押的玉平安,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希望他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平安安的吧。 白蔹试着浇了一点酒水在玉如意的背上,随即便看到她好似筛糠一样的抖起来,直到那酒水和着血水灰尘淌了下来,她的颤抖才渐渐缓住。 白蔹实在是下不去手了,当即便放下酒盏,给玉如意说了一声:“我去问问大夫有别的法子没。”便快步离开,向偏房走去。 那老大夫等得困乏了,正靠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就连白蔹进来了都没发现。 白蔹这会儿担心着玉如意,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当即便将老大夫推醒了问道:“老先生,可有什么止痛的法子?要浇烈酒了,我试了试,倒了一点上去,可是三少夫人怕是受不了这么剧烈的疼。” 老大夫睡眼惺忪的看了白蔹一会儿,缓缓醒悟过来她说的话,于是道:“方才老夫人给我交代过,说了你家少夫人的月事日子,我算了下,昨日若三少夫人与三少爷行了房,怕是会有孕,所以,不敢给她乱用药。那些个止痛的药,多含毒素,对女子有害。” 白蔹愣了下,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大夫刚来的时候,老夫人抓着他在门口嘀咕了半晌。原来老夫人是算好了日子的,老夫人真真是用心良苦啊。 无奈的,白蔹退出偏房,缓步回到了玉如意的床边,看着她汗涔涔的额头,取出袖子里的丝巾,拭了拭她额头的汗水,道:“大夫说,那些个止痛的药太猛,对女子有害,所以不能给你用。” “唔……”玉如意应了一声,道:“没事,反正就痛那么一会儿。” “唉……”白蔹叹了口气,取过旁边的烈酒,道:“那我倒了哦?” “嗯嗯。”玉如意点头,两只手将枕头抱得更紧。 一阵水声传来,玉如意疼得将枕头狠狠的咬住,汗水滴答滴答的落下,身子也是控制不住的战抖。可是,渐渐的,她疼得眼前发黑,竟然昏睡了过去。 白蔹正朝她伤口上浇着酒,见她突然不抖了,慌了一下,慌忙将酒放下,随后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松了一口气。晕了倒好,至少不用知道有多疼了。她将玉如意的头轻轻的偏开,不让她闷在枕头里,怕她憋着气了。 这才又仔仔细细的帮玉如意擦拭伤口,将里面的泥沙纤维,一一处理干净。 白蔹帮玉如意洒上止血的药粉后,尤氏便端了药膏进来了,见玉如意闭着眼睛趴着,惊讶的问道:“这,这是怎么了?怎么晕了?赶紧叫大夫啊!” “二少夫人!”白蔹慌忙拦她,道:“这会儿伤口没处理好,让她醒来,白白受罪。” 尤氏微微一怔,随即也明白过来,问道:“这样晕着,行么?” “应是无妨的。”白蔹接过尤氏手里的药膏,用小竹片将药膏一点一点的抹在玉如意的伤口上,又用白色纱布覆在药膏上,就着药膏的粘度,将纱布牢牢的贴住后,这才给玉如意轻轻盖上了薄被子。 “二少夫人,三少夫人的伤口基本上都处理好了,您帮忙看一下,我去楼上禀报一下老夫人。”白蔹收拾了一下东西道。 “嗯,我会看着的,你去吧。”尤氏应道。 “那就劳烦二少夫人了。”白蔹朝她行了个礼,便将大夫留下的工具都打包好带了出去。 尤氏看了眼趴在床上的玉如意,皱了下眉头,又掀开被子看了看她背上的伤痕,不屑的冷嗤了一声,便松开了牵着被子的手。 这伤口足有一尺多长,若没个十来天,怕是结不了痂的吧?再加上恢复的时间,起码得上月了!只怕是还得留个不小的疤瘌,那可是难看得很呐。褚至情那厮是个好色的,玉如意的肌肤毁了,怕是会遭嫌弃的吧?若是连玉如意都被夫君嫌弃的话,她尤氏在褚家这一代人里的地位,又更稳当一些了吧? ps: 为今天还在加班的亲们,送上一份祝福  啊啊啊啊~~~~~~啊啊啊~~~加班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加班的人自由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向你——致敬  【脑补黑猫警长主题曲】 第210章门前受辱 尤氏在屋里呆了小半晌,觉得有些个闷热,便推开了窗户。屋外带着水气的风吹了进来,带着湖面莲花馥郁的花香,让人觉得很是凉爽舒适,就连床上的玉如意也微微舒展了一下眉头。 尤氏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满头汗渍的女子,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也不禁有些软了,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却遭了这般罪,确实可怜。于是,尤氏抽出袖子里的手绢,伸手帮她拭了拭汗水。 “你在干什么?” 背后那严肃而又冷淡的声音,让尤氏不由得抖了一下,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婆婆——谢姨娘。 “你可怜她还是想要与她交好?” 这一句话,说得寒气森森,与平时温柔娴淑的谢姨娘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但这句话,又是真真切切从谢姨娘口中说出来的。 尤氏咬咬唇,将手绢缓缓捏进掌心,巴结的笑着转过头来看向谢姨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想要与她交好?不过是看她痛得狠了,可怜她。” 谢姨娘白了她一眼,走到床边来,“怎么样了?” 尤氏怔了下,忙说道:“哦,清洗了伤口上了药了,刚才用酒洗伤口的时候,疼得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我知道她昏着。”谢姨娘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相比起玉如意来,自己家这个媳妇,简直是猪脑子,“我是问老夫人说什么了做什么了?” “这个……我,我也不知道啊……”尤氏愣神的回道:“大夫来的时候,爹也回来了,和老夫人一起上楼去了。” “没有多留就直接上楼了?”谢姨娘继续追问道。 “是啊。”尤氏点头。 谢姨娘脸上露出笑容。显然很满意这样的结果。看来,老夫人也不是那么在乎她嘛。谢姨娘想到这里,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她好似逛街一般,随意的在屋子中踱了几步,行至玉如意床边来,看着玉如意昏睡的模样,心头莫名的烦躁起来,就连玉如意那皱起眉头的痛苦表情,在她眼里看来,也是一副狐媚子样。 难道。从此以后,就要缩在这个女人身后,看着她在褚府里作威作福?尤氏不甘心。很不甘心,不甘心她苦心设计的未来,就这么被破坏!为了那个未来,她经营了那么多年!就连褚至情的娘亲也从未得到过老夫人正眼瞧一瞧,她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凭什么?! 谢氏觉得很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她恨不得玉如意这样一躺下去就再也起不来! 这时,白蔹的声音在屋外传来:“……是,都给换好药了,只是衣服不合身,我已经让人去取了。估摸着就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屋子的门帘便被掀开了。老夫人提足迈了进来。 老夫人看了一眼尤氏,又看了一眼谢姨娘,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谢姨娘颔首回道:“都安排好了。” “嗯。”老夫人点点头,“林氏还闹么?” “自然是闹腾了一阵的,现在已经安静了。”谢姨娘继续垂眸回道。说的很随意,似乎林姨娘只不过是三言两语便劝好了的。谢姨娘自然不会说她动用了五六个家丁才将林氏架回屋里绑住。然后又以褚至爱的安危威胁她,才让她安静下来的。 老夫人一边听着一边坐到了玉如意身边,脸色未变,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只伸手将玉如意额上被汗水沾湿的碎发拨了拨,叹了口气道:“苦了这孩子了。” 谢姨娘也一脸忧心忡忡的望着玉如意,弯下腰,眉目间全是关切,“这可怜见的,至情又不在身边,倒是我们这些长辈的做得不好了。” 老夫人缓缓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一颤,轻轻哼了一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谢姨娘听到这话,只觉得弯下的腰都僵硬了,咬着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讪笑着站直身子,看向玉如意的眼神,越发的恨毒了。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便听见外面有个丫鬟的声音响起:“白蔹姐姐,三少夫人的衣服取来了。” 白蔹应了声,便出去取衣服了。谢姨娘和尤氏,也趁机退了出去。 老夫人见她们都出去了,伸手又帮玉如意擦了擦汗水,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也起身出了门,只留着白蔹照顾她。 **** 不知过了多久,玉如意幽幽的醒来,白蔹那温润缓慢的声音缓缓传入耳内。 “你去交代一下,三少夫人这几日的饭食单独开灶,不能放酱油和姜之类易留疤的东西,盐也要少放,尽量清淡。” 不能吃酱油和姜?玉如意心揪了一下,看来背上的伤不轻。也难怪,若是轻伤,刚才自己又怎么会疼得晕了过去? “三少夫人醒了?”白蔹回屋看见玉如意睁着眼睛,随后快步走到玉如意面前,道:“三少夫人可要喝水?” 玉如意点点头,现在确实正渴着呢。 白蔹立即端着一杯水过来,蹲在玉如意床边,用勺子喂给她。 玉如意这会儿也确实是不想动,刚才醒来时候,微微一动,她便感到了一阵疼痛。于是便就着勺子饮了一口,温热的水带着淡淡的咸味,看来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淡盐水。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晕了多久?”用水润了润唇,玉如意舒服了很多,问道。 “现在巳时了,算起来,三少夫人昏睡了六七时辰了。” “哦。”玉如意点点头,又喝了两口淡盐水,觉着实在是不解渴,便对白蔹说道:“帮我取杯凉茶来吧,或者凉井水也行。” “三少夫人,大夫说了,用这药膏的时候要忌寒凉。” “那……你帮我换杯没有盐的总可以了吧?” “好。”白蔹微笑着退身去倒水了。 她刚出门。玉如意便听见外面有些喧闹,仔细一听,似乎在说什么“玉家老夫人……玉家二姑娘……”之类的,当即便睡不下去了,强撑着身子起来朝门口走去。 推开门口,清晨的阳光铺洒进来。许是睡了太久,玉如意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光亮,她用手挡了挡,眯着眼睛朝那说话的人看去,阳光正从那个方向照来。看起来那人似乎是珍珠。 “珍珠?”玉如意探试的唤了一声,来人连忙走了过来,近了一看。果然是珍珠。 珍珠朝玉如意行了个万福,随后关切的问道:“听说姑娘受伤了?” 玉如意点点头,“无妨,你怎么来了?”她不是应该在府里守着玉吉祥么? “姑娘忘记了?”珍珠微微一怔,道:“昨日玛瑙带着金铃儿回来。说是要请夫人和二姑娘来褚府小住。” “哦,对!”玉如意恍然大悟,道:“二娘和吉祥在哪呢?” 珍珠皱了皱眉,咬着唇,却是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玉如意最不喜欢看她这犹犹豫豫的模样,有些不耐烦的道:“有什么事快说。” 珍珠看着她半晌。嘴越来越扁,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委屈的说道:“我们一早便到了褚府前门。可是看门那小厮却不让进,说是没听到老爷和老夫人的指令。” “夫人一怒之下,与那小厮争吵了几句,又让那小厮去府里通报,正撞见二少爷出门来。夫人便上去请那二少爷帮忙解释,放我们进府里。可……可那二少爷……”珍珠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道:“二少爷。竟然说夫人和二小姐这种身份,本不配进褚府的,看在你的面子上,还可以进来,但是走不得正面,需从后面的下人门里进出!” “二姑娘气不过,从车里下来与二少爷争吵了几句,结果二少爷竟然说……” “说什么?!”玉如意微微皱起了眉头。 “说二姑娘是个人尽可夫的……说二姑娘别来褚府丢人现眼,要去就去……”珍珠咬着唇,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不用听她再说,玉如意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褚至义那张嘴,一定是吐不出象牙的。 “二姑娘气得晕了过去,我们吓得赶紧将二姑娘抬上马车,送到了附近的医馆里。夫人和金铃、玛瑙在医馆里照顾二姑娘,我这才得空赶紧来找姑娘的!” 玉如意气得胸口憋闷,褚至义这是在闹什么!随后问道:“褚至义这般胡闹,难道老夫人和老爷就不管么?” “姑娘,你不知道!我安抚好老夫人后就慌忙从后门进来了,先去三少爷的院子里没找着你,便立即去了老爷的院子,听闻老爷和老夫人一早就出门了。于是我又找丫鬟婆婆们打听姑娘您在哪里,可她们竟然好似统一口径了一般,谁都不告诉我!直到遇到了……”珍珠压低声音道:“遇到了梅姨娘,她才悄悄告诉我,说您在这里,还受了伤,我这才赶过来寻您!刚才,那两个守阁楼的小丫鬟,还骗我说您不在这里,幸好姑娘您听见了……” 玉如意微微皱起眉,看着轻轻拭泪的珍珠,心中的怒意是越来越浓。这事儿,下人们肯定不敢自己胡来的,定是受了人的指使!而且还这么大胆,对二娘和吉祥这般侮辱。 ps: 明天端午节,祝大家端午快乐,百病全消,五毒不侵!  小九在微博上发了一道美食,算是送给大家的端午节礼物! 有兴趣的亲可以到新浪和腾讯微博上@晏九九  另,明天过节,当然要双更咯!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小九!! 眼巴巴的盼望过节限量的打赏小粽子啊!! 第211章结痂成壳 所有的下人都统一战线?玉如意眯了眯眸子,能有这本事的,除了老夫人和老爷外,这家里,便只有一人了。 只是,玉如意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从未经历过宅门争斗的玉如意,哪里会想得到,她那一时冲动帮老夫人挡了一箭,却是动摇了别人多年辛苦的经营。 这时,白蔹从偏房里端了水过来,想必刚才主仆二人的话,她应该听得很真切。可是,白蔹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只是走到玉如意身边,扶着她的手臂道:“三少夫人衣服单薄,可别在这里吹风了。”说罢,又看向珍珠,将她微微一打量,道:“有事屋里说吧。” 白蔹服侍玉如意躺回床上,又取了个蓬蓬的大软靠枕放在玉如意背后给她垫着,这才递上刚倒的温水。 玉如意有些小感动,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比一般人仔细体贴了许多。她微微抬眸,看向旁边的珍珠,却见她正抿着唇,很认真的盯着白蔹看,甚是连站姿,都模仿着白蔹,将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微微低头的收腹站着。 玉如意很能理解珍珠这样的行为,她是自己买来没多久的丫鬟,玉宅也没什么规矩,从未教过她。就算是嫁到褚府来,也因为是自己的陪嫁丫鬟,所以褚府的人也没苛求她什么,大概的讲了讲规矩而已,从未给她进行过什么训练。 珍珠是个心气高的女子,玉如意一向都是知道的。虽然她心气高,却不是歪心眼,能干、努力,想要自己变得更好,而且有忠诚度。 玉如意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能遇到这么好的丫鬟,身边有这样的人,她可以少很多顾忌。 玉如意心里担心二娘和玉吉祥,而且身上的伤并不像昨天那么疼了,便想要换衣服去做安排。 白蔹当即便将她拦住,想了想,看向玉如意道:“三少夫人不必急,不如先给珍珠些银钱,让她先去把玉二姑娘的诊金付了,再为金夫人和玉二姑娘在城里找个舒适的客栈住下。” 珍珠也帮忙劝道:“是啊。姑娘你身上有伤,这两日天变得厉害,若是一会儿下雨了。身上的伤受了潮气,发炎化脓了就麻烦了。” 玉如意笑道:“哪里有那么娇气,就发炎化脓?无妨的!”说着便要起身。 白蔹忙回头看了珍珠一眼,珍珠立即领悟过来。两步走到玉如意床边,将她摁着。道:“姑娘,这伤口在背上,一会儿穿衣出行,免不了会扯动到伤口,万一又扯裂了,伤口深了。更容易留疤。” “是啊,三少夫人,而且老爷和老夫人出门带走了三驾马车。二少爷出门又带走了一架,这会儿也没马车了,出门也不太方便。”白蔹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要不等老夫人回来您再去?” 没车了?玉如意皱了皱眉,这天的确是容易变。若是没有车,路上淋了雨的话。确实对背上的伤不太好。当即,又找珍珠问了半晌,听闻玉吉祥应该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点头同意了。 随后,玉如意在白蔹和珍珠的陪同下,回到了褚至情的小别院里,取了五十两银子,又寻了几粒金豆子,一并交给珍珠,让她把金氏和玉吉祥安排在枫林晚。 “若是二姑娘不适,一定要及时过来禀报。还有,现在时态混乱,没事千万别出来,尽量呆在枫林晚。那里是穆老板的地方,我知道他有不少得力有本事的手下,可以护得你们周全。”玉如意仔细的交代道。 “嗯。” “另外,今日门口受辱的事情,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也记得帮我劝劝二娘和吉祥,让她们也不能说出去。” 虽然玉如意很生气,但她也知道,二娘受辱,始终是家事。这事说出去,玉家和褚家,两家的颜面都保不住。就算不和,就算是有矛盾,也是要关在家门里,自己解决的好。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褚家树大招风,保不齐会有什么落井下石的人。没有了褚至忠的支持,若是老夫人再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一气之下病倒了的话,褚家就麻烦了。 “是。”珍珠一一记下来,“姑娘,那我先走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觉得背上有些个痒,背手过去想挠一下,却又不敢挠,只得在伤口周围隔靴捎痒一般,随便抓了下了事。 白蔹见状,慌忙劝道:“姑娘,那伤口可千万挠不得啊!”说完话,愣了一下,一般伤口痒,都是在伤口结痂的时候。怎么,这才一天,她就觉得痒了? 玉如意自己也想到了这点,有点纳闷,于是便问白蔹道:“是不是药膏干了,所以扯着不舒服,要不给我换一副药膏吧?” 白蔹点点头,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于是便去厨房给玉如意熬药膏了。 玉如意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困乏起来,打了个呵欠,便回到了内室,不敢躺着,只能在床上趴着。 看着枕头上的绣的鸳鸯花儿,不由得想起了褚至情,这才一天不见,她竟然就开始想他了?真是没有出息! 玉如意慌忙打断自己的思绪,去想别的事情。爹和奶奶一早就出门了,想必是去解决褚至忠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顺便将玉平安的事情也一道解决了呢? 得罪谁不好,却偏偏得罪那坏透了的李觉,恐怕,平安在牢狱里吃了不少苦头。 若是爹和奶奶不能将平安救出来呢?那该怎么办? 玉如意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又睡了过去。 白蔹捧着熬好的药膏、纱布和热水回到别院的时候,却没寻到玉如意的身影,这院子又清净,也没多留个丫鬟家丁,连个问的人都找不到。 白蔹只好自己慢慢找,从外间找到了内室,远远的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影,这才摇摇头端着药膏走进屋来。 玉如意正睡得酣甜,额头沁出毛毛细汗,长长的羽睫一动一动的,却在皱着眉头嘟着嘴,好似孩童一般。 见她睡得香甜,白蔹也不忍打扰,可这药膏,若是冷了就不好用了。 不过,这夏日的衣服薄,而且今天,怕碰着伤口,玉如意的衣衫也穿得格外的宽松。 白蔹想了想,便坐到床边去,将药膏敷在纱布上,轻轻掀开她的衣衫,小心翼翼的,用热毛巾浸了浸纱布的边缘,缓缓的将纱布揭开,想要就这么帮她把药换了。 纱布一层一层的揭开,墨色的药膏也渐渐显露出来。 咦?白蔹疑惑了一下,这药膏并没有干啊? 不过,三少夫人想要换药,便给她换了吧。白蔹如是想着,便用热毛巾尝试性的轻轻擦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玉如意,见她神色无异,依旧睡得香甜,这才放下心来,用同样的力度,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擦去。 随着药膏被擦掉,玉如意的伤口渐渐显露出来。 不,那不是伤口,明明只是伤痕了!仅仅一天而已,怎么就结痂了? 白蔹揉了揉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实。昨天,她还亲自帮她上药清洗伤口,那时,明明是鲜血淋淋,隐隐见肉的。一尺有余的伤口啊,就算是结痂了,也不至于整条鞭伤都结痂吧? 此时,玉如意背上的伤痕,仿佛是五六天前受的伤一样,痂壳厚而硬,似乎凝固了许久,而且是平整的,就像是很好的伤药敷疗好的一般。 这,这个愈合速度也太神奇了吧? 白蔹正讶异的看着那伤痕,可谁知,玉如意睡得迷迷糊糊的竟然背手过来挠那伤痕,似乎是在睡梦中也痒得难受。 白蔹还在惊讶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想要伸手去阻止玉如意的时候,她却已经将一块痂壳抠掉了。 那块掉了痂壳的肌肤,竟然光滑如脂! 如果说,刚才白蔹脸上的表情还仅仅是受惊的话,这会儿俨然是见到鬼了!她白蔹五岁进入褚府,就成为了老夫人指定要培养的贴身丫鬟,从此后经受了宫中妈妈们三年的严苛训练,直把她训练得除了微笑和冷漠以外,不能有别的面部表情。 这些年看多了生离死别,看多了府里黑暗的地方,她也练就了波澜不惊的本领。 可没想到,这十几年的努力,竟然在这会儿破功了! 不过,她毕竟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经历了那么多年训练,白蔹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抚着胸口,将狂跳的心安抚住,深呼吸几次,让心跳渐渐平稳下来。闭眼凝神一会儿,将那惊讶感压抑下去! 她盯着玉如意的伤痕看了一会儿,皱了下眉头,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让她在日后褚府的波折中,得到了莫大庇护和照顾。 白蔹伸手,将新熬好的药膏取来,贴上玉如意的脊背,将她那明明已经结痂成壳的伤痕遮住。然后又盖上了一层一层的纱布,仿佛,哪里依旧是很深的伤口一般。 ps: 某九正在努力,希望今天能赶出答应亲们的第二更!  当然,可能会很晚,也可能会在凌晨… 但,一定会赶出来嘀!!!  祝大家端午愉快呀,等不了的亲可以明天再看!!  感谢妞宝009的粉红票! 第212章因你而起 等白蔹将伤痕都遮盖好后,屋子外面便传来了阵阵脚步声,随后便听见一个丫鬟在外面问道:“白蔹姐姐可在里面?” 白蔹听出来了,这是老夫人身边另一个丫头绿檀的声音,于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快步走了出去,回道:“可是老夫人回来了?” “总算找着姐姐了。”绿檀脸色微红,额上还有细细的汗水,似乎是奔波了很久:“老夫人刚回来,回湖心小阁找不到姐姐和三少夫人,有些个不高兴,现在正往这边来呢!” 白蔹听言,眉头皱了一下,老夫人不高兴?肯定不是因为三少夫人擅自离开湖心小阁……老夫人一早出去办的是大少爷的事情,莫非,老夫人不高兴与大少爷有关?可是,这又与三少夫人有什么关系?为何老夫人要急着找她? 不管怎么说,老夫人面色不善的过来,总不能让三少夫人睡着迎接吧? 白蔹当即便领着绿檀进了屋,让她将刚才换药的东西都收拾出去,自己则走到玉如意身边,轻轻推了推玉如意,唤道:“三少夫人,三少夫人,快醒醒。” 玉如意迷迷糊糊的醒来,朦胧中看了一眼,是白蔹,怔了一下,随后想到自己受伤,是她在照顾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嘟囔了一句:“唔……也不知道怎的,这么困。” 想来也是奇怪,平日里她不是这么贪睡的,为什么挨了这一鞭子之后,就格外容易困倦呢? 玉如意还泛着困意的坐起来,本能的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背上竟然不疼了,似乎,只是有点痒?她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也是不痛,正纳闷着,却听见白蔹在一旁说道:“三少夫人是否不觉得疼了?” 玉如意一脸迷茫的看向她,点点头:“嗯。” “刚才三少夫人睡着了,我给您换药的时候,发现……”白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发现您背上的伤痕,已经结痂了,还有一部分甚至已经痊愈了。” “什么?!”玉如意睁大了双眼。一脸的愕然。怎么可能啊!才一天而已!虽然她看不到背上的伤有多深,但是她也可以从那疼痛度上感觉得到,这伤口肯定不浅的。怎么可能只有一天就愈合了? “那大夫的药这么灵么?”玉如意尝试性的问道。 “或许吧。”白蔹的回答模棱两可。 玉如意盯着她的脸看。虽然她没有否认,但玉如意分明可以感觉得到,白蔹不相信是药效。那么是…… 玉如意愣了一下,想起来一件事!之前身陷幽州的时候,她曾经用玉镯的碎片划自己的手腕寻死。那伤痕似乎在她昏迷醒过来之后就消失了。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没划破,现在仔细一想,她明明是感觉到了痛的,就算是划得不深,但也不至于一点伤痕都没有了? 以前,她的体质不是这样的啊……以前挖地种赝品的时候。经常会把手弄伤,磨出的水泡都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而且也不是说一点伤痕都没有的…… 难道……难道是玉灵?玉如意的心狂跳起来。难道身带玉灵,还能助她愈合伤口? 除了这个理由,玉如意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 玉如意抬头看向身边垂手而立的白蔹,心里一惊,她说自己背上的伤痕愈合了?可是……自己明明能感觉到。背上有黏黏的膏药! 如此看来,白蔹是在帮自己遮掩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她可是老夫人身边最忠诚的丫鬟呐。 似乎看出了玉如意的担忧。白蔹轻声道:“婢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三少夫人快梳洗准备一下吧,老夫人稍后就到了。” 玉如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却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答案来,无奈下,她只能点头道:“好。”走一步是一步吧。 白蔹听言,低下头,取了热毛巾过来,帮玉如意擦脸擦手,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退到一边站着。 不一会儿,绿檀便在屋外通报道:“三少夫人,老夫人来了。” 玉如意慌忙起身去迎,只见门帘一卷,老夫人黑着一张脸进了屋来,那模样,与昨日的慈眉善目是天壤之别。她看了玉如意一眼,那厌恶痛恨的表情,生生的让玉如意打了个冷战。 这是,怎了?玉如意愣了,昨日老夫人关切的笑容、关怀的话语还在脑海里浮现,现在怎么会这样了? 白蔹似乎也是从未见过老夫人这样的怒意,当即便朝老夫人跪下,道:“老夫人保重身体,切莫生气。” 老夫人冷冷的看了白蔹一眼,道:“你们都出去。” 那声音,那气势,一看便知是要暴怒了,白蔹和绿檀哪里还敢多留,当即便快步退了出去,顺手还将门带关上了。 玉如意虽然诧异,虽然迷茫,但也感觉到了老夫人的怒意是因自己而起的,慌忙朝老夫人跪下,颤声道:“不知道如意何处惹祖母生气了,但如意恳求祖母息怒,千万别伤了身子。”大唐孝为先,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先顾着老夫人的身体才是。 老夫人缓缓走到屋里摆放的红木团椅旁,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下,皱着眉,看向地上跪着的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问道:“我问你,可认得一个叫李修竹的人!” 玉如意抬起头来,不由自主的,心中咯噔一下。 四目相对,老夫人眯了眯眼,当即便明白了,她是识得此人的。 老夫人眸中寒意更甚了,她低声问道:“听说你二人交情匪浅?”说着这话的时候,老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玉如意,似乎要将她看得通透, 玉如意似是僵了僵,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来,道:“不过是以前的故人。如意现在是褚家妇。” 短短十六个字,玉如意已经将对方的身份和自己的态度说得一清二楚了。 她是在表忠心,她是在表态,她是在说现在是褚家的媳妇了,已经没有和那人来往了,那人,已经是“以前的故人”了。 老夫人扯了扯唇,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叹了口气,沉默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玉如意探试性的轻声问道:“不知祖母为何问起此人?” 这话音刚落,玉如意便从老夫人的眸中看到了熊熊怒火,甚至看到老夫人的拳头在缓缓攥起。她立即闭上了嘴巴,低下头来,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冗长。 玉如意似乎觉得,背上的伤痕,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痒得她难受。昨日才为祖母挡下了一鞭子,好不容易赢来的好感,竟然在这一会儿消失殆尽,到底,是为什么? 直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那沉沉的,缓缓的,带有一些沙哑的声音才打破了平静,“你可知那李修竹,是叛将李怀光之子?” 什么?! 玉如意只觉得好似晴天霹雳,她猛的抬起头来,瞪大双眸,诧异的看向老夫人,愣了片刻后,才慌忙叩首道:“如意不知!” “不知?”老夫人慢慢的勾了勾唇,问道:“不是听闻你二人,都快谈婚论嫁了么?” 这问话,老夫人说的优雅而缓慢,好似在说家长一般,闲适无比。 可这话,听在玉如意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这哪里是问句,分明是已经探听到真凭实据了的。 玉如意只觉得身子发软,老夫人这是在怪她不忠贞么?她低着头看着花纹华丽的地毯,上面绣着的是并蒂莲,是她与褚至情洞房当天,老夫人亲自着人送来的。 不对,大唐开放,未婚的女子是有恋爱的权利的,尤其是名门望族的姑娘们,没两个面首,似乎都要低人一等。老夫人是公主的女儿,以前她也听金氏八卦过,说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风流的。 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夫人应该不会怪她这个吧?更何况,以老夫人平日里的行为看来,也不是个对这种事情严谨的人,不然哪里会说出把褚至情“憋坏了”的话来? 这么想来,玉如意心头有了些底,更何况,她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褚至情的事情,论起来也是有理的。 那么,肯定是有别的原因了! 玉如意咬了咬唇,仰起头来,迎着老夫人犀利的目光,道:“如意自从与三郎订亲后,便与此人再无来往了。”这话,说得极笃定,极诚恳。 老夫人冷笑道:“真无来往?” 玉如意听言,皱了下眉,继续坚定的说道:“如意绝无半句虚言。” 看着她点墨一般的眸子,老夫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罢了,我就信你。可是,今次的事儿,虽与你无关,却因你而起。” “嗯?”玉如意迷惑的问道:“还请祖母示意。” 面色刚刚缓了一些的老夫人,表情又变得黑沉起来,她声音里满是寒意的说道:“此时虽与你无关,却是因你而起!你弟弟和至忠被抓,皆是因为与此人有通信!” ps: 第二更终于赶出来了,虽然晚了一些!  睡觉去咯,好久没这么晚睡了~~~~ 第213章馥郁诱饵 “不可能?”听见玉如意的否认,老夫人似乎有些不悦,声调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什么叫不可能?我可是在韩将军府上亲眼看到了李修竹写给至忠的信件的!虽然没有看到内容,但那字迹,将军已经证实了,确实是李修竹的字!” 玉如意见她怒了,慌忙劝慰道:“老夫人,这……会不会是叛军使的计谋呢?” 老夫人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一层么?韩将军之前也是担心对方使计,可是,他们却截到了你弟弟和至忠给李修竹的回信,又辨认了字迹,确认是二人的手笔。而且,从信件内容看来,并不是一次两次的通信了。现在证据确凿,没得逃的了。” 玉如意听言,只觉得身子有些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玉平安与李修竹通信,她竟然毫无所知……看来,应该是自己下江南的那段时间。那么,褚至忠呢?他究竟是怎么与李修竹认识的?而且,就算以前与李修竹熟络的时候,也从未听李修竹提过褚家人,甚至,她还可以感觉到,李修竹很不喜欢褚至情。他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这些疑团,像重重迷雾将玉如意笼罩住,压得她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思虑了半天,她才张口问道:“那么,韩将军怎么打算的呢?准备怎么处置大伯和家弟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本来说是要直接押送到长安去的,可现在打仗,到长安的路断了。韩将军又碍着我们家几分面子,不会随便就定罪动刑的,现在只是将二人押在大牢里,暂时不作任何处置。只待叛乱平息后再送往长安,交给圣上处置。”她见玉如意一脸的愁云,终究还是安慰道:“你父亲现在还留在韩将军府上,与韩将军叙旧周旋,虽然说暂时不能将二人救出来,起码也不会让他们吃太多苦头吧。”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头悬着的大石落下了,如此看来,平安倒是沾了褚家的光了。通敌之罪,可是死罪啊。能缓缓就好,缓缓就有生机,就有很多活动的余地了。 老夫人见她神色宁静下来了。示意她起来,又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这才对她说道:“其实在你进门前,我就打听到,你和那李修竹二人情投意合。若不是家里出了事儿,估计也轮不到老三那纨绔子娶你。” “祖母,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意嫁给了至情,自然会一心一意。”玉如意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儿来,但总归还是要表表忠贞的好。 “祖母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糊涂。”老夫人缓缓道:“我知道你和老三现在感情好,但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你初嫁进来的时候。本是不情愿的吧?本是挂念着那李修竹的吧?” “……”玉如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否认,不可能,老夫人这般精明的人,而且她话里已经明说了。她看出来了的。承认,也不好。怎么说她那时候都嫁进来了,心里想着夫君以外的男人,不免背上水性杨花的名声。无奈,玉如意只得沉默着,不说话了。 老夫人似乎很满意玉如意这样的表现,点了点头,端起小几上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意啊,至忠和你弟弟的命,还得靠你来救啊。” 靠我来救?玉如意愣了,她用什么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你既然与那李修竹曾经有过情谊,你若约他叙旧,他必不会拒绝吧?” 玉如意听到这话,只觉得身子一僵,心也突突的跳了起来。 “李修竹现在带兵围住了洛阳城,虽然还未攻城,但这攻城之势已然有了。韩将军很是担心洛阳城是否能守得住……” 玉如意皱着眉听着,一动不动。 “今日,在韩将军府上,将军提议,若是能将李修竹捉住,最好是我们褚府的人将他捉住,这便是大功一件,而至忠和你弟弟,自然也就没有通敌的嫌疑了。” 原来如此……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从一进门的呵斥发怒,再到后面的缓缓透露,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就为了让她做饵,引那李修竹啊…… 她玉如意,现在估计在老夫人,褚老爷还有那个未曾见面的韩将军眼里,就是一块香味馥郁的诱饵,等着装盘上桌去诱惑李修竹那匹狼吧? 玉如意很想冷笑,她可是褚家嫡孙的妻子,面前坐着的这个可是自己相公的亲祖母。可这位,亲亲的祖母,竟然让自家孙媳妇,给别的男人写信幽会?这是怎样荒唐的笑话啊! 这事,不论她答不答应,将来,她都会在褚府抬不起头来的。 答应了,救出褚至忠和平安来,固然是好。可是,风波过后,人们可能只会记得她一个已婚女子,还红杏出墙的约人幽会!名声定然败坏,还可能会影响她与至情之间的感情。 不答应,她就落了个见死不救的不义之名,若是褚家靠自己本事挣了褚至忠的平安回来,她就更不要想在褚家抬起头做人了。 好厉害的一招啊……老夫人显然已经做好了丢卒保帅的准备了。褚至忠是褚家的栋梁,是支撑整个褚家的中坚力量,而她不过是个孙媳妇。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孙子的媳妇。 在这场混乱中,她就是那颗,要被丢掉的卒子。 不过瞬间,玉如意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没有立即答应老夫人,只是低着头,皱着眉,脸上是极其艰难的表情,渐渐的,玉如意含泪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道:“祖母!能救大伯和家弟,如意于情于理都应该照计划做的!可是……”她咬着唇,似乎拼命隐忍着,“可是,至情呢?!他对我一往情深,我们两个才刚刚新婚,我不想他误会我啊……祖母,我求求您,您帮帮忙给韩将军说说,求他多给些时日,我想先送一封信给至情,将这边的情况说清楚了,免得以后至情对我误会,好吗?” 看着玉如意通红的双眼,滴答滴答好似断线珍珠般的泪水,老夫人的心也不禁软了,没想到,这玉丫头,竟然这般在乎至情那小子啊……毕竟,是一双好孩子……既然如此……老夫人点点头,应道:“罢了,我再去一趟韩将军府,就说你应下了这个事,只是要先给老三写信说明情况,缓上几天,应该无妨。” 玉如意听言,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什么叫“应下了这个事”,她哪句话答应了?!不过,现在否认也是不可能的了,总归是拖了几天了…… “行了,那就这样了。”老夫人扶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来,玉如意慌忙上前搀着她,“我现在就去一趟将军府,或许就与你公公一道留那里吃饭了,你就自便吧。” “是,如意恭送祖母。”玉如意弯腰扶着她送行,直走到门口,打起帘子来后,远远站在院子里的白蔹看见老夫人出来,便慌忙过来,从玉如意手中接过老夫人的胳膊,扶着老夫人缓缓离去。 目送老夫人离开小院后,玉如意这才回到屋里坐下来,只觉得全身疲倦不已。 她仔仔细细的将刚才老夫人所说的事儿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猛的一愣! 既然韩将军截住了玉平安和褚至忠的回信,那一定是看了信里的内容的。以玉平安的性子,他不可能在信里会与李修竹谈论什么国家政治之事,肯定是平平常常的叙家常之事,而且这事是发生在资王世子将平安送到官衙之后的。 而且,若是说,玉平安真与李修竹有什么不轨的勾当,韩将军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 这么看来,这其中,最大的可能是,平安在信里透露了她与李修竹之前有过感情的经历。这一切,很可能就是韩将军设好的局,摆好的阵!很可能就是这个韩将军想要平乱,立功心切,所以特地计划好了这一步一步,就等着她玉如意上钩,就等着李修竹上钩! 那么……他们为什么又要抓褚至忠呢?如果是要逼迫她就范的话,一个玉平安已经够了,何必还要带上一个褚至忠呢? 玉如意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一层的缘由……但是,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是有利用价值的,而平安就是韩将军和褚家人手上的筹码。作为一个筹码,是不可能有生命危险的…… 所以,玉平安和褚至忠,在自己写信给李修竹以前,是绝对安全的! 现在就要考虑一下,怎么给褚至情写信了……韩将军能截掉玉平安和褚至忠的信,那么也一定能截掉她的信! 那么,怎么样将这封写得隐晦又能让褚至情看清楚内情呢? 玉如意的眉头,又一次深深的皱了起来。 -------------- 更新了,惊喜有木有!! 会不会坚持这个月的全勤呢…… 嗯……看你们的鼓励了!! 第214章撞见偷情 直到夜幕降临,洛阳城中灯火通明时,玉如意还在书桌前咬着笔杆沉思。珍珠则站在她身边,为她打着扇。 一封信,写了丢掉,丢掉了又再写……书桌前的地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团。 脑中太多杂念,太多想说,却又不能明说的话,玉如意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一封家书,是这样的难写。 看着她满面的愁容,珍珠终究不忍的劝道:“天色晚了,灯晃伤眼,要不姑娘明日再写吧?” 玉如意轻轻摇摇头,明日?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要做啊……本来今日就应该去客栈看看二娘和吉祥的,可是,这封信不写完,自己就跑出去,只怕会让褚家人觉得自己不识大体。 见她态度坚决,珍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将手中的扇子放下,道:“那婢子去给姑娘准备点燕窝粥吧,晚饭您也没吃多少。” “嗯。”玉如意点点头。 珍珠刚刚迈步出门,便听见玉如意在身后唤道:“罢了,也不必吃什么粥食了,你陪我在园子走走吧。” “是。”珍珠应声,随后回屋取了灯笼,主仆二人便朝西园的湖畔走去。 夏夜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爽。虽然这凉爽,比不得那放满冰块的室内,却也别有一种畅然。 玉如意缓缓而行,眼中虽然是影影绰绰的院中夜景,脑中却一直不断的在思考着信的内容。 不知不觉间,玉如意走到了念馨园。念馨园位于褚府中最偏僻的角落,是专门用来存放褚家祖宗牌位的祠堂。虽然说是个祠堂,却是修得极大极气派的。 平日里这祠堂只有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的老仆看着,除了特殊的纪念日和节日以外,一向是冷冷清清的。 可此时,这行知园中。竟然是灯火通明,还有轻轻乐声,隐隐还传来笑声阵阵。 看着那明亮的院落,听着那嬉笑的人生,玉如意皱了皱眉,今日不是节气更没听说过是什么祭奠之日,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更何况这里是祖宗的祠堂,就连白日都是小声说话的,怎么会有人如此放肆! 玉如意皱紧了眉头,细细一听。那乐声分明是琴声,却奏的是佛音,还伴着有节奏的木鱼声。却不闻念经声。 真是奇怪了,玉如意正纳闷之时,却听见里面赫然传出一阵很嚣张的大笑之声!她顿时愣住了! 这大半夜的,谁人会在祠堂里如此放肆大笑,不怕惊扰了祖宗仙人么? 人的好奇。总会战胜理智。这一刻,玉如意忍不住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什么男人,能在这里如此胡闹。 她让珍珠站在园子外,自己则蹑手蹑脚的朝行知园里走去。 行知园里是个带了两间耳房的屋子。屋子里灯火辉煌,就算是门窗紧关,却依旧能将园子照亮。玉如意躲在院门口的假山里左右看了看。见屋外没人看守,这才小心翼翼的半蹲着身子,踮着脚快步缩到了窗户下。 里面的琴声更加清晰了,虽然此时再没有听见那嚣张的男子笑声,可是。却已经可以听出来,里面有两个人低语的声音。明显的是一男一女。 玉如意皱着眉头侧耳细听。 “还是你聪明,有了那些信件,褚至忠这厮,估计是死路一条了!”一个略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 随后传来一个女人娇嗔的声音,“还不是为了你!等那厮成了死鬼,我就求老夫人放我回娘家,到时候我们再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玉如意一惊,这声音,分明是大嫂苏氏!刚才那男子说信件,难道,褚至忠和李修竹的通信,是苏氏交出去的?是啊……也只有枕边之人,才防不胜防吧!可是,她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仅仅是为了和这个男子私奔么?! “只是太便宜了褚至忠那厮了!”男子愤愤的说道:“杀父夺妻之仇!若只是给他个通敌斩首之罪,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可是……”苏氏的声音有些抽噎,“我也没有别的更大的本事了……” 男子似乎是有些怕苏氏哭,忙劝慰道:“你别哭,别哭。我知道,这事儿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些年……委屈你了。”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当年,那场大旱,别说百姓了,就连我们家也吃得不饱!我爹不过是挪了几石赈灾的米而已,便被那褚至忠治了个贪墨赈灾粮款的死罪!他不过是为了自家老幼谋一口饱饭而已,竟然就被那褚至忠给斩杀了!” 男子似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怜我爹,当了一辈子的清官,却成为了褚至忠青云路的垫脚石!”而那咔哒咔哒的木鱼声,也急促起来。 “静知哥哥,别气坏了身子……”苏氏慌忙安慰道:“那厮不是也快成刀下亡魂了么?” 男子听言,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道:“还有你,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呵呵……”苏氏冷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委屈,虽然嫁给他这么多年,可毕竟我只是你一个人的人呐!那李氏,贵为皇家后裔,算计来算计去,只觉得我们苏家门当户对,想尽法子让我爹逼我嫁给褚至忠。可她却没想到,自己孙儿,竟然是个断袖的!哈哈,哈哈哈……” 苏氏的笑声很猖狂,却是寒意十足。直听得玉如意脊背发冷,她万万没有想到,位居人臣,冷面薄情的兄长,竟然是个断袖! “虽然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虽然我知道你的身子只属于我一人,可是,每每看到他与你在一起,我的心,还是如刀绞一般。”男子温柔的说道,木鱼声也停了下来。 “静知哥哥……”苏氏的声音,仿佛沾满了蜂蜜的糯米团子,软糯得让人骨头都快酥了。 琴声也戛然而止,随后传来一阵东西被碰倒,瓷器摔落的声音。 突然,右边耳房的门被拉开来,玉如意大惊失色,左右一看,见屋子旁边有一道夹缝,她立即敏捷的缩进那夹缝中,将身子掩藏在黑暗里。 一个丫鬟从耳房里走出来,玉如意认得她,是苏氏的贴身丫鬟映月。 映月也不进门,只在屋外问了句:“大少夫人,可要奴婢进来收拾?” “不……不必了。”屋中传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喘息。 映月当即也不多说,只应了一声“是”,便又快步走回了耳房,将房门紧闭。 玉如意又等了一会儿,见映月不再出来了,她这才悄悄的又猫身在窗外。此时屋里的乐声早已停了,只是偶尔传来阵阵压抑了的喘息声,还有女子似快乐似痛苦的嘤咛。 玉如意俏脸一红,眉头越发皱紧了。 她想了想,用食指沾了口水,轻轻将窗户纸捅破,透过那小窟窿朝屋里看去。 一男一女两具半裸的身子,交织在一起,紧紧相拥,死死缠绵!而那半脱下的衣服,正遮住了两人的重点部位,那部位,此时正紧紧相贴在一起。 女子一只手支着地,一只手攀住男子的颈部,半悬着身子与男子缠吻。 “静……静知哥哥……”苏氏咬着唇,仰着头,抑制不住的呢喃道。 男子则双手捧着女子半裸出来的臀部,埋着头去叼女子胸前晃动的樱桃,同时还不忘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女子。嘴里还淫声道:“褚至忠那断袖,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享受到妹妹的甜美了……” 每一次撞击,都激起一阵荡漾的呻吟,声声入耳,*至极! “嗯……”苏氏双颊通红,冷笑道:“他只怕是,一辈子都在惦念着他三弟弟的屁股吧!嗬嗬嗬~” “说起来,那断袖倒是对他三弟痴心一片啊,哈哈哈……” 玉如意瞪大了双眸,捂住自己的嘴巴,迫使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心跳得飞快,人也一连退了好几步,竟然不小心碰倒了回廊上的花盆。 随即听见男子低吼一声:“谁?” 玉如意慌忙又躲回那夹缝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紧接着传来苏氏微微颤抖的声音,似乎还沉浸在那靡靡欢乐之中:“这个时候,哪有人来,估计是猫儿吧……”随后,唤了声:“映月,外面有人吗?” 映月再一次出门来,在园子里看了一圈,回道:“回夫人,没有。” “嗯,没你的事儿了。” “是。”映月又退回屋中。 “我就知道,没有人的,肯定是猫儿……”苏氏话还没说完,便传出一声压抑的尖叫,“你坏……” 玉如意等到二人又进入状态后,这才踮着脚出来,蹑手蹑脚的避开屋外的花盆,小心翼翼的,却又速度很快的,离开了念馨园。 一出园子,玉如意便飞快的跑了起来,额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园子不远处,珍珠正提着灯笼徘徊,一见她慌慌张张的过来,忙问道:“姑娘怎么了?怎么这么慌张。” “别说话了,快走,先回去。”玉如意急忙将她的手一拽,快步离去。 ps: 这个是补的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更新晚点放出。 第215章长安失陷 就算回到了褚至情的清心小院,坐在了自己熟悉的屋中,玉如意的心依旧跳得飞快! 今天夜里好不好的出去闲逛什么……这误打误撞所看见的一幕,她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撞见偷情还罢了,竟然还得知自己的大伯是断袖,最最惊人的是,他竟然还觊觎着自己的相公! 玉如意被这太大的信息量冲得头昏脑涨,一时间反倒是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只想埋头到床上去,蒙着被子好好睡一觉。 她也想过去找老夫人告密,可是现在,这会子,她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干嘛还要去趟那浑水?说得自私一些,苏氏偷情,褚至忠出丑,那都是大伯家的事情,尤其得知对方还觊觎自己相公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怎么能去帮忙? 头闷疼闷疼的,于是玉如意便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躺倒在床上了。 闻着带着浅浅香味的枕头,盖着松松软软的丝被,玉如意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细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所见,其中最关键的不是苏氏的红杏出墙,不是褚至忠的断袖,而是那些信件! 信件是苏氏交出去的,那就有可能中间做过手脚,会不会是苏氏诬陷的呢?不对,玉如意立即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老夫人之前就说过了,韩将军也找了能人鉴别了字迹,确认是褚至忠的无误。 如此看来,韩将军和老夫人想要用自己作饵,应该是临时起意的,不是周密的计划。这样的话,信件就好写得多了,只需要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和即将要做的事情清楚明白的陈诉给褚至情就可以了。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不做那种牺牲的。 想到这里,玉如意心里安然了许多,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一个大晴天。 虽然是早上,可天已经很热了,明晃晃的太阳灼得人眼睛疼。 一大早,玉如意便将给褚至情的信写好了,这会儿正忙着换衣服梳洗,准备自己亲自去寄信。一来可以显得自己心诚。二来还可以顺便去客栈看看二娘和吉祥。 玉如意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冰纨的襦裙,襦裙外罩了一件镶有黄色边纹的薄纱白褙子。 玉如意五官清丽,穿上这身衣服后。越发显得清雅脱俗,更让她原本有些浮躁的商贾之气少了几分。 打扮一新后,玉如意带上防晒的纱帽,快步走到后门,坐上一早准备好的马车。直奔驿站。 驿站在城南,马车便沿着城中心的大道缓缓驶去。 玉如意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的景色,却发现街道上的众人,少了许多。甚至于路过东西集市的时候,都看不到有多少人。就算是路上偶尔有三五成群,稀稀落落的行人。也都在窃窃私语,一个个脸上愁云密布。 看到玉如意疑惑的表情,珍珠低声道:“姑娘。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玉如意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刚要回话,便听见外面一个少年嚎啕起来:“长安城都陷了,只怕洛阳也守不住了!” 他这声嚎啕一起。随后周边的众人也跟着呜咽起来。 玉如意大惊失色,长安。长安陷了么?!她慌忙喝住车夫,停下车来。她看了珍珠一眼,珍珠便立即下车,向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行礼问道:“敢问这位贵人,方才听闻有人哭闹,说是长安城被攻陷了,可是真的?” 那人顿住脚步,打量了一下珍珠,又看了一下玉如意的马车,见那马车华丽,丫鬟也衣着不凡,想必是某个贵人家眷吧。于是便礼貌的回答道:“今日一早,城门感慨,便有兵士送了消息进来,说是长安城已经于前日被破了……”他说道这里,压低了声音道:“叛臣李怀光攻进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据说大家族的里人,男子都被杀尽,女子皆被俘虏为奴!” 珍珠大惊,她慌忙问道:“可是,可是那里是皇城啊!天子所在,怎么可能会容忍他如此作恶呢!” “天子?”男子苦笑一下,道:“听说就连皇上都不知所踪了,哪里还有什么容忍不容忍的呢……”他长叹一声,“大唐,怕是要换了……”说罢,眼眶也红了起来,急忙用袖子遮掩住脸,低噎几声,告辞离去。 珍珠盯着那人的背影,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慌忙回到车上,问道:“姑娘,刚才的话,你可听见了?” 玉如意有些失神的点点头,手里攥着的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地上。 长安失守了?那么褚至情呢?他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玉如意猛的一怔,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她摇摇头,将这不良的念想打消去。 马车外,传来车夫淡淡的,无精打采的声音:“三少夫人,可还要继续去驿站?” 不管怎么样……信已经写了…… 玉如意茫然的点点头,道:“去吧。” 马车缓缓驶动,朝城南行去。 玉如意一边走,一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人们脸上的担忧,安静的路面,紧紧关闭的店铺,都带给人一种无法抵御的压抑感! 珍珠看着那些店铺,叹气道:“姑娘,你看,这些个铺子,原本都是东西市最繁华最昂贵的,可现在,好多都贴出来变卖铺子的告示了!你看那个簪花笑,可是整个洛阳城最贵的首饰铺啊,现在竟然也关门了!还有那个,原本是这一片最红火的饭馆,没想到,它也没开下去啊……啧啧,竟然只要三十金便出售了!” 珍珠是知道玉如意的喜好的,所以故意说这些有关钱财的事情来给她分心。可是,玉如意此时,哪里有心情去听这些,什么兴趣都没有,恹恹的挥挥手,打断了珍珠的话。 不一会儿,马车行驶到了驿站。 果然不出玉如意的所料,驿站已经不接寄往长安的信了,这会儿从长安往外逃都是极难的,哪里还会有人冒死送信过去。 玉如意无奈的离开驿站,刚要上车,便听见一阵喧嚣,随后便看见五六辆宽大豪华的马车飞快的朝南门驶去。 这几辆马车,虽然各自漆的颜色不同,却都是极其华丽的,拉车的马匹也是极骏的。在这马车中间,玉如意赫然看到了褚家的马车,她慌忙朝驿站的守卫问道:“这些人,这般疾行,是要去做什么?” 守卫看了看,道:“这些都是城里各大家族的马车,看样子应该是去城南门,这会儿韩将军正在南门巡视呢。” 玉如意听言,脸色一变。看来,各大家族都已经得知长安失守的事情了,这会儿肯定是去找韩将军商议守城之事。若是韩将军将她与李修竹熟识,可以引诱李修竹出来的事情公布出来的话,恐怕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照办了! 玉如意慌忙上车,将车帘拉下,坐在马车里,眉头紧紧锁起,思虑了半晌,她猛的朗声道:“快,跟着他们一起去南门。” 马车立即飞快的跟着刚才的车队,朝南门驶去。 行至南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守了一圈卫兵,看来已经戒严了。 卫兵们看到这些马车来,似乎是已经得到了命令,没有多想便闪让出来了一条道路。 玉如意的马车虽然没有那些车奢华,但也是褚府三少爷的马车,也是极为大气高贵的,她又跟在那车队后面,那些卫兵便以为她是一起的,也没拦她,就直接放行了。 马车跟着车队缓缓停下,停在南城门高高的城墙脚下。 玉如意掀起车帘来,看了看那些陆续从车上下来的人们,一个个莫不是博带高冠,风度非凡!让人,不由得产生自卑感。 犹豫了好一会儿,玉如意这才从车上下来,一下车便看到了自家的公公褚汶正从车上下来。 褚汶一见玉如意,当即便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这才快步走到玉如意面前,低吼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玉如意咬咬唇,道:“听闻韩将军今日在南门巡视,如意特来给大伯和家弟求情!” “你!”褚汶一甩袖子道:“真是个蠢钝妇人!” 这时,一个披了胄甲手执长戟的士兵走了过来,朝马车上下来的众人道:“韩将军请诸位上城楼一聚。” 众人听言,面面相觑,愣了一会,这才稀稀拉拉的互相搀扶着踏上上城楼的台阶。 褚汶见状,此时若撵了玉如意走,只怕更引人瞩目,只得愤愤道:“你跟着来罢,不准说话不准随意行走,只消跟在我身后就是!” “是。”玉如意恭敬的行礼道。 褚汶这才摇摇头,带着自己的人朝台阶走去。 还未行至城墙之上,台阶也不过是走了一半,便听见阵阵乐声传来。只是,这乐声却不像平日里的那般缠绵悱恻,明明是悠然的古琴声,此时却含着一种异常的悲壮,异常的铿锵! 而与此同时,一阵强而有力,带有咄咄逼人之势的鼓声,隆隆的传来! ps: 总算是赶在12点前码出来了,7月的全勤君!!我一定要得到你!!! 第216章鼓琴齐鸣 ps: 今天又准时更新咯~推荐票票神马的,速度上缴~~~ 循着那乐声,没一会儿,众人便行至城墙之上了。 一丈有余宽的城墙,此时却显得格外的拥挤。城墙上摆满了滚石、落木、弓箭以及各种各样的防御武器。 城墙左右两边每隔十步便站有一个士兵,每个士兵都是身披胄甲、手持长戟的、一个个表情凝重,俨然是在待战了! 而与这份肃穆极不相称的是——城墙上,竟然摆放着一把古琴,紫红色的琴身,银色的琴弦。 古琴后,一个三十有余的中年男子盘腿而坐,头戴纶巾,长髯及胸身着广袖长袍的晋服。 男子闭着眼睛微微侧着头,指尖在琴弦上抹挑,琴音流转间,已然是进入了忘我之境。 琴案旁有一小樽香炉,袅袅香烟从中升起,缠绕着幽幽琴音徐徐而上,延宕而去。 男子那静谧安详的姿态,仿佛天地之间唯有他独自一人,翩然一身,不沾烟火。微风习来,真是有那“华袿飞髾”之姿,渺渺然好似神仙。 琴音忽而缓缓似春风徐来,忽而嘈嘈似夏日急雨,忽而又泠泠似秋山枫叶落,忽而又绵绵似冬雪密密下。 悠悠琴声,婉转流传,却又带着一种坚毅!一种决绝!让周围懂琴之人,无不潸然泪下!就算玉如意这样的音盲,也觉得心中感慨万分。 突然,隆隆鼓声传来,好似天边的雷鸣,生生的将这琴声盖了下去,沉沉隐隐的鼓声,似乎是在附和琴声,又似乎是在压制着琴声。 那一声声荡气回肠的鼓音。如此空灵,如此无悲无喜,仿佛是一个傲然于云端之上的神人,俯视着众生,蔑视着苍生! 这一种超然的节奏,喧宾夺主的将琴声压制成为自己的伴奏,仿佛这琴音是为它服务为它陪衬的一般。 这是玉如意从未听见过的乐声,不像坊间小曲,不像雅室大乐,这是一种能鼓舞人的乐声!让她心中无比的震撼。只觉得自己,在这乐声中,越来越渺小。渺小的好似一粒尘埃。 这鼓声……是从城墙下传来的。 有好奇的,不怕危险的士族子弟,当即便靠到城墙边向下探望。 “天啊,敲鼓的人是,是李修竹!那个叛臣的儿子!” “什么?竟然是他?!” “他竟然可以走出如此极致阳刚的鼓声?” “这般壮烈的节奏。怎么会是那种叛乱者能演奏得出来的!” 一句句话,都伴随着那鼓声,传进玉如意的耳朵。 一句句话,都好像是那鼓槌,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 褚汶似乎也听到了这些话,他回头不悦的看了玉如意一眼。也走到城墙边,看了一眼后,朝玉如意道:“你且过来看看。是不是李修竹?” 玉如意皱了皱眉,却是恭敬的应道:“是。” 她走到城墙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眼,她便可以肯定。的确是李修竹。 此时的他,身上未披胄甲。却是冒险的站在城墙之下!站在那么危险的位置,那样一支箭便可以夺了他性命的位置,他竟然毫无惧色,稳稳的敲着鼓。 李修竹身着墨色的骑马装,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健壮的胳膊。乌黑的长发被规矩的高束在头顶,扎成马尾,随着他身姿的晃动,发丝也有节奏的飞舞着。 烈日之下,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紧贴着他的身子,却也勾勒出他完美矫健的好身材。 他离城墙这么近,近的如意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五官。他比前些日子,看起来更刚毅了,皮肤也比之前分别的时候黝黑了不少……那日在白马寺偶遇,她只是害怕的匆匆离去,却是没有如此仔细的观察过他。 似乎,是心灵相通一般。 鼓声,突然顿住。 李修竹猛的一抬头,竟是直直的朝玉如意的方向看来。双眸对接之时,那两道灼灼的目光,好似利箭一般,穿入了她的胸膛,直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玉如意慌忙退了几步,用城墙隔断他看过来的目光,隔断他的探究。 随后,幽幽琴声也戛然而止。 那抚琴的男子,仰天哈哈大笑,快步走到城墙边上,对着墙下的李修竹一拱手,朗声道:“今日真是痛快啊!太痛快了!” 而李修竹也爽利的将鼓槌远远一扔,也朝男子一拱手,豪气云天的笑道:“想不到,今日能与段将军再次合奏,竟然是这般光景!” “哈哈……哈哈哈……是啊,段某也没有想到!” 两人对视而笑,似乎不是在兵戈相对的战场,而是在雪山之巅,旷野之中,在一个豪情无限的地方,对琴对鼓,知音相聚。 而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那鼓点和琴音之中时,城墙上的军士们竟然不约而同的唱起了小曲。那曲子是西北正流行的俚曲,如泣如诉,勾人心弦…… “思我乡中,春阳化冰,稻田肥沃,无人耕种……” 第一段词唱完,城墙下的士兵,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是在纳闷这些人从哪里得知自己家乡小曲的。 “思我乡中,夏日炎炎,娇妻畏热,无人打扇……” 第二段词唱完,跟着附和着歌唱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思我乡中,秋雨延绵,稚儿识字,无人教导……” 等到第三段词唱完,此时此刻,不论是城墙上,还是城墙下,歌声似乎融为了一体。 “思我乡中,冬雪凌厉,母亲身薄,无人添衣……” 最后一段词带着泣然声结束,已经有不少士兵痛哭流涕了……李修竹的兵,大都是西北带来的,连日的征战,早已让他们神经疲惫,这会儿突然响起故乡的歌声,就好似最温柔的手,拨动了他们深埋的那根思乡的心弦……士兵们,脑海中渐渐浮现起爹娘的身影,渐渐浮现出妻子孩子的声音…… 突然!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疾疾烈烈的鼓声,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沉浸在思乡情中的兵士们唤醒过来!哭声截然而止! 李修竹脸涨得通红,他用鼓槌指着城墙上的男子,怒吼道:“段宁!你这厮好生卑鄙!竟然想效仿刘邦四面楚歌么?!” 这话一落,众士兵这才惊醒过来,原来中了对方的计谋。 “呵呵呵……李少将军,兵不厌诈这句话,难道你没学过么?”段宁笑道,“李怀光将军是出了名的用兵诡异,计谋多端,你好像没学到他的皮毛啊!” “你!”李修竹毕竟带兵时间不长,又生长在和平年代,经历的战争少之又少,这会儿,被段宁的诡计一激,早已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城墙将其活剥了!他原本以为这厮还顾念着当初曾在父亲帐下效劳的旧情,却不料,竟然中了他的计!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看到李修竹那暴跳如雷的模样,段宁越发笑得开怀起来,随后,他竟然堂而皇之的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箭,拉满弓,箭头直指李修竹的方向。 玉如意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手绢,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明亮刺眼的箭头。 “嗖——” 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玉如意慌忙快走几步到当城墙边,却见那支箭射穿了李修竹面前的大鼓,直直的插在李修竹的脚尖前。 玉如意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用手绢拭了拭额角的汗水,一抬头,却看见了褚汶怒瞪的双眸,心头一惊,慌忙又退回来,低着头,站在褚汶的身后。 那支箭,竟是无意去伤害他的!段宁将手中的弓箭扔给一旁的护卫,朝李修竹道:“贤弟,今日这箭只是小小的警告,你若再敢领兵犯境,下一箭就不会仅仅是射在地上了!” 城下李修竹自知中计,心中烦躁不堪,一回头看见众士兵已全然没了士气,很是沮丧的将鼓槌朝地上一摔!唯恐城墙上再次唱起那乱军心的歌来, 当即便快步走回自己的阵营中,翻身上马。 段宁见状,乐呵呵的在城墙上朝李修竹拱手大笑道:“段某多谢贤弟礼让了!” 李修竹此时已然是被他气得不行,哪里还有心情搭理他,双腿用力一夹,扬起皮鞭来,策马朝阵营后部奔去。 骏马穿过议论纷纷的人流,很快便来到了阵营的最末尾,朗声道:“传我令,后队改前队,拔营后撤十里!” 当即,便有兵卫领令退去。 李修竹下令之后,马却没有停下来,只是飞快的驭马朝前奔去!将士们紧跟在后追赶,马蹄飞扬间,带起了滚滚尘土,甚是壮观…… 李修竹右手紧紧握着缰绳,双眸凝视着前方,左手不断的抽打着马的臀部,想让那马儿跑得更快再快些,最好能立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身旁飞快滑过的一幕幕,好似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仿佛带着能吞没一切的力量,不断的淹没着周边的树木、岩石、甚至山峦! 李修竹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念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墙上,为什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那么刚好的就让他分心了,就让他没敏锐及时的察觉到对方的诡计! 为什么?! 第217章拦路之人 随着李修竹和围城士兵的退去,欢呼声开始响起,先是零零碎碎的,慢慢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大…… 没多久,段宁将军不费一兵一卒便令叛将李修竹拔营退却十里地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城,一时间,城中欢呼声好似潮水一般,不断涌起,城中之人,都沉浸在了这一仗的胜利喜悦中。 当晚,段宁将军留下了城墙上观战的名门族人们,在将军府里大摆筵席,宴请这些平日里骄傲的贵客。 玉如意的马车跟在褚汶的马车后,缓缓驶入街道,朝将军府行去。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一盏盏的灯笼飘荡在屋檐之下,街道上虽然还是行人稀疏,但却可以看出,早已没有了早上那种沮丧颓然的表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喜,一种得意。 百姓很简单,守城的将军如此能干如此不费力气的,便退了敌。在他们眼中,段宁,已经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了,他们坚信,只要有段宁在,这洛阳城就一定不会被破的! 街上,那一户户的灯火,都传出阵阵嬉笑声,大家,似乎都心安了呢。 玉如意坐在马车中,低着头,绞弄着手绢,轻轻咬着唇。因绞弄的力气有些个大,一旁的珍珠担忧的看着她,只担心这上好的冰丝手绢,被她给扯烂了。 车行至西市的时候,玉如意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朝驭夫低声道:“放慢车速,行驶到车队最尾,等和车队距离远一些后,便悄悄回府吧。” “是。”驭夫在外面应道。 马车渐渐放慢速度。跟着车队拐过一个巷子,穿进另一条街道。一进入这街道,眼前便是一片灯火通明,尽是行人与进进出出的马车。 这里是洛阳城的主干道,也是达官贵人们集居之地,当然,也是玉如意悄悄离去的最好时机。 马车缓缓的放慢了速度,不知不觉的行驶到车队的末端,渐渐的远离车队。 “三少夫人,我们现在掉头回府了。您坐稳。” 玉如意听言,应了一声,抓紧车上的扶手。随即便感觉到车身在慢慢的旋转,掉头。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一冲而来。 这是一两漆成黑色的吊檐马车,马车极为宽大华丽,是用四匹黝黑骏健的黑马拉着的。眼看马车就快驶过的时候,车身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即那车的驭夫竟然吆喝着马倒退了几步,停到了玉如意的车旁。 玉如意诧异的看着那车,却不料那马车车帘竟然被一把掀开来,车上下来的人凤眸长髯。正是城墙上奏琴的段宁。 陡然看到此人,玉如意心头一惊,慌忙缩在车内坐稳。一动不动。 “你们这是?唉……将军,那车里坐的都是妇人,你此举不……” 驭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可话音未落,玉如意的马车车帘。便被一掀而开。 段宁那双狭长的凤眸漆黑而阴烈,他眯着眸子打量了玉如意一眼。随即冷声道:“褚家三少夫人?” 玉如意慌忙在车中朝他行礼道:“是奴。”顿了顿,又慌忙含笑道:“如意见过段将军。” 段宁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她的招呼,他又将玉如意打量了一遍,道:“你这女子,我记得在城墙上看到过你的。既然都是城墙上观战的人,便是我段宁邀请的贵客,为何要离去?” 他的声音低沉雄浑,带着戾气,仿佛阵阵寒风吹来,直逼的玉如意汗毛竖起。 她紧绷着身子,保持着蹲福的姿势,手里紧紧捏着那手绢,用尽全力压下心中的惧怕,垂眸低声道:“将军说笑了,这将军宴上,都是各大家族的族长,都是贵客,如意一个小小的女子,怎能去得如此场面。” 段宁哈哈一笑,紧紧的盯着她,问道:“你可与那李修竹是旧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玉如意轻轻蹙了下眉头,却又怕他发现自己的不悦,又将头埋下来几分,轻轻点了点头。 段宁笑道:“你们当初可是有情意的?” 玉如意一怔,这个将军也太不知礼了吧,竟然这样在大街上,拦住一个良家妇人,问她与其他人是否有过旧情?还好,她是在车内的。 玉如意不愿意得罪他,只得又慢慢的点了点头。 段宁又是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声音一沉,轻轻的说道:“三少妇人难道不知,今天破敌之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你,只怕那李修竹没这么容易分神吧?”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将玉如意生生的震住了,她猛的一抬头,双眸与他对视,那双眸子,黑得,深不见底。 玉如意只觉得心砰砰的急跳起来,似乎就要从喉中蹦了出去。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不知道是酸涩,还是凄然,只觉得苦闷非凡!突然间,她很想笑,很想猖狂的大笑,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成了别人的利刃! 可是,她没有笑,她只是拼命的捏着拳头,压抑下心头的噪乱,她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抬起头来,定定的望向段宁。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笑容来,她用极为缓慢,不卑不亢的声音道:“能为将军效劳,奴不胜荣幸。” 段宁看着他,眉梢轻轻一跳,随即笑道:“不愧是褚三郎看中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今日之事,有你一功。你自然是我段某人席上的上宾,晚上的宴会,你又哪有不去的道理!” 玉如意听言,继续带这那浅浅的笑容,朝他深深一福,道:“那么……奴却之不恭了……” 段宁见她答应了,又是哈哈一笑,随手放下撩起的车帘,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玉如意一直保持着蹲福的姿势,直到那墨色的马车离去后,她这才身子一软,猛的向后倒去,珍珠立即将她扶住,让她瘫坐在自己怀中。 驭夫在车外问道:“三少夫人,现在,去哪边?” 珍珠听言,愤愤回道:“还用问么?自然是将军府了,哪里还走得成了!” 玉如意朝她欣慰的点点头,这会儿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幸好有珍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晃,停了下来。驭夫在外面对玉如意唤道:“三少夫人,到了。” 玉如意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坐直身子,可是,挺了两下,身子却还是软的。珍珠见状,慌忙扶着他支撑起来,随后又自己先下了车,才伸手将玉如意扶下马车。 玉如意一下马车,便感觉到一双阴沉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她一抬头,正对上自己公公褚汶的双眸。几乎是下意识的,玉如意朝后退了几步,却招来了褚汶的一声呵斥:“怎么如此不知好歹,竟然真的跟来了。” 玉如意咬着唇,半晌,才喃喃道:“本是要回府的,路上遇见了段将军,将军亲自相邀,奴不敢不来。” 听到她这话,褚汶只觉得一阵闷气冲上心口,愤愤的一甩袖子道:“好好跟着,别胡乱说话胡乱走。” “是。”玉如意诺诺应道,可却缓缓挺直了腰,缓缓拨掉珍珠搀扶自己的双手,深呼吸一口气,跟在褚汶身后走去。既来之则安之,没必要再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今日这种筵席,可不是一般人想来便能来的…… 此时的将军府外,停满了各种马车,灯火通明中,一阵阵欢笑声传来,夏风拂来,缠着缕缕香味,似乎是熏香似乎也有脂粉香,熏得人醉。 玉如意跟在褚汶身后,双眸流转,偷偷的观察来赴宴的人,她发现,能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衣着华丽,步履生风,一个个都是谈吐风雅,气定神闲。 她偷偷的看着,偷偷的猜测着众人的身份。 突然,一个莺莺亮亮的声音传来:“如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玉如意心头一喜,猛的回头望去,正看到陆馨儿拼命的朝她挥手。 玉如意当即便快步走去,问道:“馨儿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爹病了,这种筵席,陆家又不能没有人来,所以,我便代替爹爹来赴宴。”陆馨儿说罢,将她打量了一番道:“看你这身装扮,倒不像是来赴宴的啊,你怎么会来的?” “唉……别提了……”玉如意叹气,将今日之事说给陆馨儿听,当然,她没提路上被段宁拦车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突然,嬉嬉闹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几乎是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处。 将军府的正厅大门被打开来,身着黑底银色纹饰袍服的段宁,缓缓从门中走了出来。换下了那广袖长袍的晋服,穿上这身紧袖口便于行走的胡服,肩宽腰细,越发显得他格外俊美。 玉如意这才发现,这段宁,哪里有三十岁,明明只有二十有余而已,只因为那一把长髯,遮掩了他的稚气,让他看起来老成了许多。 此时的段宁,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恍若黑夜中的皎月。 ps: 收藏君最近很努力啊~~亲们,推荐票君也要速度跟上啊~~ 第218章将府夜宴(上) 段宁似乎是没有感觉到自己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他只是仰着头,眯着眸子在人群中细细寻找,寻找那个要被他奉为上宾的女子。 回府的路上,他将今日之事细细的回想了一遍。 他可以肯定,玉如意无疑是对付李修竹最好的武器……可是,如果他真的利用了玉如意,又怎么对得起褚至情?怎么对得起与他的多年的同窗之谊? 他还记得,褚至情临行前,曾经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我那刚过门的媳妇,就交给你保护了!你可得帮我护着她的安全呐!” 虽然褚至情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段宁却明白的,他这是一种交代,一种担心自己回不来的交代。 洛阳城中,褚至情看似交友无数,可真正与他深交的,却只有自己啊…… 看到玉如意那抹俏丽身影的时候,段宁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才朗声邀请宾客进屋赴宴。 待到院子里的人进了大半后,玉如意这才和陆馨儿手牵手的从侧面踏上了进屋的台阶。 此时的堂屋中,烛光摇曳,轻烟弥漫,一个个衣饰华丽的人穿行其间,仿若画卷一般。 两人朝屋里走了几步,玉如意一抬眼,便看见了鹤立鸡群般的段宁,此时自己家的公公褚汶正坐在段宁的右下侧,不知道正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正在拊掌大笑。 陆馨儿低声道:“那边墙角的位置不错,我们去哪里坐吧。” 玉如意点点头,那个角落不引人注意。 却不料这时,正勾唇笑着的段宁瞟见了她,一回头,看了看贴身的侍卫。那侍卫便快步朝玉如意走来。 “褚家三夫人。” 玉如意一愣,却还是礼貌的回了个礼,“是奴。” 侍卫恭敬的朝玉如意行礼道:“夫人请跟我来,这边有为您设的席。” 玉如意一怔,为她设的席?她脑海中猛的回响起段宁之前的话,“今日之事,有你一功。你自然是我段某人席上的上宾……”,这段将军,该不会真的打算奉她为上宾吧?! 陆馨儿见她傻愣愣的站着,急忙提醒道:“既然已经给你安排了位置。你还是赶快过去吧。” “嗯。”玉如意点点头,道:“那我就不陪姐姐了。” “去吧去吧。”陆馨儿摆了摆手,虽然她心里也觉得很是疑惑。但却没有多问。 玉如意跟着侍卫的身后,向前走去,她的心一直提着,因为段将军的左边,那个与褚汶相对的上宾位置。一直空置着。这段宁,该不会想让她坐在那里吧? 幸好,这段将军还没这么过分。 玉如意的位置,在右侧褚汶身后,靠近墙壁之处。离段宁的位置很近,却又是隔了一些距离。 玉如意刚坐下。褚汶便借着附身倒酒的功夫,回头瞪了她一眼,目光里警告意味十足。 玉如意慌忙低下头来。作眼观鼻鼻观心状,其实却偷偷了的翻了个大白眼,今天这是第几次被褚汶瞪了?心中暗自给褚汶配音道:“好好坐着,不许说话不许动,给我老实点。” 想到这。玉如意竟然觉得很好笑,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好起来。 端着酒杯的段宁。瞟到玉如意这狐邪的坏笑,眯了眯眸子,实在不明白这时候什么地方好笑了,竟然让她冒出这种好像孩子偷吃了东西一般的笑容。 各家族的人陆陆续续进入了屋中,很快,屋中所设的席位,都坐满了,除了段宁左侧的那个上宾位置。 而玉如意一个女子,却坐在比许多长者都显要的位置上,很快便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关注。 渐渐的,低低的议论声响起:“那女子是谁?坐在褚老爷的身后,是他家嫡女么?“ “估摸着,是想攀上段将军这门亲事吧?” “不是,她是那个褚家老三新娶的媳妇,据说原来是个走街串巷帮人掌眼的!” “什么?那纨绔子的媳妇?还是个走穴掌眼的,怎么配坐在那里!” “褚老爷也真是胡闹,这种女子怎么能带来参加如此庄重的筵席!” “你可别小看她,那女子聪明着呢,又有一手本事,能识金断玉呢!” “是么?那褚老爷家不是捡了个聚宝盆?” “可不是,听说前几日杭州的鉴宝会上,她可是大放异彩呢!” “鉴宝会?” “是啊,听说褚至情这厮,还为了她一掷万金买了下个金丝玉锦图!” 议论声中,众人看向玉如意的目光,越来越艳羡。这议论声,甚至引得席上几个大家族的贵客,都朝她看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感觉到他们那羡慕的目光,玉如意慢慢的,慢慢的挺直了腰。三郎果然说得没错,有时候,名声也是一种保护力。她现在,在古玩圈商圈里已经小有名声了,若能让这名声更大一些,或许,她可以用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而对玉如意的肯定,无疑就是对褚家人能力的否定。 鉴宝大会这样的业内盛会,他们竟然是要一个女子为他们赢来名声。褚家可是出了四个儿子的,难道就没有一个儿子的能力可以胜得过这女子么? 褚汶的身影佝偻了几分,却还是倔强的高昂着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家事,轮不到别人来一轮! 突然,一阵嚣张跋扈的笑声传了进来,“段兄啊段兄,我刚回来便听闻你不费一兵一卒便驱敌十里,便马不停蹄的来给你庆功了!” 此人声音洪亮,带着无尽的傲气,瞬间,屋中议论声大止,安静了下来。 整屋的人都抬起头来,朝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一个身穿紫色绣金色纹饰的男子,把玩着扇子走了进来——正是资王世子李觉。 “没想到段兄竟然设宴请客呐,某倒是赶得巧啊!”李觉边说便笑着,头颅高扬,以一种蔑视众生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屋中的人,只在玉如意身上微微顿了下,随即便收回目光,大大咧咧的朝段宁走来。 这厮,怎么会来的?段宁愣了一下,但还是慌忙退至左边的席位,将主位让了出来,恭敬的请李觉坐下。 李觉刚一坐稳,屋中之人便齐齐的朝他拜道:“吾等,参见世子。” “罢了罢了,某一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李觉随意的摆了摆手,左右看了看,道:“褚老爷,许久不见!不知,姑奶奶身体可安康?”论起辈分来,李老夫人也是资王的姑姑,李觉喊上一声姑奶奶也是没错。 “有劳世子挂念了,家母身体安康。”褚汶慌忙回礼。 “嗯,那就好。看起来,你身子也很硬朗啊。” “是是是,小人身子也很好。” 李觉勾起唇角不屑的浅笑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玉如意,道:“哟,玉娘子,别来无恙啊?” 无恙个屁!玉如意心里正恨着他把平安抓去坐牢一事,这会儿哪里有什么好心情面对他。可是,对方是世子,是自己招惹不起的皇亲国戚,她也只能强逼着自己扯动脸部肌肉,强颜欢笑道:“多谢世子关心。” 见她态度勉强,李觉却是觉得更有意思了,再仔细看了看,这玉如意,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媚态,多了几分女人味。看来,她与褚至情的婚后生活过得很滋润嘛。 李觉轻挑了一下眉,道:“没想到我今日刚刚得了宝贝,便遇到了玉娘子?这可是缘分呐。” 玉如意皱了皱眉,没应声,只是将原本挺直的腰弓了起来,尽量将自己缩在褚汶的身影后。 段宁听言,忙笑道:“卑职今日小胜一场,便宴请观战了的各家族人,恰巧退敌之时,褚三夫人也在城墙之上,也便一并请了。” “哦。”李觉点点头,道:“那倒是巧了。”说罢,似笑非笑的看着玉如意,又道:“听闻玉娘子不仅仅鉴玉的本领极强,也很擅长修补玉器是么?” 他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的。玉如意也不好否认,只能点点头道:“幼时家父曾略传授了些补玉皮毛。” “那甚好!我这里倒是有一件玉器,寻了多人都无法修补,不知玉娘子能不能帮上这个忙呢?”李觉扬眉问道。 玉如意心头一惊,这厮,该不会是拿上次那个*玉女来让她修补吧?她现在已经是褚至情的妻子了,若他敢如此胡闹,她便当面拒绝! 见玉如意半晌不说话,李觉便道:“玉娘子不说话,某便视为你答应了!来人!” 他话音一落,便有一挎剑的黑甲武士小跑进来,李觉朝他一招手道:“去把今日我们从长安请来的那大长匣子的东西,给玉娘子取来。” “是!”武士得令,快步退去。 大长匣子的?玉如意听言,松了一口气。那*玉女不过三寸有余,哪里用得上什么大长匣子装。看来不是那污秽东西!不过,她还是没有放下心来,这李觉行事荒诞至极,谁知道他及今天又会玩什么花样呢? ps: 推荐票呀推荐票~~打滚打滚求票票~~ 第219章将府夜宴(下) 而与此同时,段宁心中也是悔恨不已。今日给李觉送请帖,他也不过是礼貌而已,本就没想着他会来的。若是知道他肯定回来,他定然不会请玉如意来,或者说,他也不会将玉如意安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上! 怪只怪那褚至情,走之前,交代了又交代,要让他高调的,让众人觉得玉如意是他段宁羽翼下的人。现在倒好了,防来防去,没防住这个自己惹不起的人…… 那李觉的目光,一直在玉如意身上打转,一看便知道没安什么好心……可不能辜负了褚至情的委托。 段宁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向众人朗声笑道:“今日,段某人能如此轻松的退敌十里,不过是碰巧了解对手的几分性情而已。诸位,能给我段某人几分薄面,赏脸来此宴,便是段某人的幸事!段某人,先干为敬!”说罢,他一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席下的众人也纷纷举起了酒杯,满饮下这第一杯酒。 段宁待酒杯重新斟满后,他又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转身面向玉如意,大声道:“今日能轻松退敌,若不是褚三夫人相助,那李修竹想必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中计。段某多谢夫人相助之恩,敬夫人一杯!”不管怎么说,今日一事,确实是借了玉如意的力,这杯酒,一定得敬的! 段宁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玉如意身上,满是疑惑、迷茫。 玉如意听言,连忙站了起来,慌乱间,衣袖还将桌上的果盘带倒了。她头也不抬的朝段宁一福身,颤声道:“奴不过一个女子。怎敢担当将军这一谢,折煞奴了。” 而褚汶此时也跟着慌忙站起,却是不提别的,端着酒杯,朝段宁躬身道:“将军此言甚重,褚某一家原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将军,若不是将军力守洛阳,吾等又哪能这般轻松愉快的坐着饮酒?您的恩德。才是让吾等结草衔环无以为报的啊……” 褚汶这一番话,竟是生生的将玉如意的功劳,变成了褚家的功劳。席下的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大都将玉如意助力一事,误以为是褚家的安排了。 段宁眯了眯眼睛,看了玉如意一眼。却见她眼中带着深深的恳求,似乎是求自己不要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段宁不禁讪然一笑,这事怎么可能随便说出来。事关他好友发妻的名节,他还没那么糊涂。 无奈的,段宁只得将酒杯随意的朝褚汶举了举,仰头将酒喝下。 玉如意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软软的坐下去。心,却还在噗通噗通的跳着。 段宁随后带着众人饮了几杯,便不再多言了。 随即。轻轻悠悠的丝竹声从堂屋的角落里飘了出来,随着那丝竹声,三五个薄纱细腰的女子,从屋外翩然而至,行至屋中后。便踏着节奏,轻轻舞动起来。 轻纱飞扬。媚眼如丝。 众人渐渐沉浸在了这种快乐之中。 玉如意此时却是没有心情去欣赏的,随意的吃了几颗葡萄,便悄悄站起身来,想要出去透透气。她便起身,沿着墙角,缓缓退出屋外。 一出门,嗅到那没有熏香味的清新空气,玉如意顿时觉得心中的抑郁也少了几分。 她左右看了看,低头信步朝院子中心走了过去。来到院子正中的一个假山鱼池旁,缓缓坐下。望着池水里那弯新月的倒影,心中很是畅然。 “花容月貌,也不过如此吧?” 玉如意听到这声音,微微笑了起来,仰起头看向来人,道:“馨儿姐姐,这是在取笑我么?” 陆馨儿娇笑着凑到她身边,道:“哪里是取笑,妹妹的容貌,本来就配得上这花容月貌几个字。对了,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玉如意苦笑了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起。 “是不是,你与李修竹有一段情缘的事情,传到了段将军耳朵里?”陆馨儿探试的问道。 “姐姐,太过聪明了……”玉如意无奈的笑道。 “唉……造化弄人啊。”陆馨儿心疼的帮她把额角的碎发拢了拢,“不过现在看来,你跟着褚至情,倒是胜过跟着那李修竹的。毕竟是个叛将……现在大唐势头正旺,哪里那么容易被推翻,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玉如意无言以对,只得又低下头,望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波光荡漾,月色疏影间,竟然莫名的多了几分惆怅感。望着望着,玉如意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什么时候,自己变了?变成了这般伤风悲秋的模样了?以前那个欢欢乐乐的玉如意呢?到哪里去了? 那紧蹙眉头,一脸无助的模样,陡然的让玉如意厌烦起来!她愤愤的挥手去将水中的倒影打破! “好不好的,这是怎么了?”她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把陆馨儿吓了一跳。 “我看我最近是过得太安逸了……”玉如意气鼓鼓的道:“都是那褚至情,只晓得一味的宠我,到把我给弄的懒惰了!”说完这话,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目光灼灼而笃定的看向那灯火通明的堂屋,那里面的人,个个出身不凡,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富可敌国。而她,却是依偎在褚家势力下的一颗小草,稍稍一点风吹草动,便让她摇摆起来。 这,不是真正的玉如意,不是那个敢爱敢恨泼辣独立的玉如意! 三郎在长安生死未卜,这边褚家人和那将军便算计上她了,她又不是一个玩偶,怎么能由得他们想怎么摆放就怎么摆放?还有那个资王世子,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为所欲为!不行,她不能这样! 她现在是有能力的,有本事的,总有一天,她要与他们并肩而站。不用低头! 她的目光,在月色的映照下,高远清澈,仿若洞穿一切。直看得陆馨儿呆愣住了。莫名的,她觉得,以前那个刁蛮的如意,好像在这一刻重新回来了。 玉如意右手重重一握,转身看向陆馨儿,微微一笑道:“姐姐,凉风可吹够了?我们回去吧。” 莫名的。陆馨儿竟然好似没有主见一般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感觉手腕上一片清凉。竟然被她拖着,快步朝堂屋走去。 回到宴席上,玉如意刚刚坐稳,还没来得急喝上一杯解渴的酒,便听到屋外有人传话道:“世子让取的东西拿来了。是否呈上。” 李觉本是斜靠在榻上,与来敬酒巴结的人调笑着,一听这话,便将酒杯一扔,迅速翻身坐起,笑道:“好好好。某正显得无聊呢!速速呈上!”说罢,他又看向玉如意道:“玉娘子,这东西。其实你也见过的……” 玉如意听言,挑了下眉,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别开头不去看那李觉,将目光投向门外。 当即。段宁一示意,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们也缓缓退下。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厮怀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皮匣子走了进来。他将匣子摆放在屋子正中间,跪坐在匣子面前,看了一眼李觉。 李觉点了点头。 那小厮便将匣子上捆绑的三处皮带解开,小心翼翼的掀开匣子。 随即,一片雪白映入人眼。 玉如意定睛一看,心头紧了紧,那不是文安公主的玉石琵琶么?去江南的时候,遭遇水匪,文安公主不懂事的弹琴助威,她当时害怕公主此举招来恶匪,便将这琵琶夺来摔碎了,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呢? 当然,这个琵琶,现在依旧是破碎了的形态,只是,被这定制的匣子装着,按照琵琶原本的造型拼凑在一起,塞在凹槽中固定住,所以才能让人一眼便认出来。 “怎么样,玉娘子,这东西,你可熟悉?”李觉笑着问道。 玉如意垂下双眸,低声道:“奴确实见过这琵琶几次,却谈不上熟悉。” “唉,玉娘子何必谦虚?”李觉目光咄咄的看着她,道:“这琵琶,不是你摔碎的么?” 此话一落,众人哗然。 这玉石琵琶,不论是雕工还是材质,都可谓是极品中的极品,竟然是被那玉如意摔碎的!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镇静的道:“非常时刻,不得已而为之,文安公主也未曾怪罪。” 李觉听言,眉脚轻轻扬起,道:“文安妹妹不怪你,那是她大气量。不过,这东西,她现在赠送给我了,便是我的宝贝了!不知,玉娘子可有本事,将它修补完好?” 众人听言,更加哗然了。这玉石琵琶,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琴弦也断了,能凑齐碎片已是不易,还想要修补?觉世子这分明是在为难玉如意吧? 玉如意听言,又看了看那琵琶。今日之事,不管自己同不同意,都必须得答应的吧。而且,那琵琶确实可以试试能不能修复……最重要的是,那日试过能牵引玉灵后,她一直想要尝试,自己能不能修补玉器,这正是一个上好的机会! 不过,她当然不能这么随便的就答应下来。于是,玉如意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如意手艺不精,只怕……” “玉娘子,刚才开席之前,你明明已经答应了的哦。”李觉一脸赖皮的样子。 玉如意听言,苦着脸道:“倒是可以一试……只是,这修补的材料甚为贵重,奴的夫君又到长安去了,现在手头实在是紧得很!”你李觉不在乎钱,我不趁机好好敲一笔,便不是玉如意了。 “哈哈,若能修复,舍弃千金又能如何!”李觉笑道:“这样,某先赐你五百两黄金,可够?若能修不好,再给你五百两犒赏!” 玉如意没想到他出手如此大方,当即便拜倒在地,朝他誓言道:“如意一定竭尽所能!” ps: 最近订阅君和收藏君都比较努力呀!!要继续保持哟!!某九会加油嘀!!7月的全勤君,我一定会扑倒你!! 第220章褚门事多 清风如水,明月如洗。 回褚府的时候,玉如意美滋滋的掀起车帘,坐在车外,仰头看着天上那一弯月儿。 离开段府的时候,褚汶又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落下话说回去再收拾她。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影响玉如意的心情,那是一种坚毅,笃定的心情。 李觉大方的给了五百金呢,五百金可以在城里先置个小宅子把二娘和吉祥安排好了。狡兔尚且三窟,她玉如意又为什么不能多有几处房产呢? 现在,她算是看清楚了,在褚家,没有褚至情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是……不对,应该说,就算有褚至情在,她和褚至情,对于褚家人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 或者说,在褚至忠没有被放出来之前,她还可以做为一颗棋子来用一用。用来讨好段将军,用来引诱李修竹。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她玉如意都是不乐意的,非常的不乐意。 玉如意静静的看着前面疾行的华丽马车,车里坐的是她的公公褚汶,这个本来应该把她当作一家人的人。可是,今日的宴席上,他却当众说出了她与李修竹有过曾经。竟然,将自己儿子的名誉将儿媳妇的名节至于不顾!只为了那个,被关押起来的,褚家的顶梁柱。 看着看着,玉如意笑了起来,若是褚汶知道,他全心全意培育,全心全意想要依靠的嫡长子,竟然是个不碰女人的断袖,那会是什么样的脸色?她一想到褚汶那吹胡子瞪眼的尴尬模样,心里越发觉得乐呵,笑得也越发的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她竟然捂着肚子笑翻在车厢里,恨不得要打滚。 珍珠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的。直担心她是不是失心疯了,慌忙摁着她问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玉如意忍了半晌,将笑憋住,又看向那马车。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褚至忠对她没有好脸色了,自己夺了他心爱之人,对方心里,又怎么可能舒服呢? 笑够了,也快到褚府了。玉如意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待会儿。若是褚老爷将今日之事朝那堆人一说,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吧?特别是她应下了帮觉世子修补玉石琵琶的事情。 别的人都还好对付,就是那个老夫人……得想个法子应付过去才行。 珍珠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很多事是不能问的。见玉如意安静了,她便也摸出荷包里的丝线打起了络子。 无意间。她抬眸看向自己的主子,玉如意静静的坐着,眼望着车外的街景,双眸在灯火的辉映下显得熠熠生辉。还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坚毅,仿佛世家男儿才能拥有的那种坚毅。 悠悠的。巷子里传来了墟声,如泣如诉,伴随着墟声的是那悲壮幽愤的曲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听着听着,玉如意缓缓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有很多明眼人看得出来,今日的胜利不过是一时的而已……于是。她朝珍珠道:“快到了,把帘子放下来吧。” 车帘放下。隔断了外面的灯火辉煌,车厢里,暗了下来。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的前进,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驭夫在车外唤道:“三少夫人,到了。” “知道了。”玉如意应声。 珍珠先下了车来,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玉如意抬头看了看褚府的牌匾,就算是这战乱之时,那牌匾依旧要每日打扫擦拭,光亮如新。 褚汶从车上下来,随即便甩着大袖朝府里走去,却是理都不理她。玉如意回头看了一眼珍珠,道:“你把黄金和玉石琵琶送到我屋里去。” “是。”珍珠听言又翻身上了马车,去收拾东西,因那金子重,便又唤了驭夫帮忙。 玉如意一直跟着二人,待金子和玉石琵琶放好,交代了珍珠看着东西后,她这才拍了拍衣衫,拢了拢碎发,朝堂屋走去。 刚行至堂屋前的小院,玉如意便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她刚一走近,便看到一只茶碗飞了出来,她连忙敏捷的朝旁边一闪,险险的避开来。 随即便见褚至义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从里面冲出来,与玉如意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竟然还不好意思的用袖子遮了遮脸。 这是,在闹什么呢?玉如意一脸茫然的走进屋里,脚刚迈过门槛一只,另一只脚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好好的一间堂屋,椅子桌子倒成了一片,满地的瓷器碎片,乱得一塌糊涂。 玉如意一眼便看见坐卧在堂屋正中间的二嫂尤氏,发髻歪在一边,簪的花也残败不堪,一支金钗也摇摇欲坠,快掉了下来。衣衫更是不堪入目,一只袖子从肩膀上被撕掉,斜斜的挂在胳膊上,裙子上也是泥污点点。 这是在上演六国大封相么?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障碍物,朝屋中间仰头靠坐着的老夫人走去。 白蔹正皱着眉在帮老夫人揉着太阳穴,嘴里还不停的劝慰着:“老夫人消消气,消消气……”她一抬眸看到了玉如意,慌忙给她挤了挤眼,示意她别过来了。 玉如意见状,连忙停下脚步,可是,这会儿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倒有些为难了。 尤氏坐卧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半晌,抬眼看了下玉如意,眼泪瞬间又迸了出来,两只眼睛好似刀子一般,狠狠的盯着她。 玉如意云里雾中的,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她?怎么惹得她这般嫉恨? 老夫人听言,缓缓睁开眼睛来,看了玉如意一眼,道:“你回来了?” 玉如意怔了下,随即发现屋里没有褚汶的身影,也不知道来没来过这堂屋……不过,听老夫人话里的意思,还不知道她今日的行为。 “孙媳见过祖母。”玉如意朝老夫人遥遥的福了个身。 “行了,没事就回去吧。”老夫人很是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玉如意离开。 “不行!”尤氏一下子跳起来,拽住玉如意的衣袖,道:“今日之事,和弟妹也有关系!哪能让她走?!” “啊?”玉如意越发诧异了。 “玉如意,都是你教的好丫鬟啊!”尤氏咬牙切齿的道。 丫鬟?玉如意皱眉,珍珠她一直带在身边啊?褚至情为了避嫌,在他们院子里也没留什么丫鬟,只留了几个老妈子啊,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丫鬟了? “哼,你家玉家,真是了得啊!”尤氏扯着玉如意的袖子撒泼道:“先是出了个逃婚又未婚先孕的妹子,现在又出了个会勾引主子丫鬟!真真是好门风啊!” 怎么好不好的扯到吉祥身上去了?还扯到了玉家的门风上?玉如意当即便有些个不悦了,脸一沉,将尤氏的手拨开,道:“二嫂,我今日一直在外面,不知你说的是何事!” “你不知道?”尤氏阴阳怪气的道:“若没你这主子指使,哪个丫鬟会这般大胆?!” “什么丫鬟?”玉如意皱眉道:“珍珠我可是一直带在身边的,我们清心小院也只有老妈子,没有什么丫鬟。二嫂莫冤枉了人!” “是!你清心小院是没有什么丫鬟,可你玉家有啊!”尤氏双手叉腰道:“那个金玲儿是你家的丫鬟吧?” 玉如意一怔,金铃?怎么又是金铃?不是让玛瑙把她送走么?可眼前,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缓缓点头道:“是。” “承认就行!”尤氏将发髻扶了扶,朝外面喊道:“将那小贱人给我带进来!”说罢,又朝玉如意道:“就等着你来呢!” 玉如意缓缓侧身,便看到金铃被几个大汉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衣衫凌乱不堪,上襦敞开,露出里面的红肚兜兜和大片雪白的胸脯来。身上隐隐有着红印,似乎刚刚被打了一顿。 金铃的嘴被脏布塞着,眼泪汪汪的,一看到玉如意,便立即跪倒,也不顾双膝磕在碎瓷片上,只呜呜咽咽的跪行到玉如意面前,拼命的摇着头,磕着头。 虽然玉如意打算将金铃送走,可也是自己亲手买回来,朝昔相对过的丫鬟,便有些心疼。她弯腰,将金铃口中的脏布扯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金铃似乎是嘴巴被塞了太久了,脸都僵了,一时间竟然合不拢嘴巴,说不出话来。 尤氏飞快的走过来,冷不防的朝金铃的脸上踢了一脚,狠狠道:“你这小贱人,还好意思说得出话来么?看我不踩烂你这脸”说罢又要抬脚去踢她。 “二嫂!”玉如意慌忙拦住尤氏,道:“到底是什么事?!好好说不行么?非要这般喊打喊杀的!”虽然她嘴上问着,脸上一片疑惑,但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必然是与那个,刚刚逃出去的褚至义有关! “好好说?”尤氏将滑落下来挡住眼睛的碎发一撩,道:“这种事,换谁都好好说不了!这丫鬟,勾引你二哥!” ps: 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狗血写春秋~~~~~~~~ 此章,自备避雷针…… 第221章褚二偷吃(上) “好好说?”尤氏将滑落下来挡住眼睛的碎发一撩,道:“这种事,换谁都好好说不了!这丫鬟,勾引你二哥!” 勾引褚至义?玉如意眯了眯眸子,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金铃。那双如水的眸子里,满满的全是委屈。可是她现在说不出话来,只有拼命的摇头。 轻轻蹙了下眉,玉如意缓下脸色来,微笑着看向尤氏道:“二嫂,以我了解,金铃这丫头一向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虽然有时候做事有些逾越,但应该不会做出自贱的事儿来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尤氏冷嗤道:“被我捉到时,这贱人与那囊货已赤条条滚在草丛里了!哪里还有什么误会!” 她话音刚落,玉如意便感觉到脚边的金铃筛糠一样的抖了起来,随即便听见金铃大叫道:“你,你,你……”似乎是气急了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眼泪好似断线珍珠般,扑簌簌的掉个不停。 玉如意见她能说话了,忙将她一扯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颠倒黑白!”金铃扑倒在玉如意脚边,嚎啕大哭道:“褚二爷施暴不成,他便诬赖说是我勾引他的!姑娘,我求求你,你要为我做主啊!”说罢,放声大哭。 尤氏见状,一个箭步跨过来,“啪”的一声,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在金铃脸上,怒道:“你这贱货!勾引二少爷不成,还有脸来哭诉?你再胡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罢便朝那将金铃送来的两个家丁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由得她胡说八道么?捆了扔柴房去啊!” 金铃连忙抱住玉如意的腿,哭道:“姑娘,救命啊!姑娘……姑娘若再晚回来一步,金铃儿怕是活不成了……” “二嫂……”玉如意深吸一口气。以极冷静的态度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怎么没弄清楚?”尤氏气得暴跳如雷,吼道:“刚才在后花园里,不仅仅是我,还有老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你二哥刚才也指认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说罢,又瞪向金铃道:“你这贱婢,既然这么缺男人,我便把你卖到窑子里去!那里男人可多着呢!” 金铃听言,越发颤抖得厉害了,一时间连话也不敢说了。只得用尽全力抱着玉如意的脚。 “你这破鞋,贱货……”尤氏说着又要上前想打金铃。 “尤氏!”一声怒喝响起。 尤氏立即停住了身子不敢动弹。 玉如意回眸看向老夫人,她显然是被气得很了。胸口拼命的起伏着。其实,这个褚家,老夫人是个心眼最明的人,她这个时候出口呵斥尤氏,是为什么呢?要么就是不想看到尤氏再撒泼胡闹。要么就是防止尤氏做得太过,逼得金铃儿太急…… 不管怎么说,这会儿,能让尤氏老实些,对她玉如意来说,都是帮了极大的忙了。 “尤氏。大半夜了,你还嫌这事儿知道的人少了么?”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道:“家丑不可外扬!你今日已经闹得太过了!” 尤氏听言。咬咬唇,低下了头。 老夫人揉了揉皱得发疼的眉头,又看了一眼金铃,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件事,不管是何原因。终究都和玉如意有关,而且还不是带进府里来的丫鬟。她怎么处置都不好。 玉如意留意到了老夫人的脸色,知道她心中为难,自己也想到了,若是今天的事情处理不好,以后的日子肯定没得安生。 于是,她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道:“祖母,金铃儿毕竟是我的人,而且现在事情也没弄清楚,我想……请老夫人做个见证,今日之事,由我来处理,您看可好?” 老夫人也正想知道,这玉如意除了识金断玉的本事外,还有没有治理管家的本事。褚至情虽然是老三,可也是货真价实的嫡孙,老大的苏氏又是个没出息的,这褚家后宅,以后可能还是得交到她手里的。且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吧……若是有这能力,那她,就不一定是个小卒了,或许,是有威力的颗炮!之前和儿子商量的那个计谋,就得先缓缓,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而且,现在闹成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玉如意自己来解决。 老夫人,点头了。 玉如意蹲下身子,将金铃扶起来,让她跪到旁边没有瓷器随便的干净地方去。她揉了揉被抱得有些麻木的小腿,沉着声音问金铃:“你说是二少爷想对你施暴是么?” 金铃连忙点头。 尤氏见状,尖声叫道:“玉如意,你这是干嘛?!想偏袒你那丫鬟吗?” 玉如意看向她,道:“二嫂,你刚才也说了,你和老夫人是撞见二哥与她赤条条滚在草地上的,可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也没看到,对么?” 尤氏听言,愣了一下,想要张嘴说什么,可是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玉如意转头看向金铃,道:“你就把二少夫人和老夫人来之前,二少爷和你,各自在做什么,给我说一遍。”说罢,她眯着眸子,冷声道:“若有半句虚言,就别怪我不救你了!” “姑娘!奴婢绝对不敢胡说!奴婢……奴婢……”金铃一咬牙,举起左手,三指朝天道:“我金铃向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我天打雷劈肠穿肚烂死无葬身之地!” 玉如意没想到金铃会立这般重的誓言,心下已有了几分震惊,隐隐觉得她应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你说吧。”玉如意淡淡道。 “是!”金铃重重的一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却又开始抖起来,“是这样的……夫人今日见您一直不来医馆找我们,又不见珍珠姐姐回去,很是担心,便让我来找姑娘……” “我本是下午来的,可是褚府里的人一直不让我进去,我又怕没带消息回去,夫人责备,就在褚府大门口等着姑娘。一直到半个时辰前,褚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回来了,他们本来人都进了宅子,可是,后来二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又转了回来。问我是不是来找您的,我当然答是了。” “褚二少爷说是您出去办平安少爷的事儿了,怕是回来得晚。又说我一个女子呆在街上不安全,说让我去清心小院等您,我便听了……”金铃说到这里,眼红了几分,似乎是在悔恨自己的决定,又说道:“我才第二次来褚府,褚二少爷说担心我迷路,便要送我……” “你这丫头,想胡说什么!”尤氏本来已经坐下了,一听到这里,便又跳将起来,抬腿便给了金铃一脚! “二嫂!”玉如意连忙拦住她,道:“你能不能让她把话说完?” “事实摆在眼前!谁还有功夫听着丫头编故事!”尤氏叫嚷道。 “二嫂!她说的是不是故事,我们听完了才知道!”玉如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子里是不容质疑的坚决。 老夫人也开口道:“尤氏,你急什么,等她说完就是。” 尤氏见状,也只得闭了嘴巴,闷闷的坐回椅子上。 可玉如意,却眼尖的看到,她刚才落座的时候,似乎有些不稳,而且现在,神色也有些慌张。 金铃见有人给她撑腰,也知自己毫无退路了,当即便一鼓气,竹筒倒豆子般快速的说道:“可是,没想到,路过那院中湖畔的时候,褚二少爷……褚二少爷他见四下无人,便将我推倒在草丛上,捂住我的嘴巴,撕我的衣服……”说到这里,金铃激动起来,就连嘴唇都抖了起来,她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缓了好半晌才道:“幸好啊……姑娘!幸好啊,幸好老夫人和二少夫人过来撞见了!不然……不然,奴婢今日必死无疑了!”说罢,她一转身朝玉如意的方向拼命的磕着头:“姑娘,姑娘,请一定为金铃做主啊!金铃死不足惜,可金铃不愿意背这样败坏的名声啊,求求你了,姑娘!”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才一下而已,便将额头磕出了血。 “这贱人,肯定全都是胡说的!”尤氏忙不迭的辩白,又朝老夫人道:“祖母,你是知道的,至义和我结婚后,便收敛了心思,一向规规矩矩的!这丫头姿色也不算出众,至义怎么会看上她?至义今日喝醉了,定是这贱人趁至义酒醉不清,使了什么奸计勾引他的!” 玉如意见她到了这份上,还不承认,便沉默着想了想,朝白蔹问道:“敢问白蔹姑娘,今日之事,你可在场?”老夫人,她自然不好去问的,但是白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就是老夫人的影子,撞见那事的时候,恐怕白蔹也在场的吧,那就从她口中问问看。 白蔹听言,先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点点头,得到老夫人的首肯后,这才应道:“是的,我也在场。” 第222章褚二偷吃(下) 听到白蔹肯定的回答,玉如意缓缓的,以极为平和的口吻问道:“那请问白蔹姐姐,你看到二哥和金铃的时候,金铃是顺服的,还是在挣扎?” 白蔹俏脸微微一红,道:“是在挣扎。” 尤氏听言,慌忙抢白道:“说不定这是她欲擒故纵呢?” 玉如意扭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又道:“看到你们后,褚二少爷是什么样的表情,说了什么话?麻烦姐姐详细的告诉我?” 白蔹皱眉想了下,道:“褚二少爷慌慌张张站起身子,整理衣衫,先是诧异的看了二少夫人半晌,随后才猛然回神一般,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说是这丫头勾引他的。” “那金铃呢?” “这丫头,衣衫不整,却似乎忘记了整理,只管仰头看着天,像是呆滞了。直到我过去唤她的时候,都还神志不清一般……” “金铃脸上可有泪水?” 白蔹略一思索,答道:“嗯,脸上全是泪痕。” 玉如意点点头,回头看向尤氏道:“二嫂,我想请问一下,若是金铃勾引二哥的话,那她为什么要哭呢?” 尤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谁知道她是不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这般无耻的话竟然都能说出来了?!玉如意突然冒出一种想去给那尤氏两巴掌的冲动,当然,她不可能这么做。好,既然你死不承认,我便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玉如意走向金铃,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扶正。道:“祖母,二嫂,你们看,金铃的脸上有轻微的瘀痕,呈五指形状,这和刚才她说的,被二哥捂嘴的情况相符。你们再看……”她又举起金铃的手,道:“指甲里,有皮肉,应该是挣扎的时候在二哥身上抓的吧?” 玉如意说完这话。扭头看向尤氏,淡淡道:“二嫂,你该不会说这是她与二哥闹的情趣吧?你见过第一次便这样将情趣闹得这样重的么?这话。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吧。” 尤氏见状,已然是说不出话来了。 玉如意见她沉默了,便扭头看向老夫人道:“祖母,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她略一思索,道:“想必是二哥吃醉了。把金铃当作哪个府里的丫鬟,胡闹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看向尤氏,道:“二嫂根本不必这样大题小做,不是么?” 此时的尤氏,哪里还有什么辩解的话了。只得气鼓鼓的一跺脚道:“不管怎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这丫鬟。以后是绝对不能再来褚府的!” 玉如意轻轻扬眉,道:“这个二嫂自不必担心。”说罢,她朝老夫人盈盈福身道:“祖母,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我想趁着现在还未宵禁。知道这事儿的人又少,将金铃先送去我娘亲那里。” 老夫人其实一早就猜到事情的经过的。只是碍着尤氏的面子,怕她闹僵到尤氏家族那里去,所以才忍着不说的。现在见玉如意处理得颇为妥当,又极是顾忌褚家面子,自然是不会为难她的,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玉如意将金铃拉起来,又朝老夫人道:“现在母亲住在枫林晚,这会儿赶过去,怕是来不及在宵禁前回来了……孙媳想请祖母允许孙媳今晚留宿在母亲处。” 老夫人听言,略一思索,便也同意了。 得了许可,玉如意也不耽误,当即便告辞了,带着金铃快步朝清心小院走去。 珍珠正坐在院子里等玉如意,一见她身后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金铃,当即便吓了一跳,慌忙问道:“金铃,你这是怎么了?” “别说了,时间紧,还得赶在宵禁前回去。”玉如意打断道:“珍珠,你先带她去换件衣服。”说罢,自己快步走回屋子里,左右查看了一下,收拾出一百两金子,用包袱包好,待到金铃换好衣服出来,便领着二人唤了褚至情留给她的那个可靠驭夫,朝枫林晚赶去。 马车上,珍珠听完金铃的哭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只得搂住她,摸着她的头发宽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啊……别哭了……” 金铃俯在珍珠肩头上,呜咽道:“可是,被那么多人看到……我的名节……我,我以后怎么办啊……” 玉如意听言,伸手去拍了拍金铃的背,轻声道:“你放心,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们不会声张出去的。而且,你平日里又不来这褚府,知道你的人也少得很,更何况,晚上天黑,也没几个人看清了你的模样的。” 金铃听言,回头看着她,连忙朝她磕了好几个头,道:“多谢姑娘,今日幸亏姑娘回来得及时了!您,您不知道……若是您再晚来一些,那尤氏便要那两个汉子轮了我……”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惊,仔细想了想,问道:“对了,金铃,你说回府的时候,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是一起回来的是么?” 金铃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还有,你被二公子领回后院去没多久,二少夫人便和老夫人一起出来了是么?” “是。” “嗯……”玉如意眸子中多了几分冷意,她皱着眉道:“这事,不怪你……”又顿了顿,她才缓缓说道:“金铃,只要你收敛心性,一心一意的服侍二娘,我自然不会让你饿着冷着。等日子太平了,也会帮你谋个好婚事的。” 金铃一听此言,先是一愣,随即便眼眶红了起来,立即向玉如意发誓道:“姑娘放心,今日姑娘救了奴婢一命,奴婢已经不知如何报答了!姑娘还不嫌弃奴婢是个麻烦,愿意继续收留奴婢,这样天大的恩德,奴婢这辈子怕是无以回报了。以前那些不该想的不该做的,奴婢一定不会去想不会去做!” 见她说得诚心诚意,玉如意心头也舒服了几分。金铃是个心眼多又伶俐的,若真能得到她的忠心,这以后,也有了个臂膀。想到这里,她伸手将金铃扶起来,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今夜之事,回去,在不可对旁人提起了。” “是,奴婢明白。”金铃颔首。这事。她遮掩还来不及,怎么会提起来呢。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枫林晚赶,玉如意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手指轻轻敲击着窗台,一下一下,缓缓的,伴随着车轮吱呀的声音。 今夜之事,她已经可以肯定。不是褚至义见色起意,借酒闹事。这事儿,肯定是有预谋的……既然尤氏和褚至义一道回府,褚至义中途折返,以尤氏那泼辣性子,是不可能不跟着的。 这个点。老夫人应该是在湖心阁里念经,湖心阁到清心小院前面的花园路程不近,而且清心小院位置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来的。按金铃所说,她被摁倒后不久,尤氏便和老夫人一起出现了。那么,尤氏就是预知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故意将老夫人一起引来的。这样的话,她就必须提前到湖心阁里去将老夫人请出来…… 这事儿。想必老夫人自己心里也有几分怀疑,所以刚才在堂屋里的时候,她并没有开口帮腔。 而白蔹刚才也说了,褚至义见到他们的时候,先是诧异的看了尤氏一眼,然后才跪倒在老夫人面前的。如果以常理来说,他应该是看也不看别人,立即朝老夫人认错的。 那么,这件事,应该就是尤氏和褚至义的合谋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还嫌现在的褚家不够乱,再来添一些乱子么? 玉如意没有在大宅院里呆过,没有这种斗争的经验,此时此刻,她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于此同时的褚府里,褚汶的卧房中。 褚汶已经得知了今日之事,褚至义正跪在他的榻前,挨着他的臭骂。尤氏也跪在一旁,此刻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谢姨娘在边上,皱着眉看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心里虽然心疼褚至义,却是不敢多插嘴的。 褚汶一边训着褚至义夫妇,也不忘呵斥谢姨娘几句,直到他自己训累了,这才将三人一并撵了出去。 母子三人一直静静默默的走着,直到褚至义的栉雨苑,回到他们的卧房中。 谢姨娘缓缓坐在屋中的圆桌旁,冷声道:“今日之事,是谁想出来的,蠢钝至极!” 褚至义瞪了尤氏一眼,尤氏这才面色慌张的走上前来道:“娘,您也看出来了,现在爹和祖母都对那玉如意格外重视……现在大哥被抓,苏氏又是个无能的,正是我们掌权的好机会呀!若让那玉如意得了势,以后哪里还有我们的机会了?” “于是,你看到玉如意那丫头,便让至义去碰了那丫头,好给玉如意背个治下不严的罪名么?”谢姨娘冷冷的看着她道。 “是……”尤氏喃喃道:“我是这么想的,她个小丫头,若是至义一口咬定她勾引自己,肯定没办法脱罪的。可是……”她愤愤道:“我哪里想到,这厮竟然动了真格的,真想要了那贱婢!” “你!”褚至义听言,慌忙朝谢姨娘道:“娘,不是的……我这不是想着把这事儿坐实了嘛……” “哼哼,你倒是想得美啊!正好添个通房丫头是么?”尤氏阴阳怪气道。 “还不是怪你,那么早就带着祖母过来了!若是坐实了,祖母必然会顾着我们家的名声,偏袒于我的!”褚至义狡辩道。 “哎呦呦,你还怪我来了啊?”尤氏双眸圆瞪,伸手一把扯过褚至义的耳朵,拧道:“我看你是好久没松皮子了吧?” “我我我……”褚至义慌忙求饶道:“娘,你看……” 谢姨娘很是不满尤氏这过分的行为,却又不好直说,只对她道:“老二媳妇,算了……你去看看还有宵夜没,我想你们也是饿了吧?” 尤氏听言,松开手,朝褚至义翻了个白眼,知道他们母子要说悄悄话,便应声出去了。 “瞧你那出息!”谢姨娘愤愤道:“窝囊蠢钝至极!” “娘……”褚至义很是委屈的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啊。” “别的不说了,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名门出来的媳妇,想的就是让你身份有所提升!却不料,你这厮竟然被她吃得死死的,这泼妇,当着我的面就敢拧你的耳朵了啊!” “谁知道他们尤家书香门第的,竟然出了这么一只母老虎!唉……”褚至义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叹气道:“其实,今日之事,若是做成了,玉如意就翻不了身了。祖母最恨的,就是这种丫鬟奴婢去勾引少爷的事情……虽然说您和梅姨娘林姨娘,都是妾室,但哪一个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就是那个褚至情的娘亲,出生不好,又勾引到了爹,所以一辈子在褚府抬不起头来做人,还连累自己孩子也一辈子不能抬头。” “是啊……”谢姨娘揉揉眉心道:“我又怎么不知道你们的用心呢?可是,今日之事,确实做得蠢钝了些。” “娘。”褚至义蹲到谢姨娘身边,仰头看着她道:“难得遇到玉如意的丫头落单出现,又是这么一个长得风骚的,若是我一口咬定她勾引我,想必祖母也就信了。就连当初玉如意嫁进来的事,也是爹爹执意如此,老夫人可是很反对的……” “嗯……”谢姨娘点头道:“其实你们这计谋也不差。只是,尤氏那蠢妇人,若是多点耐心就好了!纯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谢姨娘终究是不愿意怪他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是尤氏做得不好,自己儿子还是聪明的。 “就是!”褚至义连连点头道:“都怪尤氏那泼妇!” “唉……苦了你了。”谢姨娘心疼的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耳朵道:“过来,让娘看看,那泼妇有没有扯伤你的耳朵。” “嗯。”已经快奔三十的褚至义,像个小孩子一般,将头靠在母亲的腿上,喃喃道:“还是娘最好……” ps: 今天的更新迟到了一些,不过作为补偿,今天更新的是4k哟~~ 要继续支持九九呀!! 第223章未雨绸缪(上) ps: 昨天卡文了,一直写不出来,直到今天早上,才茅塞顿开。这章是补更昨天的,晚上会再更新一章,可能会晚点,亲们可以明天再看!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宵禁时辰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的正街,依旧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 可现在,偌大的正街上,却是漆黑一片。只有那些朱门豪府的屋檐下,飘荡着暗红的大灯笼。可越是这样,却越发显得萧条寂寥。 快到枫林晚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雨。 玉如意撩开车帘,看向那细雨笼罩下的枫林晚,大门洞开,里面人影绰绰,招牌下,四个通红的大灯笼,随着风雨轻轻摇摆。 “夫人,到了。”驭夫褚中在车外唤道。这个褚中,是褚至情最信任的人,却也只能做个普通的驭夫,无法进入内宅协助褚至情。在他眼中,只有褚至情这个主人,也只有玉如意这个夫人,所以他不像别的下人一般,唤她三少夫人,每次,都只叫她“夫人”。 褚至情走之前,将他介绍给玉如意,告诉玉如意,这个人可以信任,但是不能多用,避免引起麻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麻烦,但是玉如意还听话了的。所以,若不是非常时刻,她通常也不使唤他。 金铃虽然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可是脸色还是苍白的,身体也是虚软着的,玉如意便让珍珠扶了她,自己下的车。 她刚刚下车,便听见一个朗朗的笑声传来,随后便看见一抹茶色身影,那人摇着扇子朝她步来,边行边道:“如意来了?今日。你可是出名了啊!” 玉如意抬眸看向他,轻轻福身道:“见过穆老板。想不到穆老板消息如此灵通啊。”这话虽然客气,但口气明显是应付。 穆云扬见她神色疲惫,忙调转话题道:“嗨!我个商贾之人,哪里有什么消息,不过正巧有两个贵客路过枫林晚时,在我这里小酌了几杯提起你罢了。” “嗯。如意还有点家事要处理,稍后再与穆老板叙旧了。”玉如意点点头,随后看向珍珠道:“领我去老夫人房里。” 珍珠应声,忙扶着金铃带路朝前走。 穆云扬看了一眼金铃额头上的伤。也明白她们有事,当即便懂事的闪让开来,又道:“如意。我正好找你有事,忙完了后,便来天字七号房找我。” 玉如意怔了下,找她有事?她知道,穆云扬和李修竹是好友。但是关系有多深,她并不知道,而且和褚至情结婚后,她一直与此人来往甚少,他能有什么事?虽然如此想着,玉如意还是点头应了。 金氏和玉吉祥的房在三楼的人字五号。并不是他们不愿意住天字号房,而是因为人字号的房是三人房,母女两各睡一张床。留下来的一张床便让玛瑙和金铃挤一挤,这样也好互相照应着。 刚走到房间门口,玉如意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心里瞬间多了几分歉疚,只觉得这几日。真是怠慢了自己的家人…… 走进屋来,玉吉祥正倚靠在软枕上坐着。面色憔悴。金氏正在旁边,低声陪她说这话,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看到这一幕,玉如意心中的愧疚感,好似洪水般涌来。虽然她不是金氏亲生的,虽然她和玉吉祥不是一个娘亲,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关系非常融洽的。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啊!不管怎么说,这辈子,她最无助最苦难的时候,是金氏放弃了娘家的好生活,带着吉祥和平安陪在了她身边,与她守望相助。 纵然,他们有再多的不是,但始终是家人。尤其是在经历了褚家那种尔虞我诈之后,玉如意越发觉得,这个单纯的玉家,才是真正有着浓浓亲情的家。似乎,只有看到她们,她的心,才能安静下来,平和下来,才能让疲惫感释去。 一见玉如意进来,金氏慌忙站起身来,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娘也知道你现在忙,但是……实在是想你了。” 这么简单的话,好似暖暖的温水,将玉如意的心浸泡住了,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忍了忍心中的哽咽感,快走几步,到金氏面前,笑道:“才几日不见,有什么好想的,我这不是来了么?” 金氏讪讪的笑道:“这不是世道太乱了么?娘担心你。” 玉如意心中越发温暖了,她将金氏扶坐好,又坐到玉吉祥的床边,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疼的帮她理了理额头的碎发,道:“现在可好些了?大夫怎么说?” 玉吉祥低眉敛目的点点头,道:“好些了……” 玉如意又轻轻抚了抚她凸起的腹部,问道:“这小家伙呢,可好?” 玉吉祥一咬唇,怒道:“不好倒还是好事了!”说罢,竟气鼓鼓的挥掌拍向小腹,玉如意慌忙将她拦住:“你这是做什么呢?” 玉吉祥抬头看了她一眼,嘴一撇,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一旁的金氏,慌忙说道:“你就让她哭吧,哭出来还舒服些……唉……” “怎么了?”玉如意皱眉问道。 “那日被褚家二少爷羞辱后,你妹妹一时气急便晕了,我们送她到医馆去,坐车回来时路过留香苑,便看到了陈默斌那厮,正搂着个妓子站在路中间亲嘴玩儿,吉祥看不过眼,便掀开车帘和那厮吵了几句,没成想,那厮竟然说……” 见金氏表情为难,玉如意怕又刺激到玉吉祥了,想要与金氏出门再说,却被玉吉祥拦住,道:“阿姐,都这会儿了,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玉如意无奈,只得又坐回床边,朝金氏问道:“那厮说了什么?” “那厮说,若要他娶了吉祥倒也容易,只要吉祥生的是个儿子,他便八抬大轿娶回家去。若是生的闺女,吉祥是死是活,与他无关!”说到最后,金氏的声音都有些失控的颤抖了。 玉如意瞪大双眼,错愕的看着金氏,愣了好半晌,才诧异的道:“陈默斌竟然这么说么?”她担忧的看向吉祥,却见她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好似死人一般……看来,心,已经死了。 金氏颤抖着声音道:“是啊……而且,还是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你妹妹当即,又被气晕了过去!这厮,简直是个畜生啊!这不是让吉祥未婚先孕的事情,人尽皆知了么?!” 玉如意缓缓抿起了唇,微微灯火映照中,她的眸子暗沉下来,好似一汪幽幽潭水,黑得瘆人。 缓缓的,她以极慢的口吻问道:“吉祥,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玉吉祥眼泪又滑落出来,“我悔啊,阿姐!我悔死了!我为什么现在才看清楚那厮的为人啊?我竟然还痴想着嫁给他?呵呵……多可笑啊,多可笑啊!还有……这个孩子,这个孽种,我也不想要了!阿姐,我真的不想要了……” 这话一出,玉如意沉默了。 许久许久后,她才摇头道:“现在,你怀孕一事,现在已经瞒不住了。就算打掉,也对她声誉无补。更何况,孩子已经不小了,此时打掉,只怕对你损伤极大……”说道这里,玉如意很是坚毅的伸手握住玉吉祥的手,道:“吉祥,你可相信姐姐?”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可玉吉祥此时,除了信任除了依赖这个大姐,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然是信的,完全的信的!” “那便好。”玉如意点点头,道:“你好好的养着身子,把孩子生下来。等战乱过了,阿姐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咱们全都搬过去。便说你的夫君在战乱中战死了,以后阿姐便帮你养着这孩子!若是有缘的话,说不定,还能再给你找个好夫君。总比伤着自己身子的好……若是因为打孩子,而落下了什么不治之症,就真正是划不来了。” 玉吉祥听言,表情呆滞,摇头道:“我不愿意啊……阿姐,这孩子,我不想看到他啊!” “胡说!”玉如意轻轻呵斥道:“孩子又不是那陈默斌的,是你的!你知道的,一个孩子,对女人是多重要!你可以没有男人,可以没有钱,但是一定要有孩子,知道么?!他会是你生命的延续,会是你下辈子的依靠!知道么?!” 玉吉祥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么远过…… “唉……”金氏深深的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道:“吉祥,孩子都这么大了……娘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啊,你就听如意的话吧。” 面对这两双关切的眼睛,玉吉祥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只好乖顺的点了点头。 看到她这模样,玉如意心里悬起的大石落了下来。随后她唤来珍珠,将那装金子的包袱递给金氏,道:“二娘,这里面是一百两金子。” 金氏虽然很悲哀,可是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本能的眼睛一亮。 “这个钱,是我在褚家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你知道,我现在不能抛头露面的去帮人掌宝物了的。”玉如意没有将实话告诉她。 听到这话,金氏心里一揪,点了点头。 第224章未雨绸缪(中) “这钱,您先收着,最好能在这附近置办个小宅子,城外现在不安全。住在客栈里,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玉如意将包袱递给金氏,同时嘱咐道:“这笔钱,别花得太厉害了,可能要动用一些来救平安。” 原本金氏还想着拿点零散的出来花销花销,可一听玉如意这么说,便忙不迭的点头道:“要用来救平安的啊?可够么?我们这里紧一些,没关系的,重要是把平安给救出来。” 玉如意闻言,唇角一勾,轻轻笑了笑。果然,事关平安的时候,金氏就能克制住自己了。当然,这个极隐忍的笑,没有被金氏和玉吉祥看到,玉如意立即调整状态,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不管怎么说,平安要救,你们也要过得安稳。不然,我哪里有心思全力以赴的去救平安呢?至于钱……我再想办法吧……” 金氏看到玉如意这苦难的表情,心里也是隐隐作痛,只将那包袱紧紧攥住,眼睛红红的说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玉如意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是非常时候,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太放心这心宽得过度的二娘,钱想办法慢慢挪出来,最好能置办点别的东西,一堆金子,太过显眼了。只可惜,在这洛阳城,她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帮忙的…… “咦?金铃的头是怎么伤了?”金氏这才发现金铃的额头上有个伤疤,连忙关心的问道。 看金铃脸色为难,玉如意立即接话道:“我回去的时候,她看到我太激动了,便摔了一跤。”又见金氏神色疑惑,便又立即说道:“二娘,现在宵禁了。我也就不回去了,你去找店小二再帮我开一间房,不用太大的,我和珍珠挤挤就可以了。另外,刚才进门的时候,遇到了穆老板,他说有事儿找我,我过去一趟。” “哦?穆老板找你啊,那你快去吧!我去找人拿被褥。”说罢,金氏忙站起来。 “珍珠。你跟我去一趟吧。”玉如意示意珍珠跟着,毕竟这么晚了,她一个已婚妇人。到单身男子的屋里去,不带个人,还是不方便的。 “是。”珍珠应声,又悄悄安慰了金铃几句,这才跟着玉如意出了门。 天字七号房在三楼的右边最角落。虽然是角落里的房间,但却是占了极好的位置,两边墙开窗,通风极好,景色也最美。这房间,是穆云扬留给自己的。他在洛阳城并没有置办宅院,这屋子,其实便是他的家。 这会儿。穆云扬正靠在床边的软榻上,拎着一只酒壶,就着壶嘴啄吮。他眸子遥望着对面的天空,那边似乎有点隐隐的红光,似乎是火光吧……看来。这战火,很快就要烧到洛阳城了。 这时。玉如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穆老板可在?” 穆云扬听言,忙放下酒壶,应声起来开门,随即便看到玉如意带着丫鬟站在门外,他忙请道:“快进来。” 玉如意点头,走进屋去。珍珠随后进门来,将靠走廊的窗户推开来,这样,窗外的人可以看见玉如意和穆云扬是相对而坐,远隔着一张桌子交谈的。珍珠做完这事儿后,便靠在窗边站定,既听不到玉如意和穆云扬的谈话内容,但又能让人清楚的看得到她在屋里,可以避嫌。 玉如意见状,抿唇一笑。这个珍珠,越发机灵了。 待玉如意坐稳,穆云扬便提起茶壶给她斟上一杯茶水,道:“这几日,我一直睡得不太踏实。” 玉如意诧异的看着她道:“怎么?” “还不是因为修竹的事……”穆云扬放下茶壶,探试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无异,便又缓缓说道:“前几日,你弟弟和褚家大郎,不都是因为与修竹通信而被抓了么?你是知道的,我之前与修竹交好……” 玉如意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疑惑,那又怎样? 穆云扬见状,叹了口气道:“我与修竹也有通信,这不是担心这火也烧到我身上来么?” 玉如意笑道:“你穆老板神通广大,怎么会担心这等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穆云扬口气有些着急,“一连好几人都被抓了,我也担心自身难保啊。” 玉如意听到这话,心头隐隐有种莫名的感觉,感觉穆云扬好像是话中有话,想要问她一些什么。可是,对方那着急的表情,又好似没有作伪。 “如意,我听闻今日宴席上,段将军说你助了他一臂之力,可是真的?” 开始来正题了?玉如意一怔,随即淡然的将嘴角一勾,轻笑道:“我一个小小女子,又不懂兵法又没什么谋略,哪里来的什么本事?今日上城墙观战,也是被公公逼着上去的。” “哦……”见她笑得格外自然,语气也很是不在乎,穆云扬垂下双眸看向自己手中的折扇,暗自猜度,今日之事,是否她真的不知晓? 其实,玉如意在这之前,也不知道什么。虽然她心中隐隐觉得穆云扬和李修竹关系非同寻常,可也不敢肯定。晚上,穆云扬一见她便提起她去将军府赴宴的事情,现在又拐弯抹角的来问她城墙观战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怀疑?似乎,穆云扬是在帮李修竹探她的口风。 “穆老板这么晚找我来,不会就是这个事儿吧?”玉如意笑道。 “当然不是……”穆云扬忙说:“我这不是怕自己出事,所以想让如意妹子帮我在段将军面前先说清楚一切,免得等我被抓进牢狱受苦嘛……我是个最没骨气的,只怕是一看到那些个刑具,什么有的没的都胡乱招了。” “穆老板朋友万千,比如意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会想到来找如意呢?别开玩笑了。”玉如意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 “现在洛阳城中,能找段将军说上话的人,怕只有如意你了啊,我不找你找谁?”穆云扬笑得很是巴结。 “穆老板。我和段将军不过一面之缘,最多也就是一饭之缘而已,哪里说得上什么话啊!” “嗯?如意,你不知道么?”穆云扬一脸的诧异。 “不知道什么?”玉如意眨眼。 穆云扬愣了下,可面对着玉如意追问的目光,他还是半犹豫着说道:“你不知道褚至情与段宁是生死之交么?” 生死之交?! 这四个字,可不是一般的朋友分量啊! 玉如意愣住了,他们关系竟然这么好么?她仔细的看了看穆云扬,见他表情认真,不像是说得夸张。 心里暗自寻思一番。便笑道:“我才嫁给三郎一个多月而已,而且刚拜堂就下了江南,这刚回来。三郎又去了长安。你看,我哪里有什么时间认识他的朋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你真不知道?”穆云扬追问的语气有些急迫,带着深深的质疑。 玉如意看着他,浅浅笑了起来。道:“确实不知,就连今日到将军府上赴宴,将军也从未提起过。” 穆云扬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半晌才缓缓回道:“原来,你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啊……” “是啊……”玉如意苦笑道:“就算是三郎与段将军关系好。可是,现在夫君不在身边,我一个妇人家。也不好往将军府跑……” “嗯。”穆云扬点了下头,脸上有些惊喜,又有些茫然,有点神不守舍的感觉。 玉如意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看来,穆老板今日找如意的事情。如意是帮不上忙的了。既然如此,那如意就先告辞了。”说罢福了福身子。 穆云扬也跟着站起身,回礼道:“今日是云扬唐突了,劳烦如意妹子跑了一趟……这事儿,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牵扯到了叛将那边,还希望妹子能帮忙保守秘密。至于段将军那里……某再想想办法吧。” “嗯,穆老板放心,如意自当守口如瓶。” “我送你出去。” “这么晚了,就不劳烦穆老板了。” “这样啊……好吧,回见。” “回见。” 穆云扬站在门口,目送着玉如意远去的身影,慢慢的,他皱起的眉头轻轻松开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却有带着无比的担忧。他缓缓将门靠走廊的窗户关好,回到书桌旁。 取出纸墨来,裁了细细的一条纸,用极细的毛笔在上面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这才将那纸条轻轻卷起,塞进一根小指粗细大小的竹筒中。又走到墙边临街的窗户旁,取下挂在窗棂上的黑色鸟儿,将那竹筒绑在鸟儿的脚上。随后又低头左右仔细的探看一番,见街上已经戒严了无人了,他这才将鸟儿朝天一送,那鸟儿便立即挥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很快,便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穆云扬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蒙蒙细雨打湿的空气,带着一种潮湿的清新。修竹,她似乎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呢?可是,你会不会,在进攻洛阳的时候,又心软了呢?不管怎么说,我是你最忠诚的仆人,也是你的朋友,我不愿,对你隐瞒事实的真相。 ps: 还是及时的将今天的更新赶出来了的!给大家说个好消息,现在在起点的主站首页,可以看到一个vip超值充值活动,单笔充值50元以上,就是初级vip了,可以不用等三天就能立即阅读最新更新的章节了!而且,价格还比一般的会员要便宜很多!!普通会员是千字5点起点币,初v会员是千字3点!当然,如果您很喜欢起点,喜欢读书,可以多冲一些,365元就可以成为高级vip了哦!!要知道,以前高v是要消费很多很多钱的哦!就限五天呢,快抓紧时间吧!成为高v,读书千字就只要2个起点币了,很划算的! 第225章未雨绸缪(下) 次日一早,玉如意便急急的坐着车赶回褚府去了。 昨日,从穆云扬口中得知,段宁与褚至情是生死之交后,她便兴奋不已,一夜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主意。那日,在将军府宴上的时候,褚汶借酒点破玉如意与李修竹的关系,她便看出来段宁在那时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这样仔细一想,若段宁与褚至情真是生死之交这样的关系的话,那让她去做诱饵引诱李修竹的主意,肯定就不是段宁提出来的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褚至忠真的有通敌的行为,褚家人想将她推出来,将功赎罪。 既然他们不为自己,不为褚至情打算,那她也没有必要再为那些个不相干的人考虑了。 玉如意思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褚府。 昨夜虽然下了小雨,可天还是闷热的,玉如意又与珍珠挤在一张床上,身上便有了些汗味。她便先回清心小院沐浴换衣,梳洗干净后,她来到堂屋拜见祖母和公公。 刚刚将茶敬完,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院中响起。 褚府虽然极大,但是却很讲究规矩,平时里是不允许人在院子中骑马坐轿的。屋里的人皆是一惊,褚汶更是急急的将手中的茶碗放下。 玉如意听见这马蹄声,也很是惊讶的朝屋外望去。 片刻后,一个身穿褚家护卫服饰的男子冲了进来,他跑得很急,脚步都有些踉跄,冲上堂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男子冲进屋来,便立即朝褚汶一跪。连头上滴落不停的汗水都来不及擦一下,嘶声道:“老爷,叛军!已经攻破郑州了!” “什么?”褚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的又问了一遍:“你说,郑州,郑州被攻破了?!” 男子低头,声音带泣:“是!” “何……何时的事?”老夫人也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问。 “就在昨夜!” 老夫人听言,倒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发抖,“至孝,至孝……至孝还在郑州城中!” 褚汶听言。皱紧眉头,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玉如意愣了一下,褚至孝在郑州?是啊……怪不得这几日一直没看到他,他去郑州干嘛? 好一会儿后,褚汶才缓缓睁开双眼。急急问道:“四公子呢?” 男子摇摇头,呜咽道:“破城的时候,四公子与我等走散了……现在,不知所踪……” 这话一出,褚汶当即便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褚至孝虽然是个庶出的孩子。但幼时母亲便去世了,是老夫人亲手拉扯带大的,老夫人将他视为心尖尖上的肉。此刻。褚至孝不知所踪,老夫人已经担忧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眼泪不停的,吧嗒吧嗒的掉落。 玉如意沉默的看着屋中面如白纸的众人,能做的。也只有静静的坐着了。 许久后,褚汶才缓缓又问道:“怎么郑州会被破的。又出了一支乱军么?” “幽州节度使朱滔自立为王,由东而来……而叛将李修竹,昨日退去后,却并未驻扎在十里之外,而是借势绕行至郑州西,与朱滔相携,将郑州城夹攻了……不过两个时辰而已,郑州城便破了……” 李修竹?玉如意怔了一下,那么他的退去,有可能是诈败?她,到底是成为了段宁的棋子,还是成为了李修竹的棋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褚汶才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道:“罢了,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护卫缓缓的退离堂屋,这时候,才觉得双腿发软,身上早已是被汗水湿透了。 “如意……” 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正在神游思索的玉如意惊了一下,她连忙看向老夫人道:“孙媳在。” 老夫人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褚家只有靠你了……至义是个只会经商的,至孝现在又下落不明,至情那里,也是祸福难料……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至忠啊!只有他,才能护我们褚家周全啊!”说到这里,老夫人颤微微的站了起来,走到玉如意面前,无比恳切的握着她的手道:“祖母,求求你了……” 听到这话,玉如意连忙站起来,抽出被老夫人握着的手,对她蹲身行礼道:“祖母这话,折煞如意了!如意是褚家的媳妇,褚家的事情便是如意的事情,哪里还说得上什么求不求的,只要如意能帮得上忙,如意一定全力以赴!” “好……好姑娘啊……”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那日,我给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紧,道:“自然是记得的,如意也愿意……”待看到老夫人和褚汶脸色微喜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可是,祖母您刚才也听到了,现在郑州城已破,而且不是一个叛将,还有幽州节度使朱滔!朱滔身为节度使,手中掌兵数十万,小小一个李修竹恐怕也是要听令于他的。祖母,您真的觉得,就算我引诱了李修竹,抓了他,洛阳城就能守住了?段将军就能放过大伯了?” 老夫人听完这话,脸色一青,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褚汶见状,低吼道:“你这丫头,怎得如此不懂事!让你做什么,听令便是!一个妇人家,哪里来的这多主意!” 玉如意听言,深吸一口气,道:“是。儿媳知道了。” 见她没有顶嘴,褚汶心头舒服了许多,又见老夫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便朝玉如意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没事别出去了,现在外面乱得很!” “是。” 玉如意听言,躬身退了出去。 她转身出来后,便放慢离去的脚步,随后便听见里面老夫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传来:“这丫头,方才那席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怎么?母亲改主意了?”褚汶问道。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如果这城真破了……” 剩下的话,玉如意便停不太清楚了。这会儿天正亮着,下人们也在周围走来走去的,她也不好去听墙角,只得无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如意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郑州城被破了,长安城现在也是被攻陷了一半,昨天在夜宴上,听那些士兵们说,现在只有宫城还未破,宣王被封为太子,正带着十万士兵死守皇城。但是……据说,很久没见到皇上了。 现在的洛阳城,就像是肉馍里面香喷喷的馅料,被西面的长安和东面郑州夹在其中,似乎已经是被至于死地了。 玉如意很担心褚至情,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担心于事无补……便强制着自己,将这份担忧压下,将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自己家人身上。玉平安现在被押在大牢里,不知道吃了多少罪……以他的性子,若得知了李修竹是叛将,绝对不会再和对方来往的,那些信件,肯定都是以前的旧信…… 另外,段宁与褚至情的这份情谊,她一定要好好的利用一下。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平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过错的话,朝段宁讨要平安回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玉如意想到这里,便又收拾出来两百两黄金,用包袱包上,遮得严严实实的,嘱咐了珍珠去唤褚中备车,便悄悄从离清心小院最近的侧门溜了出去。 这会儿是乱世,什么东西都没有金子来得可靠。这时候,将金子寄存到银号去,肯定是很不妥当的行为……若放在褚家,也不好……褚汶知道她得了资王世子的打赏,这些钱,他们肯定会惦记上的。 玉如意坐在马车里,探看了一番车外的情景,看着那一间间低价出售的铺子,心动起来。 她当即便让褚中朝东市驶去。东市是洛阳城最繁华的集市,可现在,整个城中的人,似乎都得知了郑州失守的事情,人人自危,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去做生意。一个个的都在卖房子卖铺子,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想趁李修竹没有回来包围洛阳城的时候,从北门逃往晋州。 玉如意坐在马车里,抿着唇细细思索,就算是洛阳城破了,可他们也是同祖同宗的汉人,他们不会像胡人那般胡作非为烧杀抢掠的。朱滔既然称王,必然是想要称霸天下的,他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天下到处都是漏洞。所以,洛阳城可能会乱一阵子,但是,一旦天下太平了,不管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朱,都依旧会渐渐恢复他兴隆的原貌的。 到那时,这些房子铺子,就不可能这么便宜了……不如,趁现在手里有钱,赌上一把看看? 玉如意想到这里,便立即让褚中调转车头,又沿着整条东市街细细看了好几遍,估算好了手里的金子,便留下珍珠,让她去帮自己买铺子了。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都已经下午了,玉如意便立即让褚中朝将军府赶,路过枫林晚的时候,又想到自己身边不能没有个丫鬟,又顺便带上了玛瑙。 ps: 亲们,小九有时候可能会因为事情耽误而断更一天……但是,偶保证,在这本书完结以前,绝对不会再断更长时间的。而且,一旦断更,肯定会在第二天补更的!所以,亲们,不要放弃偶呀  今天本来是想定时到晚上7点发布的,结果定时发布好像出问题了,就直接点发布了。 第226章千金散尽 长安和郑州的陷落,让昨日还沉浸在一场小胜快乐中的人们,都瞬间惊醒过来。 一时之间,满城慌乱,满城悲戚。 而此时,段宁俨然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依靠,所有人眼中的支柱。 马车行至将军府前的街道时,已经进不去了,街道两侧人山人海,大伙都在削尖脑袋朝将军府挤,一辆辆马车挨挨蹭蹭,时不时发出吵架对骂之声。 “三少夫人,这怕是进不去了。”褚中在外面问道。 玉如意看了一眼那些车,心里虽然着急,但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便让褚中将车停在这边上,先看看再说。 车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响,有一些也落入了玉如意的耳中。 “听说段将军手下有三万精兵,应该可以护住洛阳城的吧?”一个文弱的男子声音响起。 “三万?哼,你没听说么?光那朱滔便领了十万兵来,更不用说那个李修竹了,两人加起来,至少十五万大军!破了洛阳城还不是瞬间的事情!” “以你这话说来,那段将军不是也护不了我们的周全了,那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来拜见他?” “这个……”那人的话音有些讪讪然,“也不是这个道理……段将军虽说只有三万人,可这三万都是精兵,大都是将军之前在西域平胡人时带来的。他们当初可是对付的胡人啊!要说这些精兵,以一当十也是不为过的。” “这么说,洛阳城,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我……我其实也说不好,不过,不管怎么说,段将军能守得一时。我们便多一时的平安不是?” “对对对!” 玉如意坐在车里,轻轻拧起手绢来。这街道上的人,都是来临时抱佛脚的。光这街道上的人,怕不是就有几千了……段宁此时定然是军务繁忙的,她要怎么样才能突破重围,冲进去呢? 想了想,玉如意连忙叫褚中调转马车,赶回褚府去。 玉如意从小门溜进去后,将剩下的二百两黄金取了出来,又急急忙忙的赶到东市西市。给珍珠和玛瑙好一阵吩咐,将这二百两黄金尽数换作谷粮。 她这么一直忙到了晚上,才疲惫的回了褚府。 而此时的褚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灯火通明,熏香阵阵,似乎在宴请着什么人。玉如意是听闻了的,段宁今日一直在将军府里闭门不出。想必褚家宴请的人不会是他。 加上今日玉如意实在是疲惫了,她也对那宴席不感兴趣,便径直回到小院里休息了。 次日一早,玉如意便寻出了那套在去参加杭州斗宝会时的华服。那套衣服,是凤歌为她量身打造的,最能遮掩她的妩媚。凸显她的气质。穿上这身衣服,会让她多几分贵妇的沉稳和气场。 玉如意依旧是悄悄的从侧门溜出去,上了马车后。便直奔东门,她昨天已经打听清楚了,段宁今日会来东门巡查。 这时,天虽然才刚刚亮,空气还弥漫着露水的味道。但东门已经站满了人了,还有许多少女。穿着华丽轻薄的衣衫,带着香囊玉佩,簪着罕见的牡丹花,一个个挤在最前面。看来,都是众家族们挑选出来准备献给段宁的美人儿吧? “怎么这么多人。”珍珠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 玉如意淡淡道:“这个时候,段将军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能不来巴结么?哪怕是巴结不到,只要看上一眼,可能心里都踏实几分了吧。” “嗯……”珍珠点点头,“还真是呢。” “昨日叫你安排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玉如意问道。 “安排好了!整整装满了十辆大牛车!”珍珠说道这里,眼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就好。”玉如意微微一笑,对车外的褚中说道:“先把车行到一旁去,别挡着道了。” “是。” 马车缓缓的靠到路的一侧,紧挨着一条小巷子。 没多会儿,便听见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腾腾!腾腾!”,好似重重的鼓槌敲击在大地之上,似乎,地面都在震动。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随即,便见段宁身着黑色铠甲,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只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杆银亮的长枪。 金色朝阳映照下,他长髯随风轻飘,英姿勃发,帅气逼人。这时间,竟然给人一种天神下凡的错觉。 那些前来巴结他的人,求靠他的人,都痴住了,他们的心也稳住了,有这样的将军守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段宁骑着马缓缓而行,那千余手持长枪的士兵便如流水一般,从他的两侧流淌而过,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迅速的将人群分开来,为他分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玉如意坐在马车里,静静的等着,她只能通过这脚步声和马蹄声,感觉段宁已经出现了,却是没能看到他的英姿。 段宁驾着马,缓缓的行至城墙边上。那里,有一块高约有五尺宽有丈余的石台。是专门给士兵出行前,鼓舞士气的将军留的讲话的台子。那台子后面是有台阶的,平日里,都是要从台阶上走上去,站在那最高处,俯瞰士兵,然后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讲话。 可这会儿,段宁竟然将缰绳猛的一勒,用力一踢马腹,便让那马儿一跃而起! 那么高的石头,那马儿竟然一下子便跃了上去!并且缓缓转过身来,稳稳的站在那石台上。 段宁将手中长枪一举,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段宁仰着头,扫视了一眼下面的众人,目光在远处褚至情的马车上顿了顿,眉头轻轻皱了下,随即便朗声说道:“如诸位所知,现在郑州城已被叛军攻破,长安城也破了大半,就连皇城里也是岌岌可危!” 众人听言,一个个面色如土,甚至还有人轻轻哭泣了起来。 “大家不必哀伤!不论如何,我段某人,一定竭尽所能死守洛阳!哪怕耗尽我最后一滴血,也不让那叛臣踏入我洛阳城一分!” 此话一出,那些叹气的,呜咽的人,一个个都呆怔住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仰起头看向段宁,眼里满满的都是感激。 “不过……”段宁话锋一转,道:“诸位也知,现在洛阳城东西的通道都被阻断,南有匪徒,北边又路途遥远!我们几乎是被困死了!我那三万多兄弟,一个个再能干再能打仗,也需要粮食糊口!现在城中粮库空虚,若是长时间耗时下去,只怕我们撑不住啊!” 他这话说完,有许多看向他的士族之人,都缓缓低下了头。 段宁见状,皱了皱眉道:“我知道在座的诸位,大都是洛阳的富户!家中藏粮万千,有好些吃不完都发霉放烂了的!现在军情紧急,还望大家能慷慨解囊,为我军助一臂之力!为我们守住洛阳城,助一臂之力!” 段宁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说了,只是骑在马上,俯瞰着众人,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 这时候,那停在路边的马车缓缓行了起来,随后便见马车旁边的巷子里,跟着行出了一辆装满了麻袋的牛车,而后又是一辆,很快,又出来一辆,接着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整整十辆牛车。 每一辆牛车上,都装满了鼓鼓的麻袋包,摞得好像一个个小山包,它们缓缓的排成一队,跟在那辆马车的后面。 段宁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可是看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马车,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个妇人,想干什么? 有士兵想要上前拦截,可却被段宁一挥手退了下去。 可能是那马车行得太稳,车后的牛车又出现得太惊人。这个车队行驶过来的时候,原本挤在石台前的人们,竟然不约而同的闪让出来了一条道路。 “吱嘎吱嘎”马车徐徐的稳稳的行至石台前一丈有余之地的时候,停住了。众人都好奇的看向马车。 车帘一掀,一个侍女跳下车,车夫端出下车凳来。 随后,一个身穿玄色华服,盘着高高螺髻,佩戴着华美发饰的贵妇被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贵妇缓缓走到石台前,仰头看了段将军一眼,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随后以一种极为平稳,又格外清亮的声音说道:“郑州长安已破,叛将猖獗,若不是段将军领军驻守洛阳,只怕,我们也难有今日的安宁!”说罢,她缓缓转身,一扬手,指向那车队,声音一提,利落有力的道:“小妇人,愿将这十车粮粟送给段将军,作为守城军资!”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围观的人立即炸开了锅! 洛阳虽然富庶,就算是现在战乱,粮食也没怎么涨价,但这样满满沉沉的十车粮食,也值不少银钱的!这个女人是谁,竟然如此大手笔! “这女人是玉如意!褚家的三少夫人,玉如意!”人群里,不知道谁大喝了一声。 ps: 有人说某九写得越来越正剧了,木有那种搞笑小白风了…… 确实好像是这样…… 不过这本书的节奏,到现在已经是国家大事神马的了…… 不太好搞笑啊…… 下本吧,下本某九恢复写小白喜剧! 第227章夜宴惊魂(一) “什么?褚家的?难怪了……”有人应声道:“褚家是洛阳首富,这些钱对他们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 一旁的珍珠似乎听到了这话,很是不平的朝那人朗声道:“这钱可不是褚家出的,这些银两,是我们三少夫人自己赚的钱换来的!” 珍珠的声音一落,旁边便有人跟着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玉如意的本事,大声的说着她识金断玉能挣钱的本事,更有人说起昨日将军宴上,段宁将军曾感谢玉如意相助退敌一事。 喧哗声四起。 玉如意缓缓转过身,仰起头,看向高高在上的段宁,微微一笑。 段宁见状,也是了然一笑,翻身下马,跃下高台,行到玉如意面前,朝她双手一拱,郎声道:“多谢夫人了!” “将军客气了。”玉如意朝他深深一蹲福道。 段宁慌忙伸手去扶她,就在玉如意起身的那一瞬间,他低低笑道:“这些传扬赞颂你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吧?” 玉如意微微一怔,随即低声应道:“是。” “哼哼,你倒是聪明。”段宁站直身子,随后仰头大笑道:“一个女子尚能如此,诸位富商贵族们,又怎么好意思落在人后呢?段某人今日便在这里恭候诸位了!”说罢,一踩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就这么坐在马背上,蔑视着众人,似乎,没有人捐粮,他便不走了。 玉如意见状,缓缓退出人群,坐回马车上去。 珍珠又在外面看了半晌,才悄声对玉如意道:“将军这般当街逼粮,怕是让那一位位家族长老们难堪了。” 瞟了一眼车外,玉如意半垂下眸子,冷笑道:“这些个士族富户。到了这节骨眼了,还想死守着那堆阿堵物,真是愚蠢至极……他们难堪便难堪,我们不求别的,只求能博得段将军的好感,至于那些人,想怎么样,爱怎么想,是我管不着,也不想管的。” 珍珠听言。点点头,道:“那我们是在这等着还是?” 玉如意想了想,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外。这捐粮一事,只怕没两三天弄不好的。她将帘子一放,道:“先回府吧。” 过一会儿,褚府定会闹翻天的吧。玉如意如斯想着,嘴角竟然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坏笑来。 回到褚府。玉如意刚刚迈步进入自己的清心小院,便听见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传来,回过头,便看见褚墨颠颠的朝自己跑来。 看到他,玉如意停住了脚步。 “三少夫人,老爷。老爷怒气冲冲的过来了!”褚墨慌忙道。 “哦,知道了。”玉如意早已料到了的,他们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这时。已是晌午,枝头的知了叫得吵人,玉如意便对褚墨道:“你去弄个网子来,把蝉帮我捉捉,吵得我头疼。” “啊?好好。” 然后她转身。对身后的珍珠唤道:“一会儿,你便说我回来后就腹痛不适。已经睡了。”没道理她忙里忙外的累了一天,还要乖乖的等着别人来指责吧?更何况,她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得应该受人指责的。 “是。”珍珠点头。 玉如意快步走回屋里,将鞋子一蹬,便蜷缩到床上去蒙头睡觉去了。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听到褚汶在外面发脾气的声音,她没搭理他,又翻身继续睡了。没多久,又听见了老夫人过来的声音,这时候,她虽然想搭理一下,但实在是昨夜一直没睡好,困得紧,便又随着性子睡了。 玉如意不管不顾的在屋里睡着。这一连几日,她都这般,要么是一早就去了枫林晚,快到宵禁才回来。要么便是这样称病不舒服,躲在屋里不出来。 倒是让褚汶和老夫人好一阵郁闷,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气的感觉来。 这日,她也是这般,一直在床上躺着赖着,手里拿着一卷书,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着。要说她不急么,肯定是假的,但急又有什么用,总不能老往段宁那边凑吧?不管怎么说,不管段宁愿不愿意,他都已经欠了自己的人情,以他那性子,应该是会找机会给自己表达谢意的吧。 看了一会儿书,玉如意又有些困了,刚伸了个懒腰,珍珠便推门进来,忙过来服侍她起床,一边扶她一边说道:“方才,段将军来给姑娘送了帖子,请姑娘到将军府赴宴。” 玉如意揉了揉睡得有些闷痛的脑子,呆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又是赴宴?这段宁,还能不能有点新鲜的。”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还是喜悦着的,平安的事儿成不成,全看今天了。 梳洗完毕后,玉如意坐着马车从侧门出来了。这个时候的侧门好像多了几个褚府的下人,她想了想,好像就连清心小院外面也多了不少人。应该,都是派来监视她的吧? 玉如意不屑的笑笑。若是三郎有心与你们相处,不想离开这家,我委曲求全一些没什么;不过,三郎也是有心离开你们的,我倒不如帮他推上一把,免得他离开的时候还舍不得! 此时的洛阳街道中,热闹了许多,玉如意路过几个富户家门口的时候,还看到他们在往车上装粮食。 看来,她开了一个很不错的头呢。玉如意得意的一笑,随即问向珍珠道:“那二百黄金还剩下多少?置了多少铺子?”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道:“都花光了……虽然这些铺子都写着贱卖,但价格真正低的没几个……我就买了一个三层的酒楼,五家在东市位置较好带有后院的铺面,钱都用光了……” 玉如意浅浅一笑,其实,她也猜到这会儿城还没破,价格肯定不会真的压到很低的。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比以前要便宜了不少的,而且,珍珠还能干的买了个三层的酒楼,算起来她还是捡到了便宜的。 行至将军府前的时候,车又进不去了,将军府门口已经满满的停得全是马车,玉如意无奈,只能提前下车走过去了。 约摸走了十几步,玉如意便听到,有人站在将军府门口朗声唱道:“捐上等白米五车的锦绣轩莫掌柜到了,速速来迎!” “捐谷粟七车的陈员外到了,速速来迎!” 每来一个人,那站在门口的小吏便对照手上的册子喊上这么一声。 玉如意见状,忍不住笑了,段宁这厮,也太坏了!这会儿,那些想要进去赴宴的,却又捐得少的人,一个个都缩头缩脑的,青红着脸悄悄溜了。 这些个把面子看得极为重要的士族富户们,此刻,哪里还有人敷衍了,捐得少的,都慌忙回家去搬粮,生怕错过了今晚的宴席。 而那始作俑者,今日,竟然难得的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这些人,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玉如意透过人潮,望着被一众马屁精们包围的段宁,虽然他淡然笑着,回应着,但她却可以看出来,那眼里,其实是不耐烦的。 想来,这人和三郎还真是有些相像呢!都是要带着虚伪面具做人,眸子里却总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怪不得是生死之交呢! 就在这时,段宁无意的一环视,便看到了玉如意,他朝她微微一点头,眸子里,没有面对那些士族富户时候的不耐。 玉如意微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随后她轻轻一咳嗽,将这得意的小模样收敛起来。垂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缓缓的走了过去。 “第一个带头捐了上等粮食十车的玉如意玉娘子到了,速速来迎!” 竟然是没称呼她为褚家三少夫人么?段宁这厮,真是会来事儿啊!玉如意很满意这样的称呼,眸中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了。 段宁站在门口,朝她微微一点头,便又忙着去迎接别的客人了。 玉如意也不耽搁,当即便提足走了进去。她刚进门,便有一个长得很机灵的丫鬟走过来,“玉娘子,请随我来。”说罢,便领着她朝将军府的后花园里去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这一次的宴席场面明显大了许多。上一次,不过是各大家族的几个族长而已,这次,段将军却宴请的是所有捐粮捐物的义士! 人多了许多,那会客厅是摆不下这种宴席的,于是,宴席便设置在将军府的后花园里。 将军府的后花园有一个比褚府还要大上两倍的人工湖,是直接从洛水河引水而来的。湖面上,有数条曲曲折折的回廊,从湖心的亭子辐射而出,构成一幅巨大的奇怪的图,有些像八卦图。 玉如意看不太懂这个图,不过也大概能猜到,这应该是兵家的某种阵法吧。这段宁,真是个军事痴,哪有在自己家后花园摆阵的。 此时的回廊上已经摆放上了榻几,都是面朝湖心亭的,有些榻几旁,已经坐上客人了。 婢女们来回穿梭在湖面上,远远看去,倒像是直接飘行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玉娘子请随我来。” 那小丫头领着玉如意走上回廊,一路行至湖中心。安排她在亭子主位的右侧坐下,这才离去。 玉如意看了看这阵势,有几个她是认得的。而且,看样子,似乎,这排位是按照捐粮的多少来安排的……她环视了一下四周,估算了下,看来今夜赴宴的人,怕不是有四五百呢!细细想来,自己还真是幸亏做了那第一个捐粮的人,不然,以这洛阳城中富豪的手笔,区区十车粮而已,哪里能换到这样好的位置呢。 第228章夜宴惊魂(二) 夜幕垂落时,湖水上,便点燃了一盏盏荷花灯,将这一场夜宴装扮得格外华美。随着最后一个客人的落座,段宁也走了进来。 而随着段宁的落座,周围的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藏在哪里的乐队奏起了音乐,同时一盏盏羽觞从岸边飘来。这羽殇是用白色贝壳制作而成,觞中,盛满的是醉人的琼浆,沿着曲回的水流缓缓而来。 玉如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宴席上没有服侍倒酒的侍女,原来是玩的这一套,这段宁还真是有雅兴。 回廊很低,仅仅高过水面寸余,宾客们只消一伸手,便够到了那羽觞。 这时,玉如意注意到了,段宁手上端的,是一盏犀角杯!而那杯子,似乎有些眼熟……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和二娘打碎的那只犀角杯是一样的么?那只杯子,现在被玉如意找了巧匠用纯银镶嵌了起来,虽然比不上原来那般浑然天成的美,可也别有一番精致华丽的美感。此时,那杯子正藏在褚至情的衣柜里,准备待价出售呢。 段宁站起身,高举酒杯道:“这几日,多谢诸位慷慨解囊!段某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感激之词,段某只能在这里,向诸位保证!愿为守城之战,洒尽段某最后一滴热血!请!”说罢仰头,豪气万丈的将酒一饮而尽。 玉如意听言,也端起酒杯来浅饮了一口。待段宁落座后,她便很是感兴趣的问道:“将军手里这杯子,甚是稀罕啊,能借奴看看么?” “哈,玉娘子果然是火眼金睛!”段宁说罢,便不在意的将杯子递给了玉如意。 玉如意摸了摸那杯子的花纹。又闻了闻杯子的底部没有抛光的部分,再对着光看了看包浆,已经可以确信了,这杯子与家中那只是一对的!于是,她转过头,将杯子递给段宁问道:“将军这酒杯,雕工精湛,材质罕有!确实不凡!只是这花纹,好像不是中原所有!” 接过杯子,段宁轻笑道:“嗯。这是父亲当年征讨西域时,与西域一个部落长交好,对方送的。” “哦?看来还有一段故事呢!”玉如意笑得眉眼弯弯。心中开始拨打小算盘了,“看这杯子的花纹,应该是一对的吧?还有一只呢?” “还有一只……”段宁微微一叹气道:“当年父亲镇守边关,好不容易调回城来,却不慎弄丢了一只。为这。父亲还很是嗟叹了好一阵。剩下的这一只,也不成对摆放起来也不好看,我听闻犀角杯喝酒不易醉,这才拿来用的。” “哦……”玉如意点点头,刚想再问点什么,却有人上来给段宁敬酒了。她也只好闭了嘴巴,坐到一旁去。 玉如意吃着茶几上的食物,心中已有了打算。通常这种故人所赠的东西。一旦遗失,都会老人家心里的一个疙瘩。段老将军在西域驻守了整整十六年,一十六年的情谊,肯定不会浅,不然也不会像段宁所说的那样。“嗟叹了好一阵”。想来,自己手上的杯子。应该是段将军搬回洛阳的途中,被下人偷拿了卖的。若将那杯子送回给段老将军,定然会博得他的喜悦。段宁是出名的孝子,老爷子高兴了,再加上褚至情的关系,找他帮忙救救平安出来,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当然,这种重要的礼物,不能说送就送。礼轻情意重,那是屁话,礼重了,情谊才更重!这些年里一直自己经营玉家生计的玉如意,比别人更明白这些道理。 平安这个事,今日先探探段宁的口风看看,是否需要动用这杯子。 只可惜,这宴席上,来对段宁寒暄奉承敬酒的人,就像流水一样,络绎不绝,让玉如意一直无从插嘴问话。在这战乱之中,洛阳城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能一直平安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段宁,在诸多叛将眼中,无疑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所以,才一直对洛阳城围而不打。 筵席进行到一半之时,前来敬酒奉承的人这才基本上消停了,可那段宁也醉了七八分,斜靠在软榻上,脸比那灯笼还红。 玉如意见状,便侧过身子想要去给他说说平安的事情,可是,却有个小厮走来,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段宁当即便皱紧了眉头,站起身来,从身后的回廊悄悄退了出去。虽然他是主角,但这会儿大家都已经走过了敬酒的流程,正在互相寒暄闲聊,气氛甚好,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他的退出,就算注意到了,也可能会猜想对方是不是去方便了暂离什么的。 可是,玉如意却知道,段宁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离去的。 又独坐了一会儿,段宁还是没回来。玉如意有些坐不住了,正好趁主人不在的时候,去方便一下。于是便起身离开了水榭曲廊,湖边站着侍应的丫鬟,她便找了个问了茅房的方向,便带着珍珠朝那方向走了过去。 这段宁府占地极广,比褚府还要大上一倍,房屋层层叠叠的,而且似乎又是按着某种阵法布置的,走了好一会儿,玉如意还是没见到想找的茅房,似乎是迷路了。 不知不觉间,主仆二人绕到了一个小花园,四周静悄悄的,连侍卫都没有,她们想找个人问问路都不行。 玉如意左右打量了一番,便打算原路返回,再遇到丫鬟的时候就找人亲自给自己带路算了。 正在这时,花园的假山后隐隐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已将那酒里放了蒙汗药,待会儿等他回到席上后,你再去装作敬酒,让他饮下那酒。” “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一听这话,玉如意当即便止住了脚步,将珍珠轻轻一拉,蹲着身子,悄悄的藏进假山中的石洞中。 “主公还是要活捉他?”男子问道。 “嗯。”女子徐徐说道:“他对主公是极重要的,最好能活捉!万万不可伤了他!” “真不知主公怎么想的,这种非常时刻,还让我们来冒险捉人。”男人语气里有几分愤懑。 “主公的事,是能让你我议论的么?”女子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只消听令就是。” “是。” “我先回了,段宁为人谨慎,离席太久,怕他起疑。一会儿你从西边回。” “是。” 玉如意和珍珠一听这话,连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透过石洞上的窟窿,玉如意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竟然就是开始领自己进门来的那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婢女。 二人又藏了一会儿,直到男子也离去后,他们才慌忙走出来。 这么一耽误,玉如意越发想要方便了,两人急急忙忙的原路返回,又走了小会儿,才看到个护卫。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珍珠忙拽着那护卫问茅房在哪。 后来才明白,方才二人已经走过了。 玉如意很是气结,那段宁,好不好的将茅房修得那么绮丽干嘛,她还以为是什么小楼呢…… 解决完大事后,两人便快步朝水榭回廊赶,玉如意心里得意非凡,刚才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若是透露给段宁听,护了他的周全,在他面前,自己的分量又能重了几分呢! 玉如意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段宁还未归来,她便正正的坐着一动不动,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在人群中探寻刚才那个男子的身影。 主人家一直不回来,坐着的人们,也不好离去,只能互相敬酒聊天了。慢慢的,就有人开始上来给玉如意敬酒了。 要么是古玩圈里的老朋友,要么都是听闻了玉如意慷慨捐粮而对她佩服,想要结识她的豪气之人。 不知不觉间,玉如意又饮了几杯。 “玉娘子,可还记得我啊?”一个男子端了酒杯过来,笑得很是和蔼的看向玉如意。 “你是?”玉如意在此时有些个醉意了,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却是没有想起来。 “玉娘子不记得了?”男子淡然一笑,道:“西湖之上,画舫之中,我们第二次见面……” “你是……”玉如意在他的提醒下,使劲的想了想,道:“啊!我知道了,你是龙家大郎!龙毅是么?!” “哈!有幸玉娘子记得某啊!”龙毅说完这话,便大喇喇的坐在玉如意的茶几前,自顾自的倒上一杯酒,递给玉如意,道:“不过短短一月而已,玉娘子已经名震洛阳了啊!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玉如意笑笑,接过那酒杯道:“龙公子见笑了。” “这么久未见,应先敬玉娘子一杯……”龙毅举杯敬向玉如意。 “龙公子客气了,谈不上什么敬不敬的。”玉如意举杯浅饮了一口,随后将酒杯放下,道:“对了,不知道尹公子他们怎么样呢?” “你是问柏寒还是柏阳呢?”龙毅笑道。 “都问问。”玉如意也笑着回答。 “柏阳随尹节度使在南边平叛臣,柏寒跟着宣王上京了,现在应该也是在苦守皇城吧……”龙毅说完这话,叹了口气,又举起杯子来道:“不提他们了,我们难得一见,再饮一杯。” 第229章夜宴惊魂(三) “好……”玉如意举杯与龙毅碰杯,然后又浅饮了一口。 却不料龙毅却不依的道:“难得异地遇老友,你看我都干了好几杯了,你这一杯都未饮尽,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玉如意听言,无奈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可以了么?”她虽与龙毅喝着酒,但人却一直在看段宁的座位。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在假山后偷听到的对话,玉如意不由得有些担心了,他去了那么久,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玉娘子,我敬你这么多杯,你不回敬一下么?”龙毅笑道。 “呃……”玉如意点点头,自己确实应该礼貌的回敬一下他,而且她也知道龙毅这厮甚为啰嗦,若不如了他愿,只怕就会一直赖在自己这里不走了吧。于是,玉如意便又敬了他三杯。 飘转的笙乐中,众客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可是玉如意却发现,自己喝酒竟然越喝越精神了!而那龙毅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在赖着她喝酒,这会儿就连龙毅自己都晕了,玉如意却还是精神奕奕。只把龙毅看得郁闷至极!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听着那极其有节奏极其协调的脚步声,玉如意便愣了下。她循声望去,便看到段宁穿着一身胄甲站在一众士兵之中,众士兵如流水般,瞬间便将整个宴席包围了。 正在吃喝的众人,全都愣住了,一个个愕然的看向段宁。 段宁大步流星的走到湖心亭中,朝众人扫视一番,道:“抱歉,扰了诸位的雅兴,实是不该!段某现已查到今日有叛臣斥候藏于宾客之中,还望大家配合。让段某核实身份。” 此话一落,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随后,段宁一挥手,便有两个士兵押了个女子上来。 玉如意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那个长得很机灵的丫鬟,那丫鬟显然已经挨过了一番酷刑,此时身上脸上都是伤痕。 那女子刚被押到段宁身边站定,他便冷声问道:“若你将同党指出,我便饶了你。不仅仅不怪你,还放你自由离开,如何?” 女子怔了一下。随即别开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同党。” “还嘴硬!”段宁一反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挥在女子脸上,他手上是带着护甲的,这一巴掌上去,女子的脸当即便肿了起来,连嘴唇都歪斜了。 玉如意不禁皱了皱眉。虽然对方是坏人是斥候,可是看到一个小姑娘家家被打成这样,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当即便轻轻的别开头来,不去看她。 目光收回之时,她瞟见端坐在自己对面的龙毅。虽然已是一脸醉态,可是,双眸却还是极为清明的。而面前发生的一切。他仿佛根本不知晓一般,自顾自的斟酒,浅酌。 这样处乱不惊的性子,倒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想不到这个行止孟浪的人,还有这样稳重的时候。 “我不知道。”女子傲然而清冷的说道。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她的另一半脸上。 “哼哼……”女子冷笑起来。“堂堂一个将军,也不过只会为难女人!” 段宁的眸子。好似寒夜里幽潭,黑沉阴郁,带着无尽的杀意,却是根本不去接那女子的话,只挥手又给她甩了两巴掌,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像冰一样:“最后一次警告你,说不说。” “我说了呀……呵呵,我不知道呀。”女子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游戏,仰着头用很妩媚声音笑着说道,但显然她那张满是伤痕的脸,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媚态。 段宁盯着那女子半晌,随后便缓缓转过身来,不去看她,只道了一句:“剥了她的衣服。” 一听此言,玉如意猛然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现在才领略到,一个血染沙场的将士,是有多么的冷酷。 那么冷,那么短,那么无情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就是在说“吃饭吧”这样简单。整个宴席上,有上百宾客,要让那女子在这些人面前*身体,就是将这个女子完完全全的毁了。 女子浑身发抖起来,愕然而惊恐的看着段宁,口中不断怒骂道:“段宁,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她拼命挣扎反抗着,可是押送着她的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扯住她的衣领,用力一撕,便将这夏日的,薄薄的半臂撕碎了…… 女子现在只着了襦裙,玉肩和两只藕臂在月色映照下,分外洁白。 “你说不说?”段宁也不回头,只这么背对着女子,问道。 “我说个屁!我杀了你全家!你个王八蛋!”女子哭号道。 “继续。”段宁一声令下,两个士兵便立即将女子的襦裙撕扯开来。 缕缕碎布下,女子只着了抹胸和内裤。女子瘫软在地上,哭骂不不停! 段宁微微一笑,道:“你说是不说?” 女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段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罢,便要咬舌自尽,而一旁的士兵早已防着她这手,当即便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塞进一块脏布。 段宁朝前走了几步,拉开与女子的距离,冷冷道:“继续。” 女子双眼一翻,几乎晕厥过去。 而玉如意一听此言,心中骇然,左右看了下,自己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这种情况,让她一个女人和一众男人坐在一起看,实在是尴尬至极!荒谬至极!这段宁,要这般行为,难道不会先找人劝她离开么?她不禁有些生气了! 两士兵正要动手,段宁却将手一抬,道:“停。”,两个士兵得令,当即便停下了动作,只是押着女子,目不转睛,可见训练有素。 段宁将自己盔甲上系的披风脱下来,走向女子,无比温柔的看着她,笑着,将披风盖在她身上,道:“多谢你了。” 女子瞪着他,一脸的愕然。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段宁笑得如沐春风,和煦万千。随后,他转过身来,看向水榭之上,将手一背,缓缓道:“落梅山庄顾员外。” “栖霞饭庄罗老板。” “绣月阁齐掌柜。” “鸣凤首饰坊刘掌柜。” 随着他的点名,士兵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走去将那些人擒拿住。就算其中有会武功人起身反抗,却都敌不过段宁的士兵武功高强,瞬间,所有被点名的人,都被制服住了。 这些人,被押送到湖心亭的跪下的时候,无一不恶狠狠的盯着那女子,女子只能含着脏布,双眸噙泪水,拼命的摇头。 “啊……差点忘记了。”段宁突然诡异的一笑,转身朝玉如意走来。 玉如意见状,心中一惊,这厮,不会是误会她也是斥候吧? 段宁笑着走到玉如意的榻几前,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随后将身子一侧,看向正在喝酒的龙毅,道:“还有这位公子……我没记错的话,你入府的时候,好像自称姓龙?” 龙毅放下酒杯,缓缓抬起头,很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很努力,却似乎是醉得很厉害的,起不来身,挣扎了几下,便只有坐着,仰头看向段宁,眸子里似乎醉意很浓:“难得将军还记得龙某人,来,我们干一杯!”说罢,将手中的杯子高举向段宁。 “龙公子,我看,咱们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吧?”段宁缓缓拨开他敬酒的手。 而说时迟那时快,龙毅猛的将酒朝段宁一泼,趁他本能回避的瞬间,一个鲤鱼打挺跃然而起!足尖一踏玉如意的榻几,一个鹞子翻身便落在玉如意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玉如意,将她拽了起来。随即,一把银亮的柳叶小刀比在了玉如意的颈动脉处。 这,这是干什么?好不好的又扯上她?玉如意欲哭无泪,虽然看不清楚那刀子的模样,可是,玉如意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刀子寒凉至极,而且,非常非常的锋利……因为,仅仅是这么轻轻的一比,她便感觉到了脖子上有丝丝的疼痛,应该是被划破皮了…… 玉如意很是紧张的低声道:“龙,龙公子,我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而且,咱们多少还算得上是故交,您看……您方便不?要不换个人质试试?” 龙毅哪里想到玉如意这会儿还能说这种话出来,当即便怔了一下,随即咬牙道:“闭嘴!再呱噪,我便用这刀封了你的嘴。” 玉如意听言,当即便闭嘴不言语了。 而此时的段宁,已经拔剑出鞘,剑尖直指龙毅,道:“快放开她!一个无辜的女子,你抓她作甚!别以为你抓了她,我便会放饶你们!” “呵呵……”龙毅笑道:“段将军,这话,你说给别人听还行,说给我听?简直就是笑话!谁不知道你与褚至情是过命的交情,他的老婆,你怎么会不护?若这玉如意真死在你段将军府上了,我看你这辈子以何颜面去面对好兄弟!” “你!”段宁见他点破自己心事,越发急躁的吼道:“你若敢伤她半分,我定要你一众人等全部陪葬!” “哈哈,段将军,这你自不必担心!我肯定会护得玉娘子的安全!”龙毅随后看向那一众被抓之人,道:“你先把我的兄弟们都放了,待我们平安离开了将军府后,自然会放了玉娘子的!” 第230章夜宴惊魂(四) 而与此同时,龙毅则悄悄在玉如意耳边轻声道:“玉娘子不用怕,只要你好好配合,让我们脱身了,我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嗯嗯嗯。”玉如意拼命应声,却是不敢点头,生怕一个点头便将小命送到那刀刃上去了。不过,龙毅的话,她却是不信的,不为难我,不为难我你抓我干嘛?这会儿不就是为难我么?但,玉如意很拍死,所以她很没骨气的答应了。 “快放人!”龙毅朝段宁怒吼道。 段宁冷冷的扫了龙毅一眼,却是一笑道:“不过一个妇人,怎能坏了我军士气!”说罢,他竟一个转身,取过侍卫递来的长弓,拉弓满弦,箭尖直指玉如意。 不带这样的吧……玉如意郁闷至极!他不是褚至情的生死之交么?就算不是,作为一个将军,不是应该把百姓的性命看得极为重要的么?她可是人质啊!而且,她刚刚还答应了龙毅,做一个很称职的人质。却不料,段宁竟然这样无情! “段宁!”龙毅见他起了杀意,也有些慌神,怒道:“你就不怕褚至情怪你?!” “褚兄现在人在皇宫,生死未卜,更何况……”他看了玉如意一眼,眼角眉梢满是笑意,“玉娘子是大义之人,今日,能为为了洛阳百姓而牺牲,她心中定然是愿意的。” 我不愿意啊!玉如意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喊出声来,她隐隐发现,段宁的目光时不时的在朝他们身后瞟。难道,这厮有什么后招? 而与此同时,龙毅似乎也发现了他在朝后看,他逼着玉如意退了几步,也扭头回去探看。 电光火石间。玉如意看到段宁对自己眨了眨眼睛,她立即心领神会的将头一偏,随后一直利箭破空而至,稳稳的射入了龙毅握刀的手掌上,那支箭传过龙毅的手掌,甚至刺伤了玉如意。 而与此同时,龙毅本能的将手一松,柳叶刀从他掌中滑落。 玉如意见状,也顾不得脖子疼痛了,当即一脚跺在龙毅的脚上。摆脱了对方的控制,一跃跳上榻几,朝段宁奔来。 而段宁也瞬时再发一箭。越过玉如意的身边,射向龙毅。 此刻的龙毅,已经警觉过来了,虽然没有了人质,但并不妨碍他避开这箭。他之前挟持玉如意。不过是想要用她威胁段宁,释放自己的伙伴,可这会儿,没有了人质,他也只能先自保了。 随即,龙毅一挥手。五六枚柳叶镖朝玉如意飞来。 段宁大惊失色,慌忙上前一步,剑光飒飒间。柳叶镖被尽数打落。而与此同时,又是三枚柳叶镖朝他飞来,此时的段宁侧身对着龙毅,俨然是无法来得及躲开了! 可是,就在这瞬间。只见一抹窈窕的身影向他扑来,三枚柳叶镖没有插入他的身体。而是落在那身影之上。 段宁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极为震惊的看着扑倒自己的玉如意,讶异得张不开嘴来。 而龙毅,则趁乱跃出湖心亭,足尖踏水,运起轻功,飞快的逃离了。 那柳叶镖上,似乎有毒,玉如意嘴唇发紫,双眼翻白,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段宁见状,慌忙将她扶起,朝身边的人大喝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这才有人慌忙奔去。 慌乱中的段宁,心中被震惊和愧疚感装得满满的,一时间竟然没听清楚玉如意说的话……她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再也不穿这么长裙摆的衣服了,害死我了……” 而此时,好不容易从将军府中逃离出来的龙毅,一边在屋檐上奔跑着,一边忍住疼痛,将穿过手掌的箭折断,然后就这么生生的拔了出来。看着手掌中骇人的血窟窿,龙毅心中愤恨不已。再想到走之前,本是射向段宁的飞镖,却刺入了玉如意的身体,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若是玉如意有个三长两短……少主那里,怕是不好交待啊!只是这玉如意真是奇怪,明明那酒里下了药的,为何她却喝了没作用?难道樊漪买到假的蒙汗药了? 原本是一件极为简单的挟持任务,原本是要给段宁来个下马威的完美计划,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任务失败了不说,还赔上了那么多兄弟! 龙毅一边想着,一边快速朝洛阳城西门奔去…… ***** 清晨,玉如意缓缓醒过来,只觉得浑身疼痛,尤其是背部。想起来,自己这背,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先是挨了林姨娘的一鞭子,现在又挨了龙毅的三刀子…… 这刀伤虽然没有鞭伤那么长那么大,可是,却是锥心的疼啊!幸亏昨天又晕过去了,不知道拔出来的时候有多疼。 她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不是自己的床……她皱了皱眉,莫非,段宁没将她送回褚府?而是留在将军府疗伤了?这,这怎么行啊!她的清誉啊!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见“吱呀”一声,一个女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正是珍珠。随后便又两个女子跟在她身后。 玉如意定睛一看,那后面的两个人,不正是金氏和玉吉祥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金氏一看到她醒了,当即便扑了过来,趴在玉如意枕边呜咽道:“大丫头,你可醒了!可把为娘吓死了!昨夜那段将军送你过来的时候,你身上全是血,脖子上也有血,嘴唇还是乌黑的,说是中了什么七煞毒!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为娘还怎么活哟!!!呜呜呜……” 玉如意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中毒?段宁送她来的时候?随即捡重要的问了:“这里是枫林晚?” “是啊!”金氏擦擦泪水,道:“段将军说你舍身救他,便包了这天字一号间给你养伤。昨夜看你换下来那些血衣和刮出来的毒血,可把为娘吓死了。” “好了,二娘,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玉如意只觉得浑身虚软,口渴难耐,便朝珍珠道:“你去给我弄点水来。” 珍珠慌忙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上一杯凉茶,扶着玉如意,给她喂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怎的,喝了还是觉得渴,玉如意又一连喝了好几本,茶壶都快喝干了,都还觉得干渴难耐。 “阿姐,我再去给你要一壶。”玉吉祥似乎是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不太好,忙给自己找了点事。 玉如意伸手将她一拽,道:“你怀着孕乱跑什么,珍珠,你去!” “是。”珍珠应声退去。 而此时,玉如意却觉得,仿佛有一阵甘泉,从她的掌心汩汩流入自己的身体,将刚才那种干渴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玉如意顺着自己的手看去,她刚才一伸手去拽玉吉祥,却正好握在了玉吉祥腕部的玉镯上,现在那种滋润如甘霖的感觉,正是那玉传给她的。 似乎,有玉灵正在流入她的身体。 玉如意只觉得这种感觉太过舒适,一时间没注意,竟然将玉吉祥的手扯得生疼。 玉吉祥挣扎的拔出自己的手来,道:“阿姐不让去,我不去便是,这般拽着我,好疼。” 玉如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可是,玉灵进入体内后,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体舒服了太多。于是,连忙看向金氏和玉吉祥道:“你们可还带着什么玉石的东西,都拿给我!” “丫头,你就好好躺着养伤,都这会儿了,还看什么玉石头啊!”金氏嗔怪道,顺便帮她拉了拉被子。 “哎呀,二娘,我有用!”玉如意也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只能借机的说道:“我这会儿头晕得厉害,难受得很,就想看看玉石!” 金氏听言,和玉吉祥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只当她是爱玉成痴了,只好起身道:“好好好,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将家中值钱的玉佩带了几块过来的,这会儿正藏在我房间里,我去取来便是。” “谢谢二娘!”玉如意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瞬间有了神采。 看到她这副爱玉成痴的模样,金氏很是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去了。 玉吉祥坐到她的床畔,想了想,将两只手上的玉镯都撸了下来,递给玉如意道:“阿姐,你那么想看玉,就先看看我这个吧。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玉如意好似沙漠中饥渴的迷路人见到了水,当即便不客气一把将那对镯子夺来,捏在掌心里。之前那只,玉灵似乎已经被吸收了不少,这会儿玉灵很弱,而另一只,一入手,又给她带来了那醍醐灌顶的清爽感觉。 她反复的把玩着这对玉镯,直到金氏提了个小包袱过来,她才将镯子递还给玉吉祥。掀开那包袱,里面有五六块不同的玉佩玉坠,基本都是羊脂白玉,是她去杭州时,在路上或者是在杭州的铺面上淘来的。 玉如意一眼便看中了那块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白玉,那块玉石玉灵极为充足,是她在郓州城古玩街淘到的。两个成人的拳头大小,一头刻成如意祥云图,另一头则是有很明显的断裂痕,不知道是从什么物体上断裂下来的。 她伸手按住那白玉,当即便有温润的玉灵,好似泉水一般,汩汩的流淌进她的掌心。 ps: 这鬼天气!!冷得我都不想码字了!! 第231章名医良药 玉如意紧紧的抱着那块玉石,就像是一块干涸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了渴求的甘露一般。她忙对金氏和玉吉祥说道:“二娘,我头晕得厉害,你们先回去吧,这些玉石,留给我玩会儿,一会我叫珍珠给你们送去。” 金氏恋恋不舍的看了那些玉器一眼,随后又看了看玉如意,她话说得如此明白,自己也不好逗留,便又嘱咐了几句,拉着玉吉祥退了出去。 “珍珠……”玉如意看向她,道:“你去帮我守着门,让我好好休息会儿,莫让人来打扰。” “是。”珍珠乖顺的应声,退出去。 没有人在屋里了,玉如意便翻身坐起,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就像个守财奴一样,双眸放光的将那些玉器一件一件摆放在床上,自己则跪在床畔。 她先从玉灵最浅的那件开始,将刻有祥云纹的断玉放在最后,伸手一件一件轻轻抚摸过去,去体会不同的玉器带给她的不同感觉。 渐渐的,她食指上的五色戒指,开始慢慢变化。先是从黯淡无光变得渐渐有了光泽,有了玉石的那种莹润感,再是从原来的单一黑色,慢慢的开始浮现出五彩颜色,渐渐的五种颜色都变得鲜艳了,变得灵动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玉如意自己没感觉到,却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了。直到这个时候,玉如意才没有了那种饥渴感觉,只觉得身子软绵绵懒洋洋的。她便爬上床,将玉器往床铺里面推了推,便这么迷迷糊糊的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这么一睡,一整天便又打发过去了。中间段宁派了心腹来看了她一趟,顺便给她带过来一句话,说是段宁军事繁忙不能亲自来探望。若她有什么需要,只需要给此人说就行。 虽然见不到段宁,玉如意还是很高兴的,他能说出这话来,说明已经将自己的恩情记在心上了。那被裙子绊的一跤也跌得值得了,替他挨的那三飞镖也是划算了。她便趁机将玉平安的事情给那心腹说了一番,那人倒是谨慎,也不表态,只说会原话转告给段宁的。 段宁又是送药又是送钱的,还送来了两个服侍的丫鬟。玉如意也不好意思提别的什么要求,又与那人寒暄了几句,将那两个丫鬟拒了。这才将那人送走。 屋中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珍珠便走了过来,对玉如意说道:“唉,姑娘,咱们那房子铺子置办得有些早了!” “怎么?”玉如意有些诧异。 “今日我去街上看的时候。和我们买下的那些差不多地段的铺子,价格都降了好多!有些只有原来的一半价格了!” 玉如意听言,皱了皱眉。 珍珠叹气道:“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了郑州失陷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泄露出来的。这会儿,整个洛阳城都人心惶惶的,大伙儿都想赶紧甩了田宅土地逃离洛阳。那些房子,土地都便宜得很呢!” 一听这话,玉如意便一巴掌拍在了床上。她悔恨死了!若是能早一点预料到这事儿,现在至少能多置办几个铺子。 她正这么想着,金氏便推门走了进来,眉开眼笑的对玉如意说道:“丫头,我买好了宅子了!” 玉如意大喜。双眼放光的看向金氏,问道:“多大的宅子。在哪里?” 金氏美滋滋的笑道:“就在褚府的对面,虽然只有半个褚府大,但却是只要了一百金!那家人想趁现在没有人围洛阳城的时候逃走,家具什么的都没带走!我见价格便宜,又是好地段,便买了下来了。”金氏说完这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为娘好像……又不小心乱花钱了……”一百金就这么一下子就花光了,好像是有点浪费啊…… “褚府对面,还有褚府的一半大?”玉如意一把拽住金氏的手,连连问道。那可是极好的地段啊! “是啊。” “太好了!”玉如意一拍手道:“二娘,这次的钱花得真好!”她高兴得一跃而起,捧着金氏的脸吧唧的亲了一口。 “你这丫头!”金氏擦着脸上的口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怎么就把你乐成了这个样子了!” 玉如意一眯眼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好似月牙儿,“这个,二娘你以后就知道了!” 看到笑得跟小狐狸一样的玉如意,金氏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啊!就是个贪财的!”说完这话,她又问道:“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这么一提,玉如意才觉得背上有些痒痒的,反手抓了抓,“昨天还疼来着,今天就只觉得痒了。大夫留了药,一会儿让珍珠给我换上。” “算了!”金氏朝珍珠道:“如意躺了一天了,昨天夜里又发了汗,你去打点热水来给她擦擦身子。” “是。”珍珠答完,便快步离去了。 “来来来,我来看看你的伤口。” “嗯。”玉如意转过身背对着金氏,将外衣脱下,因为有伤,她又在床上躺着,便只穿了肚兜的,也方便换药。 金氏看着她背上敷贴的药膏,心里好一阵揪痛,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啊,看到她这模样,做母亲的,心里也很不好受的。 “苦了你了……”金氏呜咽道。 玉如意一听此言,慌忙转过身来,“二娘,我求您,别哭行么?你再哭,我便不让你换药了!” 金氏听言,撇着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好好,我不哭,不哭哦。” 玉如意这才满意的转回身去,为了避免自己感觉疼痛,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计算铺子的宅子上了。那宅子离褚府近,那么,她就可以悄悄的将褚至情之前私自置办的房契地契转移出来,也免得放在褚家,提心吊胆的。 还有,那金丝玉锦图,放在褚家,她心里总也不踏实,瞅个机会取出来,在新宅子里找个地方藏起来,还更妥当一些。 她正神游着,却没发现金氏在背后为她揭开药膏的手停住了。 “大,大丫头……”金氏的声音有些颤抖。 玉如意一听这声音,猛的反应过来了!之前她受鞭伤的时候,白蔹曾经告诉她,说她的伤口愈合得很神速。这会儿,金氏一定是看到了快要愈合的伤口了吧。她心头一揪,正准备穿衣服,却又怕金氏起疑,便立即稳住心神,淡然而无所谓的问道:“怎么了?” 金氏伸手碰了碰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道:“你这个伤,竟然已经结疤了?” 玉如意听言,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道:“什么?真的么?”说罢便要反手去摸。 金氏慌忙将她的手打掉,呵斥道:“你乱摸个什么劲,莫把伤口摸裂开了!到时候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 “唔……”玉如意支吾道:“怪不得今天觉得这么痒呢……原来是结疤了啊……” “我昨日可是看到了的,你那伤口,那么深,出了那么的血……”金氏疑惑道。 “伤口很深?”玉如意缓缓道:“可是,那柳叶刀很小啊,应该没有多深吧,二娘,你是不是把看到乌黑的毒血给吓到了?” “是么?”金氏也不肯定,昨天那一幕,确实把她吓得不轻,看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可是……可是,也没道理一晚上就结疤了吧?” 玉如意呵呵一笑道:“二娘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给我看病的那个大夫,可是段将军军营里的头号军医!你想想啊,那些个士兵平日里要训练,战时又要打仗,这种皮外伤最是常见了!那军医治疗这种伤,肯定是很有手段的!而且,我又是段将军的救命恩人,他肯定是要用最好的药材吧!所以,才能让这伤口好得这么快的。”她一口气说完这话,心头都不免有些小得意,这谎啊,扯得还真有点像模像样的,以二娘的心思,应该会信了的吧。 玉如意正这么想着,便听见金氏喜悦的道:“想不到那大夫的医术如此高明啊!改明儿,我一定帮他好好宣传宣传,多帮他招揽些病人!” 玉如意一晒,笑道:“二娘啊,人家是段将军的专用军医好不好,你还当是那门口开药铺坐诊的普通大夫啊!哪里用得着去招揽什么病人,光军营里的士兵,都不够人家忙的了!” “哦哦哦,是是是!”金氏连连点头,讪笑道:“是为娘糊涂了!不过,他这本事这么了得,等你好了,就去找找他配几副这种治外伤的药,备一些在家里,谁没个磕磕碰碰的,有这好药在,总是好的。” 玉如意无奈,只能笑着答应了。可是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了,这药可不能再让金氏帮忙换了。这结疤还能编编谎话,说是药效奇特。但,若是下次换药,她身上连伤痕都没有一点的话,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了。 于是,等金氏帮她把药换好,玉如意便找来了珍珠,让她去备车,自己要回褚府去住。那里,有一个知道自己秘密,并且守口如瓶的白蔹。她才是最佳的换药人选。 第232章来借钱了 回到褚府时,是傍晚时分,斜阳西挂,晚霞似火,看样子,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这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弄得整个人心情都闷湿起来,看到晚霞的时候,玉如意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马车停在侧门,玉如意不动声色的悄悄回到清心小院中,可是,一见眼前的情景,却轻蹙起了眉头,所有的好心情都一扫而光了。 院子正中,老夫人李氏和公公褚汶,两人正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轻声交谈。左边站着谢姨娘,正在给两人斟茶倒水。右边的梅姨娘正抱着褚至爱,拿石桌上的茶点逗她玩儿。 看样子,像是这一家人在这院子里其乐融融的喝茶聊天,可玉如意知道,哪有这么简单!整个褚府,就属清心小院景色单调,不过几杆斜竹,几棵细杉树而已。 他们好不好的跑这里来,肯定不仅仅是喝茶聊天这么简单的。 玉如意脸色凝重了些,放缓脚步,走进院中。 她一进来,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老夫人很是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幽幽似潭水;褚汶则是轻轻皱了下眉,眼里的厌恶一划而过,随即却是很心平气和的样子;谢姨娘正在低头倒水,抬眼瞟了她一下,立即便不屑的垂下了眸子;梅姨娘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喊她,可是却又立即看了一眼谢姨娘和褚汶,怯懦的低下了头…… 只有褚至爱,捧着糕点,看到玉如意后很开心的朗声喊道:“三嫂嫂来了!” 脆脆的童音一出,便好似一把破冰的利器,每个都不好再保持沉默了。 玉如意朝她点头笑笑却不应声,只快步走到石桌前,蹲身行礼道:“如意拜见祖母。拜见父亲。” “免礼吧。”老夫人微笑着伸出手抬了抬,示意她起来。 “嗯。”褚汶轻轻哼了一声,以示知道了。 玉如意起身后,又向谢姨娘和梅姨娘轻轻行了礼,这才去摸了摸褚至爱的头,笑道:“小爱,好久不见了呀!” “是呀,三嫂嫂,好久不见了!”褚至爱将糕点放下,拍了拍小手将手上的渣滓拍掉。这才很严肃的,一本正经的看向玉如意道“他们都说三嫂嫂最近特别忙,所以才没有时间见小爱吧……” 玉如意没想到。她会用这样小大人的模样问她话,一时间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得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呢!”褚至爱一撅嘴,有些不高兴的道:“你们这些大人啊,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忙!娘亲也是,忙得都这么久没见小爱了,难道就不想小爱么?!” 玉如意愣了下,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了梅姨娘一眼。似乎,老夫人真是铁了心将褚至爱送给梅姨娘了…… “三嫂嫂!”褚至爱从梅姨娘身上蹦下来。凑到玉如意身边,抱着她的腿,撒娇道:“三嫂嫂。他们都不帮我!小爱求求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玉如意被这软绵绵的小东西一抱,心就软了三分,再听她这么嗲嗲的一撒娇,心顿时软成了熟烂了的柿子,当即便应道:“好啊。你说,要三嫂帮你什么忙?” 话音一落。玉如意便发现,周围的人,脸色在这瞬间都变得不好了,还没猜明白是为什么,她便听到那小声音又响了起来。 “三嫂嫂,你帮我劝劝娘亲好不好?让她抽空看看小爱,小爱好想她……”褚至爱仰着头,一双大眼睛,充满乞求,充满渴望的看着她。 软柿子,瞬间化成了柿子汤…… 可是,这怎么劝?她去帮林氏说情?就算帮忙了,老夫人也不一定答应啊! “三嫂嫂,你点头了哦!”褚至爱欢喜的拍手道:“你要说话算数哟!” 玉如意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被这小东西一萌,竟然不自觉的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可是,这会儿让她对着那双饱含希望的眼睛,她是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的。 “三嫂嫂~~”褚至爱又撒娇起来。 “我……”玉如意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 这时,老夫人开口了,略带责备的朝褚至爱道:“小爱,你三嫂嫂忙了好几天,这好不容易回家来,你就别缠着她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奶奶,你不就是专门在这里等三嫂嫂的么?三嫂嫂这会儿得不了休息的吧……”褚至爱一脸的疑惑不解。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中更有底了,果然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老夫人见褚至爱戳穿自己,眉头一紧,有些怒意,不过又转念一想,这事,就算褚至爱不说,恐怕玉如意自己也能猜到吧。当即,便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再和褚至爱理论,只转头看向梅姨娘,道:“你带小爱出去玩吧。” “是。”梅姨娘伸手去牵褚至爱。 “我不~”褚至爱一甩手,越发将玉如意的腿抱得紧紧的,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玉如意道:“三嫂嫂,你还没说,是不是已经答应我了的!” 玉如意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褚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爱!”褚汶有些不悦的吼了她一声,“和你梅娘出去玩!” 这一声令下,玉如意便感觉褚至爱身子微微一抖,慌忙便松开了抱着玉如意的胳膊,倒退了几步,乖乖的走到了梅姨娘身边,将自己的小手放进梅姨娘的掌心,小嘴也撅了起来。 梅姨娘见状,立即朝老夫人和褚汶行礼告辞,随后一把将褚至爱抱起来,快步朝清心小院外走去。 玉如意一抬眸,便撞见了褚至爱摄人的,略带几分委屈又略带几分被欺骗的受伤感的眼神…… 她立即将头别开,不敢再去看这个孩子一眼。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对她做出承诺,而且,她也实在是不愿意欺骗这么可爱的孩子…… “你也和他们一起去吧。”褚汶朝谢姨娘摆摆手。 谢姨娘便应声跟了出去。 玉如意见状,也转身朝珍珠道:“你回屋歇息吧,累了好几天了。” 珍珠听言,便立即朝众人行礼,回了屋去,还将门闩响亮的挂上,以示自己不会突然出来。 外人都清理干净了,应该可以直说了吧?玉如意看了老夫人……心头一紧,与其等她来问,还不如自己先问清楚的好! 她如此想着,便张口问道:“祖母在这里等我,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李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投向褚汶,向玉如意示意:有事请问边上这位! 玉如意见状,便看向褚汶。 安静了片刻后,褚汶便张嘴缓缓道:“这事,本不应该给你说……可是,现在事关紧急,不给你说也不行了!前几日,为了你大哥的事情,我们请了洛阳刺史张怀礼张大人在家里吃了一顿便饭……” 张怀礼?玉如意听言,似乎有些了然了。这张怀礼是个出了名的贪官,可是,却也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好官。 这厮,虽然贪墨,但却不是什么钱都贪的,顺水人情的事情,他便收点贿赂将事情办理得快一些。在洛阳这些年,这厮虽然一直保持着这种风气,却还是地地道道的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虽然他贪墨已经不是秘密了,可百姓们,还是能容忍下这样为民做事的贪官。当然,他从来都是狮子大张口的,所以,百姓们只要不是惹上大官非的,一般也不去找他,现在看来,褚府应该是没得办法了,才走的这条路。 玉如意点点头,随即问道:“不知,张大人怎么说呢?” “如意,因你是自己人,这番话才能对你说……”褚汶微微一叹气,打量了一下四周,道:“五千两黄金……” 什么?!玉如意张着嘴愣住了。五千两黄金?褚至忠那厮,能值这许多钱么?就算是上下全部都打点到,恐怕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褚汶似乎是看出了玉如意的心思,便道:“张大人说,这事,是段宁将军亲自查出来的……所以,很不好办……” 玉如意愣了,张大人是打算把这五千两黄金,分个大头给段宁么? 褚至忠这事儿,还没有上公堂,还没有真正的定罪。若是上头处理好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不处理的话,这没定的罪,可能就会化重为轻,化轻为零了。 “可是,现在战乱,铺子都歇业了……现在家里有点紧……”褚汶说道这里,看了玉如意一眼,道:“我记得,资王世子殿下给你了五百两黄金是吧?” 玉如意一挑眉,看看,来重点了吧!就是盯着她那五百两黄金来的!幸好啊幸好,幸好她已经将这五百两完全挪用转移了! 她心里虽然是在庆幸,可脸上还却还是要做出一副苦瓜相,“唉……公公,若是早一日找到我的话,金子,我倒还能交的出来的……可是现在……”她很是为难的看向褚汶道:“前几日,为了支持段将军,我用了两百金换了整整十大牛车的白米,送给守城士兵们……这个事情,你是知道的。” 第233章被顺便了 玉如意这话一出,她立即从褚汶脸上看到了很精彩的表情。那微皱眉头嫉妒隐忍,想发火又不能发火,直憋得脸都通红了,活脱跟便秘一样的表情。那一瞬间,她差点笑了出来,急忙以袖掩面,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样。 本来那件事不提,也就还好,这一提,褚汶便气不打一处来。按理说玉如意掏自己腰包捐点粮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她却张口闭口都说是自己的钱,和褚府无关,把褚家撇的干干净净的,这么出风头拉名声的时候,却被她一个妇人占了先机!怎么能让这堂堂褚家的当家人不生气? 见儿子气急了,李氏便在桌子下,伸手安慰的在他腿上拍了拍,然后看了他一眼。这是在告诉他,别因为一时之气,误了大事。 褚汶一连深呼吸好几次,这才缓缓平和下来,问道:“世子……不是赏了你五百两金么?” 玉如意放下遮脸的袖子,“唉……”。她叹了一口气,那么长,那么幽怨,好似有无尽的委屈说不完道不明一般……直把老夫人和褚汶的心都给提起来了。 “父亲……唉……”玉如意人未语,先叹三声,“褚家的产业下,也是有古玩玉器店的,您应该知道的呀……那五百金,我已挪用了两百金去买粮,现在手里的余钱,也就勉强够得上买修补玉琵琶的材料而已……说不定,我还得找娘家拿一些补贴一下才够得上的。” “三百金?”褚汶笑道:“我看那玉石琵琶也不值三百金吧?” 玉如意顿时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缓缓道:“父亲,难道不知道那琵琶是商周时候的古物么?别说三百金,怕是三万金都买不下来的啊……” 被玉如意那诧异的眼光一看,褚汶脸由红转白,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顿了一顿。玉如意接着说道:“父亲,实在不是儿媳不愿拿钱帮忙,只是资王世子这边催得急,我若修补得缓慢了,又怕他怪罪……您也知道,世子并不是个好脾气的……再说,家里也不可能是拿不出来五百金的啊……” 说完这话,玉如意一脸诚恳的看着褚汶,想看看他要说什么,可是。等了半晌,褚汶也没再开口了。 而一旁的老夫人,一直都很平静。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三个人就这么傻坐着,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终究老夫人开口了:“既然如此,我们便不为难你了,我们先回去了。” 玉如意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当即便起身道:“儿媳送送祖母和父亲。”又朝珍珠唤道:“珍珠,去打两盏灯笼来!” 三人将将起身,白蔹便慌慌忙忙的走了过来,一进院子,也不看别人,直直的朝老夫人走过去。眉目间皆是喜气,也顾不得朝主人家行礼,便急急的道:“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后褚汶追问道:“你说,至忠回来了?” 白蔹又极其欢喜的说了一遍,“是啊!方才门房的褚宁亲口给我说的。说大少爷这会儿正在大门耳房换脏衣呢!” 老夫人连忙领着众人朝正门赶,到了前院的时候。便看到一边打着灯笼一边抹着眼泪的褚宁,正领着褚汶朝后院走。 褚汶一见老夫人,当即便快走几步,扑倒在老夫人足下,哽咽道:“孙子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这会儿喜极而泣,哪里还有心思怪他,急忙将他拉起来,一把搂进怀里,哭了起来。褚汶也拍着她的后背,温柔的安慰她。 玉如意走进前院的时候,已经远远的停住了脚步,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祖孙三人抱成一团,哭成一团。 等他们哭了好一会儿,褚汶才抹着眼泪道:“好了好了,快回屋吧,这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老夫人泪眼婆娑,抹了抹眼泪,点点头,道:“是啊是啊,快回屋吧。” 三人这才相互搀扶着朝正厅走,玉如意见状,忙上前一步,朝褚至忠道:“恭喜大伯……” 褚至忠脚步一顿,咬了咬唇,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机械的转过头来,很是别扭的看着玉如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弟妹周旋。” 玉如意怔住了,谢她?褚至忠被放出来,是段宁看在她的面子上的?那么……她也顾不上别的,急急问道:“大伯可知我弟弟如何了?” 褚至忠冷冷一笑,朝她道:“这个弟妹不比我清楚么?” 玉如意一脸茫然的看向他,喃喃道:“清楚什么?” 褚至忠竟然有些怒意,好像玉如意在羞辱他一般,咬牙切齿道:“不是说放玉平安,所以顺便将我放了么?玉如意,你这恩情,真是施得好随意啊!” 啊?段宁是这样说的么?玉如意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心里很爽。褚至忠现在心里,一定比被关在牢里还难受。顺便放的?哈哈,听起来真的是很舒服啊!这褚至忠天天在褚家耀武扬威,唯我独尊,这会儿被人“顺便”了,心里一定很憋屈。 看到玉如意那憋笑抽搐的嘴角,褚至忠越发肯定她是故意的,当即便一甩袖子,黑着脸,扔下一句:“祖母,父亲,我今日累了,先告辞了。” 老夫人和褚汶也是面面相觑,待褚至忠走远了,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转过身看向玉如意,问道:“如意,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问她借钱她不给,原来却是偷偷的和段宁周旋了,将褚至忠放了。 玉如意微微一笑,看向老夫人,很是随意的道:“哦,昨夜不是去段将军府上赴宴么?结果有人行刺段将军,我刚好在场,就顺便帮他挡了两记飞镖。想来是段将军不想欠了我的恩情,便将我弟弟和大伯一道放了,顺便还了人情吧。”那两个“顺便”。她说的时候,心里真的是很有快感啊! “哦?”褚汶一喜,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他刚才还在想是为什么呢,还在想是不是要备一份大礼,这会儿听来,能节约不少,顿时喜上眉梢,“原来如此啊!至忠命不该绝啊!” 玉如意听言,很不爽的翻了个白眼。老娘背上的刀伤还没好完呢。怎么就变成了褚至忠的命了?!这褚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呃……当然,褚至情除外。 老夫人似乎看出了玉如意脸上的不悦。当即便瞪了褚至忠一眼,伸手牵过玉如意的手,很是关切的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能帮人挡刀呢!背上的伤怎么样了。可好了?” 看来除了褚至情以外,还有个心好一点点的。玉如意勉强将李氏划作好东西的行列。 “走,咱回屋,快让奶奶看看!”老夫人说着便牵着她的手朝湖心小阁赶。 玉如意慌忙抽出手来,抚了抚后背,道:“这暗器扎得深。别污了祖母的眼了……”她顿了顿,又道:“倒是,我想给祖母借个人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你想借谁?” 玉如意看了一眼旁边一直低眉顺目的白蔹,道:“祖母,上次的鞭伤,多亏是白蔹姐姐照顾得好,所以才恢复得很快的。这次。我也想请她来帮忙,行么?” 老夫人看了一眼白蔹。眸子一转,随即便和蔼的笑道:“行啊,有什么不行的!这丫头为人细心,行事也细致,倒是个靠得住的……”她又顿了顿,道:“你嫁进府里来这么久,我们也没给你院子里派个像样的丫头,不如,便将白蔹给了你好了。” 玉如意一惊,慌忙道:“白蔹是祖母身边的贴心人儿,孙媳怎么能要走呢!” “哎,什么贴心人儿,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哪里有我家如意贴心啊!”老夫人很是慈爱的抚摸着玉如意的长发。 一句“我家如意贴心”,只把玉如意的鸡皮疙瘩激得好似海潮般不断涌起,她看了看白蔹,见对方没有什么表情。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下,老夫人这是要放眼线在自己身边么?还放这么重这么明显的眼线?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喜欢白蔹的。能干,得力,而且不爱言语,为人很是成熟,有她做榜样,以后珍珠能学出来个五六分,自己也能多个很好的助手不是。 想到这里,玉如意便也不推辞了,当即便朝老夫人行礼道谢。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褚汶便送了老夫人回去。 玉如意带着白蔹和珍珠回到清心小院,让珍珠去给白蔹铺床,自己则带着白蔹回了屋。 白蔹进屋后,便静静的站在玉如意身边,等着她吩咐。 玉如意坐稳后,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了一口,抬头看向白蔹,没心没肺的笑道:“白蔹姐姐,唉……你看,我怎么又一不小心又受伤了呢?” 一般从别的房里过来的丫头,都会先遭主人家的一通训斥警告。白蔹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可是,却没想到,玉如意竟然是这样丝毫不介意的样子。看到她那毫无杂质的眸子,白蔹自己也忍不住一笑道:“是啊,怎么又受伤了呢?不过还好……” 玉如意一听,忙将食指放在唇上:“嘘……我们两个的秘密哟!”说罢还挤了挤眼睛。 白蔹心知肚明的一笑,被老夫人突然送走的不悦,一扫而光。跟着她,似乎也不错呢。 ps: 亲们~~写到这里,好像连高v的号都能出评价票了吧??看完了以后,顺便点一点书页右边的那个旁边带有红红桃心的,可以点击下去的“我要评价”!看看手里是不是有免费的评价票了,可别浪费了啊!!五星支持小九好不好~~么么么~~~有香吻奉送,还包邮哟!! 第234章珍珠往事 白蔹的手柔软微凉,换药的时候,轻轻按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很舒服。 枫林晚的天字号房确实很舒适,可那毕竟是客栈,哪里有家里的感觉好。褚府再不好,但清心小院毕竟是玉如意天天呆的家,在舒服柔软的床上一趴,加上伤口本来也不疼了,她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三少夫人这伤,估摸着两日就能好了。”白蔹帮她把衣服拉好,又取了薄丝被给她盖上。 “嗯……”玉如意点点头,随即撑着身子坐起来,朝她道:“我恢复得快这件事,你千万要帮我保密。” “婢子明白的。”白蔹低眉顺目的道。 玉如意其实心里也知道她不会说的,若是她想说,之前就说了。于是,她便笑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去看看珍珠给你布置得怎么样了,需要什么只管给我说。” “好。”白蔹点头,转身退去。 待她走后,玉如意才起身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将房门拴上。回到屋里,扣动床头的鸳鸯,随即便有一个暗格在床帐后的墙面上显现出来。 玉如意撩开帐子,掏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暗格的锁,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锦盒,放的是金丝玉锦图。今天老夫人和褚汶跑来找她借钱,肯定是褚家出现了经济问题,不然以褚家这样的家业,别说区区五千两,就算是一万两也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吧。 虽然说褚至忠已经放出来了,可也不能防着会再出别的事儿来。他们这次能为了五百金来找自己,下次就一定会想到这金丝玉锦图。必须想个办法将这东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玉如意一边想着,一边将那锦盒打开,伸手抚上金丝玉锦图…… 忽然。玉如意一愣!那图上连绵的玉纹,深深浅浅的颜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规律!她将玉锦图提起来,又仔细看了看,这花纹构成的沙漠风景图里,似乎有一条细细的弯弯的小路! 不自觉的,玉如意动用上了异术,随即汩汩的玉灵钻入手指,那是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倦怠感。她无法自抑的打了个呵欠。身子一歪,便整个人趴在了玉锦图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了次日清早,她是被珍珠在屋外叫门的声音吵醒的。 玉如意将玉锦图放回锦盒里,又按动机关藏起了暗格,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拉开门。 “姑娘,可是吵着你了?”珍珠端着洗脸的温水问道。 “啊——”玉如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下懒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也差不多该起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珍珠见她不介意,便端着盆进了屋,给她拧了帕子,递给她道:“早晨老夫人那边的芝兰姑姑过来。说是今日中午要给大少爷洗尘,让姑娘早些过去。” 玉如意一听,便皱起了眉。她很不喜欢褚府的家宴。一群人坐一起,寒暄客道,哪有一点家人的温馨感,活脱脱跟去吃酒席一样,累得慌还吃不饱。 她接过帕子。擦了脸,递给珍珠道:“你去给白蔹说。让她去给老夫人回话,说我昨日便应了段将军的邀请,今日要去段府吃饭,顺便去给段将军道谢。” 珍珠听言,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多问,只点头应了。 昨天得知段宁放一送一后,玉如意便知道,对方还的人情大了一些了。现在变成她欠人家人情了。虽然说,人与人交往,就是互相欠人情,可玉如意却不想帮褚至忠欠这么重的人情。她昨天换药的就想好了,把那犀角杯拿去送给段宁,将这人情的分量减轻一些。 而且,她今日也想赶紧去看看玉平安,尽快将金氏和玉吉祥搬家的事情处理好,这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早一天安排早一天安心。 许是这几日玉如意太出风头,而且褚至忠出来也有她一份功劳,白蔹回来带了老夫人的话,让她“诸事小心,早些回来”,便没有别的嘱咐了。其实,玉如意很清楚,本来她在这个褚家就是无足轻重,有她没她无所谓的,人家的家宴,自己不掺和,恐怕更好一些。而且,想来,褚至忠也是不愿意见到她的。且不提他把自己当情敌一事,单单是让他成为“顺便”,估计就能让褚至忠心里憋屈好久吧。 这次,玉如意换了一身平时穿的,精干方便行走的衣服。将军府上危机重重,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跳出来一两个刺客,万一又踩着裙子帮段宁挡了刀剑,这关系就说不清楚了。一次还可以说是仗义,两次就会变成了暧昧。更何况,她也是怕疼之人,上次本就不是故意的,哪里还愿意再来一次的。 依旧是忠心的褚中做车夫,玉如意带了珍珠出门,上了车,先奔枫林晚。她实在是着急想看到玉平安了。 来的路上,马车行着,珍珠便掀开帘子给玉如意指,哪几个铺子是她的,现在价值低了多少,买亏了多少。说得头头是道的,倒是个管家的好手。 玉如意听言,想起来,自己还没好好打听过珍珠的家世呢,便问道:“珍珠,你跟了我这些日子了,也从未听你说过,你的家世呢。” 珍珠正在算着那两百金放到现在能买多少铺子,被玉如意这么猛然一问,当即便张着嘴愣住了,缓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既然都是姑娘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家世。” 看来是不想提呢……虽然玉如意已经蛮相信珍珠了,也挺把她当作自家人的,可是,毕竟不知根知底,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追问道:“我看你擅长算术做账,这可不是一般女子会的东西呢……” 珍珠听言,皱了皱眉。低下头来,不再说话了。似乎,是在做着心理斗争,正在决定是否要说。 玉如意见她犹豫,便乘热打铁的问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有这般本事,一般人家,也不会舍得将这样的姑娘卖掉吧?” 听到玉如意这话,珍珠心里一揪。自己经历了不少事情,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再想到玉如意身边又多了个能干的白蔹。她也害怕自己没了主子的信任,被玉如意冷落外放了。终究,为了留住现在能丰衣足食的生活。珍珠抬起头来,笃定的看向玉如意,道:“姑娘,若是我说实话,你莫嫌弃我!” 玉如意听言。微微一挑眉,点点头道:“只要你不是作奸犯科的,我自然不会嫌弃你什么,谁人没点过去啊……” 珍珠听言,双眸一红,嘴唇撇了撇。忍了好久,才缓缓说道:“姑娘,其实。我在老家,是嫁了人的……” “嗯。”玉如意颔首,这点,她之前就已经猜到了的。珍珠年纪较大,而行为举止又成熟。不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见玉如意神色平和,珍珠这才鼓起勇气道:“奴婢是莱州人士。五岁的时候便没了爹娘,被卖给了一户海味商家做童养媳,现在也不记得亲爹的姓氏了,便跟着养父母姓林。我那养父养母倒是对我极好的,从小便教我怎么记账,便是想要我帮他们儿子一起打理海味店。其实……我那男人,初时,也是很好的……”珍珠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他很能干,手下的渔夫们也很是得力,这海味店便越做越大……可这男人,一有了钱了,便容易花心了……加上,我这肚子又不争气,一直没个动静……他便名正言顺的取了房小妾进来。” 听到这里,玉如意也皱起了眉头,看来后面便是要上演偏房欺正房的戏码了。 “那小妾姓齐,生得娇媚,又没多久便怀了孩子,我那男人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我便一个人打理铺子,维持家中生计。当时也没想别的,只想着那小妾对我也算是尊重,若真得了孩子,也是林家的血脉,也没有什么关系的……”珍珠说道这里,讪讪一笑道:“想来我真是单纯得紧!后来,那齐氏生了个儿子,便逼着我男人休了我。幸好,他还算有些情谊,并没休我,只将齐氏抬了平妻。就算这个时候,我也还想着,平妻便平妻吧,一家和气也无所谓。” “不料,那小妾竟然如此狠毒!”珍珠说道这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咬牙道:“一日,我回家,我那男人将尤氏打得遍体鳞伤。他便说那孩子不是他的!他今日遇到了京城来的大夫,本想是看看腿脚风湿的问题,可是大夫却告诉他,他没有生育能力的……” 说到这里,珍珠的眼泪便扑簌簌的滑落下来,“第二天我从铺子里回来,便看到家里一片狼藉,我男人竟然被毒死了!齐氏进屋来,一见到我,便尖叫说我杀人了!我自然知道是她杀了我男人的,当即便捞了墙边的锄头朝她挥去……砸破了她的头……” 她说道这里,眼神里有了几分惊恐:“我看到她满头是血,怕得很了,便丢了东西逃了出来。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玉如意皱了皱眉,就算那齐氏没死,也是个故意伤人的罪,按唐律也是要坐牢的,可不轻啊…… “我逃出莱州以后,不慎中了人贩子的迷药,便被卖到这洛阳城里来了……”珍珠说完这话,有些怯怯的看着玉如意,心里七上八下的。 玉如意沉着脸,一言不发。 看珍珠这样子,加上她平日的行为举止,玉如意相信,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不然,她大可以编个别的瞎话来糊弄自己,何必要说出伤人之事呢?这件事情,里外里,其实珍珠也算是个受害者,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被卖到洛阳城来,若不是遇到了自己,恐怕也是个悲惨的命运。 “嗯……”玉如意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认真的看着珍珠的眸子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坎坷的经历……你以后,好好在我身边呆着吧,有我玉如意在的一天,便不会少了你的吃穿。” 一听此言,珍珠呆住了。她刚才犹豫半晌,已经把最坏的打算做好了。但玉如意,明显给她的是一个最好的答案。她当即便跪在车里朝玉如意拼命磕头,道:“珍珠多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珍珠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啊!” 玉如意笑笑,伸手拉起她来,直爽的道:“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以后你好好跟着我便是。这铺子什么的,我一个人也打理不过来,我也不会算术做账,等战乱过去,咱们把这铺子都开起来,你便给我做个女掌柜如何!咱们也做个冷迎冬那种,叱咤商场的女子可好?” “好,好!”珍珠抹着眼泪,拼命的点头。 玉如意听言,欣慰的靠在软垫上,不在说话,闭目养神了。 ps: 这章快4k呢,字数不少,又不加钱,很划算吧,嘎嘎! 第235章藏龙卧虎 行至枫林晚的时候,玉如意却没见到玉平安,金氏说是一早就带了金铃和银铃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干嘛了,不过午饭时候应该会回来的。 玉如意听言,又觉得天早,便留在屋里和金氏、玉吉祥拉家常,顺便给她们安排了一下搬家的事情。现在手里紧,她不得以挪用了褚至情留给她防身的银子,可是……也许是一直用自己赚的钱习惯了,玉如意把这银子递给金氏的时候,觉得心里怪怪的。 母女三人正闲聊着,便听得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一个还略带了几分清稚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欢喜传来:“大姐!你来了!” 玉如意听言,忙回望过去。 只见房门处,身材颀长清瘦,着一席青色儒袍,面色还带着几分憔悴的玉平安,满脸欣喜的站在那里。一双墨色的眸子里,包含着浓浓的暖意,浓浓的欢喜,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就那么遥遥的望着玉如意。 看到弟弟这熟悉的容颜,看到他略微消瘦的双颊,玉如意心头一酸,眼泪竟然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其实,她一直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强势女子。在遇到褚至情之前,她像许许多多的女子一样,把自己的兄弟当作唯一的靠山,在这个靠山没有长大成熟之前,她也只能挺直腰板,带着面具,鼓着勇气做一个强者。 可现在,一见到弟弟,她便没有了强势的力气,心软似水,泪如泉涌。 玉平安见状,便慌忙朝她快步走来,沙哑着嗓子道:“阿姐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不是回来了么?” “呜……”玉如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咬牙切齿的道:“谁让你行事冲动了!从小就教你不要和人打架,不要和人打架!你就不听!”说到这里,玉如意竟然像是气急了,站起身来,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拍在玉平安肩上背上,“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给我惹是生非的胡闹!” 玉平安见她这模样,也不躲闪,只傻呵呵的任由她打,待到她打得缓了。这才讪讪的笑着,巴结道:“好久没被阿姐这样打了,还真是有些皮痒痒了。” 听到他这不正经的话。玉如意扬起来的手却是无法落下,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我看你这坐了大牢,也没长个教训!还是这般胡闹!” “嘿嘿……”玉平安傻笑了一下,挠挠头。随后道:“大姐,昨日听娘说已经在城里买了宅子,可能今日就要搬家?” 玉如意点点头,道:“是啊,这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这洛阳城里。暂时还是安全的。”说完这话,她想起来问道:“听二娘说你一早就带着金铃和银铃出门了,干嘛去了?” 玉平安嘿嘿一笑。看了一眼金氏和吉祥,“被关了这么多天,我出去活动筋骨去了!”说罢,他悄悄的给玉如意挤了个眼。 “嗯?”玉如意怔了一下,随即道:“哦。这样啊,正好。你出来了,便陪我一起去给段宁将军道个谢吧!” “好。” 姐弟二人心照不宣,齐齐朝金氏告别。 走出枫林晚,玉如意便笑着问他:“你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大姐,我听闻今日城外还是没动静,便冒险带着金铃和银铃将玉宅地窖里的东西都偷偷运回来了,现在正停在枫林晚的后院里呢,怎么办?” “你!”玉如意一时间又气又喜,气的是玉平安好不容易才脱离牢狱之灾,竟然就这么冒险的出城去取东西,若是被叛军抓了去,或者被山匪抓了,该如何是好。喜的是,他最终还是顺顺利利的带着东西回来了。 “罢了……”玉如意摆摆手,道:“带我去看看。” “嗯!”玉平安见她不生气,当即便很狗腿的伸手挽着她的胳膊,朝枫林晚后院走去。 枫林晚的后院是专门用来停放客人的车辆和马匹的,此时已经停了五六辆马车还有十几匹骡马。玉如意一眼便看到正中空旷地里停着的马车上,坐了两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正是金铃和银铃。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玉平安,就这两小丫头?没车夫么?玉平安是不会驾车的,他们是怎么去的? 玉平安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本来租这马车的时候,车夫要跟着去的,可是金铃说她会驾车,加上这取宝之事,也不适合太多人知道,所以便让她来驾车了。” 这个金铃,还会驾车?玉如意苦笑了一下,好像自己身边藏龙卧虎呢,今日得知了珍珠会算账,金铃会驾车,明日玛瑙是不是就要变成了隐藏于世的绝世高手了?不过……她想起玛瑙那一见事儿就怯怯懦懦的模样,当即便否定了自己这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 金铃见她和玉平安过来,便一跃下车,走向玉如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见过姑娘,见过珍珠姐姐。” 银铃也随即跟上来行礼。 “好了。”玉如意摆摆手,“别浪费时间了。”说罢,她撩开车帘翻身上车,朝珍珠道:“你且点点这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也好清楚一些……”她揉了揉太阳穴,她若没记错的话,地窖里应该没多少东西的,怎么装了这么多箱子。 “是。”珍珠听言正要去盘点,却被玉平安拦住了。 “阿姐,装车的时候,我都盘点好了的。”玉平安说罢,便沉默着略为思索后,流利的道:“一共八个大箱,一十五个小箱,总共装了黄金四百二十两,白银一千六百四十两,飞票若干,票额总计三千五百两纹银。另有散珍珠四斛,玛瑙珠一斛……” 玉如意听到这里,猛的伸手将他打断道:“等等!散珍珠?玛瑙珠?我有这些东西么?”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按理说,她对钱财这么敏感的性子,怎么会把这些东西忘记了?而且,金银有这么多么?她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了?难道,她失忆了么? 玉平安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便明白过来了,解释道:“大姐,这些里面,有你结婚时,姐夫送来的聘礼,还有宣王殿下、文安公主、陆姑娘、冷掌柜等人送来的贺礼!那个散珍珠和十匹贡缎是玉帛坊的凤掌柜送的……” “这些,我,我怎么不知道?”玉如意很是讶异。 “那时候你忙着结婚,这些东西都是直接送到玉宅来,娘亲自签收的。后来不是又出了二姐那事儿嘛……娘就忘记了,等她想起来了后,还没来及告诉你,你就下江南了。” “原来如此……”玉如意讷讷的点点头,随后轻轻揭开一个箱子,当即便被里面明晃晃的金银珠宝闪花了眼睛,又怕在这里露财了,慌忙将箱子一扣,脸上,已是喜不自禁了。 “二娘知道你去取这东西的事儿么?”玉如意想了想问他,如果知道的话,玉平安怎么会让她出来,背着二娘呢? “当然知道了!”玉平安点点头,道:“就是娘让我去取的……不过……”他压低了声音道:“二姐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娘也说,不要告诉二姐,说这些是你的东西,要经过你的允许,才能告知二姐。”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头一暖。金氏,平日里看起来是个糊糊涂涂的人,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细心的。而且,似乎还很偏心自己…… 玉如意微微一笑,随即想了想,朝珍珠道:“你去叫褚中过来赶这辆马车……”又看向金铃道:“你去门口,待会儿就帮忙赶褚家那辆车。嗯……银铃,你去楼上通知夫人和二姑娘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搬家!”原先还担心着手里没闲钱,搬家还是比较费钱费力的事儿,尤其现在不好找人的时候,人力更是价格高了不少。有了这些钱,到真真是瞌睡了遇枕头啊! 众丫鬟领令离去,玉如意这才趴在离自己最近的箱子,手指缓缓的摩挲着箱子,朝玉平安眉开眼笑的道:“你再把这盘点的清单给阿姐背一遍!” “哦。”玉平安点点头,“一共八个大箱,一十五个小箱,总共……” 玉平安刚刚背完,褚中便和珍珠一道过来了。 “褚中,你知道褚府旁边那宅子的大门在哪条巷子的吧?”玉如意问道。 褚中点点头,“知道。” “现在就出发去那巷子,出门后,等等咱们的车,一起走。” “是。” 交代好了目的地,玉如意又摸着箱子,看向玉平安道:“平安啊,珍珠是个会算账的,这几日她帮我买铺子,也比较了解现在的市价。你且把刚才的清单再背一遍,我让珍珠估摸一下价值。” 玉平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那么多东西,又要背一遍?可是,玉如意说得有道理,他也想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于是便又皱着眉将清单背了一遍。 “珍珠,你估算一下,这些东西,现在能买多少铺面?”玉如意问道。 ps: 今天更新晚了些,抱歉抱歉啊亲!现在高v的应该也出评价票了吧?亲们,初v的评价票肯定是已经出了的!每订阅满10元,系统就自动产生一张评价票,而且还是只能投这本书的,别的书投不了的!留着不用就浪费了,你们点本书书页右边的我要评价试试看,如果有免费票票了,就给小九投个五星好不好!!至于花钱投票什么的,就不要浪费了!200点,可以看不少书了的!要支持正版哟亲们!! 第236章再迁新居 珍珠很是兴奋的激动道:“回姑娘,我估算了下,布匹首饰这些东西现在不值钱,不好换东西……不过,单黄金白银,便足够再让我们在东西二街置办十几间好地段的铺子了!” “嗯……”玉如意点点头,“你说,首饰这些东西现在不值钱了?” “是啊。” “那么,玉器古玩也是不值钱了?”玉如意追问。 “是啊,各大家都在拼命的卖了换金子呢!” “哦……这样啊……”玉如意缓缓的点头,手指轻轻在箱子上叩击起来。随后,她又转头看向玉平安,道:“平安,你再把清单背一遍,我看看怎么安排这些东西……” 还背?玉平安咽了口唾液,脸已苦成了囧字形。可是,阿姐的理由合情合理,他也只好又背了一遍。 直到马车行至褚府对面那宅子门前时,玉平安已经背了整整八遍清单!开始的时候,玉如意还找点借口,后来,她就彻底不找借口了!只是不断的让他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重复得玉平安怀疑她自己都能背了的时候,才发现,玉如意根本就是在享受他背诵清单的过程。 每每听到那金银珠宝的数量时,玉如意的眉头就抑制不住的微微一扬,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难得阿姐能这么高兴,玉平安便也就耐着性子给她背,可再怎么样,那么长的清单,八遍背下来,还是让他很郁闷的,而且,嗓子都有些不舒服了。 褚家是住在洛阳城的富户区,周围的邻居不是高官。便是富豪,对面这家也不例外。 虽然说以前没怎么来往,但玉如意也大概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好像儿子在长安当大官,这宅子是皇上赐的。 战争,猛于虎啊。 这家连皇上赐的宅院都敢卖掉,可见是躲得极远的了。不过这样也好,人家留了不少家具什么的在这里,躲得远了,这些家具才用得安稳嘛。 这府邸。既然是皇帝赐的,建设自然都是挑最好的来了。虽然说地盘比不上褚府,也就约摸褚府的一半大。可装饰什么的,却比褚府精致高雅了许多,不像褚府,里外里透着一股暴发户似的商人气。 看门的是个老者,一见玉如意等人过来。仔细认了认,在人群中搜索到金氏的身影,便连忙迎了上来,笑道:“金夫人来了?” 金铃银铃一左一右的扶着金氏,她缓缓的点头,淡淡道:“嗯。来了。”。面对这些人的时候,金氏总能拿出一副大家子的模样来,她也是知道的。第一次见这些老主人留下的下人,若不严肃一些,只怕被人看低了去。 玉如意跟着抬足进了主院,步子缓缓的,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宅子。院子里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人工湖,却有许多假山水池。倒也别有一番风趣。如此看来,金氏到真是很有眼光的。 不一会儿,众人将宅子巡视了一遍。 金氏似乎是越来越满意这宅子了,微笑的看向玉如意,问道:“如意,你看这宅子怎样?” 玉如意笑道:“嗯,确实不错。” 金氏听言,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当即便扭头看向那老者道:“张叟,今日我们便搬进来住了。” 张叟听言愣了一下,随后欢喜的道:“好好好,夫人小姐你们坐着,我去给那车夫帮忙搬东西!” “张伯,不用你帮忙的,没什么行李。”玉如意连忙站起来,一指身后的几个丫鬟,道:“有她们呢,都不是多重的东西,有她们在,您就不用操心了。” 听到玉如意唤他张伯,这张叟也是颇为高兴的,难得遇到个知礼数又善心的主人。 却不料,随即,又听到玉如意说:“倒是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守房看门,实在是太辛苦了……” 玉如意话还未说完,张伯便呆住了,他慌慌张张的将腰上的钥匙取下来,递给玉如意,道:“大姑娘,这些是府里所有的钥匙,都交给您……”说话间,眼眶就有些微微的红了。 玉如意愣了下,本来这来了新主人把旧人撵走就是很正常的事,这张伯应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吧,怎么这会儿看来,倒是很舍不得的样子。 金氏慌忙拽了她的衣袖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玉如意见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变了口风,笑道:“张伯,您误会了!我是这个意思,您年纪大了,那门房潮湿阴寒,实在不适合您居住。而且,看门什么的,如果我们回来得晚了,您也免不了半夜起来开门,这对您身体不好……我的意思是,您就别看门了,这府里,我们也没您熟悉,您就先回来做个管家试试看,可好?” “什么?管,管家?”张伯愣住了,眼泪竟然就这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道:“我一个看门的老家伙,哪里做的了什么管家啊……姑娘真是太抬举我了,没把我撵出去已经是大善人了!” 玉如意笑道:“张伯,您这是怎么了,我们搬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还要张伯多多照应呢!” “不,不是……”张老头哪里见过对下人如此客气的主子,当即便有些不知所措了,着急了半晌,才说出话来:“我,我没什么本事,管家什么的,真做不了……不过,我倒是会收拾收拾些花花草草的,姑娘若不嫌弃,便让我做个花匠吧。” “真的不想当管家?”玉如意直直的看向他。 “我没那本事啊姑娘!” “呵呵,好吧,我就不为难你了,你就留下来当个花匠吧,其实当花匠,也是不错的。”玉如意悄悄的吐了口气。其实,刚才她说管家什么的,本是随口胡诌的,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若是这张伯愿意接管家一职,倒是个留不得的。哪有第一次见主子,就给人当管家的?若是这张伯接下了这职务,便是个不识趣又不老实的,留在身边也是个祸害。可他的行为,让玉如意很满意,看起来,确实是个老实的。 玉如意说完那话后,张伯便将钥匙又一次递了过来。玉如意接过那沉甸甸的钥匙,转身便递给了金氏。道:“二娘,我在这屋里呆的时间少。咱们这宅子虽然大,但是毕竟人少。好管理,您就亲自管理吧!若是日后添人口,顾不过来了,我们再提个贴心的丫鬟做管家吧,您看可好?” “好好好。”金氏听她这安排。合情合理,又符合现在的情况,哪里还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了,当即便同意了。 张伯见没什么事儿了,便提出回屋收拾东西办到花房去的请求,玉如意便允了。 待他走后。玉如意便问道:“二娘,这人,为何……” 金氏解释道:“这张老头。是个孤寡老人。前几日我来买这宅子的时候,那看宅子的旧主人便求我留下这老人。他本是个无儿无女的,现在又是战乱,若放他出了宅子,怕是活不了几日的。而且。他们也说,这老头一直以来。都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我见他可怜,便允了。” “哦。”玉如意点点头,明白后,她倒是不介意张老头留下了。随即,她安排好金氏休息后,便领着平安和一众丫鬟把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东西看起来不多,可是真要搬下来,再收拾屋子,却是没那么简单了。 几个人,累了整整一上午,才将这屋子简单的收拾好了。 眼看着手下的人个个面露疲色了,玉如意便靠在门框上吗,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提议道:“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这府里也没什么吃的,我们出去吃饭吧。” 金氏当即便拒绝了,道:“还出去吃?你都不知道,这两天粮油菜肉都涨成什么样了!” “嗯?”玉如意眨了眨眼睛,涨价?她还真是不知道。天天在褚家呆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哪里会知道这些东西涨价了。 “是啊。”玛瑙也点点头,劝道:“姑娘,外面的酒楼基本上都关了。剩下的那几家,也是物以稀为贵了,饭菜的价格都翻了四五倍,这时候出去吃,着实不划算……” 玉如意听言,皱了皱眉,道:“那怎么办,总不能饿着吧?” “我们不是带了几袋白面来么?”金氏想了想,道:“今天中午,就将就着吃一顿饼子吧,吃完大家休息会儿,再去外面采购点米面,菜肉回来。” 玉如意听言,也知道这会儿去买菜什么的来不及了,便也同意中午随便吃点,当即便安排了几个丫鬟去做饭。 金氏见状,轻轻叹气道:“也不知道这会儿再出城行不行,外面那宅子里,我可是存了不少腌肉的。” 玉如意听言,慌忙走到她面前,略带埋怨的道:“二娘,您还说呢!今天是你让平安出城的吧!难道您不知现在城外有多乱么?万一遇到叛军什么的!那可如何是好?!” 金氏讪讪笑道:“我这不是心疼那地窖里的宝贝么……” “二娘!人和钱,哪个更重要呢?” 当然是钱!金氏想都不想就要答,随后看到玉如意瞪圆的双眸,这才急忙改口道:“人……” 玉如意欣慰的笑了,“就是了,所以啊……您可千万别想着,又让平安去取那些个腌肉什么的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想要去取肉啊……金氏苦了脸。 “二娘,您只有平安一个儿子,我们玉家唯一的血脉啊,可不能让他再去冒险了。那腌肉也不值几个钱,下午我们便多采购一些来,这府里有冰窖,放到冰窖里,东西就不会坏了的。” “嗯嗯,是是是。”金氏颔首道:“是为娘想得不周到,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让平安出城了。” “您自己也不许去哟。”玉如意笑道。 “好好好,我也不去!我们家谁也不许去!” 听到金氏这肯定的答案,玉如意这才满意了。 ps: 【谢谢大家的评价票,小九看到多了好多张票票啊!真开心!大家看看手里有票么,订阅这本书产生的票票是不能投别的书的,别浪费了哦!求大家五星满分鼓励!】 第237章雪中送炭 吃过午饭后,玉如意又将宅子转了一遍,现在她要考虑的是,应不应该再给这宅子里多添几口人了。虽说城外的玉宅也不小,但给几个丫鬟还有金氏他们一起住,也就正好。这个宅子,不,应该说是府邸了,大了那么多,人少了,就未免显得有些荒芜。 虽说这主人家刚搬走没多久,但就这么荒了几天,便给人一种荒宅旧院的感觉,住在里面,人气儿少了,只怕也对身心健康不利。而且,看这样子,若要将这宅子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起码还得五六天呢。 玉如意安排好了几个丫鬟的工作,正准备去给段宁送犀角杯,张伯却突然过来,道:“大姑娘,外面来了好些人,似乎是来找你的。” 玉如意愣了下,找她的?她早上才搬到这里来,东西都还没收拾好,这会儿就有人来找?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她正这么想着,便看见珍珠快步走过来,对她笑道:“大姑娘,陆姑娘来了!” “陆姑娘?”玉如意眨了眨眼,她好像只认识一个陆姑娘啊……陆馨儿?她怎么来了?她怎么知道自己搬家的?虽然疑惑,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当即便道:“走走走,快随我去迎客。” 张伯见状,便立即懂事的道:“我去给客人烧水沏茶!” 玉如意带着一串丫鬟,串门绕廊的来到前院,远远的便看到门口站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围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这么大致看了一眼,约摸有二十多人。 玉如意眼尖的看到了春夏丫头,那丫头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玉如意,连忙掀开车帘子向里面通报。随即,一个穿淡紫色纱衣的女子钻出车厢,正是好久不见的陆馨儿。 她一见玉如意,高兴得也不让春夏扶了,大家闺秀的做派也忘记了,自己直接一步跃下车来,满脸笑意的看着玉如意,道:“你这丫头,怎么又搬家了!还不告诉我!” 玉如意忙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惊喜的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穆云扬告诉我的!”陆馨儿倒像是个主人一般。拽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道:“我今日本来是想去帮你看看金大娘的,可在枫林晚却没见这人。正巧遇到了穆云扬。他便告诉我你在这儿了。我一听你要搬家,想着你手里的人少,就带了几个人来给你帮忙咯!” 这闺蜜,还真是好贴心呀!玉如意正愁着院子打扫得慢,她就送人来了。真真是雪中送炭呀!于是,她也不客气,直接让珍珠领着去后面收拾去了。 珍珠这段时间,经过玉如意的训练,加上白蔹的影响,已经有了几分大丫鬟的模样了。隐隐有另一个白蔹的样子了。这会儿,见玉如意给她拨人安排,二话不说。便领着众人下去了。 陆馨儿欣赏的看了珍珠一眼,笑盈盈的道:“你这丫鬟,倒是越发出色 啊!” “哪里比得上你的春夏呀!”玉如意说罢,看了一眼春夏。 陆馨儿回头看了看春夏,笑道:“也就你看得上她。笨头笨脑的!不过,好在是个直性子。又贴心。” “听到没?你家姑娘拿你当小棉袄呢!”玉如意打趣的笑道。 春夏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那个,姑娘……要不我去给珍珠姐姐帮忙吧。” “去吧,去吧。”陆馨儿摆摆手。 玉如意领着陆馨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陆馨儿不由得感慨的说道:“这么好的宅子,也舍得卖,可见是怕极了。” 玉如意浅浅一笑,“若不是这战乱,这样的宅子,怕不是要上千黄金了。如今这价格,竟只是原价的一成,我倒是真真的捡了个大便宜。” “你就不怕战火烧进洛阳城来,这宅子也付诸一炬么?”陆馨儿晓有兴味的问道。 玉如意点头,“怕啊,当然怕。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洛阳城,能守得住。” “你到是心宽。”陆馨儿讪笑。 “看姐姐这样子,似乎也不担心的样子啊,莫非有什么内幕?” “内幕?”陆馨儿摇摇头,“我哪里有什么内幕啊,倒是你,这几日和段将军混得很熟嘛!有内幕也应该是你先知道吧?” “我哪有那本事。”玉如意苦笑,“不过是沾了三郎的光……”说到这里,玉如意声音也有些低沉了。 看到她那模样,陆馨儿不由得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随即道:“虽然我没什么内幕,不过今日倒是听父亲提了一下褚至情。” “有三郎的消息?!”玉如意猛的抬起头来,眸子里又惊又喜又有几分担忧。 “嗯。今晨听父亲说,他与宣王,哦,不现在的太子殿下,一并守住了长安皇宫,并且驱敌十里,险些将李怀光的部队从长安城中赶了出来。要知道,这从内向外的守城攻敌,是极难的!听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听到这里,玉如意的心揪了起来,“那……三郎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应该没吧,没听父亲提到过。” “哦……”玉如意缓缓垂下了眸子,不管怎么说,能听到褚至情还活着,这便是个很好的消息。她心里,有个地方软软,酸酸的,让她牵挂不已。 看到她的神色有些黯然,陆馨儿忙劝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李怀光的部队,有一部分已经从长安城里迁出来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找到皇上,没找到玉玺。” 玉如意点点头,李怀光打的是“清君侧锄奸臣”的口号,所以,就算是叛乱,要皇帝让位,也必须得找到皇帝。不然,他就算是占了长安城,占了大明宫,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别的藩王一样可以用同样的名号将他除了。 陆馨儿很是耐心的道:“现在长安那边已经让李怀光够烦的了,他一时间应该也没空来管洛阳。” “嗯。”玉如意点点头,又道:“洛阳这边,经过这几日捐粮,倒是粮草足够的,只是不知道长安那边……三郎他们,被围困了这么久,还有没有粮草了……” “这个……”陆馨儿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毕竟是大明宫所在的地方,光那宫里的皇粮,便是堆积如山的,应该不会少粮草的吧。” “希望如此。”玉如意点点头。 “好了,屋子也逛了,这个东西算是我送你的乔迁之礼。”陆馨儿从袖子摸出来一把小匕首,递给玉如意,道:“这个是多逻斯以前送我的,一共四把,长短不一的,是一套。我见这个精致漂亮,又轻巧,应该很适合你,便给你拿来了。” 玉如意接过那匕首一看,刀鞘上镶满了红绿宝石,刀柄处一颗浑圆的猫儿眼,格外引人瞩目。还用金珠穿成链子,装饰其间。将匕首拔出鞘来,银光飒飒,寒气逼人,锋利无比,到真是把极品好刀! “这么贵重的东西……”玉如意刚想客气一下,便看到陆馨儿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于是便话锋一转,道:“馨儿姐姐也舍得割爱给我,如意一定会好好珍惜嘀!” 陆馨儿听言,笑道:“你这丫头,脸皮恁厚!” “呵呵……”玉如意想了想,道:“不过,姐姐,你把这匕首给我了,你那里,不就不成套了么?” “这东西,我又不好收集,无所谓成套不成套。”陆馨儿摆摆手,道:“我不是听穆云扬说,你在将军府夜宴上,都被人挟持做了人质么?心想着,你现在成天的在外面跑,也没个防身的东西,这匕首留着,多少有个傍身的。” 听到这话,玉如意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伸手挽住陆馨儿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姐姐疼我~~” “别恶心我了!”陆馨儿将她的脑袋推开,顺便把手抽出来。 “你伤了人家的心了!”玉如意手抚胸口作呕血状。 “你去死!”陆馨儿拍了她脑袋一下,随后看了看她,道:“看你穿戴整齐的,门口又停着马车,是不是要出门啊!” “知我者,莫过姐!”玉如意又伸手去抱她的手臂,这天正热得紧,陆馨儿手臂凉凉的润润的,抱起来真是很舒服呀。 “行了行了,你别给我来这套了。我去看看金大娘他们,顺便帮你看着下人收拾屋子,你要有事就快去办吧!” “嗯~~姐姐真是好贴心好贴心呀!我要是男子,马上把你娶回家!” “哼,还好你不是男子!不然谁敢嫁给你!”陆馨儿鄙视道。 “不带这样打击人的哈!”玉如意不满道。 “好了,快去吧!”陆馨儿将手抽出来,将她一推,自己便快步朝后宅走去了。 目送陆馨儿离去后,玉如意才微笑着转过头来,对珍珠道:“我们走吧。” 马车上,玉如意打开锦盒查看里面的犀角杯,虽然是拼凑而成,用银丝包裹的,但是,可以明显的看出来,的确和段宁那只是一对的。希望,一会儿能让段大将军高兴吧…… 第238章人情大了(上) 到了段将军府,通报来意之后,便立即有两个小丫鬟来给她领路。玉如意便带着珍珠跟着那两个丫鬟朝府里走。 段将军的府邸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玉如意第一次来的前院,就是宴请宾客的堂屋花园所在;第二个部分便是曲水回廊的后院,算作是家宴或者宴请重要宾客的地方;第三部分就是将军府的内宅,顾名思义,住的都是段宁的家眷。 这是玉如意第一次进段家内宅。领路的丫鬟带着她从一条回廊穿湖而过,随后进入一个甬道,而后又走过一条铺满了刻画石板的台阶,这才来到将军府的内宅。 入眼是三道垂花门,门梁上垂下朵朵莲花,寓意吉祥。将军府的内宅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铺的是青石砖,搭着高高的葡萄架,却没有种葡萄,架子上爬满了一种无花的绿植,看起来有些像绿萝。 盛夏时分,一走进这院子,便给人一种清幽舒适的感觉,与前面两个院子的奢华高调不同,却是非常适宜居住的。 四合院里的房屋不多,左边的房门上多绘有刀枪斧钺等图案,右边的房门上则绘的是花卉仙鹤,应该是按男左女右的习俗划分的。 玉如意正打量着,领她前来的一个小丫鬟便跑去通传。 片刻后,一个约摸三十有余却依旧梳着姑娘发式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并未点妆,身上的衣服也很朴素。在这大热的天里,却还穿着对襟外裳,配着白色素缎的裙子。但她头上却带着一支镶蓝宝石的兰花形金钗,这可不是一般下人能戴的饰品。 她轻轻看了玉如意一眼,随后温文尔雅朝她道:“玉夫人,老太爷有请。” 这个女子看起来气质不凡。知书达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了想,玉如意礼貌的回礼道:“多谢姐姐。” 听到玉如意这称呼,那女子满意的微微一笑,又多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玉如意便跟着她进入了唯一的一间没有在门上绘图的房间。 一进门,玉如意便看到一幅巨大的雕花屏风!她一眼便认出了那屏风的材料是黄花梨木的!而且,从那包浆色泽来看,年份也不低! 屏风将屋子后面的光景挡住,将入门到屏风处隔作一个小小的会客厅。屋里摆着几张红木椅。椅子旁有几张方几,其中一张上摆着熏香,香烟袅袅中。给人一种很是淡雅的感觉。 女子安排玉如意坐下后,又吩咐了丫鬟去倒茶水,这才转身走到屏风后面去。 玉如意规规矩矩的坐着,转眸环视一圈后,便垂目不言了。不多会儿。眼角的余光,看到两个身影从屏风后出来了。 玉如意慌忙起身,看了那人一眼,便蹲身行礼道:“如意见过段老将军。” “嗯……快起来吧。” 老人家的声音,很沉很哑,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震慑力。 玉如意缓缓起身。抬头看向他。 段老将军与段宁长相有九成相似,甚至也留了及胸的长髯,只是那长髯有些花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却带着和蔼的笑容,慈眉善目的。倒不像是血洗沙场的人,反而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给玉如意的感觉,就像是在猫儿巷隔壁教书的老秀才,很是亲切。却又比那老秀才多了几分威严和尊贵感。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父亲。才能有段宁那样的儒将吧?玉如意如斯想着。 老将军一坐下,便端起了茶。缓缓的饮了一口,道:“这几日,听宁儿提到过你很多次啊……” 提到我?玉如意茫然,段宁提我作甚? “城楼观战、带头捐粮、夜宴挡镖……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像是个女子所谓啊!”老将军很是赞赏的看向她,道:“倒是不输给男儿!” 玉如意听言,唇角缓缓的勾起来,微微一笑。心中暗自腹诽,原来老将军这是在担心啊。 虽然他没直说直问,可玉如意却听出来了,这是怕她红杏出墙勾搭了他家宝贝儿子呢。想来也是,段宁一表人才,又尚未婚娶,甚至连小妾都没有纳一个,是洛阳城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啊。人家老爹有所担心,也是正常。 “不过是沽名钓誉求个自保而已。”玉如意笑着,直爽的答道。虽然老将军是个儒将,可这征战沙场之人,肯定是不喜欢人弯弯绕绕的。而她玉如意,也不是个擅长弯绕的,既然人家有心问,还不如直接答清楚的好,也免得人家猜来猜去的,反倒引起了误会。 似乎没想到玉如意会这般直爽,老将军竟然怔了下,随即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个直人!” “事实如此,何必隐瞒呢?”玉如意巧笑倩兮的看向老将军,又道:“虽说段将军与我家夫君是好友,段将军也说过,照顾好友发妻是应尽之责。但如意若是毫无作为的躲在段将军庇佑下,只怕反倒是会给段将军带来不少流言蜚语吧。” “嗯……”老将军缓缓颔首,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聪慧。”罢了,又饮了一口茶,道:“宁儿现在城墙巡视,怕是一会半会儿回不来的,不知道你这丫头可有急事?需不需要我派人叫他回来?” 玉如意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明白了,老将军已经解除了对她的怀疑了。当即便轻轻呼出一口气,笑道:“段将军军事繁忙,哪里能去打扰他呢!其实今日来,如意也就是想要拜访老将军您的,并不是来找段将军的。” “哦?找我?”段老将军笑笑,“找我何事?” 玉如意抬眸看了旁边安静站着的珍珠一眼,珍珠便立即明了的将手上挂的小包袱递了过来。 玉如意接过那包袱,放到自己身边的方几上,缓缓解开包袱扣,显露出里面的锦盒来:“今日,是专程来给老将军送份礼物的……” 老将军淡淡扫了一眼那锦盒后,却也没开口拒绝。为官之人,这里面的应酬交际他自然是懂的,也知道段宁为谢玉如意救命之恩,而将褚至忠放了的事情。想来,这丫头应该是觉得情谊太重,所以来回个礼答个谢的吧。 玉如意将锦盒取出,双手捧着递给段老将军。 他接过那锦盒来,略为掂了掂,却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想来不是什么金玉之类的东西了,他放心了许多。想来,褚家现在的情况,应该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的吧。 “是什么礼物啊,让我老人家来瞧瞧……”段老将军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打开了锦盒。 随着锦盒的打开,一只带着柔柔光泽,通体温润微透的犀角杯,展现在段老将军眼前。 段老将军一见这杯子,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他深呼吸了一下,回眸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那戴蓝宝石金钗的女子。见她将目光也投过来后,这才将锦盒也递给她。 杯子虽然破裂了,但却用银丝缠绕包裹,看起来,就像是在杯子外面特意打造了一个有花纹的装饰而已,并没有一丁点儿的违和感。 女子情绪似乎有些个激动,缓缓伸出手来,就这样,让杯子躺在盒子里,轻轻的抚摸着。 这时的阳光正好,一缕光芒透窗而入,正落在那锦盒上。 女子颤抖着手,仔仔细细的将杯子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后才将杯子递还给段老将军,皱着眉,极是隐忍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知道,段老将军可喜欢这礼物?这杯子之前碎裂过,不过还好,用这银丝包裹后,也还能使用。我听闻犀角杯喝酒,对身体是极好的,于是,便想着孝敬给老将军了。”玉如意笑道。 刚才,那女子和老将军的表情,她已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本以为这杯子,只是老将军的旧友之物,最多只能让老将军感慨怀念一番。可现在看来,这杯子,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呢!好像,还与那戴蓝宝石金钗的女子有关系?而且,那女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看起来,和老将军很是亲密的样子…… “老朽……很喜欢。破了……也有破了的看法……”段老将军很是认真的说完这句话,然后谨慎的将盒子盖上,递给那女子,道:“安儿,去放好。” “好。”女子答道。 安儿?玉如意一怔,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么亲密的称呼,肯定关系匪浅。随即在脑海中仔细想了下,有一天在枫林晚的时候,她找穆云扬专门打探过段宁的家世。似乎,段宁是有个姐姐叫段安的! 难道,这女子竟然是段老将军的女儿么?段宁的姐姐?这女子看起来有三十余的样子了,却梳着姑娘的发式,难道,到这个年纪了,还没嫁出去么? 似乎是出了玉如意的诧异,老将军待那女子离去后,便朝玉如意笑道:“玉娘子似乎猜到了这丫头的身份……” 玉如意闻言,慌忙低下头来,嗫嚅道:“胡乱猜想,也不敢肯定……” “你猜的是谁?” “如意……若是猜错了,将军勿怪。” “不怪不怪。”段老将军笑得很是和蔼。 第239章人情大了(下) 玉如意又朝那走出去的身影看了看,皱了下眉头,才鼓起勇气说道:“如意私以为……这姐姐气质非凡,举止端庄……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出来的……再看她与老将军行止亲密,故而……如意猜想她,是不是段将军的亲姐,段安大姑娘?” 虽然已经想到玉如意会说的答案了,但老将军还是有些感慨,当即便颔首道:“你猜得,不错。” 玉如意点了点头,便不在说什么了。看来,那犀角杯,真是有着不同的意义,也不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故事。 她正思量着,却听见门外的丫鬟轻唤:“将军回来了?” 随即便见门帘一掀,段宁走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玉如意,微微一怔,随后便笑道:“玉娘子怎么来了?” 玉如意打趣道:“怎么?您这将军府没事还不能来了么?您不欢迎,我走了的。” 段宁一笑道:“哪里哪里!玉娘子能来,段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不欢迎。” “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在巡视城墙么?”段老将军开口问道。 “方才在东门突发奇想,想到了几个可以守城的阵。我记得父亲当年将那阵法记录在一个册子里,所以特地回来找那册子。” “哦。”段老将军点点头,随后道:“玉娘子是来给老朽送礼物的。” “哦?”段宁晓有兴味的看向玉如意,问道:“什么礼物啊?”经历了这段时间的几件事,段宁也对玉如意没那么大的陌生感了,也熟络了,口气里也随便了一些。 玉如意看了老将军一眼,有些为难,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老将军倒是直爽道:“一只犀角杯。” “犀角杯?”段宁听言。怔了下,随后看向玉如意,眼里有几分讶异。 “嗯……便是与我送给你那只几乎一样的犀角杯。”老将军解释道。 “哦?”段宁眯了眯眼,再回头看向玉如意的眼光,竟然多了几分警惕和探究。 玉如意心头一惊,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拍马屁不成,拍到马腿上了? “阿姐呢?”段宁问道。 “我让她回屋去放那杯子了。”老将军道。 “我去看看阿姐。”段宁扔下这句话,什么也没说,只瞪了玉如意一眼,便快步离去了。 段宁这会儿喜怒无常的。倒把玉如意惊得够呛。她在洛阳城中,现在可谓是孤立无援的,若把这个大靠山都得罪了。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别担心。”段老将军似乎是看出了玉如意的忐忑,开口安抚道:“宁儿小时母亲去得早,我又常年在外征战,家中也没什么照顾的人。安儿长他十多岁。一直以来,都是安儿半姐半母的带着他长大的……” 玉如意了然的点点头,他紧张姐姐,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现在看段老将军的神色,不像是有所担忧,玉如意也放心了许多。 再说了。那犀角杯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也不是她好打听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等着吧…… 玉如意如坐针毡。段老将军却是老神在在。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段老将军开口问道:“你家弟和大伯,都还好吧?没在牢里受什么罪吧?” 玉如意忙答道:“都挺好的,就是人憔悴消瘦了些,倒是没受罪的。段将军牢狱里的卒子。都是很守规矩的。” “那便好。”老将军点点头。 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了。 玉如意沉思片刻。才缓缓道:“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给段将军带来麻烦了……” “麻烦?”段老将军微微叹气道:“多少是有点的,你那大伯……算了,不提了。不管怎么说,你是宁儿的救命恩人,还你恩情也是应该。” “可是,这人情,还得太大了……”玉如意皱着眉道:“若是他们真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段将军这样做,岂不是留人话柄了?” 段老将军听言,眉头微微一扬,眸子里带着几分戾气的看向玉如意道:“怎么?我听玉娘子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不想你大伯被放出来?” “哪里……如意怎么会这样想。”玉如意嗫嚅道:“只是,若大伯真有什么通敌的行为,段将军又因我而放了他……如意的罪过就大了。以后,就算至情回来,只怕也会怪罪我的。” “想不到你到如此明理……”段老将军笑道:“那若是玉平安有通敌行为呢?” 玉如意听言,心头一揪,随即想明白过来,老将军这是在试探她呢。她当即便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老将军,笃定的道:“若是平安真有通敌,别说将军处罚他,就连我,都断断不会饶了他的!”说罢,她微微有些怯懦的看向段老将军,缓缓道:“难道……我家平安他,真有什么通敌的行为?” “呵呵,玉平安倒是没有。”段老将军笑道,目光虽然柔许多,却依旧是带着三分不悦。 “那便好。”玉如意放心一笑,可心里却明白,自己不知道哪里让老将军生气了。为什么呢?难道是那个犀角杯?不带隔这么久才生气的吧? 段家不像褚家那么多子嗣,段老将军只有段宁和段安一儿一女,尤其是在他受伤回朝后,他更是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家庭上,只想弥补当年自己所做的不足。所以,这样一个将家庭看得极为重要的人,发现玉如意竟然对褚家有几分不满的时候,老将军不高兴了。 在段老将军心中,身为家中的人,就是要和和睦睦,团结一心。可看这玉如意,明显是留了有二心的。 玉如意自然是不知道个中缘由的,但她也明白,人家不高兴了,现在是处于生人勿近的状态。于是。她也只得将自己身子坐正,眼观鼻鼻观心,做四大皆空状。 玉如意直坐得腰背都酸疼了的时候,一个穿绿衫的丫头进屋来,先对段老将军行了礼,又对玉如意说道:“大姑娘请玉娘子到后花园一叙。” 玉如意微微一怔,段安找她?她们不过今天一面之缘而已,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叙”的? 不过,现在老将军这边寒气森森的,玉如意巴不得赶紧离开。当即便站起身来,朝老将军福身行礼:“那如意就先告退了。” “去吧。”老将军摆了摆手,自己也站起来。转身朝黄花梨屏风后面走去。 玉如意轻轻吐出一口气,跟着那绿衣丫鬟走出去。 她心里装着事情,也没心情去看什么风景,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玉娘子,到了。”丫鬟说道。 玉如意听言。一抬眼,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小湖边。这湖似乎是从后院那边引水过来的。湖的面积很小,明亮的阳光徐徐落在湖面上,湖水犹如一面不平的镜子,把碎弱的金光反射到湖边杨柳的身上,湖水似乎为杨柳穿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这几株柳歪歪依在湖侧,使整个湖看起来不够精致华美,但却给人一种别样的雅致。只觉得怡然非凡。 忽而听到了一阵乐声轻轻传来,那声音低幽沉缓,象是夜风吹得檐头空竹在呜咽作响。细细听来,似乎是陶埙的声音。 曲子低沉而委婉悠扬,却是玉如意从未听过的。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曲子格外的好听。以前听曲,就是听。只是听而已,心里可以想别的事,眼睛也可以看别的地方,但是这会儿,好象身外的一切都被这歌声荡涤干净,觉得心里身外都空,定,安宁而平和。这埙声,有着让人沉醉的魅力。 不知道何时,那声音微微一变,开始如泣如诉,玉如意听不清歌里的词意,却只觉得想要陪着她哭一场才好,不知道何时歌声停住了,玉如意方回过神来,可能很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 她找寻那歌声传来的地方,湖心一檐角亭,亭上缀着白纱,亭子里正站着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影,只见微风袭来,轻纱浮动,影影绰绰,让那身影好似湖中仙子。 远远望去,那女子立在风中,一身笔直纤瘦而立,纱绕散飘更显身姿挺拔窈窕,如竹如兰。 这样的人物,如何会在此? 好半天,玉如意才从这歌里的意境中清醒过来,仔细看了看那服饰,应该就是段安了。 玉如意令珍珠站在原地候着,独自一人走上通往角亭的栈桥。 她一步一步,轻轻盈盈,又极为小心的走上那亭子,似乎是怕扰了佳人一般。 “来了?” 虽然玉如意的脚步很轻,但背对着她的段安,还是听到了。 “如意见过安姐姐。”玉如意朝她福身。 “快快请起!”段安快走几步将她扶住,随后搀着她坐到亭中的石凳上。 “仔细看来,妹妹真是个俏人儿,只可惜,我那憨弟弟没这个福分。”段安拉着她的手笑道。 玉如意很想把手抽出来擦汗,这段安,要么是深闺独处太久不懂和人交往的礼数,要么就是个性子恶劣想要给自己难看的女人!不然,怎么能对她这样一个已婚之妇,还是弟弟好友妻子的人,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看到她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玉如意宁愿相信她是前者。所以,玉如意没有不高兴,只是略带尴尬的笑了笑。 段安似乎是没感觉到玉如意这模样,加上性子也是随了段老将军那种,是个直爽人,便直接道:“其实,请玉娘子过来,就是想问问,玉娘子那犀角杯从哪里来的?” 听她这么说,玉如意倒是舒服了。她最怕的就是和那种绕来绕去不说正题的人打交道,看来这段安,也是个舒爽性子! 当即,她也不啰嗦,几句话将犀角杯的来历,和后来自己找人修补的经历简单给她说了一遍。 “原来是从古玩店里来的啊……”段安说完这话,脸上是掩饰不住失落。 玉如意心里其实早就抱着很大的疑问了,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道:“这犀角杯……似乎,不简单啊?” 段安听言,缓缓抬头看向她,浅浅一笑,道:“其实,这杯子……是我与未婚夫的订婚信物。” “什么?”玉如意惊住了,嘴巴一时间没控制住,张嘴便道:“哪有用犀角杯做信物的?还有,既然是信物,怎么会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舍得卖掉?”说完这话,她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连忙捂住嘴巴,只睁着两只大眼睛,带着歉意,巴巴的看着段安。 段安听言,竟然没生气,只是有些伤心的样子,低下了头。然后缓缓的将她和那未婚夫的故事说给了玉如意听。 故事很老套,不过是她年幼的时候随父去了边关,然后遇到了父亲好友的儿子,两人青梅竹马,然后就交换了信物,准备缔结良缘。可是,却没想到,那人家族出了变故,老友去世,那孩子也失踪了。段安一心挂念着那人,所以才一直未嫁。 虽然故事很简单,但是玉如意却通过这个故事和段安说这一席话的时候,看出了点什么。 第一,段安很在乎这份感情,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她看到这个杯子,尤其是这杯子能成双成对了,让她觉得对方没死,又有了希望,她很感激玉如意给她带来了希望。 第二,这个段安,看起来很成熟稳重的样子,却是个真真正正未经世事的小白花……善良至极,单纯至极,所以,才会这么简单的就将这个故事说给玉如意听。 这个段安,小时候跟着父亲在军营,周围都是男孩,就她一个女孩,自然就没有什么手帕交。长大了以后,性子又太过内向,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更别提什么闺蜜,连个交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她的生活中,似乎,就只有父亲,弟弟,还有那个好久未见的未婚夫。 难得遇到玉如意,她竟然就这么直头直脑的将心事全端了出来,也不顾人家是否能接受,但已显然将玉如意划作了闺蜜的行列。 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又拉着玉如意,逼她说她与褚至情的故事,倒让玉如意好纠结郁闷不已。 ps: 据说某九明天要上推荐了~~哈哈……虽然是分类的封推,但总比没有的好!应该会双更……亲们,要多鼓励我啊啊啊 !!不要打击我双更的热情神马的…… 第240章自作多情(一) 玉如意实在没想到,看起来格外温文尔雅端庄贤淑的段安,会是个话唠……那妞好似好几年都没和人说过话一般,一直拉着她不断说。从小时候被段老将军带到塞外经历了种种不同的风土人情,一直说到段将军府上的小丫鬟刘三花经常被她后娘折磨,最终还是被她收留进府里常住才摆脱了被虐待的生活…… 其实,玉如意也挺能理解的,毕竟段安在这将军府中,面对的人,除了父亲弟弟,就是下人丫鬟。又得保持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又没个闺蜜手帕交,所以,平日里能好好唠嗑说话的人,肯定没有。 现在,她玉如意的出现,就是段安三十多年来干涸的没有友情滋润的,生命中的第一场甘露。段安能不拉着她说话么? 可是……段大姑娘啊……玉如意很是揪心,您渴望说话我能理解,但是,能不能时间稍微短一些?她来的时候差不多是未时初,现在都戌时过了……您难道,没看到那天边的晚霞,还有那一弯浅浅新月么? 玉如意很为难,几次想要张口告辞,却都被段安临时想起的新故事给打断了。看到她这么热情这么有说话的*,玉如意也是实在没狠下心来打断她。 眼看着那弯新月顺着天边爬啊爬,颜色也越来越亮了,玉如意实在是很愁。这时,段宁好似天神下凡一般出现了,玉如意只觉得他穿着那身灰白色的衣服,都好似染了月光一般,能熠熠生辉了!一见段宁从角门走进来的身影,她立即毫不犹豫的朝段宁大喊:“啊!段将军,您回来了啊!” 倒是比那通传的丫头更快了几分。 段宁听到她的声音,先是怔了下,随后循声看去。便看到玉如意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他眼角轻抽,本想转身离去,可想了想,还是很礼貌的朝玉如意走来,道:“玉娘子还没走啊?” “嗯嗯嗯!”玉如意拼命点头,道:“就走就走!”说罢便飞快的站起身来,朝段宁一福身道:“那如意就先回了,告辞告辞!” 可她脚步还未迈开,袖子便被人牢牢的抓住了。一回头。便对上了段安那双包含了委屈不舍的眸子……玉如意轻轻咽了口唾液,只觉得脚步无比沉重,竟然是走不动了。 段安含情脉脉的看了玉如意一眼。又看向段宁道:“你!快去安排饭食!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客人走?岂不是显得我们段府不懂礼数?” 这话音,语气,带了几分严厉,在玉如意听来。简直就是得了谢姨娘的真传,分明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与方才那个嘚吧嘚吧的话唠相差甚远……玉如意不禁同情的看向段安,姑娘,您这人格分裂,实在是不好啊,不好…… 而段宁。似乎是很明白玉如意的处境,给她留下一抹同情的目光,便摇着头转身去安排晚饭了。 玉如意咬着唇。巴巴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实在是难舍万分…… “如意啊,我给你说!你知不知道,前几日我养的那猫儿叼了来了只麻雀,那麻雀长得可好看了……”段安见段宁走了。忙抓紧时间拉着玉如意又说了起来。 好容易熬到了晚饭开始。段府的菜色倒是很家常,也许是因为有玉如意这个客人的原因。有几道大菜。 玉如意特意寻了角落的位置坐了,可还是躲不开段安凑到身边来。幸好,段安毕竟是个大家闺秀,“食不言”这一点,做得很好。 看着她斯斯文文、安安静静吃饭的样子,玉如意微微一笑,其实,这个姑娘也蛮可爱的。性子直爽又单纯,和她打交道,倒是比和别人来得轻松……就是,那话唠的毛病能戒掉就好了。 这顿饭吃得很踏实,也很舒服。玉如意吃完饭便告辞了,因想着要宵禁,段安便也没多留她,倒是很贴心的嘱咐了段宁送她出门。 此时,已经是月上枝头了。 段宁送她出门去乘车,两人缓缓行在段府曲径上。珍珠和段府的一个丫鬟打着灯笼行在这二人的两侧。 走了几步,段宁顿了顿足,两个丫头便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后,段宁再走的时候,那个段府的丫鬟便轻轻扯了珍珠一把,两人便落后了一些,距离段宁和玉如意有些距离,能看得清二人,却又听不清那二人的说话。 又行了几步,玉如意便问道:“段将军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嗯。”段宁点点头,却未停下脚步,边走边说道:“我那姐姐,性子单纯……又因为婚事,受了点刺激……所以,性格有点……”他不说完,只幽幽的叹了口气。 其实,从刚才段安的反常行为来看,玉如意都有点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她也不能保证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这样性格的人。但现在,听段宁话里的意思,那段安?是有病的? 玉如意有些惊讶的看向段宁,讷讷道:“你……给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段宁笑笑,“只是,阿姐没有朋友,我见你与她聊得如此投机。怕你以后知道她有病了嫌弃她,不理她……倒不如,现在知道的好,至少,阿姐与你接触不深,过段时间可能就会忘记了。” “你……是想我不要再和安姐姐来往了?” “不……也不是……”段宁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捏了下拳头,才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知道阿姐有病,还愿意和她交好么?” 玉如意一脸茫然的看向他,嗫嚅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她有病……”随后想了想,问道:“她不会……乱咬人乱杀人吧?” 段宁听到她这么问,竟然有些生气的道:“我阿姐只是有点精神失常,但还不至于疯了!” “既然如此,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段宁听到这话,倒是呆住了,是啊,有什么好怕的……阿姐又不会伤人害人,倒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第241章自作多情(二) 看着玉如意不带丝毫城府的眼神,段宁也不禁讪讪然一笑,对玉如意一拱手道:“是段某多想了。” “安姐姐的性子,其实我很喜欢的。”玉如意很认真的点点头,“她像个孩子,和她打交道,让人从心里面感觉到舒服。能有这样的朋友,我也很高兴……所以,段将军啊,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已然将她当作了闺中密友!” 听到玉如意这么说,段宁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道:“是是是,是我多心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眼看就要到了段府大门口。 段宁突然停下脚步,将玉如意一拦,道:“其实,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玉如意怔了下,仰起头疑惑的看向段宁,他的脸上,竟然带了有几分为难和慎重,似乎,要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玉如意抽了抽眼角,该不会你也有什么病吧?她小心的问道:“什么……事?” 段宁皱眉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可知道褚家现在的情况?” “褚家?情况?什么情况?”玉如意一头雾水。 “看来……你果然是不知道的了。”段宁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段大将军……您就别在这吞吞吐吐的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啊?”玉如意只觉得和段宁说话,比和段老将军,段安说话,都要累得多。 “褚家现在不过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了。” “为何这么说?”玉如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褚家的媳妇,褚家荣她虽没什么好处,但褚家衰,她却肯定要被拉扯上的。 “褚家老四,褚至孝……你知道他为何要去郑州么?” 玉如意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褚家的生意,一向是不让她和褚至情参与的。 “褚至孝这次去郑州,便是带了褚家全部的财产到郑州去逃难的。” “啊?”玉如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褚家,原本就打算将放弃洛阳,转到郑州后,再北上太原定居。” “可是,现在郑州城被破,褚至孝也不知所踪……”玉如意想了想道:“所以说,褚家现在已经成了个空壳子了么?其实,也无所谓。有米吃米,有糠吃糠呗,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 看到玉如意无所谓的表情。段宁沉默了。他很纠结,是不是要将事实告诉她呢?现在这个情景,他不敢肯定,褚家人会不会用玉如意威胁他或者是威胁褚至情……可是,这件事事关军情。他也不好往外透露。 他很纠结的看着玉如意,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一甩袖子,看向玉如意,很认真很关怀的说道:“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啊?”玉如意看到他这模样。瞬间迷茫了,不知道他这没头没脑的关心是从何而来的。随后,又看到段宁欲言又止的模样。玉如意突然误会了,她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是不是最近做的事儿太放光彩了,而让段宁这个很少接触女子的少年将军迷失了……她可不愿意做那出墙的红杏啊…… 玉如意当即也不用段宁送了,带着珍珠。逃也似的朝门口奔去,飞快的上车。连告别都忘记了,便叫褚中赶着车绝尘而去了。 看到那马驰奔驰而去,段宁站在原地想了半晌,也没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惊着玉如意了,怎么就把她吓成了那样?他不过也只是说褚家现在没有了财产而已,并没有说别的啊,还真是胆小如鼠…… 嗯,段宁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个很正确的决定。如果把实际情况告诉玉如意的话,她这般胆小的人,只怕是要吓得晕过去了吧。 若不是在路途上拦住了褚至孝,他恐怕也没想到,褚家人竟然已经将褚至情视作弃子了。不过是一枚,用来遮掩皇上和宣王眼目的棋子而已。 呵呵,段宁自嘲的笑笑,将目光投向远处幽幽暗暗的树影,叹了口气,一步一顿的朝内院的方向走去。 **** 坐着马车拼命朝家赶的玉如意,此刻坐在车上,仍然非常的纠结,将手里的手帕绞了又绞。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只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不管怎么说,以后这将军府,还是少来一些…… 玉如意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惜啊,像段安那样心直口快的朋友,怕是这辈子都难得再遇到一个了。若是以后为了避开段宁而失去这个朋友,多少是有些个遗憾…… 见玉如意愁云满面的,珍珠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玉如意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没事。” 也许是因为夜里快到宵禁时间了,也许是因为战乱让大家都心惊胆战不敢出门,马车行驶得很顺也很快,没多久便到了褚府门前。 玉如意带着珍珠刚刚迈步走进大门,便见老夫人身边的芝兰姑姑快步走来,她一见到玉如意,便慌忙迎上前来,一阵埋怨道:“姑娘去哪里了?老夫人到处找你,枫林晚也见不到你的家人,大家都担心的不行!” 玉如意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都找去枫林晚了?难道他们搬家的事情褚家知道了?这是不是代表,褚家人在偷偷监视着他们?她缓缓皱起眉头,声音里略有几分不悦的道:“怎么了?” 芝兰姑姑明显是没想到玉如意会用这种口气给她说话,她怎么说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比起白蔹那种小丫头,她的身份要高了许多。她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啊,若不是白蔹被要走了,她平日里就是陪陪老夫人念经,从来不会出来做这些跑腿的事儿的。 玉如意其实这会,也是想得现实了些。她在回来的车上,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褚家人让褚至孝偷偷转移财产这件事,不论如何,她作为褚家的一份子,都应该有知情权,可他们不但不告诉自己,还在后面为了褚至忠的事情,跑来找她要钱! 这种种行为,俨然就是不把她当作家人的。既然不把她当家人,她也就没必要为这些人留什么情面了! 玉如意想到这里,看向芝兰姑姑的目光更不善了:“到底什么事?” 第242章世子相邀 ps: 不许跳订啊啊!!跳订的都是坏银!!!  某九觉得,我的文其实没有注水什么的吧?但是,也避免不了要有*之间的过渡章节,就算是过渡章节,某九也会在里面藏小伏笔,后面会用上的。如果跳订的话,亲们看到后面,可能就不知道这个人物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会影响阅读情绪的啊!! 再说了,一章也就几分钱,何必跳订呢?人家码字也码得好辛苦的~这几分钱的劳动成果都赚不到的话,真的会很打击热情的……  嘤嘤嘤嘤~~~ 某九求求看文的亲们,不要跳订了!!如果觉得订得麻烦,可以选择自动订阅神马的,只要更新就会自动订阅了,你们看文也方便呀~  嘤嘤嘤~~~不然,那是不是浮动的订阅,真的很伤人的~~~  在这样,某九又没热情,又要高呼臣妾写不到了~~~~嘤嘤嘤嘤~~~ 芝兰姑姑在府里,算是极受人尊重的,这会儿玉如意用这种不耐烦的口气与她说话,当即便把她惹恼了,扔下一句:“老夫人找你有什么事我怎么知道?叫你去你就快点去!问这么多作甚!”说罢,便自顾自的先走了。 玉如意无奈,值得跟着她朝湖心阁走。行至后院湖畔的时候,玉如意想了想,侧身对珍珠小声说道:“你先帮我找你熟悉的丫鬟打听打听,看看我们不在府里的这会儿,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是。”珍珠点了点头,举步朝清心小院的方向走去。 玉如意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芝兰姑姑回头瞪了她一眼,这才无奈的理了理衣服,朝老夫人的湖心阁走去。 一进湖心阁,便看见了府里的几个女眷围坐在老夫人身旁。老夫人正斜靠在贵妃椅上。左边是谢姨娘,右边是尤氏。林姨娘远远的坐着,脸上依旧是那种傲然的神情,玉如意进来,她也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梅姨娘抱着褚至爱坐在她身边,褚至爱很老实很乖的在梅姨娘怀里缩着,眸子却时不时的看向自己的亲娘,却是不敢说话。 倒是那尤氏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玉如意,马上将脸一板。气呼呼的道:“你一整天的跑哪里去了!倒叫人好等!” 这一屋子老少,哪里轮得到她先开口问的?玉如意缓缓的看向尤氏,眼睛狠狠的一瞪。竟然将她吓了一跳。 要硬说起身份来,她尤氏本就是庶出的儿媳妇,比玉如意这个嫡系的还是要差一些。再加上玉如意这几日出了不少风头,就连老夫人谢姨娘她们都让她几分,尤氏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却是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来,气鼓鼓的甩了下手绢以示自己的不满。 玉如意不屑的笑了下,提足缓缓的朝老夫人走去,想了想。还是礼貌的给老夫人行了个礼,“孙媳见过祖母。” 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边上候着的芝兰姑姑。 芝兰姑姑立即明了的走到贵妃椅旁边的阁柜旁,打开从上往下数的第三个抽屉,取出里面的一封金色的帖子,转身递给玉如意。 玉如意眯了眯眼,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事么?怎么取那帖子的时候这么熟门熟路的。明显之前就知道了是什么事的,还不告诉自己!她这样想着。接过那帖子的时候,一时间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把芝兰姑姑气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半天没缓过来。 玉如意翻开帖子看,上面赫然写着送呈褚府三少夫人亲启,说是三日后要宴请洛阳城富贵人士到家中赏宝,具体赏什么宝却是没提,在看那落款,写的是李明醒。玉如意在脑海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明醒是觉世子的字。 她瞬间明白了,这哪里是一封请帖,分明是一封催工信。那觉世子想必是等不及了,催她赶紧修补玉石琵琶呢。想必,那什么赏宝会,要赏的就是这玉石琵琶了!就等着她玉如意修补不好,好让众人笑话呢! 老夫人见玉如意看完了,便问道:“可看明白了?” 玉如意放下帖子,回道:“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对了,你母亲和弟妹呢?”老夫人看似很不经意的问道。 “哦……”玉如意想了想,二娘和弟妹是住在褚府对面的,挨得这么近,说不定哪天就自己碰上了,到时候反而还尴尬,倒不如自己先交代清楚的好。于是答道:“城外太乱了,实在是不敢让他们住在城外了。总住在客栈也不是个办法……加上这几日城里房子又便宜,便找陆府的千金借了点钱,买了对面那套宅子,先将他们安置下来。” “哦?住在对面?”老夫人怔了下,显然是没想到会住得如此近。随即,手又轻轻捻动起佛珠,喃喃道:“这样倒是方便照应了……就是对面那家,怎舍得搬走啊。” 玉如意听言,微微一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现在若是有出路的,谁还愿意呆在这洛阳城?怕不是一个个早都远远的逃了。”说罢,她有意无意的轻笑了一下,又稳住心神道:“对了,祖母,这几日可打听到四弟的消息了?” “咳咳……”老夫人被玉如意这么突然一问,呛了一下。 一边的谢姨娘连忙帮她顺气,一边回头看向玉如意,埋怨道:“你这丫头,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最担心的就是至孝,好不好的提他作甚,看把母亲急得……” 玉如意很无辜的摊手道:“我又不知道四弟还没消息啊……这不是担心他嘛,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谢姨娘被她顶得说不上话来,心中更是不悦了几分,看了一眼老夫人后,便转头对她道:“罢了,你既然已经知道去赴宴的事情,就先退下吧。免得笨头笨脑的又说错话了。” “哦。”玉如意巴不得赶紧走,当即便朝老夫人和众女眷飞快的福身告辞了。 看到玉如意那逃也似的身影,想起她听到可以走了时那一脸欣喜的表情,老夫人越发觉得气喘不上来,又闷着咳了好几声。 谢姨娘抚着她的心口安慰道:“母亲别气了,保住自己身子重要……玉如意这丫头,真是是越来越呆笨蠢钝了!” 听到她这么说,老夫人不满的将她的手拨开,道:“呆笨蠢钝?哼!我看是你们这一个个的呆笨!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玉如意精明!咳咳!” “祖母这话……孙媳就真听不明白了……”尤氏听到老夫人这样说玉如意,心里越发觉得不平衡。当即便说道:“四弟不是将东西都带到别处安放了么?这洛阳城,若是真守不住了,我们还是赶紧逃了吧!” 一听这话。老夫人越发咳得厉害了!气得连连摆手,将她们全都撵了出去。 众女眷无奈,只得从屋子中退了出来。 尤氏出来后还有些愤愤不平,挽着谢姨娘的胳膊道:“娘,你说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你说要是偏那玉如意吧。怎么好多事都不告诉她。但是,为什么话里话外又都向着她呢?” 谢姨娘这会儿被尤氏连累得一并被撵出来,心里本就不悦,这会儿尤氏又凑上来问她这话,越发招得她厌烦。她白了尤氏一眼后,烦闷的答道:“你懂个屁!”说罢便快步走了。 尤氏当即便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林姨娘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落井下石的补上一句,“你这般蠢钝的妇人。倒是难得一见,呵呵。” 尤氏听言,想要反驳,可看见林姨娘腰上挂着的皮鞭,顿时又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说什么了。 梅姨娘似乎是刻意避开林姨娘,直等她走远了后。梅姨娘才牵着褚至爱走过来。 尤氏里外里碰了两次钉子,还被人讥笑了一番,心里堵得难受,一见墙头草梅姨娘走上前来,便慌忙将她拽住,问道:“这一个个到底是怎么了?” 梅姨娘看了她半晌,才有些纳闷的缓缓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尤氏一脸的茫然。 “至义没给你说?”梅姨娘显然也有些诧异。 “说什么?”尤氏想了下,道:“至义从昨天被老夫人叫去盘账本后,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他哪里有空给我说什么。” “哦……难怪了。”梅姨娘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尤氏一听这里面有事她不知道,哪里还能让梅姨娘走了,当即便拽着她道:“不行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了才能走。” “说什么啊,等至义回来,你不就都知道了嘛!” “至义被叫去盘账本了,多则五天少则三天,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尤氏不依不饶的拽着她的袖子道:“你若不说,我便不放你走!” “我……”梅姨娘刚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听见有人从湖心阁里出来了。 芝兰姑姑一看是这二人在门口拉拉扯扯的,便快步走过来,对二人轻声说道:“老夫人说屋外闹腾,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啊!”说罢她回头看了一眼湖心阁的门,才继续道:“老夫人头疼,要清静,想歇着了。你们二人有话就走远点说,莫在这里拉扯了。快走吧。” 尤氏见状,一伸手挽着梅姨娘的胳膊,朝芝兰姑姑道:“好好好,我们现在就走,就走。”说罢,挟着梅姨娘快步走上浮廊。 直到远离了湖心阁后,尤氏这才又拉着梅姨娘缠闹,逼着她给自己说清楚。 梅姨娘耐她不过,只得哭丧着脸道:“罢了,反正至义回来也会给你说的,我先说也无妨的……”顿了顿,她才道:“不过,你得注意防着清心小院的那位,千万别让她知道了。” 尤氏一听这话,顿时兴奋的点点头,“好好,我肯定不会让她知道的。到底怎么了?” “唉……”梅姨娘深深的叹气道:“听说,至孝押送财物去郑州的路上失踪了……” “什么?”尤氏惊讶的捂嘴,防止自己别叫出声来。又连忙问道:“那……褚家的家产呢?” “这我也不知道了……”梅姨娘叹气道:“可能,你家至义就不是去盘账,而是去查这事儿了吧。” “怎么会这样?”尤氏脸上满是担忧。 “算了,别想了,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女人能帮上什么忙的。”梅姨娘叹了口气,便牵着褚至爱走了。 尤氏站了一会儿,也是满腹心事的离开了。 直到她走远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柳树下,转身出来一个人,正是珍珠。 第243章未雨绸缪 等珍珠回到清心小院的时候,玉如意已经在屋子里,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一个人端了茶水坐在院子里纳凉吃糕点。珍珠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那样子看起来闲适至极,可却也是孤单至极。多好的人儿啊,怎么身边总没个贴心的呢? 她不由得想起玉如意得知她的秘密时候,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说要将她送官或者打发走,而是很信任的将她留下来。珍珠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暖意。既然,她身边没个贴心的人儿,倒不如我给她做这个贴心的人好了…… 她缓缓走到玉如意身边,为她添满茶水道:“姑娘怎的吃这些个东西,若是饿了,我去给你做点饭食可好?” 玉如意摇了摇头,道:“方才在将军府里也吃了不少东西的,不过是看这糕点精致,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对了,你现在才回来,一定是打听到什么了吧?快坐,给我说说!”玉如意说罢,给她倒上一杯茶,倒是一点都不计较主仆之分。 看到玉如意这动作,珍珠心里更是暖了几分,她接过那茶水道了声谢,浅浅抿了一口后,道:“其实,要说打听事儿,也没打听到什么。那些人,都知道我是你屋里的丫鬟,对我说话,都遮掩着三分,不过知道了今日觉世子送了几封帖子来,大房二房都得了,就连林姨娘那边都送了一封去的。” “哦?”玉如意听言,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接着问道:“老夫人收到了么?” “这个,倒是没人给我说,你知道的,老夫人身边,人少。” “嗯。”玉如意点点头。这李觉是什么意思。若是来催工的,他干嘛还要给褚至忠和褚至义送请帖?还给林姨娘也送了一封?这架势,又有些不像是催工,更像是真正的邀请人赴宴啊。 “对了……姑娘……”珍珠开口道:“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件事情,倒是很重要……” “嗯?”玉如意一听此言,抬头看向她,见她神色凝重,当即便放下茶杯,很认真的问道:“什么重要的事?”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中院湖畔……” 珍珠将方才所见所闻,一一细细的叙述给玉如意听。 “褚至孝失踪了?”玉如意皱紧了眉头。 “嗯,梅姨娘说得很清楚。我也听得很清楚。” “那些财产也不知所踪?” “这个……我倒是没听太清楚,不过好像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玉如意喃喃自语。心中暗自腹诽: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他们会来找自己借钱!看来,褚家现在还真是金玉其外了…… 突然,她一怔。猛的想起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段宁拦着她说的那些话,难不成,段宁已经知道褚至孝失踪的事情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那么,三郎呢?他在长安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玉如意突然脸一红,原来人家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情。她却给误会了,真是有够丢人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已经发生了,而且褚家人还瞒着她……她不得不防啊…… 玉如意想到这里,当即便把茶杯一放,迅速的站起身来,对珍珠道:“来帮我收拾东西。” 珍珠连忙问道:“收拾东西?姑娘这是?” “我这叫未雨绸缪……”玉如意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呵呵。是。”珍珠怎么会不明白呢?当即便捂嘴一笑,跟着她快步走回屋里。开始收拾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玉如意就借口要出去采购修补玉石琵琶的材料,将褚至情临走之前交代给她的房契地契银票什么的,都偷偷转移到将军府去。 主要是金氏那大手大脚的习惯,实在是让她不够放心,不然何必舍近求远的麻烦人家段宁呢? 明明前一日,她还想着要少与将军府来往,结果反而还走得更亲近了。她也是想过的,首先段宁和褚至情是生死之交,交情非同一般,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再则,人家将军府什么东西都不缺,哪里瞧得上她这些房契地契的,人家也没必要为了这些东西,丢了几辈子老将军的脸面。最后,这打仗就算真打进洛阳城了,段宁也一定会让人护着家眷安全逃离的,而且现在要打仗了,城里比平时要乱许多,将军府,无疑是最最安全最最保险的地方。 只是,玉如意没想到的是,将这些东西送到将军府里,本来是想让段宁帮忙保管的。可他却告知自己,他自己的这类东西放哪里的他都不清楚,一向是段安帮他打理的。 玉如意实在没想到,段安这样看起来很小白花很单纯的模样,倒是个很会管家管理琐碎事务的人。和段安聊了几句,玉如意了解到段安确实是很会保管这些东西的,便也安心的将东西交给她保存了。 当然,玉如意也免不了被段安拉着吧啦吧啦的聊了一天……又是晚饭后,才放她回来。 玉如意一回府,便得了芝兰姑姑好大一个白眼,和一句:“天天早出晚归的,倒是比大老爷还忙了!” 玉如意累了一天,自然是懒得理她的,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便快步朝自己的清心小院走了。 回到屋中,玉如意直接把自己扔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扣动机关,将金丝玉锦图取出来。 本来金丝玉锦图也是应该交给段安保管的,可是,她得给觉世子修补玉石琵琶,需要消耗异术。金丝玉锦图的玉灵是最浓郁最丰富的,她担心自己所带的玉灵不够修补,但是有了金丝玉锦图,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石琵琶的琴盒摆放屋中的书桌上,然后点燃了三盏灯,对着灯光,仔细的看过了碎片的裂缝后。先用玉家秘制的胶水将碎片粘贴拼凑起来。 幸好现在天热,胶水干得也快,一个多时辰后,虽然玉石琵琶还是满身的裂缝,可也已经恢复了它琵琶的形态,不再是一块块的碎片了。 玉如意锁好房门,又让珍珠守在门口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玉石琵琶抱到床上,拉下床帏。 玉如意盘腿而坐,深呼吸几次。待心情渐渐平和下来后,才试着将玉灵引导着从指尖渗出。 半透明的床帏遮掩下,床帏里面的光线比外面暗了许多。当那玉灵渗出的时候,玉如意的指尖便亮起了莹莹光彩,她借着这荧光仔细的查看玉石琵琶身上的裂缝,看到裂缝较大的地方,便屏气凝神将玉灵注入。 丝丝裂缝。随着那荧光的注入,渐渐的变细,渐渐的愈合,消失…… 果然,这修补玉石,是件很耗费玉灵的事情。才将将把玉石琵琶的曲颈修补好。她就觉得身体里的玉灵好像快要被抽干了。吓得她连忙停下来,将玉石琵琶放进琴盒中,这才伸手抚向金丝玉锦图。 熟悉的暖流传入掌中。汇至心田…… 玉如意这才觉得舒畅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异术使用的次数越多越多,而她也玉如意开始有种感觉:这玉灵,是越用越顺心顺手了;可她,好像也是越来越离不开玉灵了。仿佛。自己就要与那玉灵融为一体了。当玉灵消失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的精神仿佛也要消失了一般…… 不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呢?不过,不管怎么说,能有这样独特的本事,玉如意还是很开心的,她宁愿相信,这异能,一定是好的。 金丝玉锦图的玉灵实在是太古老太浓郁了,玉如意才吸收了不多点,便又开始有了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玉灵进入体内,她的眼皮也支撑不住的打起架来,渐渐的……好似,眼皮要粘住了一般,她就这么搂着金丝玉锦图睡了过去…… 月上柳梢时,白蔹端着药过来,准备给玉如意换药。其实,她也知道,这换药什么的,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昨天晚上换药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了,玉如意背上的疤痕,就像是已经恢复了一月有余似的,疤瘌都要脱落了。甚至,已经有部分伤口浅的地方,几乎完全愈合了。 珍珠守在门口,见她走来,慌忙拦住她,道:“等我先给姑娘通报一声。” “好。”白蔹点点头,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等着。 珍珠拍了拍门道:“姑娘,白蔹姐姐来给你换药了……”说罢,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回应,又拍了拍门,大声了些喊道:“姑娘,姑娘!”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 白蔹有些担心的道:“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珍珠皱紧了眉头,也担心有事,当即便给白蔹苦着脸道:“是啊!屋里灯烛都没灭,着火了怎么办?可是,门从里面锁着的,怎么办?” 白蔹想了下,将端着药的盘子递给珍珠,自己围着玉如意的屋子绕了一圈,只有靠湖的那边的窗户开着的,她当即便毫不犹豫的,撩起裙摆,足尖一点跃上湖面,就这么轻轻盈盈,好似蜻蜓点水般的踏湖而过,随即翻身跃入玉如意的屋中。 珍珠端着药盘子张大了嘴呆住了,就连白蔹从屋里开门出来,她都没回过神来。 白蔹稳稳的走到她面前,伸手端过那盘子,道:“我看了,只是睡着了,怕是今日累极了……” 珍珠回过神来,可是嘴还张着,说不出话来。 “别告诉姑娘哦。”白蔹笑笑道:“就当我今夜没来过。” “哦……”珍珠点点头,道:“那个,不换药了么?” “一日不换,没关系的。”白蔹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 珍珠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走回屋里,拉开床帏一看,玉如意一手抱着金丝玉锦图,一脚跨在玉石琵琶的盒子上,睡得正酣。 还真是个玉痴,睡觉都要搂着玉石……珍珠无奈的摇摇头,帮她盖了盖被子。又怕那盒子硌着她了,将那盒子拿走,才放下床帏,又吹熄了灯烛,这才关门离去。 ps: 求收藏,求订阅,求不要跳订~  嘤嘤嘤嘤 第244章 准备赴宴 眼看就要到立秋了,可这暑意却还没有一点消退。倒是知了什么的,少了许多。 今天就是觉世子邀请赴宴之日,玉如意起了个大早。这会儿正推开窗,看着外面绿茵茵的小院,神情轻松愉悦,俨然没有前几日那种焦虑感。 玉如意的轻松,源自于那个玉石琵琶。因为,昨夜,她终于将那琵琶修补好了。 修补琵琶的时候,她为了节约玉灵,只在缝隙大的地方用玉灵修补,其他地方,白天光线好的时候,她就用玉老爹传给她的法子来修补。 虽然是不同的方法,可修补出来的效果却都是很好的。而且用人工修补的地方,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细细的蜘蛛丝一般的细纹,这样才好,免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了。 玉如意深深呼吸了一口早晨的新鲜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唤道:“珍珠,准备梳洗吧。” 外面一早就准备着的珍珠,当即便到小厨房里提出烧好的热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放好梳洗的东西,倒好水,这才朝玉如意唤道:“姑娘,都准备好了。” 玉如意出门来,走到石桌前,低头看了看那水里飘着的花瓣,轻轻闻了闻,脸上忽而露出微笑,有些小惊喜的道:“谁教你在水盆里放花瓣的?” “我教的。”白蔹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包袱,脸上笑意盈盈。 玉如意接过珍珠拧好递来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看向那包袱,好奇的问道:“你这么一大早从哪里拿的包袱?” “老夫人给三少夫人准备的赴宴的新衣。”白蔹行到石桌旁,将包袱放下,打开来。提出一件绘了水墨图案的襦裙。 玉如意看了看那襦裙,点点头,倒是素雅别致。 珍珠从屋里将妆奁捧出来,待玉如意净面漱口后,便坐到她身后,帮她梳头。白蔹则坐到玉如意边上,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开始从妆奁里取东西,为她化妆。 如此阳光,如此景致。如此美人……三个姑娘在一起梳妆,就像是一副完美的仕女图一般。 白蔹为玉如意挑了一朵圆圆的螺钿贴在她额间,又用眉笔将她的眉毛拉得又细又长。再用浅色的胭脂在她右边眼角点了个梅花印后。便不作多的装饰了。玉如意本来就肌肤白皙无需上粉,加上眼妆引目,唇上也就不点胭脂了。 玉如意对着镜子看了好半晌,满意的朝白蔹道:“还是你这妆画得好,我自己就不懂这些……”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眼角的梅花印。笑道:“你从哪里学的这种装扮。” “梅花性子清冷,三少夫人点了这梅花印后,越发显得雅致高贵了。”珍珠由衷赞叹,随后将包袱里的襦裙提出来,帮她换上。 月白色染泼墨梅花图案的襦裙上面是银蓝色的镂花半臂,外面又罩了一件碧蓝色的对开云纱袍。 随后。珍珠又找了一条雪白的披帛绕在玉如意的双臂上。她后退了几步,将玉如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对白蔹道:“三少夫人平日里打扮都老气了一些。倒不如这件衣服来得清爽漂亮。” 白蔹点点头,又在妆奁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枚黄玉的梳子,别在玉如意歪斜着的发髻下,这才道:“这装扮素雅。头饰也不能繁杂了,就别这个梳子罢了。” 玉如意歪头看向镜子中的玉梳子。心中泛起小小涟漪,这正是褚至情送给她的那把,让她永远不许取下的黄玉梳子。可自从二人结婚后,她就没把这东西重视起来,也没天天戴着了……这会儿看到这梳子,回想起褚至情的所作所为,她心中也越发的感动起来。他是那么的用心良苦呢…… 这时,有人来通知玉如意要出发了。 白蔹听言,想了想,又翻出来一个蓝色的小香包,坠在玉如意的腰上,这才又将玉如意打量了一遍,放下心来。 玉如意正准备出门,想了想,又回头对白蔹说道:“都两三日没见我娘了,怕他们担心,一会儿你帮我去对面探探他们,顺便告诉他们我的近况。” 金氏住在对面的事情已经捅破了,玉如意也不好遮遮掩掩的,但这几日她一直忙着修补玉石琵琶,也确实是没空去见过他们。上次玉吉祥在褚府门口吃了闭门羹的事儿,是给他们玉家长了个大大的教训的,所以,玉如意便告诉他们没事别过来,自己会过去的。 本来打算今日出门前先到对门去走一趟的,却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要这么早就出发,玉如意无奈,只能让白蔹代替自己过去了。 白蔹点点头,“三少夫人放心,一会儿我就去拜见金夫人传平安。” 听她这么说,玉如意放心了,带着珍珠走出清心小院。 毕竟是去世子府,褚家是极为重视的。这会儿,众人都集合在前院的迎客厅里,准备一起出发。 玉如意到了的时候,褚至忠和苏氏早已经到了,正站在院子里闲聊。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玉如意觉得心里堵了一下,因为知道了这二人的秘密,这会儿,看他两人假装恩爱,实在是恶心的紧。她当即便别开头来,走向其他人。 玉如意没想到,褚至爱和林姨娘竟然也在其中。 褚至爱年纪还小,这会儿穿了一件略长的小襦裙在身上,一身粉嫩的打扮,看起来真是非常的可爱。 林姨娘则穿了一件橙色底织黄绿色藤蔓花纹的胡服,下面一双镶了白色贝壳的马靴,并未化妆,格外的英姿飒爽。她牵着褚至爱,表情冷冷的,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玉如意更更没想到的是,她走进厅里的时候,竟然还看到了一个人……佟薇芷! 在吉祥与褚至孝彻底撇开关系后,这个之前频频使奸计的大反派,竟然销声匿迹了。甚至在褚家也是极少出现的,就算偶尔出现一两次,也是安静得让人忽视,玉如意几乎都要忘记她了。 佟薇芷这会儿正坐在老夫人边上,脸上隐隐有泪痕,双眸通红,像是在求老夫人什么事。 这女人,不会在这会儿缠着老夫人去找褚至孝吧?玉如意是知道她喜欢褚至孝的,可是,这会儿闹这出,也太不懂事了吧?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见佟薇芷很悲戚的哭道:“外祖母!外祖母!!我求求您,别让我去赴宴了,行么?我求求您!” 玉如意当即便愣住了,佟薇芷?也要去赴宴? 老夫人却是苦着脸皱眉道:“你怎么能不去呢?觉世子的请帖上专门点了你的名,怎么能不去呢?” 点名?玉如意更加好奇了,李觉那个顶级纨绔,居然给佟薇芷这个待嫁女子送帖子?这可真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是没安好心眼的。不知道这个佟薇芷,在哪里招惹到他了。 “外祖母!我求求您,您就说……就说我病了,好吗?好吗?”佟薇芷说着说着,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老夫人看到她的哭相,似乎更加厌烦了,当即便将她推开,道:“你这丫头,怎生这般不懂事!这事,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么?” 佟薇芷不依不饶的道:“外祖母!我知道的,您能做主的,您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觉世子……觉世子一定会卖您一个面子的……他不是也叫你一声姑奶奶么?” “人家叫我,那是客气!你还给当真了?真是蠢钝至极!”老夫人说罢这话,一甩袖子站起来,“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完这话,老夫人便快步朝屋外走去,路过玉如意身边的时候,她脸色缓了缓,朝玉如意和气道:“今日的妆容,倒是格外得体。” 玉如意慌忙回神,小心翼翼的福身道:“多谢祖母送的衣裳。” “嗯……”老夫人眉宇间的愉悦更多了几分,“还是你让我放心,让我高兴。”说罢,伸手牵住玉如意的左手,道:“走吧。” 玉如意点点头,跟着老夫人迈步出门。她悄悄的回头看了瘫坐在地上的佟薇芷一眼,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不禁有些心软的同情起佟薇芷来。 院子里站着的其他人,见老夫人出来,都安静下来,恭恭敬敬的等老夫人先走。 玉如意被老夫人牵着,便走到了褚至忠前面。她回头看了褚至忠一眼,对方正愤愤的瞪着她,见她回头来,还给她个大白眼。 玉如意无语了,这人,虽然不是自己亲自要求救他出来的,但毕竟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得以自由的,怎么一点恩情都不念啊!那一脸忿恨仇视的表情,倒像是自己害了他似的。 褚府大门外排列了四辆马车,每一辆都精致华美。老夫人直接牵着玉如意上了最前面罩着玄色车帷的那辆,褚至忠领着苏氏上了后面一辆,林姨娘抱着褚至爱上了倒数第二辆。 玉如意坐进车里,撩开车帘朝外看,没多会儿,便见佟薇芷擦拭着眼泪,被两个丫鬟扶着出来,上了最后面那辆。 这佟薇芷……倒是可怜了…… 玉如意叹了口气,缓缓放下了车帘。 ps: 谢谢亲们的评价票~~某九看到很高兴!!么么么~~ 第245章 初见资王 马车行至世子府正门,便见世子府门前已经停满了各色车辆。 待马车挺稳后,珍珠便先下车去扶玉如意。玉如意下来后,又静静侯在车旁,等着搀扶老夫人下车。 洛阳城的世子府其实并不是觉世子的真正府邸,只不过是他在洛阳购买的一处别院罢了。但,就这是这样一处别院,却依旧位于洛阳城最庄重的官家府邸之间。白墙黑瓦的世子府看起来格外的低调沉稳,倒与觉世子平日里高调的行事作风是极为不符的。 世子府门口站着一个小厮,每每来一个贵客,身旁的三五个知客便会告诉他来客的身份,他便扬声唱喏。 玉如意本以为她们已经算是出发得早的了,可这会儿看来,还算是晚的了。此时她们虽然站在世子府外,可已经能听到府内人声鼎沸,端的是热闹非凡。 待老夫人缓缓下车后,她身边的芝兰姑姑便走上前去,缴了名帖。老夫人这才领着一众人,朝世子府走去。 “祈安郡主到——” 唱喏之声悠扬清亮传出老远,当即便有人停下说话,朝他们看来,熙熙攘攘的院子似乎也静了几分。 祈安郡主是老夫人的封号,毕竟是皇亲国戚,所以参加这样的盛宴时,自然是要报来头最大的那个人。 随后便见一个身着玄色长袍,剑眉凤眸,蓄了短胡须,气宇轩昂的男子大步朝他们走来,他在距离老夫人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朝老夫人恭敬的作揖道:“想不到姑母也来了!” 玉如意怔了一下,他叫老夫人姑母?他……他是? 老夫人见状,慌忙朝前快走几步,一把扶住那人,笑道:“没想到资王殿下今日也在!好久不见了。快快请起!” 资王缓缓站直身子,看向老夫人,唏嘘道:“确实是许久未见姑母了,不知姑母身体可还安好?母妃还时常提起与姑母的往事,心心念念的想与姑母见上一面呢。” 老夫人一听这话,当即便红了双眸,她拭了拭眼角,猛然想起来,回头看向众人道:“还不快给资王殿下请安!” 玉如意咬着唇,埋着头。不敢去看资王,她生怕自己愤恨的眼神,会让他起疑心。心中哽咽难耐。只忍得身子都在颤抖,听到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双膝好似不听使唤了,僵硬得无法动弹…… 觉世子和资王,虽然是父子。玉如意也恨李觉,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当年出这事的时候,李觉也不过与她差不多年纪,还是个孩子而已。自家的仇,与他是无关的。 可现在,亲眼看到了资王。她只觉得心如刀绞,之前所受的种种苦难,一涌而至,让她不得不去回想,不得不去痛恨眼前这个人!这会儿。让她去给这个人行跪礼……她虽然理智的知道,自己必须要行礼。可是,却是无法控制身体的。 老夫人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陆续跪下来,只剩玉如意一个人僵立着……珍珠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却见她将唇都咬得青紫了,顿时一愣。 资王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缓缓的将目光投向她,上下打量一番,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子,只是,看她那紧咬着的唇,紧紧攥着的拳头,心中也是一凛,脸色有些不悦了。 老夫人看出资王的不悦,一回头,却看到直愣愣站着的玉如意,当即便喝道:“你这丫头,发什么呆呢?!” 似乎是被老夫人的声音给勾回了魂魄,玉如意这才觉得身子听话了,猛然间就这么硬邦邦的跪了下去,双膝触地的时候,还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资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朝玉如意走了几步,盯着她,缓缓道:“你认识本王?” 被他这么一问,玉如意心中警钟大鸣,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太失态了!当即便俯下身子,垂眸低着头看向资王的靴子尖,道:“民妇从未有幸见过王爷。” “哦?”资王微微扬眉,道:“那你为何看到本王会如此紧张?” 玉如意怔忪一抖,忙深呼吸几下,平了平心情,道:“初见王爷,只觉王爷贵气逼人,威风凛凛……恍若天神……民妇胆小如鼠,猛然见到王爷这般的贵人,便觉双股战战,一时间竟然无法自已……实在,实在是太失态了……”她连忙将身子又伏低了一些,道:“还望王爷能谅我一个粗鄙乡村妇人,没见过世面,没见过贵人……饶了民妇吧!” 资王仰着头,半垂眸子看向匐在自己脚边的女子,虽然觉得他语气中甚为古怪,但又看她身子微微发抖,回想起她方才那咬唇捏拳的模样,到也是一副紧张的样子。想来,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妇人罢了,也不知道这样无能的妇人,怎么会与褚家人同行的。 老夫人似乎看出来了资王的疑问,忙解释道:“这是我家老三的媳妇……”想了想,又辩解道:“是个小家户出来的,因她父亲年轻时与我儿交好,所以就指腹为婚订了亲。”老夫人是知道玉家过往的,也能明白玉如意此时的心情,连忙找理由帮她搪塞过去。 “哦。”资王又看了一眼玉如意,点了点头,随后朝老夫人道:“既然是至情的媳妇,姑母以后还是多带出来走动走动,见识见识的好。” “资王殿下说的是。”老夫人微微一颔首。 正在这时,小厮在外面唱喏道:“段宁段将军到——” 资王一听,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随后朝老夫人道:“姑母快快屋里请,犬子已经安排好了席位,您先进去坐坐,我去迎客。” “有劳了。”老夫人点点头。 待资王走后,老夫人身后的众人这才起身。褚至忠很是不悦的看玉如意一眼,冷声道:“不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么?怎生如此无用!” 玉如意低着头,心事重重。也懒得和他斗嘴。 见玉如意不理自己,褚至忠自己也觉得无趣,又挂不住面子,朝玉如意冷哼一声,道:“好好规矩行走,莫失了身份。”随即一甩袖子,走了。 与瑞银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厮,倒是越来越像褚老爷了,行为说话。都像极了…… 老夫人缓缓行到玉如意身边,意味深长的道:“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不该提不该说的。就烂到肚子里,莫招来祸事……” 玉如意乖顺的应了声:“是。”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领着众人朝屋里走去。玉如意回头看了看大门,资王正在拍着段宁的肩膀,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刚才咬着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一皱眉,扭过头来,不再去看。 虽然只是个别院,占地面积也不是很大。可也毕竟是世子的府邸。里面的陈设华丽,自不必提。单单这一间迎客的大殿便足以让人感叹…… 玉如意也参加过不少宴席,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空旷的迎客厅。不,应该说是迎客殿了。 此时正是白天,可那大殿却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的,点上暗红的灯笼和金色的油灯。营造出一种奢靡夜宴的氛围来。 却又在屋顶正中,留了一块四四方方。三尺左右长宽的窗口来,窗口上用的纯透明的水晶瓦,就这么让光线从那水晶瓦中透射下来,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光柱。 光柱正下方,摆放了一个圆圆的大鼓,鼓上正站着一个胡姬,身上穿着薄薄的纱衣,带着火红的面纱,赤着玉足,伴随着殿角乐队奏出的乐声,仿佛水蛇一般,扭动着细细的腰肢。 而她足尖一下下踏在大鼓上,咚咚的鼓声,追着铮铮的琴音,却又是相得益彰,格外融洽。 一个迎客的小厮见众人过来,连忙上前询问,得知众人的身份后,便立即领着众人朝自己的席位走去。当然,此时,下人们便不能进入大殿了,又有另一个小厮过来,领了他们去偏殿候着。 这次的宴席,是按家族来分的,褚家是洛阳首富,又是皇亲国戚,席位便很靠前,紧挨着主.席位。 老夫人落座后,褚至忠带着苏氏紧挨着老夫人身后坐下,玉如意也跟着坐下,然后才是佟薇芷,林姨娘虽然是长辈,但毕竟是个妾室,只能坐在众人最后面。 林姨娘抱着褚至爱坐下后,便随手在桌上取了个果子递给褚至爱,逗着她玩儿。她看了看席间行走的世子李觉,道:“刚刚外面那个不是资王么?这个李觉怎么能让自己的父亲在外面迎客,自己却躲在大殿里当主人?不是长幼不分了么?!” 老夫人听言,回头看了褚至忠一眼。 褚至忠见状,立即回头看向林姨娘给她解释道:“姨娘慎言,这宴席毕竟是觉世子发帖子邀请众人,而且,他已经受了封号,就是与资王分开独立的,这会儿又是在世子府,他自然应该以主人的身份出现。至于资王……虽然是世子的父亲,但这宴席并不是家宴,他也就只能作为帮忙的亲客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苏氏冷嗤一声道:“这点道理,怕是连小孩子都懂的……” 林姨娘的脸上,顿时布满怒意。 褚至爱连忙在边上拉了拉林姨娘的袖子,道:“小爱就不懂,谢谢娘亲帮我问。” 林姨娘听言,心中极暖,伸手将褚至爱揽进怀里,亲了一口。 “你们啊……连个孩子都不如!”老夫人冷冷道,众人立即噤声静坐。 玉如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林姨娘和褚至爱,不知道她们母女两,今天是临时被允许在一起的,还是老夫人气消了,允许小爱回到母亲身边的。她希望,是后者。 ps: 雷阵雨……突然将电脑闪熄了!  瞬间,网线不通了……吓得某九啊!还以为今天更不了了!还好,没多久就恢复了~~现在外面雷声阵阵,赶紧更新了遁走…  又是哪位大神在渡劫啊……要不要这么吓人……  顺便,推荐好友的文: 《朱红》——作者:无名指的束缚——简介:拾旧业重走设计路,小首饰也能有大名堂,“这位爷请自重,本店卖金卖银卖珠宝,不卖女东家!” 第246章 钓誉高手 李觉今日穿了一件玄色交领长袍,交领处露出高高的雪白中衣领子。腰间系着一条绛色腰带,腰带上缀着几块玉佩。明明是很严肃正式的装扮,却被他生生穿出了一股子风流纨绔的味道来。 玉如意摇摇头,这纨绔就是纨绔,穿上了龙袍还是纨绔!浑然已经忘记了,她家褚至情原本也是这纨绔中的一份子。 众人又静坐了一会儿,宾客便到齐了。 随着资王迈步走进来,大殿的门也随之被合拢,将源自门外的光明也阻断了。这时,整个大殿就真正的变得好似在夜幕中一般。 资王坐在首席上,李觉随即坐在他的左下方。 李觉挥了挥手,跳舞的胡姬便轻轻跃下大鼓,退了下去。他这才高举起酒杯道:“李觉多谢诸位能赏光赴宴,先干为敬。”竟是没有多余的话,仰头便将酒喝了下去。 座下的众人连忙附和着端起酒杯来干了。 李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番,看到坐在老夫人身后的玉如意,轻轻扬了下眉梢,嘴角含笑,直勾勾的望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被他这么一盯,玉如意只觉得后背好似爬上来了很恶心的东西,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她连忙低下头不去看他,只希望他觉得无聊了看到别处去。 李觉是宴会的核心,他在盯着人看,下面宴席上的人自然也就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有的人看到的是老夫人,有的人看到的是褚至忠,当然,也有的人看到的是玉如意,比如段宁。 一十四岁参军以来,段宁就一直跟随着段老将军混迹朝野,政治观念不同。看法不同,自然也就会树立一些对手。而资王一党,便是他们在朝野上最大的对手。 褚家在政治中,一直是处于一个墙头草的角色,毕竟是行商多年的家族,本能的就会因利趋势,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立场。但是,毕竟家底殷实富裕,也就成为了朝野之中各党派拉拢的对象。而褚家,也是非常聪明的。每每有政治斗争的时候,总会有不同的子孙站到胜利的那一方阵营中,这也是褚家为什么一直以来。虽然没有大官,但却能稳住家中势力不动摇的原因。 段宁看向玉如意,皱了皱眉,难道,这一次。褚家想把玉如意推出来,站到资王那一边去么? 当然,这些政治上的事情,玉如意是不懂得的,她只觉得李觉的目光就像是那发霉的臭豆腐,投到她身上后。就把周遭那些苍蝇都招惹来了。这会儿众人看着褚家这个方向,议论声嗡嗡嗡的,就真的跟那苍蝇似的。烦死人了。 还好,李觉似乎也感觉到了众人的异样,缓缓的将目光收了回来,又举起酒杯道:“来,诸位。再干一杯!” 众人连忙跟着端起酒杯饮。 这杯酒还没喝完,李觉竟然又端起了杯子。道:“咱们利落的将这第三杯酒喝完,我也好给诸位展示宝物不是?”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众人都好奇李觉说的宝物,自然也都很配合的将第三杯酒喝下。 随后,李觉“啪啪”的拍了拍掌,当即便从右侧耳门里出来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个高约一尺有余的长柱形锦盒上来。 她将锦盒轻轻放在光柱下的圆鼓上,解开锦盒下面栓系的丝带,将锦盒小心翼翼的举起,露出藏在里面被红布遮掩着的宝物后,才缓缓的退了下去。 李觉将手里的酒杯随意的朝桌上一扔,走向圆鼓,站定后,一挥手,将蒙在宝物身上的红布揭去。 “哇……”瞬间,整个大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玉如意的目光,也牢牢的锁在了那宝物身上。 李觉满意的享受着众人的赞叹,片刻后,才笑道:“白玉八宝玲珑塔,是白马寺的知满大师圆寂前用尽心血精心打造,诸位觉得,这宝塔,如何?” 这尊佛塔六面九层,底层是莲瓣须弥座,其上每层分别刻有佛家八宝:宝伞、金鱼、莲花、白海螺、吉祥结、胜利幢、金轮、宝瓶。八宝寓意吉祥,镇邪化煞。塔顶镇一葫芦,圆润工整,而葫芦谐音“福禄”,寓意多福多禄。佛塔每个檐角都挂有风铃,风吹铃动,玉音清脆空灵,犹如天外妙韵。 而那雕刻者知满大师,更是白马寺出名的高僧。知满大师性子逍遥,并未在寺中担任任何职务,平日里喜好周游天下,遍布功德。但却雕得一手好玉,知满大师亲自雕刻的玉器不仅仅做工精致,更有大师佛法加持,乃是天下无数贵人梦寐以求之物。 这佛塔既名贵,又有意义。李觉更是托着这佛塔到席间转了一圈,又硬的了赞誉无数。 随后,李觉将佛塔放好,背手而立,朗声道:“现在天下大乱,朝廷为了抵抗叛军,也是紧衣缩食以供军需。然!这叛乱者,却是趁乱而起,越来越多!现在西北有李怀光,东北有朱泚,就连小小的淮西使节李希烈也敢自称楚帝!” 李觉说到这里,一掌拍在大鼓上,“咚!”震耳的鼓声响起,而随之放置在鼓上的玉塔也被震得叮咚作响,与余音不绝的鼓声融成了一种别样的乐曲。 众人不知李觉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又见他面目严肃,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 李觉见状,缓缓的伸手摁住玉塔,止住风铃的摆动,那叮叮呤呤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口气放软了很多:“诸位不要担心……今日,说是赏宝大会,其实是……是在下与我父亲一同,将家中所藏珍品,捐献出来,希望大家能出高价购买。所得一切银两,我们都会提供给平乱的朝廷大军!” 一听这话,众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玉如意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这李觉倒是挺会沽名钓誉的!比起来,她玉如意捐粮挡镖什么的,真真是小儿科了。 “有资王爷和觉世子这样忠肝义胆的肱骨大臣在,那些叛军,又何足为惧啊!”段宁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朝李觉和资王的方向一敬,“段某人,敬二位一杯!”。 资王单手持杯朝段宁的方向举了举,将酒饮下。随即,一旁便有侍女端了满杯的酒递给李觉,他接过酒杯,朝段宁微笑道:“李某不过是个无能文臣,哪里比得上正在保家卫国的段将军!这杯酒,理应是李某人敬你!”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段宁慌忙站起来,连连道不敢,却还是接了他这一敬,又饮了一杯。 李觉将酒杯递还给侍女,朝席下的众人朗声道:“这白玉八宝玲珑塔起价一万两白银!大家可以喊价,价高者得!” 玉如意正端着杯浅饮了一口茶水,一听这报价,顿时呛住了!连连咳了好几声。 一旁的苏氏见状,忙接过她的杯子,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这是怎么了,喝慢一些便是。”口气温柔,目光和蔼,犹如慈母。 玉如意一想起那天晚上偷听到的话,顿时觉得好像有癞蛤蟆爬在自己脚背上的感觉,连忙拨掉苏氏的手,委婉道:“多谢大嫂。”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身子朝旁边挪了挪。 她看向那白玉八宝玲珑塔,心中暗自腹诽:这宝塔虽然雕工精致,但玉质并不算上乘,不然也不会被雕刻得如此繁复了。这块白玉虽然体积大,但是却布满了斑点,是白玉中最次的品种。好在雕工独具匠心,将那一点点斑纹都变成了吉祥花纹,借此掩饰了一下。 可是,再怎么样,它也是一块次级的玉石,而且还是本朝的东西,价值,根本不可能提到一万两!以她来看,这东西,就算加上了名人效应,也最多值个三千两。 李觉这开口的起价,简直是太黑了!他这哪里是来义卖,分明是来逼债!逼这些座下的富户们掏腰包,捐钱呢! 席间的人,哪个不是精明至极的,一个个都是富贵圈里泡长大的,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东西的价值呢? 所以,当李觉的报价出来后,大殿中瞬间安静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应该说,没有一个人敢接价。一万两买个价值三千两的东西,实在是太亏太亏了! 李觉眯了眯眸子,缓缓扫视众人。那目光落在谁身上的时候,谁就会突然犯错,不是打翻了酒杯,便是咳嗽突来。 突然,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在下愿用一万两,买下此物,支持军需!”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便见一个翩翩公子哥缓缓站起。 玉如意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翩翩公子,明明是冷迎冬啊!刚才她只顾着埋头躲避李觉灼人的目光,竟然没发现,今日冷迎冬也在场。 她猛的一愣,想了想,连忙在人群中搜寻,果然,在距离冷迎冬不远处,坐着陆馨儿和陆贽!而陆馨儿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见她望过来,悄悄的朝她挥了挥手。 ps: 更新晚了些,抱歉啊亲们! 第247章 无本买卖 李觉寻声看去之时,冷迎冬便缓缓站起,面带微笑道:“冷某人愿以万金购下此宝,助我大军!” “好!好!好!”李觉连说了三个好字,鼓掌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今日慷慨义举的带头人,竟然是个女子!冷掌柜,当真不输于儿郎!” 冷迎冬面色不改,却是恭敬而谦逊的躬了躬身,“国难当头,吾等自当如此。国不存,家何在?” 轻描淡写的六个字,却像是六记大锤深深的砸在殿中每个人的心上。 “好!”资王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朝冷迎冬鼓掌笑道:“好气魄!来人,赐冷掌柜近坐!”说罢,便有奴婢端了塌几过来,摆放在资王身后的空地上。 冷迎冬显然是没想到资王爷会有这样一举,当即便愣住了。 “冷掌柜,请!”李觉遥遥的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冷迎冬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快步走出席间,朝那榻几行去。走到资王面前五步时,她又恭恭敬敬的朝资王深深的鞠躬言谢,在资王示意她坐之后,才静静的坐下,但脸上却依旧带着紧张之色。 待冷迎冬坐下后,便有两个婢女上来,小心翼翼的将白玉八宝玲珑塔重新封装进锦盒里,又从另一侧的耳门中退下去,只等宴席结束后再与出价者结算。 随即,第二件宝物被呈了上来,是用成年男子巴掌大的木盒子装的,盒上挂了鎏金小铜锁。盒子放置好后,侍女才将那小锁打开,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摆放在盒子上。 原来,是一枚金印。 此印金色纯正。光泽柔和,呈扁柱体。顶部有龟形钮,龟首高昂,张鼻怒目,龟背隆起,四肢粗壮做匍匐状,腹下镂空。眼、口、鼻、趾、甲殻清晰可辨,尾下垂。 李觉上前,将金印举起,便可以看到底部正方形印面上有两行阴文篆书“关内侯印”四字。 瞬间。殿中又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 玉如意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资王府还真是藏宝窟啊,这东西一样比一样稀罕。 一旁的苏氏看不太明白。低声向褚至忠问道:“这个关内侯是?” 褚至忠答道:“关内侯,是爵名,始于战国时期。” “哦……我看那个龟,有点像你挂的那个铜配饰呢……”苏氏想了想道:“我记得,我朝五品以上的官员用龟为佩饰:三品以上的龟袋用金饰。四品用铁饰,五品用铜饰对么?这关内侯是三品以上的官么?” “嗯,那是龟钮;汉朝时皇太子、列侯、丞相、大将军的金印上,都以龟为雕饰,被称为龟钮。这物件应是东汉的吧……至于品阶……”褚至忠微微一笑道:“关内侯,通常都是虚封。作为战功的奖赏罢了,没什么实际的官位。品阶什么的,各个朝代也不同。我也不知。” “哦。”苏氏点点头。 玉如意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一边赏宝一边还有人解说,感觉真是很不错呢!不过,这枚金印雕刻洗练、传神,而且保存得极为完好。金光璀璨,引人注目。确实是印玺中的上品。加上官印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在市面上很难遇到的,还有一种加官进爵的寓意,所以,价格也是很高的。 李觉见众人心中都有数了,便朗声报价道:“东汉关内侯金印一枚,赤金打造,重九两七钱。报价一万二千两纹银!” 众人哗然,这东西,相比起来,价格比刚才的玉佛塔实际了许多,当即便有人朗声喊道:“一万二千两银子我要了!” “我出一万三!” “一万四!”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喊到了一万八千两。 而在此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奴愿出三万两银子。” 瞬间,整个大殿安静了。 玉如意循声望去,当即便对上了一双机敏精灵的眸子,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女人,看自己作甚,当即便把头别开来。 那报高价的女子,便是和玉如意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的温茹雅。 这么高的价格,自然又引起了资王的注意,再一看,竟然是国舅府上的千金,又多了一层亲戚关系,资王当即便又安排人在自己身后安排座位,让温茹雅坐过来。 玉如意挑了挑眉,看了看资王身后的地盘,那地方最多能摆放五六张榻几,他该不会每有人买下一件宝物,就让人坐到自己后面去吧? 温茹雅路过褚府席位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佟薇芷,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随即盈盈行至资王面前行礼道谢,优雅坐下。 第三件宝物被呈上来,却只是一件瓷器。 这件瓷器形巨大,造型独特,中间是个圆盘,四周是无数的小足,围在圆盘的四周,看起来非常的奇怪。 玉如意伸头看了看,却是从未见过这种造型的瓷器,觉得有点像砚台,可又不敢确认,哪有砚台跟脸盆一般大小的? 她正这么想着,李觉便笑道:“诸位,这方砚台是我机缘巧合偶得的异品,东西嘛,是有点怪,不过也算得上是一件极具收藏价值的东西。李某见诸位被方才的高价压得有些出不上气了,特请出此宝来让大家轻松一下!谁能猜出这宝物是什么,我便将它免费送给谁!” “送的啊?” “竟有这等好事?” “我看那灰胎青釉,有开片,看起来又是很老旧的,怕不是南朝的东西?” 众人议论纷纷。 李觉听言,笑道:“没错,就是南朝的东西,” “果盘!”当即便有人嚷嚷起来了。 “不是。”李觉摇头。 “水盆!” “不对。”李觉笑道。 一连又有人喊出了好几个答案,却还是没有人猜出来。 有便宜不占不是玉如意,她当即便朗声问道:“这么远看不清楚,我可以走近看看么?” 李觉回首,看到是她,扬眉道:“好啊。” 玉如意提裙走上前,在那瓷器前仔细的观摩,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于是笑道:“我知道了。” “哦?”李觉笑道:“是什么?” “这是一方巨大的辟雍砚台!”玉如意信心满满的说道。 当即,下面的宾客便有不服气的嚷道:“胡扯,哪里有这么大的砚台,书桌上根本不可能摆放得下!” 玉如意笑着看向他,道:“确实是,书桌里是摆放不下的,因为这种大砚台是专门放在室外,文人雅客提山字碑文时使用的!” “胡说!现在的文人们就算提山字,也只需要用木桶盛墨而已!哪里用什么砚台!更何况,这东西釉色光洁,根本不可能用来磨墨的!” 玉如意笑着将那砚台轻轻抬起,玉如意抱着那大砚台,将它翻过来,未上釉的那一面朝上,她指着未上釉的那一面道:“你看这里,有深有浅,有旋削的痕迹,是典型的砚台的制作方法。你再看这器形……” 她将砚台放好,小足朝下,砚槽朝上,这样看起来就有些像砚台了。 “《礼制.王制》曾经记载:‘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类宫’。东汉蔡邕的《明堂丹令论》中又为其解释为:‘取其四面环水,园如壁。后世遂名壁雍’,这方砚台,便是仿造的周天子讲学的辟雍宫。小足如珠短而浑圆,便是典型的南朝珠足辟雍砚!” 被她这么一解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李觉见状,也微笑颔首道:“没错,的确是南朝珠足辟雍砚!”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李某将这瓷器翻过来展示,确实是故意误导诸位的,抱歉!” 众人连连摇头摆手,哪里敢受他这一歉。 李觉环视了下大殿中的人,道:“李某希望诸位知道,就算这天下乱了,被翻了个儿了!但它始终是大唐的江山,总有返本归真的那一天!希望诸位能擦亮眼睛,看清事实本质,不要被表象所误导了!” 玉如意没想到,一个砚台而已,竟然被李觉引申出这样重的话题……他这哪里是用这砚台来娱乐大众调节气氛的,分明是用来敲山震虎的! 他这是在警告这些有钱的富户们,不要在战乱的时候站错了队伍! 不知道为什么,玉如意竟然觉得李觉说完这席话的时候,褚至忠好像抖了一下……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老夫人一眼,随即收回眼光,垂眸看向那辟雍砚。心中暗自腹诽:老夫人,是否知道褚至忠通敌一事呢?这件事,难道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么? “当然!”李觉转身看向玉如意道:“李某相信,像玉娘子这样,明辨是非,能看清事情本质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的!李某自不会食言,这方南朝珠足辟雍砚便送给玉娘子了!” 玉如意听言,立即微笑着朝李觉福身道:“多谢世子!”随即想了想道:“如意倒是有个想法,若有喜欢这砚台的人,不妨出价买下,所得银两,全数捐做军资。”她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叮当响,可是,李觉今日,明显是要在每个人身上都榨一些出来,现在有这样的无本买卖,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ps: 这破天气!!我又被冷感冒了!!求安慰,呜呜呜呜~~ 晚上17度什么的,盖被子会热,不盖又感冒!!摔!! 打滚求票求评求抚慰~~ 第248章 高价赝品 这方巨大的辟雍砚卖了个不错的价格,五千六百两银子。当然,玉如意也只有看着眼馋的份儿了,她既然已经开口了,便要做到。当即,便把这银子全都捐出去了。 时近中午,又有五六件宝贝被卖掉了,当然,没有出现温茹雅和冷迎冬那般的高价,自然也就没有收到资王爷的邀请。 玉如意懒洋洋摘了粒葡萄扔进嘴里,俨然已经有几分倦意了。这夏日炎炎,当真是好眠……“啊~~”她掩嘴大了个呵欠,不知怎的,这几日都总是爱犯困。 “现在,请出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件宝物!”李觉笑道。 随后,便有婢女捧了锦盒上来。 或许是因为提到是上午最后一件了,玉如意有些感兴趣了,她坐直身子,好奇的看向那锦盒。 锦盒是长宽一尺有余的正方形盖盒。婢女将盖盒掀开来,端出里面的东西。 原来是一尊香炉。 香炉金光闪闪,造型别致,是个敞口炉,像个大酒盅。香炉有三足,三足皆被刻为象鼻形状,象鼻栩栩如生,非常有力。香炉是红铜洒金的,而且看起来质地非常细腻,皮壳有非常自然漂亮的包浆。 端起炉,炉底刻有篆书落款,却是历经年代太过久远,有些磨损了,只能隐约看到“大周”两个字。 玉如意正好在饮茶,一见这炉子,差点喷出去,强制自己咽下茶水,还被呛了一下,连连咳嗽。 这东西……这东西也能拿来当宝贝么? 玉如意抽了抽眼角,这东西她太认得了!!是陆馨儿给她弄了图纸仿造的,那篆书落款原本应该是落的“玉氏趣仿”,但是不知道被谁给锉去了。补铸上的“大周”两个字。 这东西,虽然的确是用红铜和纯金制作的,但是,由于是新品,所以成本也不过三十两银子,就算加上配制的药水消耗的人工时间之类的,也顶多五十两银子而已。这东西,怎么都不可能上的了台面的啊。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陆馨儿,对方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也回望过来。两女对视之时,皆是贼贼的笑了笑。 “这尊周天子问鼎敞口炉是我父亲历经多次波折才在一个老人家手里求购来的。父亲是非常喜欢这尊香炉的,爱不释手。但因这次国有动乱。这才割爱捐献,现在起价一千两!有意者请出价!” 玉如意闻言,撇了撇唇,一千两啊……若买回去,发现是赝品。不是要气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道会是谁当着冤大头。 “某出一千二百两!” “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 东西起价不高,对于这些富户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而且,这也是个示好的机会。所以喊价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便抬到了三千两。 可这毕竟是个铜物件,再高也高不上去了。到了三千两的时候,便卡住了。 这时,玉如意见坐在前面的老夫人回头看了褚至忠一眼,褚至忠当即便朗声道:“某出三千五百两!” 就算是真品的大周朝洒金香炉也最多是一千五百两,这个报价。已经高了快三倍了,当即便没有人作声了。 玉如意张了张嘴。想劝……可最终,还是抿着唇,没言语。怎么说?让她说这香炉不能买,因为是她做的赝品么?肯定不行……到时候资王爷还不把她一刀咔嚓了?不过……褚家不是把家底都拿给褚至孝了运转走了么?怎么这会儿又有钱了? 啊……玉如意渐渐明白过来了。都说狡兔三窟,这褚家的钱,肯定有大量是掌握在褚至忠一个人手里的。怪不得,他一从牢里出来,褚家便又开始摆宴席,请客……她当初还纳闷是哪里来的钱呢,原来都在这厮手里。 所以,当初褚至忠没被放出来的时候,老夫人和老爷才会跑来找她借钱…… 对了……说到老爷……今天老爷怎么没来参加这宴席呢? 玉如意正想着,便听见李觉抡起鼓槌敲了一下鼓面,朗声道:“多谢褚家大公子慷慨解囊。” 啧啧,玉如意摇摇头。三千五百两买个新香炉,还真是够奢侈的…… 这香炉是早上的最后一件宝物,李觉放下鼓槌,对席间的人朗声道:“稍后,李某为诸位安排了歌舞助兴,另有特色美食奉上。当然,若有需要午休的朋友,也可以到后院客房休息,我们未时三刻再继续!” 话闭,便有小厮将大殿的门缓缓拉开来,阳光随之铺洒进来…… 玉如意眯着眼睛看着那阳光,只觉得浑身舒坦了许多,当即便向老夫人告辞,说要出去到花园里转转。老夫人也就许了。 玉如意出来时,陆馨儿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陆馨儿的座位坐得远,却离门近一些,所以出来的早。 “馨儿姐姐!”玉如意好久没看到她了,还真是有些想她。 “你这丫头,没想到你今天也在呢。”玉如意笑笑,道:“是啊,我个穷光蛋,亏那觉世子能想起我来。” 陆馨儿见她口无遮拦,连忙将她袖子一扯,道:“慎言。”说罢,温柔的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 玉如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对了,馨儿姐姐,怎么一上午都没见你开口买东西呢?” 陆馨儿尴尬的笑道:“你也知道,我爹一个清水官,哪里比得上你们。而且……”她低声道:“我手里的铺面啊,农田啊,都是隐蔽着的,若是这会儿太出风头,只怕是要引人怀疑的。” “馨儿姐啊……你就是个蔫坏!闷声发大财!”玉如意羡慕的说道:“其实这样才好,没得惹那些个狼来叼。” “你啊……”陆馨儿戳了她一下,左右看看,见附近没人,这才咬着她的耳朵道:“刚才那个周朝香炉你看到没?” 玉如意一听这话,当即便很小人的笑了起来:“当然认得!” “怎么你大伯买你也不阻止?”陆馨儿有些不明白。 “他爱买不买,我干嘛要阻止!自己眼神不好,总不能怪我吧?”玉如意很是得意,顿了顿,又道:“你是不知道,这褚府宅门,真是烦事多啊……想起来,以前在猫儿巷的时候,虽然没什么钱,但还是满单纯快乐的。” “宅门里面的事儿,我倒是也听说过一些……”陆馨儿同情的看向她,道:“你这丫头性子直,又不肯吃亏,不知道过得有多憋屈呢。” 玉如意苦笑一下,“好了,咱们不说这话了……不过,你真不打算拍点东西?我看李觉那样子,若不把这些富户都榨一遍,怕是不会放走的。” “我肯定得买的。”陆馨儿苦着脸道:“只希望下午能有便宜点的东西。” 两人携手聊着,叙着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 这边正有几个丫鬟站在门口守着,专门为来后院找客房休息的宾客领路的,一个丫鬟见到二女,当即便走上前来,盈盈福身道:“两位姑娘可是要找房间休息?不知是要一间还是两间呢?” 玉如意正好也有些乏了,当即便看向陆馨儿问道:“要不我们要间屋子休息会儿吧?时辰还早……方才在席间,我吃了不少水果糕点,这会儿还饱着呢!” “嗯。”陆馨儿点点头,道:“我也吃了不少,不过,我不太想休息,我想再转转……咦,那个不是戚大人的三千金么?我好久没见到她了,我过去找她聊聊,你自己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找你。” 玉如意朝她指的那个方向看了看,道:“好,你去吧。” 陆馨儿走后,玉如意便跟着那小丫鬟行至后院的客房院。 客房院分为男女宾客院,男子的那边叫做硕人苑,女宾这边叫做窈窕阁。窈窕阁位于世子府大殿的右后侧,那小丫鬟领着玉如意去的时候,正好要路过那大殿。 玉如意远远的看着褚至忠站在门口,捧着那正方形的锦盒,脸色似乎很不好……当即便心虚的缩了缩头,将身子藏在小丫鬟一侧,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玉如意只顾着低头快走,却没注意着看人,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丫鬟。 她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还好身边那个小丫鬟扶住了自己。 那撞着自己的丫鬟连忙跪在地上,福身向她道歉,声音略有一些沙哑,埋着头怯怯懦懦的样子,好像很是害怕。 玉如意见状,心软道:“没事,是我自己没看路。你去忙吧。” “多谢褚三夫人。”丫鬟连忙起身,却是不敢抬头,又给她福了福身子,快步离去。 玉如意狐疑的看着那丫鬟离去的背影,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褚三夫人的?还有……这丫鬟,个子很高,而且,块头很大,看起来很强壮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玉如意觉得这丫鬟,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她可以确认,自己应该不认识这么高大魁梧的姑娘…… “夫人请这边请。”带路小丫鬟提醒道。 玉如意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满心的疑惑朝窈窕阁走。 第249章 天籁天仙 窈窕阁的女宾房,此刻已经住了有五六个女客了。 小丫鬟领着玉如意,行至左侧的一件房,推开房门后,示意玉如意就在这屋休息,又交代了几句世子府不能去的地方,这才关门退下。 玉如意闲适的在屋里走了几步,这屋子空间并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妆台,一张摆放了茶具的圆桌。妆台上放置了一直半开莲花状的香炉,上面插了一炷熏香,袅袅青烟似线直上。 玉如意行至那香炉边上,将熏香掐了,随后便推开窗户,让屋外的清新空气透进来。虽然嫁到褚家已经几个月了,她还是没有习惯这种大家大户的做派,密不透风的屋子,还非要点什么熏香。 看了看软榻,玉如意又觉得困意袭来,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先在妆台边上坐下,趴在窗台上,眺望着窗外的美景。这会儿肚子正饱着,就这么睡了,怕是会不消化,还是先坐会儿吧…… 看着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玉如意的眼帘,李觉?!玉如意微微一惊,他虽然是这府邸的主人,可这么光天化日的就闯到女宾阁来,怕是有些不妥吧?也不知道是去找哪只狂蜂浪蝶,一点形象都不注意,唉……真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她正这么想着,便见李觉猛的停住,一个转身,看向自己!她当即便愣住了,看我?看我干嘛,快去找你的狂蜂浪蝶去! 随即,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李觉竟然毫不犹豫的大步朝她走来,边走还边笑。 玉如意只觉得他那笑容,颇为瘆人,当即便惊出了冷汗。 “哈哈。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李觉大步走到她的窗旁,笑道:“想不到就看到你在这了!” “你……是来找我的?”玉如意突然很尴尬。 “是啊!”李觉给出了一个很肯定的答复。 玉如意欲哭无泪,原来她才是那只狂蜂浪蝶……她抚着心口叹息了半晌,才很是纠结的开口问道:“那个……咳咳,你找我有事?” 李觉立即拿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半晌才道:“废话……我的琵琶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玉如意才猛然想起来,玉石琵琶!刚才赴宴之前带到宴席里,放在她座位旁边了。吃完饭出来,她竟然粗神经的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她当即吓得猛的站起来,“哎呀!我忘在大殿里了!” “你不是吧……”李觉抽了抽眼角。“那么贵重的东西!” “这不是……”玉如意咬咬唇,却是说不出话来,难道要她说,都是怪你把我做的赝品当真品卖给我大伯了,所以我才不敢继续呆在那屋里的么?她当即也不解释。只是慌慌忙忙的道:“赶紧去看看吧,可别丢了!” 李觉轻笑一声,道:“那大殿里,那么多人,我父亲也在,还能把这琵琶给看丢了?” 听他这么说。玉如意放心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始终没看见那东西。还是有些不安。她当即便从屋里快步走出来,要与李觉一同去查看玉石琵琶是否安好。 两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大殿,老夫人和佟薇芷仍坐在原位,只是老夫人是转过身面向佟薇芷的,似乎在给她说些什么。佟薇芷红着眼,似乎要哭出来了。她无意间抬眸,看到了带着李觉过来的玉如意,当即便愣住了。 老夫人见她目光直直的,也扭头来看,看了一眼玉如意身后的李觉,慌忙撑着手杖站起来。 待二人走近后,老夫人刚要开口询问,便见玉如意利落的从榻几旁搬出来一个皮箱子,将箱子打开来,里面正躺着那玉石琵琶。 见到东西完好无损的,玉如意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李觉见到那琵琶的时候,也呆住了,当即快走两步,凑到箱子前,先是谨慎的伸手碰了碰琵琶,然后才在玉如意鼓励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将那玉石琵琶抱出来。 “这琵琶的凤首部分,因为我确实没有熟悉的好金匠,所以……做得不够完美……”玉如意略带遗憾的摸了摸琵琶用纯银打造的头部,随即缓了口气道:“不过,觉世子那里能工巧匠颇多,自己重新打造一个嵌上便是。只要注意镶嵌的时候小心一些就可以了。” “嗯。”李觉欣赏着手里的琵琶,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将琵琶放下来。 看到他有些不悦,玉如意忙问道:“怎么?” 李觉自嘲的笑笑,“某,有些吹毛求疵了……这琵琶已经修补得很好了……只是……这音色,再不复从前了。” 玉如意无奈的笑笑:“这个……如意实在是没办法了。原来的玉石琵琶琴腹是浑圆整体的,现在却有了裂缝……声音的闭合度和回响度,肯定是不如从前的……”其实,她是有能力将这琵琶完全复原的,只要她全用玉灵去修补,可是,若真能完美无缺的还原,只怕会给自己招来祸事吧。 “可惜了……”李觉叹了口气,道:“这辈子,再听不到那般悦耳完美的音色了。” 这时,一旁静静矗立许久的老夫人开口了,她和蔼的笑着道:“虽然这玲珑琵琶音无法再听到,可这世上,也不止这一种好声音不是?” 李觉回头看向老夫人,点了点头,“姑奶奶说的是,是某泛酸了。” “呵呵,世子不必妄自菲薄。”老夫人说着,将一旁的佟薇芷拉起来,道:“这是我侄孙女儿,自幼修习歌舞,嗓似黄莺。不是我老妇人自夸,这丫头的歌声到堪堪配得上天籁一词。” “哦?”李觉当即便晓有兴味的看向佟薇芷。 佟薇芷今日穿了一件浅绯色撒花齐胸襦裙,搭配了一件橘色碎樱花的半臂,里面是粉嫩嫩的薄纱里衣,系了一根明黄色绣缠枝花纹的胸带。暖暖的颜色,衬得佟薇芷玉颜粉嫩,柔暖甜蜜,却又不让人觉得腻味。再配上她那梨花带雨的姿态,瞬时撩拨得李觉心痒难耐。 “你唱一个来听听?”遇到美女,李觉的纨绔性子,瞬间释放了出来。 玉如意同情的看了一眼佟薇芷,没想到,老夫人今日带她来,是这个用处…… 佟薇芷可怜巴巴的看了老夫人一眼,但对上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后,却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来。她似乎已经明白了老夫人的决心,只得无力的垂下眸子,轻轻哼起了时兴的小曲。 玉如意没想到,佟薇芷的声音竟然这么好,空灵,清泠泠的,在这略为有些闷热的大殿中,飘然而起,仿佛为这沉闷的空间注入了一股冰冽的清泉,让人毛孔都舒畅开来,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一曲闭时,众人才发现,竟然连乐师们,都不知道何时停止了奏乐,似乎怕破坏了这一天籁。 李觉目光灼灼的盯着佟薇芷半晌,才用力的拍着双手道:“当真是天籁……人也是,天仙!”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随即对李觉道:“觉世子……老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 李觉躬身道:“姑奶奶客气了,您有事尽管说。” “我这侄孙女平日里很少出门,今日难得来一趟世子府,不如,你带她好好参观参观,可好?” “好好好!”李觉哪能听不出来老夫人的意思,当即便不顾男女之别,急吼吼的伸手将佟薇芷一把牵住,扯着她朝大殿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玉如意道:“你把琵琶给那个婢女吧,她们会给我放好的。”说罢,随手朝站在玉如意身边的一个丫鬟指了指。 玉如意看了那丫鬟一眼,随即将玉石琵琶递给她,嘱咐了句:“小心些,玉石脆弱。” “是。”丫鬟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琵琶,抱着退下了。 这么走来走去的,玉如意的困意又袭来了,想了想时间还早,便又回到了宾客房里休息。 玉如意小憩了一会儿,是被宾客们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的。她出门时,女宾们正陆陆续续的朝宴会赶。正巧遇到陆馨儿和一个圆脸的姑娘从另一个房里有说有笑的出来,她便和她们二人结伴朝大殿走。 到了大殿内,李觉早已侯在殿中,资王爷却不在了,想必是累了休息去了。李觉换了一身衣服,眉开眼笑,像是心情很好。 玉如意落座后,发现佟薇芷脸黑黑的,她咬着牙恨恨的瞪着自己,虽然衣衫整齐,但玉如意看得出来,她的发髻是重新梳理过的,而且,发髻上,多了几朵很华丽昂贵的珠花。 “多谢诸位继续赏脸!”李觉朝席间的人拱手道:“某也不多说了,我们尽快继续,早些结束,大家也好早些休息!”说罢,一挥手,便有个女婢捧了盒子出来。 正是玉如意刚刚转给李觉的玉石琵琶,那箱子她认得出来。 李觉将箱子横放在鼓面上,扣动锁扣,将箱子掀开来,却是一打开后,便立即关上了,脸上惊愕而又疑惑,引得下面众人议论纷纷。 ps: 大家看书不要这么沉默安静呀~~书评区里还好空荡~~~多来留言踩脚印呀!! 第250章 风过无声 “怎么了?” “什么宝贝啊?” “都拿出来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啊!” 只一会儿,议论声便像潮水般涌来。想来也是,这些人迫于资王的淫威,不得不被迫赴宴,等着高价拍东西,等着被李觉宰,心里早就压抑了一股气的。这会儿见李觉神色异常,还能不借机踩上几脚? 玉如意虽然也有心凑凑这热闹,无奈这座位距离李觉太近,始终还是不太好的。 眼看着这议论声越来越大了,李觉猛的一回神,朝门口大声喊道:“快!速速将大门关上!” 当即便有两个侍卫快步将大门推上,并拔剑守在门口。 被李觉这么一喊,席间众人瞬间慌了,一时间杯盏被打翻,果子点心掉了一地。 李觉连忙朗声宽慰道:“诸位勿慌!没有别的,只是我这大殿中进了贼人!万万不能让那贼人逃了!” “贼人?” “什么贼?” 李觉将皮箱再次打开来,端起皮箱展示给众人看。 玉如意定睛一看,大惊失色,皮箱里竟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玉石琵琶?!慌张之下,玉如意不禁思索的便站了起来,道:“不对啊,我交给那丫鬟的时候,琵琶还在里面的。” 李觉听言,回头看向玉如意,皱眉道:“我知道不是你。”说罢,他摸了摸皮箱,从皮箱的底部,摸出来一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风无声。 风无声这个名字,如雷贯耳。玉如意早在几年前就听过了这个名字,风无声是个传奇大盗,并且只偷盗名贵古玩玉器。得手无数次,是朝廷富户们痛恨不已的人物。只是,这人在半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了,仿佛退隐江湖了一般,倒让这些富户贵族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今日,风无声再现,竟然还是在世子府的募集军资宴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李觉当即便对身后的丫鬟们吼道:“快去库房查看,是否还有东西遗失!” 众丫鬟们应声,快步朝耳门走去。 突然。李觉大声喊道:“统统给我站住!” 众丫鬟立即止步,齐齐转身。 李觉缓缓的走向其中一个穿粉衣,个子颇为高大的丫鬟。眯着眸子问道:“你是何时入府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玉如意也立即朝那丫鬟一看,急忙道:“我见过她,中午你临走时,就是让我把玉石琵琶交给她的!” 李觉听言。更是多了几分怀疑,又朝那丫鬟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道:“你这丫鬟,身姿高大魁梧,容貌平平。定然进不了我的府邸!”当即,他便转身将旁边侍卫的长剑拔出鞘来,指向那丫鬟。怒道:“风无声!” 玉如意一惊,看向那丫鬟,才发现,她面容虽是女子模样,但确实个子极为高大。而且,那面容。看起来有点怪怪的,皮肤粗黄了一些,倒像是个粗使丫头,不像其他能进大殿服侍贵宾的高级丫鬟。 那丫鬟垂着头,低笑一声,叹气道:“还是被你发现了呢。”竟然,是个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好熟悉!玉如意抿唇看向那丫鬟,手缓缓攥起拳头。顿时对刚才自己的指认悔恨不已。 那丫鬟抬起头来,目光淡淡的扫过长剑的剑尖,笑着看向李觉:“觉世子,半年前,你抓不住我,只是伤了我……你以为,现在就能抓住我么?” “风无声!”李觉咬牙切齿的道:“这大殿没有别的出口,你以为你能逃脱么?” 风无声妩媚一笑,“要不?试试?”说罢,一翻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薄薄的软剑,足尖一点,跃然而起,剑尖直指李觉喉部。 “保护世子——” 侍卫大喝一声,随即,周围所有的侍卫都快步朝李觉这边围拢过来,而席间的众人,也快步朝两边散去。 褚家一众人,刚好坐在包围圈里,进退两难。而且,老夫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似乎不为周边情况所动,其他人虽然有些害怕,但也不敢擅自离去。可怜的是小小的褚至爱,哪里见过这刀光剑影景象,吓得小脑袋埋在林姨娘怀里,只是……好像又不是很怕的样子,时不时的偷偷将头抬起来瞄一眼。 “当啷,当啷。” 兵器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只见剑光飒飒,火星四溅。 风无声的剑宛如一条雪白的游蛇,死死缠住李觉,招招致命!奈何,他仅有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渐渐的,落了下风。 玉如意捏着拳,皱眉盯着那人,从他拔出武器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可以肯定他是谁了。眼看他落了下风,自己心里也很是担心,很是着急!可是急又有什么用?她根本没有武功,上去帮忙,纯粹送死不说,还要连累许多人…… 就在此时,屋顶上传来瓦片响动的声音,随即,便见一个黑影出现在屋顶那块透明琉璃瓦边上,那黑影往屋里看了一眼,便迅速退去。 突然,一个重锤落在琉璃瓦上。 琉璃瓦瞬间粉碎,星星点点的碎片掉落下来,落在大鼓上,敲出一连串轻轻重重的鼓声!碎片飞溅之间,割伤了好几个挨着大鼓近的宾客。 风无声见状,猛的一收软剑,化剑作鞭,几个翻腾,用剑狠狠的抽在侍卫脸上身上!电光火石间,便被他杀出一条血路来。 于此同时,屋顶上落下一条长长的牛筋绳。风无声眼看就要奔到大鼓边上时,李觉却一个回身,剑尖直刺过来! 风无声转身又与他斗在一起,可这会儿,若再耽误,只怕是来不及跑了!玉如意灵机一动,连忙扑向李觉,似乎是在帮他挡剑,“觉世子,小心!”顺势便将李觉扑倒在地。 风无声微微一怔,连忙收住剑势,没伤着她。 玉如意回头看着惊呆的他,急忙挤了个眼。风无声这才恍然大悟,她认出了自己。他当即不在耽搁,敏捷的纵身跃上大鼓,一只手缠住牛筋绳子,那绳子便飞快向上提起! 玉如意见他逃脱了,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做戏还得做全套,她立马看向李觉,装作关心的问道:“世子,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李觉深锁着眉,眼睁睁看着风无声从那窗口逃离,心头火冒三丈,当即便把玉如意朝旁边重重一推,怒吼道:“你这蠢妇!坏我大事!”说罢便挥剑指向玉如意。 看着离自己鼻尖不足一寸的宝剑,玉如意真心怕了……她畏惧的看向李觉,嗫嚅道:“我看那人的剑扫过来……怕世子受伤……一时间,没想那么多……” 看到她那怯懦的模样,李觉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包上,咬咬牙,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将宝剑重重一摔,又骂了一句:“愚蠢之极!”这才甩着袖子朝耳门走去,想要去好好查查,东西是否都在都安全。 大殿的门被缓缓打开,金色的阳光铺洒进来,众人紧张高悬的心,这才稳稳放下。 被风无声这么一打断,哪里还有什么兴致继续宴席了,他这么一走,宾客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告辞了。 出门上车的时候,老夫人却对玉如意摆摆手道:“你去薇芷同车吧,我头有些疼,想躺着休息会儿。” “是。”玉如意听令,乖乖的行到车队最后一辆车旁,撩开车帘子。 佟薇芷似乎正坐在车里哭,看到玉如意进来,当即便吼道:“你来干什么?滚开!” 玉如意看了看哭得红肿的眼睛,心知她心里烦,也不和她计较,辩解道:“老夫人说身子不舒服,想要躺会儿,让我过来和你坐。” 听她这么说,佟薇芷也知道不好再撵她,只得呜咽着朝旁边让了让,想了想又吼了玉如意一句:“你离我远点!” 玉如意点点头,正好她也有事情要想,巴不得佟薇芷别来打扰她,于是二人默默无语。 车,缓缓的行驶起来。 玉如意静静的靠着车厢,回想起刚才在大殿内发生的一幕一幕,那把软剑,那功夫……还有那熟悉的声音……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名盗风无声……他盗窃玉石琵琶作甚?他明明知道,那琵琶是打碎过的,就算是稀世珍宝,也不值钱了啊…… 还有,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名字呢? 玉如意想得头疼。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 玉如意看向佟薇芷,一脸的疑惑,她冷笑什么? “歉疚了吧?” 自从玉如意上车来,她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佟薇芷便以为她在为害了自己的事情而歉疚。 “嗯?”玉如意一头雾水。 “你少装了!”佟薇芷眸子里带着满满的恨意,“是!吉祥是我介绍给陈默斌的,也是我教她私奔的!自然也想过,有一天你们知道了,会报复我!只是,我没想到……这报复竟然来得这么快!” 玉如意听言,震惊不已! “你说什么?”玉如意伸手扯住她,吼道:“你说吉祥和陈默斌相好是你牵线的?私奔也是你教她的?!” ps: 这是补昨天的更新,晚上准时奉上今天的更新!! 第251章 那么巧的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玉如意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怒目似要喷出火来。 佟薇芷被玉如意抓得手臂生疼,将手扯了扯,却是没扯掉,“玉如意,你干什么?!放手啊你!!” “佟薇芷!吉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你要如此待她?!你好狠毒的心啊!”玉如意的手越握越紧。一想起家里那个大腹便便以泪洗面的妹妹,她就觉得心如刀割!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 佟薇芷使劲挣扎,拼命将自己胳膊扯回,这才握着胳膊狠狠的对她说:“玉如意,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玉如意很想给她两耳光。 “我自小生长在褚家,与至孝表哥情投意合青梅竹马!祖母也答应了让我嫁给至孝表哥!可是!”佟薇芷咬牙切齿道:“你们玉家自己家道中落,还要来纠缠我们褚家!还要说什么娃娃亲的婚约?!不就是贪褚家的财产,想来分一杯羹么?” 玉如意瞪着她,虽然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不是她提的,但的确,当初金氏是抱着这么一个想法的。不然呢?他们孤儿寡母的,身无分文的来到洛阳,不找个人投靠,怎么能存活得下去。于是,她镇静的答道:“吉祥和至孝的婚事,的确是长辈们的约定,公公信守承诺,履行诺言,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佟薇芷猛的坐直身子,“玉吉祥和至孝表哥根本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而且,她自己也说了,不喜欢至孝表哥!”说到这里,佟薇芷哈哈的笑起来。“呵呵,可笑那玉吉祥,自己是个什么破落户,还嫌弃至孝表哥是庶出!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她能配得上至孝表哥么?” 玉如意听言,更不悦了,“配得上配不上,也不是你说了算!你说吉祥与至孝没有感情?好,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与至孝又有感情么?” “我们当然有!”佟薇芷很自信的仰起头。 “若至孝真喜欢你。为什么不在婚约解除后向你提亲?” “那是……”佟薇芷语结。 “若是褚至孝真喜欢你,为什么见到你连招呼都懒得打,还日日躲你避你。生怕见到你?” “我……” “若是褚至孝真喜欢你,为什么他还要日日眠花宿柳混迹烟花之地?” “那是……那是他的爱好,我不反对!”佟薇芷犟嘴道。 “不是。”玉如意摇摇头,道:“薇芷,或许。你是一心一意爱着褚至孝的,可他并不爱你,一点都不!” “胡说!你放屁!”佟薇芷气得粗话都说出来了。 “至情和至孝是亲兄弟,你可以看看……包括二哥至义。他们哪一个不是出名的纨绔子?可是,一旦结婚后,至情和至义。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忠心的守护着自己的妻子,从未再胡来。”玉如意想起了褚至情。心中暖了几分,口气也缓了一些,“这,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不仅仅是女人。男人也一样的。” 佟薇芷听言,沉默了。半晌后才抬起头来,看向玉如意,冷笑道:“玉如意,你说得倒是好听!少来这套了!你不就是怕我恨你,怕我怪你吗?你放心……”佟薇芷脸色猛的一变,恶狠狠的道:“我绝对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玉如意越发迷惑了,“你恨我什么?我做了什么得罪你了?” “你还装?呵呵,玉如意,你演技到真好啊!”佟薇芷冷笑着鼓掌,“今日,我正在求祖母放过我,不要把我送给觉世子时,你怎么就那么巧的带着觉世子出现了?还有,你怎么又那么巧的要奉献玉石琵琶?那么巧琵琶音色不好了?那么巧的祖母就提到我唱歌唱得好?这一步步,不都是你与祖母商量好的么?” 果然,老夫人是要把佟薇芷送给李觉的。早上出门的时候,玉如意就猜到了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按时交工而已,就恰恰成为了老夫人将佟薇芷送给李觉的契机! 玉如意无奈,只能苦笑道:“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这一切,真的是巧合而已。” “玉如意,你当我没脑子么?”佟薇芷现在已经将玉如意害她认定为事实了,“一件是巧合,两件三件都是巧合么?那么贵重的琵琶,你为什么不随身携带,为什么要留在大殿?就算要取,你为什么又要和觉世子一同出现?” 她这么连连发问,玉如意也实在是无力回答,只好沉默了。 “哼哼,说不出话来了吧?”佟薇芷冷嗤道:“你放心,虽然我今日失了身子,可我必然不会让你们的算盘打得那么如意的。” 玉如意也懒得理她,仰着头靠在车厢上休息。 “不管怎么说,李觉始终是个世子,而且他今日答应我,会娶我过门做侧妃。虽然是个偏房,是个妾室,但终归是有身份的!”佟薇芷挑衅的说道:“不像你家玉吉祥,典着个大肚子,却连名分都捞不到一个!哼哼,这样算来,还是我划算得多!玉吉祥啊,就等着背上*荡妇的名字吧!” 听到这里,玉如意猛的睁开眼睛,挥手就是一耳光,狠狠的扇在佟薇芷的脸上,“佟薇芷,我警告你,你若再敢胡说一句,我便打烂你的嘴!” 对上玉如意那满是戾气的眸子,佟薇芷竟然忍不住抖了一下,张张嘴,还未来及还口,便听到玉如意对车夫吼了一声,“停车,我要下车。” 车刚慢下来,还未停稳,玉如意便翻身下了车。 车夫大惊,连忙问道:“三少夫人,你这是?” 玉如意朝车后跟着步行的丫鬟仆人群走去。“我与珍珠逛逛街,你们自己回去吧。”说罢,便走到路边,对珍珠唤道:“珍珠,我们走。” 珍珠连忙从人群中走出,快步跟了过来。 行在最前面的老夫人的车似乎感觉到了后面的异动,芝兰姑姑掀开帘子看了看后面,见玉如意独自走了,有些不满的对老夫人埋怨道:“老夫人,你看看。三少夫人是越发的胡闹了!这在大街上,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擅自离去。太无礼了!” 老夫人懒懒的抬眸看了一眼车外,道:“无妨,年轻人嘛……怕是薇芷因今天的事儿不高兴了,和她争吵起来,把她气走了吧?”顿了顿。老夫人又道:“这样,你去薇芷车上,安慰安慰她。她在褚府,是你一手带大的,也比较听你的话。” 芝兰姑姑听言,脸色也黯然了几分。当即便应道:“是。” “去吧……其实,觉世子那边,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老夫人无奈的摆摆手。 “那奴婢先退下了。”芝兰姑姑说完。便掀开侧脸离去了。 等马车再一次行驶起来,老夫人这才坐起身子,拉开车厢里的暗格,道:“出来吧,没人了。” 一个身影从暗格从闪身而出。穿着粉色的丫鬟裙,正是男扮女装的风无声! 风无声大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倒。叉着腿坐着,道:“可把我挤死了!多谢李老夫人了!” 老夫人很是嫌弃的朝旁边挪了挪,拉开与风无声的距离,道:“东西拿到了么?” “当然!”风无声抠了抠脸,这人皮面具戴久了还真是不太舒服。 “嗯。”老夫人朝他摊开手。 “等下哦……”风无声笑道:“报酬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夫人听言,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转身面向车厢自带的多宝阁,用钥匙打开里面的一个抽屉,取出来一块男子巴掌大小的玉佩,扔给风无声。 风无声一把将玉佩接住,道:“小心点!这可是丰林的绝笔之作呢!”说罢,便仔仔细细的看向那玉佩。 玉佩是双层镂空雕刻的,刻的是极为吉祥的主题——年年有余。上一层,保留了玉石的黄皮,刻成了两条首尾相接的鲤鱼。下一层是玉石本身羊脂白色,刻成了荷花荷叶。 锦鲤刻得很是肥美,每一条上面都有细细的鳞片,甚至连鲤鱼的胡须都刻了出来,两只鲤鱼的眸子,更是雕掉黄皮,用的白玉点缀,显得格外灵动。 下层的荷叶荷花,却是简简单单的大刀刻法,大花大叶,枝叶粗犷厚实,不拘小节,别有一种洒脱的气势。 两种完全不同的雕工,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又带着极好的寓意,不论放在何时,都是价值不菲的。 “满意了?东西呢?”老夫人接着问道。 “嗨,真是急性子!”风无声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叠信件,随手扔到老夫人面前,“都齐了!” “嗯。”老夫人拾起来,翻看了一下,道:“不错。” “那是,我风无声还能有偷不到的东西?”风无声得意洋洋。 “哼!”老夫人将信件收好,道:“你偷信就偷信,何必还要顺手牵了人家一个玉石琵琶,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呵呵。”风无声缓缓坐起来,道:“我若不将事情闹大一些,他们只丢了信件,不是立即怀疑到你身上来?实不相瞒,我不仅偷了信件,还给李觉留了个很大的礼物!” “什么?”老夫人连忙问道。 “没多久你就知道了!”风无声神秘的一笑。然后,他掀开车帘子看了看,见这里地段冷清,没有行人,便朝老夫人一拱手道:“风无声告辞!”说罢,便飞身从车窗中跃出,落地时竟然毫无声息。 老夫人扫了一眼那缓缓落下的车帘,深深呼出一口气,对车夫道:“驶快一些吧。” ps: 第二更奉上~~ 第252章 久别重逢 长安城,许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不过是才将将近黄昏而已,街道上却几乎看不到一个人了。 斜阳残照下,曾经繁花似锦的绣楼旁,站着一个身影高大穿粉衣的人,他远远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轻轻笑了笑,随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粉色丫鬟女装,眉头微微一皱,便低着头快步朝一旁的巷子走去。 而在他刚刚走进巷子的瞬间,两个俏丽的身影便出现在街角的一个破旧门牌后,这二人正是玉如意和她的丫鬟珍珠。 “姑娘,他进巷子去了,我们还要跟吗?”珍珠问道。 玉如意看了看那巷子,略回忆了一下,道:“那是个死胡同,此刻跟进去肯定会被他发现的……嗯,他应该是进去换衣服去了,应该等一会儿就会出来了。” “哦。”珍珠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认真的盯着那巷子口。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可那巷子却依旧寂静如许,珍珠渐渐的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玉如意,见玉如意也是一脸焦虑的紧锁眉头,于是,她只能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二人又等了约摸两刻钟,依旧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 玉如意终究还是放弃了:“算了,想必我们被发现了,他早已经逃了吧……” 珍珠听言,不甘的又看了看那巷子,嘟囔道:“我一直盯着呢,连影子都没见着,就这么消失了?” 玉如意点点头:“那人既然叫做风无声,必然是轻功了得的,走吧。”说罢,便转身朝褚府的方向走去。 珍珠终究还是不甘的,她见离那巷子没几步远,便擅自做主小跑几步过去看个究竟,却不料。她这一看,竟惊得无法说出话来了! 巷子里赫然躺着那个身穿粉衣的假丫鬟,他面色苍白,不停的喘息,似乎很是呼吸困难。 珍珠吓了一大跳,连退了好几步,才想起来喊玉如意。 玉如意本都离开了几步,见珍珠去那巷子,正无奈的站着等她,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珍珠的惊呼。她心知那人是谁。连忙快步奔过去。一把捂住珍珠的嘴,朝她连连摇头。 珍珠慢慢的安静下来,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跟着玉如意一道走进了巷子中。 玉如意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人身边,皱眉看了他一眼,问道:“受伤了?” 那人抬起头来虚弱的摇了摇头,道:“挨了一掌。” “哪里?”玉如意眉头紧锁。 “前胸吧……”那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应该无妨。” “真麻烦。”玉如意蹲下身子看了看他,随后看向一旁傻站着的珍珠道,“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药店,你去买点丹参丸来。” 珍珠愕然的看了看玉如意。又看了看地上那人,一脸的不放心。 “没事的。”玉如意示意她无妨,随后微微一笑道,“熟人。” 熟人?!珍珠心惊,这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飞贼风无声啊。姑娘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素日里,姑娘也不是什么人都接触的啊…… 不过,姑娘都这么说了……而地上那人也是一副病怏怏很是无害的样子,珍珠这才无奈的道:“那姑娘你自己小心着点,我马上就回!”说罢,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玉如意道,“我很快就回来的哦,很快,那药店特别近的!” 玉如意心知她这话是说给地上的人听的,只能无奈的笑笑,点点头道:“知道了,快去吧。” 珍珠这才又多看了几眼风无声,拔腿跑去。 见珍珠走了,玉如意这才蹲下身子,阴阳怪气的道:“风无声?传奇大盗?够有本事的啊?” 风无声虚弱的讪讪笑笑道:“哪里哪里……” “不过几天不见,你到是多了个头衔啊?你不是应该在长安陪着太子么?”玉如意冷笑道。 “咳咳……”风无声使劲的喘息了一下,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你认出来了?” “一早就认出来了。” “啥时候?” 玉如意挑眉道:“从你拔剑的时候。” 风无声的剑一拔出来,她就立即认出他是谁了。用软剑的人不少,但是招式能使得那般行云流水华丽至极却又刁钻致命的,她只见过一个,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褚至情。 第一次,在松树林中,是那软剑救了她。第二次,在郓州水匪截船的时候,也是那软剑击退了水匪。第三次,更是那把软剑斩断水匪囚笼,将她从那地狱般的地方救了出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她想象过很多次与他重逢的画面,或许浪漫,或许凄美,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样子。 她以为见到他的时候,她会哭会闹,至少也要挤出几滴相思眼泪来,可是,这会儿真真切切的蹲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心中有着喜悦,有着担心,也有着被他欺瞒的愤懑,可是,更多的却只是一种平淡的温暖。 就像是她一早就知道了他会回来一样,就像是他不过出门办差,而她就在家中等着他归来一般。 “眼睛够毒的啊。”褚至情讪笑着打断她的思绪。 玉如意看着他那带着人皮面具的,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脸,干笑了两声道:“没想到我相公除了是个纨绔子,还是个鼎鼎大名的飞贼啊?” “业余爱好,业余爱好。”褚至情一边喘息,一边还不忘了打趣。 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子来,慢慢扶起他,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慢慢揭去,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此刻却是无比虚弱苍白……玉如意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褚至情见状,立即笑道:“怎么了?娘子好像心疼为夫了?” 玉如意皱了皱眉,没言语,只是伸手想要为他将腰带松开,一边埋怨的教训道:“让我看看,伤哪里了。” 褚至情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就在这里看?不太好吧?” 玉如意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穿个女装,就像女子一般了么?我不看看,怎么知道能不能挪动你?一会儿珍珠回来了,难道要当着她的面给你看伤?难道要当着她的面说这风无声就是我相公?” “我……应该无妨的……”褚至情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深知若不让她看看,定是不罢不休的,终究,还是松了手。 玉如意轻轻揭开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胸膛处赫然印着一个五指掌印,当即便把她吓得捂住了嘴。 褚至情这才低下头来看了看胸口,安慰道:“放心,只是皮外伤,只是看起来吓人,没伤着骨头和内脏。” “真的?”玉如意将信将疑。 “不信你摸摸!”褚至情一扬下巴,一副痞气样。 “摸摸就摸摸!”玉如意当即便伸手轻轻去摁那指印周围,见褚至情一脸平静并无痛感,又不放心的摸了摸旁边的肋骨,果然是一根根都整整齐齐的好着呢,这才放心的点头,“还好……” “你相公我皮实着呢!”褚至情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她的手,拉上衣服。 见他没大碍,玉如意也放下心来,问道:“那我扶你起来,我们回家么?” 褚至情摇摇头:“不行,现在不是回家的时候,我回来是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能让家里人知道……”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一会儿会有人来这里接应我,你放心。” 放心?玉如意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就这憔悴的模样,还穿个女装,活脱脱跟个待宠小倌似的,叫她怎么能放心? 似乎看出了玉如意的心思,褚至情脸红了红,道:“一会儿凤歌来接我,我们约在这里的。” 听到是凤歌,玉如意放心了许多。帮他把衣服拢了拢,想了想,猛然一怔,问道:“我看到你从祖母的车上下来,她没认出你么?” 褚至情凄然笑道:“这个祖母从小到大,与我相见的次数两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我这会儿又是易了容的,她怎么可能认出来?” 看到他落寞的笑颜,玉如意越发心疼了,叹了口气,伸手将他头上重重的假发慢慢摘去,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喃喃自语的道:“我听说长安城破了,听说你和太子在死守皇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过……能见到你平平安安的,我就挺高兴了。一会儿凤歌来接你,我不知道你还要做什么,但是我很担心……” 褚至情抿抿唇,皱了皱眉,却是没有接话。 玉如意将他头上最后一个夹子取掉,将那厚厚的假发髻取下来扔到一旁,这才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向褚至情,盯着他的双眸问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告诉我好吗?” 玉如意看着他,心中的话却无法张口对他说,她不想让他太为难,她只是问问,只是忍不住想要问问。无论他的行动有多危险,她都不会干涉他,不会影响他…… 可是,她想知道,她只想知道,他能不能安全回家。 第253章 此生足矣 褚至情看着她,半晌,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玉如意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慢慢的失望笼罩在心中时,褚至情却张口道:“好……” 玉如意的双眸猛然亮了起来,有些愕然的看着他,心头有些窃喜,他终究还是愿意告诉自己的?就算是军国大事?就算是国家机密? 她是个女人,有着小私心,她知道,这些事情在男人看来是极重要的,可是,他愿意告诉她,那说明,她比那些大事都更重要! 她不由得偷偷的开心起来了,她只是个小妇人,这个时候,她不记得了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这样子的褚至情,她很喜欢。 “可以……告诉我?”玉如意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没有关系吗?” 可是,褚至情那原本一直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却是黑沉着的。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认真…… 玉如意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头的喜悦也随之淡去。 “本来这次回来,是想找凤歌帮忙的……”褚至情的声音淡了下去,“可是,我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比我所知的复杂,所以这件事情,就不能让他知道了……” “什么……”玉如意听不明白了,凤歌的身份复杂?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既然不能让他知道,为何还要让他做接应? “如意。”褚至情抬起手来,扳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道:“这件事,我想,只有你能办了,别的人我也不放心。” “什么事?”玉如意被他这凝重的样子弄得有些紧张。 就在褚至情刚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背后响起脚步声,玉如意脊背一直。刚要回头,便听见凤歌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哟呵,怎么如意妹子也在?” 玉如意皱了皱眉,看了褚至情一眼,可见他现在并不想再提这事儿了,自己也只好闭紧了嘴巴,回头看向凤歌,道:“方才和丫鬟闲逛,发现有人躺在这里,心下好奇过来探看。却不料是三郎。” 凤歌大步走到褚至情面前。蹲下身子看了看。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褚至情摇摇道:“无妨,小伤。”说着便要挣扎着站起,凤歌连忙去扶他,玉如意见状。知道自己插不上手来,只得乖乖的站在一旁。 等二人站稳后,玉如意这才开口道:“你们快些走吧,一会儿我那丫鬟回来,撞见了不好。” 凤歌点点头,随即挟了褚至情,连声告辞也没有,便跃上墙头离开了。 玉如意怔怔的看着二人从墙上消失,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中莫名的失落万分。 珍珠回来时,只见到一脸茫然看天的如意,那个飞贼却不见了身影。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玉如意连头也没回,便转身朝巷子口走去:“回家吧。”声音里。竟然是满满的落寞。 珍珠顿了顿,将手上买的药攥了攥,揣进怀里,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褚府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今日的褚府有着别样的宁静,老夫人说是头疼,让各院的小厨房自己弄饭吃,玉如意去请安时连人都没有见到。 只是玉如意回房时候路过佟薇芷的院子,清楚的听到里面传出瓷器被摔碎的声音,这算是这宁静中唯一的一点热闹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玉如意只是简单的吃了点粥饼,心里牵挂着褚至情的事儿,竟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好不容易熬到月上枝头,她这才叹着气躺了下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铺洒下来,带着丝丝寒意,却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光华如水中,玉如意终究是无法安静的闭上眼睛。今夜注定是要失眠了…… “喀拉。” 细小的声音从屋顶传来,玉如意猛的警觉起来。 “喀拉,喀拉。” 又是几声,仿佛是有人在屋顶上行走,玉如意立即坐了起来,刚想要张口喊,可是又鬼使神差的闭上了嘴巴,只是死死的盯着屋顶。 不一会儿,屋顶被揭开一片瓦来,一双眸子透过揭开瓦的窟窿看了下来。 月色下,那双眸越发显得晶莹灿烂…… 看到那熟悉的眸子,玉如意微微笑了下,披着衣服站了起来,仰头看着他,道:“你到真真是把自己个儿当飞贼了。” 褚至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随即丢下一句话:“上来吧。” 玉如意点点头,把衣服穿好,想了想,又拿了桌上的糕点茶壶,这才顺着楼梯爬上了屋顶。 褚至情已经将瓦片盖好了,斜斜的靠在房顶上,安静的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听到玉如意的声音,他偏头看了看,便又将头扭了回去,继续盯着那月亮。 玉如意将茶水糕点放好,这才在他身边坐下,硬硬的瓦片有些硌得难受,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不舒服,他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道:“也不知道拿件披风上来铺一下。” 玉如意白了他一眼,道:“要拿你去,我可爬不动了。” 褚至情却难得的没有顶嘴,只是伸手将她带上来的糕点取了一块,咬了一口,道:“今天像不像你第一次进府那天?” 玉如意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景似,人非。” “嗯?” “那天我是个纨绔子未婚夫上来,今天却是和飞贼相公上来,个中滋味肯定不同呀。”玉如意笑道。 “你呀……”褚至情讪讪一笑,他就知道她最没耐心,就知道今天如果不来找她把事情说清楚,她一定会睡不着,甚至失眠好几天,自己胡思乱想的。所以,他才冒险带伤回到褚府,就是为了把事情都给她说清楚……当然,也是必须要找她,将最重要的事。托付给她。 玉如意伸手勾过茶壶,饮了一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关怀,褚至情心头一暖,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指,道:“无妨了,调养休息下就好。” 玉如意点点头,没说什么。上一次和他上屋顶时,他根本就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当初并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来。他必然是轻功了得的。不然怎么会叫作风无声呢? 可是今天,他却是将瓦片踩得喀拉喀拉响,说明伤势还是影响了他的。 但是,她不想戳穿他。而且,看他的气色也不是得太狠的,且给他留几分面子吧。 “如意……”褚至情见她半天不说话,心里反而有些七上八下的,又解释道:“我真没事,凤歌找了很好的医生看过了,没什么大伤,不然也没办法到这里来找你。” “嗯,我知道了。”玉如意点点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下那剩下的糕点,随即道:“说罢,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成了飞贼了?” 她唇畔滑过手指的温热感撩得褚至情一阵心痒,可是却也只能生生按捺下去。于是便将那剩下的糕点一口吃掉,咽下后才道:“我与宣王……不,现在的太子殿下,童年时便相识了。” “那时,当今圣上忙于治理安禄山乱党,为保太子安全,将太子殿下寄养在少林寺中,殿下与我一并入寺,年岁相仿,便结为了好友。但,当时我并不知殿下身份。” “儿时相识,少时相知……只可惜,殿下早我三年便离开了少林寺。”褚至情微微一笑,道:“直到回府后,第一次进宫参见太后时,才知道殿下的身份。” 玉如意想了想,跟着问道:“可是,我根本没有看出你和殿下有这么好的关系啊。” 褚至情顿了顿道:“殿下察觉到资王觊觎皇位,然而他当时却无权势,又只是个小小的王爷而已。”说到这里,褚至情的目光倒是灼灼明亮起来,“殿下与我自小在少林习武,自然知道我的本事,又见我在褚家隐藏得好,便让我做他的耳目,替他留心资王以及资王的党羽……因此,我们自然不会在人前流露出我二人熟识的样子。” “那我就不明白了……”玉如意皱眉道:“你既然是个探子,就好好做探子便是,干嘛要做飞贼?” 褚至情微微一笑道:“那资王等人个个都是精明之人,我去他们府中探查消息探看信件,免不得留下一些痕迹,反倒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扮作飞贼,大大方方的翻个乱七八糟,顺便拐走一两件宝物,让他们觉得是招了贼更好。” 玉如意想了想,点点头道:“倒是这么个理,可是,你就不怕被抓?” 褚至情笑道:“若我那么容易被抓,便不叫风无声了,哈哈。” 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玉如意不禁嗔怪的捏了他一把,道:“你倒是很享受做贼的感觉啊!” “呵呵,贼人没什么不好的。”褚至情深呼一口气,似乎要将胸中的郁闷全都释放出来,“总比在这府中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好。” 玉如意心疼的看着他,伸手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废物,你想飞出去,就一定能飞出去,我陪你。” 褚至情扭头望向她,她唇角微扬,眼波流转,满满的温柔像是要流淌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褚至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玉如意吓得连忙去捂住他的嘴巴,嗔怪道:“你这是作甚,想要把人引来么?” 褚至情忍住不出声,却还是使劲的笑着,仿佛痴傻了一般,一直笑着,笑得肚子痛了捂住肚子,笑到最后,眼中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三郎,你这是……”玉如意有些心慌起来。 却不料,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似乎是用尽全力的将她抱紧,勒得她有些不舒服,却又不敢出声。 “此生有你,褚某足矣。” 八个字,突然就从他的口中弹出,玉如意瞬间就怔住了。 第254章 一定要走 那八个字,在她的耳边萦绕反复,却好似永远都无法消失去一样。 不是没有听过他的甜言蜜语……可是,这一次,她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这八个字是发自他的肺腑中,是来自他的心! 一滴泪,不知怎的,就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默默无语,直到远方响起了一阵阵夜布谷的声音,好像是某种催促她的信号一般,褚至情这才慢慢松开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的道:“我要走了……有些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嗯……”玉如意点点头。 褚至情这才松开她,从怀中摸出来一封信,递给她道:“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个中详情已经写在了这封信上。你看完后记得要立即烧掉,并且,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可以说,包括……凤歌。” 玉如意怔了下,凤歌不是和他一伙的么? 褚至情似乎看懂了她的疑惑,便道:“他只知我是风无声,却不知道我是为太子做事的……” “我知道了。”玉如意点头。 那布谷声又一次响起,似乎催得很急。 褚至情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猛的将她往怀里一拽,还不待她反应,一个炽热的带着他独有气息的吻便深深的盖了过来!他吻得那么深,竟然忘记了给她留呼吸的余地,而她也不由自主的沉溺其间,感受心肺间的空气一点点被他抽走,整个人像是溺水了一般软瘫在他的怀里。 她都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有多久,只知道她渐渐清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只看得到他在房顶上跃动离去的身影。 回到屋中,玉如意也不点灯,就着明晃晃的月光打开了信封。 随着信纸的抽开。一枚玉佩掉落了出来。 玉如意先拾起那玉佩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便展开信纸细细的查看内容。 信里的字不多,却是字字都让玉如意触目惊心。 那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要交给她来办么?这件事,事关江山社稷啊!居然要让她一个小女人来帮忙?! 惊惶之余,她再次拾起玉佩查看,信中说这玉佩是丰林的手笔,她对着月光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是丰林的玉佩。 这玉佩,是办那大事的关键信物,这玉佩是连环玉扣中的内扣,外面应该还有一个外环,外环内扣可以严丝合缝的相接。而外环的样子。褚至情已经在信纸上详细的绘画了出来,以他的画工来说,绝对不会绘错丝毫。 玉如意小心的将玉佩贴身戴好,又将那信纸烧了,这才回到床上躺下。 这会儿。脑子里再没有了什么顾虑思念,满满的都是自己能否办好这件大事的压力。 玉如意迷迷糊糊的到凌晨才睡着,可是还没睡多会儿,便又被珍珠叫醒了,说是老夫人召集大家共用早餐。 梳洗完毕,玉如意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褚汶带着谢姨娘坐在老夫人左边。而褚至忠褚至义两家人也顺着坐在右边,一个个显然都已经端坐着许久了,似乎就在等她一人,倒是把玉如意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给老夫人请了安,又给两个哥哥嫂嫂问了好,这才坐了下来。 老夫人今日似乎胃口不太好。只挑了素食糕点吃了几口便扔了筷子,只是默默的坐着捻佛珠。 玉如意看了看苏氏,又看了看褚至忠,脑子中又不由得想起了那晚上偷听到的话,继而又想起褚至忠觊觎自己相公的事情。又觉得恶心不已,更是食不下去,也随便吃了两口便静静坐着了。 满满一桌子的糕点米粥,可是,整个桌子上的人,却好像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胃口一般,半个时辰的早饭后,桌子上的东西却剩下了大半。 撤了东西换了茶水来,褚汶先带着谢姨娘离开了,而后褚至义也和尤氏告辞,玉如意正要起身时,却被老夫人用眼神制止了下来,只得继续老老实实的坐着。 褚至忠又坐了一会儿,苏氏先行告退后,他才放下茶碗,看向老夫人道:“祖母,我就直说了么?” 老夫人皱了皱眉,点点头,看了玉如意一眼。 玉如意心头一惊,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笼罩上了心头。 “弟妹啊……”褚至忠说完这话,想了下,又换了个更和煦的口气道,“如意啊……” 玉如意被他这声“如意”喊得寒意四起,却也只能僵着脸朝他笑笑:“大哥。” “我知道,弟妹最近很是辛苦了。”褚至忠叹了口气道,“你和老三才新婚不久,就出了这么多事,老三现在又在长安生死不明……可是苦了你了。” 玉如意笑笑,没接话,她现在只想知道褚至忠想干嘛,她满脑子都是那件大事,加上她现在烦他烦得很,实在是不想花太多时间在他这里。 褚至忠自然是看出来了她的不耐烦,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心平气和的坐着一动不动,便又只好硬着头皮看向玉如意道:“我看弟妹似乎有些着急,可是有事要办?” 玉如意心头一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当即便答道:“嗯,昨日回来时候遇到段将军的姐姐,相约今日段府见面,现在快到时间了。大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弟妹这就告辞了……”说着便要起身。 “哦……”褚至忠张了张嘴,又犹豫了一下,再看了一眼老夫人,却发现老夫人脸上有了一层愠色,似乎在责备他。 褚至忠心头一凛,索性挑开了道:“弟妹稍等,自然是有事相求。” 相求?玉如意立即警惕起来,也看了看老夫人,随后慢慢坐下来问道:“大哥有何事,尽管说来,一家人没什么求不求的。” 褚至忠见状,便干脆的道:“已经找到了老四的下落了。” “哦?”玉如意欣喜的道:“那是好事儿啊。” “可是,至孝现在却回不来了。”褚至忠苦着脸道。 “怎么?”玉如意又一次警惕起来。 “他被李修竹生擒了。” 听到“李修竹”这三个字。玉如意的心跳立即加快起来了!不是因为眷恋,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恐惧。 她的手心渐渐沁出了汗水,她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他们要让她做什么。 玉如意当即便站了起来,提高了几分声音朝褚至忠道:“大哥,就算我曾经与李修竹相识,可我一个女人又能做些什么呢?如果说让我去找李修竹要人,且不说能不能要到,我一个女人又如何出城呢?就算是出了城,见到了他,人家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还不一定嗯!如果是写信给他求情,这信又怎么可能寄得出去?如果落到了守城军士手里,难道就不怕给褚府落下个通敌的罪名吗?” 玉如意连珠炮似的将话说得又绝又满。希望能就此将褚至忠那可怕的念头打消了去。 可是,褚至忠却没反驳她,只是静静的坐了会儿,慢慢的道:“老四现在生死一命,就在你手上了。” “大哥……”玉如意刚想说什么。却又被褚至忠打断了。 “这件事我已经查得很清楚了,而李修竹也已经提出来了放人的条件。” “什么?!”玉如意大惊。 “嗯。”褚至忠点头道:“其实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你亲自去城外的李家军营接老四就可以了,只要看到你,他就会放人,不需要别的。” “什么!”玉如意心中愤懑不已,叫她去军营?那不是羊入虎口?就算李修竹什么都不做。放她囫囵归来,可是这种事,有哪个不是以讹传讹愈演愈烈的?这叫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叫她还怎么面对褚至情! 堂堂褚府,长安首富,先要牺牲一个佟薇芷来依靠资王那个大山,现在又要牺牲她去换回一个庶子的命!女人。在他们褚家,终究只是工具只是棋子而已么? 看到玉如意愤慨的表情,褚至忠有些不悦,接着道:“弟妹,你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去接人而已,我想老三会理解的。” “不过是去接人?”玉如意冷笑一下,问道:“那你怎不让大嫂去?” “你!”褚至忠的脸黑了黑,随即又道:“若她能有那接人的本事,我倒是无妨她去的。” 玉如意瞥了一眼院子角落里那微微晃动的身影,脸上的笑意越发冷了:“大哥深明大义,可是三郎本就是个小气的……” “如意……”不待玉如意解释,老夫人竟然开口了:“你放心,我会安排人跟你一道去,而李修竹也在来信中保证了,仅仅是见一面而已,没有他事。” 说完这话,老夫人就站起了身子,叹了口气道:“丫头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救至情的弟弟呢?他会理解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回去梳洗一下,下午我们便想办法送你出城。”她的口气里竟然是毋庸置疑的坚决。 玉如意张了张嘴,只觉得整个人都无力起来,想要反驳,可是老夫人却已经提足离去,而白蔹也轻轻的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在说了。 其实,玉如意自己也知道,老夫人做了决定的事情,就没有扭转的余地了,反驳也是徒劳而已。 褚至忠见状,也跟着快步离开了去。 玉如意慢慢的坐了下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手抚向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一个坚定的信念浮出来—— 一定要逃走! 第255章 林氏帮忙 回到了清心小院中,玉如意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当即便不再耽搁,立即找珍珠收拾起了包袱。 之前怕被褚家盯上,她的私房基本上都已经转移好了,现在最重要就是金丝玉锦图。 玉如意想来想去,将那玉锦图缝在了中衣里面,虽然硬邦邦的穿起来有些个不太舒服,但终归还是觉得这样安全放心。 珍珠也很快就按吩咐将行李收拾好了。 主仆二人悄悄的从清心小院中溜出来,穿亭绕廊,很低调的行至褚府侧门。 只要迈出了这个大门,对面就是玉家新宅,过去了就好办了。 正当玉如意心中暗自庆幸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却从侧门边的角房中走了出来,来人面色黑沉的看着她,问道:“弟妹这是要去哪里?”,此人不是褚至忠又是谁? 玉如意尴尬的看着褚至忠笑了笑,道:“这不,好久没去看看我娘了,想着今儿个无事,便想要顺便过去看看。” “不行。”褚至忠冷声拒绝。 “为什么不行?”玉如意皱眉问道。褚至忠刚才从角房出来,那角房里只住了个门房大爷,她可不相信褚至忠会有什么精神去和那大爷闲聊,看样子,是特意在这个靠近玉家新宅的侧门等她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为什么。”褚至忠似乎懒得花功夫和她解释,“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屋等着吧。”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玉如意有些怒了。 “不凭什么。”褚至忠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形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两步,“等老四平安回来,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玉如意听言,心中更是明了了。对方都这个态度了,她也没必要和他做什么周旋,当即领着珍珠绕开褚至忠往前冲。 褚至忠伸手将她一拦,很是不悦的道:“弟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褚至忠!”玉如意仰脸直直的与他对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夫君现在前线守卫皇室,待到战事胜利,必然深受皇家器重!你现在这样为难我,难道不怕他回来后找你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褚至忠很是不屑的笑了笑。随即阴沉下脸来,继续道,“且不说老三现在生死未卜以后如何,单单看现在的战事,还不知道以后天下是谁的!” “你!”玉如意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弟妹……”褚至忠竟然毫不顾忌的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道:“你还是好好顾顾你现在吧!”说着竟然不管不顾的拖着玉如意往回走。 “你!你放开我!”玉如意一边走一边使劲挣扎着,“你这样成何体统!” 褚至忠却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不管不顾的拉扯着她往回走。 珍珠在一旁看得着急,眼看着就要走到花园了。那边人多眼杂的,如果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对玉如意的名声有大影响。当即,珍珠一跺脚,冲了上去。对着褚至忠就是一通胡抓乱咬! 褚至忠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乖乖顺顺的温柔丫鬟会这样,一时吃痛,松开了玉如意,当即便抬起脚来狠狠踹在了珍珠小腹上! 珍珠当即便倒飞出去一丈远,卧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嘴角竟然瞬时沁出了殷红鲜血。 玉如意哪曾想到珍珠会这般护主,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又是惊慌的乱成了一团。慌忙冲到珍珠身边,想要扶她起来,可是,珍珠却痛得根本无法动弹,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死丫头!”褚至忠恶狠狠的道:“不要命了!”他伸手摸了摸脸上被珍珠抓伤的伤口,唾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想死我给你个痛快的!” 玉如意听言,当即愤愤的抬起头来瞪着褚至忠:“你敢!” 褚至忠眯了眯眸子,却是没接话,只是那眸中似乎隐隐射出杀意。 这时,不远处有两个妈子正急急的赶过来。似乎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褚至忠看了那二人一眼,眉头皱了皱,脸上的戾气渐渐退去,他只是满面怒意的看着玉如意和珍珠二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两个妈子走近了,其中一个却是芝兰姑姑。 褚至忠见她目光投向地上倦缩着的珍珠,便解释道:“这主仆二人想跑,正好被我撞见了。” 芝兰姑姑倒像是没听到一般,也没再多看,多问,只是转向褚至忠,福身行了礼之后,才道:“大公子。有客来访,现在正在大厅里候着呢。” “嗯,知道了。”褚至忠听言,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随即恶狠狠的看向珍珠,似乎还想上来补上两脚。只可惜珍珠被玉如意牢牢的护在身后,他也只能作罢,只能又朝珍珠唾了一口,骂道:“贱婢!”这才转身离去。 待到褚至忠走远了,芝兰姑姑才半扶半扯的将玉如意拉起来道:“三少夫人,您是要在院子里再散散步呢,还是现在就回屋?” 玉如意见状,心中登时明白了,这事儿,老夫人也有份。只能就着芝兰姑姑的胳膊站起来,道:“多谢姑姑,我们只不过是想过去看看我娘而已。” 芝兰姑姑却不接话,只是示意另一个妈子去把地上的珍珠搀起来,好一会儿后,才道:“要不我们过去将金夫人请过来?” 玉如意一听,心头一凛,现在的状况,若让金氏过来,岂不是给褚家多一个逼迫她的筹码?她当即便摇头道:“不用了……我……改天再去吧。” 回到清心小院中,将珍珠安顿好,又请了大夫来看过,确定没有大碍后,玉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对那褚至忠更是多了几分恨意。 喂珍珠吃了药后,玉如意借着送药碗的功夫看了看外面,院子里晃动着七八个守卫的身影,可见老夫人确确实实是下了命令。要将她看守起来的。 虽然他们没有给房子上锁,但想出清心小院,也只有这一条路,一扇门!她又没有飞天遁地之术。现在怎么办?! 她心头郁闷万分,如果不逃,下午便要被送出城去!那件事,那件褚至情要她办的事情,是绝对绝对要做到的! 不行,她必须要逃!必须! 可是,怎么办呢?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不一会儿便到了午饭时分。 就连午饭,也是有人给她送到屋里来的,玉如意实在是没心思吃下东西来。而床上躺着的珍珠也是被踢得难受了,不愿意吃饭。 就在玉如意一愁未展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时,一个俏生生娇滴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三嫂嫂,你这是在思考什么呢?” 玉如意回身望去,却是褚至爱笑眯眯的看着她。当即心中的郁闷便扫了大半,她伸手将褚至爱揽入怀中,笑道:“小爱,你怎么来了?” 褚至爱乖顺的搂住她的脖子问道:“我想三嫂嫂了,所以来看看呀!” “小爱真乖!”玉如意在她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随后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外面那些人……” “嘘!”褚至爱神秘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紧紧的抱住玉如意的脖子。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娘说你被坏奶奶关起来了,让我进来看你!那些人看我是小孩就没管我的!嫂嫂你快收拾一下,我娘一会儿就来救你!” “什么?”玉如意一怔,林姨娘要来救她,“这么多人,你娘怎么救我?” “娘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褚至爱小声道:“你就别管了。赶紧收拾好做好逃跑的准备吧。” 褚至爱说完,又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来一个湿润的手绢递给玉如意,道:“娘说,一会儿你拿这个把鼻子捂住。” “可是……”玉如意想了想,终究只是接过那手绢来。还是把满腹的疑问吞进了肚子里,管她什么原因,只要她现在能放自己出去,就是天大的好事! 玉如意当即便随便给珍珠交代了几句,然后将包袱里面的东西又精简的一些,主要留了些金银细软,便拎着这个小包袱等着了。 褚至爱见她准备好了,便立即蹦蹦跳跳的出去给林姨娘传话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记提醒玉如意要捂住鼻子。 还别说,这个小丫头,在这会儿倒是个传递消息的好帮手。一个小孩子,到真真是不会让那些守卫们起疑心。 褚至爱走后,玉如意将那行礼提到门边,装作一脸无聊的样子打开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作忧郁状,其实目光一直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扫啊扫的,她要看看林姨娘到底有什么本事将她救出来。 约摸站了一刻钟左右,便见清心小院的一个角落里噗通的落入了一个冒着黄烟的小球,不一会儿,又有七八个小球落了进来。 那些守卫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立即过去查看,可是,人一走过去离得近些了,便立即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玉如意见状,心中立即明了了,当即便把那手绢做成三角状,蒙在口鼻上,出门前又怕那烟雾钻到屋中来伤了珍珠,又将门窗关好了这才离去。 玉如意提着小包袱毫不费力的便离开了清心小院,刚出来没走几步,便看到一袭红衣的林姨娘站在一棵柳树后,似乎正在等她。 玉如意立即小跑到林姨娘身边,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林姨娘便拽着她飞快的逃离。 “林姨娘,你这是……”玉如意满心忐忑,这不是朝褚汶的书房去的路么? “闭嘴,好好跟着就行。”林姨娘皱着眉继续拉着她走。 玉如意只能沉默了,想来,林姨娘应该没有什么恶意的,不然她又何必将自己救出来呢。 不一会儿,二人便行至了褚汶的书房前。 书房前面有一座大大的假山,上面还有各种姿势读书写字的陶土小书生,在假山上的绿植衬托下,显得惟妙惟肖,很有趣味。 可是,这会儿玉如意自然是没有心情去欣赏那假山的。 林姨娘拽着她快步走到假山后面,将靠近院墙的一盆巨大绿萝搬开,玉如意这才看见,这大花盆后面,竟然有个三尺高的狗洞! “还愣着干嘛!”林姨娘瞪她。 “这里可以出去?”玉如意有些惊讶,虽然是狗洞,但这个狗洞明显不是狗过的,看样子,应该是故意留给人过的。 “废话!”林姨娘警惕的站起来道:“再耽误,他们发现了就来不及了!” “哦哦哦!”玉如意连连点头,慌忙朝林姨娘福了福身子,以示道谢,便钻进了狗洞里,还没爬两步,便被林姨娘狠狠的一脚踹了出去,差点没给她摔个狗啃屎。 身后传来花盆挪动的声音,看来那洞又被堵住了。玉如意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卷破草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便听林姨娘在里面交代道:“将那草席盖好再走……还有……见到褚至情后,别忘了给他说,他请我帮的忙我帮上了,以后谁也不欠谁的了。” 原来是褚至情安排的么?玉如意愣了下,立即回过神来将草席盖好,这才又朝林姨娘道了声:“知道了,谢谢姨娘。”可是,里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回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已经走了。 第256章 逃出褚府 看着头顶灰蒙蒙还不算蓝的天空,玉如意却莫名的生出一种飞鸟出笼的感觉来。她多想振臂一呼、大喊一声:“自由!!!” 当然,玉如意也深知此时不是犯二的时候,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是重中之重。 她极其小心谨慎却又极为迅速的从巷子里钻出来,先是站在墙根角朝外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注意,当即便要提足去对面的玉宅避难。 可是,脚刚提起来,她又连忙缩了回来。她能想到去玉宅,褚家人肯定也能想到,眼看着玉宅的大门就在眼前,但玉如意却还是只能生生的将这份情愫压了下去。 左右思索一番,她干脆一转身,快步朝城郊的将军府赶去,路过一户晾晒衣服的人家时,还顺手摸走了人家一顶斗笠。 一路上,玉如意总是在小心的避让着人群,避让着稍微熟悉一些的面孔,好不容易才来到将军府门口,刚要上前去叫门,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段宁送了一个人出来,那人正是褚至义。 玉如意当即将身子朝旁边的大柳树后一缩,藏了起来。 她隔着细密的柳条偷偷望过去,虽然看不清楚二人的表情,但从段宁不断点头的动作上看来,应该是在答应着什么事儿。而褚至义则一脸的眉飞色舞,就连翻身上马的动作都格外的轻盈。 送走褚至义后,段宁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送对方远离后,这才转身给身边的小厮说了几句话,那小厮当即便快步跑回院里,很快就牵了一匹马出来,段宁也随即骑马离开了。 玉如意静默的站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一时间有些忐忑,她身上要背的担子太重了,一时间反倒无法信任身边的人了。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时候,还看到段宁和褚至义来往的画面。 如果段宁也不值得信任的话,她该怎么办?怎么出城? 褚至情只扔给她这么大一个担子,却不给她解决的方案。一切让她独自想办法,可现在,似乎这最靠得住的一条路也被堵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玉如意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顶水蓝色的小轿子出现在将军府门口,轿帘一掀,温婉的段安步下轿来,手里拿着一个糕点盒子,应该是刚刚逛街回来。 电光石火间,玉如意想了很多。终究一跺脚迎了上去。 段安算是个痴人,痴人性子耿直,而且段宁不会让她参与了解军国政事,她算得上是个地地道道的局外人。最重要的是,段安很信任自己。很依赖自己…… 就算她帮不上忙,但至少可以在她这里藏身一下,躲过了风声紧的时候,再想办法出去便是,希望不会耽误了褚至情的大事。 玉如意这里心事重重,段安却是不知的,一见她来。当即便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一把攥着她的手埋怨道:“好妹妹,你怎的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呀,可把我想死了!” 玉如意神色紧张的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妹妹有难,特地来姐姐这里避难了。还望姐姐救我一救。” 段安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就变了,也慌张的左右看了看,然后二话不说拖着玉如意快步走进段府里,一路上也不多问。直接把玉如意拉到自己的闺房里,关上房门后,这才放松了几分。 “谁要害我妹妹?”段安给玉如意倒了一杯茶,关切的问道。 玉如意想了想,将褚至忠把自己软禁起来,要让自己去领褚至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段安听,当然,其中不会说出褚至情的事儿来。 段安听罢,当即便气得双颊通红,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个颤抖起来:“太荒谬了!太荒唐了!明明是你个婆家,在你夫君沙场杀敌时,不但不多多抚慰你,还作出如此落井下石的缺德事来!太无耻了!” 玉如意也是心中忌恨不已,就算褚至情再不受宠,再不招人待见,可他们至少也应该顾及一个颜面吧?就这般将自己的孙媳弟媳推到别人怀里,也不怕事后他人笑话么? “妹妹!”段安皱着眉头看向玉如意,问道,“可是,你这样躲在我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迟早会被段宁知道的,那厮是个呆瓜,说不定会逼着你回去……” “嗯……”玉如意点点头,“等过几日风声过了,我想办法逃出城去……我,我去长安找三郎去!” 一听她要去找褚至情,段安竟然激动了起来,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颤声道:“对对对,你去找褚至情!一定要去找他!当初……当初我就是没有去找我夫君……所以才造成如今的天人两隔……如意,你一定不要重蹈覆辙!” 玉如意没想到这件事会戳到段安的心事,一时间有些惊讶,也有点窃喜,当即便决定请这痴人姐姐帮她个忙! 于是,玉如意便很笃定的对段安道:“我宁愿和三郎死在一起!” 这话刚说完,段安的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妹妹和三郎这份情意,真真是让姐姐感动!”说罢,段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为了你这份情意!姐姐今儿个便豁出去了!你且等着,我一会儿亲自送你出城!” “什么?!”玉如意一怔,急忙道,“可是出城不是必须要有段将军的令牌么?” “这个,我自然会去想办法,你就别管了!”段安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一会儿让人给你拿一身衣服换上,你这身太过华贵惹眼,也不方便行动。换好衣服后,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吧,别的事儿就不用你管了。” 段安说完,便立即站起来快步朝屋外走去,玉如意想多问几句都来不及。 片刻后,一个小丫鬟送了套衣服进来。 玉如意将衣服换上,发现这套衣服不过是套粗使丫头的装扮,她便将头上的发钗发饰全都除去,扎上了小丫鬟常见的双角髻。想了想,又将脸上的胭脂香粉尽数洗去,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俏脸,看起来倒是年轻了许多,也的确像是个伶俐的小丫头。 约摸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后,段安终于回来了,只是那张一向端庄温润的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慌张。 玉如意一见她这模样便慌忙问道:“怎么了?” 段安摆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一个东西塞给她,道:“快收起来,回来的时候被宁儿的近卫看到了,估摸着没多大会儿宁儿便会知道,我们赶紧走。” 玉如意急忙将那手绢包好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正是出城的令牌,见段安神色紧张,自然就不多话,赶紧跟着段安出了房门。 段安出门后,急急忙忙的点了几个丫鬟,让玉如意混在其中,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段老将军通报了一声,便又出门了。 玉如意一路低着头跟着轿子小跑,没多大会儿便行至了城门口。 段安又塞给她几锭银子,玉如意本不想收,可是耐不住段安那犟脾气,只得收了,约摸有个五十两左右。 二人又简单的互相嘱咐了几句,玉如意便拿着令牌出城了,只说是帮段小姐去城外购置东西的。 那守卫自然是认识段安的,见轿子在不远处摆着,而这丫头手里拿着的令牌也货真价实,当即也不多盘问,便放行了。 玉如意缓步走出城后,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却不知,城里这会儿却乱了。 她前脚刚走不久,段宁便骑马赶来了,段安留了个心眼没走,一直在城门口守着,为的就是等着弟弟来时,拦他一拦,为玉如意争取一些时间。 “阿姐好生糊涂!”段宁愤愤不已,“她一个女子,你让她在这战乱时候去什么长安?这会儿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给褚三郎交代?!” 段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个担忧,觉得自己是冲动了一些,可是她更知道,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心思。尤其是玉如意现在这样,无牵无挂的,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守在褚至情边上!就算是冒险,也一定要试上一试的! 所以,虽然担忧,但见段宁要让人去找寻玉如意时,她便胡搅蛮缠的拖着段宁,绝不放人。 而这会儿,褚家自然也发现了玉如意的失踪,已经乱成了一团。 褚至忠从几个守卫的口中得知褚至爱曾经去看过玉如意,心中已然猜想到是林姨娘做的好事儿,可是,人家林姨娘又有人证明一直在自己院子里,都没离开过。 褚至忠苦无证据,加上林姨娘多少也是长辈,也不好去找人麻烦,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无奈认栽了。 而老夫人却被这事儿气不行,整个褚府,她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子褚至孝,这会儿没了玉如意,也就代表褚至孝的命运难定,说不定那叛军头头一怒之下就将褚至孝斩了泄愤!一想到这里,老夫人那许久不犯的气迷心又犯了,当场晕了过去。 第257章 箭雨夜袭 出城后,玉如意只顾低着头赶路,现在世道乱,水路也卡得紧,她只能先到洛阳城郊的一个小村子上落脚一天,明日再赶路。 等快到村子的时候,天色已晚,玉如意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色,轻轻吁出一口气来。等到了村里,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雇上一辆马车,赶起路来就方便许多了。 玉如意又朝那村子走了几步,却发现,村子最前面的一个大宅下,围坐了不少人,泠泠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泛着银光的盔甲。 她心头一紧,压低了身子,躲躲藏藏的又靠过去了一些,可是却还看不清楚,但却能模糊的听见士兵们谈话的声音,口音却不像是长安或者洛阳的。 这时,宅子的大门突然打开来,一列士兵举着火把小跑而出,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从大门中走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包括玉如意在内,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朝那人看去。 明明只是火把月光,可那人出现时,却生生给人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亮得那么灼眼!那人,正是李修竹。 而那目光,却好似感知什么一样,忽然朝玉如意这个方向看来! 玉如意慌忙收回目光,紧紧贴在树干后,一动也不敢动,心也随之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这个男人,褪去了温润如玉的伪装,竟然可以耀眼至此么?他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李修竹吗? 不可以让他见到,自己好不容易从洛阳城逃出来,怎么好不好的就撞到了他?虽然他现在包围着洛阳城,可是洛阳周围的小村如星子散落,那么多个村子,怎么好不好的就遇上了呢?! 玉如意现在不敢动,生怕一点点动静就引来李修竹的主意,她只能慢慢的蹲下来,紧紧蜷缩在一起。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再缩小。 而此时,和身边副官淡淡说笑着的李修竹,却情不自禁的将目光在对面阴暗处的森林中扫了一遍又一遍,一种奇怪的感觉漫延在心头。 慢慢地。他背着手朝这边走了过来。 似乎,有着什么魔力的东西,在吸引着他过来。 他的动作不大,看起来也很寻常,可是毕竟是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 当即所有的士兵都紧张起来,目光紧紧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向林子看来。 就在此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目标直指李修竹! 当即,不待李修竹反应。他身边的士兵已经瞬间用刀将那箭劈落! 随即,“嗖”的又是一声,银色的利箭映着银色的月光,划破墨兰的夜空飞速射来。 而随之,却又有两支箭好似银色线条一般紧随而至。竟然是连环箭! 然而,却只见李修竹长剑出鞘,银光闪过之后,三枚羽箭已经没入了泥土。 可是,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就在士兵们还没完全醒悟过来之时,一阵巨大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士兵们骤然色变。这个声音他们太熟悉不过了,那是无数弓箭一起离弦的声音。 随即,一排排好似礼花的箭矢破空飞来,带着嗡嗡的声音,好似蝗虫一般! 面对如此密集准确的箭雨,李修竹竟然并不慌乱。还不待他指挥,他身边的士兵便立即举着盾牌将他层层包围住,护着他一步步退回大宅。 利箭射在盾牌上的巨响,好似低沉吟唱的木琴,却是演奏着惊魂的乐章! 听见响动的玉如意。也忍不住从树后冒头出来看了一眼,正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从镇子后方射来!铺天盖地,就连月光也被遮蔽了! 一时间,无数士兵惨叫的声音传来,惊心动魄! 第一轮箭雨过后,门前闲聊的士兵已经倒了大半。 而此时,第二轮箭雨也升到了顶空,正在飞速下落! 玉如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方向,心中竟然第一次出现如此恶毒的想法:射死他! 说起来,李修竹并没有带给她最直接的伤害,而且,他们之间,多少有一份情谊在。可是,此时此刻,玉如意竟然恶毒地希望李修竹死去! 如果他不在了,褚家就不会将她送去他的军营了!如果他不在了,叛军少了一员大将,没有人围困洛阳城了,段宁就能出兵去长安救驾了!如果他不在了,褚至情就能平安回来了吧? 可是,又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感弥漫在玉如意的心头。 是的,他死了的话,她一定为伤心的,一定会非常伤心的。但,那又怎样?此时此刻,难道没有比他死了更好的结局吗? 玉如意有些被自己吓到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是如此恶毒如此冷血的人。 然而,就在此时! 第二轮箭雨刚落,第三轮箭雨未至时,大宅的门被猛然撞开来!李修竹身披黑色战甲,骑着一匹披着同色铁甲的战马冲了出来! 约摸十数士兵,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披着寒光凌人的战甲,冲了出来!他们手上高举着盾牌,顶着箭雨冲破围村的栅栏,飞奔了出来! 骏马疾驰,正正是朝玉如意这个方向来的! 玉如意连忙趴进树下的草丛中,一动不敢动。她清晰地听到那飞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自己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快。 马蹄声飞快的与她擦身而过,并无半分停留之意。 玉如意却一直趴在那里,惊慌过度,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久,许久后,一切都归于最宁静了。 夜,静得就连蟋蟀的叫声,都变的格外的响亮。 玉如意这才慢慢爬了起来,她都不记得自己维持那个趴在地上的姿势有多久了。她疲惫地扶着树干站起来,明明是趴着的,明明是没有动弹的,可是却好似奔波了许久一般,累得人毫无精神。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玉如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小镇走去。 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收拾地上的尸体,收拾掉落的箭矢,一个个表情都很淡然麻木,似乎已经经历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 而刚才的箭雨,无疑地,除了带给李修竹士兵伤亡外,也带给村里的平民百姓不少的伤亡。 玉如意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心中不免对那一幕幕凄惨的景象所悲哀。 箭矢无眼,射出利箭的那一瞬间,相信那些深藏在暗处的士兵们已经知道会造成的后果了。 但是,他们却依旧这样不管不顾…… 果然,百姓民如草芥么? 此时,一声响亮的哨声从村子后面的林子里传了出来,玉如意一惊,本能的跟着周围的百姓一起四下寻找躲藏之处。 片刻后,一队七八人的骑兵先冲进村子里,四下搜寻了一番,给予地上还在呻吟的叛军士兵最致命的一击! 而后,才有约摸百余人的部队跟了进来,一个个都是身穿轻甲身背弓箭。 玉如意这才知道,刚才的箭雨竟然只是百余人射出的,可是,在那样的夜色里,在这小小的村子衬托下,却显得格外的骇人,仿佛千人万人射出的一般。亦或许,她是因为从未亲历过战争,才会觉得如此恐惧,才会将方才那一幕在脑海中不断放大吧…… 村子里的人认得这是大唐士兵的装束,一个个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继续收拾残局。并没有一个人上前哭闹,并没有一个人上去责备他们射杀了自己的亲人好友,似乎这一切都顺其自然了一般。 那队人马在村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落脚歇息,倒是军纪良好,也不去扰民,只是在村里最空旷的地方围坐了下来,没有生篝火,只是借了村民几碗水。似乎,很快就要离开。 玉如意远远地看着,警惕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左右看了看,仔细观察了一番,准备去前面一个只住了个老妪的茅屋借宿一晚。 “玉娘子?”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玉如意脚步一顿,却没回头,继续埋头朝前走。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辨认,但是却很快又喊了起来:“玉如意,玉娘子!” 玉如意皱紧了眉头,继续装作没有听见。 却不料,身后却响起了小跑而来的脚步声,随即肩膀便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 她不得不停住,慢慢转过身去,正要张嘴想否认,可是,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却又无法否认了。此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尹柏寒。 船至长安一别后,只知道他跟随了太子殿下,之后却是消息全无。 如今在这样的场景下重见故人,玉如意心中一时间有些感慨,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就说我没认错人吧!”尹柏寒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玉如意无奈,只能颔首行礼:“见过尹公子。” “玉娘子客气了!”尹柏寒明朗地笑道,“没想到这里会遇到玉娘子呢!”刚说完这话,他好似猛然反应过来了一般,盯着玉如意看了又看,似乎在打量她的装束,好半天后才喃喃问道,“你,你这身装扮是……还有,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第258章 行军数日 玉如意有些窘的扯了扯衣角,讪讪道:“那个,我刚从洛阳城里偷偷溜出来的。” “溜出来的?!”尹柏寒睁大了眼睛,“段宁好像锁城了吧,没有他的令牌你怎么出来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玉如意尴尬地笑笑。 见她不想说,尹柏寒皱了皱眉,没有多问,随即问道:“可是,你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你这是想要去哪里?” “我……”玉如意略一犹豫,随即道,“我想去长安找三郎……我听说长安城被攻破了,不知道三郎安危如何,我……我挂念他。”说着,玉如意眼中噙上了泪水。 看到玉如意这小女人的模样,尹柏寒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印象中的玉娘子,还是那个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语辩众人的强势女子。 见他半天不回话,玉如意心头不免有些个忐忑了,她就这样含着泪,抬起头来,以一种极为决绝的态度告诉尹柏寒:“你不要说送我回洛阳的话,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这时候,似乎那个强势的女子又回来了…… 尹柏寒看着她的眼睛,终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褚兄能有你这样的娘子,真是福气了。” 玉如意有些个脸红的低下了头,对着尹柏寒这样直接的人说谎,其实她也不愿意的…… 为了那件事,她已经连续欺骗了两个善良的人了。虽然她从前鉴宝作赝也干过骗人的事,可是,这两人却都是真正把她当朋友的人,她心里的歉疚感,就像春风后的小草,不断的冒起芽来,却又被理智狠狠的切去。 尹柏寒思索了片刻后,有了打算,对她道:“洛阳到长安路途遥远……要不你跟着我的队伍走。我们是负责突袭伏击叛军的小队,应该能护你安全。” 玉如意听言,心中有些欣喜,可是随后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这样不会影响你的行动吗?” “这个……没事的。”尹柏寒想了想,又解释道:“我本来是打算一直盯着李修竹的……但现在,我想还是把你平平安安送到褚兄那里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是,现在长安在重重包围中,虽然皇城未破,但想要把你送进去却是极难的。” 玉如意听言,当即便打断,道:“那就多谢尹公子了,要给你添麻烦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行。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进去的……听说朱泚的队伍军纪严明,倒是不曾为难百姓,我一个女人过去,想必也是能混进城去的……至于后面……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吧。”她口上虽然这么说着,心中却在暗自腹诽,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将我送到三郎那里,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我接近长安…… 其实,刚才一见到尹柏寒的时候,她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有尹柏寒护着。到长安的路途会更平安一些。只要大事办成了,这一辈子,不……应该说不论是玉家,还是褚家,都能够得到永远的庇护了。 尹柏寒见她态度坚决,加上一直欠了褚至情一个救命之恩无处报答。眼下正是报恩的好机会,于是便不再多想了,随即给玉如意交代了一番,又找了一套适合的士兵衣服让她换上,也不多做耽搁。带着众士兵朝长安方向前进。 ***************** 秋末的夜,总是带着渗人的冷,透骨寒凉。 忽而,一阵夜风吹来,斜靠在树上睡觉的玉如意打了个寒噤,从睡梦中醒过来,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透过稀疏的树林,一轮弯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算一下,她都跟着尹柏寒行了十天了,陆陆续续的也经历不少小战争小冲突。不过,尹柏寒将她的身份告知身边的几个近卫,她就成为了重点保护对象,虽然说没给人家添太多的麻烦,但玉如意也自知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负担。 可是,没办法啊,她一个女人,只有跟着这队伍走更安全一些。幸运的是,这个百余人的队伍里,有十几个女兵,一个个身手不比男儿差,可毕竟是女人,有她们在,玉如意也没那么尴尬了。 而其中一个叫洪良玉的姑娘,大大咧咧的,很让玉如意喜欢,两人也很谈得来。 不过,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长安了,尹柏寒脸上的愁云也越来越多了。长安现在被重兵包围着,他们能不能接近还是两说,更别说将玉如意平安送进城里去了。 一时间,尹柏寒有些后悔自己意气用事的将她带来,还不如将她送回洛阳的好。 而玉如意又何尝不是着急呢?现在基本已经接近她要去的地方了,可是,她要怎么给尹柏寒开口说出自己要单独行动呢…… 忽然,林子里扑棱棱的飞起了一群鸟儿,随即便听见哨兵的警哨声! 玉如意随军多日自然是知道这哨音的意思的,当即便快速的站起来,而四周歇息的士兵们迅速的起身围聚在一起。 哨兵快跑过来在尹柏寒身边一阵通报,玉如意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尹柏寒的眉头随着士兵的话语越来越紧。玉如意心知有些不好了,这么多天,还没见过尹柏寒这般紧张过。 果然,不一会儿,尹柏寒听完汇报便快步走到玉如意身边来,朝她道:“不知道怎么搞的,朱泚的队伍竟然突然开始搜这个林子,我们这么多人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可能大家要分散行动,更好一些。” “朱泚搜林?要分开?”玉如意愕然的重复他的话。 “嗯。”尹柏寒点头道,“我刚才和他们商量了一下,你和良玉她们一道走。一会儿我们给你们做个掩护,你们十几人先躲开搜查,最好能找个地方换身农妇的衣服,伺机再混进城里去。” “可是……”玉如意张了张嘴,可是脑海中瞬间想起褚至情的交代,除了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那件事,于是,话到嘴边又只能的咽下。 只是,掩护她们逃离……玉如意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本来尹柏寒就是特意护送她过来的,如果连累到他……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吧。 尹柏寒看出了她犹豫,知道她在担心,便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们,我们这支队伍是特意挑选出来的擅长在林子里作战的精英,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玉如意皱了皱眉,没接话,不是不相信尹柏寒的实力,可是,刚才尹柏寒也说了,这是朱泚的队伍。朱泚是叛军的首领,也是现在自成为王的人,他手下的士兵不仅仅是多,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让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就在二人还在犹疑商议的时候,哨兵又一次来通报了,搜林的士兵人数已经大概探查出来了,至少千余人! 玉如意听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千余人!尹柏寒他们要以一敌十么?怎么可能?! 当即,尹柏寒不再犹豫了,立即召了洪良玉来,就要将玉如意送走。 可是,玉如意在这会儿却想通了,什么国家大事,什么军国秘密,都没有这百余个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们重要! 于是,在尹柏寒又要开口劝她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尹柏寒的胳膊,对他说:“我知道这里附近有个地方……” “什么地方不地方的,你赶紧走吧!别想那些藏不藏的了。”尹柏寒以为她要说附近有什么藏身之处,可是,对方千余人的地毯式搜索,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呢?! “不是的!”玉如意摇头,随即很认真的告诉他,“那个地方有条密道,直通长安城内,直通……皇城脚边!” “玉娘子,你就别……”尹柏寒本无耐心听她说,可是没想到她却抛出这样重的一个消息。 尹柏寒猛的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什么?!密道?!直通长安城?!”他双眼瞪得好像铜铃一般大小。 “嗯!”玉如意很肯定的点头,随即道:“快召集士兵们跟我走!” 尹柏寒见她语气坚定态度认真,当即也不多想了,立即召集了士兵跟着她走。 穿过这片杨树林,玉如意便看到了路边的破庙,那破损的样子更胜当初她被褚至情带来的时候。 看到破庙,就离那里不远了,玉如意也不耽误,当即便领着众士兵快步绕过破庙,一头钻进了庙后的松树林里。 松树林依旧是那遮天茂密的样子,一棵棵粗大的松树好似利剑一样直指夜空。 月光几乎无法透过浓密的树枝照射下来,而众人又不敢点火把,怕惊动了后面的搜查的部队,只能这么摸黑的寻找。 夜色越来越黑了,玉如意本来就对这林子不熟,还有些方向迷糊,再加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绕来绕去几次后,她又悲催的迷路了…… 本来信心满满跟着玉如意的士兵们,现在也不由得沮丧起来,遥遥的已经可以看见搜林叛军的火把了,那星星点点的光芒,似乎正在朝这边靠拢。 第259章 怎会有人 尹柏寒终究按捺不住又来找玉如意,提出要她先离去的事情,可是玉如意又怎么会甘心呢!于是不顾尹柏寒的反对,让大部队先留着休息,然后便带了洪良玉和两个人去找。 洪良玉的方向感极强,而且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个记号,这样也避免了他们又一次迷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玉如意终于在又穿过几棵大松树后发现了一堆熟悉的枯枝,她走过去,摸索着将枯枝掀开,果然看到了那个黝黑的深洞! “终于找到了!”玉如意差点欢呼起来,她急忙招手让洪良玉来看。洪良玉看后,立即命那两人去通报,自己则跟着玉如意先进去探看。 进了山洞后,一点月光都借不到了,当然也不怕叛军会看到,于是洪良玉便点起了火折子。 两人趴着钻进洞里,没一会儿便摸到了入口的石板。玉如意借着火光仔细查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了那插玉牌的方槽,当即不再犹豫,解开衣服,将那块父亲留给她的玉牌从金丝玉锦图上抠了出来,塞进洞口里。 果然,喀拉拉一阵响动过后,石板挪开了。 洪良玉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但是却没有多问,只在玉如意推开棺椁盖子的时候上来帮了一把忙,便立即回到洞口去守着,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玉如意先爬进屋里来,转了半天,发现一切都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样,没什么变化,随后,便用火折子将那密室里的火把点燃照亮。 摸索到机关后,玉如意带着众人行至密室的上一层。 这屋子并不大,想要容纳百余人是不大可能的,必须要回到上面去,长安城里现在还是安全的,至少回到城里。在玉宅的院子里也比这里好啊。 可是,玉如意当时是从上面下来的,哪里知道怎么回去,她只能在屋子里左摸摸。右摸摸,却是始终都无法找到机关。 就在她敲敲打打的时候,洪良玉从棺椁里钻了出来,告诉她其他的人已经到了,因为这甬道狭窄,正在排队进来。 这下子,玉如意更着急了,她越发卖力地敲敲打打,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机关,忽然一个缺口印入玉如意的眼帘。她立即将玉牌伸进去,一摁! 密室的屋顶响起一阵喀拉拉的声音,石凳上升的入口突然打开来,随即一阵光芒照了过来,好像是有人用灯笼在往下探看! 玉如意心头大惊。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在这里?! 就在此时,一个脑袋从上面伸了进来,一双眸子正对上玉如意略带几分惊惶眼睛。 怎么是她?这人玉如意到是认得,她是文安公主身边的丫鬟荷露啊! 而荷露看到她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惊,随后立即发现她身后还有很多,当即便惊讶的想要将那机关推动阖上。 玉如意见状,当即便大喊起来:“别关别关!是褚至情叫我来的!” 果然。听见褚至情的名字,荷露便停下了动作,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洪良玉,然后皱着眉头问道:“可有信物!” 玉如意点点头,当即便把脖子上挂的玉佩取下来。朝荷露晃了晃。 荷露见状,从上面吊下来个篮子,玉如意将玉佩放进篮子里,荷露将篮子提了上去,随后扔下一句:“你等会儿。” 片刻后。荷露回来,看了看屋里多的人,有些不满的道:“怎么这么多人……不过,有人护卫也好。” 玉如意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在这里,应该文安也不远吧……难道说褚至情让她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救这个公主么?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来了,上去是最重要的事,于是她立即接话道:“对对对,是带来护卫公主的。” “好吧。” 玉如意这才急忙带着众人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爬出入口后,玉如意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发现院子里竟然站了不少人,一个个手里都提着精致的灯笼。 两个身形差不多的老太监,正守在入口处,见到玉如意后,其中一个太监还显得有些个激动。 荷露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可是见到这两个太监,她却还要给他们行礼,可见这两人的身份不一般。 “你跟他们去……”荷露对玉如意道。 “哦。”玉如意点点头。 两个太监便在前面引路,玉如意刚跟上,洪良玉便要跟着过来,却被荷露一拦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去的么?你和其他的护卫都在这里等着。” 洪良玉有些不满荷露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玉如意劝住了:“良玉,你在这里也好,接应一下柏寒他们。” 洪良玉无奈,只能点头应了,留在原地。 玉如意只能独自跟着两个太监走了。 玉如意被两个太监领着,在玉宅里弯弯曲曲的绕了半天,随后又走入了一个地道的入口。 看着眼前那黑洞洞的入口,玉如意只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家的宅院,明明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她却如此的陌生,陌生得根本不知晓这里有密道,根本不认得路,还要两个外人来引路。 玉如意越发不明白了,如果玉家只是为了藏宝的话,何必做这么复杂的密道?还有那入口的机关,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得起的。 难道,他们玉家,不仅仅是简单的鉴宝世家么? 还有,那个棺椁……那个棺椁上的“梅”字是怎么回事? 玉如意一路上带着晕晕迷迷的想法跟着那两个太监走入密道,约摸两刻钟时间,才好不容易走到了密道的尽头。 玉如意可以肯定,能走这么长时间,绝对已经走出了玉宅的范围。到底这密道会通向哪里呢?正想着,便听一个太监道:“到了。”说罢,便领着玉如意走向一个台阶。 快到台阶尽头的时候,其中一个太监便伸手去扣动墙边的机关,随着那机关的旋转,三人头顶的青砖缓缓挪动开来,一抹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照得玉如意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光线,玉如意才跟着二人走出了密道,那太监又在密道边上的一个石灯上摸了摸,入口又关闭了。 玉如意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宅院,仿佛经历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好些屋子的门窗都已经朽烂了,甚至有两间屋子都垮塌了,墙面上长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墨绿色青苔,有些被日头晒得卷边起来,似乎就要掉落了一般。 而整个院子里,也弥漫着腐木和青苔的气息,看起来长久未经维护,没有人住的样子。 玉如意跟着两个太监,小心翼翼的走着。院子里的石子路上也有不少青苔,一个不慎就容易滑倒。 穿过一个花门后,人影就变得多起来了,而印入眼帘的建筑物,红墙金瓦,虽然破败,但显然是个老旧的宫殿。 玉如意微微一惊,难道玉家的密道能直接通进皇宫?!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待她多想,便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是你?三郎呢?!” 好吧,玉如意承认,她很讨厌这个声音,可是她也不得不挤出一脸和煦的微笑,很是淑女的踱步到那声音的主人面前,盈盈福身道:“民女见过文安公主。” 可是文安却没她这么好的耐心,当即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道:“三郎呢?不是应该三郎来么?怎么是你呢?三郎呢?他出什么事了?!” 这字字关切,声声三郎,倒是比玉如意这个正牌夫人更关心褚至情呢。 玉如意不高兴了,她慢慢的站起来,拨开文安公主的手,淡淡道:“三郎托付我过来救人,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文安几乎尖叫起来,“你是她妻子啊,你怎么能不知道?!” 玉如意皱眉不语,还知道我才是他妻子么?那你一个未嫁的闺女站在我面前唤我夫君作甚? 一旁的太监自然也看出了玉如意的不满,当即便拦住文安公主劝慰道:“公主公主,我们还是先把她领进去吧,皇上可等急了。” 文安公主听言,很是不满的瞪了那太监一眼,但却没有多说,乖乖的侧开了身子,只是在玉如意路过她边上的时候,嘟囔了一句:“我就不知道凭你一个小女子,怎么样救走我父皇!” 在刚才听到“皇上”二字的时候,玉如意就彻底明白过来了。褚至情当时在信上只是反复的嘱咐是救一个无比尊贵的人,却终究没有真正的告诉她是谁,在看到荷露的时候,她多少还有些个不悦,以为褚至情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就是来救文安公主的。 不过现在明白了,褚至情还真是将一件国家要事交给了她来办…… 玉如意压力很大。 一声通传后,玉如意跟着其中一个太监走了进去。 高高的殿内,却没怎么点蜡烛,光线显得很昏暗。 光洁的地板,干净的帷布,与屋外宫殿的破败形成了很大的对比,显然是精心打扫的。 玉如意低着头,听着太监的提示跪下,磕头行礼。 第260章 初见圣颜 “你就是褚至情的夫人?” 说话的人,声音并不好听,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感,但却有绝对的庄严感。 玉如意低声道:“正是,民女玉如意。” “嗯……长安重重围困下你能进来,想必经历了许多磨难,平身吧……赐座。” 赐座?玉如意心知这是极高的荣誉,当即便伏地磕头谢恩,旁边的一个太监过来扶了她一把,她这才低着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们夫妻两都是忠君之士啊……不必拘束,抬起头来吧。” 玉如意听言,这才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望过去。 上面坐着的这个人,就是大唐的皇帝么?他并不像玉如意想象的那般,身着明黄,而是穿了一件赭石色的长袍,手里握着一卷书,看起来很是家常的样子。 四十余岁的样子,脸色苍白,轮廓分明,表情有着一种生而具之的傲然,半垂的眸子由上而下的俯视着玉如意,目光淡然而冷静,给人一种很是冷漠的距离感。 玉如意与他目光轻轻一触,遂急忙垂下眸来,人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这就是所谓的皇威么?果然是她这样的小屁民承受不住的。 而座上那位,一时间也没了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屋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就在这时,外面一声通报响起,“太子殿下到。” 皇帝李适那冰封的面容这才和煦了几分,立即朝旁边的太监道:“快传!” 太监立即小跑着过去通传,不一会儿便领着原来的宣王,现在的太子李诵走了进来。 李诵身披一身银白的轻甲,比起之前来,更显得英气逼人。一进屋来,便先朝皇帝行了个大礼。 玉如意也慌忙蹲下身子给他请安,太子见状,上来虚扶了一下。道:“刚从城墙上巡查回来,便得知玉娘子到了,所以便连忙赶来。” 玉如意连忙躬身道:“民女惶恐。” 李诵微微一笑道:“有什么惶恐的,我没想到三郎竟然真能让你进来。他开始说过,你有办法能进入皇城,我还不太相信,却没料到如今真真见到人了。” 听到他这么说,玉如意心头一沉,原来一切都是褚至情的安排。开始她还纳闷他怎么知道玉宅密室的事儿,但又想着之前二人是在松树林里初遇的,想必是看到了她从密道里出来的情景。亦或者是父亲在世时候,与褚家关系密切,所以褚家知道这个密道。 可是现在种种情景联系起来。足以见得,褚至情对玉家的熟悉远远超过她玉如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幼时,他远在洛阳,而后又被送到了少林。他怎么会知道玉家这么多事情的?! 虽然玉如意心中疑惑重重,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于是,她对李诵道:“三郎当初留信让我过来,说是要救一个无比尊贵的人……”她看了一眼座上的皇帝,却没敢继续往下说。 李诵听言,却是反问她:“听说你带了数百人的护卫队过来?”语气里。竟然有些不满。 玉如意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如果是救人的话,皇帝自然是带有自己的亲卫队的,不需要她带人,她的作用仅仅是带路而已。可是,现在她却带了百人的士兵过来。肯定会让太子有所怀疑,而皇帝此时,显然也皱紧了眉头,目光有些闪烁不定。 玉如意心知,此时必须说实话。且不说什么欺君之罪的问题了,只要她言语里有半分漏洞,那密室里的百余人怕是瞬间就没了性命! 于是,她慌忙跪下来,对李诵道:“事出有因,太子请听我说!”随即,她将出城遇到尹柏寒队伍,而后又在林子里被朱泚队伍搜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李诵听。 可是,说完后,却见李诵并没有多的反应,她想了想,又急忙补充道:“三郎之前并未告知民女到底是要救什么人,只是说要救一个极为尊贵的人。我万万没有想到是……”玉如意顿了顿,随即道:“若是我知道,我是断然不敢随意带人钱来的!” 玉如意说完这番话后,大殿里又恢复了宁静。 李诵和皇帝两人互相对视着,似乎在用目光交流着玉如意话里的可信度,好半天后,皇帝微微一点头,李诵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走到玉如意身边,将她扶起,笑道:“玉娘子的苦心,父皇和我都了解了。只是那队人,着实不能留着随驾。” “民女明白。”玉如意点头道:“只是现在外面朱泚搜山怕是还没有结束……民女恳求让他们就在密室中藏匿一夜,明日探查过后再离去可好?” 李诵听言,思索了片刻道:“也罢,他们也都是我大唐的忠义之士,就让他们藏匿至明日吧。”随后,他朝旁边的太监招呼道:“你去安排一下,让人送点吃食过去犒劳一下他们。” “是!” 那太监刚要出门,又被李诵喊住,他朝那太监走了几步,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去好好看看,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异动,随时回来向我汇报。” “是!”太监应声离去。 须臾,太监回来了,在李诵耳边耳语了几句,李诵那深拧着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随即便对玉如意道:“玉娘子奔波劳累数日,想必乏累至极了……这样,小冬子,你带玉娘子去后面,寻一间干净的厢房让她好好歇歇。” 玉如意听言,缓缓起身,却没走,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诵。 李诵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笑道:“那些士兵你自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人送了饭食和水过去,等天黑了,朱泚的队伍离开后,他们便会自行离去。” 玉如意见他眉目淡定,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福身行礼。又朝皇帝叩拜告别后,这才跟着那小太监离去。 李诵目送着她离开大殿后,这才转头朝皇帝道:“父皇放心,那领队的尹柏寒是杭州尹节度使的嫡次子。这次叛军作乱,尹家出了不少军资协助江南的军士,所以江南至今仍是太平的。这人是值得信任的。” 皇帝听言,一直阴沉着的脸色终于缓了缓,有些疲惫的看向李诵道:“知道了……城外境况如何?” “李怀光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着实厉害……”李诵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跪下身来道,“儿臣驽钝,不能救父皇于水火中,实在愧疚!” 皇帝慌忙丢了手中的书卷走下台阶来亲自将他扶起。“吾儿说的这是甚话!朕自然是知道李怀光的能力……只是,要朕从这皇城中逃离,朕实在是心头难安啊!” “父皇!”李诵噗通一下跪倒在皇帝面前,“父皇,朱泚大军将长安城重重围困。就连皇宫也是岌岌可危……为了父皇的安全,为了黎民百姓,您不得不走!只要他们没找到您,没拿到玉玺!孩儿就算死,也不会让这些乱臣贼子登上皇座!” 皇帝默默的看着他,眸中隐隐水光闪动,许久后。皇帝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紧闭双眸:“罢了,朕走。你去安排吧!” ****** 夜,静得可怕,先是人声渐渐消寂。接着是远远近近的灯火都陆续熄灭。 月,缓缓的出现在墨色的夜空中,朝玉如意铺洒下一层层寒冷的光波来,仿佛给她的身影镀上一层白霜。 玉如意扶着雕花的窗棂,回望着那清冷的月。初见帝王时那些许的紧张和心悸也渐渐淡去,慢慢的,只剩下对褚至情的思念。 越是这种夜,越是这样孤独的时候,越容易思念一个人。 忽然,厢房不远处的回廊出现了一抹昏黄的光,一点一点的将夜色晕染开,就在玉如意将目光移向那的时候,衣袂轻飘的文安公主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怎么是她?玉如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对方是个公主,可是对觊觎自己相公的人,玉如意一点好感都没有。当即也不想和她打照面,飞快的将窗户关上,也不管那关窗户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有多响亮。 玉如意三两步跳到床边,两脚将鞋子蹬掉,衣服都不脱就迅速的缩进了被子里。 片刻后,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玉娘子,玉娘子。” 玉如意不应,听得出来那是荷露的声音。 “玉娘子!”声音提高了几分,随后响起了轻轻的拍门声。 玉如意还是不应。 随后,门外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突然文安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传来:“玉如意!你开门啊,躲什么?刚才明明看到你在窗户边的!” 玉如意皱了皱眉,用被子将头一蒙,继续不搭理。这女人还没见着就在外面大吵大闹的了,要是放进来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吗? “玉如意!玉如意!”文安居然不顾形象的踢起了门。 “公主……公主……”荷露小心的劝住她,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须臾,文安的声音平和了许多:“玉如意,你开门,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你怕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三郎的下落。” 玉如意在被子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怕你了,是烦你好不好,懒得侍候你,见了还要跪什么的,很讨厌的。三郎三郎,倒是叫得亲密,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口口声声的喊着人家的夫君,要脸不要了。 文安不甘心的又喊了几声,却不料竟招来了守夜的侍卫,在侍卫的询问下,她也只能无奈的离开了。 听到外面安静了,玉如意这才呼出一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只觉得耳朵里满是文安的声音,烦都烦死了。 许是这些天餐风露宿的实在太累了,玉如意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踏实。 如意木有坑,只是在等档期 如意在存稿,只是现在暂时不能发,就像是明星太忙了,忙不过档期一样。 嗯,因为推荐神马的,不可能同时推荐同一个作者的两本书神马的。 好吧,实际上是因为存稿不足,又怕断更,准备完结后以后给大家幸福爽感的无缝更新。 好吧,你们可以说我无耻…… ⊙﹏⊙b so,先给《金玉良缘》让让路吧~~ 《金玉良缘》完结的那天,就是咱如意恢复更新的那天!! 另,《万事如意》已经签了出版的,出版也已经进入了流程,所以绝对不可能坑,签约字数是85万,也就是还有15万字完结。 放心先收藏包养吧~~ 第261章 一定回来 次日醒来已是大天明,而皇家众人竟然没找人来叫她,这让玉如意感到很奇怪,不过回头一想,现在毕竟是他们要把命交到自己手上,就算是帝王,也是惜命的,也不想得罪她吧? 于是,玉如意觉得自己很牛,只有她的玉牌才能打开玉家的密道开关。 用过午饭后,太子李诵回来,与玉如意商定好晚上带皇帝离开皇宫。 众人心里祈着盼着,夜终于徐徐而来。 皇帝只留了五个贴身的侍卫,然后就是文安和荷露,加上玉如意,一共就九个人。而尹柏寒等人已经从玉宅的院子中赶了出去,被安置在长安城中的其他地方。 穿过密道回到玉家院子中,玉如意扣动机关将众人带入玉家的密室,进入下一层的时候,玉如意刚坐到那凳子上,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正要割手放血让自己下去,却被文安猛的拽住了。 “你要自己一个先走吗?”文安公主看到她拿出匕首来,气愤不已,“我就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还护送我们!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先逃了去朱泚那里告状!” 玉如意哭笑不得,也懒得解释:“放手。” “不放!”文安拽着她,朝皇帝道:“父皇,你看她,手里有利器,怕不是要刺杀父皇!” 皇帝看了一眼玉如意手中的匕首,半晌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五个侍卫也是牢牢的盯着她。 玉如意知道,这会儿解释没用,只能就一动不动的拿着匕首,勇敢的迎向皇帝探究的目光。 密室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两个侍卫手上的火把,可是,皇帝却觉得玉如意的双眸熠熠生辉。忽然的,他踏实了,这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邪念。没有任何的杂质,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道理不相信她。 于是,皇帝轻轻的训斥了文安一句:“安儿,不的胡闹。” 玉如意的心。瞬间安然了,她朝皇帝叩谢道:“多谢陛下信任。”随即便毫不耽误的,在文安不甘的目光中,划破手掌,用血掌摁在那石凳上。 “陛下。”玉如意在凳子下落之前解释道,“一会儿我会在下面启动机关,右侧的门会打开,会出现一个斜坡,大家尽快下来。” “嗯,知道了。”皇帝点点头。 玉如意这才用力一摁。石凳徐徐落下。 在玉如意的带领下,众人很快离开了密道,虽然从那出口爬出来的样子很是狼狈,但是这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让李适一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只是将那种屈辱感。深深的刻进心中,刻进骨中,他知道,自己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而且是从长安城的大门,从皇宫的大门,大大方方的。让无数人迎接回来!一定的! 也许是老天保佑,也许是李适运气极佳,回洛阳的这一路,竟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风波。 一行人装作从长安逃难的商人,穿着朴素,坐着简单朴实的马车。 路上虽然也曾遇到过朱泚的小部队。但竟然都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就算遇到关卡,竟然也没人阻拦。想必是觉得皇帝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从京城里逃出来吧。而对照画像什么的,更是不用担心,皇帝和公主的画像。怎么可能流落出来? 只是,玉如意在那些画像里,清楚的看到了褚至情的像,这让她不由得又多了些担心,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没几日便到了洛阳城,进洛阳城的关卡就非常严了,现在段宁守城,宁肯放出,也不愿放入,多少逃难的百姓到了城外,却不得而入,大部分都扎个帐篷随便住在城墙附近,似乎只要靠近段宁,就安全了许多。 而且,李怀光治兵有方,并未让士兵去骚扰百姓,这些百姓就算没进城,也能落得片刻安全。 只是,现在进入洛阳城倒成了最大的问题,必须要在保证不暴露皇帝和公主身份的情况下进城,虽然玉如意手里有之前段安偷给她的令牌,可是那令牌从来都是只能一个人进出用的。而且,她根本不可能丢下其他人独自先进城去,就算进了城,段宁到底是否靠得住这还两说了。 就在玉如意一筹莫展的时候,城门突然打开来,一行骑兵从城里奔了出来,随后段宁便出现在那队骑兵之后。 玉如意还真是觉得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了,刚在心里嘀咕了人家几句,人马上就出现了。 看到玉如意的时候,段宁有些个不高兴,板着脸似乎要教训她,可是再看到她身边的其他人的时候,却又立即闭紧了嘴巴。 玉如意知道,他认出了皇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就在这时,段宁不先去拜见皇帝,倒是先走到她面前来了,黑着脸皱着眉就直接问:“你就觉得我这么不可以信任么?” 玉如意一愣,反应了过来,知道他是指自己之前逃离长安却不告诉他的事情,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能低着头,支吾着不说话。 “你看这是什么?”段安从腰带里摸出来一个东西,递到玉如意面前。 玉如意定睛一看,有些明白了。 段宁手中那乳白色的玉佩,正是与褚至情给自己的玉佩是一对,她当即拽出脖子上挂着的玉佩,然后接过段宁手中的另一半,将两半放在一起,轻轻一声“咔”,两块玉佩合成了一体。 这下子,玉如意彻底释然了,原来他就是褚至情在信里提到的可以信任的人,搞半天,是自己多心了。 段宁见状,也忍不住责备她道:“收到至情兄的信后,我就想赶紧找到你,找几个人将你护送出城,却不曾想到,你竟然会让我阿姐帮你偷令牌自己逃了,倒是让我好一阵提心吊胆!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到让我如何给至情兄交代!” 玉如意脸红了,倒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幸好,你平安回来了……”段宁很是后怕的拍拍心口。随后看了一眼皇帝,又道,“皇上怎么安排?” 玉如意一怔,茫然的看着他。“你们没有计划么?” “至情信里没说。”段宁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那边肯定不安全,虽然是将军府,但是每日来往人多,保不齐哪一个就曾经见过龙颜,现在没人认识皇上,这是最安全的。而且,我最近的一些安排,总能让叛军先有察觉。我担心会有奸细在府中。我那里是众矢之的,皇上去那肯定不安全的。” 玉如意点了点头,道:“可是,褚府也不行……”她一咬牙道,“我怀疑他们通敌……他们与李修竹似乎有所往来。” 可是。这席话说完,段宁脸上却没出现玉如意臆想中的惊讶愕然,反倒是一脸的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玉如意小心的问道。 段宁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事必备三重以上的打算,褚家历来如此……不然。你以为历经这么多年的动乱,褚家何以在洛阳立足,甚至一直是洛阳首富?” 玉如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原来,自己不过是褚家多重打算的一个棋子而已。而听段宁的话,他知道褚家通敌却不去管,也是褚家打算的其中一种咯?那么……褚至情,褚至情和太子死守长安,会不会也是褚家的安排? 褚至忠通敌。褚至情效忠,褚至孝带着家产逃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角色和打算,这些事情看起来似乎背道而驰,但是归根结底,却是动摇不了褚家的根基,无论哪一个成功了,最终,褚家还是褚家。 褚至忠与叛军一党,若是朱泚成事,那么自然他就是功臣。 褚至情跟随太子护国,若是护国成功,他也是功臣。 褚至孝将家产带着逃离,等二人不论是谁成就大业之后回来,褚家依旧是洛阳稳当当的首富! 玉如意这才发现,褚家的下得一盘好棋。 “所以,现在我才不知道将皇上安置在哪里才好。”段宁犯愁的说道。 玉如意想了想,道:“我玉宅里有地窖……可是,却是阴暗潮湿,怕是委屈了皇上。” “地窖?”段宁思索了一番,道,“倒是一个好地方,可是,但也不是长久之地。洛阳城认识你的人太多了,你回来之事绝对瞒不住褚家人……” “那怎么办?”玉如意有些烦躁了,她只是个小女人,只想跟着老公好好过日子,只想靠着本事能赚钱让娘亲和弟妹过上富足的好日子,她不想参与这些个什么国家大事,是的,一点都不想!可是,为什么一件件一桩桩,总要那么讨厌的找上她来! 玉如意不耐的表情写在脸上,段宁又怎么看不出来呢?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你先别操心了,先照顾好皇上,别的事情,我来处理,我来想办法,你看如何?” 听他这么说,玉如意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自己抱怨的时候,也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随后段宁行至马车边,对皇帝嘱咐了几句,没敢做出下跪行礼之举,只怕引来更多人的注意。皇帝倒也明白事理,并不介意,两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须臾后,皇帝便又坐上了马车。 一行人在段宁的护送下,很快回到了洛阳城。 玉如意跟着马车边慢慢走,只觉得最近肚子胀鼓鼓的难受,似乎是月事将近的感觉,算起来,这次的月事推迟了好久,看来,这劳累奔波,是会有所影响的。 行进城里后,段宁知道自己再跟着反而会让人多疑,也知道皇帝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当即也不多耽搁,告辞离去。 第262章 重回洛阳 和玉如意商量过后,段宁这才行至马车边,朝皇帝请安,却是没敢做出下跪行礼之举,只怕引来更多人的注意。皇帝倒也明白事理,并不介意,两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须臾后,皇帝便又坐上了马车。、 随后,段宁又嘱咐了几句皇帝身边的几个侍卫,安排妥当后,这才让自己的人马前后左右将车队围住,这才下令继续朝洛阳前行。 一行人在段宁的护送下,很快便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洛阳城。 洛阳城中安安静静的,许是因为看到了段宁的关心,路上的百姓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队车马。 玉如意自己则跟着在马车边慢慢走,走着走着却有些个不舒服了。只觉得最近肚子胀鼓鼓的难受,似乎是月事将近的感觉,算起来,这次的月事推迟了好久,看来,这劳累奔波,是会有所影响的。 段宁明显感觉到了百姓的瞩目,知道自己再跟着反而会让人多疑,也知道皇帝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当即也不多耽搁,告辞离去。 玉如意自己领着一行人朝玉府前行。快到玉府的时候,老远的,玉如意就看到了褚家的马车,鬼鬼祟祟的躲在巷子口,看来已经得到了她回城的消息了。他们倒是消息灵通得很呐! 她回头看了看马车,虽然一路上平安赶来,但那是因为大部分的士兵都不认识这车里的贵人。可是,褚家老太太和褚至忠都是见过龙颜的,而文安公主,更是在褚家里外里出入了很多次,就连下人也是认得的。 这下子,想瞒都不容易瞒住了,如何是好。 而褚家那马车似乎也看到了玉如意,于是驾着车朝她行来,玉如意越发紧张。随即急忙拉着马车边的荷露道:“不行,对面不能走了!赶紧掉头!” 荷露不明所以,但是看到玉如意一脸的紧张,当即也不多言。立即上前去禀告皇帝,当即便要转头。 可是,文安公主一掀帘子,正看到褚至忠从车上下来,当即开心的朝他大喊大叫,生怕他没看到自己! 这个白痴女人!玉如意很想上去一耳瓜子给她扇到车里去! 眼见着褚至忠朝自己越走越近,玉如意情急之下,急忙奔到马车边上,一步跳上车,也来不及给皇帝解释。只是立即朝皇帝道:“陛下,玉府呆不了了,快,掉头去将军府!”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三郎家?褚家满门忠烈,褚至忠又在朝为官。褚家远远比你那破烂的玉府要安全!”文安公主气鼓鼓的道。 “好,要去你去!”玉如意也不管不顾了,一把拽住她,然后对皇帝说:“陛下,必须要去将军府!这边……还需公主帮我周旋,您见谅!”说罢,便拖着文安下了马车! “玉如意!你干什么!”文安被她扯得手腕生疼。拼命挣扎。 “褚至忠刚刚已经看到你了,你若不出现,反而容易引起他的疑心!”玉如意皱眉低声呵道,“还有,你最好把嘴巴闭紧!不要提到皇上的事情!否则,有了什么后果你自己一力承担!” “玉如意。你说什么?!”文安公主一甩手,揉着手腕愤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又是什么态度?!荷露,给我掌……” 那个“嘴”字还没说出口来,褚至忠已经快要走到二人面前了。他先眺望了一眼绝尘而去的马车。这才转而面向文安,一脸的惊讶,随后很是惶恐的朝文安行礼道:“微臣见过文安公主,祝公主万福金安。” 文安只能闷闷地将话咽回腹中,一摆手示意他起来。 褚至忠站起身来,看向玉如意,很是不悦地问道:“弟妹,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可知道家里人都有多担心!还有刚才那个马车是……” 担心?玉如意在心头冷嗤,是担心换不回褚至孝吧。 “没去哪里,只是在将军府陪段安姑娘小住了几日。那马车是段将军府上的车,送我回来的。”玉如意淡淡道。 文安听言,有些讶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想起之前她的嘱咐,心里也知父皇的行踪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便也闭着嘴巴没有多言。 “哦?”褚至忠眯了眯眼,段家的车?那可是粗布帷帐,只怕段府下人才用这样的车吧,怎么会用来送玉如意回家呢。不过,他并未多时候,只是笑道,“可是,我们去找段府打听了多日,他们却都说不知道呢?” “许是人家懒得搭理你们吧。”玉如意现在真是没什么好心情面对他。 听到玉如意这样呛声的回答,褚至忠也不好多说,只能咬牙瞪了她一眼,随后看向文安公主,和声问道:“公主不是在长安城么?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您怎么来洛阳了?” 文安抿了抿唇,一时间没有想好借口,便道:“本宫愿意去哪里还要给褚大人报告吗?”倒是实打实的公主范儿,引得玉如意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褚至忠连续被两个女人这样呛,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当即便沉下了脸,虽然不敢在公主面前太过放肆,可毕竟现在局势未明,谁知道这个公主之后到底还是不是公主了,索性也懒得伪装个什么,只是看向玉如意道:“祖母颇为思念弟妹,你还是尽快随我回去吧。” “嗯。”玉如意知道自己是躲不开的,想了想,然后对他道,“我几日没有见到母亲了,加上身上风尘仆仆的,我想先回一趟娘家。” “弟妹……”褚至忠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很是虚假,“别忘了你已经嫁进褚家了,现在是褚家的人,万事还是以褚家为重吧。还是,你觉得你娘比祖母更加重要?” 褚至忠咣当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玉如意张了张嘴,却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讪讪的应了他。 随后,褚至忠又看向文安公主,问道:“不知公主一会儿要去哪里呢?现在兵荒马乱的,这洛阳城虽然未破,但也并不是很安全的,您只带了荷露姑娘一人作陪,微臣很是担心啊……” 文安看了玉如意一眼,随即道:“我本来是在段将军府里做客,正巧遇到了如意姐姐,在段府闷了数日,难得出来玩,那我就跟着如意姐姐一道吧。”她一口一个姐姐,顺手还挽着玉如意的胳膊,倒是真真的显得姐妹情深。 玉如意被她一挽,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可是,却没有多说,只是有些讶异文安公主这会儿怎么这么配合,她那时不时犯傻的症状,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不过,人家乐意陪她演戏,她倒是巴不得的。 于是,二人跟着褚至忠上了回褚府的马车。 方才的马车离开后,车夫也不耽误,直接快速赶到了段宁府上,而正巧段宁巡视了 一圈回来刚好看到,一见到这马车停在门口,当即便吓了一跳。随即慌忙下马去看,果然,车中端坐着的,不是当即圣上还是谁。 段宁又看了下,不见玉如意和文安公主的身影,正在纳闷之时,便见段老将军很是激动的小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笑着道:“宁儿,快来拜见你爹爹在京城的好友!我们可是有好几年没见了呢!” 京城好友?段宁明白了,府里除了自己和父亲,倒是没人见过圣上的,说是京城好友,到也是个很好的掩饰!当即便跟着段老将军一起,将皇帝从车里迎了下来。 三人有说有笑的行至段府内宅,直到屏退了所有下人,关上房门后,段老将军这才噗通一下跪倒在李适面前,叩首请罪道:“微臣无能,不能保护圣上安危,求圣上降罪!” 段宁见状,也立即跟着跪了下来。 李适又哪里会怪他们呢?当即亲自上前将二人扶起来,“二位将军辛苦了,何罪之有!” 三人倒也不再啰嗦,坐在一起分析了一下当今的局势,又计划了一下日后的打算。 “恕臣直言,洛阳城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圣上在洛阳,其实并不安全……”段宁很是愧疚的道,“如今粮草不多,只怕坚持不了几日了。” “什么……”李适很是失落,“难道真真是天要亡朕?”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段宁近身侍卫的声音:“将军,收到飞鸽传书。” 段宁听言,当即站起来,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接过侍卫递来的小竹管,竹管上面有一个鲜红色的标记,一见到这标记,段宁脸上的愁云就散去了不少,这是褚至情专用的标记,他能来信,说明他又有了新的可靠的安排,希望能一解圣上现在的困境。 段宁一边朝回走一边抽出竹筒里的密信,可是,就这么短短的一封密信,他却看得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倒是让段老将军着急了起来,当即一拐杖朝他挥过去:“臭小子,快过来,到怎么回事!” 段宁将密信递给李适,道:“可能,圣上还得离开洛阳了……” 第263章 一枚棋子 马车就停在巷子口,到褚府不过片刻的时间。 一下车,玉如意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女子怒斥吵闹的声音,依稀有着很是熟悉的珍珠的声音,她脚步一顿,又听了片刻,随即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的确是珍珠的声音,玉如意心慌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过去。 刚穿过褚府的回廊,便看见佟薇芷一瓢冷水披头盖脸的浇在珍珠身上!珍珠斜卧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捆绑着她的,赫然是一条条带刺的荆棘,随着她的颤抖,刺划破肉皮,殷红的鲜血渗透得更多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玉如意只觉得脑子一热,整个人都冲了上去,猛的一推佟薇芷,蹲下身去查看珍珠的伤势。 佟薇芷踉跄的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幸好被身边的婢女扶住,才险险站住。 “哟?玉如意,你回来了?”佟薇芷阴阳怪气的道。 玉如意愤怒的看着她,又吼道:“佟薇芷,你这是干什么?就算珍珠有错,也轮不到你教训吧!” 一听她这话,佟薇芷当即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哎哟,三表嫂,你有所不知呢!你不在的时日,外祖母将这丫头赏给我了,我现在管教的,是我的丫头呢!” “什么?”玉如意一怔,看向地上珍珠,却见珍珠含泪朝自己点点头,知道佟薇芷说的不是假话。 找不到她、利用不到她就拿她的人出气么?玉如意只觉得心口一阵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三弟妹……”褚至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你还是早些去看祖母吧。” 玉如意听到这话,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褚至忠一眼:“我知道了!”随后,她一甩袖子,走到佟薇芷面前。 玉如意逼近她,目光森森地看着她:“我的人,我自然会要回来!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会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佟薇芷本就比她矮一点点。又何曾见过如此煞气慎重的眼神,当下心头一惊,朝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还想倔强的说些什么,可是,却又被那冷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一瞬间,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格外静默。 这时,一个干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怪不老夫人让我过来迎贵客呢,感情是公主驾到了!” 玉如意抬眼看去,却是老夫人身边的芝兰姑姑。 文安公主本是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看戏,听到对方这么唤她。也不好不搭理了,便微笑了一下,朝对方点点头:“有劳姑奶奶挂念了。” “哎呦呦,公主客气了!”芝兰姑姑扭着身子过来,随后将玉如意一拽。道,“还愣这里干什么,咱们赶紧的吧!” 玉如意皱了皱眉,扯出被芝兰姑姑拽着的袖子,随后又一次看向佟薇芷道:“我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说罢,又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珍珠的脸,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要回来的。” 珍珠点点头,呜咽着说了句:“多谢娘子。” 玉如意又拍了拍她的肩,这才转身离去。 文安公主自然是不能跟着她去老夫人的院子的。她是贵客,褚至忠便领着她和荷露去了候客厅。玉如意则跟着芝兰姑姑走了。 片刻后,两人便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 距离略近了些,玉如意闻到了浓浓的檀香味,想必这些日子。老夫人一直在礼佛。再近一些,又听见了轻轻的,有节奏的木鱼声。 不知道怎的,玉如意只觉得自己的脾气一下子就没刚才那么强硬了……那是一个老人,而且是一个对自己不错的老人,虽然她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里外里,都是为了这个褚家,只是,她想要得太多了…… 玉如意叹了口气,跟着芝兰姑姑走进了院子。 老夫人正跪坐在佛龛前念经,听到几人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几日不见,老夫人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许多。 “来了?”老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继续念经。 “孙媳不孝。”玉如意朝老夫人跪下,“孙媳不应该不告而别,让祖母担心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是被气的,随即,她更是不悦的口气传了过来:“如意好本事,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你,都能让你‘不告而别’啊?” 玉如意抿着唇,皱了皱眉头,这是直接的教训了?而且似乎还不知道是林姨娘将自己放走的,是在打听自己怎么离开的么? 她想了想,朝老夫人磕了个头,道:“孙媳听大伯说要把我送到李修竹的军营去……” “不是送去,只不过是要你去接一下至孝而已!”老夫人呵斥道。 玉如意避而不答老夫人之前的问话,却是另提起褚至忠的过错来,想的就是让老夫人心虚不愿再问,现在听来,果然是心虚的。 于是她伏着身子,酝酿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双眸泪光盈盈,只是语气却有些个任性逼人:“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已婚之妇,恪守妇道是我的责任!尤其是在三郎不在的时候!我的夫君在前线杀敌,可我却去见敌人的将领,而且是以一个女子之身去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这是大大的不妥!于我于三郎,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耻辱?”老夫人猛的将手中的木鱼槌一扔,愤愤的转过身来,可是一看到玉如意那委屈的样子,又想到今日公主来得蹊跷,想要说的话,便又连忙生生的吞了回去,只得叹了口气,缓和一下口吻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是至忠想得有所欠缺。对了,今日公主怎么会和你一起来的?” 玉如意心头松了一口气,随即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跪直身子,认真的答复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段安姑娘那里……前两天,一行人将公主护送到段将军府上,段将军有所不便,就将公主也安置在了段安姑娘处。至于为什么公主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得而知,毕竟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个妇人能知道的……” 老夫人看着她,缓缓的揉着手里的佛珠,好半天后,才点点头,道:“知道了,你看你风尘仆仆的,赶紧去洗洗干净,我去见见公主。” “是……”玉如意应声,可是身子却不挪动,只是跪在那里。 老夫人等了半晌,见她不走,只好开口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玉如意急忙朝老夫人一磕头,轻声说道:“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了我的陪嫁丫头珍珠……”她刻意把陪嫁两个字说得很是响亮,随后又压低声音道,“我看到珍珠被佟表妹折磨得不成人样,我想……” 老夫人皱了皱眉,尤其是在听到被佟薇芷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时候,脸上更是流露出了厌烦的表情。这个佟丫头,也太不懂事了,仗着近日资王世子对她有几分宠爱,要纳她过去做个小妾,便狂得无法无天了!要了玉如意的丫头也就罢了,折磨也就罢了,自己关在院子就好,还非要站在大院子里让人看,这好不好的让玉如意撞见了吧!真是活该! 玉如意等了半晌,没得到答复,便深吸一口气,鼓着劲又道:“我想,祖母能不能把她还给我?毕竟我带进来的……” 老夫人这时候已经沉着脸了,她很是不快的看着玉如意道:“什么你带进来的她带进来的,只要你是褚府的人,这个丫头也就是褚府的人!”随后,她口气缓了缓道,“你佟妹妹最近要嫁到世子府去,要准备的东西和事情都多,所以才找我借了两个人,我见你不在,那珍珠丫头又是闲着的,便先借给了她。现在既然你回来了,珍珠丫头自然要回到你这里来的。芝兰,你去给那边说一声,让珍珠回清心小院罢。” “是!”芝兰姑姑应声,退了出去。 “你也下去吧。”老夫人看向玉如意道。 “是……”玉如意起身,又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这才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老夫人一动不动,脸上的怒意是越来越浓,最终忍不住将手里的佛珠朝玉如意离去的方向猛的一砸,佛珠撞在门框上,绳子断开,珠子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这个玉如意越发狂妄了,这么不听话的棋子,到底该不该留?!老三那边状况不明……不过,公主出现在洛阳,应该是个信号。 什么信号?老夫人眯着眼睛想了想,公主是居住在长安皇宫内的,她能被千里迢迢的平安送达洛阳,说明洛阳和长安之间有一条平安的路……公主能出来,那么皇帝自然也能出来…… 若是皇帝出来了,就算是朱泚领兵打进了长安皇宫中,找不到皇帝,找不到玉玺,谋朝串位就是不成功的。因为皇帝大可以在别处召集忠臣勇将们反扑回来…… 如此看来…… 老夫人的目光猛的一亮,大唐运数未完啊!好好好,那么老三无疑就是走得最漂亮的一步棋了!而玉如意,就是拴着老三的那条绳子…… 好吧,就让这不听话的棋子,暂时继续快活吧。 第264章 重回玉家 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后,玉如意便立即拎着裙子一阵小跑。 奔到前院的时候,佟薇芷和一干下人都早已不在了,左右看了下,却不见珍珠的身影,她心头一慌,但稍微思索了一下,却没着急,只是转身快步朝清心小院奔去。 果然,院子里的耳房大门洞开,依稀有个身影在里面。 玉如意不再耽搁,掀起裙摆就冲进了屋子! 印入眼帘的一幕,让她几乎窒息! 满身是伤的珍珠正倚在桌边,十分艰难地朝前面挪动着,看样子是想要去拿柜子里的药箱。珍珠衣服上被荆棘捆绑的地方都已经被刮烂,依稀可以见雪白的肌肤和殷红的血迹。 忍住心疼,玉如意快步走过去,将她扶到一旁坐下。 谁知珍珠刚坐下去,就吃痛地站了起来,玉如意弯身掀开她的襦裙才发现,珍珠不但脸上,手臂,颈脖之处有可见的伤痕,连这臀部都被打了板子。 佟薇芷!!玉如意双眸咬牙咽下这口气,深呼吸一下,将珍珠扶到床边:“你先忍忍,我给你上药。” 珍珠抿着唇,一直隐忍着的委屈,此刻在见到玉如意这般关怀自己,顿时就爆发开来,眼泪就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一股脑地往下掉。 玉如意皱了皱眉,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别哭,你放心,今日你所受的委屈,他日我一定会给你讨回来!” 珍珠嘴一撇,呜咽道:“谢谢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玉如意又眯了眯眸子,“才几日而已,你就改了口了?可见你确实是受了不少委屈!” 珍珠连忙摇头改口道:“姑娘,是我一时口误口误。” “唉……”玉如意摆摆手,打断道:“看来这褚家是呆不下去了,我先给你上药止痛,完了你跟我一起回玉宅。” 珍珠点点头,任由玉如意给她上了药。中间疼痛的时候她也咬牙忍了,丝毫不呼痛,玉如意见她这般,心中的怒意越发足了。 两人刚清洗好伤口。还未来得及踏出小院,便闻见一阵香风传来。玉如意皱了皱眉,这味道她非常熟悉,就是文安公主惯用的佳楠香。之前从长安逃离的时候,文安因为不能熏香还发过一阵脾气,这一到了褚府,就立即恢复了习惯。 玉如意立即将情绪掩盖,拉着珍珠朝那快步走近的身影行了个礼。 文安公主见她神色匆忙中带着忧色,不由得好奇,免了她们的礼数之后问道:“你们主仆二人形色匆匆。可是要去哪儿?” “回公主的话,珍珠身上的伤口需要大夫好好包扎处理,我刚准备带她去看大夫。” 文安怔了一下,随即打量了一番珍珠,鄙夷道:“一个下人而已。犯得着你这般照顾?还是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还真是多疑!玉如意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却是语气恭敬的回道:“如意不敢欺瞒公主,珍珠虽说是下人,却是真心照顾如意的,此刻她受伤,我怎可坐视不理?” 文安公主听言,又眯着眼打量了那主仆二人一番。见玉如意神色没有任何的异常。这才相信了她的话,只是对她这等做法十分不理解,眼底顿时露出了鄙夷之色。小户人家出来的就是这样,当了少夫人也只能跟下人走得近罢了。 “那……民妇先告辞了?”玉如意小心的试探道。 “嗯。”文安点了点头。 玉如意轻轻吐出一口气,刚要离开,却被文安伸手一拦。 “本宫也好几日没出门了。既然如此,你们便随本宫一起出去好了。” 这文安公主到底有完没完?!玉如意的眉头再次紧蹙,好在她低着头,文安公主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自然也看不见她眉眼之中透出的不耐和厌烦。 见她半晌不答话。文安不耐的问道:“怎么?难不成还嫌本宫碍事儿了?” “当然不是,如意惶恐。”玉如意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外面现在不甚太平……” “少罗嗦!”没有理会玉如意的解释,文安公主率先转身朝外面走去。 玉如意抬起头来,无奈地与珍珠对视一眼,这才拉着她的手,搀扶着珍珠跟在了文安公主的身后。 看过大夫之后,文安公主本打算回去褚府,却瞧见玉如意好似没有回去的打算,顿时心生疑窦:“你们不回去?” 玉如意无奈答道:“回公主的话,珍珠这般样子,我着实不忍心将她送回褚家,想带她回我娘家宅子里小住。” “行啊,我让车夫调头去你家。”文安公主道。 玉如意愕然:“公主也要去?” 文安公主立刻面露不悦:“怎地?本宫与你同行,让你觉得不自在了?” “公主言重了,只是怕劳累了公主。”玉如意讪讪道。 “本宫说了一同前去就会一同前去,赶紧上马车!” 玉如意见她这般强硬,知道再劝阻也无用,只得带着珍珠上了她的马车。 因为文安公主的大驾,弄得大腹便便的吉祥,也得出来行礼,看得玉如意又是心疼不已,无奈自己还扶着珍珠,待公主免礼后,立刻递给金氏一个眼神,让她将吉祥扶好。 金氏却仿佛是没有看见玉如意的眼神示意,一张老脸笑得无比灿烂的凑上前与公主说话:“真真是没想到公主千金之躯能来我们这破宅子!” 文安公主瞥了她一眼,没接话。 玉如意却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摇摇头走过去搀扶起吉祥,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没事儿吧?” 吉祥摇摇头,“没事。” 两人这才一问一答,而那边,金氏已经和文安公主攀谈上了,当然,是她说三句换不来公主一句回话。可就算这样,金氏也是一副乐此不彼的样子。 玉如意有些不满地看向金氏,无奈对方干脆直接无视了她,继续与公主搭着话。看她这般是想讨好公主,许是为了让她不再为难自己,知道她是好心,做了无功用也没办法,只得任由她去了。 随即,玉如意让人将珍珠扶去房间,又在房里嘱咐了个丫鬟去熬药,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从屋里出来。 玉吉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脸上却是恹恹的疲惫神色。 玉如意摇摇头,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道:“可是身子重了,不太舒服?” “不是……”玉吉祥叹了口气。 见她这模样,玉如意心中自然明了了,于是宽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事到如今,你必须得看开些,男人靠不上,你还有阿姐,倘若陈家真的不负责任,这孩子咱们玉家也养得起!” 闻言,吉祥的眼角禁不住有些湿润,其实经历这么多事情,她也已经想开了许多,只是觉得对不起玉如意这般辛苦的养家。倘若当初……自己不那么固执,不被佟薇芷等人撺掇,现在的处境也不会这般难堪吧? 只是这世间哪有后悔药买呢?玉吉祥只得点点头:“阿姐放心,我晓得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吉祥了。” “你能看开,阿姐就放心了。”玉如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吉祥笑了笑,将玉如意的手紧紧握住,姐妹二人的心,在这一刻更加接近。 安抚好了吉祥的情绪,玉如意心头的大石也算是放下了一块,本打算去找金氏聊聊近况,却不想她还在和公主闲扯,只得转个弯儿,去了平安那边。 老远便看到玉平安拿着一卷书在屋里摇头晃脑的背,当即心头一热,还是这个弟弟懂事啊,随即朗然笑着唤道:“平安!” 听到她的声音,玉平安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将书一丢,快步跑了出来:“阿姐!你来了!” “嗯,来了!”玉如意点点头,刚才给公主接驾的时候,她要照顾珍珠又要顾着吉祥,一时间连话都没跟他说上,这会儿见着比自己高出一整个头的弟弟,心中宽慰不已,伸手比了比,笑道:“你小子好像又长个了?” “嗯!”平安点头道:“现在吃得好睡得好住得好,当然就长个子了!” “衣服又不够穿了吧……”玉如意笑道,看到弟弟这么挺拔的样子,她真心觉得自己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够的够的,娘前些日子又做了几套。” 玉如意点点头,又问道:“看到你们都好,我也放心了。”说到这里,她朝玉平安的屋子里走去,进屋后,发现满书桌都是考科举的书籍,地上床边都满是写了密密麻麻文章的稿子,玉如意心头一暖,随即却是一酸。 暖是因为看到弟弟这么勤奋刻苦,觉得玉家前程有望,甘之如饴。酸是因为皇帝现在离开了长安城,今年大乱,怕是不会举办科举了…… 玉如意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并没有将科举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心灰意冷。 姐弟二人闲聊了片刻后,玉如意便听见金氏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似乎是正朝玉平安的屋子走来。 第265章 计划已定 慢慢的声音近了,便可以清晰的听见金氏满带阿谀的道:“我家平安也是相貌堂堂,正准备考科举呢,将来也是有大作为的呢!” 玉如意眯了眯眼,二娘这是要演哪一出呢? 正想着,便听见文安公主的声音传来,“那是自然,玉家可都是出人才的呢!”语调里慢慢的都是揶揄,玉如意又怎么能听不出来。 须臾,文安公主和金氏的身影出现在屋前,玉如意连忙带着平安迎了出来,二人刚行完礼,金氏便上前将玉平安拽到文安公主面前,笑道:“这就是犬子玉平安!” 玉平安无奈又恭敬的补了个大礼,文安公主点点头,随意的打量了他一番,道:“一表人才。” 金氏听言,当即笑开了花。 玉如意看到她那后槽牙都笑出来了的表情,哪里还能看不明白她的想法,当即上前一把将她拽开,道:“二娘你这是……” 金氏瞪了她一眼,一甩手,走到玉平安身边,下巴朝站在书桌边翻看书籍的文安公主道:“你觉得公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玉平安一头雾水。 “你不觉得公主不论是相貌还是谈吐,都是天人之姿,你这么些年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吗?”金氏眉飞色舞地道。 玉平安听言,不悦的皱起了眉? 见玉平安蹙眉,金氏当他是还未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这自古以来,文状元大多都在朝为官,却很难爬上高位,你若是有公主相助,定能少走许多弯路。” “娘!你又在胡说什么?公主金枝玉叶岂是我能结交的?” “谁要你结交她了?不过先结交结交也不错,可以从朋友做起,再进一步发展……” 金氏这话到这份上了。玉平安饶是再不明白,那可就不是书呆子,而是傻子了。 他当下就有些怒了:“娘,你莫要再这般胡说。且不说公主看不上我这一介布衣,就算她愿意委身于我,平安也定不会做那靠女人出头之人。”说罢,玉平安便气愤地甩手转身,不再与她交谈。若不是公主就在此处,他不好直接甩袖走人,他早就冲回屋子,将自己关着与书海为伴了。 “你……你这呆子!”见玉平安顽固,金氏也有些生气,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玉如意虽说听不见他们二人在说什么。但是看见平安那等气结又窘迫的样子,加上出来的时候听见金氏说的那番话,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而文安公主此刻翻了翻那些书籍,也觉得无聊,便步出屋来。对金氏道:“玉夫人,我们再看看别处吧?” 金氏听言,连忙巴结着冲过去道:“后面的鱼池里有不少锦鲤,民妇陪您去看看!” “甚好。”文安公主说罢,便带着一众侍女跟着金氏去了。 而这边,玉平安待公主和金氏离去,便愤愤的一拍桌子。将桌上的书哗啦啦一下扫落在地。 玉如意见状无奈叹气,蹲下身子一边拾捡书一边对玉平安说道:“二娘那点儿心思虽说有些不正,却也是打从心里疼你,为你好,你莫要与她置气。” 玉平安见她这模样,心头也有些不忍。毕竟这个家一直是如意在撑,于是也跟着蹲下身捡书:“阿姐,我不是孩童了,自然是晓得的。” “那就好。”玉如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 因为文安公主也留在玉宅用膳。金氏亲自下厨做了好些个拿手好菜,一边讨好地招呼文安公主,一边暗示玉平安和文安公主说话,惹得玉平安心头有气也不好发作,只得客套地与文安公主说了几句。 这顿饭吃得不可不谓憋屈,但也没办法。用完饭后,玉如意陪着文安公主在玉宅里散步,脑子里琢磨着怎么让公主回去褚府。却没想到,人还没来得及送走,段宁就找了过来。 回到玉宅堂屋,段宁上前给公主见了礼。 文安公主略微打量了他一番,蹙眉问道:“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段宁砖头看了一眼玉如意,略一思索,便答道:“回公主的话,微臣先去了褚府,没有找到你们,听下人说您与三少夫人出来了,于是寻到这里来的。” 见段宁形色有些匆忙,玉如意心知若不是有要事,想必他也不会找到玉宅来,便开口问道:“可是有急事?” 段宁点点头,看了一眼在旁边侍候的下人。 玉如意知晓是不方便说话,便摆手将下人遣退了。 待人都走了,段宁才朝文安公主道:“已经安排好了皇上出城的计划。” 闻言,文安公主即刻露出了欣喜之色,她扭头看向玉如意,玉如意也正好看向她,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眸子里都饱含着欢喜,不由得都是一愣。 玉如意率先撇开视线,两人心里都对彼此有嫌隙,此刻心头所欢喜的事儿到了一处,竟是有那么几分尴尬。 文安公主干咳一声,随即问道:“不知将军有何计划?” 段宁又看了一眼玉如意,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实情。但终究还是觉得公主不是外人,便答道:“这计划其实不是我做的,而是至情兄。” “三郎?”文安公主一脸的惊喜。 一听见文安公主那么亲昵的唤自家相公,玉如意就浑身不自在!那么激动做什么,我还没激动呢! 段宁随即将褚至情的安排和盘托出:“……至情已经与多逻斯王子约好,在洛阳城外的陆家村汇合。” “已经与多逻斯王子那边安排妥当了么?”文安公主很是欣喜,随即却又垂下了眸子,疑惑道:“可是……我们要如何掩护皇上出城呢?要出洛阳城外还得经过叛军关卡!” “微臣也是因为此事,特意来找玉娘子商议。”段宁答道。 玉如意听言,一时间也没主意,屋子瞬时陷入了深深的寂静。每个人,都在低头蹙眉,脑海里不断的冒出想法,又不断的因各种原因而消除。 这时。门外响起了吉祥的声音:“阿姐,娘让我问你,方才吃得油腻,要不要喝山楂水?” 玉如意看了一眼文安公主。 文安公主见气氛尴尬。便点点头,让吉祥进来了。 一碗碗山楂水摆放在三人面前后,吉祥见他们三人面色凝重,便也没多耽搁,识趣的退了出去。 文安公主端起山楂水抿了一口,皱眉道:“酸甜倒是合适,只是这会儿心里燥热,要是有冰就好了。” 冰?! 玉如意眼前一亮,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冒了出来,她立即看向段宁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段宁闻言。面上禁不住露出喜色。 不等他问出口,文安公主已经心急地问道:“什么想法?” 玉如意微微一笑道:“褚府有好几辆车底带着夹层的马车,是夏天用来装冰块解暑的。虽说那夹层有些个狭窄,但是应该足以平躺下一个人,若是躲在里面。应该可以掩人耳目。” “马车……夹层……”段宁沉思了一会儿,道:“不可,这法子虽好,但用褚家的马车……” 文安公主立即听出了段宁话语中的犹豫,当即便精明的问道:“褚家的马车不行?为什么不行?” 段宁察觉自己说漏嘴,立刻改口:“暂时只是怀疑褚家有人与叛军勾结,但是这只是怀疑。公主莫要慌。” 玉如意虽然不知个中缘由,但毕竟之前褚家想要拿她去换褚至孝……这说明,褚家肯定多少和李修竹有牵连……段宁作为守城之将,想必也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玉娘子,你给我说说那马车是什么样的构造,我让人加速赶制一个出来!”段宁朝玉如意道。 玉如意想了下。道:“我反倒觉得,用褚家的马车比重新做的马车更安全。” “嗯?”段宁怔了一下,随即想了想,道:“我明白了,这样也好。”如果褚家真与李修竹有所牵连。那么褚家的马车过关卡确实要比新马车要好,更能掩人耳目。 听段宁这么一说,文安公主心里也有了自己的考量:“那马车……夹层的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吧?” 文安公主自然是知道这种大户人家夏日拿来装冰块避暑的夹层马车的,只是,马车一共就那么点儿大小,底下夹层的位置,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人。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让父皇一个人犯险? 玉如意见她面露难色,便宽慰道:“褚家好几辆这样的马车,公主不用担心,到时候您和皇上可以一并出城。” 却没想到,文安公主竟然摇摇头道:“不,既然段将军已经开始怀疑褚家的人,我是断然不能离开的。” “什么?”玉如意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公主!您留下来太危险了,还是与皇上一起离开吧?”段宁劝道。 文安公主摇摇头,很是笃定地道:“如若我也突然出城,势必会引起怀疑,我留下来才能消除他们的疑虑,这样对护送父皇离开更加有利。” “可是……”段宁还要说什么,却被文安一摆手打断了。 “段将军无须多说,本宫已经决定的事,便不会再更改。”说罢,她又看向玉如意,“这次护送父皇出城的事,就劳你多费心了。” 虽说玉如意抢走了自己心爱的三郎,但是在护驾这件事上,她确实是功臣,眼下又要她冒险送皇上出城,文安公主还是忍不住,对她给予宽慰。 玉如意着实没想到,她会这般与自己说话,当即表态:“这是民妇应该做的。” “本宫先回褚家了,你回不回?” “我许久没与家人聚了,想在玉宅歇息一晚。” 文安公主只当她要只身犯险了,想必是有许多话要与家人说,便不强求她与自己一同回府,而自己也想回褚府有些打算,便直接离开了玉宅。 第266章 筹谋划定 文安公主离开后,玉如意又和段宁商量了一番。这时刻,段宁是绝对不能出现的,叛军上下几乎无人不认识他,段将军的画像早在叛军手上。无疑的,玉如意是最可靠而且最适合的送皇帝出门的人。 可是……该怎么送呢?两人暂时没有商议出决定,而天色已晚,段宁只得先暂时离去了。 段宁离开后,玉如意便坐在院子里抬头看天,夜空星光璀璨,落入她眼里却是墨色一片。 之前在公主面前,说得那般轻松,她心里却是明白,想要护送皇上出城,绝对不是简单的事儿,单单是自己要出城的理由,都找不到妥当的。 “阿姐……” 玉如意想事情想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玉吉祥已经来到她身旁,双手扶着肚子,有些吃力的想要坐下来。 玉如意立刻起身,将她扶好,忍不住轻声抱怨道:“你这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怎么跑出来了?” 玉吉祥撑了撑腰,直接回道:“阿姐,方才你与段将军和公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怎么这么大胆?”玉如意惊愕不已,她不知道方才吉祥到底听到了多少,“要是被公主知道你在偷听我们讲话,岂不是要治罪?” 玉吉祥面色平静,并没有将玉如意的紧张放在心上,她也学着玉如意方才的样子,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我方才送山楂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可是,阿姐,你不觉得,你自己出城护送皇上的话,会很容易引起叛军的疑心吗?” 虽然有些诧异玉吉祥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些,玉如意还是点点头,与她聊起来:“是啊……我也正在苦恼这个问题。”毕竟心里的郁闷没处发泄,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玉吉祥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欣喜,那感觉,似乎是在庆幸自己有能力帮助她。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个姐姐在帮助她。在呵护她,这一次,她想帮她,想为她做点事。 随即玉吉祥轻轻呼出一口气,十分认真地看着她:“阿姐,我有一个想法……” 想法?玉如意有些疑惑地点点头,道:“你说来听听。” 玉吉祥将鬓角的碎发朝耳后别了别,道:“我知道陈家有个宅子在陆家村,其实我们大可以用送我去那宅子的借口做掩护。这远远比你一个人找生硬的借口出城要好得多,而且……褚家那边。应该不会太怀疑,毕竟他们也知道我和陈默斌的事情……” 玉如意闻言,当即摇头又摆手,反对道:“不行!实在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此刻的状况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颠簸出城?经过叛军关卡的时候。万一有个什么磕磕碰碰怎么办?你现在的身子……” “阿姐!”玉吉祥一把攥住她的手掌,打断道:“如若是你自己出城,只怕会引起更多的怀疑。而我,是最合适的掩护!” “不行!”玉如意依旧很坚决的摇头,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开。 “阿姐!”玉吉祥紧紧攥着她的手,眸中竟然有些带上了泪光,“从小到大。我给这个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可是,这一次,第一次!阿姐。我发现,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她微微哽咽了一下,接着道,“阿姐,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好吗?我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你仔细想想,我……真的是最合适的借口最好的掩护!” “不要说了……”玉如意果决地道:“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的风险都太大,我已经粗心让你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能让你再有任何闪失!” 玉吉祥听言,却突然站了起来,咬牙道:“阿姐,我活到现在从未做出一件让我自己骄傲的事情,这孩子我既然下定决心要将他生下来,我也做好了陈家不认我的准备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扬起几分苦涩的笑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道:“孩子的出身已经让人看不起了,我必须得在他出生之前,做一件让他日后觉得骄傲的事。” 见玉如意还要劝阻,吉祥抢在她开口之前继续说道:“所有人都在为保护皇上出力,就算我安然在家接受你的庇护,那又如何?倘若……倘若皇上真有什么不幸,叛军胜利,你觉得我们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阿姐,你是聪明人,你做事一直都知道为大局打算,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姐夫想想,他是皇上这一派的,如若这件事办不好,别说你我,姐夫一定也会被牵连。” 玉如意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果决坚毅的玉吉祥!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宁愿去冒险,也不愿意委屈的苟活着! 一时间,玉如意也疑惑了,她就像面对一条分岔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可是,她心里又有所明白,玉吉祥这条路,虽然满是荆棘危险,可也确实是能最快到达成功彼岸的那条路。 沉默了好半晌,玉如意再看向吉祥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她无奈道:“吉祥,这是阿姐第一次让你犯险,不过阿姐与你保证,这一定也是最后一次,阿姐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见她答应,玉吉祥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文安公主回褚家的一路上都在想,这褚家的人,到底是谁有问题呢? 她刚下马车,就遇到准备出门的褚志忠,褚志忠立刻行礼,文安公主让他免礼后,便打算回去休息,暗中观察褚家的人。 却不想褚志忠却在她准备迈步的时候,恭敬地问道:“这天色不早了,公主才回府,这战乱期间,公主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文安公主心头本就有些烦乱,此刻听见褚志忠这番关心的言语,对他的好感也上升了几分,况且这褚家的人。褚志忠是在朝为官的,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忠诚可靠,文安公主对他的防备几乎可以说为零。 “无妨,只是送如意回玉宅。并在她那边用了晚膳,回来得稍许晚了些。”文安公主说道。 “哦?”褚至忠眸中划过一抹光芒,“如意怎么突然想要回去玉宅了?” “送珍珠回去养伤罢了。”文安公主虽然对褚志忠没有什么防备,却也没有细说什么。 可是,褚志忠却依旧有些疑虑,便继续追问:“方才我好像见到段将军了,难道是他护送公主回来的?” “嗯,他有点儿事要与我说,便寻到了玉宅。” “什么事?” 文安公主正要开口,却瞧见褚志忠有些急迫的神色。不由得心生警惕,当下就转了口风:“也没什么大事儿,主要是问我出入是否需要多加人手保护罢了。” 褚志忠自然是瞧见了文安公主神色的转变,当下就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心急了,为了避免让她起疑。便笑着说道:“段将军果然对皇上,对公主一片忠心。微臣还有事需要处理,先告辞了。”语毕,他便朝文安公主略施一礼,待文安公主示意他离开之后,这才面色坦然大方地离开了。 文安公主转身看向褚志忠挺拔的背影,心头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便摇摇头继续去琢磨这可疑之人,由丫鬟搀扶着进了褚府。 文安公主刚踏进大门,褚志忠行走的脚步便停了下来,他蹙眉看向段宁方才消失的方向,心头疑虑顿生。 这段宁主要负责皇上和公主的安全行程。他既然有事找公主,想必是有了什么计划,不过具体是什么计划还得再观察观察才能做结论,想到这里,褚志忠便加快了脚步。办事去了。 次日,玉如意起了个早,便赶回了褚府,直接奔去找了褚至义。 “二哥,有时间吗?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褚至义刚从老夫人那边请安出来,见玉如意笑意盈盈地与自己打招呼,有种莫名的茫然:“何事?” “是这样的,我妹妹快要临盆了,陈家想要将她接到城外的宅子里去照顾。我们不太放心,想要亲自送他们过去……我二娘和平安也要去,所以,想借个三辆马车。” “你妹妹临盆,玉平安去干嘛……”褚至义疑惑道。 “总归是两个妇道人家,去夫家避乱,有个男人在还是要好些的。”玉如意笑道。 “哦……”褚至义点点头,他是知道玉家没有马车的,于是便道:“那你去后面提两辆大车就是。”说罢,他便不当事的要走。 “不是……”玉如意连忙将他一拦道:“我想借的是那冰马车。” “冰车?”褚至义皱眉道:“天都凉下来了,为何还要那冰车?” 玉如意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心中已经做好了对答的措辞,她笑得十分自然:“我这二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热,这署劲儿虽然已经过了,但是她老人家还是觉得每日都热得不行。而吉祥她现在怀有身孕,也是半点热都挨不得,那马车空间又小,平安历来是个书呆子,到哪儿都得看书,光是他的书都得占一辆马车,所以这才找二哥您帮忙,安排几辆马车,我将他们送去陈家宅子,就将马车送回来。” 褚至义闻言,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没多想,便应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我这就去给你取马车,让车夫直接送到玉宅。” 玉如意立刻对褚至义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好话说了许多,这褚至义立刻就被她哄得跑腿去了。 第267章 再遇故人 马车到手,这皇上还得想办法转移过来,白天自然不行,就怕叛军的耳目众多,只能等到晚上。 一直等到凌晨寅时,人在深度睡眠状态的时间点儿,段宁才将皇上给护送过来,玉如意立刻对吉祥和皇上段宁等人讲了自己的计划。 “我安排了三辆马车,我坐第一辆打头阵,除我以外再放一些日常用品掩人耳目,有什么状况我可以第一时间安排。平安坐第二辆,然后将平安要看的一些书放在马车里,就算是作戏咱们也要做全套,况且平安他们不知道真相,他定是要带书的,正好给我们打掩护。” 闻言,吉祥和段宁纷纷点头,觉得玉如意安排很是妥当。 玉如意看了一眼皇帝,随即认真道:“至于第三辆马车,就由吉祥和二娘来坐……吉祥,你切记,不要给二娘说这趟去的真实目的,免得她怀疑。而平安那里……也最好别说,也说是去陈家,让他跟着你,有个臂膀帮忙。” “嗯。”玉吉祥点点头,一一记下。 玉如意随后朝皇帝道:“隔层里冰块是一定要放的,不然里面没有凉气,不能掩人耳目过关,到时候就得委屈皇上的龙体,躲在夹层里,可能会比较冷,陛下可得多穿两件衣服。” 段宁立刻上前道:“多谢三少夫人提醒,我这就去准备!”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玉如意为了护送他,将全家人都搭上了,玉吉祥大腹便便的都得为了他的安危冒险,不禁感慨道:“想不到为了我,竟然要你们玉家上上下下全都要冒险,等平定叛军,你们一定是要记下一等大功的。” “借皇上吉言,如意就等着皇上的赏赐了。”玉如意故意半开玩笑地做出贪财状。惹得皇帝也轻松了不少,对她的印象也更加好了几分。 天蒙蒙亮,玉如意就安排皇帝钻进了马车,并让金氏和平安起来洗漱。早早地就准备好一切,由段宁安排的人过来护送他们出城。 金氏有些不解,但是听玉吉祥说是去陈家的外宅,还以为是陈家和吉祥冰释前嫌了,当即乐不可支,也就不多问了。 刚出城门不远,玉如意就让车夫适当的加快了速度,若不是担心吉祥受不得颠簸,也怕损伤皇帝的龙体,玉如意巴不得车夫将马儿吆喝得飞起。 褚至义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出门办事的褚志忠。兄弟二人随便客套了几句之后,褚至义突然想起玉如意昨日借走家中马车的事儿,心头越发觉得蹊跷,哪怕是金氏和玉吉祥怕热,这出了洛阳城到陆家村。不过半日的行程,她犯得着专门安排马车吗?她玉家的人何时变得这般娇气了? 想到这里,他便将褚志忠叫住,“大哥,你等下。” 褚志忠回头看向他,眼底有些许的不耐烦:“我还有要事需要去处理,你有什么事儿?” “玉如意昨日前来找我借了家中的冰镇马车。说是要送玉吉祥去陆家村陈家的宅子避乱生子。”褚至义回道。 褚志忠一开始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却突然瞧见了送玉如意等人出城后回来报信的荷露。 褚至忠一怔,他猛地想起,昨日文安公主可是在玉如意那边呆了大半日,又是被段宁护送回来的,当下心头一惊。反应过来玉如意借马车,肯定是有东西要送出城。 虽然不知道是送什么,可是这件事绝对不简单,他立刻与褚至义告别,转身回屋书信一封。给李修竹飞鸽传书过去。 日上三竿,一路上都安稳无事,玉如意掀开车帘出来看了下时辰,问向车夫:“还有多久能到陆家村?” “回三少夫人,还有小半个时辰,少夫人要是觉得疲了,回车里眯会儿吧,到了小人喊您?”车夫回道。 玉如意点点头,又钻进了马车里,她当然不可能小睡,心头忐忑不安,现在虽然一路平安,但她总觉得有种不良的预感。眼看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陆家村,可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而这时,远在城郊硫磺山上扎营的李修竹却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一句话:褚府三辆马车去陆家村,务必拦截! 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李修竹自然不会耽搁,当即便将纸条焚烧掉,带了兵士迅速朝陆家村赶去! ***** “三少夫人,马上就要到陆家村了。”车夫在外面说道。 玉如意听言,立刻掀开帘子望去,远远地果然能瞧见陆家村的村口,她忍不住对车夫说道:“再加快些速度吧!” 谁知,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只见尘烟滚滚,虽看不清来人,却也能看见那亮的是叛军的旗帜。 玉如意只在心里慌乱了瞬间,便吩咐车夫放慢速度,随后对着后面的两个车夫说道:“你们二人,迅速加速超过我。” 两人虽然不明白为何突然要加速,但是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之后,也明白了几分,这战乱时期,这城外除了叛军还能有谁?当即便立刻扬鞭打在马儿身上,马儿嘶鸣一声,撒腿快奔起来。 马车顿时迅速颠簸起来,玉吉祥咬牙忍着身体的不适,抓着护手稳住身子。还不忘轻声安慰车底的皇帝,让他不要担心,不要动弹。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接近,玉如意见吉祥的马车即将冲进村子里,心里越发地紧张,却不想马车一个急促的刹车,她立刻抓住马车门的护手,努力稳住身子才没摔出去。 “三少夫人……”驭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恐惧的颤音。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慢慢掀开车帘,便看到几只长矛架在驭夫的脖子上! “如意?怎么是你?”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玉如意微微一怔,随即蹙紧眉头,慢慢抬起头望向来人,随即便瞧见了那人腰间的佩剑,慢慢抬眸而上,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极为熟悉的脸。似乎还是那么熟悉,却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李修竹也有片刻的愣神,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褚志忠只说要拦截马车,却没有提及是拦截谁,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玉如意。 许久未见,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李修竹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但却也无法掩饰住心中的欣喜,慌忙问道:“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话刚问出口,他瞬时又反应了过来,猛的扭过头,看向前面继续奔跑的马车,朝其余人大喊道,“速度追上前面的马车,包围起来!” 玉如意早已急得不行了,可脸上却还是平淡无波的神色,她用抬眸打量了一下前面的状况,只见马夫用几块的速度奔向村口,在一阵颠簸中,快速地冲刺进了陆家村口。 紧跟着而上的,便是金氏和玉平安所乘坐的那辆马车,无奈他们刚进村口,就被李修竹派去追赶的队伍拦住了,几个士兵骑着马围着两辆马车团团转! 李修竹见已经掌控了大局,便朝守在玉如意马车周围的士兵点头示意,其中一个士兵立刻对着车夫挥手,“你,下来!” 既然是护送皇上出城的车夫,自然是自己人,是段宁早就安排好的手下,无奈此刻李修竹人手众多,加上不宜打草惊蛇,又收到了玉如意眼神的示意,那车夫便下了马,状似受到惊吓一般,抱着头蹲在一旁。 李修竹的士兵替换了车夫的位置,将马车驱使着朝村口走去。 而李修竹自己,则策马在马车旁边缓缓地移动着,扭头看向玉如意,见她神色严肃,眉头轻蹙,脸上似乎又瘦了一圈儿,内心禁不住泛起丝丝心疼,忍不住说道:“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听到他无比关怀的声音,玉如意心头也不忍泛起一丝酸楚。当初一起谋貔貅,雕核桃的往事,依旧历历在目。可是……谁能想到,如今二人,却站在了完全敌对的方向。玉如意知道,并不是他的错,他的出生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没得选择,他没有理由去背叛自己的父亲。 面对李修竹,玉如意更多的,是一种看到好友泥足深陷却无奈的感觉。 “如意?”见她不回话,李修竹心中有些忐忑,今日种种,他也不想,他最不想的,就是以现在这种形式和玉如意见面。 玉如意被他打断思绪,回过神来,有些不自觉的整了整衣衫,轻声回答:“很好……”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可是这淡然的两字,落在李修竹耳中,却变得无比生分。他记忆中的玉如意,是个能言善辩的女子,怎回如此话少?一时间,一股子闷气堵在胸口,李修竹当初本就生气玉如意不等他突然嫁给褚至情,现在更是生气玉如意对他如此陌生。在白马寺见面时,她就刻意保持距离,现在还要这样! 一切,都是因为褚至情!李修竹抬眸看见马车上那个招摇的褚字木牌,一怒之下,竟然猛的拔出剑来,一剑将那木牌砍掉! 他这一举动,倒生生把车里的玉如意吓了一大跳。 “迅速跟上!”李修竹愤然间,扔下一句话,便驭马朝前面的马车冲去了。 驾车的士兵自然也不会耽搁,当即便快速驾车跟上,只把玉如意颠得几乎呕吐出来。 第268章 情急一刻 玉如意的马车也被赶进村中,和另外两辆马车一起,被一众士兵牢牢包围了起来。车夫都被赶下了马车,金氏和玉平安也下了马车,见到玉如意,立刻担忧地看着她。 李修竹翻身下马,将马车的车帘掀开瞧了瞧,玉如意所乘坐的马车里,都是一些日常用品,马车内清凉一片,很明显是放了冰在里面释放热气。 他微微蹙眉,朝一旁的士兵说道:“检查一下这暗格!” 立刻就有两个士兵上来,用手中的长矛对着马车的夹层暗格就是一顿猛刺,发现没有异动之后,才将马车的暗格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冰块,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李修竹又看向金氏和玉平安乘坐的马车,那两个士兵便直接去了那一辆马车一顿乱捅乱刺,玉平安生怕对方将自己放得好好的书刺坏了,顿时就上前说道:“你们不能直接打开看吗?非得这样刺?我的书刺坏了你们赔不赔?” 闻言,李修竹忍不住笑道:“平安兄弟还是这般爱书啊……” “谁是你兄弟?”玉平安没好气地回道,目光却是半分都没有移开马车上的书籍。他不像玉如意,略有些迂腐的玉平安,对于李修竹这样叛逆皇帝的行为,很是鄙夷,所以自然不会给他留什么好脸色。等士兵们刺完没有发现异常离开,玉平安便冲了上去,将被翻掉在地的书籍捡起来,用衣袖擦拭干净,一副珍惜的模样。 “还有最后一辆……”李修竹看向最远处的马车。 士兵当即便扬起长矛朝那马车走去,玉如意立刻出声阻止:“慢着!” 李修竹闻言,眯眼看向她,眸中带上了些许怀疑的神色。 “我妹妹在车里!”玉如意从车上跳下来快步朝那第三辆马车跑去,眼看就要到车旁的时候,却被士兵用长矛拦住。 玉如意当即便挣扎着推开长矛,朝李修竹吼道:“吉祥在车里!她是个孕妇。眼看就快要临盆了!你们这样会吓着她的!” 听到这话,李修竹愣了下,随后却是朝士兵点了点头,示意放行。 玉如意当即便飞快的奔向那马车。将车帘掀开,可是看到吉祥的时候,她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玉吉祥两只手紧紧的攥在马车的扶手上,俏脸惨白,唇色全无,额上更是汗水淋淋! 玉如意当即便吓坏了,连忙问道:“吉祥,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阿姐……我……没事……”玉吉祥慢慢平息下来,拭了拭额角的汗珠,随即抬眸看到朝自己走来的李修竹。连忙装出一副惊惶的样子,道:“怎么回事?怎么了?” “没事儿就好……”玉如意见她除了神色紧张,没有别的异样,放心了不少,“好在你没什么大碍。否则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时,玉吉祥微微一怔,抬眸看向站到马车边的李修竹,惊愕的唤道:“李……李大哥?” 李修竹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一下车内,目光在玉吉祥那凸起的腹部微微一顿。眉头又锁了起来。 “阿姐,这是怎么回事?”玉吉祥一边说着话,一边便要作势下马车。 玉如意连忙摇头,将她一拦,道:“你就要临盆了,这不好好坐在马车里。起来干什么?”可是,她那眉宇之间却露出了更多深深担忧的神色,目光也不由得在马车地板上略过。 “刚才马车里颠簸得厉害,我有些不舒服。”吉祥也清楚,就算自己不下马车。这些人也会检查马车的,到时候皇帝更不好溜走,便如此说道。 姐妹二人说话间,便分散掉了李修竹的一部分注意力,他皱眉朝玉如意问道:“你们为何这个时候出城。” 玉如意听言,便一脸埋怨的告诉他:“只不过是送吉祥到她夫君家来而已,却不料会引起你们这么大的动静!” 李修竹听言,却没立即回答,又朝车内看了看,回想起方才其他两辆车内的物件,疑虑消除了不少。 可是,消除了部分疑虑,并不代表他没有了怀疑。他暗自朝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士兵过去拔出长剑走了过去,想要去刺车底检查!锋利的剑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却不料,玉吉祥一指那士兵手上的长剑,尖叫一声,随即身子一抖,便噗通一下栽倒了过来! 玉如意吓得不轻,立刻冲进车内用身子挡在了玉吉祥面前,将那马车撞得“砰”地一声响,她皱眉受了这疼痛,吉祥也压在了她的身上,双眼紧闭,昏了过去。 玉如意见状,双眼顿时就迸发出了强烈的怒意,愤然地瞪向李修竹。 看到她满是怒火,甚至还有几丝恨意夹杂的视线,李修竹微微一愣。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玉如意大吼的同时,抬眼看向金氏和玉平安,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冲到玉如意这边来看吉祥,却被士兵拦住,金氏一阵哭嚎,一边喊着吉祥,一边挣扎,场面顿时就有些混乱。 玉如意将吉祥扶起来,吉祥偷偷地在她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玉如意这才知晓她是装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李修竹立刻唤来马车旁边的手下来帮忙,玉如意趁乱朝马车敲了几下,皇帝在里面听见这响声,明白是玉如意给的暗号,便立刻打开夹层的暗格,从里面滑出来。 一时间竟然没有别处可以躲,他眼尖地发现几辆马车是并排着的,而且之前听见外面的响动,他便知道另外两辆马车已经被检查过,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又瞧见自己的人正在旁边的那辆马车前,干脆一个驴打滚,滚到了金氏那辆马车底下。 几个车夫都是段宁的人,有眼尖的见到这一幕,当即便趁乱挡住旁边人的视线,皇帝见状,立刻朝一旁的茅草屋爬去,虽然有些狼狈,却也成功地躲开了李修竹等人的视线。 而玉如意见状,也急忙将玉吉祥朝金氏和平安那边一递,整个人站到李修竹面前,拉扯着李修竹的衣襟,怒道:“若是吉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金氏也在一旁嚎啕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连个孕妇都不放过,还有没有良心啊?没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吗?还在她面前动刀动枪的,要是吉祥有个什么闪失,我定会与你们拼命!” 李修竹皱眉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乱,但慢慢回过神来后,便越发觉得那马车有问题。于是,他亲自朝那马车,一步一步地走去。 随即,他抽出腰间长剑,朝马车底猛刺好几剑,却没有任何的异动,他不甘心地将马车的暗格掀翻,却发现除了冰块之外,根本就没有藏匿人在里面。可是,那冰块,却比其他车里少了许多…… 李修竹回头看向玉如意,只见她依旧在那抹泪,却也愤愤地瞪着自己,在心里斟酌了一下,便对着身旁的小将说道:“将所有人都抓起来,带回去候审!” “且慢!”玉如意闻言立即打断他,快步走到他面前抬眼对上他微带怒意的目光:“你不能将他们带走。” “如意,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出城,但在这个非常时刻,你们必须跟我回军营候审!”李修竹道。 “不行!”玉如意仰头,继续认真地道:“吉祥的夫家确实在这陆家村有宅子,你大可以去调查一下!洛阳开赌坊的陈家,他家大少爷叫陈默斌,就是吉祥的夫君!”说罢,玉如意顿了顿,才接着道:“这不是因为战乱吗?眼瞅着洛阳城随时都可能打仗,我与吉祥都担心与即将出生的孩子有影响,这才冒险坐马车前来!却不料被你们堵死在这里!现在吉祥昏迷不醒,你还要将她带到军营候审?” 玉如意当初本就不赞成吉祥参与此事,却因为实在没有办法,这才答应借由她怀孕,李修竹又不知晓陈家还未承认她这个媳妇儿的事,又利用金氏和平安不知情的关系,将皇帝护送出来。 她心中对金氏以及玉吉祥和玉平安就有无比的歉疚,又怎么可能会然李修竹把他们带到军营关押?进了军营,想要毫发无伤地逃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修竹大哥,你好生看看,这里只有我二娘,只有大腹便便的吉祥,以及只知道读书的平安,哪儿你们要捉的人?”见李修竹的神色有微微的动容,玉如意左右思量之后,便打算搬旧情了,而她也不多说,只需要一句“修竹大哥”,就够了。 倘若他还在乎当初两人那份故友之交,想必会给自己一个面子…… “少主,若是随意放走疑犯,被主公知道,我们可担待不起!”李修竹的犹豫和矛盾,那副将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刻听见玉如意搬旧情了,当下就拿出李怀光来压他。 李修竹终究是咬牙一狠心,抬手示意那副将,将人捆绑。 第269章 重回美好 没想到李修竹竟然会这么不近人情!玉如意见来软的不行,只得将自己泼辣的一面表现出来了!情急之下,她猛的向前一步,趁李修竹不注意,对着他就狠狠一撞,随即将他腰间长剑抽出,剑尖直指李修竹。 李修竹惊讶的看着她,眼中明显有着受伤的神色,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二人之间竟会有刀剑相向的一幕。 玉如意微微一怔,李修竹眼底的那抹伤怀,触动了她心底的一些回忆,她低下头,咬牙出声:“修竹大哥,放过我二娘,放过平安吉祥他们,我跟你走!” 那副将却是拿准了李修竹不敢违背李怀光的命令,压根就不理会玉如意这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就不可能把他们的少主如何! “如意……别逼我伤害你们……”李修竹低着头,声音也有几分沙哑。 玉如意微微一怔,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随即只见那银亮的剑尖在空中挥过,划出一道绝美的弧线…… 冰凉的剑刃,紧紧贴在了玉如意雪白的脖颈上! “如意!”李修竹朝她走了一步,却不料玉如意仿佛料到一般,立即退开了三步,而那锋利的剑刃,更在此时在她脖颈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放他们走,想要问些什么,我跟你去就是!”玉如意决绝地道。 看着那一滴沿着剑缘滑落的血滴,李修竹心中猛地一痛:“你这是何必……” 不待他说完,玉如意又一次决绝地,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放,他,们,走!” 她眸中的绝然,让李修竹心寒不已,猛然间。他一抬手对那副将道:“住手!” “少主!此刻您千万不能心软!”副将愕然的看向李修竹,征战许久,他从未见过李修竹这副样子。 李修竹皱眉道:“这马车你们也查过了,确实没有嫌犯。抓这些妇孺回去也没用。” “少主……”副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无须再多言!”李修竹说罢,他立刻抬眼看向车夫和金氏几人,说道:“你们走吧!” 金氏立刻挣扎,不愿意离开:“不行!我不走,我不能让如意去犯险!” 眼见金氏极有可能又要坏事儿,吉祥正在装晕,不好起身说话,心头急得不行,好在那姓马的车夫机警,立刻上前将金氏制止:“大娘。您还是先带二姑娘去夫家吧,她这样很危险。” 说到这里,那车夫又看了一眼玉如意的方向,目光里也有些担忧,他收回视线对金氏说道:“不要辜负了三少夫人的一片好意。” 玉平安虽说平日里根本就不管这些政事。却也明白当初李修竹与玉如意之间的感情,明白玉如意在他的手上,应该是安全,顿时也凑过去,低声劝着金氏:“娘,阿姐的苦心你还不知道吗?她这是在护我们,她看准了李修竹不会伤害她。若是我们前去,反而会成为她的负担。” 金氏也并不是真的糊涂,只是不舍如意一个人去犯险,此刻听见平安这么一说,便抹着眼泪看向如意。 玉如意见状,也劝道:“二娘。您快带着吉祥去陈家,我不在的时候,您要照顾好她!还有……”她顿了顿,看向玉平安道,“平安。你现在是家里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照顾好二娘和吉祥。” 金氏流着泪,与一脸坚定的平安齐齐点头,这才不舍地和玉如意挥手道别,母子三人上了马车,慢慢地消失在玉如意的眼前。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玉如意这才松懈下来,方才强撑着一口气与李修竹强硬对峙,此刻金氏等人一离开,她便有些瘫软。 李修竹眼疾手快地将她稳稳扶住,立刻命令旁边的小兵将她之前坐的那辆马车抬起来,将玉如意扶上了马车。 他将自己的马驹交给副将,让他牵着一并朝军营走,自己则是在马车里照顾玉如意,没有医用纱布,他只好撕掉自己的衣袖,用水壶里的清水替她将颈脖之处的伤口冲洗,随即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抖落在那条细长的伤口上面。 因为有李修竹的庇护,玉如意这个嫌犯一路上倒是没有遭什么罪,除了那伤口不注意扯动到,有些许疼痛之外,其余都还好。 见玉如意呆呆地坐在马车里,也不与自己说话,李修竹有些难受,他主动开口与她攀谈:“你放心,到了军营,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玉如意却是期然一笑:“修竹大哥,你能对我庇护,可是军营里的其他人呢?例如你爹,他会青衣放过我?你可是将我当作护送皇帝出城的嫌犯抓回去的。” 一声修竹大哥,便让李修竹心中的憋闷散去不少,他认真无比地看向她:“今日当着众将士的面,我无法护你全身而退,不过……” “不过什么?” 李修竹略微沉吟,随即抬眼看向外面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需要与他们说清楚才行。” 语毕,李修竹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坐到驱使马车的小兵旁边,看向那副将,唇边扬起丝丝让人背后发冷的笑意。 那副将姓荣,自打加入叛军队伍以来,就不怎么受重视,他心中一直积怨,今日见李修竹有意放过玉如意,便生出一个念头,这件事若是在李怀光面前争夺一记军功,岂不是有望被器重? 而眼下被李修竹这般包含冷意地盯着,这荣福将心头总归是有些忐忑的。 “荣福将……”李修竹唤道。 “末将在!” “你今日之举所求为何,我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闻言,那荣福将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方才他可是利用主公来压少主的势头,该不会被少主记恨,此刻要惩罚他吧? “少主的话,末将不明白,请少主明示。” “荣福将,你觉得……整个军营里,除了我父亲之外,谁说的话最有权威?” 荣副将虽然骑着马,却禁不住低下头,作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自然是少主。” “你既然明白我是少主,为何还不懂得,将事情看长远一点,多为自己打算?” “少主的意思是……?” “我们是要干大事的人,这事成之后,自然是我父亲成就丰功霸业,可是你一个小小的副将,我父亲可能连你名字都叫不出来,到时候也不过是被人遗忘罢了。” 荣福将眉头深蹙,此刻李修竹口中所说,确实是他所担忧的。眼下叛军的势力越发的高涨起来,连皇帝都在京城呆不下去,躲到了洛阳,现在还在想法子出城,可见是被他们逼到了绝境。 这李怀光的霸业,极有可能会成功,等到那一天,他身边的人都可能会高升,而自己……奔波打了这么多场战役,却连个名字都没能在主公那留下…… 见荣福将的表情有所迟疑,李修竹便趁热打铁:“而你现在跟我作战,若是衷心于我,日后定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荣福将本就是以利益为重之人,此刻听见李修竹公然给他机会,他自然是要把握住的,当下就表明自己的态度:“属下定会以少主马首是瞻!”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说到这里,李修竹将视线从荣福将身上移开,看向周围的士兵们,铿锵有力地问道:“荣福将的意思很明确了,你们呢?” “属下定以少主马首是瞻,忠心不二!” 异口同声的回答,让李修竹甚为满意,他回头看了一眼玉如意,玉如意正好也抬眼看着外面,与他的视线相撞,李修竹温柔一笑,好似当初两人初识那般温和,使得玉如意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那美好的时刻。 两人无意中的眼神碰触,使得李修竹顿时有些怔神,玉如意立刻移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他有些失落地收回视线,继续命令道:“我押送玉如意回军营的原因,你们能否保守秘密?” “能!” “这是军令!” “属下遵令!” 满意地看着大家伙儿的表态,李修竹这才放下车帘,转身回去坐到了玉如意的对面,有些期待地看着她:“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 玉如意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若是让李怀光知道,自己护送了皇帝出城,虽然并没有当场抓住,却依旧有着嫌疑,再加上褚至情是公然站在皇上这边的,李怀光铁定不会放过自己。 她收敛了心神,似是无意地摸了下颈边已经被他包好的伤口,说道:“既然修竹大哥你还愿意为了如意的安全考虑,何不直接放了我?” 李修竹闻言,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如意,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唉……事到如今,我们之间也都经历了许多事,想不到修竹大哥你,竟也对我失去了信任。” 李修竹听她这般说道,心头禁不住刺痛,当下开口还想解释什么,却见她闭眼靠在马车上,显然是拒绝继续谈下去的样子,便无奈地收了声,吩咐驾驶马车的小兵,让他将马车驶得更稳些。 第270章 初入军营 几个时辰后,一行人便回到了军营,玉如意下了马车后,便跟着李修竹一路前行,因为也没有给玉如意带任何刑具,军营里的士兵们虽然觉得少主突然带个女人回来,有些奇怪,却也没人敢过问几句。 玉如意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在李修竹安排的营帐里住了下来,一时间军营里谣言四起,说少主公然带妻妾之类的,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背地里却是传得十分难听。 李修竹确实可以在陆家村的时候,就将玉如意释放,也就省了这些闲言碎语,可是他又十分的舍不得,好不容易能与她再相遇,他又怎么舍得与她分离? 况且将玉如意带回军营的原因,其实有两个。 除了不希望这件事造成他们两人内心不可逾越的鸿沟之外,他还是希望,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能从玉如意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李修竹的营帐里,一切日常用品应有尽有,虽然不如褚家那般奢华,用的却也是这军营里最好的。 尤其是她住进来之后,李修竹更是替她准备了许多女子用的东西。 安排好了一切,李修竹还不忘问上一句:“如意,你看下还有没有什么缺失的,我好一并去准备。” “不用了,我是你带来的疑犯,你对我这般,会让人起疑。”玉如意摇头拒绝。 “荣福将那边我已经吩咐好了,没人会知道你是疑犯。” “纸是包不住火的……修竹大哥,我在这军营里多待一天,就更加危险一分你不是不明白,为何非要将我带来?” 李修竹垂下眼帘,对她的话不予回答,转身就要朝外走:“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好的。” “修竹大哥……你放我走吧……若你还念在我们是故交,有旧情在,就放我走。我二娘粗心,我担心吉祥……” 李修竹重重地叹了口气,回身走到她面前:“如意,你我都知道。你们出城并不只是为了吉祥……” “若不是为了吉祥,我在洛阳城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带着二娘,带着吉祥冒险奔波干什么?” 李修竹见她着急解释,不怒反笑,那笑容里有着淡淡的宠溺:“你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说到你心坎里,你就着急……如意,我了解你。所以,我更加相信我的判断。” 玉如意听他这般说,心下一慌,脸上却还是那副咄咄逼人死不认账的表情:“你的判断?你的判断是什么?既然怀疑我,那你干脆把我交给你爹处置算了。” 见她开始说横话。李修竹略微无奈地走到她面前,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一旁坐下:“如意,当初你我结交时,彼此都是真心实意,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们会是这般处境……” “当初……我也没想过你会……”说到这里。玉如意神色一暗,在心里直骂自己蠢钝,此刻根本就不是指责他的时候,万一他被激怒,到时候自己的处境岂不是更加难堪? 思及此处,玉如意立刻改口。转变话锋:“可是,修竹大哥,你在我心中依旧是那个完美的、温润如玉,对我……极好的人,我对你的看法从未改变。不管你现在做着什么。” “当真?” 玉如意点点头,虽然李修竹摇身一变,成为了叛军的少主,玉如意心中也有着怨怼,却也明白立场不同,也不能说什么对错,只能怪责命运的安排罢了。 所以,对她来说,李修竹在她心中,依旧是个老朋友,是故交。 “如意……你可曾有恨过我?” “恨你?我为何要恨你?我们立场不同罢了。”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指……当初你有难,我却离开了洛阳,褚至情趁人之危,你不得不与他成亲,导致我们现在对立,你是否有恨过我,恨当初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 闻言,玉如意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李修竹心中,竟还有这般想法,当下就摇头道:“修竹大哥,你想多了,我从不曾恨过你。” 一听见玉如意这般说道,李修竹更加认定,玉如意当初是逼于无奈,才会与褚至情成婚,她心中果然还是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握住玉如意的手,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激动和兴奋,眉眼里也难掩欣喜之色:“当初……我送你信物之时,你是那般的欢喜,结果我一离开,你就不得不为了吉祥,嫁给褚至情,我……我不怪你,待战乱过后,我定会……” “修竹大哥!”玉如意见他越说越离谱,当即便打断他。 两人当初相处得确实很好,她也确实将李修竹当做了夫君人选,所以,李修竹那时离开洛阳,她也的确有不舍…… 至于后面阴差阳错地与褚至情成婚,虽然有些乌龙,可是到现在,她却从未后悔过。 可是,眼下李修竹竟然直接对自己表达爱慕之心,玉如意心下慌乱,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过火的话,而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没办法对他说出太狠决的话的。 玉如意快速地在心里斟酌思量之后,便继续说道:“修竹大哥,虽然与至情成婚,确实有些许外界因素在,可是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修竹大哥你千万不要自责。” “幸福?!”李修竹冷哼一声,“都是那褚至情,若不是他……你我定是早已经在一起了吧!等战乱之后,我一定不会再错过,将你娶回家,让你做我的妻子,我定会好好对你……” 玉如意无语,她这时候才明白,李修竹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淡然如玉的翩翩君子,可是内心是无比偏执的,此刻,自己就算跟他磨破嘴皮子,他恐怕也听不进去半句。 而且……看样子他也将彼此无缘的事情,怪责在了褚至情的身上,倘若自己再为褚至情多说,不但会让他更加憎恨褚至情,反而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眼下的安危,她只能听着他对以后的幻想,沉默不作答。 玉如意的沉默,在李修竹看来,却成了她默认答应的表达方式,尤其是她现在小脸红红的,还有些震惊的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是被心上人表白情意时,所展现的羞怯模样。 李修竹高兴不已,恰巧玉如意肚饿,发出让她有些难堪的“咕咕”声,李修竹大笑一声,宠溺地拍拍她的头,这才起身说道:“你看我这大意的,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吃的。” 语毕,他便朝营帐外面走去,他知玉如意古怪机灵,便对门口守着的士兵说道:“给我守好了,千万别让人溜了,否则军法处置!” 玉如意起身想要查探外面的情况,还未走几步,就听见他在门外的声音响起,心中不由得一沉。看来,他并未对自己放下戒心,这外面关卡重重,自己想要偷跑出去实在太过于困难,他不忍伤我,倒不如就在他的营帐中,静观其变,寻逃走的机会。 没多久,李修竹就回来了,带来了吃食,这军营里生活艰苦,他却给她准备了三菜一汤。 将饭菜放到桌上,李修竹一边给她盛汤,一边心疼地说道:“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褚至情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 接过他递过来的汤碗,玉如意抿唇不说话,只是为难地低下头,喝了几口清汤。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李修竹,玉如意心里的担忧害怕逐渐加深,身为故交见他迷失自己,也着实很心疼,这样的心态让她矛盾得很。 玉如意夹起一筷子最爱吃的回锅肉,刚送入口中,心头就有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她微微一愣,忍住那股反胃的感觉,强迫自己将东西咽了下去。 下一筷子,却再也不敢夹那有些油腻的肉食了,只觉得那些油腻的肉食在眼前晃啊晃的,着实难受。于是,只吃了些清淡的小菜,喝了大半碗汤,这才放下碗筷。 李修竹见她吃得少,又劝了几句,却见她不愿意吃了,也不好再劝,随后,便亲自将东西收了,端了出去。 玉如意心里却是有些忐忑,因为最近忙着皇帝的事儿,她消瘦了不少也挺正常,吃东西也偶有觉得胃口不好,可是像今日这般反胃,却是第一次。 仔细想想……似乎,上个月的月事确实还未来,难不成……?不过,也有可能是奔波了一天,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日,食欲不振反胃也有可能。 “在想什么?”李修竹将餐具交给门口的士兵便返身回来,一进屋便见玉如意蹙眉深思,心中有些不悦,便开口问道。 玉如意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乏了,脑子便有些放空。” 李修竹闻言,默默的看着她,似乎在猜度她的话是否真实,好半晌后,才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如意你便早些休息……” “嗯……”玉如意点点头。 李修竹见她兴趣恹恹,便也就不再打扰她,又嘱咐了几句,退出了玉如意的营帐。 第271章 长安之战 次日凌晨,李修竹便又来到了玉如意的营帐中,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李修竹只觉得胸腔中溢满了甜甜的感觉。 这时,玉如意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被子滑落了下来,露出她的肩臂,李修竹却发现,她竟然是合衣而睡的! 这一幕,瞬间变得格外刺眼!她竟然,丝毫不发送警惕么? 李修竹心中滑过一丝疼痛,却只能深深的吐了口气,随后慢慢走到床边,帮她把被子拉上盖好,又退了出去。 而就在营帐门帘落下的那一刹那,床上的人儿,却猛然睁开了眼睛,将怀中紧紧抱着的,之前离开褚府时,藏在身上的锋利匕首递到了枕头下面。 一晃月余过去了,李修竹对玉如意的看守也没有之前那么严密了。 于是,玉如意从一开始只能在营帐内行动,变成了在有人跟随的情况下,可以在军营里小范围地走动。况且,就算他不派人看守,她也是逃不出去的。 只是,时间越久,玉如意越是担心褚至情,越是担心皇帝……在这军营中,她就像个瞎子聋子,被李修竹闭塞了视听,对外界一无所知。 只是,这几日,她隐隐的觉得,军中有些个乱,士兵们总在低声谈论着什么,隐隐可以听见“长安”、“朱泚”、“太子”之类的词语,但是,每当她想细听一下,士兵们便历经察觉到,闭口不言。 这日,李修竹又如往常一般来一早便来看她,玉如意也依旧如往常一般躺在床上装睡。 可是,李修竹帮她拉好被子,看着她娇俏的容颜,情思之下,竟然很想去吻一吻她粉红的面颊!就在他刚俯下身子的瞬间。营帐外,却传来一个很扫兴的声音:“少主在吗?” 李修竹皱了皱眉,无奈的直起身子走了出去。 玉如意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将匕首塞回枕头……心中暗自腹诽:不行。必须要逃走!这样长此以往,一定会出事的! 只是,屋外那声音有些许的熟悉感,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只得继续装睡,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扬,你怎地来了?”李修竹的声音响起。 “好几日没见你,过来看看……”说到这里,穆云扬便揶揄地笑着看向他,低声说道:“这些日子有关你的事儿。传得挺……” 他话还未说完,李修竹便一抬手,制止他继续下去,随后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远一些。 玉如意静静听了一会儿,却没了动静。只能恹恹的坐了起来。可是,想了想,走到角柜的一旁,将角柜后面的营帐扯了扯,一个小洞便露了出来。 这个小洞,仅仅能容纳玉如意一人钻行,被隐藏在角柜之后。玉如意这段时间偷偷将帐子的缝线拆除部分。这才做出了这样一个从里外都看不出来的小洞。 玉如意出来后,便见李修竹一个人走到不远处的树林边,她定睛一看,微微一惊,原来是穆云扬。虽然知道他们是旧识,可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任何人都能猜到,他们二人的关系,绝对不止旧相识这么简单。 玉如意皱眉思索了片刻,便伏低身子。借着高高的蒿草遮掩着,靠了过去。 “你终究是把她带回来了。”穆云扬笑道。 李修竹有些不悦他这样的语气,于是道:“本是要将金大娘他们也带回来的,你也知道,人越多的话她的牵绊也越多,审问起来也方便,只可惜……如意是个烈性子,你也知晓我不舍伤她,她以死相逼……我就只能将她一个人带回来了。” 穆云扬见他对玉如意依旧这般苦苦痴迷,不由得有些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你这家伙要么不动心,这动了心就认定她了,难怪军营里没有听到任何关于疑犯的消息,想来是你暗自给压下了。” “我也是无奈。” “可是你若是真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为何还要将她带回来?” 李修竹苦笑:“好不容易能再次相遇,我舍不得放她走。” 穆云扬见好友这般苦恋,不由得有些心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求而不得最是让人牵肠挂肚,伤人最深的了,你……珍重吧!” “你放心,大事和私事,我还是分得清的。”李修竹微微颔首。 见他依旧执着,穆云扬也不太好继续劝说什么,只得将今日前来的正事提出:“长安城的事,你有何打算?” 李修竹皱眉道:“长安已失,朱泚已死,我还能有何打算……等父亲的命令罢了。” 听到“朱泚已死”四个字,玉如意瞬时瞪大了眼睛,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朱泚死了?长安已失的意思就是长安城守住了?! 穆云扬接话道:“想不到如此聪明的朱泚,竟然也会败在褚至情手上!” “聪明?哼!”李修竹咬牙道:“褚至情出城诱敌,佯败回城,不过是个诱敌深入的计策而已!亏那朱泚还是征战数日的将军,这等计谋也不能识破!” 穆云扬抬眸看了他半晌,才道:“朱泚自然是聪明的……只是,褚至情和太子更技高一筹。” “什么?”李修竹有些疑惑。 “褚至情佯败回城后,一路狂奔,城门守卫见到是他便开门放他进城,一路上朱泚便跟着顺利破城而入!一直深入到皇宫!”穆云扬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道:“龙座就在眼前,朱泚怎么会不心动!就这样被褚至情深深诱至皇宫当中,乱箭射杀!” “诱至皇宫?!”李修竹惊道:“李觉胆子也太大了吧!” “胆子大?”穆云扬却是淡然一笑,道:“一个没有皇帝的空城,他怕什么?” “没有皇帝?!”李修竹愣了下。 “嗯。”穆云扬点点头,“太子留了个空城让朱泚进去,然后从外围将他反包围,再与洛阳城外的尹家援军呼应,将朱泚队伍尽数消灭……一个空皇宫,让朱泚彻底输了个干干净净……” “那皇帝呢?” “据后来的探子报告。皇帝早已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偷偷从长安潜出到了洛阳,现在已经安全的到了回鹘多逻斯的营帐中……只怕,大势已去了……” 听到这里。李修竹心中仿佛有个巨大的警钟咣咣的响起,阵阵声浪冲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之前在陆家村的一幕幕,迅速的灌入他的脑海,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这样猜度!可是,现在将一切联系起来,又不能不让他去想去怀疑! 玉家突然出现在那里,巧合得太可怕!而玉如意,无疑正是褚至情最信任的人…… 穆云扬叹了口气,劝道:“算我多语……主公现在若是撤回。或是去皇上那里请罪,皇上应该还会念及当年主公的功劳,宽恕了主公。” “别说了。”李修竹冷冷打断道:“父亲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知么?若是忠,必然是忠心之至!但他如今已反。也必不会回头……” 穆云扬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还是劝劝罢,或许主公会愿意听你的……” “我心中有数……”李修竹说罢,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见他不愿意继续谈论此事,穆云扬也不好再提,只是扬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营帐,问道:“我能进去与她说些话吗?” “自然。你们也算得上是旧识。”李修竹点点头。 穆云扬笑了笑,转身朝那营帐走去。 等他走后,李修竹却是狠狠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树干上,树干用力的晃动起来,片片树叶坠落,为他平添了几分寂寥。 穆云扬站在营帐门外时。玉如意刚刚缩回来,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似乎快要跳了出来。 “如意,你醒了吗?” 听到穆云扬的声音,玉如意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谁在外面?” “许久不见……穆云扬来访。” 玉如意听言,做出一副激动的样子,急忙唤道:“云扬兄?快进来!” 穆云扬随即掀开门帘进来,便看见玉如意一步从床上跳起,仿佛很开心的样子朝自己小跑过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她愣了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怎么忘记了……你与修竹兄是旧识……”语气间,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讥诮。 穆云扬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苦笑一下,却是耸耸肩道:“各司其职罢了。” 玉如意沉默了一番,没接话,随即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看着杯子里淡绿色的茶叶,穆云扬的心潮似乎也在随那茶叶起起伏伏,终究,他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馨儿……可还好?” 还是挂念着陆馨儿么?玉如意抬眸看了看他,淡然道:“挺好的,你也知道她家在这乱世里,还是有些庇护的。” “这就好……” 见他面上扬起丝丝苦笑,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无奈,玉如意终究还是忍不住,算是代替陆馨儿问了句:“云扬兄,你对馨儿姐姐到底是什么感情?你其实……是喜欢她的对吧?” 穆云扬微微一怔,认真地看向玉如意,许久都没有作答,最后他收起那严肃的模样,打开折扇轻摇慢晃起来:“喜欢与否还重要吗?我与她……终究是没有那个缘分罢了。” 这时,李修竹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他,穆云扬越发觉得自己没什么话要说了。本来,他也只是想知道一下,陆馨儿到底好不好……战乱起后,他辛苦培养的探子,基本都放到了长安去,洛阳城紧紧封锁,他根本得不到一丝陆馨儿的消息…… 不过,现在听到她挺好,一切也都放心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玉如意和李修竹告辞。 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玉如意只得在心里悲戚地感叹,当初大家都是好好的,多么开怀多么轻松无虑的一段时光?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了太多,她都不敢相信,曾经那么要好的几个人,就这么成为了陌路。 第272章 蜻蜓报信 “在想什么?”见玉如意望着穆云扬的背影出神,李修竹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后问道。 玉如意转过身,浅笑一下,道:“只是想起了当初在洛阳时,那段简单快乐的时光。” 李修竹默默的望着她,忽然大手一伸,在玉如意猝不及防的时候,摸上了她的脖颈。 她脖颈上的伤口早已经恢复,在玉灵的帮助下,就连疤痕也没有,可是,每次李修竹看到她的时候,脑海中总会浮现起那刺痛眼睛,刺痛心脏的一幕。 玉如意怔了怔,他粗糙的手指,抚过皮肤的时候,带起一种刺刺的感觉,但却又是那么的温柔……如此强烈的对比,却给她一种奇怪的警醒感。李修竹应该已经猜到了她为何出现在陆家村…… 玉如意连忙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指。 却不料,李修竹见到她避开躲闪的样子,脸上划过一丝怒意,五指一收,一把定住她的下巴! 突然,一股强劲袭来,玉如意被李修竹重重的一带,跌入了他的怀中。 本能的,玉如意用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力道极大! 匕首在枕头下,离她很远…… 而就凭她那手无缚鸡之力,就别想反抗了…… 世界,瞬间仿佛变成了灰色,这段时间一直强打精神建筑的堡垒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可是,她那点力气又怎么是带兵打仗的李修竹的对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来,将她胳膊轻轻一拨,玉如意便身不由己的扑入了他的怀中。 就这一瞬间,李修竹竟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她,闻着她发丝上的清香。整个人,竟然放松了一切警惕,似乎就想这样,仅仅这样。抱着她,天长地久。 玉如意呆住了,也感觉得到危险的气息渐渐离她远去,慢慢的,她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宽慰着他。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士兵通传李怀光有事要找李修竹时,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玉如意。 直到这时,玉如意才发现,自己的身子被他抱得有些个麻木了。 之后一连几日,李修竹来找玉如意的时间少了许多。朱泚战死。李怀光的部队也乱了军心,这些日子李修竹自己也忙到不行。 可是,就算这么忙,李修竹还是每天抽个时间过来,静静的抱一会儿玉如意,或者是拉拉她的小手,摸摸她的长发。 就算是没什么进一步的侵犯。玉如意还是很担心,因为……他与她在一起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而且,玉如意隐隐感觉到,李怀光似乎动摇了再战之心,似乎有着撤退的行为。 不行!若是李修竹撤退了,将她带回关外漠北。届时就更别想与褚至情见面了! 她必须要逃走,赶在李怀光撤退之前逃走!这是迫在眉睫的! 似乎是觉得玉如意不会逃走,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太过忙碌,李修竹给予玉如意的自由度大大的提升,只要不出军营。其他地方,玉如意通行无阻。当然,还是要有人跟着的。 玉如意的营帐位于军营的最里面,背靠一片小松树林,而松林背后是深深的悬崖,不会被人从军营后面偷袭,而这样背靠天堑的地方,无疑是整个军营中最安全的。 当然,这最安全的地方,对于玉如意来说,也是让她完全没有办法逃离的。 这些日子里,玉如意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吃完饭后总要到松树林去走走。 这日,夕阳西下时,玉如意又如往常一般到松树林里散步,身后依旧跟着一个美其名曰保护她的“尾巴”。玉如意走到那悬崖边上,盯着崖底看了许久,将脑海中的逃跑计划过了一个又一个,却依旧是一个个的全部否定。 忽然,一片枯叶被风卷起落在她的脚边,她蹲下身子来,拾起那片枯叶,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片银杏叶,金色的叶片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附近只有官道旁有一片银杏林,难道,这悬崖下面就是官道?可是这高有千丈余的悬崖,就算是鸟儿也不一定飞得下去……她该如何是好? 她低着头,盯着那枯叶半晌,突然站起身来,快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进门前的时候,玉如意朝那“尾巴”扔下一句话:“给我拿些笔墨纸张来,我闲得无聊,想画画。” 那“尾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声去了。 玉如意知道,在这军营里,笔墨纸张之类的东西,是控制得很严的。不过,以李修竹的身份,他们应该不会忤逆,可能得先去请示一下。 没多久,那“尾巴”便抱了一堆笔墨纸张回来。 玉如意跪坐在书案旁,先将纸张裁成两个巴掌大的长方形,然后提笔开始在纸上画画。 她画得很仔细,很专注。 画纸上很快便勾勒出一枚玉佩的雏形,俨然是当初褚至情交给她的信物。 不一会儿,玉如意便画好了十几张。 “你这是在画什么?”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玉如意顿了顿,毛笔上的墨掉落在纸上,殷出一片墨迹。她画得太专注了,竟然不知道李修竹什么时候进来的。 玉如意放下笔,微微避开李修竹靠近的面庞,道:“闲得无聊画几个玉佩样子,等以后有机会了,买几块好玉来雕。” 李修竹听言,伸手取过一张来看,见没有什么异样,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嗯,很好看……你慢慢画,等过几天下山了,带你去买玉来雕。” 过几天?玉如意微微一怔,便不动声色的点头应了。 *** 晨曦中。繁星未退,银月尤在。 玉如意站在松树林边的悬崖旁,轻轻一挥手,便将袖子中藏着的几十只纸蜻蜓一只接一只的扔了出去。 一只只纸蜻蜓。在清晨的凉风中翩然起舞,若蝶若叶,迂回落下。 悬崖下,一队身穿唐军军服的士兵在官道上巡查走过,忽然一只纸蜻蜓从天而降,落在了领头军士的足边。 那军士本是不在意的瞥了一眼便要走,可是,随即一只又一只的飞机落了下来,像是雪片一样,虽然有些挂在树枝上。有些挂在了悬崖边的石头上,可是,很明显的,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军士蹲下身子捡起足边的纸蜻蜓,看着上面奇异的图画。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又仰头盯着那些还在飞翔的纸蜻蜓,突然脸色一变,急忙道:“快把那些纸蜻蜓捡来给我!” 一旁的士兵微微一怔,随即四散而去,将地上的纸蜻蜓全部捡了过来。 那军士将手中的纸蜻蜓慢慢折叠起来,揣进怀中,如果他没记错。这玉佩的花样,似乎是之前在褚少将那里见过…… 又是几日过去了,玉如意依旧每天这样画画,然后偷偷放纸蜻蜓。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还是有几只纸蜻蜓被风吹了上来。落到了军营中。 而对纸张笔墨把控极其严格的军营中,有士兵看到这样东西,当即便送到了李怀光的手上。 若是一两个纸蜻蜓也罢了,士兵们一连捡到了五六个这样的纸蜻蜓。李怀光不能不怀疑,一查之下。得知是玉如意所为,当即便勃然大怒,随后又得知唐军已经将这扎营的山头包围得水泄不通了,便立即断定玉如意是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通风报信!决定要将玉如意暂首示众! 而此时的玉如意却是一无所知,依旧在李修竹的营帐里,继续伪装着当她的小白羊。 过了没多久,李修竹便匆忙赶回来:“如意,你怎么这般糊涂!” “怎么了?”玉如意一脸的茫然。 “赶紧跟我来!”李修竹不多说,便扔给她一个大大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罩住,然后拖着她的手快速的在军营里穿梭。 玉如意心中瞬时警钟大鸣,心脏也快速的跳了起来,莫非,放纸蜻蜓的事情暴露了? 不一会儿,李修竹便带她绕到了军营外,一匹骏马赫然入目。 玉如意怔忪了片刻,诧异的看向李修竹。 “你走吧。”李修竹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却依旧恋恋不舍的握着她的小手。 “修竹大哥……”玉如意仰头对上他不舍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愧疚感。 “走吧……”李修竹再一次说完这话,将手松开来,“再不走,父亲的人来了,你就走不了。”可是,后面那半句“你的命也保不了了”的话,他却没有说下去。 李修竹觉得自己很无能,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深深的挫败感笼罩着他,让他不得不忍痛割爱,不得不放手。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玉如意也能感觉到李修竹的无奈,能让他如此无奈的人,应该就是李怀光大将军了吧? 玉如意皱紧眉头,退开几步,朝李修竹深蹲行了个大礼:“如意今生,永记修竹大哥恩情!”说罢,她忍住眸中几乎涌出的泪水,猛的转过身,小跑几步翻身上马,再不去看李修竹那萧条落寞的身影。 虽然他囚禁了自己,但玉如意也清楚地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他始终对自己彬彬有礼。而更重要的是,其实回想起来,反倒是她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从一开始,她就站在了褚至情和皇帝这边,他们注定无缘。 若一开始,她是站在他这边的,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第273章 亡命鸳鸯 “不成器的东西!” 伴随着雷霆震怒而至的,是狠狠的一记耳光! 瞬时,李修竹的脸上便出现了红红的掌印。 李修竹没有呼痛,也没有多的表情,只这么默默的承受着来自父亲的教训。这件事,他知道,对父亲来说,是做错了。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从小到大,他都对父亲格外顺从,就让他忤逆这一次吧。 “一个女人!!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个已经结婚了的女人!!”李怀光气急,一把将案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她乱我大事,你竟然胆敢放她走?!你知不知道,她的夫君已经到了山下,重重兵马将我们包围着!” “褚至情在山下?!”李修竹一愣。 “废话!”李怀光恨不得再给他一耳光,“若不是那女人通风报信,我们今日已经撤营退去了!本想拿那女人来做个人质,逼褚至情放行,可你……”李怀光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修竹皱起了眉头,却无力反驳,就算他知道褚至情就在山下,他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吧…… “扰我军心,乱我军政!”李怀光大怒,“来人,给我捆了押下去!” 而此时,一匹骏马从山上奔驰而下。 马上的人儿很是不适应这颠簸的感觉,玉如意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颠得散架了,而更奇怪的是,小腹有些隐隐作痛。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玉如意立即本能的勒马躲藏起来,可随即,看到那马上的人影时,眼睛立即酸涩了起来。一个没注意,马儿踉跄了一下,她竟然就这么跌了出去!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被硬硬的扯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那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此时却变得无比的凝重沙哑:“骑个马都这么笨……” 听到这声音,玉如意含泪的眸子先弯了起来,她破涕而笑,吸了吸鼻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褚至情僵了僵。随即将她拢得更紧:“不是。” 玉如意当即便伸手紧紧的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然后半晌才道:“这段时间,他们没把我怎么样,一直礼待我的。” 褚至情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心里却是如无数重锤在擂!她的话很简单,但是却表达的意思很多。她在告诉他,她不仅仅是平安,还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自从他看到那纸蜻蜓。自从有探子告诉他山上是叛军军营,自从他从城里玉家打听到她被李修竹俘走了…… 他的心,就没有一刻安宁过,所以在这攻山的时候,他一马当先的冲了上来。想要第一个把她救出来! 他从没有纠结过,他知道,无论她怎么样,只要她回到他身边,他就要给她最好的,最幸福的! 现在,听到她这一句话。褚至情高兴得竟然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久别重逢,又经历了这些磨难,夫妻二人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还没等他们多叙一会儿。李怀光派下来追捕玉如意的高手们便赶到了。 玉如意左右看了看,愕然道:“怎么就这么几个人?”话音未落,一直利箭便几乎擦着她的脸庞射了过去。 褚至情急忙抱着她翻身上马,朝回路冲了过去:“段宁带兵从正面上山,我怕你在乱军中出事。所以先带了几个人从侧面上来救你,幸亏赶得及时……” 而褚至情带的那几个人,当即便留在原地为他们拖延时间。 玉如意明白了,只是他们的人这么少,又如何能抵抗李怀光派来的精英部队? 身后抵抗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弱,褚至情带着玉如意,越发急迫地吆喝着马儿,希望能逃离李怀光的地盘。 而此时,李家军营的正面,段宁带的军队已经冲了上来!军营里顿时厮杀声不绝! 李修竹没想到,这褚至情安排前来剿杀李家军队的人,竟然来的这般快,快得他们几乎没有做好任何的抵抗准备。 听着外面厮杀打斗的声音,他想要出去帮忙,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李修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紧紧是焦虑,更可能随时会被炙烤到命陨! 一阵打斗声接近营帐,门帘突然被人掀开!就在李修竹以为自己死期将近时,一抬头,却发现来人是穆云扬! 他发丝凌乱,衣衫也有些脏乱,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穆云扬快步冲过来,扬起手中的长刀,将绑着李修竹的绳子斩开,李修竹当即便夺过他手中的长刀想要冲出去,却被穆云扬一把扯住。 “修竹,别去了……”穆云扬双眸通红的看着他,俨然是经过了好一番杀戮,“主公他……他已经战死,你现在出去,无疑不是送给段宁多带一个人头回去!” 什么?!李修竹怔在原地,虽然他们叛军的大势已去,可他没想到,自家会灭的这般快,父亲……父亲竟然也已经战死。 前不久他还愤怒地指责自己不成器,儿女情长误大事,这才不过两三个时辰的事儿,他竟然就已经战死? 不!他怎么可以死!还没有得到父亲完全的认可,他怎么可以死!? 李修竹悔恨不已,也愤恨不已,他恨! 恨褚至情,恨玉如意的通风报信,更恨自己……恨自己没听父亲的话…… “修竹,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穆云扬连忙劝道。 可是李修竹却依旧痴痴的站着,似乎魂魄都消散了。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穆云扬更是心急,直接从后面给他后颈处一记手刀,将人打晕之后,他便从营帐后面的掩护,带着他趁乱逃走。 待两人安全之后,穆云扬这才找了个歇脚之处,李修竹不一会儿就转醒,虽没有冲动地喊着要为父亲报仇,可他那双眼睛里,也已然看不到从前的那个他了。 穆云扬知道,李怀光战死,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修竹,我要走了。” “走?连你也要离开?”李修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穆云扬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确实有些不厚道,可是留下来,确实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李家已经完蛋,朱泚也完蛋了,叛军被剿灭,他留下来只会助长李修竹想要复仇的火苗,倒不如干脆扔下这里的所有一切,在这乱世平定之后,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游侠。 “这么多年了,筹谋了这么多年,虽没能干出一番丰功伟绩,却没有愧对主公当年的知遇之恩,现在主公已经不在,我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留下。”话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对李修竹劝解几句:“修竹,你向来知我心中所愿,我只希望没有束缚的过一生,我渴望自由,而我也明白你,你是最不愿打仗,将这太平盛世变成硝烟战场的,只可惜你身在李家,就有你的使命……” 他拍了拍李修竹的肩膀,打从心里传出一声叹息:“唉,现下这样,你也保重吧!不要再去想什么复仇了,乱世之中本就顾不及生死,你找段宁和褚至情复仇,那那些因为咱们死去的人,又找谁复仇呢?” 李修竹的神情有些惶然,穆云扬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听进去,便将他交给亲信:“一定要保护少主!” 几个亲信立刻点头应下,将李修竹护着离开了,穆云扬抬眼看了看天,有些无奈地笑着,看来这天下,还是大唐的啊! 就在李修竹颓然而无奈离开的时候,褚至情和玉如意的状况却不好!二人被一众高手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山腰的松树林中。而这松树林后,却是万丈悬崖。 褚至情一抬头看到了山顶上燃起的浓浓黑烟,当即便明白了,段宁得手了,于是反抗得更加努力。 而对方,自然也看到了那黑烟,顿时反应过来山顶出事了!当即更是战意倍增,想要迅速解决二人!只因当时李怀光下的命令是,抓不到活的,就杀掉! 杀心一起,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了! 褚至情一个人本就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还要保护玉如意,更是抵抗得十分吃力,而此刻……他身上也多处受伤,看得玉如意心疼不止。 前面是杀手,后面是万丈悬崖…… 褚至情的长剑,终于不堪重负被对方斩断了。 二人对看一眼,皆是微微一下,只觉得心意相通,就算要做那同年同月同日死之人,也不想死在这些杀手的手上。 褚至情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看向对方的目光里,有着满满的情意,褚至情的脸上,再次扬起当初他追求玉如意时那般放荡不羁的笑容,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可真是要做亡命鸳鸯了……这一跳下去,差不多也算是尸骨无存了,即便这样,娘子也愿意与我共赴黄泉么?” 闻言,玉如意禁不住嗤笑出声,那杀手见他们二人死到临头还这郎情妾意,禁不住有些恼怒,挥剑就朝他们奔去。 玉如意嫣然一笑:“自然愿意。” 说罢,两人便朝那悬崖一跃而下,杀手们追赶过来,只能隐隐地瞧见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第274章 玉图之谜 下落的速度很快,褚至情本就与她牵手跃下,他眼尖地瞅见下方有一颗横着长出来的树干,立刻用尽浑身力气,将身子带到树干之处,奋力抓住了树枝,褚至情一手拉着玉如意,一手抓着树枝,将二人下坠的身子暂时稳住。 他扭头看向悬崖峭壁,发现这树干横出来的位置下面,是一个凸出来的平台,他在心里考量之后,手下一个用力,玉如意只感觉到身子被他甩了出去,禁不住尖叫一声,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护住,重重落地。只听见他一阵闷哼,两人便掉在了悬崖中间那凸出来的台子上面。 “如意,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褚至情护着玉如意,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滚,后背撞上一块大石才稳住身形,他顾不得身上疼痛,立刻将玉如意扶起,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儿,你呢?可伤到哪里没有?”玉如意也慌忙去查看他身上。 褚至情笑着摇头:“无妨,都是些小伤。” 见他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却笑着作出轻松样子,玉如意的鼻尖立刻传来一阵酸涩感,她立刻揉揉鼻子,掩去泪意,只是心疼地盯着他看。 反倒是褚至情,被她这般直愣愣地盯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又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经历一场生死,彼此对对方的感情也更加的确定和深刻,此刻见玉如意这般含情脉脉又心疼地凝望自己,褚至情心头又怎会没有感觉? 他无奈地将她拥入怀中,却听见玉如意吃痛的声音,他立刻放轻动作,终究是将这段日子的思念和自责表达出来:“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别这么说,都过去了,眼下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么高的悬崖都没能把我们摔死,可见老天爷都不忍心让你我再受苦!”玉如意劝道。 见她终于有了轻松姿态,竟然还与自己说起半玩笑的话,褚至情的眼睛里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忍不住戏谑道:“难得我家如意这般体贴,为夫受宠若惊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玉如意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 褚至情哈哈大笑一声,这才松开她,将她扶起:“一时半会儿是上不去了,我们先进去看看里面能否暂住几日。” 玉如意点点头,她的后背被杀手划过一刀,虽然不是很严重,却也觉得疼痛,右脚也因为落地之时扭到。她便任由褚至情带着自己,朝峭壁的洞内走去。 这洞穴内可谓是别有洞天,从外面看十分的不起眼,就好似天然形成的一个小洞穴。走进去了才发现,洞穴右边深处还有一处淡淡的光晕投射而来。褚至情带着玉如意,朝那处光晕走去。 光晕之处有许多杂草遮盖,玉如意将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褚至情,褚至情将杂草随便处理了一下,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石缝。 这石缝缝隙虽然不大,却也能容得下一人侧身而过。他对玉如意说道:“我先过去看看,安全的话你再过来。” 玉如意点点头,将匕首拿回来,右手却依旧与褚至情的左手相握,两人都没有松手。 忽然,感受到褚至情的手传来的颤动。玉如意顿时一阵紧张,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在他身侧问道:“怎么了?有情况?” 褚至情察觉到她的紧张,禁不住笑了,随后又挪动了几分,只听见他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如意。你快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让玉如意感觉奇怪,便立刻从那石缝挪步过去。 当看到这这一边的情形时,玉如意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洞穴的另一边,竟然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山洞,山洞的四壁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有刀剑,有长枪长矛等等,凡事在兵器书上能看到的,这里应有尽有。 这还远远不止,除了兵器之外,在玉如意他们正对面的石台上面,摆放着十几个大箱子,箱子都没有上锁,从箱子盖子之处,还有漏出来一些珠宝首饰,她本就是爱宝之人,此刻见到,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这些……” “看来,我们应该是误入了一个藏宝地了!” 玉如意双眼放光地盯着那些箱子,与褚至情对视一眼,对方轻轻点头,她这才踮着脚与褚至情牵手一同朝那箱子靠近。 打开这些箱子,果然满满的装的都是金银珠宝,这可算是闪亮了玉如意的双眼。 “不管这些东西是谁人的,前世之人留下来被遗忘在此处也好,或是有人将这里当作储藏宝藏的地方保存也罢,我们都只能看看,眼下还是先将伤养好,想办法离开。” 面对这些宝物,褚至情倒是淡定,可怜了如如意,她确实是第一次直面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不过褚至情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此刻确实没有贪心的资格,自身都不保了,又如何保得这些宝物周全? 尤其是此刻被褚至情提及养伤,玉如意之前因为紧张而暂时忘却的伤口疼痛感,便在这一刻袭来,她皱着眉头,将箱子的盖子盖上,直接坐在箱子上面,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之处,还有左腰,后背说道:“后背和肩膀有轻微刀上。” 闻言,褚至情立刻在她身旁坐下,她肩膀受伤,他自然舍不得她自己抬手脱衣,轻柔地将她的外衣取下,又将这洞内的情形打量了个遍,对她说道:“我去洞口看看,给你弄点水洗伤口。” 玉如意点点头,看着褚至情衣衫上的血迹,也十分心疼:“你休息一会儿再去吧!” “天快黑了,得在天黑之前弄到柴火,晚上才能取暖。” 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玉如意也不再多说,点头叮嘱他小心。 褚至情先是给玉如意找了清水,将她肩膀,后背的伤口清洗干净并简单的用金创药包扎好之后,这才出去寻找干柴了。 玉如意的外衫已经脱落,内衫也被拉扯到右肩之下,此刻她无事,便打量起这山洞。 四周的石壁上挂满了兵器,她仔细看清之后,才发现石壁上面,隐隐有些许的字迹。玉如意立刻起身查看,却无法将上面的刻文认出。 等褚至情抱着柴火回来之后,玉如意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于他,褚至情却是淡然地说道:“既然山洞里有这些兵器和宝藏,想必之前也有人来过,有些字迹也实属正常。” “那这些宝藏……” “不是我们的财物,不动为好,省的招来祸事,这乱世之中,能储放这么多宝藏的人,一定不简单。” 玉如意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宝藏是现世的人存放,他们动了之后,确实容易招来祸端。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褚至情取了两块石头,打算取火,玉如意却是将石头从他手中拿过,对他说道:“你这身上的伤口比我更多,赶紧去处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褚至情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血迹斑斑,也不与她争,当下就出了洞穴,去外面滴水的岩缝清洗伤口了。 他回来的时候,玉如意还在用打火石取火,他刚走近,却发现她身上似有隐隐光辉闪现,即时便蹲下身来,细细看去。 玉如意见他盯着自己胸口处看,顿时脸红发热,将手中的打火石塞进他的手中:“给你!” 褚至情却是立刻抓住她的手,玉如意正欲羞恼,却听见他低声说道:“别动,如意……这金丝玉锦图…” 玉如意怔了下,随即低下头看向玉锦图,却发现今日的玉锦图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玉灵流动之外,还隐隐的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而那金色的光芒,正是源自穿梭在玉片中的金丝…… 那流动的玉灵,隐现的光芒,似乎要告诉她一件什么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对这金丝玉锦图感到好奇了,褚至情干脆让玉如意将那内衫脱下来,想要研究个仔细。 玉如意也不矫情,两人已经是夫妻,早有了夫妻之实,此刻他有这般的要求,她也没有做任何的犹豫,便将内衫脱下。 褚至情立刻将放在一旁的她的外衫拿来,披在她身上,生怕她着凉。 玉如意深吸一口气,凝神向那玉锦图看去,慢慢的,玉灵浮现起来,勾勒出一幅起起伏伏的立体地图。山峦起伏,却又不像他们平日里见到的山,而那金丝则形成一条路线,似乎是在指引什么。 褚至情自然是看不到这一切的,玉如意便将所看到的情况说给他听,褚至情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便道:“听你的描述,这似乎不是什么山脉,更像是沙漠。” “沙漠?”玉如意怔了下,她没见过沙漠,不知道是不是。 褚至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明白,便解释道:“就像是河边的细沙堆积成的山,起伏不大,山体圆润……” 玉如意听罢他细细的描述,又仔细看了看那玉灵构成的地图,点点头道:“正是呢!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这玉锦图究竟有什么秘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表示自己的茫然,玉如意见状,干脆让褚至情将金丝玉锦内衫收起来,等出了这山洞,回府之后再慢慢研究也不迟。 第275章 缘起之事 段宁将李怀光击杀之后,带着大军一鼓作气将他的叛军部队也一举歼灭,愿意投降的叛军一并收为了俘虏。 他这边稳定下来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想到单独带着几人去营救玉如意的褚至情,他心头就着急万分。 加之有探子来报,说褚至情与玉如意在悬崖边上遇袭,他带着人马赶过去的时候,正碰到那十几个杀手策马赶回,段宁与手下将其一一围住,弑杀之前问出了褚至情他们跳崖的地方。 段宁见那悬崖乃万丈深渊,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精铁打造的笼子掉下去,也摔得散架,这样的情况,段宁心头惋惜万分,一怒之下带着兵马撤回长安,将褚志忠通敌之事,禀明圣上。 圣上得知褚至情和玉如意已经被害,顿时心痛不已,勃然大怒,将褚家上下全部打入天牢,择日候审。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玉如意和褚至情在山洞里勉强睡了一夜,虽说不如家中的软床,却因为一路奔波到此,彼此都疲累不堪,逃生后心中一块大石放下,睡得倒也香甜。 玉如意扭到的脚,昨夜也在褚至情的揉捏之下,恢复了六七成,走动什么的已经不成问题,肩膀与后背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加上有特制的金创药,也不如昨日那般疼痛。 这山洞出口外面,便是一片看不见头的丛林,丛林中间夹杂着好几条小路,他们不知道哪条才能上去悬崖顶部,又十分的陡峭凶险,林中也不知是否有凶猛野兽,两人也不敢分开行动,只能一起小心探路。 “三郎,你看那棵树上有好些个野果!”玉如意惊喜的笑道。 “你饿了?”褚至情微笑。 闻言,玉如意有那么些许的不自在,却也轻声答道:“昨日到现在。都未曾进食。”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摘。” “一起去吧,我在树下接果子。” 见她目光灼灼,知她与自己分离太久。此刻定也不愿意分开一步,便拉着她走到那棵树下,褚至情将长衫下摆拉起,往腰间一塞,便轻巧地跃上树。 褚至情一开始还小心地将果子丢下去,让玉如意接着,慢慢地便用小果子丢她,两人在这林间玩的不亦乐乎。 “兔子!” 猛地瞧见一抹白色的影子,玉如意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白兔。她欣喜万分:“刚好肚饿,三郎快些将那兔子抓住,我们烤来吃!” 见她露出些许顽童心性,褚至情心情也随之大好,从树上跃下。将那兔子给她一并抓来,两人又捡了些柴火,回去山洞里烤兔子了。 就这样一边探路一边养伤,在这山洞里不知不觉也过了好几日,玉如意看着每天眉头舒展的褚至情,忽然觉得两人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林中幽静,犹如世外桃源。不受任何的干扰,可安心地过二人世界。 只是……两人虽然都羡慕这样的日子,却也明白,在这山洞里住着可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们都还有家人在外面,着实不放心。也不舍与他们分离。 “如意,今日我已经探好出这山谷的路了,我们的伤也都养得差不多了,不如明日就出去如何?”褚至情说道。 玉如意也明白,离开是早晚的事。也就点头同意了,两人吃着口中的野味,竟也有些食不下咽了。 吃过东西之后,玉如意禁不住有些困乏,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十分嗜睡,眼皮越来越重,便靠在褚至情的肩膀上睡着了。 “如意……醒醒……” 感受到褚至情的呼唤和他轻轻的推嚷,玉如意有些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怎么了?” “有人来了!” 说罢,他便将还有些迷糊状态的玉如意打横抱起,走到那石缝后面,两人将将侧身过去,那洞口的脚步声便清晰起来。 来人站在洞口,似是有些迷茫地看着洞内的火堆和一些果核,他背对着洞口的光,让玉如意和褚至情看不清他的面容。 直到他缓缓踱步走进,玉如意和褚至情这才惊讶地看向那身形修长的男子。 竟然是……凤歌? “既然在我的地方烤肉暂住,何不出来一见?”凤歌的视线也投射到这石缝之处,唇瓣轻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褚至情知道藏不住,便带着玉如意从石缝中现身。 “果真是你们!” 凤歌见到他们二人,眼中不但没有急促和紧张,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这让褚至情和玉如意二人有些奇怪。 “你知道我们在这里?” 凤歌点头,丝毫不隐瞒地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处石缝:“听说你们在这边的悬崖处遇害,跌落悬崖,我便来碰碰运气,我知道那处平台。”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还有,这些兵器和金银财宝,都是你的?” 既然是专程到这里来寻褚至情和玉如意的,凤歌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将玉如意本该知道的真相告知。 他指了指一旁的箱子,示意他们二人坐下详谈。 而他再次开口,视线却不再是看向褚至情,而是看着玉如意,目光严肃认真而沉静:“如意,我要与你说件事。” 玉如意本就好奇他身上的秘密,此刻听他这般说来,便立刻点头:“请说!” “其实我不姓凤,而是姓风,清风的风。” “风?” 玉如意微微蹙眉,为何要隐姓埋名? 褚至情也是愕然的看着他,他与凤歌相识许久,却不知道他有这样的秘密。 对上二人诧异的目光,凤歌无奈的摇摇头道:“十几年前,大师丰林,丰家灭门血案中,我就是那唯一逃出来的儿子。” “丰林?”玉如意越发讶异了。 “其实,也应该是风林。”风歌顿了顿道,“如意,你可知道你母亲的名字?” 玉如意木讷的摇摇头。 “你母亲。单名一个梅字。” 玉如意怔了下,随即想起来在玉家老宅中,那个雕刻着梅字的棺椁。原来,那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怎么会好像死了很久的样子?她的莽撞开棺,竟然让母亲尸骨不存?! 一种后悔又心痛的感觉瞬间袭来,她几乎都呼不上气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玉如意的异样,褚至情急忙揽住她的肩膀,看向风歌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而风歌也看出了玉如意的异样,便道:“你放心,那棺椁中不是你的母亲……你母亲的遗骸早已失踪……” 听到这话,玉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了,“到底怎么回事?” 风歌叹了一口气,道:“你母亲和我父亲是亲生兄妹。你母亲自然也是姓风。我们,是表兄妹。” “什么?”玉如意愣了下,怪不得当初一见到他就觉得莫名的亲切。 “其实,小时候我还抱过襁褓中的你。”风歌苦笑一下,接着道:“这一切。都源于风这个姓……” 风歌将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玉如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一个叫做知月的小国家的守护者后裔! 知月小国,在茫茫沙漠中建立,原本是楼兰古国的一个属国。楼兰消失后,它却独立存活了下来。 只因为,他们手中有一份宝物。就是玉如意身上穿戴着的金丝玉锦图! 风家原本是知月的守护家族,而能看到玉灵的本领也是风家血脉才能继承的,每一代的风家人,都会出现一个有异术的人。而在玉如意上一代,便是她的母亲,风梅。 有异术的人。就要担任为知月人民寻找水源的责任,终身不娶不嫁。而在沙漠中寻找 而可悲的是,风梅却爱上了无意中闯入了知月国的玉珍廷,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她,不愿意遵循不娶不嫁的原则。 此事。引起了知月国王室的不满,知月王室当即便将玉珍廷抓了起来,要处死他! 而宠溺爱护妹妹的风林,不愿见到妹妹伤心,也对知月王室如此冷酷无情的做法感到心寒,便偷偷救出了玉珍廷,并且带着妹妹风梅一起逃离了知月国。 风家兄妹来到长安后,便隐姓埋名的生活着。而知月国,也因为没有了人指引水源,最终消失在茫茫沙漠中。 风林一手雕工出名,而玉珍廷则在风梅的帮助下,干起了鉴宝的行当。 风梅身体不好,加上总为玉珍廷和风林寻找好的玉石,身体渐渐透支,在分娩玉如意的当晚,便离开人世了。 而后的事情,玉如意也知道了。风林怀璧其罪,一家人也没落得个好结果。但是,在临终之时,却将一切告诉了风歌。玉锦图在知月国中可以帮助知月国寻找水源,但在外面,却可以帮人找到知月国。 而风林觉得,自己年轻时候太任性,意气用事,结果害了知月国满国人民,所以他们兄妹两才会遭此报应!他希望,风歌能帮助他,找到知月国,弥补他的过错。 风家出事后,风歌自然是去投奔了玉家,可是却没想到玉珍廷却娶了个贪财的续弦,就是现在的金氏。 父亲的事,在小风歌的心里早已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因此在拿了玉珍廷一笔钱后,便独自离开了。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之前玉帛坊的掌柜,便拜玉帛坊的掌柜为师,自己则隐姓埋名的慢慢长大。 直到后来玉家出事了,风歌去找过玉家,却发现人已不在。由于之前风梅带他去过密道,所以他到玉家老宅里,将玉家的财产转移了出来,就藏在了这里。 第276章 秘洞藏宝 段宁将李怀光击杀之后,带着大军一鼓作气将他的叛军部队也一举歼灭,愿意投降的叛军一并收为了俘虏。 听到这里,玉如意愣住了,她回眸看向身后那大箱小箱的金银珠宝,心跳又加快起来了!这些,难道都是她玉家的?!难怪地道里的东西都不见了,还以为是被抄家抄走了呢! “如意……”风歌看到她双眸亮亮的盯着那些东西,无奈的苦笑一下,道:“这些东西里有你娘留下的,也有之前你舅舅私藏的,还有一些是我后来经营玉帛坊和四季香的所得。没想到你竟机缘巧合的来到这里……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说罢,风歌看了一眼褚至情。 褚至情的眉头,却是拧得更深了,他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去重建知月国?” 褚至情的语气不善,风歌自然是感觉得到的,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父亲的遗愿,我自然是想完成的……你也看到,这些兵器财产,也足够建立一个知月国了。只要……”他专注的看向玉如意,“只要能找到他的旧址……” 玉如意回望着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我从小就知道风家有异术这件事,父亲也期望我是下一个继承者。但明显的……我不是……”风歌讪然一笑,“但是,幸好有你,你是姑母的血脉,继承了她的本事……也是我们风家的希望!” 说到这里的时候,凤歌的双眼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也带着无比的期待:“我希望你能用你的能力,从玉锦图上找到地图,将旧址找到,助我重建知月国。” 玉如意沉默地看着风歌,风歌只当她是在考虑,也不再继续多言,只希望她能顾全大局。成全他重建知月的梦。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为重建知月做准备!而现在,大唐刚刚平乱,人口廉价。而他也在战乱中小赚了一笔,再加上他也为大唐平乱作了不少帮助,现在正是重建知月的最好时机!他用了这么多年来筹谋,来安排,来等!终于……等来了! 只是风歌却没想到,等了许久,却等来了玉如意浅浅的叹息:“大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为何?”风歌愕然的站了起来,“知月才是我们的家!” 玉如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她有些苦涩地看向风歌。 “知月既然已经消失,那便是天明,是自然规律……大哥,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就生活在这大唐,我所熟悉的一切都在这里,我在乎的亲人也都在这里,二娘,吉祥,平安他们,还有我现在已经成亲。我的夫君也在这里,我不能离开他们与你去重建知月。”说到这里,玉如意便深深地看向褚至情,正好迎接到他也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接,各自心中所想。便已经瞬时明了。 “如意……” 风歌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玉如意打断道:“大哥,我有我的生活,我当然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影响你的计划……这样吧,我把玉锦图上的知月国地图绘出来给你……至于水源的问题……你要想办法自己解决。毕竟这么流动着去寻找水源不是个长久之计!要想知月国重建,水源是根本!” 风歌听言,沉默了许久,知晓自己再多说也无用。他知道玉如意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在乎的信念,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也不想勉强她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哪怕……重建知月是他这一生的目标。 “大哥,对不起,或许你会觉得我自私,但是……我经历了太多了,现在我只想与家人安稳度日,平安喜乐。”玉如意见他有所动摇,便接着劝道。 凤歌苦笑一声,“我明白,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说得也有道理……至于地图,就先不要画出来吧,留着吧……等我找到解决水源的办法后,再来找你要。” “嗯……”玉如意点点头,然后回眸看了一下身后的财宝,咽了咽口水,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既然你还想重建知月,那玉家的那些个东西,都留个你吧……不过,你还是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放置它们,我们能刚巧找到这山洞,我相信别人也有可能的。” “玉家的东西……我稍后会找人给你送去。”风歌起身道:“那些本就是姑母留给你的,而我要完成的,是我父亲的遗愿!” “可是,你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 “无需多言了。”风歌说罢,便拱手向二人告别,并提醒他们道:“出洞口左手边第二条路,是出谷的捷径,小路尽头便是洛阳城外的陆家村村外树林。” 玉如意闻言,立刻对他道谢,连褚至情也禁不住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而风歌似是因为知月国之事,有些遭受打击,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落寞,甚至有几分的颓废,他低头垂首出了山洞,那寂寥的背影,看得玉如意有些心疼。 可是心疼归心疼,却没有办法为了他的梦想,放弃身边的亲人,打破现在拥有的一切安稳生活,幸福归宿。 “三郎,我这般做,是不是对大哥太无情了?”玉如意望着那背影喃喃问道。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他有他的抱负和理想,你有你的坚持和对幸福的追求。”褚至情看向恬静如水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有他知道,刚才他有多害怕,怕玉如意答应了风歌的要求。毕竟想要重建一个王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不仅仅是修建,更多的,可能还有杀戮!他不想让她再卷进战争里去。 “可是,我始终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有至亲血缘关系的人了。”玉如意眉头紧锁。 “我知道……不过,人总是会有各种理想无法实现的……”褚至情怜惜的抚了抚她的长发,道:“水源的问题,没那么好解决的。也许,再经历一段时间,他就会停了下来。到时候,让他回洛阳来,我们一起努力解除他心中的执念,到时候一家人快乐的在一起,更是幸福喜事。” 褚至情所说,也并非不可能实现,玉如意闻言,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抬眼与他相视一笑,他将她轻拥入怀,两人静静地享受着山谷之中最后的一日二人世界。 次日天刚蒙蒙亮,褚至情就带着玉如意,从风歌所说的那条路出去,果然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光景,就出了树林。 远远地就看到了陆家村,玉如意禁不住想到当初护送皇帝出城的一幕,褚至情在驿站租了匹马车,两人忙着赶路,只在驿站随便拿了点干粮便直奔洛阳城。 回到城中,已经是未时了。 守城的士兵认得褚至情和玉如意,立刻着人去通知了段宁。 没一会儿,段宁便赶来了,看到二人衣衫褴褛的狼狈样子,深知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便立即带着他们先去沐浴更衣,又热情款待他们去酒楼里饱餐一顿! 而褚至情和玉如意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吃一顿饭了,此刻自是一阵风卷残云,天大的事儿也不能阻止他们填饱肚子,段宁笑着等他们吃完之后,才问起他们这一路以来的详情。 褚至情掩去在山洞里发现宝藏以及遇到风歌的事情,只告诉他在山崖上落入一个天然洞窟中,两人这才险险逃过一劫。 段宁得知他们遇险后的经历,心里很是震惊。没想到,他差点就要遇这二位好友永生不得相见了。 后怕之余,他当然也表示很高兴能再见到他们夫妻二人,话间还提到了段安对玉如意天天念叨的事情。 褚至情自然也比较关心他们坠崖之后城里发生的事,便问向段宁:“皇上和公主怎么样了?” “皇上和公主已经回到了长安,一切安好!这还得多亏了你们二人了。”段宁说道。 褚至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接话。他自然是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的功劳的,只是,功劳太高,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席间,段宁脸上虽然笑着与褚至情谈话,心中却有着心结,说话间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偶尔还吞吞吐吐的答不上话,最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告诉褚至情,他亲自将褚志忠告发,褚家除了老太太之外,其他人已经全数入狱的事情。 与段宁告别之后,褚至情却是深蹙眉头深思起来,玉如意问他,他只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我也是……总觉得段宁怪怪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吧!” 褚至情点头同意,两人立刻起身回褚府,管家开门见到褚至情的时候,脸上先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便是惊喜,回头就朝着院子里喊道:“三少爷,三少夫人回来啦!” 喊完又吩咐家丁:“快去通知老夫人,就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回来了!” 那家丁领命立刻撒腿狂奔去了,管家兴高采烈又底气十足的声音,立刻引来了许多下人的欢呼,欢呼之后,有个下人禁不住说了句:“太好了,三少爷回来了,褚家有救了!” 褚至情闻言,立刻看向那说话的小厮,“你说什么?什么褚家有救了?” 第277章 狱中救人 玉如意立刻拉了拉褚至情的衣袖,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三郎,你没发现家里除了下人之外,大嫂和至孝他们都不在吗?” 褚至情微微蹙眉,这才明白自己一踏进褚府,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平日里就算大哥要去办公,这家中嫂子们必定不会少的,他们回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依旧只有下人围观,这实在是奇怪。 一直到老夫人出来,众下人才作鸟兽散,而此刻褚至情也已经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因为褚志忠勾结叛军之事,全家人已经锒铛入狱。 因老夫人是皇上的表姑,一来是皇亲国戚的身份,二来年纪大了,这褚志忠叛乱的事情也没有怪罪到她的头上,因此没有被捕,除了老夫人之外,跟随了资王世子的佟薇芷也躲过这一劫。 老夫人大概也没想到褚至情还活着,原本已经绝望的她,此刻又燃起了希望,气愤地说道:“至情,你可知咱们褚家会有今天,都是所任何为吗?” 褚至情脑海里当即就闪现了段宁之前吞吞吐吐,目光闪烁不定的模样,正准备询问老夫人是不是段宁的时候,老夫人将拐杖朝地上狠狠地杵了几下,发泄她心头之恨:“那人正是段宁!” 果然……褚至情和玉如意对视一眼之后,他便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放心,孙儿定会想办法将大哥他们救出来的。” 向老夫人告辞之后,褚至情和玉如意立刻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连家中的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赶去长安了。 经过数日的奔波,总算到达了长安城,太子一早就接到了段宁的报信,早早就着人在城门接待褚至情夫妇。 褚至情和玉如意一并被带到了太子府邸,皇帝正在那儿等他们呢! 两人对着皇上和太子一并行了礼,皇上笑意盈盈地抬手说道:“平身。赐座。” 褚至情刚坐下,就瞥见了对面的段宁,他刚想开口,就听见皇帝的声音传来:“褚卿可真是吉人有天相。当初听段宁说你们夫妻二人出事,可把朕心急了好久。” 褚至情立刻低头微微垂眸应答道:“托皇上鸿福,至情才能化险为夷,至情何德何能让皇上担忧。” “呵呵,没事就好……为给你们夫妻二人洗尘,朕特意让太子给你们备了这次的晚宴。”皇帝笑道。 “多谢皇上。”褚至情应诺。 皇帝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而是扭头欣赏舞台之中的歌舞了,褚至情一忍再忍,最终毫无心思观看歌曲表演。家中父亲和兄弟还在遭受牢狱之苦,他有怎么坐得住,在这里欣赏歌舞? 感受到太子看过来的警醒目光,褚至情还是无法等下去,当下就站起身来。走出座位,跪在地上对皇帝说道:“皇上,至情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成全。” 皇上皱了皱眉,心里自是清楚褚至情想说什么,正欲说点什么委婉拒绝,就听见褚至情的声音再次传来:“至情一回家就发现家中亲人已经被押送到天牢候审。至情也知道大哥所犯知错不可原谅,可是……至情斗胆,还是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放过褚家。” 玉如意见状,立刻上前与褚至情跪在一处:“民妇恳求皇上,放过褚家。” 两人都跪在那里。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子见状一边在心里暗骂褚至情的冲动,一边笑着替他说话:“父皇,以孩儿看来,褚至情和玉如意着实护驾有功。褚至情以身犯险诱敌入长安,玉如意又冒死保护父皇,父皇向来以仁爱治国,不如给他们褚家一个机会?” 皇帝打从心里是感激褚至情和玉如意当初不顾自身性命,相助他离开洛阳,又引朱泚入长安,诛杀叛军有功的,只是也气愤褚家大郎与叛军勾结。 此刻太子帮忙求情,皇帝不由得想到当初他们夫妻二人的忠心,便叹了口气说道:“念在你们护驾有功,将功抵过,朕可以放过褚家一干人等的性命,不过……褚家世代不可再入朝为官!” 闻言,褚至情心头大喜,当下叩谢皇帝恩德。 “免礼了,继续观舞吧,不可再扫朕的兴致。” 有了皇帝的圣旨,褚至情次日便拿着圣旨去天牢救人了。 褚至情心中最挂念的,便是自己的父亲。到了牢中,见父亲虽然苍老了不少,但明显没有受到什么罪,深知应该是太子打了招呼的。其实,太子应该一早就知道,褚家的命运是系在自己身上的,只要他与玉如意出面,褚家便罪不至死吧。 宽慰了褚老爷几句,将他送出大牢后,褚至情便立即与玉如意兵分两路分别去男监女监救人。 褚至孝则是在当初玉如意护送皇帝出城被李修竹抓到军营的时候,就被送回了褚家,褚家被褚志忠连累,他也一并被打入了狱中。 褚家三兄弟被关押在一起,见到褚至情的时候,褚至义和褚至孝都颇为激动,倒是褚至忠,平淡得有些吓人。尤其是褚至义,整个人殷勤得很,他深知褚至情现在是褚家最大的靠山,而他那墙头草性子,自然也就立即投了过去。 褚至情见状,深知褚至忠一定是心中压抑,便走上前去,想要宽慰他几句,却不料,竟换来的是大哥一句冷冷的:“你倒是风光了啊?”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褚至情自然也无法高兴起来,当即便沉下脸来,道:“大哥,皇上虽然答应放过咱们一家的性命,可是褚家也世代不能入朝为官,断了褚家世代的仕途,你此举实在是糊涂啊!” 褚志忠心中本就愤恨褚至情,眼下又见到褚至义没出息地对着他点头哈腰的示好,心中越发气愤:“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事到如今,大哥你当真还不知错?”褚至情有些恼怒。 “错?”褚至忠冷笑,鄙夷的看向褚至情:“成王败寇,我不过是押错了宝而已!你凭什么说我有错?!” 褚至义见二人争吵起来了,便立刻上前将褚志忠拉到一旁,用一副教训的口气说道:“大哥。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老三千辛万苦向皇上求情,才让我们重获新生,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到现在还口吐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褚志忠心头本就气愤难当,此刻却被一直没有出现的褚至义当面教训,还说得那般义正严词,铿锵有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一口温热猛地朝喉头一窜,喉间顿感腥甜之味,他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一口老血就这么喷了出来,溅射了褚至义一脸。 这口血喷出之后。褚至情眼前一黑,顿时就朝前栽倒。 褚至义因为被喷了一脸血,哪里还顾得上褚志忠栽倒?不但没有伸手扶他一把,反而错身将前面的位置让开,褚至情也没能来得及冲过去。褚志忠便直挺挺地栽倒,额头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血,当即便顺着褚至忠的额头流淌了下来。 褚至义见状,也顿时慌了起来,再怎么样,褚至忠也都是褚家的嫡长子。就算是落魄了,只要回了褚家,他依旧是老夫人和褚老爷的心头肉!一时间,褚至义悔恨不已。 褚至情见状,立即着人去请大夫,而自己则和其他两个兄弟一起。将褚至忠从大牢里抬了出去。 而此时,到了女监的玉如意,更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谢姨娘虽有不甘,但也很清楚褚家现在的形式,自然是要做做样子的。对玉如意自然是要巴结的。 而尤氏则和她的夫君一个样子,对玉如意更是阿谀奉承得不行。 看到两人比赛似的献殷勤,一旁静坐的林姨娘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将玉如意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玉如意看向她,连忙甩开那二人走了过去,对林姨娘深深的福了一个大礼。 林姨娘倒也不客气,就这么默默的受了。 “三嫂嫂,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吗?”褚至爱怯懦的缩在林姨娘怀中,可见被吓得不轻。 却不待玉如意回话,尤氏便上前一步,道:“呸呸呸!你三嫂嫂是来救哦我们出去的!胡说什么呢!” 褚至爱听言,眨巴眨巴眼睛,直直的看着玉如意,似乎在等她的确定,直到玉如意微笑着重重的点头后,她这才“噢!”的一声蹦了起来,拽着林姨娘便要往外走。 林姨娘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帮褚至爱捡掉头上的稻草,这才稳步朝外走去,路过玉如意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句:“看来,我的宝没押错。” 玉如意微微一怔,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眸子,一时间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谢姨娘见她出去了,自然也不会落后,当即便快速跟了出去。 倒是尤氏,上前一步来,亲热的挽着玉如意的胳膊,笑着要和她一路出去。 玉如意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四周,问道:“大嫂没有和你们关在一起吗?” “苏氏?”尤氏听到这个名字,当即便露出一脸的嫌弃,“别提她了行么?丢死人了!” “怎么了?”玉如意愕然。 “那个倒霉的扫把星啊!”尤氏唾了一口才道,“褚家出事的前一天,她不知道得了什么风声,竟然卷了包袱想要跟一个和尚私奔!听说那和尚还是她小时候的什么青梅竹马!呸,真不要脸!”尤氏又唾了一口,这才继续道,“奸夫淫妇刚出门,便被大郎遇了个正着,当即便抓了二人扔进柴房,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玉如意睁大了眼睛。 “可不是!”尤氏挽着她的胳膊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我给你说啊,两个人被赤条条的打,浑身是血……” 第278章 传国玉玺 因护驾皇帝有功,褚至情与玉如意可谓是平定叛乱的大功臣,将褚家其余人放出来之后,他们二人留在了长安,接受皇上和太子的热情款待,其他人则先行回了洛阳。 这日,两人刚从太子府出来,就遇到了前来探望太子的多逻斯王子,多逻斯先是一怔,随即便出现了兴奋之色:“义姐,你没事儿?” 玉如意见他这般惊讶,想必是还不知晓自己平安归来的消息,当下点头:“命大,死不了。” “那时候听说你被叛军抓走了,可急死我了,后来一直没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说到这里,多逻斯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玉如意,下一刻便转换话题说道:“我本来是来找太子殿下与我一起去看看古玩的,既然碰到义姐了,那不妨义姐陪我一起吧?” 闻言,玉如意禁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应了多逻斯王子的要求。 就这样,在长安城的这些日子,多逻斯时不时地就会来找玉如意,让她陪着去逛街淘宝,而褚至情一来是不放心玉如意出去,天下刚定,免不了四处都还有些危机;二来他也不想呆在太子府,引来话柄,便一同陪着玉如意他们淘宝了。 日子看似就这么平静了下来,这些天外出,褚至情也没有闲着,他一边陪着玉如意,一边暗自观察着长安城里百姓们的反应。 却发现,许多百姓脸上依旧是惶恐的表情,他们对这场战争依旧带着许多不好的回忆,很多百姓都在这场战争里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而最让他们担心的就是,这一次开战,皇帝逃离长安的事情,让百姓们心中没有了安全感。 当发生战乱的时候。皇帝说逃就逃,丝毫不顾及长安城的百姓,这让老百姓心里如何不寒?他们一心尊敬的九五之尊天子,却没有在关键时刻与他们共进退。 褚至情发现这件事对老百姓们影响挺大的。刚平定叛军,皇上重掌朝纲,民心最为重要。而现在皇帝失去的,也正是这最最紧要的民心。 回到太子府,褚至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知太子,太子得知之后,也是摇头叹道:“这事儿其实我之前也察觉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向父皇禀明,他老人家定会觉得难堪。严重的话铁定会龙颜大怒!” 褚至情也觉得这件事得谨慎行事,虽然是为了皇上好,可是至少在向皇上提醒的时候,也要想到解决之法,否则极有可能会好心办坏事。 他想了想之后说道:“殿下言重了。我倒是觉得皇上他仁爱天下的百姓,应当不会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关键是这件事,太子要选择什么样的方式,与皇上提及。” 闻言,太子便露出了欣喜之色:“难不成你已经有了主意?” 褚至情点点头,却目露为难:“只是……还希望殿下能用您自己的名义。去与皇上说。” “为何?这明明是你的功劳。” 褚至情摇头:“皇上心慈仁厚,才会在褚家犯了错事之后,依旧选择给褚家一个机会,至情又怎好在这个时候邀功?” 褚至情这话说得十分隐晦,其实说白了,就是皇上虽然放过了褚家。却也下旨让褚家世代不得在朝为官,这举动已经很明显了,放过你们性命可以,但是不会再给你们机会获得权利。 这已经算得上是对褚家的一种提防了,褚家刚经历过株连之灾。此刻褚至情只想低调行事,哪怕他想要为这大唐的安稳出一份力,也只得借由太子之口了。 他这番解释,太子也是聪明人,点醒一下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当即保证:“好!既然你有心将这个功劳让给本殿,本殿下就承你的情!” 褚至情闻言,这才放心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个方法可能会让皇上有些难以接受,却是在短时间内最有效最能巩固民心的方法。” 太子忍不住心急问道:“到底是什么方法?” “出罪己诏,以博取民心。让百姓明白,当初皇上离开长安城,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如若当初没有这么做,长安城破,皇上被俘,那么就是国破!” 太子闻言,面上也露出了些许难色:“罪己诏啊……这个恐怕有点……” “其实说难也不难,皇上他自己应该也明白,当初的举动确实有失民心,眼下太子您是皇上最信任的人,由您去将这个主意告知皇上是最合适不过的,他定会觉得殿下您成熟有担当,能为皇上分忧了,这样一来,殿下您的地位岂不是也更巩固了?” 太子觉得这个办法虽然有点风险,却也十分划算,当下就点头应了。 次日,太子便赶去皇宫,十分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希望皇帝能重新巩固民心,才冒着被皇帝怪罪的危险,前来出此谋策。 果然犹如褚至情所言,皇上闻言之后,虽然一开始确实露出了难色,却没有维持多久,慢慢地在他脸上出现的,便是欣慰和赞赏之色。 他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心中只觉得十分宽慰:“果然经过这次叛军一役,连你也成长了不少,知道为朕分忧了。” “这是孩儿份内之事!”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却也在下一刻感到忧虑,太子见状,立刻询问:“不知父皇因何事困扰?说出来,看看孩儿能否帮忙?” “当初在逃离洛阳城之时,险些被离家叛军追上,朕在马车里甚为颠簸,而传国玉玺也在那个时候,摔碎了。” “什么?!” 太子顿时大惊失色,这玉玺碎了,可真真是了不得的大事!要知道传国玉玺那可是代表皇室身份的,没有传国玉玺,这个皇帝就不是名正言顺的。 “这也是朕最近十分苦恼之事,朕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再重新造一个玉玺,这对世人来说,也是一种欺骗!” 太子蹙眉不言。他知道这件事,自己不管出什么主意,都无济于事,玉玺碎了。他真帮不上任何的忙,不由得暗自在心里叹道:褚至情啊褚至情,你可是害惨我了,偏生在这个时候,父皇的玉玺坏了! 太子这会儿想告辞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正在尴尬万分的时候,外面的太监来报,说是资王世子求见。 皇帝立刻将其放行,资王世子刚进入大殿。就抱着玉石琵琶跪倒在地,十分虔诚地说道:“皇上,请您将文安公主嫁给微臣!” 这资王世子抱着玉石琵琶突然就来这么一出,皇帝也被弄得有些懵了,好在太子对李觉这个人还是有点儿小小的了解的。但现在天下刚刚太平。而资王在其中功劳也不小,之后还有不少地方需要用到资王的…… 于是,皇帝便换上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笑道:“觉儿这求亲有些突然呐!” 资王世子立刻将手中的玉石琵琶举出,低头说道:“回禀皇上,当初公主将玉石琵琶交给微臣的时候,玉石琵琶是碎的,可现在玉石已经还原!玉石能修。可见微臣与公主还是有一份缘的!微臣对公主的感情极深,希望皇上将公主下嫁与臣。” 闻言,太子和皇帝都顿时惊住,太子得到了皇帝的眼神示意,立刻将李觉手上的玉石琵琶拿过来,发现上面丝毫没有修复的痕迹。便目露惊喜地问他:“你这玉石琵琶,是如何修好的?” 李觉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打听起这个事儿来。不过,他自然是不敢欺君的,立刻将玉石琵琶修复的原委。告知皇帝和太子,“是玉如意替我修好的,她有修复玉石的本事。” 闻言,皇上便缓缓开口:“你且先将玉石琵琶留下,待朕问了文安的想法之后,再考虑是否将文安指配给你。” 李觉听言,只得立刻行礼告退,在退出大殿的时候,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殿中的皇帝和太子,总觉得他们两人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此刻他也懒得再多想,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如果不是父亲资王逼他来,他才不想娶什么公主,现在还要被皇上用审视的目光来看待,着实觉得窝火。 李觉离开后,太子立刻将玉石琵琶递给皇帝:“父皇,您看……这玉石琵琶几乎是痕迹都没有的,这玉如意的本事可真不小。” 皇帝接过那玉石琵琶,仔细审视了一番后道:“皇儿的意思朕明白,只是……这传国玉玺碎了可是大事,真要将玉玺交给玉如意去修复,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太子闻言立刻明白,皇帝的心里,依旧还有些忌讳褚志忠勾结叛军的事情,此刻玉玺修复这种大事,他定是担心玉如意泄密,便开口宽慰的同时,把玉如意给撇开:“孩儿倒是觉得,父皇可以放宽心,这玉如意绝对是靠得住的人。想当初,她可是冒着全家人的生命危险,将您送出洛阳城,自己还被叛军头领抓去军营一个多月,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父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皇帝听言,却没回话,他细想了当初离开洛阳城,在马车里听到和看到的一切,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而且……”太子见皇帝脸色有所缓和,便继续道,“现在,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玉玺,可不是能复制得了的。而且,就算是要更换玉玺,也要有老玉玺盖印!”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回到内室,将那碎了的玉玺,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交给了太子:“朕就将这件事交于你去办,你务必要让玉如意用最短的时间,将玉玺修补完整!” 太子慎重地接过碎裂的玉玺,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孩儿谨遵父皇之命!早日将传国玉玺完整归还给父皇!” 第279章 修复玉玺 太子回到府邸,第一时间就去了兰馨苑,那是他安排给褚至情玉如意两夫妻最近所住的别苑。 玉如意正在院子里与褚至情说话,瞧见太子匆忙走来,立刻站起身来行礼。 “免礼!”太子将手一挥,将所有下人都遣退,“进屋说话。” 进了房间之后,太子还安排了心腹在门外守着,褚至情见太子这般紧张又小心的神色,当下便和玉如意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定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了。 “今日进宫,与父皇谈及罪己诏的事,他已经接受了,只是眼下还有另外一个麻烦。”太子说罢,便开门见山,将手中的布包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玉如意看着那一包碎玉,禁不住吃惊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太子看向玉如意,问道:“李觉带着玉石琵琶前来觐见,向父皇提亲,希望父皇能将文安下嫁给他,我们正在谈这玉玺的事,从李觉那儿得知,如意你有修复玉器的本事,可是真?” 褚至情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玉如意。 玉如意自然也不好隐瞒,点了点头。 “那就好。”太子轻轻呼出一口气,虽然李觉不敢欺君,但他的心还是悬着的,直到得到了当事人的承认,他这才放心下来。 太子随后将碎玉朝玉如意面前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道:“这个……是我大唐的传国玉玺。” 什么?玉如意很是惊讶,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不过一介平民,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代表皇家权威,昭示着真龙天子身份的玉玺! 而这玉玺……竟然还是碎的? 她当即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堆碎玉,皱眉道:“这……碎得有些厉害啊!” 她不傻,这修复玉玺之事。可不是件好干的活儿,修复好了,自己便是知晓皇帝将玉玺摔碎秘密之人,日后定会被皇室秘密关注。她的小命也随时处在危险之中。 修复得不好,问题就更加严重了,指不定就被这玉玺祸祸得掉了脑袋。 褚至情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想玉如意冒险,可是既然太子前来找他们,他就知道这件事,他们夫妻二人推托不了,当下就硬着头皮说道:“这可是传国玉玺,如意她……” 没有等到褚至情说完,太子便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至情不必忧虑。父皇他也知道,这玉器修补起来不是易事,只是这罪己诏就算父皇有心想出,可玉玺摔碎了,也无力而为……况且没有玉玺。事情实在严重,所以希望你们夫妻二人能看在他当初放过褚家一家的恩情上,能尽全力帮忙修补。” 褚至情无语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俨然是玉如意不帮着修复的话,就是不领皇帝放人的恩情。再说重一些,就是不遵旨。别看现在太子客客气气的来说,若是皇帝一道口谕下来,玉如意就是不想修也得修了。届时,莫说是他们夫妻二人,只怕已经回了洛阳的褚家人,也一样会遭殃。 玉如意冰雪聪明。又何尝听不出太子话里的意思,只能在心里深深叹息,这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可是……”玉如意还想讨价还价一下,起码保证一下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太子立即打断道:“至于能不能修复成功,你只需尽力就行。事在人为意在天,实在不行也没办法,当然不会怪罪你的。不过……”太子顿了顿,接着道:“若是能修复成功,自然又是大功劳一件!父皇定是会有大大的赏赐的!” 太子这一席话,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又给了她一定的安全保障,逼得玉如意于公于私都必须要努力了。她只能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如意就尽力试试看了。” 太子闻言,立即面露喜色,“那修补这玉玺,需要什么工具吗?我立刻着人去准备。” 玉如意想了想,既然是帮皇帝修补玉玺,如若自己什么都不要,反而容易引起怀疑,而且她确实需要上等古玉来吸取玉灵,贴补玉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坑皇帝几块上等老玉。 她拿起一块玉玺的碎片看了看,郑重其事地说道:“需要与这玉玺年份相近,颜色相近的老玉,不知道殿下是否能找来?” “只要是能修补玉玺,别说几块了,就算是几十块,也得找来!” 玉如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没有经过雕琢的原石。” “没问题!”太子立刻保证道,说罢,他立刻转身出了房间。 玉如意松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的碎片,不禁有些头疼,她已经替资王世子修补过一次玉石琵琶,已经累得不行,而这传国玉玺的玉,显然比玉石琵琶的玉更老更好!而且……都碎成这样了,那玉石上面的玉灵都散尽了,这不可不谓是个大工程。 “如意,这……”褚至情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玉如意却微微一笑将他打断道:“你别担心,我既然应下了,就有把握。” 褚至情见她依旧面露忧色,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皇帝既然让太子将玉玺带来,自然是确定了玉如意能修补玉石,他就算不舍玉如意冒险,也明白这个险,是必须得冒了,只得无奈道:“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要不,我们试试能拼成什么样吧。”玉如意笑道。 于是二人便试着将碎玉重新摆放,拼凑出玉玺原来的大概形状。 太子出马,几块老玉而已,自然是手到擒来,他将古玉给了玉如意之后,却呆在了房间没有离开,十分好奇这玉石,到底是如何修补的。 玉如意见状,立刻说道:“还劳烦殿下回避一下。” “为何?本殿十分好奇,这玉石究竟要如何修复……” “这……毕竟是我玉家的家传之术,祖先有言,不可将门技艺显外,否则将修什么坏什么……虽然这祖训一直没有被打破过,自然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会修什么坏什么,但是这玉玺……如意还是不敢开玩笑的。” 闻言,太子也明白,玉如意连祖训都搬出来了,想必是很严重。 一来家传绝学自然不会轻易外传,二来,又有祖训在上,他也不能拿玉玺去冒险,试探玉家的祖训是否灵验,当下就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离开。” 玉如意暗自松了口气,见到褚至情依旧没有挪步,只得无奈地对他说道:“你也出去吧!” “我……也要回避么?” “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帮我守着门吧。” “好吧,我就在外院,你需要什么立刻叫我。” 玉如意点点头,褚至情这才忧心忡忡地出了房间。 等褚至情一出去,玉如意立刻上前,将房门锁上,这才回头看向桌上的玉玺。 因为玉玺上面的玉灵全部已经散尽,玉如意只得用自己储备的玉灵来进行修复,玉灵是乳白色的,像固体气流一般,缓缓地从她手指尖出来,灌入碎片缝隙上面,像胶水一样,将玉玺一块块粘贴在一起,慢慢变得连缝隙都没有。 觉得体力不支的时候,她便靠在桌边休息片刻,然后再继续。 就算褚至情中间来送过一次饭,她也只是简单胡乱的吃了几口,便又继续了。 从拿到玉玺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时辰左右了,玉如意一直在用力修补,储存的玉灵已经快要用完,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闭眼收敛了一下因为失去玉灵而显得心慌的心神,不得不朝她之前藏好的古玉走去。 本是无心插柳地举动,让太子找来了古玉,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看了眼那上等的古玉,玉如意还有些舍不得吸走它们的玉灵,但是想想玉灵隔一段时间之后,也慢慢地恢复,也就释怀了。 将那几块古玉的玉灵吸收之后,玉如意稍微觉得好了些许,又继续修补了,而那玉玺,不过才修好一半…… 她马不停歇的修补,导致后面玉灵不够,便开始透支她自己的元气。 日头西下,知道夜色笼罩时,玉如意终于累倒了。 她殚精竭力的趴在桌上,因为身上的玉灵和元气都被透支,她手指上的戒指失去了原本光彩的五彩之色,变成了黑色,却依旧紧紧地戴在她的手指上。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那传国玉玺,玉玺还剩下一个小角没修复好。那一个小缺口很小,应该搜集碎片的时候被弄丢了的,她刚才找了好几次,也没找到。不过就算这样子,应该已经无伤大雅了。毕竟,玉玺最重要的,是下面印章的部分。 “呼……”玉如意深深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完全松懈下来,可却不料,她这么一放松,竟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傍晚,褚至情前来给玉如意送晚饭,想起她中午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不禁有些心疼,担心地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声,他心慌之下立刻闯了进去,发现玉如意已经晕倒,立刻大声唤来下人,让人去请大夫。 第280章 嫉恨之毒 太子得知此事,急忙匆匆赶来,见玉如意脸上毫无血色,心中不免有些愧疚,立刻着人请来了太医,太医赶来之后,他立即宽慰褚至情道:“放心吧,林太医医术高明,如意定不会有事。” 褚至情心中自然是埋怨太子的,如果不是太子告诉皇帝玉如意可以修复玉玺的话,如意也不会累倒。只是,对方毕竟是太子,他也不敢多说,只是面色不好的点点头,十分担忧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玉如意。 等她醒来,一定要立即回洛阳了,再这样继续在长安待下去,一定还会出现其他不可抗力的事,他可不想和玉如意在这长安城里,被束缚得脱不了身。 林太医替玉如意把脉,先是微微蹙眉,随后便舒展了眉头,褚至情见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那林太医的脸色并没有特别沉重的话,说明如意的问题也不大。 待林太医起身,褚至情本想立刻询问,却又担心吵到玉如意,便立刻跟着他走出房门,一出去他就立刻问道:“林太医,如意到底怎么样了?” 林太医微微一笑道:“褚公子大可放心,贵夫人身体并无无碍,只是太过疲累,要注意休息。” 听到这话,褚至情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林太医继续说道:“但是毕竟是怀孕将近三个月了,千万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这还没过三个月的危险期,过度消耗精力是可能会引起小产的。褚公子可得好生照顾好贵夫人,莫要再让她在这期间出任何的茬子了。” “什么?”林太医的话,顿时让褚至情呆怔在原地,他喃喃重复:“怀……怀孕?” “褚公子还不知?”林太医有些讶异,随即笑着恭喜道:“那就恭喜褚公子了,贵夫人确实已有喜脉。” 三个月?!褚至情惊喜不已,这不正是当初他要离开长安前和玉如意补洞房的时间么? 一时间,褚至情高兴得连对林太医道谢都忘记了。迈腿就冲进了房间,想要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玉如意。 “我……怀孕了?”玉如意有些茫然,这个惊喜来得让她自己也很是意外! “嗯嗯。大夫说三个月了!”褚至情开心的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摸着,满脸的幸福。 玉如意愣了好久,才喃喃道:“之前不来月事,我还以为是太疲累导致月事紊乱……最近一忙,我也忘记了月事的事情了……可是,怀孕不是应该会孕吐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褚至情宠溺的笑着,握着她的手道:“这个不一定的,谢姨娘怀至孝的时候,也没有孕吐。” 玉如意点点头,随即又觉得有些后怕。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还被虏进军营,之后又骑马逃离,然后又摔下悬崖……种种,都是很可怕的事情啊! 她伸手覆在小腹上,轻轻拍了拍。宝宝真坚强,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时刻,玉如意心中满满的洋溢着幸福,再看看身边的褚至情,更是甜蜜入心。 此生,已是圆满了。相公、孩子她都有了,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加幸福? 这一刻。玉如意无比思念金氏和吉祥平安他们,她看向褚至情,见他笑得如同孩子一般天真,也知他是打从心里为当了父亲而喜悦。 于是,玉如意便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等我禀明皇上之后,我们就启程。”褚至情回道。 “我想二娘他们了。” 玉如意直言自己想家了。褚至情自是明白的,当下就对她说道:“我马上修书两封,快马加鞭让人送回去,给家中报信了,你怀孕这么大的喜事。他们应当第一时间知晓。” 却不料,这时候,门被猛然的推开来,阳光从门口照了进来,正投射在玉如意的脸上,很是刺目,让她有些不舒服的避了避。 褚至情见状,自然很是不悦,当即便黑着脸回头看去,却见门口站了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文安公主这个时候来干嘛? 而那文安公主却是满脸的怒意,一双眸子狠狠的盯着玉如意。 她本是来找褚至情的,故意不让守门丫鬟通传,想着给他个惊喜什么的,却不料,正好听见了褚至情与玉如意说的话。 两人虽然都是淡淡地说着闲话家常,可是听在她的耳里,就成了绵绵情话。 尤其是现在!褚至情的眸子,竟然有着不少恼意!从小到大,他何曾对自己恼怒过?从他的眸中,文安当即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疏离与不耐烦。 文安的心猛然间揪痛起来!褚至情的所有柔情温柔都应该属于自己,若不是玉如意的出现,她的三郎又岂会变心,与她成婚? 都怪这个玉如意!!! 文安公主眯了眯眸子,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怔怔的站着,看着二人。 褚至情无奈的将手松开,起身朝她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祝公主万福金安!草民的贱内身子不便,还望公主饶她不能请安之罪。” 文安公主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只觉得整个人由心开始,感到越来越冷,她慢慢的握起双拳,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猛然转身走向门口,快步离去。 见到公主愤然的样子,荷露忍不住有些担心:“公主……你还好吧?” 可是,文安却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只是快步的离开了。可那背影,却是那么的决绝,甚至带上了一丝阴冷。 次日,褚至情刚喂了玉如意吃了点儿粥,就有下人来报:“三少爷,太子殿下有事找您,在牡丹园听雨亭里等您呢!” 褚至情将碗放在了托盘里,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照顾好三少夫人。” 那丫鬟点点头,应了:“奴婢懂得。” 闻言,褚至情和玉如意说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的话,这才迈步离去。 褚至情这后脚跟刚踏出兰馨苑,文安公主前脚就踏了进来,她身后除了平日里跟着她的荷露和一个小宫女之外,这次还带了两个宫里的老嬷嬷。 她大步走进玉如意休息的房间,对着照顾玉如意的丫鬟说道:“你们都给本宫出去!” 那两个丫鬟见状,心下觉得不对,却也不敢多言,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就低着头离开。 文安公主对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跟了出去,让那一个守在前院,一个守在门口,她们二人也一人一处把守着,防止两个丫鬟去通风报信。 玉如意见文安公主将人遣走,又带了两个老嬷嬷进来,顿时心生警钟,想要喊人,还未来的及开口,两个老嬷嬷就冲上去,将她一左一右架起来,并用方巾塞住了玉如意的嘴,阻止她叫唤。 “嬷嬷,让你们带的东西呢?”文安公主丝毫不予理会玉如意眼中的惊恐和恳求,只是对着右边的嬷嬷如此说道。 那嬷嬷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际,文安公主看去,便发现了一个纸包,她将纸包拿过来,走向玉如意之前吃粥的碗。见那里面还有小半碗粥,便将药粉混在那粥里,笑眯眯地看向惊恐万分的玉如意。 她一边朝玉如意靠近,一边不甘地说道:“你以为你和三郎成婚,三郎就真的属于你了吗?玉如意,你好生阴险,竟然想用孩子将三郎套住,本宫又怎么会让你得逞?!” 说到后面,文安公主的双眼顿时就迸发出了恨意,看得玉如意害怕至极,她身体本就虚弱,此刻又被两个粗使老嬷嬷架着,根本就没有挣扎之力。 “公主,时间紧迫,赶紧把药喂了,以防多生事端。” 文安公主闻言,立即一把捏住玉如意的下巴,迫使她张嘴,然后将那粥一并喂了下去,玉如意不肯吞,她立刻对嬷嬷说道:“秦嬷嬷,捏住她的嘴,别让她吐出来了!” 秦嬷嬷正是之前提醒文安公主的嬷嬷,她照办之后,文安公主便立刻去倒了杯水,又灌进了玉如意的嘴里,那嬷嬷生怕玉如意不将水混着粥吞下去,立刻将手松了又捏紧,来回几次,玉如意就被逼着将那粥和水一并吞了。 吞完后,秦嬷嬷又立即将帕子塞回玉如意的口中,两人依旧一左一右地将她架着,文安公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玉如意脸上的惊恐,逐渐放大,又缓缓地变成了痛苦,最后她呻吟着,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到了极致。 不一会儿,玉如意的下身便有血水浸出,两个嬷嬷见状,便松开了玉如意,似是知晓她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一般,对着文安公主说道:“公主,这女人吃了最烈的堕胎药,这孩子多半保不住了,咱们赶紧离开吧!” 文安公主见玉如意痛苦地在床上捂着肚子翻滚着,心头有着说不出来的痛快,而就在此事,玉如意却是扭过头来,眼角挂着泪痕,那模样简直气极,怨极,恨极! “为什么……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玉如意见自己下体大出血,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她急火攻心之下,竟是对着文安公主喷出一口鲜血,再次昏死过去。 第281章 准备后事 “啊……”文安公主一声惨叫却是忘记了避开! 那秦嬷嬷眼疾手快,立刻用身子挡住了玉如意口吐过来的鲜血,而文安公主还是被吓坏了,玉如意昏倒前那带着恨意的眼睛,那口迎面而来的鲜血,让她顿时六神无主。 她不停地摇着头,转身冲出了房间,一边跑还一边对自己说:“我没错,我没错,是她的错,是她自找的!”门外守着的宫女立刻迈腿跟在她的身后,两个嬷嬷见状,自然也是赶紧跟上,将房门关上,跑了。 两个丫鬟将房门推开,便看见了倒在床上的玉如意,顿时吓呆了,年纪大点儿的那个,顿时吩咐旁边的小丫鬟:“快去通知太子,愣着干什么?” 说完,她便前去照顾玉如意了,一边朝玉如意靠近,一边在心里祈祷:褚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啊,否则我的小命儿恐怕也不保了! 一边是文安公主,一边是褚家,她不过是一个被卖进太子府为婢的丫头而已,不管是哪一方,她都得罪不起! 而此时,褚至情到了听雨亭,并没有发现太子的人影,在那等了一刻钟,依旧不见太子人,他便带着疑惑往回走,路上碰见神色慌张的文安公主,他不由得皱眉行礼问道:“公主神色为何如此慌张?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安公主只是摇头,却什么话都没说,脸上的慌乱更加明显,她快步地带着丫鬟婆子离去,褚至情见状,心头疑虑更甚,心下便紧张起来,快步冲回兰馨苑,发现一个下人都没有,再进屋。便发现了在房间里急得直打转的丫鬟,以及床边那摊骇人心神的血迹。 他一把推开迎上来的丫鬟,没等她说什么,便冲到了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玉如意怒吼道:“怎么回事?” “褚……褚公子,我已经让香梅去通知太子了,奴婢在这儿守着就是怕公主……” 说到这里,她立即闭嘴,却也让褚至情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想到了方才匆忙离去的文安公主,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太子也随后赶来,却也瞧见了血泊,以及奄奄一息的玉如意,顿时大惊。立刻一褚至情说道:“至情你别着急,我这就去请太医,我亲自去,将院判卢太医请来给如意就诊!” 说罢,也不等褚至情说话。便立刻大声吩咐小厮:“备马,太医院!” 太子出马,自然很轻易地就将院判卢太医请来了,褚至情不舍地看着玉如意,被太子拉出了房间。 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皇妹文安弄出来的,太子虽然没有什么立场说宽慰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放心吧。卢太医之所以成为太医院的院判,主要还是他常年给宫里的嫔妃们诊治,最擅于这种病例,深得后宫娘娘们的信任,如意她……定会没事的。” 褚至情闻言,立刻向太子谢恩。并起身给太医让位,却因为心力交瘁忧心过度,身上没有着力,险些跌倒,太子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无奈地又宽慰了他几句。 与此同时,文安公主虽然匆忙回宫,却也一直派人注意着太子府这边的情况,得知玉如意生命垂危,连卢太医都出面急救了,她此刻已经清醒,明白自己犯了大错,不由得有些后怕。 立刻让人备了马车,前来太子府等太医检查的结果。 她刚走进兰馨苑,就瞧见了太子与褚至情,太子似是有些诧异文安公主的出现,却也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文安公主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太子?当即就冲到褚至情的面前,一边抓着褚至情的手,一边流着泪说道:“三郎,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我见你们那般恩爱我心中妒恨玉如意,我知道我犯了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她期盼地看着悲痛之中的褚至情,褚至情依旧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文安公主心头更是难受得紧,当即扯了一下他的手臂:“三郎……我……” “啪”地一声脆响,褚至情徒然扭头看向文安公主,在他转身的同时,手也已经高高扬起,放下,重重的一巴掌就这么落在了文安公主的脸上。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文安公主怔愣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都十分包容她的褚至情,竟然会……打她? 她捂着生疼的右脸,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丫鬟随之上前,想要询问却被文安公主挥开:“三郎,你当真这般恨我?” 褚至情此刻已经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向文安公主,而是继续方才的样子,怔怔地看着房门,生怕错过了太医开门的一刻。 太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察觉到褚至情挥手要打文安公主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文安公主纵使有错,却总归身为公主,岂是他能下手打的? 可是,玉如意此刻生命垂危,生死一线的时候,又是文安公主导致,褚至情见到她,又如何冷静?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文安的错。 他立即上前,将文安公主拉至一旁,轻声斥责:“文安,你怎么这般糊涂?!” 文安公主仿若没有听见太子的话一般,目光依旧紧紧跟随褚至情,见他始终拿着后背对着自己,别说转身了,连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动静都没有,顿时心灰意冷。 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顾不得太子此刻正在苦口婆心的跟她说道理,便哭着飞奔而去。 文安公主走后,约莫一刻钟的光景,卢太医才打开房门,摸了摸额前豆大的汗珠,看向迎面而来的褚至情和太子,不禁面露为难。 “卢太医,如意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肚子里的孩儿有没有事?”褚至情一时情急,竟然一把抓住卢太医的胳膊。 卢太医被他抓得生疼,慢慢抽出胳膊来,再看到他焦虑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虽有不忍,却还是得告知他真相:“褚公子……贵夫人……因小产失血过多,只怕是……”也不说完,他弯下腰来朝褚至情躬身致歉道:“恕吾无能,无回天之术……” 褚至情的脸色随着他吞吞吐吐的话,越来越苍白,忍不住追问道:“卢太医,你到底是要说什么!” 听到褚至情这么问,卢太医一皱眉,干脆一鼓作气地将梗在喉头的话一并说完:“还请三少爷节哀,为三少夫人准备好后事吧!” “不可能!”褚至情不敢相信地看着卢太医。 卢太医见他情绪激动,便求助地看向太子,太子立刻挥手,示意他先行离去。 褚至情却一时间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伸手一把攥住太子的衣角,哽咽道:“殿下,如意她不可能有事的,她不应该有事的,一定是卢太医的医术不行,请殿下再安排别的太医来为如意诊治……” “至情!”太子大声喝住几近痴狂的褚至情,见他微微有些冷静后,这才继续道,“卢太医乃太医院院判,他的医术已经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了……” 言下之意,依然明了,卢太医说的话,就是事实,就算再安排十个百个太医,结果也是一样。 褚至情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机,失魂落魄地松开了太子,便要朝房间走去,太子在背后唤他,他也仿若未闻,进了房间之后,便对着里面的丫鬟说道:“你们都出去。” 丫鬟们见太子点头,这才一一出了房间,褚至情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太子见他这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带着下人离开,将这兰馨苑留给他和玉如意。 褚至情一步一步地朝床头靠近,慢慢地离床上命悬一线的玉如意越来越近,他心中痛苦难当,双眼里全然显露痛苦之色。 他在床边坐下,抓住玉如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深深地看着她,心中蔓延的除了万分的痛感之外,还有千般万般的后悔。 想到当初的一切,他后悔自己把玉如意牵扯进来,她一心喜欢简单快乐无忧的生活,自己不但没能给她,反而事事将她置于危险之中,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是个称职的丈夫。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唇边还有着淡淡血迹的玉如意,褚至情用手指替她抹去那些血渍,脑海里全是她平日里的音容笑貌。 “如意……” 他心中充满着后悔,如若当初不是他借着吉祥的事儿,逼着她与自己成亲,她还是那个快乐生活在洛阳的玉如意,每日游走在洛阳城淘宝,做她喜欢做的事。 如若不是自己自私,想要将心爱的她占有,她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不会被文安公主妒恨,不会因为自己,遭受这般的凌辱,更不会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他痛苦地将头埋进玉如意的手心之上,浑身颤抖着,落下了他这辈子从未落下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情到深处的时候,看着心爱之人因为自己遭受生死一刻的时候,褚至情哪里还管的住泪腺的分泌? 他微微抬头,倾身向前,在玉如意的额前落下轻轻的一吻,动作温柔得让人看了就心疼。 第282章 自有天佑 玉如意的手,越来越凉了…… 可褚至情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他要在她最后的这点时间里,陪着她。 忽地,床的角落似乎闪过一丝光亮,褚至情立刻扭头看去,发现枕头旁边,正是玉如意之前放在那里的玉锦图。 那光芒越来越浓,呈现出浓浓的乳白色,好像牛奶一样慢慢地从玉锦图上溢出,那洁白的光芒十分强烈明显,连褚至情这种没有异能的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惊讶得眼泪都逼退回去了,下一刻便瞧见那白色的奶白光芒,好似找到地方一般,朝玉如意的手指滑去,顺着顺着玉如意食指指环的地方灌入! 随着那浓白色的光芒慢慢灌入玉如意的食指,玉锦图开始慢慢地失去了原有的白色,不但暗淡无光,反而成了石头一样的颜色。 这一系列的变化,看得褚至情目瞪口呆,他无法用常理来推论此刻玉如意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怔神地看着这一切。 等到玉锦图上面的玉色消失殆尽,那戒指忽然渐渐地散发出一抹刺目的光芒,逼得褚至情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是瞬间而已,那光芒便消失了……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褚至情才发现,玉如意食指上的戒指,竟然也和那玉锦图一般,没了润泽的玉石光芒,暗淡了下来,变成了平日里十分常见的黑色,仿佛,就是一块黑色石头雕刻而成的戒指。 而随后,那戒指竟然松松地从玉如意的手指上脱落下来!玉如意之前给他说过戒指的秘密,他也知道戒指的重要,可是,现在戒指竟然脱落了!玉如意当初用尽全力都没能拔出的戒指,此刻竟然自己脱落了!! 褚至情张大了嘴,无法将这一切迅速消化。可是,莫名的,他觉得身边的人儿不会离他而去了。 他伸手覆上玉如意的脸颊,却发现她的睫毛似蝴蝶舞翅一般。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咚咚!”褚至情的心跳猛然加快,他立刻凑近过去,想要看个真切,便立即惊讶地发现,玉如意之前那苍白得骇人的脸色,竟然有了一丝红润。 而他一直握着的玉如意的那只手,也微微地、缓缓地动了动指头。 褚至情内心有着无法言语的激动,立刻看向玉如意的手,果然,那手指又颤动了几下。他将其握住,激动地亲了一下,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玉如意的脸。 只见她那如扇的睫毛,抖了抖之后,眉头也随之皱起。褚至情很想伸手将其抚平,却又不敢乱动,怕惊扰了正在苏醒的她,只能这般静静地看着。 终于,玉如意缓缓地睁开眼睛那一刹那,他才敢相信,这世间是有奇迹存在的!他想欢呼。想要大声喊叫!可是,这一刻,却终究都只凝成了如线的泪水。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这种强大的落差感,让这个一向坚强的汉子,瞬间软弱了。 他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随之,整个身子也控制不住的抖起来! 激动,喜悦,幸福,还有后怕。全都涌了过来! “三……三郎?”玉如意迷迷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满是泪水的褚至情,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褚至情含泪而笑。 “你……怎么了?”昏厥后的玉如意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我这是……发生了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褚至情哽咽道,“你醒了就好,就好。” 慢慢的,玉如意的神智清醒过来,她猛的一怔,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可是根本就没有显怀的她,又能感觉到什么,当即便慌乱的问褚至情:“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她不敢说下去。 褚至情这才从玉如意的转醒的惊喜之中清醒,连忙站起来,说:“如意,你别担心,肯定没事的,我去叫大夫!” 说罢,便立刻奔出房门,去追那卢太医了。 卢太医本就还未走远,褚至情又是用尽全力去追,不一会儿,褚至情便在太子府门口不远处追到了他。 听闻褚至情说玉如意醒了的时候,卢太医脸上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 而让卢太医更加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他快速回到兰馨苑,替已经清醒却依旧有些虚弱的玉如意把脉的时候,发现不但母体平安无事,连之前已经显示滑胎的脉也变成了强而有力的喜脉,这让他实在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看向玉如意。 他不甘心的又一遍一遍的把脉,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恨不得趴到玉如意肚子上去亲自听听。几番确认后,卢太医这才带着满心疑惑朝褚至情道:“恭喜褚公子!贵夫人母子平安,只是贵夫人失血过多,身体还是十分虚弱,需要好生静养。” 听到卢太医的话,褚至情大大的松了口气,与床上同样放心下来的玉如意对视一眼,朝她微微一笑,这才恭敬的给卢太医致礼道:“有劳卢太医了。” “只是下官还有一事不明……”卢太医很是疑惑地道,“少夫人之前明明……若是说下官诊治有误,下官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别的病例下官不敢保证,但凡这妇人们身上的病,下官不敢自称第一,却也不可能连个滑胎大出血都诊治不出来的。” 这话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这玉如意突然转醒,不是他的医术问题,一定是有其他的什么隐秘之处了……作为一个专业的医者,卢太医很希望能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褚至情沉默着看向玉如意,这件事,太过怪异,他当然不能说。于是,便敷衍道:“我刚才只顾着伤心悲恸,人也几乎晕厥,只是突然发现内人的手指动了动,随后便看她缓缓转醒过来,便立即出来追太医您了……” “至于个中缘由……”褚至情为难的苦笑一下。“我真是不知道,或许,冥冥之中,有着神明保佑吧!毕竟。这世间怪异之事屡屡发生……” 卢太医毕竟是经常在宫里行走的人,虽然不相信褚至情一点都不知道,但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再多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想说,自己又何必逼人太紧呢? 无奈,卢太医只能给玉如意留下几副补血调理身子的房子,便告辞了。 褚至情想要亲自送卢太医出去,却被卢太医婉言拒绝了,他也不多客气,心里毕竟还挂念着玉如意。当即便转回身去看玉如意。 褚至情蹲坐在床边,伸手紧紧的握住玉如意的手,叹息道:“方才,可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看到他余惊未褪的脸,玉如意也不由得有些心疼。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宽慰道:“我这不是好了吗?对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出了好多血……” 听到这话,褚至情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血淋淋的一幕,比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还要可怕,不过。幸好这梦醒来了。 “是金丝玉锦图……”褚至情说着,将她枕边的玉锦图取过来递给她,“你看……” 看到那石头一样的玉锦图,玉如意惊呆了,当即便一把将图夺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图,怎么变成这样了!” 褚至情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那变黑了的戒指递给她,道:“还有这个,也变了……” 玉如意这才猛然发现。自己食指上的指环不见了! “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褚至情随即便将方才的所见一一说给玉如意听。 直到这时,玉如意才有些明白过来了。 “看来……是那异术保住了我和孩子……”玉如意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小腹,“看来,那玉灵……原来不仅仅可以修补玉器,原来,还可以救人性命……” 褚至情颔首,道:“只是奇怪,我明明没有异术,为何也能看到那如牛奶一样的玉灵?” 玉如意耸耸肩:“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戒指,记得上一次这戒指变成墨色,是在郓州遭遇水匪的时候。而后,戒指因为触碰到了金丝玉锦图才恢复了原来的五色…… 可是,现在金丝玉锦图也变成了石头一般的颜色…… 玉如意不甘心的将戒指重又带回食指上,然后伸手覆在金丝玉锦图上,努力集中精神,可是,根本没有用。 手指上传来的金丝玉锦图的质感,根本就不像是在摸玉石,倒像是在摸粗糙的石头! 而她这想要调用异术的行为,竟然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褚至情见状,连忙夺过她手里的金丝玉锦图,怒道:“我知道你心急,可是你这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怎么一点都不注意!你想要探寻什么,至少也要等身子好一些了再说!” 他的声音有些大,也有些严厉,可是,玉如意听进耳中,却觉得无比的舒畅。这个男人,是在用心关怀着她…… 罢了,什么异术,什么能力,终究都是身外之物,倒不如这一份感情来得让她觉得安心。 玉如意叹了口气,将戒指递给褚至情道:“也许,没什么用了……但毕竟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是个纪念,你帮我找个绳子,我想拴着当项坠戴。” “嗯。”褚至情见她不再纠结,心安了,点头接过那戒指,“我去给你找绳子,你快躺着睡会儿。” “好……”玉如意应下,便在他的照顾下,躺回床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第283章 求书一封 褚至情出门后,玉如意却是怎么也睡不着。除了自己死而复生的惊喜,还有异能消失的那种失落感,都一起袭上心来。 之前那种腹部绞痛的感觉,她终生难忘…… 想到这里,她心中愤然不平,这一切都是文安公主造成的,她又如何能释怀,这个文安公主不仅觊觎褚至情,还要加害于她,让她险些丧命,心中自然是极恨的。 可是,对方毕竟是当朝公主,而自己不过是一介民妇,她又能拿公主怎么样呢?再加上皇上刚刚才放过褚家,她更不可能因为自身的私怨,置褚家玉家的安危不顾去找公主的麻烦。 这哑巴亏,她也只能自己吃了吗?玉如意很不甘,却也无能为力。她很想找回一局,可是这一时间又没有办法!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褚至情回来了。他自然是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的,一推门进来,便看到她咬牙切齿很是愤然的样子。 不用多想,褚至情自然明白她是为了什么,当即便走上前去,坐到床边,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为她把拴好的戒指挂在脖颈上。文安做得不对,他方才也恨极了她,若她不是公主,只怕自己给她的不仅仅是一巴掌,而是一剑! 但,就是那个身份,那个公主的身份!现在就算她做错了,若不是皇帝下旨,他们也没有办法! “三郎……”玉如意咬牙道:“我想去告御状。” 褚至情微微一怔,却没有首肯。告御状?有那么容易么?公主想要一个草民的性命而已,就算告成了,公主也最多是被训斥被禁足而已,能有多大的惩罚?更何况现在玉如意并无大碍。 而这一状,一旦告了,以皇帝那护短的性子,必然会将之前所有的功劳都一抹干净!着实不划算。 他无奈的张口,将自己的担忧告诉玉如意。至于她最终觉得怎么办,他都会全力以赴的支持她! 玉如意摸着颈上凉凉的戒指,心却慢慢静了下来,其实这些道理。不用褚至情说,她自己也能想明白。方才,真是气头上了…… 是啊,她不过是个草民而已,能怎么样? 她露出一抹悲哀的笑容,幽幽叹了口气:“罢了,能和你在一起,能全家一起平平安安的,就好。不去想那么多了……” 纵然有气,纵然有恨。可是相比现在平和幸福的生活,那些气那些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完这话,仿佛放下了心头的负累,玉如意便觉着身子有些疲惫,想要躺下歇息。 却不料。此时却有人在门外通传,太子来访了! 夫妻二人都有些不悦,玉如意想要下床请安,却被褚至情摁在了床上,她便心领神会的闭上眼装睡。 须臾,太子便来到了门口,褚至情急忙上去行礼请安。 “免礼。” 太子说罢。便快步走了进来,隔着内室的珠帘朝里面看了看,见玉如意在休息,便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坐在了外室的圆桌旁。 褚至情便陪站在一旁。 太子静静地坐了半晌,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是为难的看向褚至情,邀请他坐下后,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道:“至情……吾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找你们替文安说情,有些对不住你们,不过。文安回宫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每日几乎没怎么进食,夜不能寐,心中觉得悔恨万千,本殿实在是担心她会轻生,这才前来与你们……你说说。” 闻言,褚至情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不快,要他前去安慰一个害他妻子险些丢命,一尸两命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去! 只是……眼下太子亲自出马,他总不能置太子的面子和威严不理,但却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殿下,您这个要求其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如意这次在鬼门关走一遭……” 不等他说完,太子的脸色却是难看了起来,他慢慢站起身来,很是不悦的道:“倒是吾莽撞了!” 这一切自然落入了床上的玉如意的耳中。 太子乃日后的储君,未来的皇帝,褚家好不容易躲过了灭门之灾,不能当面就将太子的意给拂了,连个加害过她的文安公主她都得罪不起,更何况是未来的皇帝? 想到这里,玉如意皱着眉头想出了个办法,当即便虚弱的在床上呼唤褚至情。 听到她的声音,褚至情连太子的面子也不顾,当即便快步奔入内室。 玉如意轻声道:“要我前去见文安公主并给她宽慰,我断断是做不到的,我只能书信一封,告诉她我现在已经平安无事,让她不必自责,多的……我也无法再给予了。” 听到这话,褚至情微微一怔,本想反驳,可又说不出来。他当然明白玉如意为何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褚家为了玉家…… 她总是这样,步步退让,为了家人牺牲……褚至情心疼起来了。 “去告诉太子吧……”玉如意轻轻推了推他。 褚至情无奈,只能点点头,出去禀告太子。 听到这个办法,太子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毕竟还是有些不愉快的。毕竟他堂堂太子来请他们,却还是请不动…… 不过,玉如意这等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她能书信一封给文安公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太子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件事玉如意还是受害者,他自然不好拿身份去压制强迫,只得无奈拿了书信,进宫找文安公主去了。 文安公主此时正坐在寝宫里,看着铜镜里拥有精致面容的自己,有些发怔。 只觉得镜子中的自己,变得无比的可恶,无比的肮脏! 宫中的争斗她见得多了,竟然也习惯了吗?以前那颗干干净净的心,也丢失了么? 她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那鲜血蔓延的一幕!就像一根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快要窒息! 和玉如意接触过的一幕幕,不断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像是鞭子一道道抽打在她的良心上!鲜血淋漓的,不仅仅是玉如意……还有她文安那颗小小的良心…… 她想起了遭遇水匪时,玉如意曾舍命救过自己,之后还奋不顾身地救了皇帝…… 这已经不仅仅是对她对她父皇有恩。甚至对整个大唐都有恩! 而自己一直觊觎着褚至情,她也从来没有因此对自己表现出什么不敬和厌恶,而自己竟然一时妒意迷了心窍,恩将仇报…… 想到这些,文安只觉得内心无比的愧疚,更加羞愤难当,无法释怀,恨不得已死赔罪。 她的目光逐渐移动到了自己头上的珠钗,她遣退了身边的宫女,伸手取下她最心爱的那只翠玉珠钗。唇角带着一丝决绝,缓缓地朝颈脖之处挪近…… “公主,太子……”进来传话的荷露正正的撞见这一幕,急忙大喊一声,“公主!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随即荷露便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用自己的手背挡住了那珠钗,顾不得自己手背的刺痛和流下来的鲜血,她对着门口就是一顿大喊:“来人呐,公主出事啦!” 太子正在门口等着通传,此刻听见这么一声嚎叫,哪里还会顾及这是公主的寝宫,况且他本就是公主的长兄。危急时刻不顾礼仪也不会有人敢非议。 荷露还在抢夺公主手上的珠钗,太子快步踱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即上前将文安公主的手腕一捏,巧劲儿一使出来,那珠钗顿时就掉落在地。 荷露立即蹲下身将东西捡起。又立刻把妆台上的危险首饰一并装到了首饰盒里,抱在怀里不敢再让文安公主接近。 “还给我……还给我!!” 文安公主痛苦之下,竟然连代表着她身份的称谓都忘了,太子见她这般失态,又见荷露的手背也正在流血。便让她先下去处理伤口。 待到宫里没有外人了后,太子这才愤然地朝文安公主怒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文安瘫软在地上:“皇兄……我无颜再活下去,我对不起三郎,更对不起玉如意……她待我有恩,我还加害于她……” 太子无奈,见她这般难过,知她是真心悔过,也不着急开口劝慰,因为在这个时刻,除了玉如意的话,她估计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于是,太子将手中玉如意的亲笔书信给到文安公主面前,恨铁不成钢地怒道:“这是玉如意给你的信,自己看看吧!” “她……她给我的信?” 似是不敢相信一般,文安公主接过那封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太子坐到一旁,给她留下空间,让她好好将信看完。 而信中无非就几句话,文安公主很快就看完了,却又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眼角溢出两行清泪,看向太子:“这真是她的亲笔书信?” “她人就住在我太子府,这还能作假?再说,你与她也有过接触,她的笔迹你想必也熟悉。” 文安公主那泪珠,打从太子进来之后,就没有停下过,此刻更是涌得汹涌,太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任由她带着悔恨哭泣了。 想必,这些感情若是不让她以哭的方式发泄出来,她压抑久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还好,还好她没事,否则我这心中,定会愧疚一生。”文安哽咽道。 “你都要寻死了,还怎么愧疚一生?”太子见她缓和了,忍不住讽刺道。 太子这般训着自己,换做以往的文安公主,定是不会好生听他的训斥的。可是,此刻的文安却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应着:“皇兄说得是,一切都是文安的错,文安不应该寻死,若是玉如意真有什么意外……文安也应当用一生来赎罪。” “唉……安儿,你这次是真的糊涂了。” “是……是我糊涂了……”文安难得的乖顺。 “至于那个褚至情,你就别想他了。”太子劝道,“尤其是嫁人了以后,更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了。现在,就当作是年轻时最后的回忆吧。” “嫁人?”文安一怔,含泪看向太子道:“皇兄,我听说父皇有意让我嫁给李觉?” 第284章 看破红尘 太子沉默了片刻,走到在她身边坐下,宠溺的抚着她的头发道:“原本父皇也看不上那资王世子的,觉得他比较轻浮,配不上你。谁知道你竟然鬼迷心窍去毒害玉如意,父皇见你这般心狠,也就懒得与资王世子周旋,看那样子是要应下这门亲事了。” 说到这里,太子还担心文安会不理解皇帝,顿时又说道:“你要知道,褚家叛变,父皇都能看在至情有功,又有玉如意的求情这才放过了褚家,可见玉如意那次冒死将父皇送出城,对父皇来说,意义很不一样……更何况,她又耗尽了精气神,替父皇修补……” 说到这里,太子立刻闭上了嘴,虽然他看得出来文安公主现在已经悔意满满,可是玉玺摔碎的事情,目前也就只有他与皇帝,还有玉如意小两口知道真相了,他可不能再让文安知道这件事,便及时打住了。 而文安公主此刻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上面,倒也没有留心太子突然停下的话锋,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不嫁。” “这怎么能由得你?倘若以前你这般说,父皇一定会为你谋更好的婚事,可是你……” 太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文安公主起身朝床边冲去,掀起枕头,就将之前一直放在枕边,却没有勇气自尽的剪刀给拿了出来! “安儿,你……你这是作何?快把剪刀放下!”太子猛然站起想要去拦她,可她却飞快的一抬手,不过是瞬间而已,她搭在脖颈上的一大缕黑黑的长发便滑落在地。 “安儿……你……”太子被这一幕惊呆了。 却不料,文安竟然又撩起另一边的长发,狠狠的一剪子剪了下去。 若再看不懂她什么意思,就不是太子了。 太子当即便冲过,将她手中的剪刀夺走,扔得远远的。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是干什么!” 文安却只是淡然的笑笑,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青丝满满拾捡起来。又抽出腰间的丝帕,将那丝帕一分为二,将两次剪掉的头发仔细的包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沉默的看着她递过来丝帕,没有去接。 “劳烦皇兄将这两个丝帕分别交给父皇和玉如意……”文安微微一笑,那一笑,无比的恬静,“我不喜欢李觉,也除了三郎之外,不想嫁给任何人……可是,玉如意对我有恩。我也没有脸再见她,再去破坏她的幸福。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悟了吧。” “安儿……” “皇兄……”文安将手帕放进太子的掌中,“我想去长安城外的芜观出家修行。为父亲,为大唐祈福。” 文安公主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太子着实被她这一连串的举动给惊着了。可是,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如此坚决的文安。 太子又劝许久,可是。文安显然心意已决。 无奈,太子只能吩咐宫女不离身地照顾好文安公主,转身见皇上去了。 皇帝得知文安看破红尘的事情,自是勃然大怒,只觉得这个女儿忤逆得很!但那又怎样?不过是个公主而已! 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不听话的公主。皇帝自然是不愿意再多费精力的。等着他操心的,还有大唐的天下,还有无数的黎民百姓! 太子回到府上的时候,正好是食用晚膳的时间,他赶去兰馨苑的时候。正好碰见褚至情拿着碗,喂着玉如意吃饭。 见着他们夫妻二人这相濡以沫的画面,太子不由得在心里为文安不值,文安啊文安,你为何这般傻,爱上一个心中没有你的男人。 褚至情他不是不会爱,不懂爱,而是他太懂太爱,才会将文安公主的感情,拒之千里。 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太子这才踏步而进,褚至情见太子前来,也没有露出过于尴尬的神色,十分大方地拉着玉如意行礼。 两人都知道,太子这番前来,定是要说文安公主的事儿。 玉如意没有说什么,褚至情也没有吭声,两人心中都对文安公主的举动,无法释怀。写信让她宽心,无非是看在太子与皇帝的面子上,可是要他们真正原谅接纳文安公主,还真的做不到。 当然,太子也不想在这里讨人嫌,顿时三五句话就将文安公主的情况,给他们说了个清楚,将发丝交给了玉如意。 玉如意接过那发丝,其实心中清楚,这发丝,文安公主是想要交给褚至情的吧。可是,她再大度,也没大度到那个程度,便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将发丝收了起来。 她玉如意不是圣母,文安公主几番挑衅示威,她都可以忍受,可是加害她的性命,甚至连三个月不到的孩子都不放过,玉如意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太子也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之后,便离开了,玉如意下意识地想要抚摸手指上的戒指,这才想起来,那戒指已经变成了石头,挂在脖子上。 她微微叹气,可惜了玉锦图和家传宝戒了,为了救自己纷纷牺牲掉了灵性,她伸手捏着那戒指,无奈地与褚至情相视一笑。 时间飞逝,又约莫过了半个月,玉如意的身子也调养得七七八八了,皇帝也下了罪己诏,反响什么的都特别好,民心稳定了许多,心情大好之下,这才有空想起玉如意的事,想要趁着她还未回洛阳,给予一点儿什么弥补,便将二人召进宫。 御花园的永长亭里,玉如意和褚至情二人跪在亭下,低着头等待着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你们且抬起头来说话吧!”皇帝的声音格外的慈爱,就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 可是二人都清楚,这个长辈,对你慈爱,对你微笑,也只是暂时的……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朕一直忙于国事,也来不及犒赏你们。” 褚至情听罢,忙道:“皇上厚爱,草民实在是惶恐,褚家已经蒙得皇上圣恩,不敢再要任何的赏赐。” 见他有这般觉悟,皇帝十分欣慰地点点头,又看向玉如意,她那小脸确实消瘦了许多,文安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这个当父皇的,觉得对不起她。 “如意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玉如意低头思忖了一下,顿时摇头:“民妇没有什么想要的,只希望能早日回洛阳,见见家里人,这些日子在外奔波,着实想念得紧。” 皇帝闻言,却还是沉吟了片刻,随后说道:“玉如意,朕有意封你为如意郡主,并赐洛阳城外三十倾封地,你看如何?” 玉如意很是吃惊,但更是明白这恩赐太过沉重了,连忙俯身跪礼道:“民妇何德何能拥有如此高贵的封号和身份……民妇受宠若惊,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听言,却没多说,只是笑道:“你又何必如此谦虚……毕竟你救驾有功,朕总不能什么都不赏赐给你,否则岂不是显得朕不懂得知恩图报?” 皇帝这番话,虽然和善,却实际在敲打。玉如意自然是明白的,若不领一些赏赐,皇帝欠着她一个人情,自然不会安心。 她微微思索片刻后,干脆直接道:“民妇乃一介草民,实在没有能力当郡主,还请皇上三思,若是皇上真要赏赐如意,如意向来爱财,皇上不如将这郡主的封号换成实际一些的东西。” 闻言,皇帝的脸色不经意地变了好几变。 他观察着玉如意和褚至情的神情,着实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这才稍微放心些许,只是……眼下兵荒马乱之后,他又险险稳住民心,这动乱之后的国库,本就吃紧,他自然是不想也不愿意给玉如意这种实质性的赏赐的。 见皇帝面色为难,一旁的太子急忙笑着劝道:“唉,这怎么行呢?怎么说你都是多逻斯王子的义姐……而且,有着郡主这样一个封号,也是玉家世世代代的福气啊!玉如意,还不赶快谢恩?!” 可是,玉如意却是打心里不愿意的,什么郡主之类的,她才不稀罕。 而太子见她不接话,心中也有些个没底,随即在心中计较了片刻后,道:“父皇,儿臣知晓,如意一直在意当年藏玉轩被灭招牌之事,她的心愿也是想要在洛阳城开一家藏玉轩,将她玉家的招牌重新打响……” 皇上闻言,果然露出了欣喜之色:“你想开藏玉轩?” 玉如意连连点头,心说这太子终于做了件好事,要是皇上给她一家店铺什么的,也还是不错的。 “既然如此,那朕就亲笔给你给一个御赐牌匾让你带回洛阳,藏玉轩开张的时候,也好给你长脸!至于郡主什么的,还是要封的,不过你既然不喜欢,就只留个名分好了,封地皇饷什么的就不给你了,免得你觉得是负担!” 玉如意听言,差点没气死,这抠门皇帝,这还不如直接给封地实惠! 见玉如意脸色更黑了,太子也很是头疼,他怎么能想到皇帝会小气成这样!当即便笑着补充道:“这样,凡是你玉家开的店铺,不管是什么铺子,世代免税如何?!” 听到这话,玉如意心头舒服了一些,怎么看,都讨不到别的好处了,若再要求,只怕是将好事闹成坏事了。 只能伏地叩谢道:“……谢皇上!” 第285章 终回洛阳 坐在回洛阳城的马车上,玉如意看着放在马车里的御赐牌匾,禁不住对褚至情笑声抱怨道:“想不到皇上这般抠门,故意将我们叫到宫里,结果给我开了这么大一个赏赐!简直就是开白条嘛!” 褚至情宠溺的拥抱着她,宽慰道:“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起码你有了郡主的封号,在洛阳城里也没人敢再瞧不起玉家,玉家人做生意世代免税,这些都是长远的好处。而且……有了皇上的御赐牌匾,藏玉轩开业之后,也会有不少慕名而来的顾客。” 一听见开藏玉轩,玉如意禁不住就有几分失落,幽幽叹气道:“如今,我没了那本事,鉴宝恐怕不行了。” 褚至情明白她心下还是很心痛那异术的消失,便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劝道:“你自己也有鉴宝本事的,当初没有那本事的时候,你不也一样鉴宝?洛阳的‘冷玉温香’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哟!你不能因为失去异术,就失去信心了。” 玉如意听言,心里舒服了许多。 见她面色有所缓和,褚至情便继续道:“再说我对字画也是很有研究的,应该也可以帮不少忙。你来鉴玉掌瓷,我来看字画,夫唱妇随,岂不美哉?” 听了他这一席话,玉如意心情好了许多,当即便打趣道:“明明是妇唱夫随好吧!” “好好好,随你,随你!”褚至情见她双眼明亮又有神的模样,明显是已经有了斗志,也就不再多说,让她靠着自己休息。 而玉如意虽然靠在褚至情的肩膀上,脑子里却是一直转个不停,将褚至情方才说的话,和眼下的情形做了个考量。 想当初在牡丹园的宅子,她在那里偷偷埋了不少玉石,还有玉宅她也藏了不少东西。现在战乱刚过。门店便宜,应该可以很快购买好铺子,到时候有皇上的御赐牌匾,又有自己当初在洛阳打下的名号。一定可以很快就东山再起! 玉如意慢慢的沉浸在未来那种简单快乐的幸福畅想中,唇角也不知不觉地勾出了丝丝弧度,到最后竟是眉眼都笑开了花,倒是让褚至情觉得惊讶了,问她她只说自己做了个美梦,梦见藏玉轩生意大好等等,也惹得褚至情禁不住一顿好笑。 两人奔波了几日,终于到达了洛阳,褚至情立刻回到褚府报信了,而玉如意则是没有与他一起。而是先回了玉家,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二娘和吉祥平安,玉如意也思念得紧。 还未走到玉宅,远远地就瞧见玉宅门前围了好些人,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立刻小跑过去,却发现这些人,都是被金氏拦在门外的陈家人,玉如意打听之后很是生气,也没搭理他们回到了玉宅。 回到家里之后,玉如意与金氏等人激动地互道思念之后,等吉祥去休息了。玉如意这才找金氏打听,门口陈家人的事。 这一打听后,玉如意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原来陈家经过战乱损失惨重,正愁眉不展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玉家救皇上一事,当初还是借着他们的名头将皇帝送出城。而现在又听说玉如意当了郡主。虽然是个空名头,但是毕竟也是皇亲国戚了。便找来玉家,要娶玉吉祥回府。 “这陈家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吉祥嫁过去。”玉如意愤然道。 金氏自然也是与她一个态度,听见玉如意这般说着。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露出些许担忧。 “只可惜吉祥那丫头,似乎有些动摇啊!” “什么?难道吉祥还想嫁到陈家不成?”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你也知道,她现在虽然不像以前那样让人操心,却也还是那般性子,有什么话也不会跟我说。” 玉如意闻言,当即对金氏说道:“我去与她谈谈。” 走到吉祥的房间门口,她正在踌躇进去之后,要怎么委婉地告诉吉祥,这门亲事不能应的时候,吉祥却是从里面打开房门,将她请了进去。 等玉如意一坐稳,吉祥便直接问道:“阿姐,找我是不是要说陈家求亲的事?” 见她这般直爽,玉如意也只得点头:“二娘都告诉我了,吉祥啊……这陈家确实不能嫁,当初你有孕在身的时候,他们陈家怎么对你的?不认你,不认孩子!现在知道我们玉家翻身了,他们陈家又落难,就找你来了?实在是势力得很,你嫁过去之后万一受委屈怎么办?” 玉吉祥倒是一脸淡定的样子,不但没有露出担心之色,反而还拍拍玉如意的手背,示意她放松:“他再怎么不好,当初再怎么没有勇气认下我和孩子,他始终都是孩子的爹,而当初也是陈家长辈阻拦,其实他也不是对我没有感情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也是极好的。” 玉如意听言,眉头松了几分,却没接话。 见玉如意的脸色略有缓和,吉祥也继续说道:“难道……阿姐希望我的孩儿以后,也像我们一样,被周围邻里讥笑,只有娘生没有爹教导吗?” 这话一出,确实牵动了玉如意的心思,她思索片刻后,也觉得吉祥说得挺有道理,况且陈家现在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郡主身份,一定不敢亏待吉祥,让她受委屈。而对孩子而言,和父母一起生活确实有利于成长。 她自己现在也怀孕了,也能理解吉祥的心思,便同意了玉吉祥的想法,答应了陈家这次的求亲。 只是吉祥现在的身子,着实不适合迎亲拜堂,玉家等到孩子出生后才出嫁。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吉祥出了月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身材也恢复得很好,陈家八抬大轿来娶玉吉祥为正妻,吉祥出嫁的时候,可把玉如意哭得一顿惨。 褚至情见状,心疼得不行,摸了摸她凸起的大肚子,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再哭的话,等孩子出生后,我一定会告诉他,他娘亲是个爱哭鬼。” 玉如意听了之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无奈地替她擦掉眼泪:“你看看你这又哭又笑的,哪里有当娘亲的样子……” 这话虽然是略带抱怨的话,语气却是十足十的宠溺,玉如意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发现……自从自己死而复生之后,他似乎……越来越不吝啬说一些甜言蜜语给自己听了。 或许,人失去了之后才会懂得更加珍惜吧!对褚至情来说,他和玉如意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感情,早已经过了热恋时期的那种火热,可是自从那次玉如意在他面前,面临生死的时候,他无助得各种后悔,也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地对她说爱。 爱一个人,就得及时说出来,而他这番行动了几个月之后,效果甚好,现在更是不分场合地与她秀恩爱了。 只是唯一的遗憾,便是吉祥出嫁的时候,玉平安没能赶上。 因为皇帝没取消科举,平安考试去了。 吉祥大婚后没几日,又是一个好日子。而藏玉轩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便在这个日子里开张! 自然,藏玉轩开张来了许多送礼的人,而热热闹闹的同时一骑快报传来,说是玉平安科举中了探花,皇帝封他到江南道杭州府做一个县尉,虽然官职不大,但是从基层做起,对他以后仕途有利。 这个消息更是给玉家喜上加喜,玉如意得知平安有了出息,顿时激动得不知所以,褚至情难得见到她这般时空,若不是担心她欣喜过头,影响到腹中胎儿,他也不会让她克制一些。 欢喜过后,客人还是要招呼的,玉如意正在与一个同行的老板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她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蒙面人手提长剑,急速地朝这边冲过来。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而那刺客的目标显然不是她,而是在面对她惊慌的双眸时,略微踌躇之后,转向玉如意身旁不远处的褚至情。 好在褚至情早有准备,担心这热闹场地随时会发生意外的状况,一声令下,便有暗中守护的人与这刺客打斗了起来。 这刺客一看就是个高手,只可惜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守卫们抓了起来。 褚至情走上前去,将他的蒙面巾一把扯下,却露出了一张让玉如意极为熟悉的脸!竟然是李修竹! 见到他这般,玉如意自然心痛难当,当初她那么困难的时候,都是李修竹陪着她的,此时李修竹被这样绑着,他们的立场又是对立,这让玉如意,他们之间终归是只能变成陌生人。 “修竹大哥……你这是……” 玉如意被褚至情紧紧护在怀中,想要向前走一步,却又被褚至情拉了回来。 可是,这一行为,落入李修竹眸中,却又多了一份滋味,他根本不觉得褚至情是在为玉如意的安全担心,反而觉得是对方二人在他面前大秀恩爱! 不是这样的,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本应该是他李修竹! 一时间,李修竹猛的来了力气,甩开扣押自己的两个守护,飞速冲到玉如意面前,一把将她扯出褚至情的怀里,拖着她便冲向人群!他要带走她,带她离开那个褚至情,带她去跟她过简单快乐的生活! 玉如意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狂,被他猛的一扯,自己更是惊慌失措,急忙挣扎起来,两人拉扯间,玉如意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第286章 最终结局 谁也没想到,玉如意这一摔,竟然将仅仅八个月的孩子摔得早产了……幸而母子平安。 褚至情一直守在床前,一直等玉如意醒过来,并养好精神之后,这才放心地离开,前去衙门。 李修竹早已被押送到了衙门狱中,他脑海里翻滚过玉如意的所有,最后定格在她捂着肚子吃痛倒地的那一幕。他十分沮丧地将头埋进双手手心之中,悔不当初。 褚至情来的时候,李修竹正懊恼地赤手握成拳,砸着墙壁,指节上已经血迹斑斑,褚至情见状,不但没有半分同情,心中反而十分愤恨,恨不得冲上去将他解决掉! 无奈的是李修竹乃朝廷追捕的钦犯,别说昨日藏玉轩开张,太子殿下亲自前来祝贺,段宁还带了皇上的圣旨,代表皇上的心意前来道贺,就算没有朝廷的人,褚至情将李修竹抓了,也不可能私下用刑将其处死。 因为,在玉如意心中,李修竹始终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哪怕他害她早产。 “你来做什么?”没等褚至情开口,李修竹已经发现了他,顿时双眼带着愤恨,冲到铁栏杆前,对着褚至情怒道。 褚至情双手负在身后,表情淡然地说道:“如意她没事……” 此话一出,褚至情很明显地看到了李修竹脸上的变化,明明是关心玉如意的人,偏偏还要当那个伤害她的人,褚至情禁不住问道:“你这是何必?” “哼!当初若不是玉如意告密,我爹又怎么会被你们包抄战死?!我对她情深一片,哪怕是在军营里,我从未跨越雷池一步,对她也十分尊重,她偏偏要这般对我,你问我何必?换成是你,你能甘心?” 褚至情看着已经有些钻牛角尖的李修竹。听着他口口声声暗示对如意的感情,褚至情压着心里的愤怒,用仅有的耐心继续说道:“爱情不是要占有,而是要给她幸福。其实这个道理你自己也懂,不然当初在军营也不会把如意放走。” 被说中心思的李修竹微微一怔,看向褚至情的视线越发的嫉妒:“你懂什么?你自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当然不了解你,我只是跟你说事实,李怀光的战死,如意她自己也不希望发生。平心而论,还真不能怪在如意的头上,倘若当初你不把如意带回军营,如意又怎么会想办法逃走?这一切……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成王败寇罢了。” 正如褚至情所说。他说的这些道理,李修竹都懂,只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李修竹心中积怨已深,他不想去说服自己放下罢了。 两人本来从一开始。就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褚至情见他不说话,便挥挥衣袖准备离开。 “你……为什么会来看我,并告诉我如意她平安无事?我对如意的感情,想必你也清楚,你心中就真的不介意?难道,我活在愧疚当中。你不应该更加痛快?”李修竹问道。 闻言,褚至情眸色一沉:“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真心待如意,当初在军营里也对她照顾有加,并私自将她放走。而如意也真心将你当做很好的兄长,在抓到你的时候我就恨不得亲手了结你了!” “可是,正如我所说。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她所爱,虽然如意现在对你的所作所为,也很有埋怨,可是我和如意依旧都做不到亲手将你了结,只能交给皇上处理。等如意身体状况好些了。我会亲自将你押送到长安,交给皇上和太子殿下处理。” 见李修竹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沮丧和悔恨,褚至情冷哼一声之后,说道:“李修竹,你自己好自为之!”语毕,褚至情便再也呆不下去,他生怕自己再继续与他说话下去,会控制不住,将他杀了! 李修竹颓废地坐在地上,想着褚至情说的那些话,突然也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爱对了人,却爱错了方式。 忽地,身后处传来了些许的动静,他侧过神稍微远离,不一会儿,那悉索的响声,便停止了。 李修竹正想凑近瞧瞧,那墙上起初他靠着的位置,便有一块砖掉落下来,李修竹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听见墙外面,通过那块砖掉落的位置,传来了一个声音:“少主,都安排好了。” 闻言,李修竹一改方才的颓废之色,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口中喃喃道:“李某命不该绝。” 次日,衙门里立刻着人前来玉家,通知褚至情,李修竹越狱潜逃的事情,心中有些气愤,却更多的是担忧。 怎么前一天他才去看过李修竹,没多久他就越狱跑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想到李修竹提及玉如意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褚至情就后悔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把他解决了!这次他逃走之后,谁知道又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随着衙役一起去了衙门,到关押李修竹的那间牢房的时候,段宁已经在那了,两人都面色沉重地看着牢房。 褚至情走近之后,才发现他们在看什么,顿时气得头发都快要立起来了。 牢中竟然有个一人高的大洞,用脚指头都可以想象出,李修竹当时是大摇大摆离开的,说不定离开的时候还在笑,笑他褚至情明明有机会将他推向地狱,却让他获得自由! 褚至情恨得牙痒痒,指着那一人高的打洞,愣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段宁见状,立刻上前说道:“这衙门的人已经说了,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疏忽了,这李修竹跑了着实是个大麻烦,我会派人在洛阳这边,暗中保护你和如意。” 衙门的人也一直在赔罪,褚至情脸上的神色着实有些难看,实在没有心思去回应。 段宁见状,心中觉更是过意不去:“这事儿也怪我,昨日发现李修竹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也大意了,李修竹可不是一般的犯人,应该关到我的军营大牢的。” 褚至情自然明白。段宁这说的简直就是废话,他气虽气,却也不好跟段宁起正面冲突,只得向段宁告别之后。自己灌了一肚子气,回玉宅去了。 回到家中之后,见到玉如意和那白白胖胖的儿子,褚至情心中的气闷总算是消散了不少,玉如意问他早上衙门的人前来做什么的时候,他也只说是商谈如何处置李修竹的事,玉如意听了也没有怀疑,和他一起看着刚刚出生的孩儿。 褚至情对李修竹越狱的担忧,渐渐地被新为人父的喜悦冲淡,时间也过得十分的快。玉如意出月子的时候,也正好给孩子办满月酒。 当天玉宅热闹无比,简直和吉祥出嫁那日都有得一拼,不但来了许多达官贵人,连褚家的老夫人也和褚至孝一起过来了。 而褚家过来的人。也只有老夫人和褚至孝了。因为玉如意对褚家的其他人,着实有着很深的心结,不想回去褚家住,大多时候都是在玉宅,褚至情宠她,自然也与她一起在玉宅的时间比较多。 老夫人倒是不介意,没有什么比一家人还平平安安更重要了。席间玉如意和老夫人聊了不少,这才得知,褚志忠是真的痴傻了,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却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妥之处。 至于褚至义,家中已经易主。完全就是褚至情和玉如意说了算,他又是个没本事的,在家中吃闲饭,闲时间多了,也总是与尤氏吵架。虽说如此,老夫人反倒觉得,家中比以前多了许多人气。 招呼好了老夫人,玉如意又去前厅接待客人,正好许久不见的好姐妹陆馨儿也来了,两人一见面便结结实实地来了个拥抱,陆馨儿见她现在家庭美满幸福,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不禁露出些许的艳羡之色。 见陆馨儿这般,玉如意便递给她一个眼色,两人到了人比较少的偏院,玉如意这才开口问道:“我被李……修竹大哥抓到军营的时候,碰到穆云扬了。” 听见这个名字,陆馨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下一刻就变成了苦笑,她口气微酸地说道:“我和他,只能说有缘无份了,如意……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也不期待什么良缘了,只希望后半辈子,能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玉如意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她和穆云扬,是两情相悦的。 “你也别想太多了,老天爷是不会亏待心地善良的姑娘的,你看你……对花儿都那般的好,更何况是对人?他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良人的。” 听玉如意这般说,陆馨儿心中也觉得感动,虽然她明白玉如意是安慰自己,她也将心中的阴霾挥开,笑着对她说道:“还未来得及给你道喜呢,现在幸福美满又有孩子,你算是圆满了,恭喜你。” “瞧你这说的,我们姐妹二人还需要这般客套吗?” “如意……” “嗯?” 陆馨儿将视线从玉如意的脸上挪开,朝门外走了几步,她抬眼看向天空,十分羡慕空中翱翔的鸟儿,玉如意见她半晌不说话,正打算问一句的时候,陆馨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可能要成亲了。” 闻言,玉如意先是一惊,随后便开始问道:“是吗?是哪家的公子,人品怎么样,家世如何咱们可以不管,关键是人品,得对你好……” 听玉如意这般说着,陆馨儿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强忍着心头的苦涩,对她扬起一个充满希望的笑脸,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的,一时间玉如意还有些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开心,还是希望自己放心,才故作轻松? “南节度使的儿子,好像叫什么尹柏寒,是皇上赐婚的。” 玉如意愣了下,没想到陆馨儿竟然会和尹柏寒在一起,还是皇帝赐婚的,再想想那个尹柏寒,印象中倒是个不错的小伙儿,于是她衷心地祝福着:“尹柏寒人不错的,还是皇上赐婚的,他以后也不敢对你不好,我就说嘛,老天爷绝对舍不得你受苦的,这么快就给你配了个良人!” 看着陆馨儿脸上的笑容,玉如意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大家都放弃以前的一切,从新开始。 陆馨儿能有好的归宿,她作为好姐妹,自然也替她感到高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尹柏寒的事儿,陆馨儿偶尔还被玉如意打趣得脸红一片,看得玉如意心情大好。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佟薇芷,玉如意毕竟在战乱的时候,离开了洛阳好几个月,对于佟薇芷的消息,也是现在才听陆馨儿说起。 “她怎么样了?” “她啊……现在过得不是很好。” “到底怎么回事?” “资王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玩了佟薇芷一段时间,却连名分都没给她。佟薇芷现在在世子府,丫鬟不是丫鬟,主子不是主子,连小妾也不如,日子过得很不好,就连以前要好的温茹雅都不和她来往了。” 闻言,玉如意微微一怔,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正如陆馨儿所说,资王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从一开始大家都知道,佟薇芷跟了他,运气好能有个妾侍的身份,弄不好,就如现在这般了。 两人皆是一叹,虽说当初佟薇芷祸害吉祥,使得吉祥逃婚,却也阴差阳错地造就了自己和褚至情的姻缘,而且吉祥现在也过得很好,过程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现在都很好,偏偏只有她,从头开始算计别人的,反而过得最糟。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只是大家都是女人,佟薇芷落得这般田地,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感慨。 两人寒暄到此,金氏便抱着奶娃找了过来,娃正在她怀里大哭,金氏说:“如意啊,快来喂奶了,娃饿了。” 玉如意闻言,立刻与陆馨儿暂时道别,便回到房间,给孩子喂奶,顺便换个尿布啥的。 她喂奶的时候,视线都关注在孩子身上了,便没有发现孩子一边吃奶,一边伸手捏住了她挂在脖子上的五彩戒指把玩,那戒指现在就是一颗黑色的石头。 可是,就在孩子拉扯戒指的同时,一股淡淡的光芒从戒指上升起,缓缓注入孩子掌内,奶娃欢欣鼓舞地笑了,而同时,柜子里密封的石头一样的金丝玉锦图,竟然也盈盈升起玉灵…… 玉如意见娃吃得这般高兴和满足,幸福的笑容也随之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