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娘掌家记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杯觥交错的宴会厅里正在举办着玉氏集团连锁遍全国的庆功宴。而它的主人却耐不住楼下的吵闹早早的离了场。 看着自己打拼了半辈子的玉氏能得到现在的成就，玉竹是骄傲且兴奋的。只是外头的热闹不适合她，她更喜欢一个人坐在小花园的藤椅里看着满天星光品着美酒享受着孤独的安宁。 不过这份安宁很快被人打破了。 小花园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小妹啊……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外头那么多宾客呢，我跟你姐夫都要忙不过来了。」 来的是玉竹那所谓的二姐和二姐夫。她一向都不认这两人的，所以回话也格外的不客气。 「宾客自有我手下的人去招待，有你两什么事儿？还有没请帖你两怎么进来的？又是厚着脸皮混在哪个亲戚后头？」 听到她这话，两人面上一僵，不过想到讨好了眼前这人能得到的好处，两人又咬咬牙忍了。 玉翠厚着脸皮坐到玉竹身旁，笑道：「小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可是一家人，今儿这么喜庆的日子，自然是要来给你庆贺的。」 「呵，一家人。你们不都把我卖了么，哪儿来的一家人？」 玉翠又恨又恼，正要狡辩几句就见玉竹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重重的将酒杯搁到桌子上站起身冷笑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我可不是当年那个糊涂蛋。趁着我今天心情好，赶紧滚出我家，不然等下被保安丢出去，那脸可就丢大了。」 狠话是放了，可这话对脸皮厚的人根本没用。 两口子扯着玉竹不让走，纠缠着让她在公司里给自家儿子安排个月薪好几万的职位。 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玉竹想开口骂来着，结果一提气心口却一阵绞痛，痛得她脸色大变，连站都站不住，直接又跌坐回了藤椅上。 她想拿手机出来打电话求救，但费尽了力气也没能顺利把手机拿出来。她这病发作的实在太快，短短一分钟就已经呼吸困难脸色绛紫。一看就是十分危急的情况。 对面两人瞧着她这样，起先还打算帮忙的。不过玉翠脑子转的快。 「先别管她，她要是死了，我跟大姐可是她最亲近的人了，那她的财产……」 话未说尽，多年的枕边人已然明白。那男人也是个贪婪了，便听了老婆的话，转头望着来时的路，守着小花园。 玉竹明明痛的几近昏厥，却突然笑出声来。 这些人做她的白日梦呢。自己的财产早在去年查出身体有那些毛病的时候就已经登记做了遗产公证。 要是自己哪天死了，所有遗产全都会无偿捐赠给国家。 啧，真是可惜，看不到那几个人得不财产气的跳脚的模样了。 玉竹开始意识模糊，眼前又出现了小时候场景。 爸爸因为煤矿事故死了，妈妈一转头拿了一半赔偿款不知所踪。大姐跟二姐不想养着当时还小的她，就哄骗着她把她卖到了一个偏远小渔村里当童养媳。 那时候的她才6岁，根本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只知道姐姐们说要带自己去买好吃的，却突然都不见了。 在那之后的一年年打骂中，她渐渐懂事，明白了姐姐们的所作作为，心里不是不恨的。只是那时她最要紧事的是逃离小渔村。 不过还没等她逃掉，一场台风刮塌了房顶，砸死了她那未来婆婆跟未来老公。 也是因为没了那些束缚，她才能在小渔村里安稳度日并把生意做起来。 一晃眼都40多年了，马上便是千禧年…… 算了，也活够了。 这世上，她没亲人也没爱人，算得上是无牵无挂。 玉竹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间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小妹乖乖不哭，等你睡一觉醒了二姐就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啦！」 切，肯定又是骗人的，最讨厌的就是二姐。 ☆☆☆ 玉竹再有意识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热的厉害，仿佛是趴在谁的背上。那人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酸臭的厉害。 莫不是那狼心狗肺的玉翠趁着自己发病又把自己卖了？！ 一想到这儿，玉竹吓得立刻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幕却不是她所想的被人卖了，而是另一种更诡异的情况。 她的确是被人背在身上，背着她的还是个女子。确切的说，是个女孩子。天很热，太阳很大，玉竹能感觉到自己身下那背上已经浸满了汗水。粘嗒嗒的，闷的胸腹很是难受。 周围一片荒凉，有着许多衣着褴褛之人头顶着草帽埋头一起赶路。看那穿着，根本就不是现代的人。 玉竹心凉了一半，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凉了一半。 这也太小了！ 比小笼包也就大那么一点点，还一点肉都没有，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借尸还魂了？！ 玉竹这一动，背着她的玉容立刻感受到了。 「小妹醒啦，饿了吧。」 第2章 缺水使得她的声音格外的沙哑，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胸口的衣襟里摸出几根草往脖子后一递。 「先嚼着润润嘴，一会儿你二哥回来就有水和吃的了。」 玉竹：「！！！！」 她穿越的这是什么时代？！吃的居然是草？！！ 看着那几根恹巴巴略带些水份的草，玉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是接了过来。 没办法，她好渴，还好饿…… 看那一个个面黄肌瘦宛如行尸走肉般的人，很明显是在饥荒战乱年代才会出现的情况。 有几根草嚼着，已经算是很幸福了，由不得她嫌弃。 嚼完一根草，嘴里总算没那么干了，正当她想嚼第二根时，背着她的人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离的略近些的一个大娘走过来扶了一把，忍不住说了几句。 「玉容，你这脸色实在不好，不行就先找个背阴的地方歇歇吃点东西再走。你这还背着个娃，又舍不得吃，身体哪里吃的消。」 玉容道了谢却是摇了摇头不肯去找地方歇息。 眼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若是停下来，就会掉队，二妹回来便找不到人了。而且晚上若是没有跟上人群，落单的女人小孩实在太过危险。 她只是稍微站了站，又重新跟上了人群。 玉竹拿着那剩下的几根草，想吃，却又吃不下了。 这个姐姐和她那现世的姐姐实在太不一样。现世的大姐二姐有点好吃的从来都是藏着掖着不会跟她分享，甚至因为不想花钱养她把她卖掉。 而这个姐姐，舍不得吃的，却大方的给了自己。已经那么累了还一直坚持背着自己赶路。 从来没有家人疼爱的她，心里像是堵了石头，闷闷的。玉竹没有再吃那几根草，而是抓着它们递到了玉容嘴边。 「小妹？我不饿，你吃。」 声音都饿的虚软无力了，还说不饿。玉竹固执的把草往她嘴里塞，心里莫名的心疼。 看她年纪也就是十四来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若是在现世，正应是在教室里吹着风扇听着课，衣食无忧的。可在这里，稚嫩的肩膀就已经要扛起照顾弟妹的责任。 玉竹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人到中年时也资助过很多贫困山区的小女孩，她对像玉容这样年纪小小却格外懂事的孩子从来都是格外偏爱的。 大概，是从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那几根草最后还是被玉竹强硬的塞进了玉容嘴里。 她现在太小，就算下地走路也跟不上队伍，所以只能暂时让玉容背着。都不干活哪有脸吃东西，当然是要先紧着玉容吃了。而且原身平时应当被喂了不少的东西，她的饥饿感并没有那么强烈。 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再有一两小时太阳就会下山，没有太阳炙烤，她们赶路会轻松许多。 玉竹乖乖趴在玉容的背上，一动不动，尽量让玉容省心些。 就是太省心了，玉容担心的不行。 平日里小妹虽然也是听话，但饿了渴了总是会在背上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今日她居然动都不动，一定是被饿坏了。 玉容顿时自责起来。 方才小妹把草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不该吃的。若是小妹饿出个好歹，她真是…… 「长姐！」 沉浸在自责情绪里的玉容听到这声长姐，立刻回了魂。看到二妹眼里那掩藏不住的欢喜便知道她这回肯定带了吃了回来。 「二，二弟，你终于回来了！」 玉容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每次二妹跟随着人群去找吃的，她都要提心吊胆很久。直到妹妹回到她身边才能放松下来。 「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会儿？」 「不累不累，长姐我身体好着呢。再跑一天都没问题。小妹怎么样？有没有闹你？」 玉铃垫着脚去看长姐背上的小妹。 小小的人儿，脸被闷的通红，满头是汗，嘴巴干裂的都出了血。因着脸瘦，眼睛便显得格外的大，看着便叫人心疼。 「我家的小乖乖哟，真真是心疼死我了。」 玉玲攥着衣袖轻轻帮小妹脸上的汗擦了擦，低头飞快的从袖兜里拿了个东西出来。借着长姐挡着，敲破外壳，直接放到了妹妹嘴边。 「来，张嘴。」 玉竹下意识的听话张了嘴。 一股略腥的粘液滑进喉咙，瞬间安抚了她那快冒烟的喉咙。 是生蛋！ 平时闻都闻不得的东西，眼下却是救命的粮食。玉竹小口小口的喝着，一小个蛋很快被她喝光了。 要不是理智还在，她真是连蛋壳都想去舔一遍。 喂完了一个蛋，玉玲小心的把蛋壳收起来。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小声道：「乖乖的，晚上再给你吃。」 那样温暖的笑容，玉竹根本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抵触心理。甚至还莫名期待他多揉两下自己的头。 第3章 ☆☆☆ 这姐弟两都好暖啊，做他们的妹妹好幸福。 打拼了那么多年，玉竹自认还是有些看人的本事。这玉氏姐弟两能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都没有丢下最小的妹妹，足见其品质。 要知道当年她长姐二姐还有一半赔偿款呢，都不肯养她。 她有心想给两人减轻些负担，或者帮点忙。奈何身体实在是弱，年纪又小，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姐姐背上，做个安静的娃。 就这样跟着队伍走了三天后，玉竹震惊的发现，原来二哥竟是二姐！ 玉玲头发剪的乱七八糟的，身体也没有发育，刻意压低了声音便跟个少年一般。在外她也一直是以男儿身份自居。 要不是长姐一时说漏了嘴，玉竹还真是没注意过。 二姐，在她的字典里，从来都是各种负面词语的代言。每每听到二姐这两字她都会生理性的反胃。对那个女人，她是厌恶到了骨子里。 但她却很难对现在的这个二姐生出恶感。 因为这两姐妹真的是太疼她了。 有点好吃的都先紧着自己，她们却只嚼了一些野菜野草垫肚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样的家人，以前从来都是活在她梦中。 玉竹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不论怎样，能再活一次就是赚到。何况这里还有疼爱她的家人，多年夙愿也算是得偿。 观察了几日后，她发现这二姐很有一把力气，比那些成年男人也不差多少。也是因为这样，即便她们姐妹三没有大人陪伴，也没有什么人敢来随意欺负抢食。 两个姐姐都十分的照顾她，一天下来肚子虽然还是会饿，但不会饿到胃疼。偶而运气好找到了鸟蛋还能吃上几个生蛋补充营养。 听那些大人说因为家乡前年才发过洪水，今年又糟了干旱，还遇上蝗灾，他们才会逃荒到这里。说是再走上两日便能走到冀城。那儿有些好心的大户人家每日施粥，到时候就不用挨饿了。 这些话，那些大人每日都在说，几乎都成了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念。 玉竹却没那么乐观。 他们这一群人消息闭塞，知道城外有大户人家施粥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谁知道那冀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以前看电视，灾民太多人家都拦着不让进城的。 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两日后，一行人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巍峨的城门。所有人皆是精神大振，仿佛已经走完了所有苦难，终于迎来新生。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跑在前头，想去瞧瞧城门外是不是真的有香甜的粟米粥。玉玲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不过她叫玉竹攥住了袖子，死活不肯放。只好跟着长姐一起走在人群后头。 没过多久那些跑到前头的男人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一个个的身上还都带着伤。 「大牛！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受伤了？！」 「前头什么情况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着那几个领头的男人，心急如焚。 那领头的大牛捂着被打伤的手，满眼愤恨道：「咱们被骗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施粥。城门还加了守卫，不许咱们这些灾民进城。那城门口周围都是些草棚子，到处都是灾民。方才瞧着咱们过去，那些人非说咱们要抢他们的位置追着我们打了一场。」 幸好他们一起去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不然今日定要吃大亏。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期待了一路，坚持了一路，终于走到城门下了，却被打破幻想。 「要是不让进城，那我们要怎么办？」 恐慌的情绪开始在灾民群里蔓延。 这话玉容也问了一遍。 只是虽说平时拿主意的都是玉玲，但她毕竟也才十四岁，经的事少，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玉玲暂时将那些虚无缥缈的打算甩到脑后。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要紧。 城门口附近她们是不敢去的，那边已经聚集了很多先到的灾民。玉玲带着姐姐跟随着老乡们找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暂时歇了下来。 姐妹三的晚餐依旧是野草野菜。没有锅碗瓢盆，水也只有很少的一小馕，只能生吃，而且还得藏着掖着的吃。 玉玲动作很快的吃完，转头去抱小妹。玉蓉没有拒绝，她背着走了一天也是真累了。 「我就睡一小会儿，天黑一定要叫我。」 刚说完这话，她就靠在玉玲的肩膀上睡着了。 玉竹都惊呆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入睡这么快的人。 「小没良心的，就知道粘着长姐，二哥连看都不看的啊？」 玉玲有些怨念的捏了捏妹妹鼻子，想把她的注意力引过来。玉竹下意识转头过来开口叫了声二姐。 「二……姐姐！」 奶奶的一声姐姐瞬间治愈了玉玲，不过她却不能应。 第4章 「傻丫头，姐姐睡着了，咱们不吵，让姐姐好好睡会儿。」 玉竹一听这话反应过来，二姐如今是男儿身份。 「哥哥！」 周围的老乡们对这兄妹两的对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都焦作着自己的未来，琢磨着出路。唯有玉玲听着这声哥哥红了眼睛。 若是爹娘还在，她们一家现在不知该有多幸福。小妹也能光明正大的喊自己一声二姐。 哪像现在…… 玉玲幽幽叹了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小妹。 天渐渐黑了。 嘈杂的人群也都收敛了声音。 玉容不用叫便自己警醒过来，第一眼便是去看两个妹妹。发现两人都在，精神也还不错，这才放下心。 「没发生什么事吧？」 玉玲摇摇头。 「咱们离那些人远，人数也不少，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完她顿了顿，又继续道：「长姐，明儿我想去那些人那边转转。」 玉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白日里大牛他们就挨了打，玉玲这小身板哪经得起那些人的打。 「可是，万一阿娘有在那群人里呢！」 玉竹：「！！！」 她们的娘还活着？！！ 这一路没爹没娘的，她还以为是父母早就不在了。 玉竹竖起耳朵听着姐两的话，生怕漏了什么关键信息。不过她两并没有多谈父母的事，只争论了明日是否要去打探。 还没等听到个结果，她居然就睡着了。 这一晚睡的她很是难受，头痛，喉咙痛，身上还痒痒的很。梦里的她听到长姐二姐哭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想醒却又醒不过来。 玉竹发热了。 这对姐妹两来说，无疑是个噩耗。城外没医没药，小妹身体又弱。玉容两眼哭的跟个核桃似的，期盼的往着城里的方向。 她们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是带着一点铜贝的，本来是想找到地方落脚后安家用。可现在，小妹的病要紧。所以玉玲一早就带了那点铜贝去了前头。想看看能不能同守卫买些治热的药回来。 两个时辰后，玉玲回来了。 「怎么样？有办法买到药吗？」 「没买到，遇上一个好心的大夫，带我去采了点治热的草药。」 玉玲还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专心的看着长姐给小妹喂草药。等喂完了才把自己听到的那些消息说出来。 「那些守卫说了，因为灾民太多，是不可能全都让进城的。不过若是有城中居民作保，或是在城中有亲戚的，可以交上二十个铜贝让人领进去。」 「二十铜贝？！这么少？！」 玉容简直不敢相信。 二十个铜贝，哪怕是很穷的人家都是能拿出来的。可以说这里大多数人都能交上。 玉玲苦笑了下。 「长姐，只交二十个铜贝就能进去的，那是在城里有亲戚的人家。咱们要想进城得有人担保才行。」 自然，让人担保还得再花一笔钱。 玉容沉默了。 自家三姐妹，三个人，若是想找人担保，那钱肯定不少。不过若是只有两个妹妹，那压力就要少很多。 她正想开口，玉玲先笑了。 「大姐你别愁了，咱们的钱是肯定够的。只要小妹身上的热能退下来，咱们就能托人进去。」 玉容愣了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怀里的小妹又开始挣扎起来，她一时便顾不得去细究。 好在二妹拿回来的药有用，傍晚的时候小妹身上的热终于退了下去。笼罩在姐妹两头上的阴霾总算是散了。 玉竹一直睡到半夜才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二姐正抱着自己在和一个少年说话。 「你真的想好啦？把自己卖了？」 「嘘……小声点儿，别让我长姐听到了。」 玉玲的声音又压低了些。 「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是来提醒你的。那个富嬷嬷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前我偷听到她跟自己人说话，说先头买进去的人太过没用，一点儿都经不起折腾。」 玉竹大惊。 二姐要卖身给人当奴才！ 玉竹不知道白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二姐生出自卖自身的想法，但她是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的。 为人奴婢便是将尊严扔在地上，生死皆不由自己。别说什么活契死契的，进了人家的府，怎么折腾那还不是由着主家说了算。而且二姐本身是为女子，却以男子身份进府，先不说被发现了身份会怎样，就是进府后和一堆男人住在一起，只是想想她都头皮发麻。 玉竹差点没忍住把大姐嚎醒，想想还是忍住了。大姐平时睡的很少，能睡就尽量让她多睡会儿。二姐要天亮了才会走，到时候再想办法拖住二姐。 第5章 为着这个，下半夜她连瞌睡都不敢有。生怕自己睡着醒来二姐就已经走了。也许是她昨日睡的多了，今晚还真叫她熬了下来。 天一亮玉玲便开始频频的朝着城门方向探头，玉容还以为她是在等能帮她们担保进城的人，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她想拿钱去办事小妹攥着她哭嚎不肯放手，自己去她又不让的时候，玉容才反应过来不对。 「你不是说找好人了？我去不也是一样？小妹才刚好，这样一直哭着怎么成，她想跟着你你就带着她。不然咱两一起去也行。」 玉玲面露难色，她是想先去签了契约换了钱拿给长姐送她们先进城的。若是叫长姐去办，自己要卖身的事肯定藏不住。长姐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卖身的。那找人担保的钱就不够了…… 「呜呜呜呜……哥哥……」 玉竹还在卖力的哭嚎，因着缺水的缘故，声音已经哭的有些嘶哑。姐妹两都心疼的不行，玉玲只好妥协把小人儿抱起来仔细哄着。 「小坏蛋，真是害苦你姐了！」 「二弟你说什么？」 玉玲连连摇头。 「没什么，长姐咱们一起去前头瞧瞧吧。」 等下哄好了小妹再把她给大姐带着，自己编个由头还可以去找那富嬷嬷的。 当然，玉竹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只要玉玲一有把她交给长姐的想法她就开始攥着拳头使劲哭。平时乖巧可爱的小妹今日直接成了磨人精，急的玉玲满头大汗。 姐妹多年，玉容对她自然十分了解。 「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玉容板着脸，拿出了长姐的气势。 玉玲心虚的不敢和她对视，转过头讪讪道：「我哪敢有事瞒着你。就是想到进了城咱们手里头就没钱了，有些心慌。」 玉容半信半疑，突然就听到小妹开口了。 「长姐，哥哥骗你！」 玉玲：「！！！」 小混蛋！居然拆她的台！ 「长姐……我……」 她想说小孩子的话不能信，可一看到长姐那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睛，到嘴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反正早说晚说都要说，玉玲一咬牙便把自己找到人卖身换钱的事说了出来。 玉容听完很是安静，并没有开口责怪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玉竹：！！！ 「长姐！你这是做什么？！」 玉玲心疼的不行，那一巴掌听声音就知道打的很重。 「是我无用，照顾不好你们。」 玉容再抬眼时，泪光已然隐去，只留下一抹坚定。 「你说你找的那个人在哪儿？」 「长姐你……」 玉容笑了笑，安慰的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 「我是家中长姐，便是卖身也应该是我去。你平时主意多，照顾小妹我放心。」 玉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把事情说出来，却招的长姐动了心思。 姐妹两谁也不愿意让对方去卖身，争执了好一会儿，突然瞧见城门附近的灾民都齐刷刷围成了一团，仿佛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一阵响锣声后，被挡在人群外的姐妹三听到里头传出一道雄厚的男声。 大意便是冀侯仁善，愿意接纳灾民进城安置。但需要每人缴纳二十银贝。其他不能进城的灾民如果执意在城外逗留，那么三日后他会派兵出来轰人，生死不论。不过若是肯在今日离开的话，便能一人领上十个铜贝和五斤黍米由他派兵护送至淮城。那里的淮侯对灾民是来者不拒的。 听上去不管哪个方案都挺好。 有钱的可以进城安置，没钱的也可以去别的城池安置。 可稍微知道些时事的都知道冀城富饶，淮城贫困。淮城的人自己温饱都还解决不了，又怎么能帮助灾民。 那些藏了些家底的灾民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去了城门登记。 玉容虽然很心动，但手里头又实在没那么多钱。 「淮城那么穷，听说他们吃的都是又腥又臭的鱼，一刮大风屋子都会吹走。咱们去了能有什么活路啊。」 「就是，还不如就在冀城外头先搭个屋子。我瞧着冀城这边雨水挺好的，辛苦熬过一年，明年就能有收成了。」 「能不能领了钱跟黍米咱偷偷留下不走啊？」 「一会儿去试试……」 ☆☆☆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玉竹从里头听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 淮城是居海边的！ 自打自己被卖到小渔村后，之后的整整二十年她都是在小渔村生活。什么能吃，怎么吃，再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若是能去到淮城，肯定是饿不死的！ 最关键的是，去淮城的话，二姐就不用卖身了。 「姐姐……去淮城，不卖身。」 第6章 玉容姐妹两本就有心去淮城，如今又听小妹这样说，立刻就下了决心。 「咱们去淮城！」 即便那儿再穷，也比自家那个狼窝强。反正是回不去的，若是能在淮城安定下来，再苦再累她们也认了。 而且安定下来了，对小妹也有好处。总是这样风餐露宿食草饮凉水的，实在是对她的身体很不好。 玉玲终于打消了要卖身换钱的想法，带着姐姐跟妹妹去登记领了三十个铜贝和十五斤黍米。 十五斤的黍米对玉玲来说那就是小意思，轻轻松松便挎在了肩上。玉竹识趣儿的回到了长姐的怀抱里，没有再作哭闹。 一个时辰后，交了银贝，或是有亲戚认领的灾民都已经进了城门。玉竹姐妹三则是跟在已经领了粮食的灾民里头，等着冀侯派兵。 有些人领了粮却又不想去淮城，便隐在人群后头准备偷偷溜走。却不想林子里居然也有守卫，直接将那些准备溜走的灾民提了出来，并且没收了他们刚领的铜贝和粮食。 瞧得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瞬间老实下来。 半个时辰后，一队约莫有百来人的士兵小跑着从城里出来。玉竹够着脖子探头看了看，那些人面色红润，精气十足，一看就知道冀城粮草充足，兵力强大。 也难怪那些灾民都想留在冀城里。 不知道淮城是个什么样子，究竟有多穷？ ☆☆☆ 半月后，玉竹看着只有冀城城楼一小半高的淮城城墙，对淮城的穷，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城墙可是一座城池的门面，都破烂成这样了，也没人去修下。可见，淮城真是穷到了骨子里。 玉竹心有戚戚，若是世道乱些，这小破墙恐怕连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来这里真的是对的吗？ 几乎所有人在看到那低矮的城墙时，都是这样的想法。好些人都吵要跟护（押）送他们来的士兵回冀城去。结果那些士兵转头就走，理都没理他们。 一群人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淮城之外。 好在城里头很快有人出来了。 玉竹被前面的人挡着，看不到出来的是什么人。只隐约听着周围的人在说着大人好生俊俏。 话说她穿越到这里后，天天看到的都是蓬头垢面的灾民，再不就是晒的黑黢黢的士兵小哥，还真是没见过什么长的俊俏的男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玉竹挣扎的从姐姐怀里坐起来，改成抱着姐姐的脖子，可惜还是没有见到人。只听到前头有个嗓门儿特大的人在说话。 「现在开始给你们登记。一个户的都站到左边来，孤人的站右边，动作快些！」 民畏官是本能，听得那话，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玉竹姐妹三自然是一户的，所以站到了左边。 很快近千灾民都分成了两个大队，每个队伍前头都摆放了四张小木桌和一大堆的竹简。 见队伍都排好了，之前喊话的那小吏才去回了话，领了专门记录登记的人过来。 每一家都问的很详细，每个人的年龄身体情况，婚嫁情况，还有原来的住址。甚至有无走丢的亲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都会被记录在册。 轮到玉竹一家的时候，玉容正要开口报三姐妹，却被玉玲抢了先。 「小的家里是二女一男。」 玉容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反驳，上前接过了话。 「民女玉蓉，年十五，未婚。家弟玉林，年十四，未婚。小妹玉竹，刚满四岁。」 那记录的人抬头在姐妹三的脸上扫过一眼，低头开始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身体可有何不适？」 「并无。」 「可有走失家人？」 「有！」 姐妹两异口同声的回答。 「家母于两月前同我们走失了。」 记录的人没怎么怀疑，直接在这一家子的纪录下又刻了几个字。接着又问了母亲姓名，原籍何处。还问了一遍是愿意落户淮城，还是避难几月又回原籍。问完了便发给玉容一块染着红字的木牌，让她们去一旁等着。 木牌上的字玉竹认不出来。她四下看了看，有的人手里是红字，有的人手里却是黑字。每家都有一块，每块上面有的字相同有的字又不同。看上去应该是这个朝代代表数字的字。 这么多的牌子，一天两天可弄不出来。 先不说这淮城的经济怎么样，就说他们这办事的效率还有章程，一套一套的，丝毫不见拖沓混乱就很值得夸赞了。 这上头必定是有个办实事的好官。 穷就穷吧，只要没有昏官，日子总是可以过下去的。 近千位的灾民登记一共花了三个多时辰。等全都登记完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那个嗓门儿很亮的魏小吏带了些手下出来，把那些刻好的竹简都搬上了马车。等东西都搬完了，他才带着人来领灾民们进城。 「你们手里的牌子可千万拿好别丢了。三日后得凭着牌子才能去领新户籍。若是没有这牌子，只能花钱再去府衙重新补一份，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第7章 因着人多，他怕有些人没有听到，特地绕着人群前前后后的走了两遍，喊了几十遍，嗓子都给喊嘶了。 玉竹对这魏小吏印象很是不错，在他走到自家身边时还冲他甜甜笑了下。 魏平看到有个娃冲他笑，愣了下神。他知道自己的长相，很是粗犷，平时就是笑着都有小孩子害怕，更别说此刻自己板着脸了。 这娃居然没被吓哭不说，还冲自己笑？ 嘿，真有眼光。 魏平忍不住多看了娃几眼，顺带着还看了看抱着她的人。 唉……真瘦，若不是瞧着头上的女子发髻，还真是看不出男女。旁边那个小子更是瘦，一家子都瘦得只剩个皮包骨，实在可怜。 不过他们一家现在到了淮城，肯定会好起来的。 魏平收回目光时扫了一眼那女子手上的牌子，一百四十五号。嗯？真巧，和自己家在淮城户籍编号一模一样。 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对这个号码印象深刻。以至于晚上大人念出这个号码时，魏平瞬间便想起了那小娃亮晶晶的笑眼。 「玉氏姐弟三人……年轻又无长辈，就分到……贡源县嗯……哪个村好了呢？」 不等秦大人想出地方，魏平突然插了一句。 「大人，贡源县是否远了些？属下傍晚时曾瞧见过这家的孩子，体虚气弱，身体并不是很强健的样子。若是到了地方生了病，延医问药的实在太过麻烦。」 「哦？魏平你见过这家的孩子？灾民那么多，你是怎么记住她的？」 秦大人笑眯眯的放下竹简，伸了个懒腰开玩笑道：「莫不是咱们的魏廪吏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一听此话，魏平旁边几桌的同僚皆笑出声来。 「魏平你还不从实招来。」 几个人说笑着打趣他，倒是让这屋子里沉闷的气氛消散了许多。 魏平没好气的一人瞪了一眼回去，转头认真道：「大人莫要打趣属下。属下只是在接人进城之时偶然见过那小娃一面。因着她家那号牌与属下户籍编号一致这才记住了几分。」 旁边与魏平交好的林廪吏一听，立刻点头道：「的确，魏平家的户籍编号正是一百四十五号。」 秦大人只是开个玩笑放松下心神，倒也没有真的相信魏平会去收什么好处。相识了两三年了，他是个什么人，自己还是清楚的。 「那魏平你说说，这姐弟三人应分往何处？」 若是一般会来事儿的人听到自家上官说这话便该说一句一切皆由大人做主，但魏平实诚，既然大人都开了口，他还真就想上了。 他上前几步，认真的将能接纳灾民几个地方看了看，指着最后面的竹简道：「不若就分到这霞湾里的几个村子吧。」 秦大人顿时笑了。 「你小子还真是有眼光。」 霞湾乃是主城附近的一处海湾，比起偏远的贡源县自然是好的多的多。单是进城的路便要打个对折。更别说霞湾那边的海货充裕，勤快些那是饿不着肚子的。 秦大人想了想，玉氏姐弟三人年轻又未婚配，分去霞湾也不错，那个地方阳盛阴衰，正是该多分些女子过去。 原本他是打算从那些孤家寡人里的女子里挑些分过去的，不过魏平难得开一次口，加上这一家也无妨。 于是玉竹一家就这么被分到了霞湾的上阳村。 拿到自家的新户籍时，姐妹三看了很久。虽然两个小的并不识字，但长姐认识会读给她们听。 「霞湾，上阳村……这个地方是哪里呀？」 姐妹三一片茫然，还是玉玲机灵，跑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后兴奋的眼都在发光。 「长姐！他们说是个好地方，离城里也近。」 听了妹妹的话，玉容安了一半的心。剩下的一半，那得到了地方看看是何情况才能放下。 发了户籍的第二天，就有官府的人来领着灾民去自己的新家。那些不愿意落户淮城的人和玉竹她们并不在一个大营安置，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何安排。 两日后，姐妹三终于听到上阳村的名字，立刻整理了包袱跟在领路的典吏后头。 和她们一起的还有好些女子。玉竹粗略数了下，居然有四十来位。男子也有，不过多是女子的亲眷，根本没有单人的。 看来分到的地方，女子很少？ 很快玉竹的猜想便得到了证实。一路上那位蔡典吏详细的介绍了上阳村的位置，大致人口，还有她们去后如何安置。 「村中有些空置的房屋，村民们已经收拾出来了。有户主的呢等下去抽下签选屋子。没户主的呢，也抽下签，六人一屋，都是分配好的。还有个情况……」 蔡典吏转过身，看着几十个正值妙龄的女子，正色道：「村中未婚的男子有不少，若是你们有相看上的，可以直接上报给里君由他配婚，或是让男子家中长辈遣了媒人上门提亲。若是年满二十还未成婚，便得从村里分配的屋子搬出去，由官媒直接配人。」 第8章 所有女子都低着头没有说话，对这样的要求仿佛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唯有玉竹如遭雷劈，呆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年满二十没有婚配就要由官媒直接配人！！！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规定！ 她在现代的时候，一直到四十多岁都是独居一人，谈恋爱结婚什么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大概就是天生没有那根筋，对感情方面没有一点反应。 为什么一定要人结婚呢？ 玉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知道这里不是现代，除非你愿意遁入空门，否则你不婚便是人群中的异类。便是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四十不婚也遭受了不少的指指点点，更何况是这封建的古代。 玉容瞧着她精神不太好，还以为是身体哪里又不好了，抓着她前前后后的摸了个遍。还是玉竹最后自己想通了，精神好起来了，两个姐姐才放了心。 她现在毕竟才四岁，离二十岁还有十六年，现在发愁那规定实在是太早了些。桥到船头自然直，谁知道十六年后会不会改变这规定呢。 玉竹想通了心事，这才有心情趴在长姐肩头看着周遭环境。 越看便越是满意。 初时一听到霞湾她便有种预感，新家会是在一处海湾内。眼下走在这路上，闻着略带咸腥的海风，看着远处的那片大海与沙滩，玉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这就是她所熟悉的生活环境！ 和玉竹的兴奋相比，其他人就要沉默的多了。她们从来没有来过海边，看着眼前的路只一心茫然。 在这里能吃饱吗？上阳村的人好相处吗？自己能在这里扎根吗？姑娘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跟着蔡典吏走到了上阳村的村口。 和玉竹预想的一样，上阳村正是身处海湾之内的一座小村庄。面朝大海，背靠大山。绕过大山便能看到淮城城区，着实相近。 此时的村口已经站了好些来看热闹的人。最前头的应当是上阳村村长，他的衣着最为干净整洁，捋着一把胡子看上去很是和蔼。身后站着几个又高又壮的汉子，板着个脸，一脸的凶相。 不过人嘛，不能只看表面。那村长一开口，玉竹就惊了。 「哎呀！蔡典吏，怎么带了这么多张嘴来！天！还都这么瘦弱……咱上阳村穷啊！秦大人也不体谅着些！」 一边说，还一边用嫌弃的眼神将一行人打量了一遍。 姑娘们面皮薄，听了这话都红着脸低下了头。玉竹就一小娃，脸皮也厚，她才不管什么好不好意思，睁着大眼仔细观察着村口众人。 看热闹的大多数都是些孩子，尽管他们身上的衣衫破旧，可脸色红润，精神抖擞。一点儿没有吃不饱饭的那种愁郁的感觉。而且虽然这村长嘴上嫌弃她们，眼里却流露出了欢喜，显然是对来的这些姑娘很是满意的。 既然满意，又为何嫌弃？ 玉竹表示看不懂。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村长一脸愁容的拉拔着蔡典吏墨迹了半个时辰，终于磨得他应下了，新农物的种子到了会再多给上阳村一份。 好不容摆脱了陶村长的纠缠，蔡典吏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直叹大人神机妙算。 若不是大人事先给了他交代，他哪里敢就这样答应陶村长。 一份种子可是好东西，这老人家还真是识货。 「陶村长，你看这事儿也谈好了，是不是该带人去安置了。」 「自然自然，村里头的屋子都准备好了的。」 陶村长又恢复了那和蔼的样子，他朝身后一招手，立刻就有两个汉子走了出来。 两个憨憨想帮姑娘们拿包袱，却又不会搭话，便直接伸手去拿，吓得姑娘们以为是要没收她们的家当，一个个花容失色。 陶村长没好气的瞪了两儿子一眼，把人叫了回来，改成让自己的老婆子去带人往空屋那边走。 蔡典吏和陶村长走在人群后头，交流了下这些人的情况，还有该给陶村长的一些资料证明。 交代完了事情，两人便把这里头仅有的四户人家叫了过来，玉竹三姐妹自然也在其中。 「这屋子嘛，都是村里人身后留下的，有好有坏。为免你们觉得不公，便抽签分屋子。抽到什么就是什么，可不许吵闹。」 陶村长手里握着四根竹签，走到玉竹他们跟前。 「当家的都过来抽吧。」 玉容转头去瞧玉玲，如今户籍上当家的可不就是二妹么。 「你快去抽。」 玉玲略有些心慌，伸手干脆把小妹抱了过来。 「我抱小妹去，让她抽，我紧张……」 玉竹：「……」 姐姐，我也很慌啊…… 玉玲抱着妹妹去抽签的时候，已经有一家抽了一支出来。她虽不怎么识字，但百以内的数儿长姐都教过她，那家人抽的是个二。 也不知这二是好是坏，希望小妹运气好些，能抽到最好的屋子。 第9章 「小妹，来伸手，随便抓一个。」 玉竹顿感压力。 万一她手气差抓了最差的屋子怎么办？ 「小妹，伸手抓呀。」 玉玲催促了两声，玉竹一咬牙，闭着眼睛在陶村长手里随便抽了一支出来。 「四……」 姐妹两面面相觑，不知这四究竟是好是坏。只能拿着竹签先站到一旁，等着另外一家抽完。 四家人很快就抽完了，陶村长也没说谁家的房屋最好，而是直接找了村里人带他们各自己去了自己的新家。 玉竹趴在姐姐的肩头，一眼不错的记着村子里的路。对自家新分的房子很是期待。 之前还在城镇里时，她看到过那边的房子，几乎都是用泥砖砌的，一眼望去，全是灰扑扑的一片。城镇里都那样了，她还以为村子里会是土胚茅草屋。一下雨墙面就像是巧克力融化了似的。却没想到这上阳村大多都是以石头为墙的房子。 有的是一整个房子都是石头垒的墙，有的是一半石墙一半土胚，也有的是大半。至于为何会这样她不清楚，但能有这石头屋便是惊喜了。 住在近海边，本来最好便是用石头盖屋子。那样的屋子不怕风吹雨淋，就是台风来了也是不惧的。 希望自家分的屋子，能是个石屋！ 许是老天听到了玉竹的呼唤，那带路的村民竟然真的在一栋石屋前停了下来。 「你们抽中的就是这个房子了，虽然小了些，但还是要比那些加了泥胚的房子好的。」 他说的小是和村里其他人的屋子相比起来。 玉竹粗粗估算了下，两间屋子加起来差不多有近六十平米，加上门口的一小块空地差不多有七十，住姐妹三人是绰绰有余的。她倒是喜欢这样小而精致的房屋，一家人挤在一块，很是温馨。 送她们过来的汉子见三人面上并未露出厌弃之色，心下也是松了许多。正要转身去找村长回话，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傍晚要在那边的沙坝上集合，每家只用去一人，村长有话要交代。」 「知道了，多谢！」 奔波劳累了这两月，终于能有个‘自己的家’清清静静的休息，姐妹两一送走人便忍不住的抱在一起欢喜的蹦跳个不停。直抖的玉竹差点没吐出来。 兴奋劲儿过去了，姐俩儿才想起妹妹，连忙把玉竹从背上放了下来。 姐妹三个仔细的把房子前前后后都看了下，心里满意的不行。虽然能住的房间只有两间，但姐妹三是够住的。而且这墙这屋顶，一看就是新补的，地也弄的很平整，已经很好了。 再看两个房间，也是收拾的很干净，只是小的那间是真真儿的小，搭的一张简易床板就占了一半的空间。墙上也只开了一个小口透气，若是不开门的话房间里头大概会很是昏暗憋闷，只能做睡觉之用。 另一个房间比较大些，窗子也开了两个。是个卧室加厨房的结构，角落里依旧有一张搭起来的床板，屋子中间却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浅坑，坑里有着被柴火熏灼过的痕迹，旁边还放着两堆柴火和两只大小不一的陶罐。 玉竹没见识过这样的厨房，很是新鲜了一会儿。两个姐姐对这里也是非常满意。从进门开始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长姐，这里有陶罐，我去隔壁问问水在哪里借点火来咱们煮些黍米粥吃吧。好久都没有吃到过热食了。」 玉玲眼巴巴的看着长姐，玉容顿时一阵心软。 要说这逃荒这两月来最辛苦的就是二妹，吃的最少，干的最多。难得见她主动要吃点什么，玉容想着怎么也该满足下妹妹。 「去吧，拿两个铜贝去，看看能不能找村民买几个陶碗。」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人在叫她们。姐妹两疑惑的抱着小妹迎了出去。 「您是……」 「我呀？我是就住在你们旁边的那家人。我男人姓陶，村里人叫他陶二叔，你们叫我陶二婶就行了。早就听说你们要来了，这屋子还是我给收拾的呢。刚才瞧着小豆儿领你们过来，想着你们肯定缺着东西，就给你们拿了点儿来。」 陶二婶圆乎乎的脸上满是和善的笑意，叫人一看便心生亲近。 姐妹三瞧着那篮子里又是碗又是米还有鱼的，哪里好意思收下，连忙推脱着说不要。 「陶二婶，心意我们姐弟领了，但东西真不能收。不过我们家的确缺碗，您要是愿意，我们想拿铜贝跟您买。」 一听这话陶二婶脸上的笑没了之前那样夸装，但却是更真情实意了几分。 「就几个碗买什么买，咱们以后可是要做好长时间的邻里呢。你们刚来，缺的东西多，我也不能一一给你们补齐，也就只能送两个碗，抓一把米，还有两条自己抓的小鱼。要是你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等你安顿下来，日后做点北方的吃食让我尝个新鲜可好？」 陶家二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玉容知道再拒绝就不好了。只得双手接过了东西，连连道谢。 第10章 这样好的邻里让她对落户上阳村那虚飘飘的心倒是落实了几分。 说了会儿话后，陶二婶看出玉容姐弟的不自在，心道这才刚认识，确实不太好过于热情了。于是便拿了自己的空篮子说要回去侍弄家事。眼瞧着她都要走到门口了，玉玲才想起跑上前去追问道：「陶二婶，这附近有清水吗？我想去打些水回来。」 「当然有，你瞧见咱这后头的那座山没。」 陶二婶指了个方向，姐妹三齐刷刷的看过去。村后不远便是群山连绵，陶二婶指的那正是最高的一座。 「那座山下有条小河，路过咱们村后直通大海。咱们村里的人洗衣做饭平时用的清水都是在那河里打的。你朝着那山的方向直走过去，很快就能看到一条沟子。那是前些年村里人从那河里挖出来的小垭口，在那儿就能直接打水了。」 「多谢陶二婶！」 玉玲兴冲冲的拿着陶罐就跑了出去。 逃荒的这一路，姐妹三就只有一个水囊，平日里省了又省都还是不够喝。她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洗过手喝过水了。 照着方才陶二婶指的方向，玉玲一路小跑，拐过一栋房屋时没收住力道，和一个挑着水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那男人身强体壮，被撞了也只是微微一晃，连桶里的水都没洒出一滴。玉玲就惨了，直接被碰的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为着不摔了怀里的陶罐，她硬是没撒手去撑着，右边的手肘顿时擦红了大片。 「你怎么样？没事吧？」 陶木放下肩上的担子就去伸手拉人。玉玲习惯性的避开了男人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谢谢，我没事。方才对不住，是我走的太急了。」 她这一起身便叫陶木看到了脸，看到这张陌生的脸，陶木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从北边儿逃荒过来的吧！我听娘说，你们差不多就是这几日过来了。你是要打水是吗？直接在我桶里打吧，省得再走一截路。」 「哎！不，不用了……」 玉玲拒绝的话才说个头，那人就已经拿了她的陶罐往里倒满了水。 ☆☆☆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陶木。咱们村大多都是陶姓，哦！就是这个陶罐的陶。我娘总说我一生下来就木呆呆的，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我叫玉林……」 玉玲才开了个头，那抱着两陶罐的陶木便兴奋的转头问她。 「是山林的林吗？」 「正是……」 「哎！那咱两可真是有缘。玉小兄弟，你分到哪里了，我帮你把陶罐送回去吧，你手都受伤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玉玲便感觉手肘一阵刺痛。不过再怎么痛，她也没娇弱到连两个陶罐都拿不动。 「不用了不用了，你这还挑着水呢，赶紧回家去吧，我自己能回。」 说着她便上前去接两个陶罐，只是手实在痛的很，接陶罐的时候抖了下，撒了点水出来。 陶木一见，手里的陶罐就怎么也不肯给她了， 「你手受伤了，别逞强，我帮你送回去。左右都是在村里，也没多远的路。」 说完不等玉玲开口便抱着两个陶罐往村子里走。 「诶！你的水桶还在这儿呢！」 「没事儿，不会有人拿的。」 陶木连头都没回一下。 玉玲见叫不回他，没办法只能跟上去给他指路自己的新家。谁知指了新家后，这大个子更加兴奋了。 「原来住在我家隔壁的就是你们呐！看来咱两还真是有缘。难怪我一见你便觉得亲近。」 玉玲：「……」 「对了，你们是从北方来的，咱们这边的活儿你肯定都不懂吧，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我教你抓鱼捞虾养家。不过，你会泅水吗？我还是先教你泅水吧！咱们海边的男儿可不能不会水。」 玉玲：「……」 上阳村的人都这样热情的吗？ 一路上陶木的嘴就没停下来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话痨。 其实他平时话少的不行，尤其是看到姑娘家，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此他娘也是没少带他去看大夫。 所以在看到门口的玉容时，他那老毛病就又犯了。 玉玲不知道他这毛病，只感觉终于清净了，连忙上前道了谢拿回了陶罐。简单的道了别就抱着陶罐转身去找长姐煮粥吃。 陶木张了几次嘴，愣是没说出话来，只能悻悻的掉头回去挑水。等玉容听到妹妹回来的动静回头看时，就只看到了个背影。 「那是谁？」 玉玲笑着答道：「他说他叫陶木，住在咱家隔壁，兴许就是那陶二婶的儿子吧。是个挺热心的人。」 就是有些可惜今天都没能去到水边，好好的洗上一洗。 「诶！你手怎么回事？！」 玉容脸色大变，捧着妹妹的手心疼的很。 第11章 「快过来洗洗伤口。」 玉玲手上的擦伤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刚刚才受的伤，大片肌肤渗血瞧着有些吓人。姐妹两这一路幸苦，磕磕碰碰的伤是经常有的，也知道这伤口一会儿便会自己止血。所以玉容心疼是心疼，倒没有太担心。 问清楚缘由后她才一指头狠狠的戳了戳妹妹。 「你傻呀！两个陶罐摔了就摔了，哪有人重要。你说你这手要是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好！」 玉玲捂着脑门儿连忙认错，抬眼看了下周围疑惑道：「小妹呢？怎么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刚刚睡着让我给放到小屋里了，免得等下咱们烧火做粥吵醒她。」 玉容抱着两个装了水的罐子回到大屋里，从先前陶二婶拿的一堆东西里拿出两个打火石来。 方才那位陶家二婶还真是个细心的人，拿来的都是她们最紧缺的东西。 一来就欠了人情，唉…… 因着怕吵醒妹妹，姐妹两煮个粥都是轻手轻脚的，说话也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黍米粥很快便熬好了大半罐子，但玉竹依旧没有醒来。 玉容进屋摸了下她的额头，没见发烫。看来只是睡的熟了，于是便没叫醒她。姐妹两留了小半罐给妹妹，自己则是一人倒了一碗黍米粥十分珍惜的慢慢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看着只剩几日口粮的袋子，玉玲又后悔了。 「这点黍米只够吃五六日了，方才该少煮些的。」 「哎？方才是谁说好饿想吃黍米粥的。你若早些说，我便煮的是黍米汤了。」 玉玲想到之前自己那馋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长姐，我瞧着这上阳村还挺不错的。那陶木说要教我泅水，教我捕鱼，说是学会儿了就能养家了。」 「可是泅水……」 玉容有些不愿意。 教人泅水，那必定是会有身体接触的。尽管妹妹在外是以男儿身份示人，可她毕竟还是女儿身，日后总是要嫁人的。 「不妥……」 玉玲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可她却是毫不在意的。女子又如何呢，这一路逃荒她并不逊色于任何男儿，甚至比大多数的男人都强。她只要自己看重自己就行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日后，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长姐，我既报了咱家是二女一男就没想过嫁人这回事儿。从今往后你就只有一个弟弟，别再去想那些贞洁，规矩，体统。那些东西对我来说，还没一碗黍米粥重要。」 听到妹妹这话，玉容脸色微变。 逃过荒，吃了这一路的苦，她当然明白妹妹这番话的意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人都快饿死了，还在意那些东西做什么。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把日子过起来，把小妹的身体养好。她跟二妹都长大了，能吃的起苦，可小妹还那样小。从生下来就没好好喂养过，还被奶丢到山里饿了两日，逃荒这一路又是吃草咽菜的，明明都四岁了，脚还没力气走路。 每每想起便叫她心痛难当。 「我明白了，你只管去吧。玉玲长大啦，日后可是咱家的顶梁柱。」 玉容摸摸妹妹那乱糟糟的头发，转过头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姐妹两没有伤感多久，毕竟刚安顿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一路上都在赶路，包袱里头都是她们的脏衣服，这些都要洗出来。 逃荒的时候自然是穿的越脏越好，可现在都住进村子里，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姐妹三本身也是极爱干净的人，这一路可是憋坏了。 玉竹睡了美美一觉，醒来精神大好，感觉身上都有了力气。她试探着翻下床板，想自己走出去。结果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脚一沾地便软了下去。 都四岁了，这样可不行。 她就是没生过也知道，正常的小孩子一岁便能站，两岁便能走。 多半还是饿出来的。 玉竹捏捏自己的小胳膊，默默叹了口气，只能认命了喊姐姐进来帮忙。 「长姐~~~」 「诶！来了来了……怎么摔地上啦？！疼不疼？！」 玉容抱起小妹便去撩她的衣服，前前后后的检查着。 「长姐，不疼，我想自己走才摔的。」 软软的两条小胳膊往玉容脖子上一楼，玉容便心软的一塌糊涂。 「乖啦，日后不许这样，有事唤长姐抱你就行了。等我们小玉竹多吃点东西长大了有力气再自己走，知道吗？」 玉竹乖乖点头，由着长姐抱了出去。 出了房门才发现外头的天已经暗下来了，没想到她居然睡了整整一下午，难怪肚子又好饿了。 她正想着肚子饿了，就看到长姐拿着陶罐往碗里倒了大半碗的黍米粥。 玉竹瞧的眼都直了，一个劲儿的咽着口水。 黍米粥！ 自打她到了这副身体里，还从来没吃过一点像样的饭食。之前最好的饭食也就是一点黍米加上野菜煮的汤水。米粒极少，野菜也极少，唯有汤水，多的不得了。吃一顿很快就又会饿了。 第12章 长姐今日怎么舍得煮成粥了？ 「跟你二姐一个谗样儿。来坐好了，长姐给你喂。」 玉容笑着把妹妹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让她坐着，自己蹲在一旁给她喂粥。 一口接着一口。 尽管只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粥，玉竹却吃的很是满足。满汉全席都比不得她眼前的这碗黍米粥。 大半碗的黍米粥很快便被她吃完了。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吃饱过，胃里有些难受，不过还能忍受。 「长姐，二哥呢？」 玉竹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人。 「她去沙坝那边听陶村长说话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呢，吃饱了吧？」 「吃饱啦，肚子都装不下了。」 玉竹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很认真的样子。玉容笑了捏了捏妹妹的脸起身去把碗给刷了。 陶罐里还剩下了一点点的黍米粥，大概还有半碗左右，原本她是想留着给小妹晚上吃的。可是想想二妹那瘦小的身子，她心里就一阵发酸，便往那粥里加了水，又把陶二婶给的那两条小鱼弄干净了放进粥里一块儿煮。 玉竹就坐在一旁瞧着长姐做饭。 ☆☆☆ 粥里加水显得多些，她理解。可这生鱼直接往里头放，是什么操作？ 一罐粥都要腥了吧…… 不过，这做饭的地方简陋，锅碗瓢盆更是少之又少，就是想单煮鱼汤也没那些器皿，也只能这样做了。 玉竹摸了摸肚子，涨涨的，正好晚饭不用吃，把鱼都给姐姐们。 毕竟，再不好吃，加了鱼的粥也是有营养的。 等玉玲回来的时候，就瞧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坐在门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方向。那一瞬间真是心涨的满满的，再多迷茫再多害怕，都被她忘到了脑后。 她现在可是当家的呢，得立起来，保护长姐和小妹。 「二哥~」 玉竹朝她张了手，要抱。玉玲熟练的一把将小妹抱进怀里，一通乱揉。 「长姐，方才我去沙坝那边听事儿。陶村长说知道咱们刚来，屋子里要添的东西很多。所以明日可以借车给我们，一家去一人，到城里买东西。」 「啊？当真？！那可太好了！」 玉容两眼放光，已经飞快的开始琢磨起自家如今最该买的东西。姐妹两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买点厨具，还有薄被，若是有黍米也可买些回来。 「那我明日把钱给你，你去吧。」 玉玲摇摇头。 「明日我得跟着隔壁的陶木去学泅水，陶村长说了，最多只能学半月，若半月学不会，就只能在村子里和女人们一起织网补网，不能上船了。」 「上船？！」 玉容下意识的抓紧二妹的手。 「不上船，很危险。」 玉玲沉默了下，没有应。 「长姐，我知道爹是在船上出的事，你不放心，我理解。但村子里不是那样的船，只是小小的渔船。我都去瞧过了，一船两三人，行的也不远，稍微会些水便出不了事的。」 玉竹坐在二姐怀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家有故事的很，偏偏姐姐们又不肯多说家里以前的事。 现在只晓得爹坐船出了事，娘还活着走散了，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当个小孩子，真烦恼。 因着上船这个沉重的话题，家里的气氛少了几分欢乐。就连那加了鱼肉的黍米粥都没能让长姐露出个笑容来。 玉竹少不得当起了调和剂，一会撒娇哄哄这个，一会又耍宝的哄哄那个。 真真儿是为难她老人家了，四十来岁的人了，竟然还要装小孩儿去做那些孩子气的事儿。好在天很快全黑了，家里没有油灯，大家又累了，便都早早的上了床睡觉。 姐妹三挤在大屋的床板上，虽是硌人的很，心里却很踏实。因为在这里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人半夜偷袭，也不用担心会不会睡过头被队伍抛弃。 玉玲本想要去睡小屋的，毕竟她现下是个‘男儿’。不过叫玉容给拦下了，说是新家第一日，就要姐妹三一起睡。 拗不过长姐的她只能应了。但她睡的很警醒，生怕有人突然来找，看到‘姐弟’睡在一起，那就不好了。 等玉容起床的时候，玉玲已经起来把家里两个屋子打扫干净，两个陶罐也打了新的水，就连昨日睡前换下的衣服，她也全都洗好了。 「长姐，锅里我煮了点黍米汤，加了些咱们之前剩的野菜，你们等下记得吃，我的已经吃过了。陶木刚刚来叫我，我得跟着他去学泅水了。所以呆会儿去城里买东西就得你自己去啦。」 玉容还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妹妹这一番叮嘱，等回过神来时，家里哪还有妹妹的身影。 这丫头……真是…… 「长姐……」 听到小妹的声音，玉容的心神立刻被拉了回来。 「小妹醒啦，是不是要去嘘嘘？」 第13章 玉竹囧囧的点点头。 当小孩子好难受，吃喝拉撒都要靠姐姐帮忙，真是麻烦。 忙活了好一阵儿，姐妹才把饭给吃了，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村里集合呢，就看到隔壁的陶二婶推开篱笆走了进来。 「玉容，你呆会儿是不是得去城里买东西？」 「是呀，婶儿你也要去吗？」 陶二婶摇摇头道：「我家是每月去一次，这还不到时候呢。我来是想问你，去的话，要不要把你妹妹放我家，我帮你照看的。这样你买东西什么的也方便。」 「帮我照看？」 玉容一时有些犹豫。 把小妹交给陶二婶她自然是会轻松很多。可她也才刚落户这里，和这陶二婶都不熟悉，就这样把小妹交给她，实在有些不太放心。 陶二婶看人厉害的很，哪里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这是村长交代下来的，等下你也可以去问他，是他叫我帮你照看半日。也不是在家，我还得去沙滩边挖蛤蜊，到时候好多人一起照看她。」 一听到去沙滩挖蛤蜊，玉竹本不情愿的心立刻兴奋起来。 「长姐，你去买东西吧，玉竹不去。」 她只差把我想去沙滩写脸上了。 玉容没好气的捏了她一把。小没良心的，她那么不放心是为了谁，结果她还不愿意跟着自己。算了，就让小妹留家里吧，这样自己也能拿更多的东西。 「那就麻烦婶儿了，我买了东西很快就回来。」 玉竹被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陶二婶的怀里。 陶二婶盼了多年的孙孙儿不得，看见小娃本就眼馋，更何况是抱在这怀里。小小软软的，就是瘦的很，叫人看了心疼。 「真是个招人疼的，玉容你放心去吧，我保管将小玉竹照顾好，头发丝儿都不会少一根。」 「长姐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玉竹依依不舍的挥挥手，由着陶二婶把她抱出了门。 这还是逃荒以来三姐妹头一次各自分开，玉容心里闷闷的难受。可村里的车还等着她呢，她也不敢拖沓，赶紧的拿了家里的存银关门出去。 之前从家里逃出来，她只找到了娘平日存放银钱的地方，一共只有十五银贝。 按理说家里存银不该只有这些，不过爹过世的丧葬事宜都是由娘去操办的，估摸着家里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娘被卖走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点银贝…… 骤然想到娘亲，玉容难免心伤，眼不自觉的便红了些。她不想让人瞧见，低头偷偷把泪都擦了，正要去到牛车前，迎面突然走来一人狠狠撞了她一下。 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头上缠着块又脏又破的布，脸上的沟壑里也是黑黢黢的吓人。一看就是长年不洗脸的人。 村子里又不缺水，懒成这样，玉容是很反感的。不过她也不认识这人，避开就好。 不等她往旁边让，那老妇人莫名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朝她呸了一口水。幸好玉容躲的快，不然那口水还真就吐到她衣衫上了。 「你干嘛？！」 玉容对家里人软，在外却是个小辣椒，从来就不是个会受欺负的主儿。要不然她也不会在知道奶丢了妹妹卖了娘后，直接带着玉玲砸了那一家，最后带着妹妹们逃荒出来。 不管这老妇人是谁，莫名其妙的冲她吐口水就得问个清楚。周围的村民不少，若自己刚来便忍气吞声，人家还当自己一家好欺负呢。 「不许走，你给我说清楚，凭啥朝我吐口水？」 玉容抓着人不放，那老妇人也没多大力气，更是没想到这小丫头会不依不饶。 「你松开！不要脸的臭丫头！」 老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扭着身体，奈何力气没有玉容大，怎么挣也挣不脱。两人在这儿纠缠着，牛车旁正交代着事儿的陶村长自然看到了。 待看清骂人的是谁后，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大牙，去海边把山儿叫回来，让他把他娘领走。」 陶村长身后那个龅牙男人听话的立刻就往海边跑。他自己则是背着个手，走到了玉容两人面前。 「田氏，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那老二是你当年不要，死活要过继出去的，关系也早就断了个干净。他的房子自然就没你的份儿。如今他死了，又没个后人亲戚，村子就有权收了屋子分给新落户的人。你有意见便去城里告状去，看看秦大人会不会将那屋子发还给你！」 陶村长笑起来那是一脸和蔼，凶起来一身的气势也不可小觑。连玉容有那么瞬间都被震到了。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田老太仿佛有些害怕他，从他过来了，便一个字也没再说过。最后在陶村长的强压下，只能不情不愿的给玉容服了个软。 玉容也没揪着不放，看在陶村长的面上便当这事儿过去了。 「是个好姑娘，呆会儿跟着牛车出去买东西记得先问过赶车的蔡老头儿。他对城里买东西的地方熟，哪里有好货，哪家坑人，一问他就知道。」 第14章 「多谢村长。」 玉容带着有些小兴奋的心情坐上了牛车。这会儿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因着一家只能出一个人，车子倒还坐的下，不过回来的时候车上都是东西，人估计就要走着回来了。 那也没事儿，逃荒这一路走的还少么，她可不怕走路。 摇摇晃晃的牛车很快出发，只留下了地上两坨新鲜的牛屎，被那眼尖的小孩儿瞧见飞快的回家拿了家伙什出来铲走。 此时海滩边的玉玲已经练的精疲力尽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泅水居然比走路还累。这才练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手软脚软。 「林子，要不我给你捏下吧？捏了会没那么累。」 陶木走到玉玲身边蹲下，试探着想伸手，被玉玲直接拒绝了。 「不必，我感觉好多了，可以继续下水。」 她要强的很，站起来便往海里走。陶木无法，只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纠正她的姿势，教她憋气的各种小窍门。 玉玲很聪明，吃了几次亏后，泅水便开始有模有样，再没呛过水。不得不说陶木这个师傅是教的极好的，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学的这样快。 他那样憨直，方才自己竟还误会他，打了他一巴掌。实在叫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也怪不得她嘛，任谁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瞧见个男人在按自己的胸，都是要发火的。 幸好自己现在还没长开，不然身份肯定得暴露。她得抓紧趁着这时候把泅水练好才行。 她这边忙活着练泅水，那头玉竹也来了海滩上。 因着马上就要退潮，大堆的妇女孩子都拿着工具提着自家的篓子赶到了沙滩上。 一退潮，那海滩上能吃的小东西简直不要太多。白捡的食物，谁会放过。 陶二婶也带着玉竹来了沙滩上。 她倒不是为着那点吃的，家里两个大儿子，男人也是正值壮年，平日里家里就没断过鱼虾，生活在村子里算得上挺好了。她来沙滩纯粹就是带玉竹来玩儿的。 玉竹都这样大了，还没力气走路，有一部分原因是吃的太差，还有也是经常背着抱着，没有锻炼过。 她想着沙滩干净，由着小玉竹在上头挖蛤蜊玩，让她先学了爬再说。 「来，小玉竹，到二婶这里来，这里有个好漂亮的蛤蜊，快过来挖它！」 陶二婶半跪在沙滩上，指着自己面前被刨一半露出的蛤蜊诱惑着玉竹。 玉竹眨巴眨巴眼，低头看着自己屁股旁边沙滩上那两小眼儿，伸手刷刷刨了两下，一个更大的蛤蜊露了出来。 陶二婶：「……」 「小玉竹真厉害，藏在沙子里头的蛤蜊都被你找到了。」 陶二婶毫不吝啬的把玉竹一顿夸，然后从自家的大篓子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出来递给玉竹。 「婶儿知道玉竹聪明懂事，呐，这个袋子给你装蛤蜊用。只要是玉竹自己挖的蛤蜊，都可以带回去给姐姐。」 「真的吗？可以都拿回去？」 玉竹紧紧的抓着袋子，眼巴巴的望着陶二婶，希望她说话算话。 「自然，大人怎么会骗小孩呢？」 陶二婶觉得好笑，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这样一本正经和她说话的小娃。明明才四岁，瞧着说话的样子却像个大人。 「好啦，来婶儿教你怎么找蛤蜊。这东西退潮的时候都藏在沙滩下，可多可多了。咱们挖上一篓子回去，能煮一大罐的鲜汤呢。你长姐看到了，一定开心。」 玉竹当然知道蛤蜊有多好。 但她不能一来就表现的跟个老江湖似的，那也太妖孽了。她只能跟在陶二婶后头认真的学，假装自己领悟的很快。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出师了…… 陶二婶这下是真真儿的惊讶。四岁的小娃居然有这么聪明吗？只教了几遍就记住了，还有那个耐心一直窝在沙滩上刨蛤蜊。 要知道村子里和玉竹一般大的娃那都是满海滩的跑，就没个安安静静坐下来帮大人做事的娃。 玉家这小娃，乖的让人想把她抢回家去。 可惜自家那两个憨憨已经长大成人了，小玉竹是拐不回去咯。陶二婶默默叹了口气，提着个篓子跟在玉竹后头刨着她落下的蛤蜊。 退潮后的沙滩里藏着许许多多的蛤蜊，这也是沿海渔村重要的口粮之一。若不是海物难存，只怕就这些蛤蜊村里人就能卖好多钱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陶二婶总觉得玉竹刨的蛤蜊都比自己的大。没等她细看，那小丫头就收了口袋。 应该是错觉吧？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退下去的潮水也在慢慢的涨回来。沙滩的村民们都领着孩子一个个的开始往回走。 玉竹被陶二婶抱在怀里，也回了她的家。 路过自家小石屋的时候她看了眼，长姐没有回来，二姐也没有回来。所以只好先去陶二婶家等着。 第15章 陶二叔坐在自家院子里正在整理麻网，一抬眼突然瞧见妻子怀里抱了个小娃回来。 「哟！这是从哪儿偷来的小娃？」 陶二婶儿没好气的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偷什么偷，这是隔壁新落户的玉家小娃。人家有名字呢，叫玉竹，多好听。」 「隔壁姓玉啊？」 「我昨晚才说过，你今日就不记得了？！好哇！果然是没把我的话放心上！」 陶家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玉竹：「……」 万万没有想到，陶二婶竟如此彪悍。陶二叔好可怜，所剩无几的头发又被薅掉了几根。 真热闹，真有生活气息呀。 玉竹感慨了一番，抱着怀里那袋蛤蜊老老实实的坐着看戏。 好在陶二婶还记着自己带回来了个娃。 「晚上再收拾你。」 「谁收拾谁还不知道呢。」 陶二叔嬉皮笑脸的话一出口，气得陶二婶差点没又扑上去。这老东西说个话没遮没拦的，院里还有个小娃呢。 「小玉竹来，婶儿抱你去洗洗，咱不跟他玩儿。」 玉竹乖乖点头，手里的蛤蜊袋子却不舍得放下。 「没事，拿着吧，等下婶儿给你一起洗干净。等你长姐回来，直接就能拿去煮了。」 陶二婶把玉竹抱了起来，回头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去拿两个蛋给玉竹蒸一碗。」 陶二叔：「……」 「秀兰你这变脸的功夫可真是一绝，我瞧着你跟小娃娃说话那般温柔，就不能对我也温柔些嘛。」 「喜欢温柔的呀，那姓田的最是温柔了，你娶她去。」 一说到姓田的，陶二叔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招架不住了。 「我蒸蛋去我蒸蛋去！」 「哼！」 陶二婶如同那打了胜仗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玉竹去了自家的水缸旁，给她舀水清洗。 别的地方都还好，冲冲就干净了。但玉竹的屁股因为坐在沙滩上，难免被沁湿了大块。 「这会儿太阳大，婶儿给你把裤子换下来，一会儿就能晒干了，好不好？穿着湿衣裳容易生病呢。」 玉竹虽不想在外人面前脱裤子，但更不想生病。 这副身体有多弱，她真是深有体会。 「谢谢陶二婶。」 奶奶一声听得陶二婶心都要化了。 这要是自已的孙女该多好！ 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今年必须成家！ 眼馋孙女的陶二婶抱着玉竹去了自己的卧房，从柜子里头翻出两块自己穿旧的麻衣。 那上头破了两个大洞，补也不好补，就这么一直放着了。拿它给小娃改条裤子还是可以的。 陶二婶手巧，拿了针线剪子出来，刷刷几下就剪出了个大概，缝就更简单了。很快便做好了一条合身的裤子。 看的玉竹目瞪口呆。 这是份手艺吧！是吧！ 陶二婶摸都没摸，就这么看了两眼，就刷刷开始剪，开始缝，好厉害！ 「来，玉竹试试看。」 两人正准备试裤子，就听到外头传来了玉容的声音。 「陶二婶在家吗？我来接我家小妹。」 不等陶二婶答话，玉竹已经兴奋的喊了一声长姐。姐妹两出来后还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呢。 「玉容你先坐下，我马上抱她出来。」 本来还想再做一条的，这下也没空了。陶二婶手脚麻利的帮玉竹换了裤子，这才抱着人出去。 玉容早上才给小妹穿的裤子，自然认得出来现在换了新的。 「婶儿，让你帮忙照看玉竹已经是麻烦了，怎么能再收你的衣服。」 她想着拿铜贝买下来，陶二婶又哪里肯。 「不过是几块穿破的麻布，哪里就值当着买了。我喜欢玉竹，这是我送她的。便是要还礼那也等玉竹长大了自己还。」 玉竹很是赞同的点点头道：「对，玉竹自己还。」 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的两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等玉容抱着玉竹都回家了，陶二婶才一拍脑门儿想起来，自家还给玉竹蒸了蛋。还有那蛤蜊，玉容定是不知要怎么处理的。 陶二叔瞧着有些心酸酸的。 「你说你这一天天的，不是操心着大的就是操心着小的，现在好了，又多了个操心的。人家小娃娃自有她姐姐照顾，你老操心干嘛。」 满载而归的陶家兄弟一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 「爹？什么小娃娃？」 「就隔壁的小娃娃。」 陶二叔想拉两个儿子和自己一头，正要开口，老二却已经被他娘拉走了。 「娘？」 「赶紧洗洗，娘有事叫让你做。」 第16章 陶木听话的很，立刻舀水简单洗了下。 「做什么事儿？」 陶二婶转身从屋里端了个碗里来，里头是黄澄澄的蒸蛋。陶木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娘我不吃，你给大哥吃吧。」 ☆☆☆ 「谁说是给你吃的，多大的人了还馋这口鸡蛋？这是给隔壁玉竹的，方才她走的时候我忘了，你给送过去。」 「玉竹？玉林的妹妹吧，我今日听他提过，他很疼妹妹。」 陶木接过碗，想了想又把碗递了回去。 「娘你让大哥去送吧，玉林还有个姐姐在家，我怕。」 七八尺高的男儿却怕女子，说出去都丢人。陶二婶恨铁不成钢的推了儿子两下。 「玉容那么好的性子，她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我也没有非要让你跟她说话呀，你把蛋给玉林不就成了。让你做点事儿可真够墨迹的！」 又被亲娘嫌弃了。 陶木不敢再推脱，拿着蛋碗就要走。行至门边瞧见大哥的篓子，顿时停了下来。 他想到玉林那瘦弱的身子。逃荒过来肯是亏的很，玉林是男儿，还要养家，那么瘦怎么行？ 「娘，大哥今儿抓到了一条鲈鱼，这东西没什么刺还补身体，要不一起送过去？」 陶二婶愣了下，她这还是头一次见二字往外拿东西。 「别送了，你就拿过去问玉林姐弟要不要买。」 方才一条破麻裤子玉容那丫头就要掏钱了，这鱼送去她也定是不会收的。 倔的很，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邻里街坊的就要住这样的人才好。 陶木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大方的娘会舍不得送这条鱼，但这鱼本来就是大哥抓的，娘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反正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呢，要送自己抓了再送便是。 他就这样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鱼去了隔壁。 也是他运气好，这会儿玉容恰好在屋子里头做午饭，在屋前刨坑的只有玉林一人。 「陶木哥，你怎么来了？」 「我娘让我来的，说是给你妹妹蒸的鸡蛋落下了。给！」 黄澄澄的鸡蛋羹，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味。玉玲的眼不自觉的看了过去。她记忆里还有着鸡蛋羹的味道，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这我们不能要，你拿回去自己吃吧。长姐今日买了鸡蛋，我们会自己做的。」 陶木见他不收，脑筋一转，抬了下提着鱼的手。 「这鱼你们买么？刚抓回来的鲈鱼，还是新鲜的。刺特少，还补人。」 玉玲一听说不是送，这才仔细把鱼打量了一番。可惜她对海物了解甚少，只听说过虾和鲍，鲈鱼是什么样的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陶木这人实诚的很，他应当是不会糊弄自己的。 玉玲有心想买，正想喊姐姐拿铜贝出来，就瞧着长姐抱着小妹出来了。 「鲈鱼咱们买。陶木大哥，不知这鱼价钱几何？」 陶木一见玉容，力时便觉得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儿，脸涨的通红才挤出了几个字。 「你，你，你看着给便是。」 玉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叫陶木的人，发现他的目光都只敢在二姐身边徘徊，根本不敢正视大姐。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全然没有她们之前在屋中听见的那般流利。 想来他应当是不太擅长和女子交流吧，只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做了啥亏心事呢，都不敢正眼瞧人。 玉竹生怕长姐误会了不想买鱼，连忙又催促了下。 「长姐，鱼，鱼。」 鲈鱼可是很有营养的。 玉容本是不想买了，方才在里头也是听小妹说要吃鱼她才出来的。结果这陶木一副心虚之态，那鱼都说不好有没有问题。 尽管陶二婶为人看上去挺不错的，可好竹还会出歹笋呢。她对这样连目光都不敢直视的人实在没什么信心。 可……小妹想吃…… 算了。 「五个铜贝如何？」 陶木连连摆手，五个铜贝都能买两条这样的鱼了。 「那六个？」 玉容皱了皱眉头，六个铜贝都能买上半斤肉了。若不是小妹想吃，她连问都不会问。 陶木急的汗都出来了，可他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 姐妹三都看出他有不妥，但也只有玉竹想到他恐女。 「陶木哥哥，四个铜贝可以吗？」 玉竹开口给他解围，陶木顿时松了一口气，想也没想的就使劲点点头，然后飞快的把鱼塞到了玉玲手里。 玉容有些莫不着头脑，但鱼都拿了，也只好从袖兜里数了四枚铜贝出来递给人家。 陶木接过四枚铜币转身就跑，仿佛后头有猛兽追他似的。跑了没多远又跑回来，把鸡蛋羹放到玉玲手里。 「我娘看我拿回去会揍我的！」 第17章 说完便跑了个没影儿。 跑的那样快，鸡蛋羹却还是完完整整的一块，也是个能人。 望着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鸡蛋羹，玉玲戳了戳长姐，问该怎么办。陶二婶家就在她们家旁边不远处，只要长姐说不要，她就立刻端过去还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长姐却没说不要，而是叫她端进屋子里。 玉容想的明白，刚到这里才两日她已经拒绝过好几次陶二婶。事事拒绝便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人家一番心意，你回回都不接受，再热的心也会凉的。所以玉容收了这碗蛋，准备等下做点家乡小食回礼给陶二婶家。 正好今日买了不少的东西回来。 「走咯！长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姐妹三回了屋子，里头已经飘荡起了一阵肉香。 当然，玉容是舍不得买肉的，她买的是没有肉的光骨头。陶罐里咕咚咕咚直响的只是一锅没有肉的骨头汤。 因为屋子里没有桌案，买回来的东西都只能摆在地上。而那花费最贵重的两床薄被已经放到了两张床板上。 玉竹便是趴在新被子上，看着姐姐们整理东西的。 长姐买的东西可不少，有刀有碗有盆儿有几双筷子。还有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一小把葱，和一块……嗯？陶板子？那样子有些像团扇，她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 旁边还有两袋粮食，不知道是栗米是黍米。听二姐说，栗米要更便宜些。家里应当是没钱了的，可能是栗米。 玉竹瞧着二姐提了两袋粮食去了小屋，看样子是打算放床上自己亲自看管。火堆旁就只剩了一小袋她们从冀城领的那些黍米。 「长姐，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呀？」 「做点咱们小妹没吃过的~」 玉容搅了搅骨头汤，见汤色开始泛白了，满意的把自己早就和好的黍米面小疙瘩一点一点加了进去。一边加一边搅，免得糊锅。 玉竹看出来了，这是做的疙瘩汤。 这和她想像的生活有些不太一样。 她以为自家该是穷困潦倒，连黍米都吃不上的那种。结果长姐一出手买了这么多东西，还煮疙瘩汤？ 「长姐，咱家还有钱吗？」 听到小人儿用那奶奶的声音正经的问话，姐俩儿不知怎么就想笑。玉玲拍下身上的灰走过去拉了拉小妹的手笑道：「这呀是大姐跟二哥该操心的事儿，咱们玉竹呢，只要多多吃饭把身体养好就行了。」 玉竹懂了。 家里确实没什么钱了，但一家子的身体在这逃荒路上都亏的狠，尤其是自己，到现在还不能走路。所以长姐才舍得去买这些好东西吃。 「玉竹会乖乖多吃饭的！」 她要快点好起来！ 「咱们家玉竹最听话了。这疙瘩汤还要凉一会儿，先吃些陶家婶婶送的鸡蛋羹垫垫肚子吧。」 玉容端着鸡蛋羹走过来想像平日那样给妹妹喂食，却被玉竹拒绝了。 「长姐，我可以自己吃的。」 说完她便拿过了勺子，稳稳当当的舀起一勺，塞进了一旁的二姐嘴里。 玉玲：「！！！」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玉竹又是一勺送进了长姐嘴里。再一口才是给她自己的。 陶二叔这碗蛋羹蒸的份量可是足足的，别看他面上酸着妻子对玉竹的照顾，实际上他也挺可怜玉竹的。打鸡蛋的时候还多拿了个鸡蛋敲进去。 姐妹三一人嘴里含着一口蛋羹，谁也没舍得咽下去。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品了又品才弯着眼满足的把蛋羹吞下了肚。 「好久没有吃到过蛋羹了，真好吃！」 玉玲情不自禁的感慨，却勾起了玉容的伤心事。 她又想起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 爹娘从不像奶那样重男轻女，每日捡了鸡蛋都会蒸上两碗鸡蛋羹给自己和二妹。不然便是直接煮成白蛋，自己和二妹一人一个。 一月里爹娘还会称上几次肉做给她们吃，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幸福。 可惜小妹太小了，都记不住爹娘的脸，也没来得及感受爹娘的疼爱，日后长大了连个念想都没有。 「长姐，你怎么哭了？」 玉竹看着碗里香滑的蛋羹，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是鸡蛋羹太好吃了？ 「长姐没事，就是开心，玉竹这么小就知道疼姐姐和哥哥。」 玉容笑着擦了泪，把那些压抑的情绪都收了起来。 她是长姐，不能带这个头。 「二弟，去拿个干净的碗过来，咱们给陶二婶家送一碗面疙瘩去，请她尝尝味儿。」 玉玲应声而去，很快拿了个洗干净的碗来。她很实在，拿了个玉容买的几个碗里最大的碗。这一碗下去，陶罐里得直接少上一半。 姐妹两都是一样的人。 你对我好，我便对你更好。 当然，你若欺负她，她们也不是好惹的。 第18章 玉竹端着大碗的疙瘩汤送去了隔壁家，陶二婶二话不说便欢欢喜喜的收下了，还给玉竹把碗给洗了干净。 看到那干干净净的大碗玉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陶二婶比她想像的要更为大方利落些，自己该向她学习才是。 「好啦，现在该咱们吃了。」 玉容把小妹抱到她捡回来的石头上坐好，转身去舀了两碗疙瘩汤出来。 熬的浓浓的骨头汤里沉浮着一颗颗黄色的黍米面疙瘩。里头还加了嫩嫩的白菜芯，再加上几颗香葱，那味道，香气扑鼻，闻着便叫人胃口大开。 「长姐……」 这样好的伙食，就连玉玲都开始担心起家中的存银来。 玉容有些心酸，点了点二妹的额头笑道：「安心吃吧，长姐是那样没分寸的人嘛。我还留了五个银贝，不会动的。其他的你别管，先把身体养好要紧。」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把放在地上的一个袋子拿了过来。 「再说了，便是家中无银钱了，这不还有小妹养家么。你看看，就她这小爪子，去了海滩边就一上午便刨了这许多的蛤蜊回来。」 玉玲疑惑的探头一看，好家伙，还真多。再一提，少说也有两三斤的样子。 「这东西能吃吗？怎么吃？真的都是小妹刨的？」 「当然是我刨的呀！二哥下次你带我去吧，沙滩上好多好多蛤蜊，听陶家婶婶说，还有别的海物，都是能吃的。以后玉竹来养家！」 小大人的一番话逗的姐妹两笑的不行。 「你还有长姐跟二哥呢，哪就用得着你去养家了。才多大点儿人呐，别操心那些。」 玉竹撇撇嘴没再说话。 自己现在走路都走不了，说其他的还太早了。等她自己能走了，一定可以帮着姐姐们养家的！ 姐妹三个开开心心的把那半罐疙瘩汤吃了个干净。 下午的日头很大，不过海风吹着倒也没那么燥热。玉玲力气大，拿了屋子里原有的农具把屋前的地刨了一半，然后才跟着陶木去学泅水。玉容便留在家中照看妹妹，等小妹睡着了才出来在那刨过的地里撒上菜种，还浇了水。 地里的活她以前也没少跟着爹娘做，只是种个菜而已，小意思。 今日去城里原本她还想买几只鸡回来养着的，结果那卖鸡的老伯笼子里的鸡都恹恹的，瞧着不太康健，她便没敢买。 不过先前去隔壁家接小妹的时候，她有听见几声鸡叫，陶二婶家养了鸡。那村子里养鸡的应该也不少，倒是可以去找陶家婶婶帮忙问问村里有没有鸡卖。 还有，家里得买个水缸。回回都是玉玲抱着两个陶罐去打，很是不便。 玉容仔细琢磨了一遍，忍不住的感慨钱真是不经花的很。 今日只是买了些要紧的东西，便花去了四个银贝。再买鸡买水缸，又是一笔钱出去。等再过一月天冷了，还得再添衣裳，想想就让她着急。 这只出不进的，实在叫人心里不踏实的很。下回再去城里得好好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赚钱的法子。 玉容是有份手艺在的。 她性子稳重，又有耐心，从小就跟着她娘学了绣花制鞋的手艺。村子里谁见了她都要赞一声手巧。 也不知这淮城，收不收那些绣花样子。 玉容心里没个底，但那蔡大爷说了，下个月月初几日还会带村里人去城里买东西，到时候再进城打探清楚便是。 现下，她有点发愁该怎么处理小妹挖回来的那袋子蛤蜊。 蛤蜊这东西，老家从来没有见过。倒是有见村民从河里捞过河蚌，跟这样子长的差不多，就是个头比这个大的很。 莫不是要跟河蚌一样，先撬开了再取肉？ 这么多得撬到啥时候去…… 玉容把它们倒出来，放到新买的木盆里，再倒上水。正准备去里头拿了刀来撬，就瞧见陶二婶拿了两个小竹凳朝自家过来了。 「哟！我这来的真是巧，准备弄蛤蜊呢？」 「是呀，婶儿，疙瘩汤吃过了吗？」 说到疙瘩汤，陶二婶脸色一言难尽。 方才玉林送疙瘩汤过去的时候她闻着就很想吃了。不过想着要把碗给人家便把疙瘩汤先腾进了自家碗里，然后出去洗碗。 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等她送走了玉林再回去，碗里的疙瘩汤就被自家那三个憨货吃了大半。 还算有良心的是他们给自己留了。可孩儿他爹居然一边吃一边嫌弃自己的厨艺，简直不能忍。 然后…… 算了不想了，家里一天闹腾的，也是丢人。 「那疙瘩汤是你做的吗？」 「嗯嗯，算是家乡的一种小食，婶儿吃的惯吗？」 陶二婶连连点头，岂止是吃的惯，简直是太合胃口了。 「玉容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 自己做的吃食得到认同，玉容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不过因为逃荒一路忍饥挨饿，她那张脸被饿的又黄又瘦，笑得让人心酸的很。 第19章 陶二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这玉家两小丫头就忍不住去心疼她，就是那么的合眼缘。瞧她们这一家，也没个长辈，自己便力所能及的多看顾着些，也算是积福了。 「你这蛤蜊啊，先别去动，就让它们在盆里泡泡水，泡上几个时辰让它们将腹中泥沙吐净了再吃。不将泥沙吐干净，吃到嘴里就要硌牙了。」 玉容听得格外仔细。 「婶儿，那等它们泥沙吐干净了，要如何烹煮呢？」 「直接煮便是，你平日怎么煮汤便怎么煮它。蛤蜊汤鲜香的很，玉竹那小丫头定然爱喝。」 说起玉竹，两人的共同话题便多了起来。 陶二婶坐下闲聊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又主动给自己揽下了一堆的事儿。 像是帮玉家买鸡啦，帮玉家订水缸啦，还有教玉容辨海物，习这边的风俗等等等等。 接下来的日子更忙的团团转，酸的陶二叔两天没理陶二婶。 陶二婶才不管他，她现在有了要忙活的事儿，再不用天天惦记着两个儿子的婚事，也不用每天为着点鸡皮蒜毛的事儿跟男人吵嘴，心情舒爽的很。 陶木两兄弟更是高兴，娘忙着去玉家，都没功夫催他两的婚事，晚上睡觉都格外的香。 数来数去，整个家里也就陶二叔格外的难受。 不过玉容是个会来事儿的，隔三岔五的便会做些新鲜小食送到陶家。吃人嘴短，陶二叔也就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了。 一个月过去，陶家人惊讶的发现，陶二叔胖了…… 「阿容，这回说什么你也不能再给送吃的了。」 陶二婶非常坚定的拒绝了玉容端过来的那叫什么葱，葱油饼？ 「拿回去给小丫头吃，你二叔都快胖的走不动路了，这东西给他吃了也是浪费。」 玉容：「……」 她还是头一次见怕自家男人吃多了的媳妇，陶二婶还真是与众不同。 这一月相处下来，两家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见陶二婶是真的不要这吃食，玉容也不勉强，直接又端了回去。 如今家里已不像刚来时那般萧瑟，屋外的空地被陶二叔新编的篱笆给围了起来，又高又密，这样抓来的那四只小鸡便不怕会飞出去。一个月前种下的几样菜果也都出了苗长的又快又好。石屋外放着一个大大的水缸，比玉竹都还要高两个头。 屋子里添了几样桌柜，都是向村民们买的他们不用的旧物，拿回来请陶二叔一修缮，勉强也还能用。 没办法，家里的银钱越用越少，新的物件儿太贵，舍不得买。 不过这一个月花出去的银钱还是很有用的。 最起码，小妹现在身上有力气了，自己已经可以扶着篱笆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路。二妹也长了些肉，脸上气色好了很多，就是天天出去泅水跟船，身上晒的很黑。任谁来看，都看不出她原本是个姑娘。 也不知这样放任她瞒着身份，是好是坏。 玉容这刚才想到二妹，就听到身后篱笆被撞的轻响，回头一看，竟是二妹回来了。 那脸色，黑中透着白，难看极了。 「二弟！你怎么了？！」 「长姐，肚子疼……」 玉玲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便痛的昏了过去。 「二弟！」 玉容急的声音都变了，想去找郎中来看，但郎中还在下阳树，她得先把二妹弄屋里去。刚把二妹扶起来，却瞧见她的裤子上染了血。 这是…… 来月事了？！ 玉容咬着唇，想了想放弃去找郎中的想法，先抱起二妹去了她的小屋。 也是她糊涂了，这些日子忙的团团转，自己的月事也不曾来过，便没想起二妹也是要来事儿的年纪。还由着她去学泅水，日日在海水里头泡着，能不疼吗。 玉玲这样，不能叫了郎中来。不然身份泄露，一个谎报户籍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只能以自己的名义去拿药。 玉容放好了二妹，结她盖了两床被子，又叫醒了正在大屋里睡觉的小妹把她抱到小屋让她和二妹呆在一起。 「小妹，长姐要出去买点药，你乖乖的在家守着二哥，哪儿也不许去听到没？」 买药？！ 还不怎么清醒的玉竹听见这两字儿瞬间清醒过来。 谁生病了？！ 她想开口问问长姐，小屋子的门板却一下阖上了。只能听到长姐的脚步声急匆匆的走远。 是二姐生病了！ 玉竹坐直身子，借着墙上小口透下来的光亮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二姐，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额头沁出来的冷汗密密麻麻，唇瓣上一丝血色也无。 这样子和她当年阑尾炎发作的样子一模一样！难道二姐也是这个病症？可这个时代，应该没有能做阑尾炎手术的大夫吧？ 那二姐岂不是要活活疼死？！ 「二姐！」 第20章 玉竹鼻子一酸忍不住趴到二姐枕头旁小声哭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是真的习惯了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孩，有长姐二姐宠着，她都快忘了她在现代的年岁。为什么二姐这样好的人却要生这样的病！ 玉竹越想便越伤心，眼泪也是一颗接着一颗。 耳朵旁边嘤嘤嘤的哭声实在有些吵，玉玲有些受不住，被吵醒了。 醒了发现身上盖着两层薄被，难怪身上舒服了许多，肚子好像也没之前疼的厉害。她撑着坐起身来靠在墙壁上，朝玉竹招手。 「小妹？你怎么哭了？长姐呢？」 「长姐……」 玉竹打了个哭嗝缓了缓继续说道：「长姐说，去想办法买药了，叫我，陪着你。呜呜呜……」 「好玉竹不哭了，长姐既是叫你陪我，那你哭什么呢，莫不嫌弃二哥身上的鱼腥气？」 「没有！」 玉竹连忙爬过去抱住二姐。 「二哥身上是香的！二哥你哪里不舒服呀？刚刚你的样子好吓人」 「只是小小肚子疼，没事的。二哥休息一会儿就能好。」 玉玲的脸色的确是比方才那会儿好些，玉竹提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下了半分。 「那二哥你休息，玉竹不吵你了。」 说完她便真的安安静静的趴在床边，一动不动。 玉玲身上也还疼着，一时也没了心情去逗妹妹，抱着肚子又重新躺了回了床上，没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肚子又疼起来，疼的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被子一掉，玉竹这才发现了二姐疼痛的原因。一看那裤子上的血迹她就全明白了。 这种痛，她是深有体会。 被卖去做童养媳后，一日只吃两顿，顿顿都是地瓜，还要做各种各样的活儿，风吹雨淋也没个休息的时候。身体亏的厉害，一来这个便会痛的死去活来。 二姐身体虽说已经在慢慢养好，但她整日在海水里泡着，也难怪会这么疼了。 玉竹知道了病因，心里有了底。看着二姐那么痛苦的神情，她实在是想做点什么帮到她。于是便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来，扶着墙一路去了大屋。 生火她天天看着姐姐们做，自然是会的。而且那坑里还有不少昨日烧剩下的细小木炭，引燃倒没费什么功夫。 最叫她吃力的是那陶罐，加了水的陶罐重的很，一连歇了好几趟才叫她顺利的搬进了火坑里的架子上。 此刻她真是无比想念现代的各种厨具，又轻便又好拿。还有家乡的土灶，只要往锅里加点水，再往灶前一坐直接放柴火就行了，哪像现在这般麻烦。 她得想个法子，把土灶给弄出来才行。老是这样在屋子里做饭，烟都被人吸走了，实在是有害无宜。 乱七八糟的琢磨了一通，陶罐里的水也开了。 玉竹拿了个小碗来，舀了大半碗的开水。不过她没立时端到隔壁小屋去，因为实在太烫了。她现在脚下也不稳，真要一不小心打翻了，吃苦的还是自己，两个姐姐也要心疼。 最重要的是，受伤了就要花钱……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的二姐和长姐商量赚钱的法子，结果都没什么有用的，家里显然是没什么余钱了。 二姐学会了泅水，又跟着村里人上了小渔船，每次回来倒是能分到不少的鱼虾。自家温饱是不怎么愁的，但若说要卖钱，那就是个笑话。 海边的人们，谁家也不缺那一口鱼虾。而且这东西天热尤其不经放，一个晚上就能变得奇臭无比，根本卖不出价格。 所以这小家如今已是越来越穷了。 「唉……」 玉竹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碗的温度，感觉只是些许烫了便端着它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小屋子里。 床上的二姐已经疼的精神模糊，连喝水都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喝，瞧着就让人心疼。 于是喂完水后，玉竹又返回大屋拿了自己平时里洗脸的帕子，沾了烫水拧了拿去捂二姐的肚子。 以前她疼起来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放两个热水袋把自己肚子围起来。那暖洋洋的感觉能直接减少一半的疼痛。 可惜这里是没有热水袋，只能用热帕子将就将就。 这样做还是有效果的，只瞧着二姐那舒展的眉头就知道了。玉竹来来回回的换了好几次帕子，一直到水变凉了才歇下来。 忙活这一通她也累了，干脆爬到床上睡会儿觉顺便也给二姐暖暖肚子。 等玉容着急忙慌的跑回来瞧见的就是两妹妹抱成一团安稳睡觉的模样。提着的心骤然一松，这才感觉到一阵腿软。 她这一路连口气儿都没喘，就怕二妹出了什么事儿，也怕小妹不听话走出去丢了。万幸，回来她们都还好好的。 玉容靠着门板稍稍坐了下，喘过气来便赶紧起身去煎药。 她是去找的村里的接生婆婆拿的草药。陶二婶同她说过，村里是没有郎中的，平日里村民生病都是去下阳村里找那儿的郎中瞧。不过上阳村有位专门接生的婆婆，她对女子的病症颇有些了解，村子里的妇女们都是去找她瞧。 第21章 那位接生婆婆住在村头，倒是好打听的很，一听症状她便立刻包了药，还嘱咐了好些该注意的事情。 玉玲这般若是不调养好，日后子嗣可难了。 想想玉容便是一阵后悔。 当初就不该同意谎报户籍的，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二妹如今每日都要跟着村里的船出去捕鱼，这还是热天泡了水便这样了，待到天凉时，那还得了。 玉容一边熬着药一边发着愁。 等熬好了药又发现一件让她头疼的事儿。 家中没有月事带…… 于是傍晚的玉家一丝烟火也无，姐妹两个窝在床上埋头做着最要紧的东西。家里没有油灯，若不在天黑之前做好，那便得等到明日才能做了。 玉竹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长姐将那一大堆草木灰倒进了缝制好的月事带里。 ！！！ 一想到自己长大后就要用这个东西，她就头皮发麻不敢再看。 第二日玉玲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行动总是不便的。所以她找陶木帮自己带了话给船主请假。 船主是陶木的师傅，有陶木的关系在，倒是没说什么，只叫她好好养病，等好了再上船。 于是玉竹的玩伴便多了一个二姐。 这么好的帮手不用白不用。 玉竹开始对二姐‘循循善诱’起来。 「二哥，每次做饭的时候，屋子里都好呛人呐。」 玉玲没领悟到妹妹的意思，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的确很呛人，那等做饭的时候小妹你就出来在外面玩，别进屋了。」 「可我出来了，长姐还在里面呀，长姐不难受吗？」 玉玲：「……」 被烟熏着，长姐难不难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做饭的时候是很难受的。尤其沿海湿气重，晒干的柴火放一晚便又带了湿气，烧出来的那烟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难受也没办法呀，大家都是这样，左右一天就那两顿。」 「可是玉竹不想二哥长姐难受，咱们为什么不在外面做饭呢？在外面做饭的话，烟就会被吹走啦！」 瞧着小妹这样的为自己和长姐着想，玉玲心里那是妥帖至极。 「可是在外面做饭，被吹走的不光是烟，就连火也会被吹灭的。」 「那咱们找点东西把火围起来就行啦！」 玉玲呆了呆。 对呀，拿几块大石头把火堆围起来，不就吹不着了吗…… 玉玲是个想到就要去做的性子。一有了那个念头，她便想把脑子里想的那个东西做出来。 正巧石屋后头有些碎石块，想来是往年盖房子的时候剩下的，就拿那些来试试。 于是姐妹两个迅速转移了阵地，从屋前挪到了屋后。 玉竹太小，搬不了什么石头，只能在一旁帮着姐姐挑出大块略平整的石块，再由姐姐搬到屋前。在她‘不经意’的提醒下，一个简易版的土灶竟真叫玉玲给搭出来了！ 因为石块有限，玉玲搭的只是小小一个，但对于家中做饭烧水用的陶罐来说，已经能用了。 玉竹迫不及待的转身进大屋把火坑里的架子拿了出来安到了土灶里。玉玲再把最后三个石块团在架子边，灶膛便被遮的严严实实只剩那架子头了。 姐妹两把陶罐搬出来试了试，又调整了下，正正好的样子。一烧火，那烟便被吹来的海风卷的远远的，再没有之前那样在屋子里呛人的感受。 「咱们以后就在屋外头做饭！」 玉玲心中欢喜，不想却被妹妹浇了一盆冷水。 「二哥，下雨天咱们就得回屋里做啦。」 ☆☆☆ 也是，下雨天没遮没拦的，火都点不起来，自然无法烹煮。 若是拿泥胚搭一个小屋子…… 玉玲的心思越飞越远，不过很快她又回过神来。这两屋子是村子里的，她们并无权在这里搭盖什么。她得想法子多赚些银钱，将来带着长姐盖一座自家的屋子。 只是跟船捕鱼，一月也就只有二十铜贝，想攒到盖屋子的银钱那得到什么时候？ 「二弟，你带着小妹在干啥呢？怎么把陶罐都抱出来了？」 「长姐……」 玉玲听到长姐声音回头一瞧，发现长姐这回回来身后还带了两姑娘。那两姑娘她有印象，是之前跟她们一起被分来上阳村的灾民。 「晓月，小草，这是家弟玉林，咱们去里面说话。」 玉容知道二妹身上不方便，不想让外人和她过多接触，便直接引着人去了大屋。 那晓月一进屋便飞快的将里头打量了一遍，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嫉妒。 「玉姐姐，你这屋子真的比他们的小好多呀。」 玉容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拿了小竹凳出来请她们坐下。 说起来一起被分到这里的灾民住的屋子的确是个个都是自家的大。尤其是当初抽到一号的那户人家，大大的院子，五六间房屋，还有一个地下存粮的仓库。 第22章 不过玉容是一点儿都不羡慕。 那些屋子大是大，可大多都是一半石墙一半泥胚，等到刮风下雨他们就有的忙了。 还是自家这两石屋好，小是小，但省心。 「你们两不是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玉竹一只脚刚踩进大屋，便看到那高个头的姑娘背对着长姐狠狠拽了下那矮个儿姑娘。 「我，我们……」 「小草，玉姐姐人很好的，你别怕，有什么话你说。」 玉竹看的真真儿的，那高个子姑娘说完，又拽了一把旁边的姑娘。 ☆☆☆ 怎么瞧，这两人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长姐！」 玉容听着声瞧见小妹进来了，立刻过去牵住她，慢慢走到凳子前。 「怎么不跟二哥在外头玩儿了？」 「我想陪长姐呀！」 玉竹甜甜一笑，靠在了姐姐怀里。顺便正眼打量了下坐在长姐面前的两个姑娘。 那拽人的姑娘脸色红润，体态丰腴，是这个时代的长辈最欢喜的身材。脸长的也还不错，如果没有那双贼眉鼠眼的眼睛的话，应该会更加漂亮。 她管旁边的姑娘叫小草，那她就是晓月了。 和这个晓月比起来，小草就真的像是一棵小草。身体瘦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跑。自家姐妹三个最难挨的日子都没像她这样的。 明明落了户，也安定下来了，就算自己没钱，跟着村子里的大娘婶婶们去赶赶海，怎么也不该瘦弱成这样。 莫不是生了病？ 玉竹安安静静的玩着长姐的衣带，竖着耳朵听她们三人谈话。 结巴了好一会儿，那小草才终于说了来意。 「玉姐姐，我想，向你借点铜贝……」 玉容面上一阵尴尬。 她还以为这两人是来找她干啥的，居然是来借钱。且不说她们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平时在村子里也只是说个话的交情。就算关系好，那又怎样，自家三口人要吃要喝，自己都不够花，哪儿来的钱借。 不等她开口拒绝，一旁的晓月突然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小草，你的病那么严重，借铜贝能够吗？」 小草像是被提醒了一般，眼泪汪汪的看着玉容又改口想借点银贝。 玉竹瞧的仔细，小草眼里全是害怕和焦急，看她脸色也确实不健康。她应该是真心来借钱想治病，但跟她一起来的这个晓月，心思就没那么单纯了。 这两个人之是怎么回事，她不想弄明白。她只知道，得把这两人打发走。 于是玉竹很认真的拽了拽长姐的袖子。 「长姐，这个姐姐好瘦好可怜呀。咱们帮帮她吧，玉竹可以少吃几顿的。二哥不是说家里还剩五个铜贝吗？咱们都给这个姐姐好不好？」 玉容：「？？？」 家里什么时候就剩五个铜贝了，她怎么不知道？ 「小妹……」 对面两个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小草是自知借钱无忘的绝望，那个晓月呢，她的脸色又为何那样难看。 玉容只是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借着小妹的台阶下。 「小草，你看我家也就这情况，还得过日子，我最多也就能借你五个铜贝。」 「谢，谢谢玉姐姐……」 玉竹看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不过钱是不能给的，想了想，她把长姐给她留的一碗用鱼汤熬的黍米粥端了出来。 「小草姐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这碗黍米粥是早上……」 话还没说完，那小草便两眼发光的将玉竹手里的碗夺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瞧她那副架势简直就像是几天没吃过饭的人。 晓月面露嫌弃，不动声色的坐直身子离小草远了些。 玉容姐妹两都看呆了，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一小碗黍米粥就被吃的精光。 小草居然还吃出了眼泪。 「玉姐姐……谢谢你们！」 玉容：「……」 一炷香后，拿了三个铜贝的小草和晓月离开了玉家。 「真是小气！居然才借了你三个铜贝！你也是，怎么不多找她借点！」 晓月眼看着走到玉家听不到的地方才开口抱怨。 小草没有应和。 「月姐，玉家那小娃都说了，她们家一共就剩五个铜贝。都这样她们还肯借三个给我，已经很好了。」 「就你傻！我可是听说了的。玉容的弟弟已经开始跟船做事，一个月至少也有二十个铜贝。而且你看她那屋子里的东西，还有被子，怎么可能会没钱。」 晓月很是愤然，说完却又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放软了声音道：「小草，我可是你干姐姐。你该知道我的心意，也是为你好，不多借点钱，怎么能治好你的病呢。唉，要是我有多余的银钱，一定会都拿来给你治病的。」 第23章 小草听了大为感动，立刻把手里刚借的三个铜贝塞到了晓月手里。 「月姐，最近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买不到那么便宜的药。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晓月捏了捏手里的三个铜贝，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虽然才三个，但总比没有的好。 哼！这个蠢货，被卖了还帮自己数钱呢。 晓月得意极了，只这短短一个月，她就从这蠢女人身上榨了不少的银钱和食物。吃的好又休息的好，她可算得上是分配过来的灾民里最为富态的姑娘了。 听说陶村长的两个儿子陶有富，陶有财都还没成家，晓月就动了心思。 长子是要继承父业的，所以日后这上阳村的村长便是那陶有富，而她使了点铜贝跟人打听到了，今日那陶有富要送东西去下阳村的姑姑家。 所以…… 「小草，我马上就去下阳村找那个熟人给你买药。你回去帮我把衣服洗下。」 「好的，真是麻烦你了月姐。」 「麻烦什么，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姐姐了。记得把衣服洗完后就好好休息，饿了就多喝点水，千万不要去吃那些海物。」 小草连连点头。 「我知道，吃了那些东西会难受死的，我不会吃的。」 见她如此回答，晓月很是满意。两人就在村东头分了手。 小草回去后手脚麻利的把自已和晓月的衣服都洗了个干净。同屋的另外四个姑娘出去捡螺捡贝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也不想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于是她干脆起来拿了绳子去了后山村民们拾柴火的地方。 今日吃了玉家小妹的那碗粥，她身上有了些力气，便想着捡些柴火回报一二。 满满一大捆的干柴送到玉家时，吓了玉容一跳。 「小草你不是病了么？！怎么还去后山捡柴火！」 「没事的玉姐姐，我之前吃了玉竹给拿的粥，精神好很多了。这些柴火不值当什么，却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玉姐姐你不要嫌弃。」 玉容看着那捆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瞧着小草都要哭了，只好收下。 「小草你去看过郎中吗？你到底得的什么病呐瘦成这样。」 「没去瞧过，但我知道我这是什么病。我从小啊，就不能吃鸡蛋不能吃葱，一吃便浑身起疙瘩发红疹。幼时看过郎中，郎中说这是藓，世上有很多人生来便碰不得某物，我也是这样，豆_豆_网。所以只要不吃鸡蛋不吃葱便没事。可没想到，来了这里后又发现我还不能吃海物。头一次吃的险些连命都丢了，还是月姐寻了同乡买了药救了我。」 小草一想起来便忍不住后怕，那种喉咙肿胀快要窒息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了。 玉竹在一旁听的疑惑极了。 不能食海物？ 可小草她前几个小时还吃了一碗鱼汤熬的黍米粥呀…… 「小草姐姐，那你平日都吃些什么呢？」 玉容正准备问的话，突然叫小妹给问了出来。 小草愣了下答道：「我都是喝水，等月姐帮我买了药回来一喝，便能吃上些许海物……」 玉竹：「……」 竟然有如些荒唐的事儿。 从来没有听说过，对一样东西过敏喝了药便能抵抗，然后继续去吃？？ 这小草怕是被骗了吧？！ 哪会有什么治疗过敏的神药…… 玉容心里也满是问号，可她对小草说的那什么藓不太了解，便也不好开口去说什么。只能在小草走的时候，给她舀了一碗黍米。 小草饿的狠了，对那一碗黍米根本没法拒绝。最后千恩万谢的才离开玉家。 「真是可怜……」 玉竹从长姐的叹息里，听出了她对那小草的怜惜。约摸是又想起了自己姐妹三逃荒挨饿的日子。 这个小草若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是叫人骗了，那她的确是真真的可怜。 想要拆穿其实简单的很，叫那小草吃两口鱼虾便能分明。 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她真是那奇葩体质中的一人，吃了海鲜发了病，这祸自己惹不起。 而且她一个四岁小娃，去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反倒会让人觉得她过于早慧。 玉竹自认没那么热心，转头便将这事给忘到了脑后。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身体也养的越发健康，平时跑跳都没了问题。可是长姐总是不放心，从不许她和村里的孩子去海滩边玩耍。 这天她实在憋不住了，痴缠了长姐一晚上，又是卖乖又是买惨保证了又保证，才让长姐松了口。许她白日里出去玩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必须回家。 玉竹听到能自由活动，早就兴奋的不行了，自然是满口答应。 长姐白日里接了活儿，要和二婶婶们一起整理修补渔网走不开，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儿好久了！ 翌日一早，兴奋的玉竹才听见鸡鸣便爬了起来。喂了鸡姐姐们还没醒，她还顺便煮了三个鸡蛋做早饭。 第24章 其实村子里的人都是一日食两餐，早上会比自己做的这个丰盛，下午再吃一顿，晚上便不吃了。 不过两个姐姐在自己的潜移默化下，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早餐随便吃些，中午才会做些顶饱的饭食。 吃过早饭后，姐妹三便分开了。 玉竹犹如那脱缰的野马，带着自己的小篓子，直奔海滩边。 之前二姐有带自己来过一次，可惜没赶上退潮，只能在海滩边捡了些空贝壳回家。但今天，她可是事先打听好的，上午会退潮水。所以她的装备也格外齐全。 不光带了篓子，还带了麻绳和随身小耙子。 蛤蜊随时都能吃到，她已经不馋了。今日的她目标是来抓螃蟹。 退潮时候海滩边可是有很多的螃蟹的。梭子蟹一般喜欢藏在沙滩下，考验你的眼力。青蟹一般都藏在石头缝里。 新鲜海蟹的美味，没有人能够抗拒。 不过瞧着村里人都不怎么吃，或者说，是抓的很少。大娘们更愿意去沙滩上耙那一堆堆的蛤蜊，螃蟹那种要花费时间去慢慢找肉又少的东西，并不在她们的考虑之内。 玉竹磨拳擦掌，就等着潮水退了能一展身手。这时一个胖墩墩的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朝她走过来。 「喂！小矮子，你就是逃难过来的灾民吧！」 ☆☆☆ 这小孩儿说话好欠打呀，她哪里矮了！明明还会长高的！ 「你又是谁？」 「我是我娘的宝贝！」 玉竹：「……」 谁还不是个宝了…… 她还是长姐跟二姐的宝呢！ 「喂！你怎么不理我？！」 「我跟你说话呢！小矮子！你敢不理我信不信我揍你！」 玉竹被烦的不行，直接转身就走。却不想那小男孩儿竟追上来拽着她的篓子使劲一拉，玉竹便连人带篓子的摔进沙滩里。 刚刚开始退潮的沙滩很是湿润，几乎是一坐到地上，她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裤子肯定是湿了！长姐若是知道，下次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小胖子！做人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吗？！」 玉竹表情大概是太凶了，小男孩儿明显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你敢叫我小胖子？！我让我娘骂你！」 「你叫我小矮子不是叫的很顺口的嘛，我叫你小胖子你急什么？」 ☆☆☆ 就在玉竹以为小男孩会发火的时候，那小男孩儿居然眼眶红红的软了声音。 「那我不叫你小矮子，你也不要叫我小胖子好不好？」 委屈巴巴的样子，弄的玉竹也不好发火了。 原以为这小男孩儿是个家中惯坏的小霸王，没想到他还会讲道理，没坏到家。 「行，不叫你小胖子。那你告诉你的名字。」 小男孩揉了揉衣角，难为情道：「我叫陶宝儿。你叫什么呀？」 「我叫玉竹。」 两人互通了姓名，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陶宝儿上前帮着玉竹捡起她的小篓子，好奇道：「玉竹妹妹，你带这么多麻绳干什么呢？」 玉竹顺口一答：「抓螃蟹呀。」 然后…… 她就再没能甩掉这个陶宝儿。 「诶，陶宝儿你老跟着我干啥，你不去找你娘么？」 「我娘又不是小孩子，又不会丢，我找她干嘛？」 玉竹：「……」 算了算了，打发不走，爱跟便跟吧。这会儿潮水都退到了底，她得去抓螃蟹了。 沙滩边有很多的大人孩子，玉竹和陶宝儿两个混在其中并不怎么起眼。不过陶宝儿的人缘儿显然不怎么好，一路上遇上的小孩子无一不是一见他便绕道走。连一个主动跟他打招呼的都没有。 陶宝儿瞧着也不是个霸道不讲理的性子，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玉竹不好开口去问，怕伤了小朋友的心，只带着他走到了一处乱石比较少的地方。 「你在这儿坐着，别乱跑，我等下抓到螃蟹了分你一只。」 「真的能抓到螃蟹吗？」 陶宝儿显然是不信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娃能抓到螃蟹。 「你就在这儿看着，一会儿就能瞧见了。」 「哦……好的！我不跑！」 瞧他那回答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玉竹对他的印象又回转了几分，是个听话的娃。 这会儿她总算是能去抓螃蟹了。 青蟹多在乱石缝里，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她主要是找梭子蟹。因着那从小卖到小渔村的几十年经验，她找螃蟹那叫一个眼尖。 全身都埋在沙子里，只露了指甲盖儿大小背壳的梭子蟹，她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找到螃蟹便一脚踩上它的背防止逃跑，再拿麻绳沾了水往它两只大钳子上一绕，来回几下便能将它捆的严严实实。 第25章 小小的篓子迅速便得沉重起来。 玉竹一边抓，一边笑。 这里可不像她在现代的小渔村，一到退潮的时候海边就挤满了人，想抓只螃蟹还得跟人拼速度。 还不到半个时辰，她的篓子就满了，带来的麻绳也用光了。 玉竹也不贪多，走到海里洗了洗裤脚和鞋子便转身朝着陶宝儿坐的地方走去。 他还真是老实，说不跑就不跑，早上的太阳升起来都晒到他背上了，也没见他挪个地儿。 「陶宝儿，我要回家啦，你这么听话，来，分你两只螃蟹。」 两只有成人手掌大小的梭子蟹被系在一起，递到了陶宝儿面前。 陶宝儿很是害怕的往后缩了缩，没有伸手去接。 「它会咬人的……」 「没事儿，它两只大钳子都被绑住了。你看，咬不了人的。」 玉竹伸着手指头在螃蟹钳子前晃来晃去做了个示范。 「只要你别把绳子解开就行，拿回去给你娘，让你娘给你做熟了吃。熟了的螃蟹肉可好吃啦。」 陶宝儿听了话，一脸的期待，试了好几次，总算是伸手接了过去。拿到手又甩了甩，发现它们真的咬不到自己，顿时开心起来。 「玉竹妹妹，你为什么把它们送我呀？」 为什么？ 玉竹想都没想的回答道：「看你可爱咯，而且你很乖啊，说话算话都没乱跑，这是奖励你的。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一会儿你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哦！哦！对！我娘！」 陶宝儿想到他娘，表情变得十分惊慌，提着螃蟹便开始往村里跑。刚跑到村头就听到他娘那洪亮的嗓门正在一声声喊着宝儿。 「娘！我回来啦！」 魏春见着儿子那胖墩墩的身形，提起的心总算是落了一半。接着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儿子的衣着，瞧着没有泥也没有水，最后一半心也放了下来。 「小混蛋！跑哪儿去了？」 陶宝儿知道娘没有生气，笑嘻嘻的上前拽着她的衣摆开始撒娇。 「娘，我就是去海边跟朋友玩儿了一小会儿，这不是回来了嘛。」 「朋友？」 魏春脸色一变，一把提起儿子快步回了自家院子。 「娘你干嘛呀，我的螃蟹螃蟹！」 陶宝儿也顾不得什么惊喜了，赶紧转身跑出家门，去了藏螃蟹的地方把螃蟹提回了家。 「这东西，你抓的？好哇！不要命了，敢自己去抓螃蟹！」 魏春双手叉腰，一副要训人的样子。 陶宝儿忙解释道：「娘！我没去抓螃蟹，这两只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哦对，朋友……又是哪家的朋友？」 魏春想到儿子之前找的那些‘朋友’，心下反感，一把拽出了她给儿子准备的零嘴包，扯开一瞧，里头的果子蜜饯，居然都没怎么少。 奇了怪了，难道儿子这回交到的是真朋友？ 想起儿子之前那些朋友，魏春便是一肚子的火。 一个个的都是冲着宝儿零嘴兜来的。 若是吃了零嘴能好好陪着宝儿玩她也不说什么，可每次宝儿回家，身上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伤痕。小到石头划痕，大到直接被咬一口，简直气死个人。 宝儿可是她一家的心尖尖儿，破点儿皮都要惹的祖姆哭一场的。 所以之后…… 她便同婆婆一起上门一家一家臭骂了一顿。她还好，只是嗓门儿大些，面相凶些，婆婆才是真的厉害，能坐在人家门口骂上半天不带歇气儿的。 所以今儿个听到儿子说又有了朋友，她才会格外的上心。 「宝儿，你跟娘说说，你的新朋友是哪家的？」 「她……」 宽敞的院子里母子两说起了悄悄话，被谈论的玉竹自是不知。她这会儿正坐在一处屋子的墙根儿歇脚。 才四岁的身体，带着好几斤重的螃蟹从海滩走回村里，还是顶着太阳。就算这太阳不是很烈，那也够累人的。 玉竹坐下歇了会儿，累是没那么累了，就是渴的厉害。正想起来赶紧回家去，就瞧见屋子走出来一个人。 「玉竹？这是怎么了，脸上都是汗。」 「小草姐姐……」 这么巧遇上个认识的人，玉竹便厚着脸皮跟她进屋讨了口水喝。 喝完水她才注意到小草裤脚还是湿的，旁边不远的地上正放着一大袋新鲜的蛤蜊。看样子小草是刚刚才从海滩边回来。 「小草姐姐，你不是不能吃这些么，耙这么多是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拿去换铜贝呀，十斤蛤蜊肉能换一个铜贝呢。」 玉竹：「……」 十斤蛤蜊肉，那得用多少斤的蛤蜊？退潮一共就那么几个小时，就算是一刻不停的耙，顶天了能耙个几十斤，去了壳，那点儿肉绝对没有十斤。 第26章 不过，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收入来源，只是辛苦了些。 「小草姐姐，那你忙吧，我先回家去啦。」 玉竹迈着小短腿儿正要走，就瞧见门口来了两人。 一男一女，男的高壮很是眼熟，女的丰腴更是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前阵子她跟着长姐去补网时曾见过那个男的，陶二婶婶说，那是陶村长的二儿子，叫陶有财。 女的嘛，就是那个晓月。 这两人一边走，还时不时的相视一笑，一瞧就是有事儿。 「晓月，那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明日我去借了车在村口等你，你……你睡晚些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的。」 「知道啦，你赶紧回去吧。」 晓月一脸的甜蜜，送走人了还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来。 「哟，这不是玉家的那个小娃娃吗，怎么来这儿了？」 「她是自己出来玩，渴了，我就带她进来喝了口水。月姐，你的衣服我都洗好了，被子你说不许动我就没洗。」 玉竹「……」 晓月斜眼看了玉竹一眼，轻哼了一声。 「我要去再睡会儿，你赶紧把她撵走，一会要是哭闹起来我可是会打她的。」 「知道了，我等下就叫她回去。」 小草那讨好的样子看的玉竹很是不解。她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晓月这样的人会值得小草这样去讨好。就因为晓月救过她一次？ 「小草姐姐，她怎么那么懒啊，连衣服都要你帮她洗。」 「嘘！」 小草一把捂住玉竹的嘴，拉着她走的离寝屋远远的。 「月姐她人很好的，帮了我很多忙，我都是自愿的。小玉竹可不能在外头去说刚刚那样的话，会叫人误会的，误了人家的婚事就不好了。」 婚事…… 玉竹一下就想到了陶有财。 之前听陶二婶婶她们说起陶有财，都说他是个好孩子，又勤快又有本事。只可惜村里家家都是儿子多女儿少，没有合适的。 没想到他和这个晓月好上了…… 总觉着这晓月不是啥好人。 玉竹想想也就算了，小年轻谈恋爱，人家说不定就喜欢这一款。 「知道啦，小草姐姐，我回家了。」 小草有些不舍，因为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可以和她说话。不过想到自己的那些活儿，她也只能挥挥手把玉竹送出了门。 此时的太阳已经是有些灼人了，玉竹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跑回了家。 长姐这会儿还在村里修补渔网，二姐也上了船，家里就她一个人。好在临出来时二姐把她的钥匙给了自己，不然还得跑一躺去找长姐。 玉竹一进门便赶紧把篓子放了下来。 这东西真是越背越重，一放下来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能上天。歇了好一会儿她才恢复过来。 方才只顾着兴奋的抓，还没数数有几只呢。 玉竹赶紧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门口，把篓子里的螃蟹一只只的往木盆里拿。 一只，两只，三只…… 一共抓了十二只！ 算上先前给了陶宝儿的那两只那就是十四只！若是她再大些，一定能抓更多的螃蟹。 玉竹望着盆里鲜活十足的大螃蟹，仿佛看到大把的铜贝掉进怀里。 这里的螃蟹卖不出价格，无非是因为螃蟹的保质期太短了。一道腌蟹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腌的好了，保存个一两月是没问题的。 等她再大点便寻个机会把腌蟹做出来，现在实在太小了，做那个出来会吓着长姐她们的。 她不想被当着异类，只想当姐姐们的宝贝。 所以，今日这些螃蟹就只能进自家人的肚子了。哦对了，还得给陶婶婶家送一些。平日里陶家婶婶可没少照顾自家。 玉竹拖着木盆走到外头，又踩了凳子舀水把螃蟹们全都洗刷干净。她没打算去煮去蒸，那样太复杂，还得去搬陶罐。而且水缸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她有些够不着…… 一炷香后，屋子旁的小土灶里飘起了阵阵青烟。一只只大螃蟹都被玉竹送进了土灶里。 简单粗暴。 她要烤螃蟹吃！ 说起来被卖到渔村的那些日子，总是吃不饱肚子，村里的一个小姐妹就是带她抓了螃蟹躲到乱石堆就地烧火烤螃蟹吃。 那滋味，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就是不知道这古代的螃蟹，跟现代的有啥区别。 玉竹蹲在灶前呼呼的吹着风，很快便闻到到了一阵甲壳海鲜烤焦的独特香气，馋的她口水都流出来了。才过了大概十分钟就忍不住的扒拉出一只螃蟹出来解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着这古代的海蟹要比现代的蟹肉更香更清甜。 一个没忍住就吃多了…… 玉容回来的时候，玉竹还在艰难的做着瑜伽动作消食。 第27章 「小妹，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伸展伸展筋骨，听说这样会长的高些。长姐！你快来，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玉竹极其兴奋的拉着姐姐去看自己给她留的烤螃蟹。本以为会得姐姐一番夸赞。谁知当姐姐看清碗中何物时，却一丝反应都没有。 「这是你抓的？」 玉竹一点儿没有察觉到长姐语气中压抑的颤抖，还挺自豪的回答。 「对呀对呀！长姐你开不开心！」 玉容一听这话，顿时将手里的碗重重一磕，反手将妹妹拉过来，狠狠打了她两下屁股。 一边打一边哭骂道：「你行啊！胆子不小！敢去抓这东西！你知不知道蔡大爷孙子的手指头就是叫这东西夹断的！你才四岁，你逞什么能？！」 玉竹惊呆了。 又惊又委屈又自责。 惊的是长姐居然会打她，委屈也是长姐会打她，自责的是她抓螃蟹的时候只想着吃都忘了自己的实际年岁，也没想过会吓着姐姐们。 这打也是该挨。 毕竟她不能跟长姐说，自己有着抓海货十几年的经验，完全不用担心。 玉竹自知理亏，加之屁股也不怎么疼，眼里的泪珠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倒是打她的玉容，一哭起来眼泪便止不住了。 还得玉竹反过去哄着才消停了下来。 这顿螃蟹，玉容最后还是赏脸吃了。小妹冒着危险去抓的螃蟹，总不能拿去丢了。 香是真的香，气也是真的气。 于是到了下午该去修补渔网的时候玉容想也不想的便带上了小妹。短时间内她是再不会放小妹独自出门了。 玉竹有这心理准备，知道姐姐是不放心自己，所以也没闹，乖乖的跟着姐姐一起去了陶村长家的院子修补渔网。 不过她上午是真的累了，刚靠着姐姐坐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玉容心疼小妹，却不好开口说离开，只能将小妹抱进怀里，让她睡在自己腿上。 陶村长的妻子云氏是个疼小孩子的，瞧见玉竹这般便让玉容抱着去了自家客房睡下。 平素客房虽是没人来住，却也一直有打扫，并不脏乱。 软软的床铺玉竹睡的很是舒服，如果没有人打扰的话，她估摸都能睡到长姐回去。 僻静的客房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对野鸳鸯，亲亲热热的细语仿佛蚊蝇一般，吵得人实在是睡不下去。 玉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一睁眼又瞧见了那两熟悉的人影。 「不是说明日早上我在村口等你吗？你怎么来我家补渔网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见见你……」 晓月那矫揉造作黏黏腻腻的声音听得玉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两人也太大胆了，私会都私会到了家里…… 「有财？！有财？！人呢？」 陶村长那洪亮的嗓门儿一出，屋子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陶有财知道他爹的脾气，不敢磨磨蹭蹭，小声和晓月说了一声我爹叫我便跑了出去。 呆呆的晓月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不是老大有富吗？」 玉竹没有吭声，站在门口的晓月也没有回头瞧见她，失魂落魄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悄悄的出去了。 听她方才那喃喃之语，仿佛是把陶有财当成了陶有富。这个时代，长子和次子的差别还是挺大的。看来她希望要落空了。 不过，就算是次子，那也是陶村长的次子，总还是要比村里其他人家条件好的多的。 人嘛想要生存下去，想要为自己打算嫁个金龟婿，并没有什么可耻的。玉竹就当看了个热闹，估算着那晓月走远了，才整理好被褥从床上下去。 一直到长姐收拾完回家她都是安安静静的。 她不敢不乖，毕竟等下二姐回来估摸着还要收拾她一顿。现在乖些，等下长姐便会心疼护着她了。 这也是个教训，叫她日后行事要更加警醒。不该这个年龄做的事就不要去尝试。 玉竹默默的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好多遍，但她很快就又打脸了。 因为傍晚的时候，二姐带回了来了满满一小袋的小虾米！ 「长姐，今日捞上来挺多毛虾的，陶木说这种虾长不大，天生就这么小，吃起来也没味儿，村里人都是拿它来喂鸡鸭。」 玉玲一边说，还一边抓了一把丢到鸡圈里。 玉竹在一旁看的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暴谴天物啊！ 小虾米那么有营养的东西！！ 就在玉玲准备撒第二把的时候，玉竹再也忍不住了。 「二哥！这些虾好小好漂亮，我想玩……」 「你想玩？」 这还是玉玲头一次听到妹妹说想要什么东西，她想都没想，就把那袋小虾米都给了妹妹。 玉竹满心欢喜的提着那袋子小虾米去找长姐要了个大碗，把它们倒出来洗了个干净。 第28章 这东西在现代还有名字叫虾皮，含钙量极高，其他微量元素也所含不少，是营养价值极为不错的食物。就这么拿去喂鸡多可惜。 她把小虾米都清洗干净后，擦了块石板将它们都倒上去铺开，让它们自然晾干。 这会儿玉容忙着做晚饭没功夫看她，玉玲忙着挑水也是无暇。两人还真当小妹是在拿着那袋虾在玩儿。 吃过晚饭后，玉容便端了她的针线篓子坐在门口缝补妹妹们破了的衣裳，玉玲只有晚上这会儿闲暇便打算去陪小妹玩耍。 她瞧着小妹把那一袋小虾都放在石板上，一边用火烘烤，一边用木头翻弄。很是疑惑问道：「小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玉竹一脸的讨好。 「在学做饭呐。长姐二哥每日做饭辛苦，玉竹想早日学会做饭，日后做给长姐和二哥吃。」 玉玲一听，大为感动，连忙夸道：「瞧这做的有模有样的，咱家小妹真是聪明。」 一旁的玉容眯着眼睛穿着线，凉凉道：「是挺聪明的，还会自己一个去海边抓蟹呢。」 玉竹浑身一僵，下意识的便想跑。可她哪里跑得过灵活的二姐，才动个屁股就被抓了过去。 免不了的，又挨了几下屁股。 姐姐们真的是对她的屁股情有独钟，打上去连位置都不带换的。先前还不怎么疼的，这下伤上加伤是真的疼了。 玉竹眼泪汪汪的保证了又保证，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去抓螃蟹，两个姐姐才算是放过了她。 「哎呀！我的虾皮！」 这会儿她才想起自己石板上还烤着虾皮，慌忙过去查看。好在只是边缘一圈被烤的有些焦了，中间的都烤的正正好。 玉竹把那一圈烤焦的虾皮刮下来全丢进了鸡圈，剩下的都倒进了长姐之前捣药的臼里开始慢慢的捣磨。 姐儿两只当她是在玩儿，逗了两句便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小半个时辰后，天边只剩下了一丝微光，家家户户都忙着烧水洗漱睡觉了。 玉容打好了水，拧了帕子准备去给小妹洗脸，这才发现她竟还拿着个杵在臼里捣。 「小妹，要玩儿明日再玩儿，把东西放下，先把脸洗了。」 玉竹乖乖停手把脸洗了，然后拉着姐姐看她的劳动成果。 「长姐，你看那些小虾都被我磨成粉啦，好香好香的！」 玉容心里不当回事儿，表面上还是很面子的看了一眼。 「是挺香的，不过拢共这点儿粉，就你那小嘴巴，几口就吃没了，可不管饱。」 玉竹那个急啊，她又不能说这东西是拿来做调料用的。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长姐把那臼给放到了柜子里。 虾皮烘烤干了磨成的粉那就是天然的味精，吃面喝汤的时候放上两勺，既能提味又能增加营养。是她目前唯一能很简单就做出来的东西。 可惜这会儿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机会让姐姐们尝尝。 玉竹很快就被‘押’上了床。 原是不怎么想睡的，可她的身体很累，躺上床才没一柱香的功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玉玲吃过早饭早早的就出了门，等她走了好一会儿玉竹才悠悠醒来。 早餐是长姐给她蒸的鸡蛋。 长姐的厨艺很是不错，一整碗鸡蛋羹连个气泡都没有。 玉竹拿着勺子刚搅了两下，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磨的那些虾皮粉，立刻放下碗拿了凳子去柜子里把它拿了出来。 可惜海边潮湿，没有遮盖的放了一晚上，虾皮粉受潮已经结块了。 但还没变质，还可以吃。 玉竹掰了一小块放进了蒸蛋碗里，轻轻一和，那虾皮粉便融入了鸡蛋羹里。 这时收拾好家里的玉容从屋里出来，瞧见小妹端着那鸡蛋碗搅和，就是没动嘴，便催了催。 「小妹快吃呀，咱们一会儿得走了。」 玉竹应了声，舀了勺鸡蛋试了试味儿。 嗯~~好吃！！ 没有加虾皮粉的鸡蛋羹又嫩又滑，但只有一点盐味。加了虾皮粉的鸡蛋羹，不光是口感嫩滑，味道更是要鲜的很。 区别还是很大的…… 「长姐！鸡蛋羹变味道啦~」 「啥？变味道了？」 玉容大惊，还以为是鸡蛋坏了。 「我尝尝……不应该呀，前几天才捡的鸡蛋……嗯？！」 玉竹从长姐那瞬间放大的瞳孔里瞧出了她对虾皮粉的肯定。 「长姐，好吃吗？」 「好……吃。可是怎么变好吃了呢？」 玉容细想了自己炖鸡蛋羹的整个过程，怎么想都觉得和之前是一样的。 「难道鸡蛋坏了炖的会更好吃？」 玉竹听了长姐这话长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长姐，不是坏了，是因为加了这个！」 她晃了晃手里的臼。 第29章 「这是……你昨晚磨的小虾？」 玉容看着那臼里凝成一块块的东西，半信半疑的伸手捏了一点放进嘴里。 又鲜又香！ 这真是那一袋毛虾磨出来的？！ 「可惜就这一点儿……味道是极好，就是吃不饱。」 玉竹真是哭笑不得。 谁会拿调料去饱肚子，长姐真是呆的可爱。 「长姐，这个加到鸡蛋里好好吃。咱们吃粥的时候也加点吧。」 玉容到底也不笨，听到妹妹这话立刻福至心灵。 对呀，这东西加一点儿在蛋羹里就能提味道，定是作调料之用。加进粥里面食里定然也是一样的效果。 小妹可真是误打误撞弄出了个宝贝！ 玉容到现在还以为这东西是自家小妹瞎玩无意弄出来的。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要拿这东西去城里卖钱，毕竟城里有好几家食肆，还有粥水小摊。 同一种价格，是人都会去吃更好吃的那家，这东西肯定好卖！ 不过…… 玉容瞧见臼里那小小一坨，有些可惜。 这样子一瞧便是受潮了，肯定是不能拿去卖的，得再做新的。等二妹晚上回来，跟她也说说，让她收些毛虾回来试做一番。 玉容拿定主意，麻利的给小妹喂了鸡蛋便抱着她出门，一边走一边轻声询问她制虾粉的过程。 玉竹对她自然是毫无保留，说的极为详细。 听完了，玉容才知道整个过程简单的要命，只是旁人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而已。 自家一定得把握先机，先赚它一笔。 因着心里琢磨着事儿，玉容今日补网补的心不在焉的，露了好几个破处还是陶二婶帮她补了回来。 「阿容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婶儿，没事儿，大概是昨晚上没睡好，早上又起的太早了。」 玉容心里的事儿还没个影儿，自然也不好跟陶二婶说。 「对了婶儿，等会儿麻烦您帮我和云大娘说一声，我今儿得早一点离开，家里头有点儿事儿。」 陶二婶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于是太阳才刚刚西斜的时候，玉容便带着妹妹从陶村长家离开了。 她抱着妹妹也没回家，而是一路去了村里渔船停靠的海湾。因为这个时候二妹跟的那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她想瞧瞧那船上还有没有捞上毛虾。若有的话，怎么也得买下来回家试试。 姐儿两在这徐徐海风中翘首等待，却不知她们这一走，倒是错过了一出大戏。 她们是在第二日陶二婶来串门儿聊天时才知道昨天出了的事。 「哎呀，你们是没瞧见。平素里老老实实的有财居然跟个姑娘躲在树后头搂搂抱抱！咱们好多人都瞧见了，真是难为情的很。」 玉竹脑子里瞬间闪过陶有财和那晓月私会的事儿。 这两人还真是胆大。 相思有那么苦吗，日日都得相见？ 「按理说，这两人都搂到一块儿去被众人瞧去了，便该筹起喜事才对。可那有财死活不肯娶，那小草也哭着闹着不肯嫁。奇也，怪也。」 玉竹：！！！ 怎么会是小草呢？ 陶有财前儿个还跟那晓月在他家亲亲我我，怎么可能短短两日就移情小草了呢？ 玉竹有些担心小草。 小草都被晓月压榨成那样了，她也不敢去抢晓月的男人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嘿，咱两在这儿说话，玉竹这丫头倒是听入迷了。去去去，这是小孩儿该听的吗？」 陶二婶笑着撵走了玉竹，转头继续和玉容八卦起村里的消息。 玉竹屋前屋后的转悠了一遍，实在是无聊的很了，便又去痴缠姐姐想要出去。 玉容起先不肯，还是陶二婶帮着说了几句。 「总拘着小孩子不好，咱村子里的娃都是满村跑的。只要不偷偷的下海下河，便出不了什么事儿。」 偷偷下海下河这事儿玉竹可不敢，她现在太小了，一个浪头就能直接带走她。 有着陶二婶在一旁帮衬，玉竹又死皮赖脸的求了好半天，长姐总算是松口许她出去玩上一会儿，但是不许去海边。 「知道啦长姐，我就在村子里转一转，一会就能回来。」 玉竹正要转身跑，突然又叫长姐抓了回去。本以为是长姐反悔了，没想到却是怀里被长姐塞了块栗米饼。 「早上你没吃多少，等下出去跑该饿了，这个好生放着，饿了吃。」 「长姐最疼我啦。」 玉竹嘿嘿一笑，抱着姐姐的脖子飞快亲了她一脸蛋儿才跑了出去。 这会儿正是忙着做事的时候，村里和平时差不多，都没多少人。不过因着村长家昨日发生的事儿，好些个补网的大娘姑娘都闲了下来。有几个识得玉竹，还拉着她逗乐了一番。 第30章 等她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村民来到小草她们分配的屋子前时，里头正传来一高一低的哭声。 这时候进去未免就太不识趣儿了。 玉竹瞧了下，发现水缸旁正好是阴凉地便干脆在那墙根儿下坐了下来。来都来了，看看小草再走。 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 里头的两道哭声此起彼伏，愣是没有停下来过。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还真没错。 哭了小半个时辰，屋子里头的哭声总算是渐渐弱了。玉竹听着晓月最先开了口。 「小草，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便成全你们……」 「不！月姐，我跟陶有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知道的！只要我们去和村长说清楚，他一定会让陶有财娶你的！」 「……」 「可是，可是……你们都那样了，村里人都看见了！」 「月姐你明知道是误会呀！！ 昨个儿是我衣服破了，然后你借的衣服给我。陶有财才会认错的，他喜欢的是你！」 「可村里人瞧见的是你跟他楼在一处！！」 晓月的声音一下高昂起来。 玉竹不知怎的，总觉得她那拔高的声音里有几分心虚。 细细一琢磨，还真叫玉竹琢磨出了点儿东西来。 那日在村长家的客房里，陶有财一走晓月便跟失了魂一般，嘴里还念叨着不是有富吗。 显然她的目标不是陶有财，而是出了什么岔子搞错了。 她不死心，还是想嫁给陶有富，所以就得把陶有财先甩掉。还不能是直接甩，不然她想嫁进村长家定会受到陶有财的阻拦。 可若是那陶有财和她的‘好’朋友发生点什么，她便能甩的理直气壮，人家还得对她心存愧疚。 所以便有了方才小草说的借衣的那一出。 啧…… 不得不说玉竹还真是个小机灵。 她所想的正是那晓月所想。 不过晓月想的可比她的多的多。 用了这个法子不光能甩掉陶有财，还能让陶有财误会小草恨上她。就算小草以后能嫁给他，他也一定不会让小草好过。 要说晓月为什么这么讨厌小草，那就得从她们小时候说起了。 小草小时家境很是不错，爹是村长，娘又是商女。生活水平在村里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而晓月家却是村子里最穷的。家中八九个孩子，还没了娘，从来就没吃饱过。 自己永远都在饿肚子，小草却能顿顿吃饱时时有肉，还有新衣裳穿，怎能不叫人嫉妒憎恶。 后来在逃荒路上遇到狼狈不堪的小草时，天知道她心里有多爽快。之后她便借着同村之谊和小草走到了一起，还知道了她对鸡蛋和葱过敏。 鸡蛋，晓月拿不出来，葱嘛，路上有时候还是能够遇上一二的。她总是会藏一把葱在身上，趁着小草不注意便拿来捏烂抹在小草的食物上。 只抹一点点，要不了她的命，却能叫她寝食难安。 分到这上阳村后，晓月还是没有停手，有次抹的多了还差点要了小草的命。然后她便揽了个救命恩人的名头，又说自己能买来便宜药材，对着小草百般使唤。 其实那些药就是她随便在山里扯的野草，只要不往小草的食物里头抹葱，她自然就不会发病了。 原本圆润的小草就是这么瘦下来的。 稍微精明些的人就该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奈何小草天性单纯，自小又被家人保护的太好，对人性的险恶实在是低估了。 她到这会儿还没想到是晓月设计的她，一直求着晓月想让她和自己一起村长家说清楚。 昨日那陶有财发现抱错了人，红着眼瞪她的样子太可怕了，她想想就心肝儿直颤。 「晓月，你就跟我去吧。不说清楚日后我要怎么做人呐。」 晓月背着小草翻了白眼，就是要让你名声扫地。 「小草你怎么能这样？！ 如今村里你两的事儿都传遍了，再把我拉到村长家，人家会说什么？你是要把我名声也一起毁掉吗？亏我还对你那么好，你现在抢了我的男人还要毁我名声，竟如此恶毒！」 玉竹「！！！」 倒打一耙真是溜的很。 屋子里的小草都惊呆了。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晓月和那陶有财两心欢喜，自己想把事情说清楚让他们两在一起怎么就是恶毒了。 晓月瞧着小草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情极为舒畅的开门走了出去。水缸边的玉竹太小，又是坐着，她没瞧见便径直走了。 不过玉竹却是瞧见了她脸上那得意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抢了男人的失意女子。 小草，真的好可怜啊。 这事儿真要是让晓月整成了，小草一辈子也就毁了。 明知道前面是火坑，玉竹到底是不忍心，还是想着看能不能提醒一下。 第31章 于是她进了屋去瞧小草。 玉竹最怕女孩子哭了，好在进去的时候小草只是在望着门口发呆，并没有哭。 「小草姐姐……」 一连叫了好几声，才见她回过神来。 「玉竹？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玉竹尽量做出副小孩儿模样，状似无意的问道：「小草姐姐，我来的时候看到晓月姐出去了，她笑的好开心，你们是有什么开心事儿吗？」 「笑？很开心？」 小草眉头一皱，终于发现了不对。 明明方才在这屋子里她在还哭诉自己忘恩负义抢她男人，毁她婚事，伤心欲绝，结果一出去就笑了？？ 「她真笑了？」 玉竹很认真的点点头。 「真的呀，我看的很清楚。小草姐姐，为什么她那么开心，你看起来却很难过呢？」 「我……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小草摸着脸苦笑了下，脑子里一团乱麻。 「玉竹，小草姐姐这里乱着呢，你自己去玩儿吧。」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里便传出一阵响声，声音实在太大，玉竹想装做没听到都不行。 她心疼这个苦命的小草，也没多想就把怀里长姐给她的栗米饼拿出来递过去。 「小草姐姐，吃饱了肚子才有精神想事情，这个给你吧。我去玩啦！」 玉竹给完便跑，小草就是想还也是没法了。 如今村中都是她和陶有财的流言，她连脚都不敢迈出门去。 这个栗米饼好香，她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点像样的东西了。 小草流着泪，一边吃一边回想着玉竹方才说的话。 小玉竹还那么小，又和晓月不熟，她是不会撒谎的。所以，月姐缘何当着她哭，背着却又笑？ 那日自已的衣服破了洞，她主动借了衣裳给自己穿，又说她回来的时候在村长家外的榕树下歇息，仿佛是落下了一包药，让自己去找找。 然后…… 然后那陶有财便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叫那许多人瞧了个正着。 是晓月！是她设计的！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是都和陶有财谈婚论嫁了吗，还总是和自己炫耀就要嫁进村长家享福了。 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小草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晓月这样做的理由，想着想着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误会了晓月。 正在这时，房屋门突然被人推开，离开了好一会儿的玉竹又去而复返了。 瞧那一满头大汗的样子，还是一路跑回来的。 「玉竹，这是什么了，怎么跑成这样？」 「小草，小草姐姐，那栗米饼，你，你吃了？」 玉竹累的直喘气，一双眼满含期待的盯着小草，希望她说还没吃。 可惜她要失望了。 「我，我吃了……」 小草还以为她是回来拿那栗米饼的，实在有些尴尬。 「玉竹，我，我刚才饿了，就吃了。你放心，我肯定会还你一个的。」 「不是，小草姐姐，我不是来要饼的。你吃完这个饼，有没有什么感觉？」 玉竹也是快走到家才想起来，那栗米饼里头，长姐是加了虾皮粉的。对于一个会海鲜过敏的人来说，就那一点虾皮粉也是够难受的了。所以她才一路又跑了回来，没想到还是叫小草吃了。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像是你吃完鱼虾后那样的症状？」 小草茫然的摇了摇头。 「没有啊，什么感觉都没有，吃完很舒服，肚子都不难受了。」 玉竹：「……」 确认了，那个晓月真是个骗子。 「小草姐姐，方才我忘了，给你的栗米饼里是加了虾粉的。」 「什么？虾粉？」 小草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卷起衣袖瞧了瞧，一个红点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 晓月昨个拿回来的药她还没来得及吃就发生了那事，之后便忘了。一直到现在她也没吃过药。若是栗米饼里的加了虾粉，她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玉竹是不是你记错了，饼里其实并没有加虾粉。」 「不会的，我亲眼瞧着长姐放进去的。小草姐姐你不是不能吃海物吗，真的没有难受吗？」 玉竹拉着小草前前后后的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没问题，心里才松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无心害了人。 「小草姐姐，你是吃过药了吧。」 「我……」 小草面色复杂的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那些草药，摇摇头道：「没有吃……」 「玉竹，我马上要出门一趟，你先回去吧，哪天有空我再去你家瞧你。」 虽然不知道她出门是要干啥，但玉竹知道小草这是反应过来了。 这事儿本就不该她来掺和，是该回家去。 第32章 等玉竹一走，小草便起身去自己做饭的地方，拿出昨晚晓月没有吃完的那半碗虾来。 吃了一只，没事。 吃了两只，也没事。 吃了半碗，又坐了小半时辰后，小草面无表情的去翻了晓月明言不让动的床铺。看着那枕下藏着的一把晒的干干的葱苗，她笑了。她想起逃荒路上娘临死前和她说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对你莫名的好意。把自己弄的丑些，饿的再瘦些。」 娘说的没错，可她说漏了。不光是陌生人需要防范，就连认识的人，都不知道是人是鬼呢。 小草把床铺恢复原样，提着那些所谓的药出了门。 之后的两天里玉竹一直都没有听到村里有啥动静，陶有财和小草的流言也渐渐没人提起，就在她以为小草就这么忍下去了，心中失望时，八卦的陶二婶就来了。 为免她和长姐说话又把自己撵走，玉竹很识趣儿的自己躲进了屋子里，假装睡觉。 「阿容，小玉竹呢？」 「她啊，我瞧瞧……在屋里头睡觉呢，早上起来太早了估摸着还困。」 「让她睡吧，咱们正好说话。」 陶二婶端着一大盆煮熟的蛤蜊坐下，一边挑肉，一边和玉容说起村里发生的大事。 「村里头马上就要办喜事啦。真是难得，已经快有半年没有件儿喜事了。」 「喜事？谁家的呀？」 陶二婶朝着村长家的方向弩了弩嘴。 「还能有谁家，当然是村长家了。小草答应嫁了，听说一点儿聘礼都不要，只求婚期尽快，说是不想再住在那个屋了。」 玉容听到熟悉的人名愣了下。 「婶儿你前些时候不还说小草死活不嫁吗？怎么又突然同意了？」 「自然是想通了呗，女子这个年岁哪有不嫁人的。她也不小了，村长家条件又不错，傻了才不会应。而且，她那屋里出了个毒妇，哪里还住的下去，想是吓坏了。」 陶二婶说完便一脸你快问我的表情，逗的玉容一阵发笑。忙顺着她的话问道：「小草屋里的毒妇是谁啊？」 「就是那个余晓月呐！啧啧，真是没见过那么毒的，明知道小草不能吃葱还特地把葱粉撒到小草的吃食里。让小草以为自己也不能吃海物。可怜见儿的，小草来这一月都饿瘦成什么样儿了。听说那余晓月还骗着小草说能买来药，把小草耙来的海物都拿走了。」 「天呐……」 玉容难以置信。 「她两不是姐妹吗？缘何对自己姐妹下这样的手？小草是如何发现的？」 「自然是亲眼瞧见的了，当时还有媒婆在一路呢，吵的好多人都听到了。也亏的不是亲姐妹，亲姐妹哪有这么算计人的，太缺德了。村长都差点让人把那余小晓月送官了，现在还关在祠堂里呢。」 玉容：「……」 真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幸好现在发现了，不然小草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对了婶儿，村长家有说婚期什么时候吗？」 玉容想着到时候也去随个礼，好歹都是一同逃荒来的，比较相熟。 「还没定下日子呢，但左不过就这半月了。咱村里办喜事没那么复杂，那小草又没娘家，到时候直接一个牛车就接过去，乡亲们一人一杯水酒这亲就算成了。」 玉竹竖着耳朵听完陶二婶的八卦，心里头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 小草能认清那个晓月当然是好，但她嫁给一个心里想着别人，甚至对她有误会的男人，这往后的日子啊，恐怕是要难受了。 玉竹自己现在还是个娃，知道小草没事她也就放心了。至于别的，那就轮不到她操心了。 晚上玉玲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大袋的毛虾，这是她听了长姐的话，特地从其他渔民手里买回来的。 这些毛虾都是拿来喂鸡喂鸭的，所以并不值钱。一大袋都快十斤了，给一个铜贝人家还送了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长姐……这些毛虾真能做调味的来？」 「我也，不太好说，咱们先试试吧。」 玉容端了木盆出来，先照着妹妹说的把虾都倒出来洗干净，然后在篱笆内寻了一块平整的地铺上一块旧麻布，再把虾铺上去。 前面的工序都很好完成，唯独虾都烤干了要磨的时候傻眼了。 那臼b是她之前捣药用的，就一个男子巴掌那么大。可这虾却是有一大堆要捣。 玉容一阵头疼，只好打发了玉玲去陶二婶家借了个臼来一起捣。 工具就这两个，玉竹自然就没事可做了，只能在一旁帮着姐姐捏捏肩递递水。 好在两个姐姐都大了，力气比起玉竹来说要大的多，捣起倒也不用像玉竹那样一弄就是小半时辰。 快十斤的虾最后捣磨完装进陶罐里，只有半罐。玉玲上手一估，大概也就一斤多的样子。 商铺里的调味品都是一点一点的卖，这半罐子虾皮粉还是很有卖头的。 第33章 「长姐，明日我和陶木说一声，跟你一起进城探探这东西的路子吧。」 玉容捏捏酸软的手腕，想了想拒绝了。 「才刚跟着上船呢，别老是跟船老大请假。你每月至少都得请三四日已经是很多了，再请，人家心里该不痛快了。」 玉玲想想也是，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我去给你借头驴子回来，船老大家有，我把那两条小鱼拿过去，借它一上午。」 「能行吗？」 玉容很是心动。 毕竟明日也不是月初，蔡大爷是不进城的。若是自己走着去，花费时间不说，还带不了多少东西回来。 沿海这天虽说还没彻底变冷，但海风实在是大，尤其是早上晚上的，吹的人受不了。所以她老早就想去再进城买床被褥回来，还想买些棉花和布匹给两个妹妹做些厚实的衣裳。 若是有头驴子，她想买的那些东西就都能拿回来了。 「那明早上你去问问吧。」 姐两商量完事儿便封好了陶罐洗漱睡觉，谁也没提起过最小的妹妹明日该如何安排。弄的玉竹心痒难耐，晚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屋子里听不到二姐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走了。 玉竹麻利的起床整理好床铺出去，一眼就瞧见了屋前的那头大黑驴。眼亮膘肥，一看就是精心养的。 「长姐！你有驴去城里啦！」 所以，是不是也可以带她一起去呢…… 玉竹嘿嘿一笑，结果下一秒就被泼了冷水。 「这是你二哥好不容易才借来的驴，所以长姐得早些出门了。等下我带你去陶二婶家跟她说下让你在她家里玩个半日，乖乖等长姐回来啊。」 玉竹：「……」 好嘛，这是没有带她一起的意思了。 算了，城里长姐自己都还不熟悉，自己跟着一路怕也是添乱。还是听话去找陶婶婶玩儿吧。 「玉竹会很乖的，长姐放心。」 玉容欣慰极了，抱了妹妹去洗漱好，又从陶罐里拿了煮好的两个鸡蛋给妹妹当早饭。这才锁门牵着驴子抱着娃去了隔壁。 陶二婶一听她的来意，二话不说就把玉竹接过去，一点儿不叫玉容操心。 玉竹静静趴在陶婶婶的肩上，一直看着长姐走远了才轻轻叹了一声，回头吃起了鸡蛋。 「咱们玉竹真乖，自己剥鸡蛋吃。等下婶婶带你去海滩边玩儿，好不好？」 海滩！！ 玉竹两眼放光。 「好哇好哇！」 玉竹跟着陶家婶婶正往海滩去的时候，玉容还悠悠的骑着驴子在道上慢慢走着。 也不是她不想快，只是她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让身下的驴子走的快些。仿佛天塌下来都惊不着它。 这么有个性的驴子，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好在村里离城里近，这般慢慢晃着最多也就耽搁两个时辰，倒是误不了什么大事。 「行吧，你就慢慢摇吧，我呀就当是出来玩儿了。」 玉容拍了拍座下的驴子，也不着急了，甚至还有了些闲情看看周围的风景。等她一路晃晃悠悠的走到城里的时候，日头已经快到正中了。 老远就听到了城里各个小贩的吆喝声，随风飘来的还有一些食物的香气。早上才吃了一个鸡蛋的玉容，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唤起来。 她看了下自己的包裹，想着里头的东西，干脆下了驴子牵着去了一个面摊。 「店家，来碗素面。」 「好嘞，姑娘是要小碗的吧？」 「自然。」 玉容把驴子系到一旁的树上，回头在摊位上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小老百姓一般都是吃二顿，下午吃饭的时候还没到，面摊照理来说应该生意清谈，但这面摊的生意却挺好。四五张桌子，就玉容那桌还剩两个位置。 也对，住城里的，总不会太缺钱的，人家饿了便要吃，哪管你是二顿三顿的。 玉容忍不住嘿嘿一笑。 店家有生意做，自己的东西才好卖呀。想到这儿她转头从篮子里把自己带来的小陶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这原本是家中装盐的罐子，被她全倒出来洗干净拿来装了虾粉。毕竟还没找到买家，总不能一直抱着个大陶罐在路上晃。 「姑娘！你的素面，小心烫啊。」 送面来的是个大娘，瞧着是那店家的妻子。 玉容朝她笑了笑，拿起筷子挑起面试了下味道。 嗯，素面就是素面，只有盐和面的味道。不知道加了虾粉，会有怎么样的惊喜呢？ 「店家，大碗肉丝面两碗！」 两个很眼熟的男人坐到了玉容旁边。 不是样子眼熟，而是他们的衣裳。和之前她们刚到淮城时，来给她们做登记发牌子的那些人几乎是一样的。 第34章 这是官府的人？ 玉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心不在焉的吃几根面后，那两个男人的面也煮好了。店家实在，面上加了一大勺的肉丝，油汪汪的，很是诱人。 玉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大人要不要加些这个，加了这个面会更好吃的。」 她把陶罐的封口一拔，朝着两人的方向推了推。 乔家兄弟两一愣，互相看了看，谁也没去动那罐子。 玉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立刻把罐子拿了回来，用里头的竹片挑了一小撮放进自己碗里，搅拌均匀了自己先吃了一口。 「大人尝尝吧，很好吃的。其实，民女便是来城里卖这东西的。但是不知这东西合不合淮城人的胃口，想请两位大人试试味道。」 「淮成人？你是逃荒来的灾民？」 玉容点点头。 「民女得入淮城落户霞湾，实乃幸运之极。只是家中贫困，没有收入这才做了这些。若是能卖出去，家中也能有个出路。」 听了她这话，又看她自己尝了一口，乔家兄弟心中警惕小了不少。看着罐子里头那细细的粉末，闻着也挺香的，便问道：「这是何物所做？」 「具体何物民女不能说，但是海物所制，绝对无害。」 玉容三两口把碗里的面条吃完，连汤都喝了个干净，转头一脸期待的瞧着乔家兄弟两。 乔安被看得脸上一热，虽然这姑娘又瘦又黑，但也是个姑娘，瞧的他怪不好意思的。 「大哥，尝点儿呗。」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竹片挑了一些放进碗里，学着玉容那样搅了搅，然再才挑了面条吃。 这面条一入口，他就吃出了不同来。 李老头儿这里的面他和大哥从小吃到大，不管是素面还是加了荤的，味道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眼前的这碗面，味道却要比之前吃的好上许多。 要他形容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这面更有滋味儿了。 「大哥，真的好吃，你加点儿。」 乔远半信半西的拿过竹片，挑了一点放进面碗里。 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就这小小的一撮粉，竟能将这碗面变得格外美味…… 仿佛是变鲜了许多，尤其是汤，不再只是盐的味道，好喝的很。兄弟两素日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今日却是嘴馋了。 玉容眨巴着眼，看着对面两人眼里的讶异，对自家虾粉的信心直线上升。 「店家，结账！」 正好端了一碗面去隔壁桌的李老头儿听到放下面便过来收钱。 「姑娘，素面一碗，一个铜贝。」 玉蓉摸了两个铜贝出来放到桌上。 「店家，能不能再来碗面汤？」 李老头笑呵呵的从桌上取走一个铜贝。 「一碗面汤而已，不值当姑娘再给一个铜贝。」 说完他转身去了自家的汤锅前，重新拿碗舀了一碗汤过来。玉容端过碗直接往里头加了一撮虾粉然后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李老头儿。 「店家能否赏脸尝尝这汤？」 李老头一头雾水。 乔安吃完面条顺手抹了下嘴道：「李老头儿，尝尝吧，有惊喜哦~」 兄弟两放下四个铜贝，又看了玉容一眼，这才走了。 李老头想着乔家兄弟临走时的话，端过那碗面汤小小的嗦了一口。 嗯？！！ 这味道…… 做了这么多年的吃食，李老头的舌头可比乔家兄弟强多了。他自然是明白这面汤和自己做的面汤有多大的不同。 「姑娘，这碗汤不知是加了何物？」 玉容敲了敲小陶罐。 「加了一点点的这个。」 李老头探头一看，那陶罐里头的粉末他从未见过，香气闻着也很是陌生。 「姑娘，不妨直说？」 玉容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那我就直说了，这陶罐里的东西呢，乃是一味调料。相信店家你自己也尝到了，只要往这面里放上一点点就能增味不少。我呢，就是来卖这个东西的。」 「的确是增味，不过也就比寻常面食好吃一点。」 李老头心里就跟那蚂蚁抓似的，却不想露了急叫眼前这小姑娘看出自己的心意，是以故意说的不甚在乎。 玉容心里心有些不太自信，不过转念她又想起阿娘买东西时的样子。 明明很喜欢，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有时还会装作不想买走人。如此店家便会心慌降价，最后成交的价格自然就要低上许多。 眼前这位店家想来也是如此。 玉容稳定了情绪，默默收起了桌上那一个铜贝，然后把陶罐重新封好。 「看来店家是瞧不上这东西了，也罢，我再去别的小摊试试。左右这东西吃食里都是能用的。」 第35章 说完她直接把陶罐放回自己的篮子，正要拿布盖上时，李老头儿终于坐不住了。 「姑娘稍等，你这价钱都还没说，怎知我瞧不上呢？」 玉容心下一松，果然。看来这店家应当很是中意这罐虾粉，这便好说了。 「不知店家是打算买一点呢，还是买这一罐？」 李老头儿下意识答道：「自然是想买一罐。」 说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答的这般急切，这价钱可就由不得他了！ 玉容又重新把那小陶罐拿了出来。 「这东西是拿海物精心调制研磨出来的，工序复杂，小女和家人花了两日时间才得了这一小罐。价钱也嘛，也不贵，一罐五个铜贝。」 「五个铜贝？！」 李老头儿心里着实一松。 这比他预想的价钱要低一些，但又很心痛，五个铜贝他要卖上半天的面才能挣的回来。 玉容一眼不错的盯着店家的脸色，见他并无接受不了神色，就知晓自己说的价钱不算高。之后便再也不肯松口了。 李老头儿还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丫头，加上摊上生意一直来人，老婆子快忙不过来了，只好忍痛拿了五个铜贝出来买下了那罐调料。 「姑娘小小年纪，厉害的很呐。这调料可有名字？」 玉容差点脱口而出说是虾粉，好在反应过来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东西日后兴许会被人看出来，但现在她要靠这东西赚钱，不能直接说是虾粉。 「它……增味的，叫，增味粉，对！增味粉。」 李老头儿跟着念叨了两句，很是宝贝的抱着罐子去做面了。 玉容美滋滋的把那五个铜贝放进了袖兜里，解了驴子正要走，就瞧见卖面的大爷朝她跑过来。 「姑娘！方才忘了问了。若是这增味粉用完了，该去何处寻你买呢？」 「这……」 也是，她把这茬儿给忘了。 「这样吧，我后日还会再来城里一趟，到时候我再带着东西来你这儿。」 得了这话，李老头稍稍安心了些，一回头瞧见又来了客人连忙转身跑了回去。 玉容牵着驴子在街上稍微转了转便发现了两家卖衣裳的铺子。 其中一家店面颇大，进出的都是穿的很体面的人，门口迎客的伙计很是谄媚转头对着衣着普通的客人却是冷眉冷眼。 她不喜欢这个伙计，便去了第二家。 第二家店小，没有什么伙计，从头到尾都是掌柜的在招待。瞧见玉容衣着旧衫也没瞧不起她。 玉容左看右瞧的，发现一套成衣实在太贵了，稍微厚些便要三十个铜贝。厚棉被更是贵，一床要一个银贝。怎么看都不如扯些布去自己做划算。 原还想着二妹马上生辰给她买套新衣裳的，算了，自己做吧。 玉容直接买了一匹布，又称了二十斤棉花放到驴子上。临走时瞧着柜台里那些漂亮的头绳，想想小妹那越长越长的头发，咬咬牙也买了几根。 从衣裳铺子出来后，她又去了蔡大爷介绍的那家粮店。等她再从粮店出来时，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两个铜贝了。 不光压箱底的银贝叫她用完了，虾粉卖的钱也花了大半。 这一个月家中需要添补的东西太多，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伙食还不能太差。家中仅剩的那五个银币早就拿出拆开用了。 她一直没敢告诉妹妹们，怕妹妹跟着忧心。 好在现下弄出了虾粉这东西，应当是能卖上一阵儿，她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玉容贴身收好铜贝和那几根头绳，绑好了布匹和粮食后便牵着驴子往回走。 这会儿子大概是未时三刻，就算是慢慢走也能在傍晚前到家。不过先前答应了小妹要早些回去的，怕是做不到了，也不知小丫头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 玉竹此刻正巴不得长姐晚些回来才好。 陶婶婶一早就带她去海滩边玩儿了，带着她耙了一堆蛤蜊，还捡了好多漂亮的小贝壳。 睡了午觉后又带着她出来了。 叫她兴奋不已的是她刚刚在一片退了潮的暗礁群中发现了海蛎群！ 海蛎可说是海中牛奶，营养价值丝毫不逊色先前的虾皮，甚至更高。而且这东西可煎可蒸可煮，怎么做都是一道美味。 她们一家这一月虽养了些气色回来，但身体还是亏损的，正好吃些海蛎补补，还不用花钱了！ 玉竹兴奋的捡了块石头就想往里头冲。 她想砸两个尝尝，这古代野生的海蛎和现代养殖的海里区别大不大。 「回来回来回来！小东西一眼不看你就要跑。」 陶二婶抓着玉竹的衣服把人提回身边。 「听着啊，那边儿不许去。里头的石头可厉害着呢，不小心刮到就是一条口子。咱村儿以前有人就是在那片礁石里摔了一跤，脸朝下割了好多口子，一张脸都不能瞧了。」 第36章 玉竹：「……」 是她太兴奋，太忘形了。 海蛎外壳坚硬锋利，不做好准备自己这样一个小娃进去确实是很危险。古代医疗那样差，她可不能去冒险。 「婶婶我知道啦，我不过去，我就在那旁边玩儿。」 玉竹指了指只有零星几块海蛎的礁石旁。 瞧见没什么危险，陶二婶这才放了人。 「乖乖自己玩儿会沙，婶婶给你抓几只螃蟹，等下回去给你煲粥吃。你二叔的手艺可好了，保管你吃了都不想回家。」 「好嘞~」 看着玉竹乖乖的坐在小石头上，陶二婶放心了，转头在沙滩寻起了藏匿其中的大螃蟹。一边找一边还时不时的看上玉竹几眼，确保她在自己的视线里。 四五岁的孩子可正是坐不住的时候，万一一个错眼给看丢了出了什么事儿，她怎么和玉容姐弟两交待。 尽管玉竹平时挺乖的，那她也不能完全放心。 玉竹知道陶婶婶担心什么，乖乖坐着哪儿也没去。她手里的石头刚刚藏的好，没被发现，这会儿倒是正好用了。 礁石上鲜活的海蛎壳子是封闭的，想要打开取海蛎，一般都是用专门的工具来撬。可她这会儿手上没有工具，只能用石头去砸开。 陶二婶听到砸东西的声音，连忙提醒道：「小心着点儿，别把手砸到了。」 「知道啦~」 玉竹手上更用力了些。 一连砸了七八下，她那点儿力气才砸开了一个海蛎。拂开海蛎上沾住的那点碎壳，一颗指头大小的海蛎便露了出来。 样子瞧着和现代的海蛎没什么区别，味道嘛…… 玉竹把那颗海蛎扯了下来，清理干净碎壳后直接扔进了嘴里。 「诶！！小东西往嘴里扔了什么？！！」 陶二婶吓的脸都白了，急急忙忙的就冲过来要掰玉竹的嘴，那架势可不得了。玉竹都顾不得尝味儿，直接就给咽了下去。 「婶儿！婶儿！你别怕，这个好吃！」 「快吐出来！你这孩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往嘴里放！」 陶二婶伸手就要去抠玉竹的喉咙。 玉竹赶紧抱上她大腿撒起娇来。 「婶儿！真的好吃，真的真的。你看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呐。」 陶二婶：「……」 这要是自家孩子，非得好好打一顿屁股才行。 「真没事儿？你吃的那是什么东西？」 玉竹拉着陶二婶去看她刚刚砸开的那块海蛎。不过海蛎被她吃掉了，上头现在就只剩下一点筋肉。于是她拿了石头又重新砸开了一块。 「婶儿，就是这个。好吃的！」 「这……」 陶二婶始终不敢下手。 她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海边，能吃的东西都是知道的。从前一直都当这是石头，这还能吃？！ 「看着不太干净的样子，而且这个东西长的太奇怪了，藏在这样的壳子里。」 玉竹仰头不解的问道：「这样的壳子怎么奇怪啦？蛤蜊肉不也是藏在壳子里的吗？都是藏在壳子里的肉，它肯定也是能吃的。」 听着不过是童言，却叫陶二婶无话可说。 因为玉竹说的没错呀，蛤蜊也是带壳子的肉，只是它的壳子要比这东西的壳子漂亮的多。都是长在壳子里的肉，谁说只有漂亮的才能吃呢。 陶二婶瞧着玉竹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一点点的偏了过来。忧心过后便是一阵狂喜。 这样的礁石，每次退潮可是一片接着一片，简直不要太多。要是里头都是这样的肉，那村里的粮食就又多了一样！ 只可惜这会儿潮水就快涨回来了，再回去拿东西来撬好像有些来不及。 「咱们玉竹真是好福气，不过今儿咱们手里没东西装，弄不走了。反正这东西跑不了，等明儿个咱叫上你长姐再一起来。」 玉竹眨巴眨巴眼把手里的石头递了过去。 「婶儿，我刚刚砸的时候有一整块被我砸掉了，它们像是长在石头上的，可以砸下来。」 陶二婶半信半疑，拿着石头对着礁石上剩下的那两块海蛎沿着底儿砸了几下。轻轻的咔擦一声，一整块海蛎便重重的落进了沙里。 竟然真的能完整敲下来！ 不提陶二婶此时的心情有多激动，就连玉竹也是按奈不住的欣喜。两个人一人拿了块石头砸着附近的海蛎，没一会儿便砸了一大堆。拿来装蛤蜊的篓子被装的满当当的。 沉甸甸的一篓子，玉竹推都推不动。 陶二婶一把提起挎到肩上，一手则是抱起玉竹。 「走咯，咱们回家去~」 两人渐渐走远，海水一点一点蔓延上来，很快，吞没了这片长满海蛎的礁石。 陶二叔算着时间这会儿已经在锅里蒸好了鸡蛋羹，就等着玉竹回来吃。远远的瞧见妻子回来了，立刻便迎出去。走近了目光瞥到那满当当的一篓子。 第37章 「孩儿他娘，你这弄一堆石头回来干嘛？」 「你管我弄回来干嘛，先给我接了呀。」 这么大一篓子可重了，尤其是她一边还抱着个孩子。陶二婶累的出的一身的汗。 放下孩子和篓子后，她又歇了会儿这才拿了刀来撬海蛎。 起初手还生着，撬的磕磕绊绊的，不过撬的多了，手也顺了。一大篓子的海蛎，她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全都撬了出来。 弄了满满一碗的海蛎。 陶二叔偷偷过来瞧了两眼，很是嫌弃道：「啧……好恶心的东西，就跟鼻涕似的。吃的时候别叫我……」 念叨完就跑，生怕媳妇儿跟他算账。 玉竹：「……」 这可是好东西，多少烧烤都是拿它打着男人加油站的旗号，价格往上抬了又抬呢。 「玉竹啊，婶儿这弄了一大碗也不知道怎么吃。等下分你们家半碗，拿回去叫你长姐琢磨琢磨怎么做。」 「长姐……」 玉竹骤然回过神来。 方才玩儿的太投入，都没注意时间。这会儿天都暗了，二姐都要回来了，长姐怎么还没回来？！ 「婶儿，长姐她怎么还没回来呀？」 骑着驴子走的，按理来说应该要比走路快的。就算再耽搁，现在也该回来了。 玉竹越想，心里就越是不安。 陶二婶也很是疑惑，不过她倒没玉竹那样担心。 「你姐今儿去城里有事，肯定要晚些时候才回来。而且她买了东西虽然有驴子驮，但人得自己走，这弯弯小路且得走些时候呢。」 「会不会是长姐迷路了呀？」 「不会不会，咱村上城里就一条路，肯定不会迷路的。你啊，安心把蛋羹吃了，若是待会儿我家老二他们回来了还不见你长姐，我便叫他们一起出村口去迎，放心吧。」 「好，谢谢婶婶。」 玉竹安心了不少，但没见到人，心里的石头就还是落不下。心不在焉的吃完了一碗蛋羹后，她干脆搬了个小凳坐到大门口。 从陶家这大门可以一眼就看到的自家门口那条路。 等了半个时辰，长姐没等回来，倒是把二姐瞧见了。 她和陶家哥哥一人手里提着个小网兜，里头瞧着都是鱼虾。 「二哥！二哥！」 玉玲听到这声二哥，转向自家屋子的脚立刻掉了弯。 「小妹？你怎么在这儿？长姐呢？」 「长姐还没回来……」 玉竹也不知怎么，瞧见二姐鼻子就开始发酸。 「二哥，长姐走的时候说过的，让我在陶婶婶家里呆一上午。可现在太阳都快落下了，长姐还没回来。」 她越等就越是害怕。 玉玲一听心里便咯噔一下，心里也慌的很。但她不敢露出来叫妹妹看见，只作轻松的样子哄着。 「小妹别担心，许是长姐给你买了好多东西，走的慢了才耽搁了。二哥这就出去寻长姐去，定是能把长姐带回来的。」 玉玲使了个眼色给陶木，陶木忙也跟着附和道：「对对对，不用担心，我跟着你二哥一起去，这里的路我可都熟悉。」 两人进了院子和陶二婶说了一声便放下手里的袋子齐齐出了门。 玉竹还是不放心，却也知道自己一个小孩子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坐到陶二婶身边和她一起理着二哥他们带回来的鱼虾，焦灼的等待着。 一开始还能坐得住，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她的心也越来越慌，只恨不得插了翅膀出去找姐姐，哪里还坐得住。只好又去缠着陶婶婶带她去村口瞧瞧。 陶二婶被缠的没法子，正好自己也担心着，便带着玉竹去了村口。 也是巧了，两人刚走到村口就瞧见那路上几个人影正往村里来。走近了玉竹发现正是长姐她们。 咦？ 陶家哥哥加上二姐一起出去的，回来的话应该是三个人，怎么现在多了一个？瞧着身形还是个男人，他是谁？ 不等玉竹琢磨明白，她就发现长姐走路的姿势不太对，竟是二姐一路扶回来的。 长姐受伤了！ 她就知道，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长姐是绝对不会这么晚回来的。玉竹挣扎着下了地，跑到姐姐身边，紧紧的抓着姐姐的手。 「长姐！你怎么啦？」 「没事儿，就是没注意脚崴了，才回来的晚了。」 玉容拉着小妹的手，没再说什么，只顾着低头往家里走。 几个人前头走着也没注意，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一直在后头的男人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分的路。 陶二婶瞧着玉容精神不太好，便带着儿子回了自已家，打算白日里再来探望。 瞧着人都走了，玉玲才一把将屋门关上，扶着姐姐去床上坐下。 「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我可是瞧见了，你手上也有伤，背上衣服都磨破了。崴脚可崴不成这样。」 第38章 「没，没事。就是崴脚摔倒了，然后衣服在地上的石头上磨破了。」 玉容强装镇定，不肯再多说一句。但她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有事儿。玉竹凑到长姐身边，鼻子耸了耸。 「长姐，你身上有臭臭的烟草味道，你也像村长伯伯那样吐咽吗？」 「我……」 玉容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差点忍不住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只是，小妹还太小了，万一听了在外头提起，自己的名声…… 「我有些累了，肚子也饿了，先做点吃的吃了再说吧。」 玉玲接收到了长姐的眼神，心领神会。也不再追问了，转头出去做吃的。吃完就开始哄着小妹睡觉。 姐姐们这么想让自己睡，那自己就‘睡’吧。 玉竹演技了得，两个姐姐还真是没看出什么来。 此时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了。只要她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声响，姐姐们是肯定看不出来她还没睡的。 如她所料的，一等她‘睡着’了，二姐就又开始追问起长姐。这回长姐倒也没瞒着，把她回来路上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今日买了粮食便牵着驴子往回走，走到半道儿上发现身后有个男人跟着我。他跟的不是很近，所以我没瞧见脸，只觉得身材很是魁梧。整条路就我和他两个人，我心中自然害怕，所以我便走快了些将他甩掉了。」 一听到有个男人跟在长姐身后，玉玲心中一阵后怕，握着姐姐的手紧了又紧。 「然后呢？那个男人追上来欺负你了吗？」 「没有，他没欺负我，倒是救了我。」 玉容靠在妹妹身上，心中那些害怕的情绪都渐渐消散。她这会儿才有心情仔细回想着路上发生的事情。 「我把他甩掉后，走的有些快，眼看着快走到下阳村了，林子里突然跑出来了个醉鬼。嘴里还念叨着凭什么别人都有媳妇儿，就是不给他媳妇儿。然后他就看到了我。那个醉鬼力气太大了，拖着我便往林子里走，说要让我给他做媳妇儿，我实在是挣脱不开。」 要不是后面跟着那个男人顺着痕迹追了上来，如今自己…… 玉容打了个冷颤，那后果绝对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玉玲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沿路赶过去暴打那男人一顿。 「长姐，那个醉鬼，你可有看清他的样子？」 「倒是看清楚了，他的右脸有块特别大的痦子，再见到我肯定是认得出来的。只是……回来时只顾着害怕了，都忘了问那恩人的姓名。他应当只是和我顺路，是我小人之心了。现在想去寻都不知该怎么寻去。」 「没事，我瞧着那个男人是跟着我们进了村才分开的。想来也是这村子里的人，总是能打听出来的。」 姐妹两又嘀嘀咕咕说了会儿话，这才躺到床上睡下。 可听完了姐姐遭遇的玉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早该想到的，长姐一个弱女子，即便是路不远也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城里。虽然长姐如今很瘦很黑，根本瞧不出美貌，但架不住有那禽兽之人！ 气死她了！ 下回绝不能让长姐再孤身一人去城里。 玉竹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才睡了过去。结果一醒来瞧见长姐那脖子上紫红色的淤痕时，心都要炸了。 什么狗屁男人，活该没有媳妇儿！下手这么狠，简直就是在杀人！ 心疼死她了。 玉竹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小心的查看了下长姐身上的其他地方。 脖子上的淤痕最重，耳朵后面有两条划痕，右手腕上也有一道淤青，脚腕也是肿的。后背她不敢去看，怕吵醒长姐。不过依二姐所言衣服都磨破了，里头定然也是有伤的。 得上药才行。 玉竹把被子轻轻盖回去，悄悄下床去找二姐。只是屋前屋后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二姐的影子。 大概一炷香后才她听到二姐回来的声音，立刻委屈巴巴的扑过去抱住二姐的腿。 「二哥你去哪儿了？」 玉玲一把将小人儿抱进怀里回答道：「去还驴子了呀，昨日就该还的。」 是哦，长姐昨日是借了驴子去城里的，她都忘了。 「二哥，长姐她……脖子……」 玉竹哽咽的说不下去。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心中只有愤怒，可一见到二姐回来，她那眼睛鼻子就忍不住的开始开酸起来。 她埋头在二姐的肩膀上，没有瞧见玉玲的眼也是红红的。 「二哥知道，等会儿就去买药给长姐。小妹你记着，长姐的事谁都不可以说，陶家婶婶也不可以，知道吗？」 「我知道，二哥，长姐就是崴了脚，别的什么也没有。」 玉玲心中大慰，怜惜的摸了摸小妹的脑袋。 若不是这样那样的天灾，小妹本该无忧无虑的，哪会像现在这般，早早就懂了事。 第39章 「乖啦，自己去把脸洗下，二哥去生火做点吃的。」 玉玲刚把怀里的小人儿放下，就看到篱笆外走进来了一个妇人。瞧着很是陌生，叫她心中警惕起来。 「小妹，回屋子里去，别开门。」 长姐如今那样，是万万不能叫人知道的…… 「玉家小兄弟是吧？」 玉玲点点头，疑惑道：「你是？」 「哦！我是村头陶江家的，我叫魏春，你叫我魏嫂子就行。我来呢，是替我弟弟送还东西的。」 魏春从袖兜里摸了下，摸出了几根颜色不一的头绳来。 「喏，就是这个。」 玉玲摆摆手没去接。 「嫂子你带错人了吧，这不是我家的东西。」 「怎么不是？你姐没说丢了什么东西吗？」 魏春直接将那几根头绳放到玉玲手上。 「我弟弟昨日来我家给我儿子贺生辰，说是走在你姐姐后头捡到的。只是他不知道你姐姐是哪一家的便托我打听来还了。我问过了，昨个儿牵着头驴子去城里的，就只有你姐姐。」 玉玲福至心灵，瞬间想到了那个救了长姐的男人。 从早起她就一直在担心，担心自家守住了，却叫那个男人说了出去。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和家里人说的。 倒真是位君子。 这是恩人的姐姐，玉玲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挂了笑，道了谢后才客客气气的把人送了出去。 村头陶江家的魏嫂子…… 玉玲记在心里，准备找陶木好好打探一下。毕竟仇要报，恩也是要还的。 「二哥，长姐醒啦。」 听到长姐醒了，玉玲回过神，拿着头绳走了进去。 「长姐，这头绳是你买的吧？」 玉容拿过头绳看了下颜色，确认道：「是我买的，先前我放在身上，挣扎的时候掉了。你哪儿来的？」 「是救了你的那个男人托他姐姐送来的。他没多说什么，只告诉他家里是回来的时候跟在你后头捡到了。」 「那他……他是哪家的？」 玉容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恩人的姓名。 「只知道是姓魏，长姐你放心，呆会儿我就去找陶木好好打听打听。你现在呢，就乖乖的在屋子里头养伤。」 「好……我知道。」 之后几日玉容都听话的呆在了屋子里。有人来寻她便借口脚崴的厉害说要多修养几日。等到脖子上的痕迹都淡了，衣服盖的住了，她才开始在屋外活动。 玉竹就是个小跟班儿，姐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姐姐要做针线，她就在旁边递针线递剪刀，姐姐要做虾皮粉，她就负责在一旁加点小火烘烤虾皮。 姐妹两个在家鼓捣了两日，做了整整一大罐子的虾皮粉，估摸着得有五斤的样子。 带去城里的那一小罐，也就能装个二两左右，这一大罐若是真能照之前那个价格卖出去，家里就有能一个银贝的收入！ 玉容想想就激动的手抖。 可惜这几日自己身上有伤，不能再去城里，也不知道那卖面的李老头儿，虾粉用的如何。 李老头儿自然是心急如焚了。 说来也是神奇，普普通通的一碗面，只要加上那增味粉，味道便能好上许多。自打他用了那东西，最近生意便好的不得了。 可生意好了，增味粉用起来也格外的快。眼瞧着马上就要见底了，而那说好要送增味粉来的姑娘却迟迟不见人影。 「乔安，这便是你说的那个面摊？」 「正是，大人不若尝尝？」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尝尝的。 秦大人站在旁边稍微等了等，见有人吃完面腾出了空位才走上前去坐下。乔安和另一位同僚没有位置，只能像个门神似的站在秦大人身后。 乔安是李老头儿摊子的常客，李老头儿自然是晓得他在官府做事。瞧见三位官爷有两位都没有位置，不敢怠慢，连忙叫了老婆子去隔壁借了张桌子过来。 桌子都借来了，秦大人也不矫情，三人一起坐到了一桌。 「店家，来六碗小份的素面。」 李老头儿：「……」 「六碗？」 三人男人吃六小碗面？不能直接点三碗大份的么？ 「可是还有客人没来？」 秦大人笑了笑，摇头道：「并不是，我们要点的是，三碗以前的素面，和三碗现在的素面。」 李老头儿立刻就懂了。 「好嘞，各位稍等。」 很快，六碗热腾腾的素面就端了三人的桌。李老头儿贴心的在加了增味粉的素面里放了几颗葱花做记号。 秦大人先是端了没葱的素面，尝了尝。味道和素日家中婆子做的并无甚区别。吃完了那一小碗素面，他又端起了另一碗有记号的。 才吃了一口，他就放了筷子。 第40章 「大人？可是不合胃口？」 秦大人摇摇头，闭着眼仔细回味了下，的确是和之前那碗素面截然不同的味道。又重新拿起筷子将剩下的面全都吃完。 「乔安，去请店家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李老头儿得知要问话的竟然是秦大人，哪还顾得上生意，立刻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自家婆子，赶紧的过去回话。 「店家，听说你这店里的面以前并不是这个味道的。」 一听这话，李老头儿就知道秦大人想问什么了。 「回大人，是的，小老儿在此处摆摊多年，味道一直没有变过。直到前些日，来了位女客。她卖给一样东西给我，不管什么面，加上一点点，便能提味。」 「哦？是什么样的东西，不知店家能否拿来让我瞧瞧？」 「自然。」 李老头儿心中一叹，知道今日这增味粉是留不住了。但他心里却没有半分埋怨，因为他知道秦大人是个好官，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为着淮城百姓着想。大人对这增味粉起意，想来也是有其他用处。 于是只剩个底的增味粉就这么被秦大人带走了。 秦大人倒也没占便宜，除了该给的面钱给了，还额外给了李老头儿五个铜贝，算是找他买下的。 回去的路上，秦大人反复和乔安打听了他和那卖增味粉女客的谈话。 「你确定她说这东西是用海物做的？」 「非常确定！大人，当时我大哥也在，不信您问我大哥去。」 秦大人点点头，决定等下回去就把乔远逮过来问问。 比起乔安，还是乔远更加靠谱点。 对了，还有怀里的这点增味粉，得先拿去让做饭的冬婆子瞧瞧，看能不能知道这是什么海物做的。 最近淮侯可是正在发愁，该怎样把淮城的海物卖出去换钱呢。若是做出这增味粉的海物不是很难得的那就太好了。 秦大人琢磨了半晌，想了想又交代了下去，让那卖面的李老头注意着些，若是再遇上那个卖增味粉的姑娘，一定要留住她再给官府报个信儿。 玉竹都不知道自己被官府‘惦记’上了。自打她上回独自进城受了伤，两个妹妹都再不许她一个人进城，正急得不行呢，就听说村长家后日要去趟城里采买。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蹭一蹭。 跟着村长家的一路进城，回来的路上也有个伴儿，安全自是无恙的。玉容决定好了，就等着二妹傍晚回来告诉她。 正好，玉玲也有话要和她说。 「长姐，你的那个救命恩人，我全都打听好啦。」 「打听出来啦？他叫什么名字？！」 玉容瞬间将要去城里的事儿忘的一干二净，只顾着追着妹妹问那救命恩人的消息。 「他叫魏平，可了不得，是个廪吏，在官府当差的。他姐姐，就是村头陶江的妻子，听说是嫁过来已有六七年了。育有一子，全家都极为宠爱。魏平更是隔三岔五就要从城里过来瞧他。」 「竟是官爷……」 玉容只觉得心中的救命恩人形象更为高大起来。难怪那日他出手打那醉汉时格外的干净利落。 「那你可打听到了他在城中的住所？」 玉竹奇怪的瞥了一眼长姐，摇头道：「这个陶木也不知晓，他也是去向别人打听的。长姐你问他住所干啥？」 「他救了我，自然该备礼感谢呀。」 玉容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备什么礼，但家中无银，只剩一罐虾粉能够拿得出手。可这东西也不好送他，毕竟那么大一罐，人家拿去那得吃到哪一年。 算了，还是等去城里把虾粉都卖掉了，再去城里打听下买些肉食做礼吧。 她把自己的打算一说，玉玲倒是极为赞成。又听到说是要和村长家的一起去城里，顿时放心不少，也打消了自己要跟着一起去的念头。 于是两天后，玉容又一次进了城。 这回她目标明确，直接抱着罐子去了上回吃面的摊子。那李老头儿一见她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星，高兴的说话声音都在抖。 「姑娘诶！你可算是来了，叫小老儿好等！」 「真是对不住，前些日子受了点儿伤，一直在家养着，所以才没能来城里给你送东西。这不，伤一好就赶紧来了。」 瞧见玉容带来的那个大罐子，李老头高兴的两眼发光。转头给自家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去报信去。 一炷香后…… 「姑娘，我们大人有请。」 「大人？什么大人？」 玉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男人吓的不轻。 李老头见状忙上前帮忙解释。 「姑娘，是咱们府衙的秦大人想见你，估摸着是跟你这增味粉有关系。秦大人是个好官，姑娘莫怕。」 「秦大人……」 玉容知道这个秦大人，当初她们被冀城赶到这里，就是那位秦大人负责收留的她们。如今自已一家能安稳度日，多亏了他。 第41章 「既然如此，那，带路吧。」 说起来，自打来了这淮城，她都不知道官府的门儿是朝哪儿开的。今日倒是有幸去看看了。 对了，救了自己的魏平就是在官府当差，等下是不是能见到他？ 「咳……两位官爷，我能不能向你们打听个人？」 走在旁边的其中一个衙差看了她一眼，回话还算客气。 「姑娘若是想打听大人，那便免了吧。」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打听秦大人。我只是想打听下，和你们共事的人里头有没有一个叫魏平的人？」 「魏平？姑娘你是他什么人？」 两个衙差的脸色肉眼可眼的变得和蔼起来。不过在听到玉容回答说没关系后，态度又变得不冷不热起来。 之后一路到府衙玉容都再也没听见他两开过口，嘴巴实在是严的很。 「姑娘，到了，大人就在里头等你，你进去吧。」 「我一个人进去？」 「是的。」 玉容：「……」 来的一路都不害怕，现在却突然有些害怕起来。那扇敞开的大门一眼忘过去，什么也瞧不见，叫她心慌的很。 站在外头足足一刻钟，玉容才鼓起勇气抱着罐子走了进去。绕过了两扇大大的书柜后，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秦大人。 「民女玉容，拜见大人。」 秦大人努力控制着自己将目光从那陶罐上移开，客气道：「玉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坐着说话。」 一听这话，玉容心里那叫一个暖。略显紧张的抱着陶罐起来找了个椅子轻轻坐下。 「不知大人此次唤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秦大人抬了抬手里的笔，隔空对着她的陶罐指了指。 「本官听说，你这增味粉，乃是海物所做？」 玉容点点头。 秦大人心中一喜，又问道：「那做此增味粉的海物，可难得？」 难得？ 玉容细想了下，二妹说那毛虾素日网上来的不是很多，却也不是很少。反正几乎是没人吃的，都是拿去喂鸡鸭吃。 「并不难得，还挺常见。」 秦大人一听，眼里的笑意那是止都止不住。 「玉姑娘，你可知如今淮城最缺的是什么？」 「啊？？」 这话问的玉容一脸茫然，她还以为秦大人会直接询问做虾粉的法子，结果就这？ 「大概是……缺粮食？」 「不不不，是缺钱。」 玉容：「……」 秦大人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玉容面前。 「能否打开罐子让本官瞧瞧？」 「自然是可以的。」 玉容低头开始拆起了系在罐子上的绳子。 当初小妹自己做的那罐虾粉没有遮盖一个晚上就受了潮，所以之后她做的虾粉就特别注意防潮。这罐虾粉一做好她就拿了布垫上又塞了干草，还糊了泥，然后再拿布盖上系紧。这法子还是陶家婶婶教她的，管用是管用，就是拆起来有点麻烦。 秦大人一眼不错的盯着玉容手上的动作，看到她取下来的那糊了泥的封盖儿顿时明白，这增味粉，应是怕潮。不过也正是说明，这东西，能放！ 海货卖不出去的原因是什么，就是放不久！ 淮侯和他都明白，淮城其实可以富裕起来，甚至可以比冀城更加富强。可他们就像是守着金山却没工具去挖一般，守着大海，却拿那些海货没办法。 因为大多数的海货根本运不出去，只能卖卖一点咸鱼和虾干，来回除去车马费根本不剩什么，实在也是不顶什么用。 可眼下这姑娘带来的，却是条好路子。 增味粉的效果他是亲自尝过的，食肆酒楼里绝对好卖，富裕人家更是不愁销路。而且这东西它不像鱼虾那般，一大堆运出去，却只能赚上一点点银贝。就这玉姑娘手里的大罐子，一个车便能装上不少，而同样一车鱼虾，它能卖出的价格绝对要远逊于一车增味粉的。 秦大人越想心头便越是火热，看着玉容的目光也格外的炽热起来。 「大人？」 「大人？」 一连叫了好几声，秦大人才回过神来。他探头看了眼罐子里的增味粉，和先前他买走那罐子里的一模一样。 「玉姑娘，本官也不跟你绕弯子，直说了吧。官府，想买你增味粉的方子。」 「官府买增味粉的方子……」 玉容心中虽已有猜想，但她没猜到，秦大人会这么客气的和她说要买。这秦大人和家乡的那位李大人，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虾粉的方子，其实再简单不过。玉玲早就说过，只要有心人琢磨些时日也是能琢磨出来的。本就没打算长久做的买卖，如今官府却要买方子，那卖了正好。 不过，她没打算卖钱…… 第42章 「大人，这方子，其实简单的很。官府需要，民女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只是民女不想拿它换银钱，而是想换点别的东西。」 「哦？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玉容心中一阵涩然，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民女想以此方，换得家弟免除五年徭役。」 徭役苦重，每年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人累死在服役的时候。玉玲为了自己和小妹隐藏女儿身份，日日以男子身份出去劳作已是辛苦，若再叫她去服徭役，那简直就是在挖自己的心。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五年足以让自家不再像现在这般贫困，届时，就算玉玲需要再服徭役，自家也可以拿出银钱赎人。 秦大人万万没有想到，玉容想要的竟会是这个。 说实在的，每年服役那么多人，免除一个人的徭役根本算不得什么，也就是他和淮侯一句话的事儿。 「你可想好了？」 玉容一瞧有戏，欣喜道：「大人，民女想好了。愿拿增味粉的方子，换家弟玉林免除五年徭役。」 秦大人点点头，坐回到自己的书桌后。 「既然如此，便遂了你的愿。」 玉容就瞧着秦大人拿着笔在一根竹简上写了一行字，然后便传了人拿着那竹简去找一个叫乔远的人。 「大人，那竹简是？」 「瞧我，都忘了问你是不是识字了，该给你瞧瞧的。那竹简，便是免除你弟弟徭役的批令。只是有这批令还不够，还需得找到你们一家的户籍登记，由部吏在你弟弟名下批注一下。日后再征徭役之时，部吏瞧见批注自然会略过你弟弟。」 秦大人这话没说多久，就听到外头人回话，拿着登记着玉家户籍的竹简回来了。 玉荣虽识的字不多，但自家人的名字，还有免除五年几个字，她都是认识的。二妹真的免了徭役！ 秦大人这般干脆，玉容只觉得心里一直压着的石头顿时松了大半。 「多谢大人，民女这便将方子说予大人。大人可要拿笔记下？」 「肯定是要记下的，稍等。」 秦大人起身去了隔间，拿了厚厚一卷空白竹简出来。 玉容：「……」 「额……大人，其实，这方子，用不着这么多的竹简，三根尽够了。」 「三根就够了？」 秦大人有些不太相信。 结果……连三根都不用，两根就抄完了。 看着竹简上那过于简单的步骤，秦大人简直怀疑人生。增味粉的原料竟是渔民们拿来养鸡鸭的毛虾？！而制成粉的过程竟然就是烘烤再捣磨？！ 略去了玉容说的那几点注意事项，整个方子最重要的制作步骤就是烘烤后再把虾磨成粉。 这么简单的东西，为什么之前就没有人想到呢！ 「大人，这方子都写了，民女是不是能回……」 秦大人回过神来，正准备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留下了玉容。 「现在时辰还早，玉姑娘且等等，本官命人去买些毛虾回来，还得请姑娘再做一遍。等做完了，本官会派车送你回去，你放心。」 方子都说了，再做一遍也没什么。 玉容很是干脆的答应了，跟在秦大人的身后准备去这府衙的后厨。却不想走在前头的秦大人突然转过身来。 「对了，你这罐子里的增味粉是拿到城里来卖的吧？」 「正是……大人，可是以后都不能卖这增味粉了？」 秦大人笑了笑，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日后官府会出面收这增味粉，你若是要卖，日后直接卖到官府便是。至于你手上这罐嘛，就由本官买下，让这府衙里的小子们也尝尝味儿。」 小子们…… 玉容心下一动，想到了自己那个连模样都没看清过的救命恩人。 魏平，魏廪吏。 玉容实在很想去见见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呆会儿做出了虾粉，直接向秦大人打听的话，应该，可以吧？ 不等她下定决心，就听到廊下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大人，方才您交代下来让去买的毛虾，属下家中正好还有些，便回去都拿来了。」 这声音…… 和那天傍晚在林子里救下自己的人一模一样！ 玉容偷偷从秦大人身后探了个头出去，想看看救命恩人长的是什么样子。结果他一直低着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个发啾啾。 「魏平你先把那些毛虾拿去给冬婆子，让她先把虾都清洗出来沥干。」 秦大人一开口，魏平立刻领命走了。 玉容：「……」 虽然没看着长什么样子，但看到了他的身形。十分的高大，腰间一把佩刀更是威武，走起路来还快的很，几个眨眼便不见了。 等秦大人带着玉容来到后厨的时候，冬婆子已经把毛虾全都清洗干净沥了水。 「玉姑娘，接下来就看你动手了，要什么都可以和冬婆子说。」 第43章 玉容不着痕迹的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想见的人便收了心，专心做起了虾粉。她瞧了下，魏平带来的毛虾并不多，也就一斤左右的样子，拿一块石板就全都摆下了。 等做好后，一斤多的毛虾就变成了半碗的虾粉。 秦大人特地让冬婆子做了碗面，又亲自加了新鲜出炉的增味粉尝味道。确定和之前那些是一样的味道，心头大定。 方才做这东西的时候，他也是全程在观看，过程实在简单，即便是他来上手，也做的出来！ 心中欢喜的秦大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拿着增味粉和方子去见淮侯了。好在他还记得嘱咐下去，派了辆马车去送玉容。不过玉容觉得马车有些太招摇了，便和赶车的大叔商量换成了牛车，赶车的大叔倒是没什么意见同意了。 当牛车从府衙手门慢悠悠的架出来的时候，玉容突然灵机一动。 「大叔，能不能先将车子绕去魏平家一趟，他上阳村的姐姐有话让我带给他家。」 府衙的车夫，兴许就知道魏平的住处呢。 还真叫她猜对了。 车夫问都没问啥，直接掉头牛车赶到了离府衙极近的一处巷子停下。 这块地方，玉容从来没有来过。 她下了车，走近巷子瞧了瞧，家家户户的门房样子似乎都是一样的。实在看不出来哪家是魏家。 算了，先回去。刚从府衙出来，身上只有秦大人买下虾粉的给的银贝，都没买肉做礼，就是瞧清楚门，也不能去。 于是她直接坐了牛车去集市上买了点必需品便回了上阳村。回来的路上她瞧了下，和村长家约好的地方已经没了那辆牛车，想来村长家的已经都回去了。 他们到约定的时候没看到人，回去也不知道会怎么跟陶婶儿小妹说…… 「大叔，麻烦能再快点儿吗？」 「好嘞，姑娘你坐稳了！」 牛车哒哒跑快了起来，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在半道儿上遇上了出来找她的陶婶陶叔，还有小妹，那眼睛都哭的又红又肿，哭的叫她心疼。 「长姐！！呜呜呜……你怎么没跟村长伯伯家一起回来呀！呜呜呜……」 玉容抱着哄了又哄，才把小祖宗给安抚了下来。 「阿容你这是去哪儿了？也没给村长家带个口信，玉竹一见你没跟他们回来就哭着闹着要去找你，拉都拉不住。」 陶婶儿也是被闹的头疼，一向乖巧的娃突然作天作地起来，真是叫她招架不住。又哭又闹的要往外跑，不让走还咬人。往日她姐姐没按时回来也没见她这么大的反应。 玉容心知小妹是因着上回的事担心自己，连忙和陶婶儿道了歉，请他们一起上了牛车回去。 到家的时候玉容想起秦大人的话，很快官府便会将做虾粉的方子公布出来，到时候会由官府出面来收购虾粉。虽然价钱可能没有自己一开始卖的那么高，但总比拿去喂鸡鸭的好，也是一项收入。 「婶儿，这几日你若是有法子就多弄些毛虾来，我教你做点东西，能卖钱的！」 「毛虾？那东西能卖什么钱？」 陶二婶不太信。 「婶儿你信我，保证卖钱。」 瞧着玉容那坚定的样子，陶二婶想想也没什么损失，拿来试试也行。 于是第二日她就提着一袋毛虾来了玉家。 可能她心里还是不怎么相信这小小的毛虾能够卖钱，所以也没有听话的去尽量多找些毛虾，就拿着两儿子船上分到的那点儿就来了。 等她瞧着玉容几下把一袋毛虾做成了粉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隐隐有些后悔，结果再一尝，真是恨不得立刻再去找人换了毛虾来多做些。 「婶儿，这东西你放罐子里封好了，别叫受了潮。官府马上就要开始收这东西了。方才你也看会了吧，这几日就尽量多做些。若是等官府通知下来，到时候想要买毛虾可就不容易了。」 「啊？！官府收？你哪儿来的消息？官府收这东西去做什么？」 陶二婶想相信，直觉又不信。 玉容瞧她那纠结的样子，乐了，只好把昨日的事情大概和她说了下。 自己去府衙的事儿，她没想瞒着谁。毕竟再有一月征召徭役的部吏就要来了，自己拿方子换二妹免除五年徭役的事情到时候也瞒不住。而且秦大人还有意拿自己的例子来鼓励民众积极献方。 这种对自己名声有好处的事儿，她自然是不会拒绝。而且，她也是想着，若是阿娘也流落到了淮城，听见自己的名字，自然就能找来。 陶二婶听完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府衙是多威严神秘的地方，玉容不光是进去了，居然还见到了秦大人！她几乎是立刻忘了毛虾还能卖钱的事儿，又一个劲儿的问起了秦大人。 玉竹在一旁瞧着，陶婶婶的样子，和现代那些追星的孩子，真是像。 害，谁还能没个偶像呢。 陶婶儿一直在玉家呆到了傍晚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临走时玉容特地和她说了，明日可以多带些人到她家里来学。那意思就是打算先教村里人做这个增味粉。 第44章 这么好的事儿当然要先和自己的妯娌亲戚分享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玉家人来人往，亲戚带亲戚，都是为了来学那什么能把毛虾变宝的方子。玉容忙的团团转，虽然身体有些累，但心里可踏实了。 自己一家是逃荒来的，突然被分配到这个村子，村里人都不熟，平日里遇上村民也都是淡淡的点个头，谁也不会来主动找她说话，除了陶婶婶一家。 总是有种融入不进这个村子的感觉。 现在嘛，她已经能熟练的认出村里大半的女人，还得了几个能说到一起去朋友，就连小妹都多了好几个玩伴。 玉竹：「……」 她哪里是多了几个玩伴，分明是多了几个祖宗。一群四到七岁的娃娃，仿佛是十万个为什么附身，成天就追着她问个不停。还总是拿一些黑不溜秋沾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往她嘴塞，说是要和她分享…… 心意她领了，可东西，她是真吃不下，还得想法子劝着他们也不要吃，真是操不完的心。 但，有这几个小家伙一起玩也是好处的。跟着他们一起玩，长姐就不会拘着她让她呆在家里。 就像现在。 「长姐，我去找二毛他们玩儿啦~」 「去吧去吧，吃饭的时候就要回来哦，不可以在别人家里吃饭。」 「知道啦！」 玉竹得了话便如同那放飞的小鸟，飞出了家门，她先去了二毛家。 二毛听着是个男孩儿的小名，实际上却是个女孩儿。她爹是陶二叔的侄子，起初也是陶婶婶带到家里来玩认识的。 那小丫头今年六岁，是个比男孩子还野的小疯子。村里的小孩儿们小到三四岁，大到九，十岁，通通都打不过她，颇有种上阳村一霸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其他小孩子凶巴巴的，对玉竹却是很照顾。 知道今日玉竹要来找她玩儿，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了。一瞧见玉竹便上来拉着她跑。 「小竹子！跑快点儿，马上就要退潮了，我娘她们都走啦。」 玉竹累的直喘气，她这就四岁的腿儿，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二毛！歇，歇会儿！我腿短！」 「啧，你真是太弱了。」 二毛嫌弃归嫌弃，脚下却慢了下来，两个人开始慢慢往海滩边走。走着走着，发现前头路上有个小男孩在哭。 玉竹认出来，那个小男孩儿就是上次跟着她抓螃蟹的陶宝儿，刚伸了脚要过去就被二毛拉了回去。 「别管他，他娘魏大春可凶了。等下要是被她看见，她肯定说是你把她儿子弄哭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打你。」 「魏大春？」 玉竹眨巴眨巴眼，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咦…… 长姐那救命恩人的姐姐，好像就是叫魏春来着。所以陶宝儿，就是那个备受家人宠爱的娃咯？ 那就更得管了。 「二毛，我跟他认识，我去瞧瞧他怎么了。」 玉竹抽出自己被抓住的手，小跑到了陶宝儿身边问他：「陶宝儿，你怎么哭了？」 听到略微熟悉的声音，陶宝儿抹了把泪抬头看过来。 「是，是你啊。」 「你还记得我呀，陶宝儿你一个人在这儿哭什么呢？」 「呜呜呜……」 玉竹不问还好，一问陶宝儿居然越哭越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玉竹把陶宝儿欺负狠了。 「小竹子，我都说了，叫你不要管他啦。咱们走吧，长福他们肯定都等着咱们呢。」 二毛又上前来拉玉竹的手。 玉竹也想去海边玩儿，可这陶宝儿怎么说也是长姐救命恩人的外甥，看见了不问问也不太好。 「陶宝儿，你真的不理我吗？不理我那我就走啦？」 ☆☆☆ 见他还是不说话，玉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和二毛离开。却不想衣摆突然被后头的陶宝儿给拽住了。 「玉竹妹妹，你，你别走……呜呜呜……」 玉竹一阵头疼。 她最怕的就是这样一直哭却不说原因的人。一旁的二毛显然比她更没耐心，直接就扯开了陶宝儿的手，凶巴巴的朝他吼道：「爱哭鬼走开！真是讨厌，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回家找你娘哭去！小竹子，咱们走。」 陶宝儿被吼的一个哆嗦，眼泪都憋回去了不少。红红的眼睛挂着点点泪珠，别提多可怜。 他大概是整个村子里最白净的小孩子了，哭起来，那双眼睛也显得格外的红。玉竹对这样的小娃娃实在硬不起心肠，决定再问最后一遍。 「陶宝儿，你先别急着哭，你得告诉我你在哭什么呀。你到底怎么啦？说出来，二毛这么聪明，肯定能帮你解决问题的。」 被顺了毛的二毛心情瞬间好了不少，看着眼前这哭包也觉着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对！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第45章 陶宝儿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把事情讲个清楚。原来是他装着零嘴儿的荷包被村里一个大男孩抢走了。 「吃的东西他拿就拿了，可是，那个荷包，是我生辰的时候舅舅送我的！」 说完他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毛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肩膀上。 「不许哭！」 陶宝儿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还打了个嗝。 玉竹忍着笑问道：「你认识那个抢你荷包的男孩吗？」 陶宝儿委屈巴巴的摇了摇头，他若是认识，哪还用得着在这里哭呀，直接叫娘上门去讨要回来就行了。 「那他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有没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他很高，比我高，还比我瘦，比别人凶。」 玉竹：「……」 这个描述真的是让人很难找啊。 「二毛，你有办法帮他找到人吗？」 六岁的二毛很是骄傲的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当然可以啦，我可是很聪明的。」 聪明的二毛带着玉竹和陶宝儿找到了自己的一群小跟班儿，才问了两句，就有个娃大声说他知道了。 「方才我出来的玩儿的时候，看见石头拿着个漂亮的绿色袋子很高兴的回去了。」 陶宝儿一听顿时激动起来。 「我的荷包就是绿色的！」 「石头是谁？」 玉竹跟村里的小孩儿们玩了几日，好像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二毛凑到她耳边小声告诉她道：「石头啊，是个坏孩子。他爹死了，家里就一个娘。他老是出来偷偷拿别人家里的东西。我娘说了不许和他一起玩儿。」 这样啊…… 「那陶宝儿的荷包怎么办，咱们可以去帮他拿回来吗？」 玉竹刚问完这句话就瞧见二毛用一种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看着她。 「这事儿他娘魏大春去不就好啦，哪儿用得着咱们去帮忙呀，咱们还是孩子呢。」 ☆☆☆ 此话有理。 于是得了消息的陶宝儿很听话的回家找他娘给自己报仇去了。不过一炷香后，大家又见他跑了回来。 「二毛，玉竹妹妹，我，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玩儿啊？」 玉竹自然是无所谓的，只是如今自己也是跟二毛‘混’的，当然还要听听她的意见。 然后二毛很干脆的拒绝了。 「不行！」 话音刚落就瞧见陶宝儿那还红肿的眼又开始蓄起了眼泪。玉竹拉了拉二毛的衣袖小声问为什么。 「他太娇气，磕一下碰一下他娘就得来找我们麻烦。又爱哭的很，比女孩子还能哭，我可不想带他。」 一听二毛这话，陶宝儿立马吸着鼻子保证道：「我保证不哭，也不叫我娘来找你们麻烦。」 ☆☆☆ 「随便你。」 二毛很是傲娇的丢下三个字便拉着玉竹往沙滩上走。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还斩钉截铁的说着不要带陶宝儿。 不过小孩子嘛，的确不像大人们那样爱较真儿。 玉竹跟着二毛在沙滩玩了会儿，身上带着的小篓子就满了。里头其实也没装啥，就一点蛤蜊，还有贝壳。要想抓那些好东西，那还得再往前走走。不过村里的大人都是不让小孩子过去的。 越是靠前的沙滩，涨潮时的水位也格外的深，淹起来也格外的快。就怕一个不注意，小娃娃注意不到时间逗留在沙滩上被潮水困住淹没。 二毛虽然平时老跟爹娘犟嘴，这时候却是很听爹娘的话，只肯远远的带着自己的小跟班儿们在浅滩上玩耍。 魏平一来就瞧见自己的小外甥正撅着个屁股在跟一群小孩子刨沙，当真是难得。 宝儿从小就在城里住着，今年是因着他阿爷身体实在不好又想孙子才让他回来住。听姐姐说宝儿跟村里的孩子合不来，平时没少受人欺负，都是一个人在玩。没想到这次来上阳村居然瞧见他跟别的孩子玩的还挺开心的。 「宝儿！」 听到自己的名字，陶宝儿立刻循声看过去，瞧见是最疼自己的舅舅回来了立刻疯了一样的喊着舅舅就跑。几个小孩儿跟着看了一眼并不甚在意的继续玩他们的，唯有玉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的记性很好，陶宝儿的舅舅她见过！他就是当初自家刚到淮城时在城门口嗓门特别大喊话的那个官爷…… 话说当时，自己还冲他笑来着。原来……救了长姐的，就是他。 玉竹下意识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陶宝儿被抱的高高的，一眼看到了走过来的玉竹，立刻就挣扎下跳下舅舅的怀抱过去拉人。 「玉竹妹妹！这是我舅舅！我舅舅可厉害了，能抓好多好多的坏人！」 魏平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姐姐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宝儿说的，将自己说的也太过夸张了。 咦…… 第46章 这小丫头，好似有些面善。 「魏叔叔，你不记得我啦？我们在城门口见过。」 说着玉竹又做了个和那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魏平立刻就回想起了城门口中那个对着自己笑的小女孩儿。虽然眼前这个小丫头脸圆了些，身上也长了肉，但那双又大又亮的眼，还是很难忘的。 「原来竟是你，真是太巧了。怎么样，这一个多月在上阳村住的还习惯吗？」 玉竹用力点点头，笑着回答道：「上阳村很好，还给我们一家分了房子住，也没有再饿肚子。」 对逃荒的灾民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了。 得知玉竹在这村里适应的很好，魏平很是欣慰，毕竟她这一家当初是由自己插手才分来了这里，若是过的不好，他也于心难安。 「过的好就好。好啦，你们小孩子自己去玩吧，我还要去办差事呢。」 魏平挨个儿摸了摸两个娃的头，正准备往村里走突然又转过身来问道：「玉竹？你姐是叫玉容对吧？」 「对呀。」 「那巧了，我正是要去你家寻你姐姐，你能带路吗？」 玉竹想都没想便点头应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魏平还想着自己和这玉家挺有缘的。等到了玉家，瞧见大人让自己找的玉容就是那日自己救下的姑娘时，他心里莫名有种很玄的感觉。 自己和这玉家，恐怕不是一般的有缘…… 「小妹……你们这是？」 玉竹一瞧就知道姐姐没有认出魏平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忙提示道：「长姐，魏叔叔是陶宝儿的舅舅，他说他来找你有事儿。」 一提陶宝儿，玉容便反应过来了。毕竟她这些日子也听二妹打听回来不少的消息，知道救命恩人最疼爱的外甥便是叫这个名字。 所以，小妹领回来的这个男人，就是魏平！ 玉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颗心紧张的扑通乱跳，上前照着家乡的规矩福身给他行了个礼。 「上次途径下阳村遭难，多谢恩公出手相救，玉容实在感激不尽。」 魏平听了连连摆手。 「姑娘严重了，那只是顺手而为，想来任谁路过瞧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玉竹瞧着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客气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 「魏叔叔，你不是说来找长姐有事儿的吗？」 「对对对，是有事儿。玉容姑娘这会儿可有时间同我一起去趟村长家？大人吩咐的事儿，得在村长家才能说。」 听到说是大人吩咐下来的事儿，玉容顿时明白他恐怕是想去找村长说那收购加工毛虾的事。这是正事儿，当然不能耽搁。 玉容便锁了门，带着他和玉竹一起去了村长家。 大人们在屋子里头谈事儿，玉竹这样的小娃自然就被‘赶’了出来。 院子里有些乱，摆放着大堆的桌椅，村长的妻子云氏正带着自己的妯娌指挥着子侄们进进出出的帮忙布置。 玉竹个子小，一不小心就会人撞到。所以她进屋和长姐说了一声后，就跑去了村长家屋后的那个条小水沟坐着等姐姐出来。 这条水沟的水也是从山下那条河里分流出来的，河水清澈喜人，她看了一会儿居然发现里头有虾，来来去去的还不少呢！ 反正这会儿没事做，玉竹便扯了一把水草简易编织了个小兜趴在水沟上捞虾。 就她那小短手，拼尽全力也才捞上来三两只，连盘菜都不够，倒把自己累的不轻。玉竹放弃了，扔了草篮正要起身，就听到一男一女的争执声越来越近。 她跟这两人还是真是孽缘。上回在村长家客房撞上他两，这回跑屋后头也能撞上他两。 玉竹没有出声，她想听听看那陶有财如今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还跟余晓月纠缠不清。 「晓月你快回去吧，等下他们发现你跑出来，我爹会更生气的。这样对你没好处。」 「我不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已经准备把我送还官府了。有财，你忍心吗？要不是小草她设计，如今嫁给你的就该是我，咱们才是一对儿！」 陶有财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有财，你说话呀！只要你开口去好好和你爹娘说，他们说不定就会答应放了我，让我和你成亲的。」 余晓月已经急昏了头，早没了之前勾搭陶有财时的恬静从容。如今一副狰狞的模样加上她对小草做的那些事，陶有财突然有些清醒过来。 「成亲日子已定，婚简都送到了官府，没法儿改的。你快回去吧，日后好好儿的，别再去害人。我家里忙着就不送你了，省着我娘出来找人瞧见了你。」 陶有财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满腔愤怒的余晓月咒骂了好久。临走的时候还气愤的踢了好几块石头。有两块正好踢到了玉竹小腿上，疼的她差点叫出来。 还好她忍住了，不然，这火气上头的余晓月还真不知道会干出啥事儿来。等她一走远玉竹立刻爬起来跑回了村长家的院子里。 第47章 方才听那陶有财的话，显然是个明理的，但余晓月歪曲事实让他误会了小草。这是存心不想让小两口安生度日，实在讨厌。 玉竹略琢磨了下，很快便有了个好主意。她在院子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柴房发现了正劈柴的陶有财。于是走过去，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眼不眨的盯着人瞧。 陶有财是知道玉竹的，只是平时都没说过话。 「小娃娃，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瞧？」 「我呀，我在瞧你的样子，明明和有富哥哥长的一点都不一样，为什么她会认错呢？」 陶有财抬手抹了把汗，随口问道：「谁说我和他像了？」 玉竹一脸天真的回答道：「晓月姐说的啊。方才你们两在屋子后头说话我也在呢，你一走她就开始骂人。说什么要不是当初将你和有富哥哥认错了，才不会搭理你这个榆木疙瘩。有财哥哥，什么是榆木疙瘩？」 陶有财手里的斧子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她真这么说的？！」 「当然，玉竹才不会撒谎。其实你们上次在客房说话的时候我也在，村长伯伯喊你出去后，她就说什么认错了。可是你跟有富哥哥长的一点儿都不像。」 一个四岁的娃，没人会相信她会编造谎言，况且，玉竹也没撒谎。方才那余晓月可是说的比这些难听多了。 陶有财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红，他又不是傻子，一听玉竹这话很快便想到余晓月在盘算什么。 当初去给姑母送东西的一开始的确中要大哥去，可那天大哥吃坏了肚子在家休息，下阳村便是自己去的。接着路上就遇上了崴了脚的余晓月。 难怪自那日爹把自己从客房叫出去，她便对自己冷淡了起来，没过多久却又很是热情的邀自己去树下见面。 自己和小草的事一出，她就摘了个干净。若是她暗害小草的事没被发现，兴许过不了几日她就会转头去勾搭大哥。 如此满心算计之人，自己当真是瞎了眼了！ 陶有财气的眼都红了。 「有财哥哥，听说你要和小草姐姐成婚了。你会对她好吗？小草姐姐好可怜的……」 「我……」 陶有财想到之前自己对小草的厌恶，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余晓月急着摆脱自己，小草自然是她拉出挡刀的。自己定是误会了小草。 「小丫头，这事儿啊不是你该操心的。等日后我和她成婚了，你便多来这儿看看她，自然就知道我对她好不好了。」 玉竹顶着一头被揉的乱七八糟的软毛被送出了柴房，恰好瞧见长姐他们也从屋子里头谈完事出来。 「陶村长，秦大人交代的事儿，得督促着尽快传达下去。我呢就回去复命了，对了，把那个叫余晓月的带出来，我就直接带她回府衙了。」 听到魏平这话，玉竹和老村长都下意识的转头瞧了眼陶有财，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人都放心了下来。 之后的事儿玉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被长姐抱着回家了。 「长姐，你们关在屋子里头说了什么悄悄话呀？」 「什么悄悄话，那是说正事儿。」 至于是什么正事儿，玉容没有和小妹讲。小妹才四岁，这些事儿不是她该知道的。 不过晚上等玉竹‘睡着’后，她和玉玲说事儿的时候，还是被某个人听到了。 原来魏平这趟来是给各村发放府衙收购增味粉的通知的，当然还有方子一起。考虑到长姐是这方子的进献者，手艺已经纯熟，便让她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做示范，带带村民们。 府衙办事效率还真是快，长姐这才从府衙回来几日，他们就发了通知下来。而且，即日起便能在城中售卖增味粉，由官府统一收购，来者不拒。 长姐之后的日子岂不是要忙翻了…… 那她的海蛎怎么办？！ 那满满一大片的海蛎！那么肥的海蛎！ 不行，心好痛…… 接下来的日正如玉竹所猜想的那样，玉容简直是忙的团团转。经常是上半天在这个村，下半天又在那个村。 平时只能喂鸡鸭的东西如今竟然能变成钱，村民个个都积极的很，自然，玉容也变得格外忙碌。 玉竹几乎是常驻在了陶婶婶家里，尽管平日里长姐会把她的粮食交到陶婶婶家，尽管陶婶婶和陶二叔都对她很好，可她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她不止一次的说过让长姐把存粮食的钥匙给她，她可以自己在家做饭吃。但长姐就是没有松口。 谁会放心一个四岁的小娃娃独自在家生火做饭呢，万一不小心烧了房子伤着自己怎么办。 两个姐姐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无可厚非的，玉竹理解。但陶婶婶的阿娘听说重病了，今日就得回去照顾着，陶二叔也得跟着去。 所以…… 「不行，你一个人在家想都不要想。小妹乖啊，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你说什么都行。待会儿我把你放到巧兰婶儿家里去，你不是喜欢跟二毛玩儿吗，今天可以跟她玩一整天了。」 第48章 「我不！」 玉竹很是委屈，她明明有自己家，为什么要去别人家里呆着。看着别人一家热热闹闹，自己却是孤零零的，心里可不好受了。 玉容还是头一次见妹妹这么反抗自己，生气倒是没有，就是觉得好笑。若是小妹再大个两三岁，她兴许能放心，可四岁，绝对不行。 姐妹两个互不相让，玉玲生怕她两吵起来，忙做了个和事佬。 「长姐，不如就让我带小妹去船上吧。今天瞧着是个好天，去船上也不打紧。」 一听上船，玉竹顿时两眼放光，立刻扑到了二姐身上抱着她的大腿就不松手了。 「二哥二哥，我要跟你去船上！」 「胡闹！船上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玉容黑着脸训了小妹，转过头又训起了二妹。 「那船老大能破例收你上船学抓鱼，他能破例让你带娃吗？渔船就那么大个地方，小孩子跑了跳了一个不注意掉海里了，他愿意承担这些风险吗？再说你在船上还得做事，你哪有功夫看着小妹。我不放心！」 玉玲几次张嘴都被长姐给打断了。等长姐训完了，她才慢悠悠开口道：「长姐你先听我说完嘛。今儿个船老大不上船，只有我和陶木两个人。我们也不是去捕鱼，就是沿着海岸运些海货到行江码头，一来一回虽然时间有点长，但看顾小妹还是可以的。你要再不放心便拿个绳子将小妹捆了，我给她放船上，保证丢不了。」 玉竹：「……」 这是亲姐该说的话吗。 玉容还在犹豫。 「可小孩子上船，总归不好。」 「害，这有啥不好的。村里的小娃娃们，十个有九个两三岁就开始往船上跑了。渔民家的娃，天生就是要吃海里的饭，长姐你该适当的让小妹接触这些了。咱们又不是只在这儿住个三两天。」 玉竹瞧见长姐听了这话，眉头松了不少，顿觉有戏，立刻放开二姐的腿转过头去抱着长姐晃。 「对啊对啊，长姐你就让我跟二哥去吧！要不然以后跟二毛她们玩，她们说起船上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保证乖乖的，不乱跑也不跳，长姐~~求求你啦~~」 玉容最怕的就是小妹这样粘呼呼的求她，叫她实在不忍心去拒绝。加上出门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也没功夫在家跟两个妹妹磨叽，最后也只能答应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她当真拿了条绳子出来给玉玲。 「小妹若是在船上不听话，就拿这绳子把她捆了。」 毕竟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玉玲低头瞧见小妹听到这番话那一脸震惊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了。 「长姐，船上少什么也不能少了绳子呀，这东西你还是自已收着吧。我跟小妹走啦。」 不等玉容再多嘱咐几句，两个妹妹便已经跑的没了影儿。 「二哥，你真的会把我捆起来吗？」 「怎么会，你不是说你会很乖吗？你乖乖的二哥作甚捆你。」 抱着软呼呼的小妹，玉竹心满意足的捏了又捏。自打她上了船，平时真是太少时间和小妹相处了。真怕哪天回家，小妹就和自己生分了。 「瞧，那就是咱们今天要坐的渔船。咦，陶木头已经到了。」 玉玲赶紧走快了些，到船边才发现该运的货差不多都已经让陶木搬到了船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都说了让我跟你一起搬，昨天都答应的好好的。」 陶木不以为意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嘛，你那小身板儿拉拉渔网还行，搬这些会累坏的。」 明明是关心的话，叫他说出来却像是嫌弃玉玲身体弱似的。 在小妹面前被这样看低，玉玲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放下小妹便开始去搬剩下的竹筐。 玉竹瞧着那一筐筐的鱼，勒的二姐手都泛白了，心酸的厉害。二姐这才跟着上船大半月，就已经明显的比自己和长姐黑了两个度。平时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在做着这样累的事。 二姐好辛苦啊…… 长姐说过，户籍造假是大罪，二姐的身份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难道日后就要让二姐这样一直劳累下去吗？ 不行！ 一定要想个办法，既能恢复二姐的身份，又能不被官府问罪。 话说，当年范蠡将所有身家捐献给了齐国，就得了齐王封为相国。若是自家也能发家，以淮城如今的经济情况，就算没有范蠡那么雄厚的家财，应当也是可以免去户籍造假的罪名的吧？ 玉竹原本有些佛系的心从这一刻起又充满了斗志。 八零年代自己身无分文都能把全国连锁的公司打拼出来，这个时代商机更多，她就不信，会赚不到钱。 搬完货的玉玲一回头就瞧见小妹眼睛红红的样子，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小妹？眼睛怎么红了？」 「啊？二哥我没事，就是风有点大，有沙进了眼睛。」 第49章 玉竹尽量摆了个笑脸，玉玲才没再说什么。抱着她直接上了船，将她放到了鱼筐中间自己方才特地留出的空隙里。 「乖乖在这儿坐着，困了就靠在筐上睡一会儿。」 「知道了二哥。」 玉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睡着的，因为这些咸鱼干儿的味儿实在太熏人！结果，渔船才摇摇晃晃的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没忍住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船都已经靠了码头，二姐和陶木哥正在卸货。玉竹趴在船舷上，瞧着简陋的行江码头上人来人往，都是卸货装货的壮汉。 二姐那瘦小的身材在众人眼里实在是出众的很。越看越是心疼，玉竹不忍心再看，转了头去看大海。 大海辽阔，每每远望总是能让她的心境快速平复下来。只是这会儿她却静不下心。因为她在东南方向的高空中，发现了大片白色羽毛状的卷云！ 老渔民一瞧就知道，这是台风来临的征兆之一。 现代的台风每年都会给沿海城市带来极大的损失，而这个时代，防御措施极其落后，只怕台风一来，家里日子要难过了…… 半个时辰后，卸完货的两人终于回到了船上。两人都累的不行，身上的汗水都把衣裳给沁湿了。 玉竹忙拿着船上的扇子过去给二姐扇风。 「二哥，要不要喝点水？」 玉玲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拿过扇子扇起来。 「二哥没事，歇一小会儿就好了。」 玉竹瞧着二姐精神还好，心下放松了不少。只是一瞧见远处那片卷云，心里又慌的很。她转头去扯了扯陶木的衣袖，指着那片卷云问道：「陶木哥哥，那片云是不是很像鸟儿的羽毛？」 陶木抬头瞥了下，很是敷衍的说了个像。 他并不知道这片云彩代表的是什么。这样看来，上阳村的那些老渔民也应当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们如果知道的话，这样重要的知识是不可能不教给后辈的。 玉竹咬着唇，心乱如麻。 天空高处出现这样的云彩，很大概率是台风要来了，但也有几率不是。自己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甚至还会把自己当怪物吧。 「陶木哥哥，我听二毛她们说，咱们这儿有时候会刮很大的风对吗？」 「是的，很大的台风。刮台风的时候，可不能出门，玉竹你这么小，会被吹上天的。」 陶木说完，仿佛是想到了小人儿被吹上天乱转的场景，自己竟笑了起来。玉玲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将妹妹拉了回来。 「别听他胡说。小妹你饿了没？」 玉竹摇摇头又凑到了陶木身边问他。 「那台风来之前，会有什么预兆吗？」 说到这个，陶木倒是正经起来。自打玉林上船以来，船老大和自己好像都没和他讲过台风的事儿。这会儿左右没事，跟这兄妹两讲讲正好。 「台风啊，咱们这儿一年总是会刮个三四次，今年已经来过两次了，你们那屋子的房顶便是被上一次台风刮坏后重新修缮的。我爷我爹他们都是老渔民，他们说的，若是海里无风有浪，骤雨骤停又落，鱼儿乱跳，那便是台风来临的征兆了。 」 玉竹暗暗点头，老前辈们观察的很仔细了，这些也确实是台风来临前的征兆。只是总结的还不够完整，很多也是后人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自己生于现代，所知道的那些，也不过是享了前人栽树的果罢了。 陶木又讲了些台风来时的注意事项，讲完了，也歇息好了。两人便把拔锚摇桨启程回去了。 没了沉重的货物，回程两人要轻松的多。来时摇浆半个时辰便要换次人，回去时陶木摇了一个时辰都还没喊累。 玉玲闲着也是闲着，便把船上的一个小渔网拿了出来，拉着小妹理顺了，直接抛进了海里。 她不确定能不能网到鱼，反正没事做便来练练撒渔网的技巧。每次撒出渔网就能瞧见小妹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就是网不上来鱼，她也高兴！ 就在撒出第九回 网没过多久，玉玲明显感觉到手里的网比先前空网时重了不少。 有货！ 「小妹！这网应该有鱼哦~」 玉竹立刻很给面子的将二姐夸了一顿，然后眼巴巴的趴在船舷上，想瞧瞧二姐到底网了什么鱼上来。 因为这只是个小渔网，玉玲一个人拉个几十回合便将渔网收了回来。随着渔网一点点拉回来，网子里的鱼也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一眼就能看见的红，还有几道浅黄色搅和在一起。 「陶木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鱼啊？」 玉玲一把将网提出水面扔到了船板上。 一条足有玉竹手臂长的红鱼正在渔网里不甘心的挣扎着。那条颜色火红的鱼身上遍布着蓝色的小星星，玉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深海才有的东星斑！ 这东西在现代可贵的很。 相比起来，旁边那几条巴掌大的黄鲫鱼便不怎么起眼了。 第50章 「这……这……这是红星鱼！」 陶木显然很是激动，想伸手去摸又怕弄伤了鱼。反应过来赶紧去拿了船上挂的木桶在海里打了水，将鱼放到了水里养着。 「玉林，你可真是厉害！」 玉玲傻愣愣的看着木桶里那陌生的鱼，不明白自己怎么厉害了。这鱼也就是比普通鱼漂亮些吧，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啊。 「这鱼很值钱吗？」 陶木羡慕的看着桶里的鱼，使劲点了点头。 「可不是一般值钱呢，就连船老大都得奖励你钱。这种红星鱼很是难得，几年也不见得能捞到一条。有时候台风过后倒是能捡到，就是死的也很好卖。红色代表吉祥幸运喜庆，咱们海上吃饭的人就信这个。」 听他这么一说，玉竹有些明白了。 现代东星斑贵，是因它受保护很是难得，而这里，它的值钱在于它所包含的寓意。 这样浓烈的红色在浅海鱼中确实少见，它身上还带着那么蓝色小星星，和星辰搭上了边，可不就值钱了。这条船出了这样一条好货，船老大自然会高兴。 二姐运气真好！ 玉玲听的一愣一愣的，她别的不想知道，就想知道能卖多少钱。 「这东西，能卖多少？」 陶木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个银贝？」 「不，是一个金贝。五年前下阳村的一个渔民就是打到这个，卖了一个金贝，搬进了城里。」 玉玲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连银贝都只在长姐那儿见过几回，更别说金贝了。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下来。 「能卖一个金贝，那也是船老大的。」 三人都清醒了过来。 是的，这船，是船老大的，渔网也是船老大的。所以即便是玉玲撒的网，这鱼也是船主人而不是她的。 玉玲很是可惜了一会儿，但她心态好，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能捞着这东西也是我的运气，更何况还有船老大的奖励，这趟出来不亏了。」 玉竹对二姐能有这样的想法，很是自豪。二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心胸辽阔，从不斤斤计较。 三个人蹲在桶边又看了会儿鱼才换了玉玲去摇浆开动。只是才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船身便开始摇晃起来。 明明海上都没有什么风，海浪越一层层的朝他们冲了过来。起初只是轻微摇晃，渐渐的便摇晃的愈发厉害。玉玲生怕小妹一个不稳被晃进了海里，直接让陶木拿了绳子将小妹栓在了船上。这会儿她倒是有些后悔没有听长姐的话了。 万一今天真出了什么事儿带累了小妹，那她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木头，你过来，咱们两一起把船先稳住。」 陶木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忙过去上手帮忙。玉竹就跟那绑了安全带在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儿高高扬起，一会儿又重重落下，屁股都快木了。脸上还时不时的有大朵浪花过来亲她。 等海浪渐渐小了，渔船渐渐稳定下来时，船上三人的衣裳已经全都湿透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天上又突然下起了雨。 虽然这雨很快就停了，但陶木和玉玲的脸色都不太好。这一连串的事都在告诉他们，台风快来了。 两个人划桨的动作明显更快了些，也没有心情再谈天说地，甚至还把玉竹给忘了。 要不是玉竹开口叫二哥，玉玲都忘了自家小妹还被捆在船上。这会又风平浪静了，解开绳子也无妨。玉竹终于摆脱了绳子站了起来。 她眼神儿好，一眼就瞧见海面上正漂浮着个什么东西，看着像是木板。 「长姐，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玉玲顺着妹妹的手瞧过去，心顿时提了起来。 「木头，那边，划过去看看。我瞧着像是翻了船。」 这海上呐，一旦翻了船，那真是凶多吉少。先不说你的体力够不够游到岸边，就算你的体力能够游到岸边，可只要一遇上鲨鱼，那就是必死无疑。 浅海的鲨鱼不算多，也不算少。平时渔船出来捕鱼，总是能见到的。所以玉玲才那般悬心。 陶木很快将船划了过去。 玉竹方才瞧见的那东西，的确是艘渔船。只是他们四下瞧了，并没有在这附近看到落水的渔民。 陶木和玉玲商量了下，决定耽搁一刻钟的时间，划船去稍微远些的地方找找。人命关天，兴许他们还能救到人。 两个大人决定的事儿自然没有玉竹插嘴的份儿，玉竹便做个乖宝宝，老老实实趴在船舷上看着海面，帮着一起找人。 陶木还一边划一边扯着嗓子问有没有人，实在尽心。 渔船在往东划了一阵儿后，玉竹耳朵一动，她听到了海螺号的声音。转头去瞧二姐，发现她也听见了。 辨别了下方向后，渔船立刻掉了个头，朝着海螺号传来的地方划去。有了方向，找起人来就方便很多。 第51章 陶木没划多久，就看到海上正浮沉着两颗黑黑的脑袋。 「喂！快往这边游！」 他一边喊着，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将船划过去。玉玲则是干净清理了船板上的鱼，再帮忙拉人。 先拉上来的是个小小少年，他的胸口挂着一个很漂亮的海螺。看着脸色很是不好，拉上来便瘫在船板上直喘粗气。后头拉上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瞧着更不好，脸色都已经青白了，也没什么反应。 玉玲试探着伸手去探了下鼻息，很是微弱，但没死。 「陶木，这怎么办？」 遇上这样的事儿，她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陶木二话不说将那男人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膝上，再使劲拍他的后背。 玉竹：「……」 想来这便是渔民中流传的溺水急救方法了。 别说，这法子还真有用。陶木一连拍了好多下，那男人便开始吐水。不光吐水，就连他的隔夜饭都吐了出来。整个船上顿时弥漫着一阵酸臭的味道。 玉竹不嫌弃这人的行为，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但她实在闻不惯这个味道，赶紧的拿袖子捂住了鼻子。 此时地上躺着的少年终于缓过了气儿，一回过神便立刻扑到男人身上哭着喊爹。 这还是对父子。 陶木等男人吐完了，才把他放到船板上。 「你爹现在瞧着是没什么事儿了，但还是得回去找郎中瞧瞧。小仔，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小少年红着眼突然就砰砰砰的给玉玲和陶木磕了几个头，实诚的头都磕破了。 「多谢二位恩公救了我和我爹。不知两位恩公能否告知姓名？」 「你别这样，咱们都是渔民，都吃着海里的饭。遇上这事儿是个人都会救的。」 陶木将那少年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真是个聪明的小子，知道吹螺求救。方才我瞧着你爹都晕过去了，还是你在带着他游，有情有义，不错。我们是上阳村的，你们是哪儿的？」 「我们是古和村的，我叫古图，我爹叫古罗。今日本来没有打算出来捕鱼的，都是我那姑母，非要吃新鲜的鱼虾，催着我爹出来。船上原本还有个做工的放了假，所以只有我跟着爹出来。结果刚出来没一会儿就遇上了大浪，我没站稳就掉进了海里。我爹为了救我被翻过去的渔船砸了下，一直都是昏沉沉的。」 无人能懂这小小少年在这短短的一刻钟里经历了什么。 玉竹总觉得这小男生的眼神不太像个未成娃娃该有的。不过一个人经历了生死绝望，心境总是会有些改变的。 玉玲跟着陶木安慰了古图几句便去划着船往回走，路过那条翻过来的渔船时，他两还顺手拿绳子将那船给拴住，一起往回拉。 这样一条船，也是要好几十个银贝才能买到的，扔在这里实在很是可惜。 之后的一路上倒是没再出什么意外，但这又是风浪又是救人，还要拉船，一路上着实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和他预期要到达上阳村的时间差的太多。等船回到上阳村的时候，船老大都要急疯了，正在召集着人准备出海去寻。 「陶木！你怎么回事儿？！送个货送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让鲨鱼给吃了呢！」 船老大爬上船就去揪陶木的耳朵，刚准备再继续教训几句，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木桶里的一抹红色，顿时瞪大了眼。 「娘诶……这，这是红星鱼？！」 船老大此刻哪还顾得上去训陶木，一双眼睛粘在木桶上，扯都扯不下来。 「好小子啊，出去一趟弄回了这么个好宝贝！」 周围本是准备一起出海找人的渔民，一听红星鱼，瞬间围拢了过来看稀奇。小小渔船顿时被围的水泄不通，陶木和玉玲废了好大功夫才把古家父子运下了船。 「古和村离咱们上阳还是有一段儿距离的，行船不比牛车快。我去找蔡大爷借车送你们回去。至于你家的船，就先放这儿，改明儿你爹身子好了，你们再回来拿。」 古图正愁着自己该怎么把爹弄回家去就听到这话，心里一时感动异常。他终于明白爹为什么总说做好事就会有好报，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些。 他有心想再给两位恩人磕个头，却叫玉玲拦了下来。 「咱们不讲究这个，你赶紧带着你爹回去看郎中要紧。」 陶木转头挤回船上，刚想跟船老大说声请个假，却被拉过去，非要他讲讲是怎么捞的红星鱼。陶木想着自己还有账目要跟船老大交接，确实不太好走，于是便叫了正看热闹的大哥去借车子送人。 等送走了人玉玲才惊觉，小妹呢？ 吓得她赶紧爬上船找，好在小妹缩在角落里没事儿，可瞧着人一点儿精神都没有。玉玲暗道不妙赶紧抱起小妹便往家里跑。回来的路上下了骤雨，大家都湿了衣裳，加上行船的时候难免有风，小妹怕是着凉了！ 穷人家里最怕的就是生病，尤其是小妹这么小的孩子生病。玉玲摸着小妹越来越烫的身子，急得眼泪直掉。 第52章 这会长姐还没回来，幸好她身上也有钥匙。玉玲先给妹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赶紧去村中几个交好的人家询问了下有没有退热的药。 家中有小娃娃的，一般都备着一二，玉玲也是运气好，很快便借来了两副草药。 热热的一罐草药喂下去，虽然并不见小妹有什么好转，但体温却没见再升高了，玉玲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瞧着小妹身体好了些，她便大意了。上船前就该给小妹准备衣裳的。 唉，等会儿长姐回来还不知道要如何训自己，她赶紧又跑出去把饭食给煮上，希望长姐回来能从轻发落。 正忙活着呢，就听到船老大那洪亮的嗓门儿在外头响起。 「玉林呢？！玉林！」 玉玲生怕将小妹吵醒了，连忙掩了门出去。 「嘘！！老大你小声点儿，我小妹生着病刚迷迷糊糊睡着了。」 船老大立刻放小了声音。 「陶木都跟我说啦，那条红星鱼是你捞上来的。你小子没把鱼昧下，是个仁义的。我呢也不是那种只会吃独食儿的人，这一个银贝是先我奖励你的。另外的呢得等我把红星鱼卖了再说。」 冰冰凉凉的一小块银贝被塞到了手里。玉玲也没推辞，这是她应得的。 「谢谢老大！」 「害，这老大也不知道还能听你喊多久。若是红星鱼真能卖到一个金贝，那我便准备着换大船了。届时分你们的钱应该也能买个小船，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跟陶木是自己单干，还是继续跟着我。」 「我……」 玉玲自己也不知道，她对船上的一些操作都还不怎么熟练，单干恐怕没那个本事。 「行啦，什么事儿都等到我卖了再说。对了这几日便休息吧，陶木和回来的渔民都说海上出现了台风来临的预兆，这几日就不要出海了。」 这事船老大不说，玉玲也正准备说的。 「我知道啦，老大赶紧去把鱼卖了吧，记得到时候请我们好好吃一顿。」 「自然自然！」 船老大笑的合不拢嘴，抱着他的金疙瘩乐颠颠的走了。 玉玲珍而重之的将那一个银贝放进了怀里。这可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自己赚到的银贝！　嘿嘿~有了这个银贝，长姐应当就没那么生气了吧。 结果…… 傍晚玉容一进家便怒气冲冲舀了碗水，坐到门槛上咕咚咕咚喝完。 「气死我了！」 到到声儿的玉玲心虚的帮小妹把被子盖了盖，走了出来。 「长姐……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还不是南平村的那些人，真是不明白，明明别村的人都学的好好的，就南平村的，一个个尖酸刻薄又事儿多。一个简单的烘烤居然让我重复了二十来遍。要不是为着秦大人的话我早撂挑子不干了。」 玉容和妹妹抱怨了几句，心里舒服了很多。左右一看没瞧见小妹，感觉有些奇怪。平日里自己一回来，那小家伙可热情了。 「小妹人呢？睡着了？」 「嗯……那个……长姐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玉玲吞吞吐吐的样子瞧着真是急死人了，玉容干脆起身自己去找。 「老二！小妹这是怎么回事？！」 凶巴巴的连二妹都不喊了。 玉玲赶紧进屋认错，又把路上发生的事情仔细的讲了一遍，最后才把怀里的那块银贝交到了长姐手里。 所谓拿人手短，玉容拿了妹妹这块银贝，顿时气弱了不少。想接着训吧，想着二妹也疼小妹，定然已经自责的很。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姐妹两就这么坐在屋子里看着床上的小人儿，不时拿块温热的毛巾给她擦擦出了汗的身子，一直到烧退下去了，两人才出了屋子准备吃饭。 「对了长姐，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他们都说台风要来了。」 「台风？！」 玉容迅速将家里现有粮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够吃是够吃，可柴火却是不够的。 这些日子她自己忙着各个村子到处跑，豆_豆_网。二妹又一天到晚的在船上，家里的柴火还是好几日前去捡的，这都要见底了。 「是不能出去，但家里没柴火了。等下你在家看着小妹，我去后山捡些回来。」 「别！长姐我去就行了，你力气没我大。我一次就能把之后几天的柴火捡回来了。」 姐妹两正争论着该谁去捡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陶木的声音。 「玉林！玉林！方才我去后山砍柴顺便给你家也捆了一摞，我放在外头了，你记得出来拿进去。」 他一喊完便走，也不等个回话。 玉玲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陶木那家伙老是觉着自己身材瘦小，便什么都照顾着自己，拿自己当弟弟看。 这才大半个月，弄的她欠了大堆的人情，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玉容开门出去，在篱笆外捡回了那一大摞的柴火。 「陶木拿都拿来了，用吧。呆会儿我做点吃的你给送过去。陶婶婶跟二叔都没在家，他们兄弟两肯定就是随便对付一口。」 第53章 玉玲点点头，上前将柴火接过去放进了屋里。 只是还不等玉容做好，狂风暴雨便呼啸而至。姐妹两忙着转移晾晒的衣物和鸡鸭，屋外的小土灶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幸好灶上煮的粥盖了盖子，端进屋里接着煮煮，还能吃。也是这会儿，姐妹两才发现，家里缺了一样东西。 蓑衣…… 她们两平日里居然谁都没有想到过要买两件蓑衣放家里，以至于现在都出不去。 即便是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都能感受到外头呼啸而过的台风有多恐怖。方才玉玲想看看外头，刚掀开了一点门板就被淋了一头一脸，雨珠砸在脸上都生疼的那种。吓得她赶紧又把门板合上了。 门板合上了，屋顶沿着石壁却在一点一点的渗水，仿佛下一刻那屋顶就会被掀翻似的。 两人正忧心着，就听到小妹在叫她两。 「长姐……二哥……」 玉竹醒了。 姐妹两顾不得操心屋顶的事儿，拿粥的拿粥，端水的端水，都围到了床前。 「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玉竹刚睡醒还懵着，她只记得自己在船上又冷又困睡着了。然后二姐好像抱着她回了家。 然后…… 她咂巴了下嘴里残留的药味儿，脸色一言难尽。居然又生病了？！她是想帮着姐姐们发家致富的，怎么总是个拖油瓶的角色？？ 「长姐，我吃的药贵么？」 姐妹两怎么也没想到小妹一醒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真是哭笑不得。玉玲端着水给妹妹喂了些，笑道：「小小年纪，别总惦记着这些。这退热的药是我从巧兰婶儿她们家里借的，等台风过了，咱们去采了药还了就是。」 「台风……」 玉竹这才注意到外头那呼呼的风雨声。自己着凉发烧最多也就睡了半日，竟然来的这样快。 玉容瞧她那愣神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害怕，忙把她抱进怀里给她喂粥。 「别怕，长姐跟二哥在呢，睡了两个时辰肚子该饿了，来，把粥吃了。」 「长姐，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吃的。」 玉竹坚持不要喂，玉容便也随她了，只帮她端着碗，让她自己舀。 此时外头的风雨愈发猛烈，直吹的门板都在颤抖。玉竹还好，她台风经历的多了。玉容姐妹两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台风，心里到底还是怕的。可如今这个家里她两就是顶梁柱，谁都不想在小妹面前露了怯，都把那点害怕压在心里。 这一晚，只有玉竹睡的香甜，两个姐姐一左一右的睡在她身边听到瓢泼大雨砸在门板上就要抖三抖，又听狂风呼啸宛如猛兽出笼，更是吓的不敢睡。 本以为天亮了雨便会小些，结果不但没小，反而还更大了。 才修缮没多久的屋顶已经开始从渗水变成漏水，屋子里也就只有床上那块儿还是干的。倒是隔壁的小屋子，地方小，屋顶也格外的牢固，都没有漏雨水进去。 玉容便把大屋子里一些不能沾水的各种东西放在木桶里盖上干草和布都运到了小屋子里。 当然，玉竹这样‘身娇肉贵’不能淋雨的娃，也被转移了过去。 小屋子堆满了东西，仅床上留了一点位置给玉竹活动。墙上的通风口被堵住，门一关屋子里便漆黑一片，加上外面那吓人的风雨声。若不是玉竹有个成年人的灵魂，恐怕真要害怕的在屋子里大哭。 这样不好的环境如今却是整个玉家最舒适的地方。 玉竹已经听着两个姐姐在隔壁咳了好久了。大屋子漏雨，柴火全都淋湿了，一点火便满屋子都是烟，还不能开门散出去。听的她心里难受的很。 她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一定要盖一座有烟囱有土炕有灶台的石头房子给两个姐姐！ 台风肆虐了三日后，雨可算是小了下来。两个屋子的门板也总算可以打开透透气了。这三日的大雨将那院子里长姐新栽的一小垄菜都浇死的透透的，篱笆也是东倒西歪。屋顶就更不用说了，破了好几个大洞。 「幸好有这几个洞透气，不然我跟你二哥恐怕都要呛死在屋子里了。」 玉容难得的还有心情说笑，笑完了便换了身破旧的衣裳顶着细雨去收拾外头的残局。 篱笆倒了可以扶起来，菜死了可以重新种，只要家在人在，什么都可重来。 玉玲也换了身衣裳出去，先把鸡圈修整了下，给它们加了块板子，让它们可以躲雨。这几日那些鸡都关在大屋子里，拉了一地的屎，臭的不行。得赶紧把它们弄出来。 姐两儿在这忙活着，玉竹嘛，只能坐在门口给姐姐两个加油鼓劲。她那小身板儿是再淋不得雨了。 「玉容妹子，玉林……你们怎么也没带个蓑衣就出来了？」 玉容抬头抹了下脸上的雨珠这才瞧清楚来的是隔壁陶木兄弟两。陶木一见她就成了哑巴，问话的是他大哥陶实。这两兄弟，穿着厚厚的蓑衣，一个扛着竹梯，一个抗着干草和木板。 第54章 「陶实大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我们是来帮你们补屋顶。这次的台风挺厉害的，我们家那么扎实的屋顶都破了两处，你们这个肯定经不住。」 玉家姐妹听了这一番话，那感动就不说了。要不怎么说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呢，遇上一户好邻居可真是大幸。 玉容忙去收拾了屋墙边的东西，玉玲则是去接了陶木手上的东西。 「诶，木头，你怎么回回见了我长姐都不敢说话。我长姐很可怕吗？」 陶木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下玉容，使劲摇头。 「你长姐很好，但我有那毛病，对谁都一样。只要是女子，就开不了口。」 「那可不一定……」 玉玲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抱着一堆干草过去搭手。陶木这毛病还真是稀奇，可自己就是女子，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没卡过壳儿。想来他这毛病并不是真的不可以和女子说话。 不过这事儿，她是不会和陶木说的。身份大事，得瞒的死死的。 这场台风过后，玉家很是清闲了一阵。很多人家都在忙着修缮院墙屋顶，谁有心思去做什么虾粉。 玉竹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再次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当初抽到了最小的屋子，其他几户没少笑她手臭。可现在台风一过，他们那半截泥墙就跟融化了似的，哗啦啦的直掉泥。还得重新和了泥砖来砌上。不像自家，只补个屋顶就算完了。 逛了一圈，听了无数声的抱怨，玉竹这才回了家。 村民们损失着实不小，有衣服被刮走的，有咸鱼干被吹走的，也有各种农具吹不见的。 自家嘛，好像就损失了一垄菜。穷也有穷的好处，收拾起东西来那就是快。 「长姐！我回来……咦？」 玉竹瞧见自家门口坐了个很是眼熟的男人，却又一时想不起他是谁。船老大倒是记得玉竹，立刻朝她招了招手。 「这是玉林的小妹吧，过来大伯这儿吃糖。」 他一摊手，满是老茧的手心里放着一块暗黄色的糖块。玉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长姐说过，糖可贵了。所以家里除了必要的调料，是没有糖的。算起来从她到这里，嘴里还没粘过什么正经的甜味儿。 「来拿呀。」 玉竹把眼睛从糖块上挪开，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转头，假装害怕生人的模样躲到了二姐身后。 「老大你自己收着吧，她不吃糖。你接着说正事。」 「对，对，说正事。刚不是说我那红星鱼卖了么。我打算换一条大船，正在招人手。你跟陶木要是愿意去呢，我每月开给你们八十铜贝，不愿意去呢，我也不勉强。」 船老大手一抬把糖块丢进嘴里，嚼的咯咯直响。 「先前说好了，卖了红星鱼要给你跟陶木分钱的。我说话算话，给你们一人分十个银贝。又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分法。」 玉玲一挑眉，问：「什么分法？」 「另外一个分法嘛，就是我不给你们分钱，但是我把那条小渔船送给你们俩。你们拿去做什么我都管不着，捕了什么鱼我也不过问。但你们每月的收成得分我一成。你们两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我来之前去陶木家和他也是这样说的，他只说还要考虑下。所以这叫要看你们自己商量的结果了。」 船老大心里盘算了很多，这法子看上去是他要吃亏些，可他总觉得能捕到红星鱼的玉林运气不会太差。万一以后又捕到了呢，或者又捞了什么别的稀罕物，总归也有自己的一份。 而且，那小渔船有些年头了，就算拿出去卖，顶天也就能卖个三十银贝左右，赚也赚不了太多，目光还是要放长远些好。 「玉林你觉得呢？」 玉玲说实话心动了，但她还是个新手，心里实在没底。 「我先和家里人还有陶木商量下吧，明日我跟他去你家里给你回话。」 「行嘞！」 船老大刚走没一会儿，玉容便端着洗干净的衣服回来了。玉玲上前帮着一起晾衣，一边把刚刚船老大来过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长姐，你说咱是拿那十个银贝，还是跟陶木家合伙要船呢？」 玉容拿着件衣服在手里拧来拧去，她也纠结的很。谁都知道渔船肯定是要比十个银贝好的。但二妹上船才学没多久，没有船老大带，就这么让她跟陶木出海，她实在是不放心的很。 「这事儿陶家怎么说？」 「还没去问呢，这不等你回来，想先问问你么。」 玉玲拿过姐姐手里的衣服挂到绳子上，转头问她道：「要不，咱们去陶婶婶家和他们商量商量？」 「也好。」 姐妹两三两下晾完了衣裳，抱着玉竹便去了隔壁陶家。陶婶婶昨个儿就已经回来了，这会儿陶家院子里一家四口都在，显然也是在商量着拿船还是还钱的事儿。 两家人坐一起商量了一上午，最后还是选了要船。至于玉容担心的二妹经验不足的问题，人陶二叔说了，由他亲自掌船先带一带玉玲。 第55章 玉家姐妹这才知道，原来陶二叔也曾是船上的一把好手。从渔几十年，经验比那船老大只多不少。只是后来年纪大了腰又受了伤，撒网拉网的活儿他都干不了才退了下来。 别人家的船掌舵是轮不到他的，干的都是重活累活。可若是自家有船了，他去掌掌舵，摇摇浆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他只有腰不好，手上力气却好的很。等他把玉玲带出来了，就让陶实上船，两兄弟一起带着玉玲出海。 这就是他们两家商量出来的结果。玉容想想，对陶二叔还是挺信任的，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玉玲便和陶木一起去了船老大家，跟他说了要船。于是三人还去了趟官府，给船重新做了登记。 登记的时候玉玲留了个心眼儿，使了十个铜贝让登记的小吏给她两和船老大之的协议写成了书简。写明了每月收成分船老大一成，但只限于他赠送的渔船所出。若是哪日她和陶木攒了钱另买了渔船，所得便他无关了。 这协议船老大没什么意见。毕竟想换新船，没个五，六年的根本就不可能。他这也是遇上卖了红星鱼了才舍得出回血换大船。等个五，六的，自己早就捞的差不多了，这两人是真憨。 玉玲才不管船老大是怎么想的，写了契，她心里就踏实。三人在府衙门口直接分了手，玉玲心满意足的和陶木回了上阳村。 自此，陶玉两家的关系便更为亲密了。 船的事情很快落实了下来，玉玲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只是每次晚上回来带回来的再不是什么小鱼小虾。 陶家人都知道她们一家逃荒亏了身子，一天捕捞的鱼虾里总会挑上一点最好的让玉玲拿回来给家人吃。加上玉容手里有存银，舍得买肉回来补，这才吃了一个多月，玉竹便被养的白胖起来。 当然比起陶宝儿，那她还是黑的。陶宝儿那才叫精细养出来的娃。玉容自打瞧见过陶宝儿，便一直以他为目标，想着一定也要把妹妹养的那么水灵。 这日正给小妹梳着头呢，玉容刚念叨了几句就瞧见魏春带着儿子上门来了。 「玉容妹子，在梳头呢？」 「魏姐姐，快进来坐。我这抓着头发腾不开手，你自己拿凳子可好？」 听到姐姐的称呼，玉竹没憋住笑了下。长姐唤陶宝儿娘亲姐姐，自己却唤陶宝儿舅舅叔叔，这都乱套了。 「玉竹妹妹，你好像胖了唉。」 一听这话玉玲便眉开眼笑，她就喜欢听人说小妹胖了，证明她养小妹还是养的有效果的。 「魏姐姐，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有点事儿想找你帮忙……」 魏春有些不好意思的拉过儿子。 「就我家宝儿，不知道能不能放你家，帮我照看一日。我婆母去邻县看我那小姑子去了，明日才能回来。公公身体又不好，经不得闹腾，我实在不放心将宝儿留在家里。」 说完她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要求很无理，毕竟自家和玉家平日都没什么来往，便又解释了几句。 「本来我是想把宝儿放到我二弟妹那儿的，可是这小东西死活不肯去，吵着想跟玉竹玩儿。我赶着回城瞧我娘到底怎么样了，也不方便带他，这才厚着脸皮过来请你帮忙。」 魏春也是没法子，村子跟她家交好的没有几家，孩子放谁家她都不放心。唯一放心的弟妹那儿，宝儿又哭闹着不肯去，还缠着找找玉竹。 玉容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魏春自己不知道，可她就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姐姐。这点小事，自然是要帮的。 「魏姐姐，你说你赶时间去看你娘，你娘怎么啦？」 「我娘啊，我娘眼睛不好，早些年又断了腿，行动很是不便。昨日听说是在家摔了一跤，也不知道严不严重，送了这小东西过来，马上便要走了。玉容妹子，宝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玉容恍然大悟，难怪呢，陶宝儿从小就跟着魏春住在城里。想来是为着照顾她娘的缘故。 魏春想来是真的着急的很，说完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她那当成心肝儿肉的宝儿半点儿都没舍不得，只顾着看玉竹扎的两个小啾啾。 「玉竹妹妹，你的头发有点黄色，真好看。」 玉竹：「……」 谁想要这样枯黄的头发呀。 「陶宝儿，你怎么不去找二毛呢，我瞧着你最近跟她关系好很多啦。」 「我想去的，可是我娘跟她娘打过架，我娘说去她家会没面子，死也不去。」 小豆丁就这么把自家的事一股脑儿的倒了。 玉容瞧着两个娃说着话挺要好的样子，放心了不少。她怕的是两个孩子玩不到一处，吵架打架，那才叫人头痛。 原本今日她是想着在家把剩下的那点儿棉花塞进薄被里缝制好，但两个娃在家关着大概也就只能玩玩门口的泥巴，还是带他们出去玩儿吧。 玉容很快收拾好了家里，提了篮子带着两个娃出了门。临出门前她偷偷叮嘱了小妹，让她一定要管住陶宝儿，千万别乱跑。 第56章 她可算是发现了，陶宝儿只听小妹的话。自己说什么，他是一转头就忘，听也不会听。也不知他两是有什么小秘密，陶宝儿竟这般听小妹的话。 「今天带你们去捡贝壳，家里光秃秃的有些不好看，咱们捡些漂亮的贝壳回来穿了挂上，晚上给咱们二哥一个惊喜。」 「好哇好哇！」 难得长姐有空闲时间带她出来玩儿，玉竹欢喜极了。 「宝儿，等下到沙滩了，你就跟我一起捡，不许瞎跑听见没？」 陶宝儿乖乖点头。 「我肯定听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姐弟两，明明陶宝儿要比玉竹大两岁，玉容表示自己实在看不懂。 三人很快到了沙滩上，这片沙滩离村子较远，并不是村民日常耙蛤蜊的那块。这片沙滩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蛤蜊壳和各种其他的贝壳海螺。 海里死亡的贝壳们实在太多，一到涨潮的时候便会被海浪推到沙滩上。当然，运气好的话，也能在这满沙滩的废壳里找到还有肉的小家伙。 玉容把篮子放在海浪冲不到的地方，先过来给两个小的挽了袖子。 「好啦，现在可以捡啦。不过不能捡缺胳膊断腿儿的，得捡这样一整片的，知道吗？把你们觉得好看的贝壳海螺都捡去放篮子边，等下我来看谁捡的又多又好，回去给他编一个漂亮的贝壳项链。」 两个小娃很给面子的一起应了。 玉竹毕竟是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她挑起贝壳海螺来总是又好看又完整，陶宝儿就不行了，挑来的贝壳要么是颜色暗沉，要么是缺了大口子，正经能用的没多少。 被家人哄着从来都觉着自己是最厉害的陶宝儿瞧着自己的贝壳和玉竹的差那么多，顿时心态崩了，直接把手里那几个贝壳摔在了地上。 不捡了！ 玉容一直分着神在看着两孩子，瞧见陶宝儿这动作忙过来问他怎么回事儿。陶宝儿正不高兴着，伸手就推了过去。 「不要你管！」 他的力气小，推过去玉容也不过是晃了下，但玉竹不高兴了。长姐是最好最好的人，谁都不可以欺负。 「陶宝儿！要来我家玩的是你，不是我长姐求着你上门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心带你出来玩儿，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陶宝儿平时一发脾气便有一家子来哄他，可唯独玉竹，每次都不哄他，还凶的很。 人家这一硬，他就软了。 「我，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呀？刚刚来的时候还说会听话，这才过多久就发脾气，还推我姐，你说话一点儿都不讲信用，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陶宝儿万万没有想到，就发了个脾气，好不容易得来的朋友就要没了！ 「玉竹妹妹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你还跟我做朋友吧？」 玉竹明白，陶宝儿并没有真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只是随口保证不想丢了自己这个朋友而已。他人不坏，只是叫家里宠过头了。要是就这么放任长下去，一不小心就要长歪的。 作为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玉竹决定让他提前感受下社会的毒打。她走到陶宝面前，朝他伸手，也推了他一下。 陶宝儿虽是个小胖墩儿，但没有准备之下被这一推便站不住的坐到了沙滩上。 ！！！ 平时总对着他笑的玉竹妹妹突然好凶，还推他！ 好委屈…… 「我推了你，你开心吗？」 陶宝儿瘪着嘴，很是委屈的摇了摇头。 玉竹插着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继续问他：「我推你，你不高兴，那你推我姐的时候呢？还有，万一我姐没站稳摔倒了，万一地上有石头，磕疼了伤了，你赔的起吗？！」 陶宝儿认真想了想，答道：「我，我娘可以赔……」 「你娘，你娘，什么都要找你娘。你娘赔的钱是你挣的吗？你都这么大了，不帮你娘分担还只会给她添麻烦。难怪二毛她们都不和你玩儿，你呢，说话不算话，还爱发脾气，又爱哭鼻子，还只会找娘，我也不想和你玩儿！」 玉竹数落了他一堆的毛病，陶宝儿瞬间被气哭了。爹娘和爷奶平时可都是说他最乖最懂事，他是村里最好最好的孩子！ 可是最好最好的孩子为什么没有人跟他一起玩儿呢？ 这个问题只在陶宝儿的小脑袋一晃而过就被玉竹妹妹好凶这个想法代替了。顿时哭的更加大声起来。 两个小娃娃吵架，玉容没有上来劝，只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沙滩上瞧着小妹如何收场。 玉竹没有养过娃，但她知道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儿。只不过这颗甜枣儿不能现在就给，不然他定然觉得不管遇上什么事，只要哭就行了。 于是陶宝儿就这么嚎着，嚎的眼泪都干了也没等到人哄他。他的哭声渐渐小起来，偷偷睁开他那哭肿的眼一瞥，玉竹妹妹竟然在擦她的贝壳，竟然瞧都没瞧自己！ 第57章 怎么会这样呢？ 陶宝儿都顾不上哭了，抽抽噎噎的走到玉竹身边想找自己的存在感。玉竹晾了他一会儿，就在他眼睛又快红了的时候，理他了。 「陶宝儿，我不是你娘，不会事事都顺着你。二毛跟长福他们那样，开心了就一起玩，不开心了就打一架，那才叫朋友。」 说起二毛和长福他们，陶宝儿也是羡慕的很，可惜人家都不和他玩儿。 「那，那你不开心了，你打我吧，我不还手。」 打完就还是朋友。 玉竹从他眼里读出了这几个字，顿时笑出声来。 「还不还手，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这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没了。陶宝儿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虽然他没听过娘用可爱这样的词夸过他，但他就是知道可爱一定是夸人的。 「玉竹妹妹，你不生气了吧？」 玉竹摇摇头，拉着陶宝儿坐到了沙滩上，放轻了声音开始给他喂枣儿。 「咱们两是朋友，我当然不会生你气啦。可是你方才推我长姐，真的很不好。你明知她是好心去问你的对不对？」 陶宝儿点点头。 「你欺负我长姐，那就是欺负我，你说，换成你你会愿意跟欺负你的人做朋友吗？」 陶宝儿又摇摇头。 「对吧，所以呀，以后不可以这样了。你以后想发脾气想打人的时候就想想，要是挨骂挨打的换成是你，会是什么感觉。想完你再决定要不要生气打人。」 陶宝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玉竹觉得自己讲的很明白，陶宝儿听的这么认真肯定也都听了进去。这番教育还是算是成功的。 玉容却不这么觉得。 她听过陶婶婶讲过魏春那一家的事儿，明白魏春一家有多溺爱这个孩子。陶宝儿不像小妹这样早慧，很多道理根本听不明白。小妹想把他掰过来，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成功的。 罢了，眼下孩子们还小呢，慢慢带着玩儿，兴许小妹有那个能耐呢。 玉容把这事儿撇到了一边，带着两个娃又往前走了走，捡了好些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贝壳。难以想象，在这大海深处究竟藏着多少叫她稀奇的东西。 「长姐，你看那儿！」 「什么？」 玉容顺着小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有一片海浪，什么也没有。给玉竹急得，贝壳也不要了，跑过来就要抱。 「长姐你抱着我，我给你指。就在那片海浪里，刚刚应该是被卷下去了。」 「你看到啥东西了？」 玉容抱起小妹，再看海面还是什么也没有。就在她以为小妹只是看花眼的时候，冲上沙滩的海浪退去，她瞧见一块红艳艳的东西也在跟着海浪退去。 这下不用小妹说她也知道该去把东西抓回来。她把妹妹放到沙滩上，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追上退走的海浪，赶在那块东西消失前抓住了它。刚往回跑两步就被身后第二波海浪扑个正着，险些被卷进海里去。 浑身湿透的玉容心有余悸的拿着东西跑回沙滩上，这才发现自己拼命抢回来的居然只是个像木头一样的东西。还难看的很，全身都是像猪板油那样的细小脉络，密密麻麻的，很是难看。 这东西，大概也就颜色好看，拿回去能当个摆设。玉容不以为意的将那块红疙瘩扔进了篮子里。 玉竹难掩兴奋，趴在篮子上摸了又摸，仿佛看着个金贝一般。 这是红珊瑚呀！ 红珊瑚做的首饰，尤其是珠串，她可喜欢了。颜色正，色又润，还对身体好。可惜，她不能直接开口跟长姐说这是什么东西…… 晚上找机会拿去让陶二叔瞧瞧，陶二叔可是老江湖，他见识的多，应该知道这是啥东西。 「小妹，陶宝儿，咱们今天不捡啦，先回去吧。」 玉容衣服都湿透了，这十月的天，本来就凉，再被海风一吹，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好在今日收获也不错了，若要贝壳，下次再来就是。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回了玉家。 这一天陶宝儿还是觉得很开心的，上午捡了贝壳，中午吃了好吃的粟米饭和香香的鱼汤。下午和玉竹妹妹去挖了好多虫子喂鸡，还摸了三个鸡蛋出来。玉竹妹妹说，三个鸡蛋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还分了自己一个。 魏春来接儿子的时候就看着他在抱着一颗鸡蛋傻笑。 「宝儿！娘来接你回家啦。」 原以为听见自己的声音，儿子会很惊喜的跑过来跟自己撒娇。却没想到她的心肝宝贝一看是她，立刻转头就往人家屋子里头跑。 「不要，我要在玉竹妹妹家睡！」 魏春：「……」 「宝儿！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糖！」 一听到有糖，跑进屋的陶宝儿又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娘我要吃，我要吃糖。」 魏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桑叶包，却没有给儿子，而是拿进屋子给了玉容。玉容推了又推，还是没能推掉，只好收了下来。 第58章 这回有着糖块的诱惑，陶宝儿总算肯乖乖的跟他娘离开。就在他们母子两走了没一会儿，幸苦了一天的二姐他们也回来了。 玉竹眼珠一转，跑进屋里把红珊瑚抱了出来。 「长姐，这个好漂亮，我可以拿去玩儿一会儿吗？」 玉容正忙着给二妹乘粥呢，抬眼一看，不甚在意道：「拿去玩儿吧，反正也没什么用，我都准备拿来当柴火烧了。」 「……」 长姐你可知你要烧的是啥！！ 玉竹得了允，忙抱着那块红珊瑚溜去了隔壁。 「陶二叔，你在杀鱼呀，是今天抓的吗？」 「对啊，今天抓的，你二哥也拿回去一条，你没……」 剩下的话，在陶二叔瞧见玉竹怀里的红珊瑚时戛然而止。陶二叔生怕自己是眼花了，还搓了好几遍。 「丫头，你这怀里抱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瞧陶二叔这样子还真是认得。玉竹心头一喜，等的就是他问这话呢。 「这个呀，是我跟长姐今日去捡贝壳的时候捡回来的。长姐说它没什么用，还准备当柴火烧呢。」 「胡闹！怎么能烧呢！这可是好东西。」 陶二叔也不杀鱼了，扔下手里的刀，把手涮了涮便赶着玉竹要跟她一起回去。屋子里的陶二婶一瞧见，满头问号的拿着大汤勺追了出来。 「嘿！陶老二，让你杀个鱼怎么跑了你？！」 「有事儿！叫你儿子杀！」 陶二婶：「……」 这老东西，又搞什么鬼。 陶二叔兴冲冲的跟着玉竹到了玉家，这会玉容正在缝制妹妹刮破的衣裳，玉玲则是坐在门槛上吃饭，瞧见陶二叔来了，两人下意识的都站了起来。 「小妹你这是干了啥坏事儿把陶二叔都招过来了。」 玉竹嘿嘿一笑，拍拍自己怀里的红珊瑚说：「我可乖了，才没干坏事儿。是陶二叔说这是好东西。」 陶二叔点点头，拿过来爱惜的摸了摸。 「对，的确是好东西。我们这儿的人都管它叫珊瑚，平时都是长在海底下的。若是风浪大了也会被冲到沙滩上。这东西啊，一般都是拿来做首饰。这么大一块，能做好几副呢，赶明儿拿去城里的首饰铺子卖了，可别拿去当柴火烧。」 玉容听得脸热，知道自己闹了笑话。 「能卖钱的好东西，当然不能烧了。」 送走了陶二叔，姐妹三便赶紧收拾好了家里，抱着红珊瑚围坐在床上，拿着那油灯，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 玉玲瞧着也喜欢，顺口提了一句。 「长姐，陶二叔说这东西可以打首饰呢，要不咱别卖了，留着打了首饰给你和小妹做嫁妆？」 玉竹一脸茫然，满眼疑问。 她才多大点儿，二姐居然就操心起她的嫁妆了…… 不过话说回来，长姐倒是翻过年儿就到了婚嫁的年纪，她才是该备嫁妆。红珊瑚寓意好，留着做嫁妆还挺合适的。 「不做！卖掉。」 玉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也没了灯下看珊瑚的兴致，直接下床收好了珊瑚，再一吹灯。 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小的猜不透长姐是怎么了，玉玲却是猜到了。长姐无非是想到自己如今是个‘男儿’，不能婚嫁，也不能有嫁妆，替自己难受呗。 可男儿也有男儿的好处，自己并不觉得委屈，长姐实在不必这样时时为难自己。 玉玲这样想着，手却不自觉得摸上了长姐系在自己右手腕的红头绳。 默默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虽然玉容很想第二天就去城里卖了珊瑚，但一是没有车去，二是没有同行的人。叫她一个人自己走上几个时辰的路，她还是很怕。 所以一直到半个月后，又到了月初村民集体进城的日子她才跟着村民一起进了城。 陶婶婶这次也有一起去，不过她不是去买东西的，听说是她的一个闺中姐妹给陶实相了一个姑娘，叫她先去看一眼。这种事儿玉容自然不好参和，两人下了牛车便分开了。 走的时候忘了问一下蔡大爷城里的首饰铺子在哪儿，等想起来再回去的时候，蔡大爷已经回去接其他村民了。 城里头没有熟人就是这点儿不好，干什么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她怕再耽搁时间回去会让妹妹们担心，便干脆厚着脸皮去寻了路人问话。 问了才知道，原来首饰铺子和一些大的布庄都在那些富人府邸周围。离这些卖杂货小食摊的地方还隔了两条街。 也是，这条街来往多是小老百姓，首饰铺子放这里确实会没什么生意。 问清楚路后，玉容便直接找了过去。 走过了一座饭庄和布坊后，终于看到了一家名叫珍玉坊店铺。一瞧名字就知道这是个卖首饰的地方。 玉容理了理头发，扯了扯衣裳，走了两步又想起鞋子上有很多泥，连忙去找了块石头给刮干净了。即便是浑身上下都打理了一遍，她还是有些心慌。 第59章 人家接待的都是富人，自己这样穿着麻布衣裳的，会不会一进去就被打出来？ 她在珍玉坊外的那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好宽敞的店…… 错落有致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玉璜和玉璧，还有好多漂亮的玉簪和玉镯。玉容的眼睛都要快看不过来了。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些丢人，不过预想中的奚落嘲笑都没有，店里头的白掌柜还亲自来和她说话，叫她很快放松下来。 白掌柜倒不是愿意做好人，而是他明白，这姑娘一看就不是来买首饰的人，手里还提着个盖了布的篮子，显然是来卖东西的。 他这店里平素虽然主要售卖玉饰，但也卖珍珠饰品，所以时常有渔民会来店里售卖珍珠，便猜想这姑娘也是如此。一问，果然。 「姑娘是来卖珍珠的吧？不知可有从别的渔民那儿打听过我店里收珍珠的价格？」 玉容摇摇头，也不绕圈子，直接把篮子里的布一揭。 「白掌柜，我要卖的不是珍珠，是这个。」 「这！！」 在这满是玉器的珍玉坊里，篮子里的一抹鲜红可真是太耀眼了。白掌柜都差点没稳住自己的情绪。 居然是红珊瑚！一定要买下来！ 珍玉坊虽然生意一直还好，但最近两年一直都没有什么足够亮眼的货，东家已经是不满很久了。这块红珊瑚来的正是时候！ 「咦？这是什么东西，颜色真漂亮，白掌柜，这是拿来做首饰的吗？」 「白掌柜，咱们府上可是你这店里的老主顾，有了好东西可得给我们留一份。」 眼瞧着围过来的客人越来越多，白掌柜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又是赔礼又是赔笑的才带着玉容躲开客人进了内室。 「姑娘这珊瑚能不能让我过过手？」 「当然可以。」 玉容心里其实一点儿底都没有，但她从上次卖虾粉的经验中学到的经验，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不要表现出很着急把手里东西卖出去的想法就对了。 白掌柜小心翼翼的拿起珊瑚，颠了颠，又摸了摸，心里满意的不行。 「这块珊瑚不知姑娘预备开价多少？」 玉容：「……」 要问她菜米油盐的价格她都清楚，可这珊瑚她哪里会知道。 「还是白掌柜你先说个实诚的价出来吧，要是价钱合适我就卖你了。」 白掌柜一听，好的，这是个根本不懂行情的小姑娘。于是他假装很痛心的竖起一根手指。 玉容还以为是一个银贝，心里其实是愿意卖的，不过她还是想再试试那招。所以也不说话，只默默的把红珊瑚拿回来放进篮子，又重新盖上了布，然后起身便朝外头走去。 若是掌柜急着叫她回去，那价钱应该就是还可以往上提。若是老板不理她，那…… 那她就再换一家！ 「诶！诶！姑娘！别走啊！」 白掌柜生怕人走了，急急忙忙的前去拉住了篮子。 「价钱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商量的嘛。我知道这么大一块，十个银贝确实是有点少了。这样，我给你十五个银贝！如何？」 十五个银贝！！！ 玉容惊呆了。 十五个银贝！好多钱！天，这红珊瑚这么值钱的吗？！ 白掌柜见她死死的抓着篮子，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嫌少了，只能忍痛又加了三个银贝。 「十八个银贝！姑娘，我这可诚心实意的价格，你去别处肯定卖不了这价钱的！」 「十八个银贝？掌柜的你没说错吧？」 「姑娘放心，我们做买卖的讲的就是诚信，说十八便是十八。你不信出去打听打听，咱这珍玉坊可是老字号了。」 听了白掌柜这话，玉容才算是清醒过来。十八个银贝啊！傻子才不卖。 于是一番友好的谈话后，红珊瑚去了白掌柜怀里，十八个银贝进了玉容的兜儿。 「玉姑娘，下次若还有这些好东西，记得要来我们珍玉坊啊。」 玉容笑着应了，至于以后还有没有，会不会再来，那就另说了。 从珍玉坊出来后，她就直接回了村里牛车停放的地方。其实她本来是想着卖完红珊瑚后，就去逛逛街，看看有没有家里需要的东西看着买点儿。可现在身上银钱太多，玉容生怕逛街的时候给弄丢了，想着还是赶紧坐车回去藏好钱才是。 只是等她回去时候，蔡大爷的牛车仿佛是回去接村里人了，还没回来。她便站在树下等着，等了好久也不见牛车回来，天色又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便有些着急起来。 这时一辆牛车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牛车上坐着个慈眉善目的大娘，赶车的虽穿着一身普通衣裳，但他腰间挂的配刀却是府衙的人才有的。官府的人定然不会打家劫舍，尤其这还带着个老太太。 第60章 玉容厚着脸皮上前拦了下车。 「这位大哥，不知你们这牛车是往哪个村走的？可否让我搭个车？」 赶车的那人听了她这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就在玉容失望转身之时，车上的大娘开口叫住了她。 「姑娘，我们这车是要去上阳村，你若是顺路便上来吧。」 「上阳村？！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到上阳村。大娘谢谢你！」 玉容瞧的出来这两人做主的还是大娘，大娘都开品了，她也就很不客气了上了车。上车后她才发现，这位大娘的眼珠子竟然是灰色的！ 眼睛不太好，赶车的还是官府里的人，她立刻便想到了魏春那日说的话。 「大娘，不知您是否有个女儿，叫魏春？」 「春儿？姑娘你认识我家春儿？」 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大娘一双无神的眼睛都仿佛有了色彩。态度也少了疏离多了点亲近。 玉容点点头，又想起大娘应当看不见，便笑道：「大娘，我叫玉容，魏姐姐半月前说要进城看望您，陶宝儿便是放在我家里的。他与家妹是好朋友。」 大娘一听到外孙的名字，顿时笑了。 「是！春儿上次来的时候说起过，宝儿被她托付给了村中一户姓玉的人家，当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宝儿很乖的。大娘，上次听说您摔倒了，怎么样，现在没事儿了吧？」 「我没事……」 大娘刚开了个口便叫那赶车的男人抢了话头过去。 「哪儿就没事儿了，没事儿魏平就不会让我送你去魏姐那儿去了。您呐，得听话，别老想着什么都自己去干，这不伤还没好呢，就又伤着了。」 「就一点小伤，我都说没事儿了。臭小子赶你的车，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来来来，玉姑娘，你跟我说说我那外孙的事儿吧。」 玉容：「……」 方才上车瞧着大娘不苟言笑的样子，还以为她的脾性会很刻板，没想到，竟是看走了眼。 不过，这样的性情却要更讨人喜欢些。 两个人在车上聊的很是投契，等到了上阳村时，大娘口中的玉姑娘已经变成了亲切的容丫头。 「容丫头，我这腿脚不便的不好去你家找你，你若是不忙的时候记得来春儿家里瞧瞧我，我喜欢和你说话。」 玉容自然是连连应下。 说实话，她也是真心挺喜欢这余大娘的，尤其她还是魏平的娘。之前要报他救命之恩，给他送点肉送点吃的全都被他拒绝了。这回大娘来村里小住，自己给大娘做些吃食，看他怎么拒绝。 第二日她说话算话，一忙完手里头的事儿便带着小妹提着做好的几块鸡蛋饼去了魏春家。 几个大人说着话，两个小的坐不住，便和家里人说了声，跑出去玩儿了。 起先陶宝儿还挺快乐的，只是走着走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便低落了下来。 「玉竹妹妹，你还有多久才长大呀？」 玉竹心头警铃大作。这小屁孩一脸正色的样子问这话，莫不要说等自己长大了就娶自己？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陶宝儿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道：「等你长大了，就能嫁给我舅舅了。」 「你舅舅？？！！ 陶宝儿你是不是没睡醒呐？胡说八道什么呢。」 玉竹翻了个白眼给他，转头朝二毛家跑去。她要去找二毛玩，才不跟这家伙玩儿了。 「玉竹妹妹，你别跑呀。」 陶宝儿跑的比玉竹快，几步就挡住了路。 「你别生气嘛，你要不愿意，那就不嫁我舅舅就是了。」 玉竹：「……」 好想撬开这家伙的脑子，看看他一天都在想什么东西。才几岁呀，就敢乱牵红线。今儿要换了是二毛，早就一拳头打过去了。 「陶宝儿，你还是个孩子呢，你舅舅的婚事自有你外祖母和你娘操心，你管太多了吧。」 「可是我外祖母和我娘都没办法了呀……昨晚上外祖母还哭了，说人家姑娘都嫌她眼瞎腿瘸是个拖累，都不肯嫁给我舅舅。玉竹妹妹，你这么好，肯定不会嫌弃我舅舅的。」 陶宝儿说着想起外祖母那伤心的样儿，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睛。 外祖母可疼他了，他不想让外祖母那么难过。 玉竹听完可算是明白了，余大娘那情况，她还真不好说什么。陶宝儿也是一片孝心，才会乱扯自己和他舅舅。 「唉，陶宝儿，总之呢，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你舅舅到现在还没成婚说不定是为了遇上更好的呀。」 「遇上更好的？」 陶宝似懂非懂，回家就问了自家娘。 魏春真是没想到，玉竹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说话竟这样中听。听说她从小到都是玉容亲手带大的，想来定是玉容教的好。 话说那玉容真是挺好相处的，跟娘也谈来的来。 第61章 所以有没有可能…… 「娘，娘……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呢。舅舅能遇上谁呀？」 魏春下意识的想回答，转瞬却想起来自己和娘说话被这小东西偷听到了！ 「小混蛋！谁让你把家里事儿都往外说的！」 还让一个四岁的小丫头给他当舅母，他是怎么说出口的！真是想想就臊的慌。 陶宝儿一瞧娘要来拧耳朵了，反应贼快，立刻跑出房门去搬救兵。 「奶！娘要打我！」 魏春：「……」 行吧，打是打不成了，她找娘去。 「娘，我瞧着你挺喜欢玉容的，阿弟也和她见过几次，要不，我去探探她的口风？」 余大娘有那么瞬间的心动，但很快就开口拒绝了。 「别去了，容丫头一家也不容易。下头又还有弟弟妹妹的肯定不想早早成婚。而且，咱家这条件，娶了人姑娘也是拖累了她。再说，人家也不一定能瞧上你弟弟，别到时候弄生分了。」 魏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她娘已经恹恹的合上眼，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也只能暂时将这打算压进了心底。 不过她还是存了份心的，所以后来和玉容来往时，态度比起之前，那又是亲近了许多。 一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后了。 沿海的十一月，虽然还不是太冷，但那海风一阵儿一阵儿吹着，玉容三姐妹都有些受不住的早早穿起了厚棉衣。 玉容姐妹两平时还能在被窝里睡睡懒觉，玉玲却得顶着寒风早早的出门。 天越冷，海货便越是能放，最近城里买鱼虾的外地客明显都多了起来。还有两三月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想多捞些鱼虾卖钱。 玉玲是尤其想多挣钱的人。 尽管家中已经有了十几银贝的存银，但离盖房子的钱可远的很。陶木都跟她讲过了，村中那些半石半泥砖的房子，那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泥胚筑的墙面要时时修缮，老一辈若是手里有些余钱便会去买上几块石料，趁着闲暇时间把它们凿成长条状加盖上去。不过有的人家几乎劳碌一生也只能加盖上两三层。 因为石头实在太难凿成形了，又是只能空余时间去做，每天一点每天一点，家家户户的进度都不一样，于是便有了如今上阳村的模样。 不过玉玲她们现在住的那个石屋，却不是几代传下来的。听说是一位已经过世的大爷自己独自打拼挣下了家业后，花了很多钱请了人来盖的屋子。因为没有亲眷，过世后屋子便归了村里。 那样小两间的石头屋子，说是只石料的钱就花了三个金贝，再加上其它，玉玲想都不敢想。还是先赚钱，买块地再说吧。 「玉林，发什么呆，过来拉网了。」 「哦！来了！」 这是他们今天拉的第二次网。头一网收获不怎么样，只抓了小半盆的鱼虾，个头都不怎么大。 陶二叔在后头稳着船，陶木和玉玲轮流拽着渔网往上拉。拉上来了便可以寻找下一个撒网的地方了。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得先把挂在渔网的各种海货扒拉下来分进各个盆里桶里。 玉玲以前只见鱼虾，从来不知道海物里还有八爪鱼墨鱼等等，头次遇见的时候，被那八爪鱼吸在身上差点没吓哭出来。好在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再有不长眼的触手想吸住她时，她便狠狠一扯，直接扔进桶里。 两个人就地坐在潮湿的船板上，动作一个比一个利落。只是陶木身上只穿了一身薄袄，陶二叔也是穿的极少。唯有玉玲，裹的跟个球儿似的，实在格格不入。 陶木拿玉玲当兄弟，见她畏冷，手都冷的紫了，想都没想的拉过她的手。 「玉林，你得多吃点儿饭了。这么久了身子还没养好。你看我和我爹，穿这样的薄袄动动都会流汗，你穿这么厚还冷的不行。我帮你搓搓手吧，小时候我大哥就这常这样给我搓，可暖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本正经的帮玉玲搓着手。玉玲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心里第一反应想的居然是这木头的手好暖呐。 这天晚上玉玲翻来覆去的很晚都没有睡着。 陶木头对她真是挺好的，平时就处处照顾着自己，重活儿都是抢着先干。这么好一个男人怎么就得了不敢和女人讲话的毛病呢？ 不过他却可以和自己说话，是不是代表自己很特别…… 玉玲心里刚冒出点儿苗头，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一盆凉水浇下来，清醒了。她有什么资格去想呢，说不定等陶木头知道她是女子，也和面对着长姐她们时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睡觉吧，天亮就得出门呢。 结果半夜她就醒了，肚子还一阵儿一阵儿的疼，仿佛有人拿着刀子在肚子里头搅一样。熟悉的感觉告诉她又来月事了。上个月没来她还庆幸了很久，没想到这个月又来了，还疼的格外厉害。 玉玲撑着身子下床换了用的带子，没去叫醒长姐，而是去了小灶台那儿生了火，打算烧点热水喝。但柴火烧起来劈里啪啦的，玉容很快也醒了。 第62章 一出门就瞧见二妹捂着个肚子在舀水，顿时明白过来直接上前夺了水瓢，把她赶进了被窝里。 「回回都跟你说，来事儿了记得叫我，就是倔，还当不当我是你姐了？」 玉玲讪讪的没有说话，老实窝在被窝里。 很快玉容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开水蛋进来，玉玲一尝，很是诧异道：「怎么是甜的？长姐你什么时候买糖了。」 「不是买的，是上回魏家姐姐送的。放在罐子里一直没舍得吃呢。」 「那煮给小妹吃啊，我都这么大了，不用吃糖的。」 玉玲刚要把碗放回去，就被姐姐拦住了。玉容坐到床上，爱怜的摸了摸妹妹那被风吹日晒的又黑又干的脸，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小妹是我们的妹妹，你是我的妹妹，我两个都疼。没有说好东西就一定都要给小妹才行。你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长姐……不苦的。你别哭，真的，我每天都很开心。」 玉玲想笑，扯了扯嘴角，腹中又是一阵疼痛，结果笑出来比哭还难看，倒是把玉容逗笑了。 「好啦，咱们不说那些，你先把这蛋吃了，凉了吃下去肚子又该难受了。小妹若是想吃，等她起来我会再给她做，过年咱去买他一大罐糖放家里，到时候吃个够。」 玉玲怕再惹哭了长姐，连忙乖乖的把一整碗都给吃了个干净。热烫烫的一碗糖水下肚，肚子真的有舒服很多。她这样子反正也是不能上船去，便干脆又窝回了被子蜷成一团睡去了。 玉容则是出门去陶家打了声招呼，说是玉玲旧伤复发了，要休息几日。两家人都很亲近了，陶二叔也是拿玉玲当自家小辈儿看的，便让她好好休息，又叫了大儿子起床，叫他一起上船去。 这个时候，天都还没怎么亮，起床忙活的大多都是要出海捕鱼的人，玉容回到家里，一点声儿都没有，干脆也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不过睡前她习惯性的摸了一把小妹的脸，结果，竟然摸到了眼泪！ 小妹哭了？！！ 玉容翻身坐起来把小妹抱进怀里，仔细摸了下，确实是眼泪，眼睛旁边都还是湿润的。 「小妹？」 玉竹假装被叫醒了，迷迷糊糊道：「长姐，怎么啦，天亮了吗？」 「还没呢，你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哭了？」 「没有做噩梦呀，但是我梦见一个跟二哥长的像的叔叔，他摸我头还抱我，我就好想哭。」 这个梦自然，是玉竹瞎编的。 方才长姐一起床，其实她也跟着醒了，长姐和二姐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墙边儿听着。长姐哭，她也跟着哭，因为她也好心疼二姐。可她现在又太小了，说什么做什么都怕出格，怕惹人怀疑，也怕长姐她们会害怕。 不过刚刚长姐问她是不是做噩梦的时候，她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然后她就编了这样的一个梦出来。 二哥长的最像爹，长姐说过很多次了。而且从她们平时谈起爹娘时所说的话，很容易就能拼凑出爹娘的样子，性格。所以她准备拿爹爹来当借口，做些事情。希望爹爹在天有灵，不要怪罪。她只是想帮着姐姐们尽快把日子过好起来而已。 和她猜想的一样，一听到说是和二妹长的很像的男人，玉容瞬间就想到了是爹。 「小妹你看清了吗？那个人下巴上是不是有颗红痔？！」 玉竹顺坡下驴的点点头，回答道：「有的，有颗红痔，我一瞧他就觉着亲切，长姐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他是咱们爹呀。小妹，爹走的时候你还小，你不记得他，但是他来梦里看你了。」 一想到这儿，玉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爹若是还在，她们一家就还都好好的。即便是逃荒也会一家人一起走，哪像现在这样，娘不知所踪，二妹为顶立门户做了‘男儿’。 这些日子积攒的心酸苦痛，玉容通通都给哭了出来。哭完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小妹，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有啊，可是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什么话不懂？」 玉竹帮着长姐把眼泪擦了擦，疑惑问道：「为什么爹会说他对不起你跟二姐还有我？咱家哪有二姐？」 「啊？额……是没有二姐，爹他说错了。你别管这个，你说说，爹和你说什么了。」 「爹他说他现在过的很好，每天都能见识很多以前没见识过的东西，他还带我去了海边，掰了些石头，然后煮了给我吃。可是我还没吃到，长姐你就叫醒我了。」 玉容：「……」 她现在有点怀疑，爹是不是来瞧妹妹了，这梦做的，爹带妹妹去掰石头做什么。 「长姐，咱们天亮了去海边也掰些那样的石头回来吧。我认得，上回陶婶婶也带我去弄过。爹说那个叫海蛎！」 这个季节的海蛎已经肥了！能吃了！ 玉容虽是半信半疑，但天亮退潮后，还是花了半日时间陪着小妹一起去敲了许多回来。 第63章 玉玲坐在门口，瞧着一地的黑疙瘩，脸色一眼难尽。 「长姐，你就听了小妹一个梦，就去敲了这么多石头回来呀，你也不嫌累。」 「这你就错了，我可不是光听，我还看了。这石头里头是真的有肉。」 说完玉容拿起一块，用刀沿着缝轻轻一撬，里头饱满白嫩的海蛎便露了出来。 她又不傻，里头要是没东西，她怎么可能费老大劲儿的把这几十斤的石头往家里搬。 「小妹说这里头的肉有啥用，你也拿个刀，咱一起把它们撬出来。」 玉玲亲眼瞧见里头撬出来了肉，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乖乖去拿了工具出来帮忙。 小人儿玉竹也想帮忙来着，可惜两个姐姐都不许她动刀，也不许她拿没撬出来的海蛎。那些没撬出来的整块海蛎外壳有些很是锋利，不注意就能划破了手。玉容玉玲都是拿着麻布缠在手上才好去拿的。 不能帮忙弄海蛎，玉竹便给自己找了个其他活儿。 刚撬出来的海蛎很多都会带着细碎的硬壳，直接煮了吃的话，不小心会划伤喉咙。所以她就负责一颗一颗清理干净，再放到盆子里。 姐妹三齐心协力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把这一堆的海蛎全都撬出来了。别看这一堆壳儿挺多的，几十斤重。但出来的肉连汤带汁的估摸着也就八九斤。 「好腥的味道啊，长姐你确定这东西真能吃吗？」 玉玲嫌弃的拎起一颗海蛎甩了甩。 「瞧着肉是挺多的，但怎么这么像长福他们流的鼻涕呢？」 玉容：「……」 不说还没觉得，二妹这一说，她也觉得像了，顿时一阵恶寒。话说这东西能不能吃，怎么吃，她也不知道，得听小妹的。 「小妹，这些海蛎都撬出来了，然后呢，爹是怎么做的？」 「爹他直接拿去煮了，再把肉捞起来。」 玉竹怎么指挥，姐儿两就怎么做。她们也没想过这东西会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只是觉着既然是爹给小妹托了梦，不妨就试试，也省的小妹老是惦记。 因着家中陶罐大小有限，所以一罐煮的海蛎并不是很多，只煮了两斤左右。玉竹生怕火太大等下给烧糊了，还是亲自掌的火。等煮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候，这才让长姐赶紧捞了海蛎出去。 煮熟的海蛎没了那层粘液，圆鼓鼓白胖胖的，看上去可爱了许多。玉玲甚至没忍住拿了一个扔嘴里试吃。 只不过，它的味道，和自己想像的实在差的很远。 「嗯……这个……海蛎，还是有点腥。」 玉容也尝了一个，味道虽然淡，但还好，没吃出过重的腥味。她常年做饭，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海蛎可以拿来做汤或者加进粥里。有了调味的东西加进去，应当会好吃些。 这些海蛎，肉比蛤蜊还大，不管好不好吃，它总是样食物，对渔民来说，不是坏事。 「小妹，肉都捞上来了，你要怎么吃？」 玉竹抬眼瞧了瞧那还在冒着热气的海蛎们，毫不在意道：「长姐，都先拿去铺开吧，让它们吹吹风干了明日晒成海蛎干。」 「海蛎干……」 玉容和二妹互相看了看，还是依言做了。 等她们铺好海蛎回来的时候，发现妹妹还坐在灶前，陶罐里还装着刚刚煮过海蛎的水，正咕咚咕咚的不停翻滚着。 「我再倒点进去煮吧。」 玉容说着便要倒海蛎，玉竹一瞧赶紧拦住了。 「长姐，先不要倒了，咱们煮煮这个就行了。我瞧着爹就是这么做的。」 姐妹两一听都愣了，这是要煮白水？爹真会让小妹做这样无聊的事儿？ 玉容暗暗冲二妹摇了摇头，玉玲顿时明白了。本来想说点什么的，算了，就让小妹自己玩儿吧，她们今儿弄了一大盆的海蛎肉也不算白忙活了。正好她肚子又不舒服起来，她便干脆进了屋去躺下。 屋外头便只有烧着小火耐心煮着海蛎水的玉竹，还有不放心的玉容。她怕小妹烧火不小心伤到自己，便端了自己的针线篓子坐在门槛上，一边缝补，一边盯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的衣裳都全缝补完了，小妹还在煮。 一个时辰过去了，家里家外都收拾了一遍，鸡也喂过了，小妹还在煮。 一个半时辰后…… 眼瞧着天都要黑了，玉容有些坐不住了。 「小妹，都快到做饭食的时候了，灶台让给长姐做饭吧。」 「长姐，就快好了，你再等等嘛。」 玉竹不肯让。 玉容探头往那陶罐里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一片，都快煮干了。 「……」 「小妹，这都糊了，别再烧了。你乖乖去玩儿别的，听话。」 都弄了快两个时辰了，柴火费了不说，等下罐子再给烧坏就麻烦了。玉容觉得小妹玩可以，但得有个度。 眼瞧着就要成功了，玉竹当然不肯了。她哒哒哒跑进屋里，取了盐和虾粉出来，往罐子里一样倒了些许，然后搅和搅和后才用汤勺勾了一点点未成品出来。 第64章 夕阳西下，昏黄的日光照的汤勺上的东西，仿佛琥珀一般，实在好看。 「这是……」 玉容刚张嘴想问，嘴里就被小妹喂了一丢丢。 那略微带着点粘稠的东西一入嘴便有万般滋味化开，叫她口舌生津，舍不得咽下。这下不用小妹解释，她都知道，这是好东西！ 「长姐，这还没做好呢。爹做好了乘出来是有些黑中透红的。」 尝到了滋味儿的玉容立刻改口道：「那就再煮煮。」 玉竹笑眯眯的重新坐回去，接着煮了差不多三刻钟后，又加了盐进去这才乘了出来。 这便是调味品中的重要一员：蚝油！ 虽然方才的味道是最好吃的，但这毕竟是拿来做调味的，盐加多些，能存放的时间也会更长。按照她以往做腌制品的经验，这些蚝油大概能存放三月左右，如今马上入冬了，时间只会更长。 成品一出来，玉竹便缠着姐姐烫了一盘小白菜。再加上一点蚝油拌一拌，清香的小白菜立刻变了味道，姐妹两个一个没忍住，全都给吃光了，都忘了给屋子里的玉玲留一份。 「长姐，爹说这东西叫蚝油，能放上三月不坏，冬日更长。」 玉容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刚刚才吃过，她自然知道这个叫蚝油的东西绝对是调味的佳品，而且丝毫不逊于之前的虾粉。 可这蚝油却比虾粉更容易制出来。也就是撬海蛎的时候花费点了功夫，不过这点儿工夫和拿着杵捣半天虾粉比起来，那可要轻松的多了。更何况，这东西居然只需要煮熟海蛎的水！煮完了海蛎捞起来还能另用，实在是妙哉。 这下玉容是彻底相信爹来给小妹托梦了，不然，小妹哪里会想到这些。 于是晚上吃饭前，姐妹三特地在桌上给爹也留了个碗，还简单的拜了拜，弄的玉竹很是心虚，一晚上都没好意思说什么话。 隔日玉容一早便去了隔壁，这回她打算拉着陶婶婶先一起做。和虾粉一样，她应该还是会将方子卖予秦大人。毕竟沿海那么多的海蛎，自家也不能可全都包圆儿，还不如让淮侯秦大人他们来弄，也可造福百姓。 不过在这之前，自家怎么都要先赚上一笔再说。 马上入冬了，要花的银钱实在很多，得趁着年前儿这好时候好好挣点钱。 陶婶婶也是个识货的，一尝蚝油拌的菜，便知道玉容拉她参伙是自己占了大便宜。心中对玉家更是亲近了不少。 当天两人便去趁着退潮的时候去海边撬了不少的海蛎回来，有村民瞧见了，玉容也没遮遮掩掩，很是大方的告诉她们这像是石头的东西里包裹着海蛎。如同蛤蜊肉一般，都是能吃的。 反正他们就算知道，撬回去也熬不出蚝油来。毕竟谁也不会像小妹那样，闲的坐在灶台前熬他两个时辰。 玉容和陶婶婶说的是自己煮海蛎的时候捞起海蛎忘了倒水，小妹玩闹添了柴火才无意中熬出来的。 因为她总不能说这是我爹显灵托梦说的，那也没人信。 陶婶婶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就想着怎么多做些，多挣钱。因着海蛎的事儿都告诉村里人了，玉家没有围墙，她们担心熬蚝油让人瞧见便把东西都搬去了陶家。 几个人各有分工。 玉容和陶婶婶负责去海滩撬下海蛎背回来，玉玲则是负责把海蛎肉给撬出来。玉竹嘛，负责看火，将昨日剩的那些海蛎都给熬煮出来。 忙活了一整天，就弄了一大坛子蚝油，海蛎却剩了不少。 大家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 家里的罐子太小了…… 煮一次就要两个时辰，罐子就那么大，出的货当然也就那么点儿。这还是陶家最大的罐子，若是换成玉家的，恐怕只能熬半坛出来。 看来明儿个得先去买个大点儿的罐子回来才行。 不过第二日还没等她跟陶婶儿找好车子出门，就听到村里头的人高喊着秦大人来了！ 秦大人怎么会突然来上阳村？ 玉容细想了下，做这蚝油的事儿一除了陶婶婶一家，也就自家人知道。陶婶婶一家不会往外头讲，自家就更不会了。 所以秦大人应当不是为着蚝油的事儿来的。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儿能让秦大人亲自来这上阳村呢？ 不等玉容琢磨明白，秦大人就找上门来了。 一路陪同的自然是村长还有陶家的几位族老。那族老们，胡子是一个比一个长，年纪一个比一个大，篱笆外还站着一圈圈的人。玉容被这么多人一起盯着，只觉得别扭极了，连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 跟着一起来的魏平见状，转头向秦大人低语了几句，见秦大人点头后便客客气气的将村长等人送出了玉家。 「玉容姑娘，现在可方便说话了？」 玉容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大人体谅。不知秦大人此次大驾光临，是为着什么事儿？」 说到来意，秦大人敛了几分笑意，变得正色起来。 第65章 「昨日魏平来上阳村探望外甥偶然听闻一事儿，回城后告诉了我。」 玉容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定是昨个儿魏平来村子里时得知了自己告诉村民海蛎可食用的事情，然后回去就告诉了秦大人。 「大人是为了海蛎来的？」 秦大人点点头。 「一半儿一半儿吧。本官原本是明日才会来的，不过听到魏平传回来的消息有些坐不住便赶着今日过来了。玉容姑娘，你可真是厉害，先是弄出了虾粉，现在又发现了一样新的食物。不知这海蛎，你家中现在可有？」 「有的，有的。」 家里可多了…… 玉容一时还拿不准要不要现在将做出蚝油的事儿告诉给秦大人知道，便只拿了块海蛎和刀过来。 「大人您瞧，这便是海蛎了。它们都生长在海底的礁石上，退潮的时候就能瞧见。远看和石头没什么两样，但是撬开这壳儿，就能看到里头的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刀撬开了海蛎。 秦大人看得简直都入了神。 天地万物果真神奇，谁能想到，在那一片礁石上竟还能藏着这样的食物。往年他没少到海边来巡视，退潮时海里露出的大片礁石上几乎都长满了这个，一片连着一片，叫人看了头皮发麻。以前还以为是天然的礁石，就长成那样儿，没想到，竟然是可以吃的东西。 「可否生吃？」 秦大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尝尝海蛎的味道。 「生吃是可以生吃的，只是味道可能会有点腥。不知道大人吃不吃得惯。」 玉容直接把海蛎连同壳子都递到了秦大人的手上。玉竹在旁边瞧着，心想这当官儿的好像还挺亲民的，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不过他应该不会吃生海蛎，毕竟生的海蛎不沾调料确实很腥，一般人受不了。 但，这位秦大人显然不是一般人。 就在玉竹想着他不会吃的时候，秦大人一仰脖，干净利落的将那颗海蛎倒进了嘴里。 「美味！」 ☆☆☆ 玉竹都惊呆了，那么腥，秦大人居然说是美味。 好吧，这可能和吃榴莲是一个道理吧，爱的爱死，讨厌的又讨厌死。想来这位大人喜欢吃这类生腥之物。 秦大人仿佛是意犹未尽，催着玉容又拿了两块来，亲手撬开吃下，满意的直点头。 「今日开了眼，还填了口腹之欲，真是不虚此行呐。魏平，把东西拿过来。」 魏平就在他身后候着，一听吩咐便立刻从怀里拿了个红色荷包出来。秦大人接过后直接递给了玉容。 「这是淮侯给你们家的奖励，奖你献方有功。」 玉容怔怔的，拿着荷包一动不敢动。淮侯啊，那是多了不得的人物，竟然会给自己奖励。 「秦大人，这……民女不是已经得了免除徭役的奖励么，怎么还……」 「放心拿着吧，增味粉，卖的极好。才往周围两三个城池卖便已经供不应求了，这是你该得的。」 有了秦大人这话，玉容才算是安心了，也没打开看，只是很是珍重的将那荷包放进了怀里。魏平瞧见她这动作，想到那荷包方才就是躺在自己怀里的，莫名有些脸热，赶紧转过了身去瞧外面。 秦大人坐了会儿和玉容姐妹说了会儿家常话后便起身准备城里，玉容想了想，还是开口留了下。 「大人难得来一次，不若尝两道民女做的家常菜再走？」 「嗯？家常菜？」 秦大人直觉有异。玉容若真是要留客就该说留他吃个便饭，怎么会说尝两道家常菜再走。 这道家常菜…… 他倒是期待起来。 「看来本官今日真是有口福，那就麻烦玉容姑娘了。」 秦大人重新坐了回去，玉容则是带着两个妹妹去准备吃食。她打算就烫个小白菜，再蒸一个蛋羹。 不对，是蒸两个，总不能叫救命恩人眼巴巴的瞧着秦大人一个人吃。 玉容已经决定，今日就将这蚝油介绍给秦大人，至于他要不要买方子，要不要买蚝油，那就全在他了。 小白菜煮的很快，两碗鸡蛋羹也眼见着好了。玉容便进了屋子，拿了自己用的那罐蚝油出来。小白菜加点蚝油拌一拌，鸡蛋撒上点葱花也加上蚝油，这便齐活儿了。 「大人请用。」 秦大人犹豫了下，先接了筷子去夹了筷子小白菜。小白菜可说是他餐桌上出现的最多的素菜，他倒要瞧瞧，这玉家姑娘做的小白菜，有何不同。 结果菜一入口，他便惊了。 小白菜还是那个小白菜，但这其中加的某样调味品，将它的味道调和的十分完美。咸香中又透着丝丝清甜，比他往日吃过的小白菜实在好吃太多了。 秦大人压下心底的惊讶，放了筷子，端过鸡蛋羹瞧了瞧。可算是叫他发现蹊跷了。 那葱花上头浇了一勺红褐色的东西，他拿勺子沾了一点尝了尝，有点咸，不过和没加盐的鸡蛋羹搅起来一起吃，便成了美味。 第66章 小白菜里头仿佛也是加了这个东西，但两道食材不一样，味道也变得大不相同，实在叫人惊叹。 秦大人不想辜负了这美食，暂时压下心底的疑问，低头吃起了鸡蛋羹。 魏平早饭就吃了个馒头，早就饿了，看大人吃的那么香，真是羡慕极了。正咽着口水呢，眼前就多了碗和大人一样的蛋羹。 他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接。 玉容一瞧他这样子就来气，自己做的吃食在他眼里就跟洪水猛兽似的。 「又没下毒，你怕什么？」 魏平飞快的看了眼秦大人，再回头时蛋羹就已经到了自己手上。 「愿吃就吃，不吃，不吃你就端着吧！」 玉容把勺子往他碗里一搁，转身就走。 秦大人听见这动静，无声的笑了下，放下碗勺，叫住了正要进屋的玉容。 「玉容姑娘，来来来，咱们说说正事儿。」 叫了人他又转头对魏平道：「端外边儿去吃去，别叫人过来听着了。」 魏平闻言如蒙大赦，端着鸡蛋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瞧着他远远的站着一口一口的吃着鸡蛋羹时玉容才收回了视线。 「玉容姑娘，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你加在小白菜和鸡蛋羹里的东西应当也是用海物所做吧？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用那海蛎做的。」 秦大人还是很敏锐的。玉容也大大方方承认了。 「大人真是慧眼，鸡蛋羹和小白菜里头加的蚝油，正是海蛎所做。其作用和之前增味粉略有相似，但味道更鲜更好。而且它造价更低，保存期也够长。」 玉竹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 营养还很丰盛呢！ 秦大人听完心里一阵儿激动，却又不能失态，努力稳了稳心神才谈起了价钱。 「玉容姑娘，你既是将这东西拿到了本官面前，想来也是想和本官做这买卖。你就直说吧，这蚝油的方子，打算怎么卖，卖多少？」 这问题难住了玉容。 本就是临时起意的，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卖。原本是想做些出来先去城里卖卖，摸摸价钱，结果秦大人这赶着趟儿的就来了。 「大人，民女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秦大人点点头，没有意见。 姐妹三便把秦大人关了屋外，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久。说是姐妹三，其实全程都是玉容和玉玲在说话。毕竟，玉竹是没有发言资格的，因为她在两个姐姐眼里，是个连数数都不会的小娃娃，如何能商量得出价钱。 一刻钟后，姐妹几个终于商量好了。 「大人，这方子，咱们打算，卖一百银贝。」 至于为什么要卖一百，也是有缘由的。 姐妹三都想在这上阳村拥有一座自家的房子。可想盖房子，你得有地基才行。那就得找村长找里长去去批去买。但因为她们是逃荒的外来人员，不比本村人买地那么便宜，外来人若是要买地，就得加价双倍。 也就是说，一块可能只要二十银贝的地基，她们去买就要四十才行。再加上建房子七七八八的，一百已经算是最低预算了。 起先玉玲还想过攒好了钱就找陶木去帮忙买，买了再转手给自己。结果发现因为村里耕种田地太少，村里的地基批的实在严格。 不管是男是女，终身都只能低价购买一块地基。 这个终身吓到了玉玲。陶木不出意外日后还是要成婚的，人家拿来盖婚房的地基，玉玲哪开得了口去找他帮忙，于是这事儿也就算了。 不过若是实在有钱，要扩张自家宅屋，也可以花着双倍的价钱去买。当然，这个村子里，是没有那种有闲钱的富人的。 玉玲和玉容原本以为攒下一百银贝还要很久，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所以才大胆和秦大人提了一百银贝这个数儿。 哪想秦大人听了，居然一边摇头一边笑了。 玉容被笑的心慌，还以为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到到秦大人问她。 「玉容姑娘，想来你还没有打开过淮侯奖励给你的荷包吧？」 「是……」 秦笑着点点头。 「那就对了，若是你打开过荷包，你就不会只开一百银贝的价格了。你打开瞧瞧？」 玉容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一颗心扑通普通跳的越来越快。荷包就在怀里，方才自己拿到手的时候也摸过，那形状，是钱贝。只是当时她以为的应该是银贝，可瞧着秦大人这样子，倒像是金的…… 她把荷包摸出来，屏住呼吸扯开绳儿往里一瞧。 「天呐……」 居然真的是金的！一共五枚，金贝！ 玉容震惊的抬头看向秦大人，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本官早说了，这是你应得的。咱们淮城靠着这几月的虾粉，入的银钱超乎你的想象。淮侯还担心奖少了呢。」 「不少不少，很多了……」 第67章 玉容紧紧的攥着荷包，生怕一个眨眼它们就不见了。有了这五枚金贝，她们终于可以在这村子里拥有自己的家了！ 「所以，蚝油的方子，你们确定还要一百银贝吗？不再涨点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大人才是卖东西的一方，生怕价格卖低了似的。玉容真是哭笑不得。她回头瞧了眼二妹，见她点了点头，心里便定了主意。 「大人，就还是一百银贝吧，不改了。多谢淮侯与大人对民女家中的眷顾。」 玉家姐妹都不是个贪心的人，一百银贝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很多很多了。而且，玉容也是想着多多给秦大人和淮侯留点好印象，万一哪天二妹身份不小心泄露，也能从轻发落。 秦大人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玉家是个知足的，心中甚是满意。 「既然如此，本官晚些时候便命人将银钱给你送来。」 两人的交易这就算是谈好了。 玉容很上道儿的立刻让玉玲端了撬好的海蛎出来，生火准备现场熬一次蚝油给秦大人瞧瞧。 火一升起来，秦大人便端了个凳子坐到了灶台旁。他对这个新样式的小灶台稀奇研究了一番，等再回过神时，罐子里的海蛎都被捞了出来。 他原以为，虾粉的方子就够简单的了，结果没想到，蚝油会更简单！居然只要煮过海蛎的水熬煮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蚝油可以拿去卖钱，海蛎还能再拿去果腹。 如此良方，当真是天佑淮侯。 秦大人都可以想象得到淮侯知晓后会是何等兴奋。这玉家于淮城真可说得上是福星了。这样短的时间里，就拿出了两个为淮城添收的方子，还发现了一样新的食物，功劳着实不小。 此次可说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他觉得，还是得在淮侯面前再替玉家讨点赏儿，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 两个时辰后，村里人都见着秦大人满面笑容的走了。 玉容在他临走时，把自家和陶家一起做的那罐蚝油都给了秦大人，本意是送他，自己再把钱补给陶婶婶，但秦大人执意要给钱，最好只好收下了。 那一大罐，秦大人给了一枚银贝，两家分分就能得五百铜贝。而那熬制蚝油的原料全都是不要钱的！这可真是无本儿万利的买卖。 可惜自家没那个野心，不然就凭着这蚝油方子，倒真可发家。 玉容送走了秦大人，便急着回家想和妹妹们一起数数钱，高兴高兴。奈何太多来打探消息的村民，甚至连村长都来了。因着秦大人没说准话，她也不知道官府什么时候会正式收蚝油。又或者，官府是要自己收了海蛎自己做。这些她都说不准，所以只能让大家先撬些海蛎回家，那总没错。 一直应付到了天黑，村民们才都渐渐散了去。 玉竹赶紧给长姐端了一碗粥来，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吃东西，长姐肯定饿了。 「不用不用，长姐不饿，走走走，咱们进屋去。」 玉容已经迫不及待了。 姐妹三栓好了房门，点亮了油灯，全都趴在床上。玉容先是把家里存钱的罐子拿了出来，全都倒在了床上。 一堆铜贝中，有着二十枚银贝亮澄澄的。这是上次卖了珊瑚的钱，和之前玉玲得的一银贝的奖励。还有一枚银贝是今儿秦大人给的。 等分好了铜贝和银贝后，玉容才拿出了那个红荷包，倒出了金贝。 「长姐二哥，金的真好看！」 「没想到我居然能摸到金贝，长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两个妹妹都在稀罕的摸着那五个金贝，玉容也拿了一枚在手上瞧着，心中真是万千感慨。 真是想不到，前几个月还在逃荒呢，如今居然都算是小有家底了。 只是财多招人眼…… 玉容小心翼翼的把床上的钱都收了起来。 「咱们家现在这些钱，我打算明日去找村长买地，然后找人起个小院子。你们两没意见吧？」 玉玲玉竹都笑着摇头。 她们可是早就想有自家的屋子了。 现在住的房子虽好，但一点改动都不许有，院墙也不能盖，哪有自已家的房屋舒心。 「那就这么说定啦，明日咱们就去买地！」 「好，买地！」 开心的姐妹三顿时在床上疯闹成了一团。 因着心里头记挂着买地的大事，玉容早早的就起了床。二妹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小妹贪睡也都没起床。她收拾完了家里，又给两个妹妹蒸了蛋羹温在罐子里后，才带着自家的户籍竹简去了村长家。 正巧碰上了出来倒水的小草。 第一眼她险些没认出人来。 这才过去两月，清瘦的小草便已大变样子。头发光泽了不说，脸蛋儿也养的又红又润，一瞧就是过的很好。 之前还有些阴郁的样子，现在也变得明朗起来。 其实小草原以为陶有财会怨恨自己让他和晓月无缘，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婚后将就着过就是。却没想到新婚之夜他便很诚挚的向自己保证日后会好好和自己过日子，还将玉竹讲的那些话也告诉了她。 第68章 小草心中自然是对玉竹万分感激，而且若不是玉竹带来的那块加了虾粉的饼子，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海物并不会过敏，只是被人害了。 如今自己嫁给陶有财，男人疼爱，公婆和蔼，有了依靠，如此顺心的日子都是多亏了小玉竹，所以她对整个玉家都充满了好感。一瞧见玉容便主动打了招呼喊了玉姐姐。 知道玉容是来找公公办事后，还很欢喜的将玉容迎进了门。 这会儿陶村长一家已经是都起床了。 陶村长听了玉容的来意后，没怎么惊讶。毕竟昨日秦大人亲至，想来那增味粉的奖赏并不少。 「买地盖房子，当然可以。只是你应该知道村里买地的规矩。」 玉容点点头道：「知道，知道，陶二婶有同我讲过。我们买地的话需要付双倍的银钱。」 「知道就行，那你等着，我进去给你拿个东西。」 陶村长进了屋子，很快搬了块挺大的灰白石板出来。那上头有些黑色圈圈叉叉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玉容上前帮着一起把石板放到了地上。 「玉丫头，你仔细瞧瞧，这是咱村里所有的房屋和地基。有主儿的我都已经画了叉，剩下那些带圆圈的就是没主儿的。你可以自己选选。」 陶村长不着痕迹的捶了捶腰，坐到了一旁的石头凳上。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以后搬这石板得叫儿子来，不然摔坏了，大半年的心血就都没了。 这块石板上房屋地基的所有位置大小，都是他一家一家去查看，按照差不多的比例缩小画上去的，形象到只要是村里人一眼就能找到自家的房屋位置。 玉容也一眼找到了自家现在住的那两间小屋子。她惊讶的发现，现在住的那两间石屋虽然小，可地基却大的很。 原来自家离陶家中间还有一小截距离，可从这石板上看，那地基都直接到了陶家门口的正对门儿。瞧着和陶婶婶家几乎一样大了。 察觉到玉容在看的地方，陶村长也跟着瞧了一眼。 「说起来，你们现在住的那块地基就蛮好的。离水近，前后邻里也是好相处的。当年陶子明还特地找人看了风水，说是极好。只是他当时的积蓄只够盖两间屋子，好好的地基有些浪费了。」 玉容听了便有些心动，两个妹妹不止一次的提起很喜欢那两间石头小屋。就是可惜地方小了，除了睡觉的地方，就没个别的空余空间。家里存放些东西都堆在睡觉的屋子里，各种味儿都有。 若是能将这块地买下…… 「怎么，你想买这块地？」 陶村长好意提醒道：「若是要买这块地，就得连同那两间屋子一起买。当年陶子明盖那屋子一共花了三个金贝，你若是想买，可不便宜。」 「那我再瞧瞧。」 玉容一个一个看过去，从村头看到了村尾，总共挑出了三四块比较好的地方。但，都没自家现在住的那块儿更合心意。仔细询问了下价钱后，她便告辞回家了。 总是要跟妹妹们商量一下再说。 结果两个妹妹几乎是想都不想的就选了现在住的地方。要不怎么说是姐妹呢，心意都是一样的。 「咱们现在住的这块儿是好，但村长说了，要买的话恐怕不会便宜。」 刚到手的金贝，恐怕会直接少掉一半。 姐妹三一时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起来。 别的地也有一般大的，百来银贝就能买下。买下还得盖房子，泥胚最便宜，三两间顶多几十银贝。可住在海边，台风暴雨的，泥胚屋子一点儿都不顶用。 现在住的地儿倒是好，但一下要拿两三金贝出去买，想想都觉得心疼。尽管这金贝是从天下掉下来的，那也舍不得。 正纠结着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小草的声音。 「玉姐姐，你在家吗？」 玉容赶紧开了门走出去。瞧见小草手里还端着盆没洗过的衣裳，应当是要去河边洗衣裳的。只是去河边并不用走自家门口。 「小草？你怎么来了？」 「玉姐姐，我来就是同你说几句话。方才你和我公公说话的时候，我跟有财也听到了。有财说你们这屋子可是村里头的心病。拆了舍不得，卖了又没人买的起，村里都头疼很久了。他说你出一个金贝估摸都能买下来。要是玉姐姐你能买的话，再去谈谈去，应当能成。」 小草说完便端着木盆往河边去洗衣裳去了。玉容回头瞧瞧门口的两个妹妹，朝她们挑了下眉。 「你们怎么说呢？」 「买！」 这房子是真材实料的好，若真能便宜买下，有什么理由不买呢。于是玉容又一次登了村长家的门。 陶村长略有些激动。 「你真想好了，要买两小石屋和那块地？」 「想好了。」 反复确认了好几次，陶村长确定后才慢吞吞的开始讲起了价钱。 「当年陶子明建那房子一共花了三个金贝，当然，现在不能让你也出三个金贝。这样，连地和房子，一共两个金贝。」 第69章 两个金贝，玉容出得起，但还是要讲讲价。毕竟那么小的房子，除了自家，估计也没人会花金贝去买。 「村长，不瞒您说，秦大人呐昨儿个是拿了淮侯给的奖励来的，拢共就那么一点儿，买了地跟屋子，还得再盖一间围个院墙不是。真要两个金贝买了，那我盖房子和起院墙都不够了。您老就照顾照顾我，干脆一个金贝卖我得了。」 「一个金贝？这……不行。」 陶村长那明显的心动，玉容看在眼里。她这几次进城，别的没学会，看人脸色，讨价还价可是学的很好。 「村长，那屋子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就是瞧着是石头砌的，够牢固。而且不用换新邻居去相熟，才动了心思。若是真要我掏空家底儿去买它，那我是不愿意的。算了，咱们还是看看山下那两块地吧。」 玉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实在不像说的假话，陶村长又哪里想得到会被一个小辈糊弄，还以为她是真不想买了，顿时着急起来。 陶子明的那两间小石屋他是真想卖。不然放着，你说拆吧，几锤子下去，石头也要毁掉大半太过可惜，不拆吧，放着又没人买的起，当真是进退两难。 能卖一个金贝，他心里是能接受的，族里也能接受。 玉容这丫头，说来对村里也有功。增味粉不光是让淮侯挣钱了，村里各家也挣了不少。何况她买房屋地基这是准备扎根上阳村，是好事。 这样一想，陶村长心里立里好受了许多。 「一个金贝就一个金贝，但地基你得另外花钱买。」 玉容心中一喜，赶紧低头理了理衣袖，微扬的唇角再抬头时已然平复。 「另买的话，加起来一共多少？」 陶村长想都没想直接道：「一金贝另一百银贝。」 这个价钱对于玉容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生怕陶村长再反悔，她立刻从荷包里取了一枚金贝出来交到到村长手里。 「村长您手里若是有九百银贝，那咱们现在就可以签契简。若是没有，那就等秦大人的人今日将银贝送到了，咱们再来签。」 她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蚝油方子还卖了一百银贝，秦大人说好的今日会送到村子里来。 陶村长呆呆的看着手中那黄澄澄的金贝，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上次自己见着金贝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陶子明回村后要盖房子的时候。那时候的金贝躺在他手里，现在，自己手里也有一枚了…… 想起旧事，陶村长有些心绪难平，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将金贝还给了玉容，交待她准备好银钱后，再来找他。 也是巧的很，村长刚说完让玉容准备好银钱再来，玉竹就迈着个小短腿儿跑来了。 「长姐！秦大人的人来家里啦。」 不用说，定然是送钱来的。 玉容很是勤快的跑回家拿了钱又来了村长家。村长也不含糊，请了族老到家里做见证，收了钱便把地基还有房子的契简找出来都交给了玉容。 从现在起，那两间小石屋，包括那一大块地，就改姓玉了！ 这样的喜事，玉容回去便告诉了陶婶婶，顺便将她应分得的五百铜贝一起拿了过去。 陶二婶欢喜极了。 她本来就喜欢玉容一家，现在又得知会和她们做长长久久的邻居，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可惜老大定了亲，老二又得了那怪病，不然，她真想替老二和玉容牵个线。 等到晚上渔船们都回来的时候，玉容亲自去陶家请了陶婶婶一家过来吃饭。顺便向陶二叔打听了下盖房子的事儿。 陶二叔早在回家时就听妻子说了玉容将石屋和地基都买下来的事儿，惊的半天没回过神来，现在听到说要盖房子，倒没那么惊讶了。 「你想盖个什么样儿的？」 玉容想了想回答道：「里头的屋子不着急，现在这样也还能住。要紧的是把围墙砌出来。」 自打知道她献了虾粉的方子，家外来往的人多了不少。兴许那些人并无恶意，但谁愿意每天做个什么事都要被人盯着瞧呢。 「叔儿你有认识的好手吗？」 听见她这话，一旁的陶实笑出声来。 「这儿哪还用得着去找什么好手啊，我和我爹就是好手。咱家那墙那鸡圈都是我跟我爹自己和的泥胚，自己搭的。人家正经的匠人兴许都没我们砌的好。」 玉玲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陶木，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不会？」 陶木张了张嘴想回答，瞥到玉容又说不出话来。只好转过头，凑到玉玲耳朵旁只看着她小声回答道：「我爹说我没天分，和的泥胚都是散的，砌的墙也是歪的，就不许我动手了。」 大概是距离的太近，玉玲根本没注意到木头说了什么，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酥酥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耳朵，悄悄红了脸。 目赌了这一切的玉竹，默默的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下，假装什么也没瞧见。 第70章 陶婶婶一家用过晚饭便回去了，玉容姐妹三收拾完家里后齐齐躺在床上，安静了很久。 玉竹在想二姐和陶木的事儿。 其实两家为邻居，陶叔陶婶儿人还那般好，二姐嫁给陶木真是再合适不过。可户籍造假的罪一天没有被免除，一天便要提心吊胆的过着。别说成亲，连心意都不能叫人知道。 二姐心里是喜欢陶木的。 她突然很卑劣的庆幸着陶木不能和其他姑娘说话，这样，他就能一直单身下去。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想到法子为二姐脱罪呢。 玉玲也在想着这事儿，不过和玉竹想的不一样的是，她不是想着以后有没有机会和陶木在一起，而是决定日后跟陶木保持距离。她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户籍造假一但被人发现，长姐跟小妹都要受到牵连，绝对不能再像今日那般不小心了。 两个妹妹今日都格外的安静，玉容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你两这是怎么了，今儿怎么不说话？买了屋子跟地，不开心吗？」 「啊，没有，怎么会不开心。」 玉玲反应最快。 玉竹则是赶紧装睡，因为很多重要的事儿，长姐都是要等她睡着了才会和二姐说。 「刚刚陶二叔和我说，咱们这块地，要是用泥胚砌院墙的话，大概也就十银贝左右。」 多年姐妹，玉玲一听便听出了长姐话里的犹豫。 「长姐是不想要泥胚砌的院墙？」 玉容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奢侈了，竟然会想到花钱买石头来砌院墙。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陶二叔听到自己打听石料价格时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长姐？问你话呢。」 「什么？你问啥了？」 玉容心不在焉的实在太明显，玉玲大概明白长姐在想什么了。 「长姐是不是想砌个石头做的院墙？」 「我……还没想好。」 砌石头院墙，有好有坏，实在两难。 「长姐，想砌咱们就砌。你想，要是砌的泥胚墙，台风暴雨一过，那墙得垮成什么样子。年年都要修修补补，岂不麻烦。还在犹豫什么？可是银钱不够？」 「那倒不是。陶二叔说了，砌院墙的话，不用买咱们像屋子这样昂贵的青石，买些毛石就行。若是将整个地基都围起来的话，大概要花个三四百银贝这样。」 三四百银贝对现在的玉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玉容翻了身，撑着脑袋望着二妹道：「可是我还想在两间石屋旁边给你盖间青石屋子。若是还要盖石头院墙，咱们家的钱恐怕就不剩什么了。而且，钱多招人眼，怕被人惦记。」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两点。 玉玲倒不以为意。 「长姐，秦大人亲自上门来送奖励，本就招人眼啦。有心之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奖了多少，咱们藏着掖着才会叫人惦记。拿去盖了屋子，人家一瞧就知道咱家花的差不多了。他们再惦记还能把石头给撬走？」 「嗯？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玉容的心开始渐渐向一头偏移。 既然有条件，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屋子建的好些呢。反正日后都是留给二妹跟小妹的，自然以她两的喜好为先。 小妹不必说了，她是极不喜欢泥胚做的房子。现在瞧着二妹也是更属意拿石头砌，那还犹豫什么。 「行吧，咱们院墙就砌石头的！」 「嘿嘿~长姐真好！」 玉玲抱着姐姐狠狠的亲了一口才跳下床去了自己的小黑屋睡觉。玉竹心里欢喜一点儿不比二姐少，奈何现在在装睡，不然她也要跳起抱着长姐亲几口。 泥胚砌的院墙根本就没法儿跟石头院墙相比。为着长远的舒适，怎么也要砌个石头院墙出来。而且，她还想着将土灶弄出来放到院墙下盖个厨房，若是泥胚墙，一下雨就跟融化了似的，还怎么做饭。 二姐真是神助攻呐，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 心满意足的玉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床的时候家里就二姐一个人，听她说长姐跟着陶二叔去古和村看石料去了。砌院墙大概也就这几日的样子。 玉竹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跑去院子里挖了泥又和了点水，坐着小板凳捏了半天。 「小妹，这天儿就不要玩泥巴了，仔细手冻着。」 「二哥，我不冷，就玩一会儿。」 玉玲还以为小妹是在捏泥人儿，也没管她，自已忙着把家里家外都收拾了一遍。等她空闲下来想陪小妹一起玩儿的时候，看到小妹捏的那东西，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整个儿就是自家的缩小版，还加了院墙，菜园，新房子，还有好些个她都不认识的东西。 她，她好没用，小妹玩儿的泥巴，她捏不来…… 「二哥，你瞧我捏的像吗？」 玉竹仰起小脸儿，一副求夸奖的样子。玉玲笑着蹲下来，摸了下她的发啾啾发自内心的称赞道：「我家小妹真厉害，捏的像极了。可是有些东西，我怎么都不认得。这是什么？」 第71章 她指的是一处圆圆的东西。 「这个呀，叫石磨，爹住的地方就有。可以直接把烘干的毛虾丢进这个洞里，转一转就成粉了。」 这么厉害？ 玉玲好奇的把那坨叫石磨的泥巴拿在手上，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名堂，不由得有些泄气。 爹爹还真是偏心，总是给小妹托梦，也不来看看自己和长姐。她把那坨石磨放回去，又指着院墙根儿下那一排问：「这又是什么？」 瞧着有些像自家那个小灶台，但是自家小灶台并没有那么多孔。 「这是灶台呀。」 玉竹捏的是农村土灶里最简易的一种，只有两口锅，中间还有小洞，可以拿来放陶罐，就算姐姐们不喜欢用锅也可以用。 但前提得有锅才是。自打她来了这里，家里就一直只有两只陶罐。她原以为是这个时代没有铁锅，但小草成亲那天她去村长家吃席，分明瞧见是有的。 「二哥，为什么村长伯伯家都有锅，咱们家却没有啊？」 「锅？那种黑黑的大铁锅？咱们家就三个人，买那个做什么？」 玉竹：「……」 二姐，那是你不懂各种炒菜的快乐。 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把自己会的那些中华美食统统做一遍给姐姐们吃。铁锅的魅力岂是小小陶罐能够媲美的。 瞧二姐这样子，她对自己这个灶台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玉竹不免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自已捏的这个灶台很实用，姐姐们一定会喜欢的。 要是姐姐们都不喜欢自己捏的这些东西，那她折腾这一上午是在干啥。 玉竹悻悻的搓了搓手，把手上的泥都刮了下来。 不想捏了。 这么冷的天，玉玲本就不想让妹妹玩水玩泥巴，见她不玩儿了倒觉得正好。也没注意妹妹有些不太开心。 「不玩儿了是吧，走，二哥给你打水把手洗下。看看这小爪子，都是泥，等下长姐回来看见该训我了……」 姐妹两打了水去洗手，那捏的似模似样的一座小院子便扔在了地上。跟着玉容一起回来的陶二叔一眼就瞧见了。 「这是……」 他低头仔细瞧了瞧，又抬头看了看，发现这捏的竟和眼前的屋子一般无二。只是用泥巴捏的更为完整些，还盖了院墙，规划出了菜园子。 门边的院墙下还搭了个，这是……生火做饭的地方？！咦！这上头还有根四四方方的东西。这是做什么的？ 陶二叔来了兴致，蹲下去仔细看了又看，发现这东西安的地方正是做饭的地方，它贴着墙延申出去，正好能将膛里的烟火带到屋子外头。 妙哉妙哉。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还能做成这样，天天在屋子里头做饭熏的屋子都黑漆漆的，还难闻的很。碰上个暴雨天气屋子更是呛人的厉害。 呛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也有在墙上挖过两个洞透气，结果烟没出去，雨倒是全漏了进来。 原来是自己弄错了法子…… 站在陶二叔后头的玉容也瞧见了，心中惊讶之余，立刻想到了这肯定是小妹捏的。因为二妹的手，实在是没这么巧。她连缝个衣裳都缝不直的人，怎么可能捏出这样的小院子。 倒是小妹，聪颖过人，手巧的很。 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将这些捏的栩栩如生是不是有些太过了。人家可不一定当小妹是早慧。 于是在瞧见两个妹妹走过来的时候，玉容直接把这帽子扣在二妹头上。 「二弟，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娃娃似的玩儿泥巴呢。」 玉玲当场愣住。 「我……」 「我什么我，这么冷的天还带着小妹瞎胡闹，等下要是冻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带小妹进去添件衣裳。」 玉容一边训着人，一边给二妹使了眼色。玉玲这才反应过来了些，扯着小妹回了屋子。 「小东西，看二哥挨训很开心呐？都是你害的。还笑！」 玉竹捂着嘴偷偷乐了会儿，转身从衣柜里扒拉了件衣裳出来自己穿上。既然长姐都说了要进来添件衣服，不添怎么行。 外头的陶二叔看着那堆泥巴，许久才回过神来。知道是玉林捏的后，真是恨不得立刻找他探讨一下，那个能将烟火引出去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 结果不巧的很，陶二婶突然着急忙慌的过来寻他，说是娘家有事，让陶二叔去借车子送她回趟娘家。 两口子风风火火的，跟玉容道了个别就走了。 玉容转身便把妹妹捏的那一座小院子给铲起来挪到了屋后头。然后进屋抓人审问。 结果审着审着，自己倒是听入迷了。 「长姐，我上回瞧见爹现在用的灶便是我捏的那个样子，买个大铁锅正好咱们平时可以熬蚝油卖嘛。旁边有放陶罐的位置，也不耽搁煮饭。而且只要是在烧火，最后头那个锅里就会一直有热水。现在天冷不是正合适么？」 第72章 两个姐姐齐齐点头。 玉竹小大人似的背着个手，来回一边儿走，一边又讲起了烟囱的好处。 犹记得上回台风来的时候，那一屋子的烟是多么难受。玉容玉玲一听小妹说的烟囱便觉得可行，想着怎么也要在新家砌上，这样落雨刮风的时候也能少受些罪。 玉竹说了半天，喉咙都干了，终于说服了姐姐答应将家里砌上土灶。玉玲则是自己选了进门右手边的位置打算盖自己的新房子。至于左边嘛，暂时先空出来，种点易养活的蔬菜就行了。 商量好了小院子的大致规划，姐妹三便忙活着将院子范围内的杂草清一清，大的石块也捡出来放到一边。 之前熬制蚝油时，家里撬海蛎还丢了好多海蛎壳没丢，这回也打算一起清出去。 玉竹瞧着那么多扎手的海蛎壳，脑中灵光一闪。 「长姐，这些海蛎壳就别丢了吧，不如等院墙盖的差不多的时候，咱们把这些海蛎壳都倒上去，这样就不担心有人会爬墙啦。」 「这个主意好。」 两个姐姐都领教过海蛎壳的锋利，这些东西要放上了院墙，还真能顶用。不过玉竹也话也给她们提了醒。 若真有那胆大的，敢翻院墙。这点儿海蛎也只能伤着人，要看家护院还是得养条狗才行。 一听到姐姐两商量着养狗，玉竹一蹦老高。 「我知道！我知道！二毛家有小狗崽崽！刚生了一个月的小狗崽崽！」 天知道她想养一只想了好久！ 可惜之前自家条件并不是那么好，养人都费劲，何况是养狗呢。所以二毛先前说要送她一只，她没好意思要。 现在不同了，现在是姐姐们要养狗，嘿嘿，自已正好沾沾光。 「长姐长姐，你就让我去嘛。二毛家的狗都好小，我自己能抱回来。而且肯定挑一只又大又听话的回来。」 玉容最是怕小妹痴缠，忙不迭的应了。 「去吧去吧，记得带两个铜贝在身上。先去问问二毛她娘卖不卖再说。别上去就问人家送不送，那样不好。」 「知道啦！」 玉竹飞快跑进屋里头摸了两枚铜贝揣进兜里转身就跑。急得姐两一个劲儿的喊着慢点儿。 「这丫头，真是。爹娘都是沉静的性子，也不知她是随了谁。」 说实话，玉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性子是随了谁。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个极能吃苦，十分能忍耐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性子十分沉闷不讨喜。从小到大除了父亲过世，被姐姐丢弃流过两次眼泪之外，就再也没有哭过。 每天就只想着攒钱攒钱，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都不怕。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家寡人的滋味。可来到这儿后，被两个姐姐疼着爱着，才知道真正的亲人是什么感觉，也是姐姐们把她惯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会撒娇会生气，还会跟个小孩儿似的闹脾气。 不管怎么说，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玉竹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二毛家门口。刚跑进去叫了声二毛，就看到二毛家的院子里坐着五六个村里的大娘婶婶。大家瞧见她，眼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这么多…… 她直觉的想掉头。 「小玉竹快过来！」 二毛她娘笑着朝玉竹招手，其他几位也招她招手，像极了要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 玉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巧兰婶儿，二毛今儿没在家吗？」 「在呢，只是她疯了上午正在睡觉，一会儿就醒了。你在这儿等等她吧，二毛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 巧兰婶儿笑的情真意切的，倒不像是说假话。若是平常，玉竹肯定二话不说就留下来。但今天这么多人，她们肯定要逮着问自己好多事儿。 村里的这群女人，也没个啥娱乐活动，最喜欢的就是听八卦了。 诶……不对，这也不是件坏事…… 长姐一直都担心着家里银钱被惦记，甚至还想过要不要让秦大人来明说赏了多少钱。只是那样太过麻烦秦大人，长姐一直也拿定主意。 但，也不是一定要秦大人说的话大家才信。一个四岁的娃娃‘偷听’到了家里的谈话说出来，大家也是会信的。毕竟才四岁嘛，谁会相信她撒谎。 玉竹这念头也就瞬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立刻仰起小脸儿笑道：「好的巧兰婶儿，那我在这儿等二毛起床。」 一个正在做针线的大娘一见她坐下，立刻忍不住问道：「小玉竹，听说你们家买地买房子啦？」 「对呀！」 「啧啧啧，那两间石屋，可是好东西。都能买房子了，看来秦大人奖励不少呢。你知道奖励了多少吗？」 「知道呀！」 玉竹这乖巧有问必答的模样真是太好‘欺负’了。几个女人立刻追问道：「那秦大人到底赏了多少哇？」 第73章 「赏了……」 玉竹摊开手掌，一根根手指头竖起来，又一根根放了回去，来来回回逗的几个问话的心痒难耐。吊足了胃口，她才竖了四根指头放到众人面前。 「四个！长姐有四个好漂亮的金贝。」 一听四个金贝，几个人顿时炸了锅。 「天呐！！四个！我就说秦大人肯定赏的是金贝！」 「这好下了，人家是不吃不喝半辈子不用愁咯。哪儿像咱们，还得苦巴巴的海里刨食儿。」 「真是的，老天怎么就不给我个方子……」 一个个说的话都酸的很，但也是人之常情，并不恶毒。玉竹注意到，唯有自己面前的巧兰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听到那些人说的酸话，脸上也没个表情，只手里落针的时候一连扎错了好几处。 看来她的内心并没有外面表现的这样平静。 她有些替长姐和自己难过。 长姐一直挺喜欢巧兰婶儿。以前她去自已家里，性情也是极好的，没想到在知道自家过的好后，脸上居然一丝为自家开心的神色都没有，甚至还很烦躁。 而且她明知道院子这么多女人会抓着自己问话，还招了自己过去，拿二毛做幌子留人。摆明了自己也想听，然后让别人来出头来为难自己。 这样的性子，就很让人烦。 以她跟长姐如今的关系，去问长姐，长姐肯定不会瞒着她。但自打秦大人来过后，她就再也没去找过长姐。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肯定不像她表面上做出来的那样大方明朗。 日后，不可深交矣。 二毛还可以叫着一起玩，但她家，玉竹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了。 「小玉竹，听说你们家那屋子一共花了一个金贝，那你家还剩三个金贝是不是留着给你二哥取媳妇儿呀？」 这个问题真是在场婶婶大娘们全都在关注的一个问题。她们自家虽然没有适龄的女儿，但近亲远亲的总能找出一个来。以前的玉家她们看不上，但现在嘛，要是有那么厚的家底，她们觉着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结果玉竹下一句话就叫她们浇了一盆凉水。 「没有金贝了，全都花完了。」 「花完了？！怎么会呢？那可是四个金贝呀！」 听了她这话，几个人也没心思做手里的活儿了。都来围着玉竹问她怎么回事。三个金贝那么多钱呢！ 玉竹仿佛是小娃娃口无遮拦一样，家里的事儿，人家一问便开始往外说。 「长姐和二哥拿钱都去买了石料，要盖院墙，还买了石料，给二哥盖屋子。钱都给出去了，过两天就送到家。」 ☆☆☆ 二毛家的小院，突然一下变得格外安静。好半天才有个大娘干巴巴的笑道：「你这兄长和姐姐……还真是舍得。」 可不是舍得么，她们谁家若是有了这四个金贝，谁不是藏着掖着，精打细算的花。玉家倒好，一挥手买了地跟屋子，再一挥手又是院墙跟屋子，还得用石头去砌。这挥挥手，四个金币就让他们花完了，真是太大手大脚。 买地买房子她们理解，毕竟谁都得有个根。但院墙什么的她们是真理解不了。搭个泥胚的院墙不也挺好的么，坏了就修修，又不是不能用。 这事儿听到这儿，差不多也结尾了。院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的急着回去跟亲戚朋友分享这最新消息，都告了辞纷纷离开。 玉竹也想走，不过还有正事没办。 「巧兰婶儿，二毛说你家有刚出生的小狗狗是吗？」 巧兰还想着玉竹方才说的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答道：「是有小狗，你等二毛醒了，带你去吧。」 玉竹摇摇头。 「我是来买小狗狗的，买完还要回去呢。巧兰婶儿你带我去看吧。」 这下巧兰倒是没拒绝，直接带了玉竹去了自家狗窝。 她们一家人勤快还是很勤快的，狗窝也收拾的挺干净，几只狗崽崽更是圆滚滚的格外可爱。 玉竹之前来瞧过几回，小的还看不出什么，但狗妈妈是条类似田园犬的品种。听说平时在二毛家看家护院就很是厉害。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她对这一窝小崽崽还是很期待的。 这会儿几个小崽崽正在睡觉，只有狗妈妈醒着，它瞧见不是生人便也没叫，只晃了晃尾巴。 「小玉竹你看看，喜欢哪个？」 玉竹早就有喜欢的，就是二毛曾经准备送她的那只全黑的小崽崽。那只崽崽真的是极合她的眼缘，而且那只崽崽的眼神跟其他小崽崽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一看就叫人觉得它以后定是个看家的好手。 「巧兰婶儿，我想要那只全黑的。能帮我抓出来吗？」 巧兰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但她还是遂了玉竹的意把那只全黑的抓了出来。 「它！怎么这么瘦了？！」 方才在窝里头，又被其他几只圆滚滚的挡住看的不真切，拿出来才瞧仔细了。当真只瘦的只剩下了个皮包骨。 第74章 这才过了半个月，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玉竹心疼的很，把它抱进怀里摸了又摸。 「要不你换一只，这只不知怎的，就是不爱喝奶。也不是抢不过，我都把其他几只抓出去了，就它一只在窝里，它也不喝。」 「我就要它……巧兰婶儿，这是两个铜贝，给你。我先回去啦，你帮我跟二毛说声，我改天再来找她一起玩儿。」 玉竹直接给了钱就抱着小崽崽往回走。等走到了家门前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时候，说过的话。 「我肯定挑一只又大又听话的回来。」 她低头瞧了瞧窝在自己怀里，那瘦瘦小小的一团。反正长姐没见过二毛家的狗崽崽，等下自己跟长姐说这就是最大的一只，长姐应该会信的吧？ 会吧？？ 「小妹，小狗抱回来啦，快过来给我瞧瞧。我都好长时间没瞧见过小狗崽了。」 听到长姐的声音，玉竹心虚的下意识就捂住了狗崽崽。 「怎么了这是，还不让看呀。是不是长得太丑了？」 玉玲笑着朝她走过来，透过妹妹那捂的不严实的小爪子，看到了一团黑色。 「黑色的小狗？挺好的嘛。公的还是母的呢？」 玉竹：「……」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二哥，给小狗狗的窝你弄好了吗。外面太冷了，咱们把小狗狗放到窝里去。」 玉玲被这一打岔，顿时忘了自己是来看小狗的。 「对，那个窝还没弄好。长姐正在清咱们穿烂的衣裳，说是给它缝个套子，到时候套在干草外头，这样能暖和些。我去帮长姐一起理理。」 之前她们逃荒穿来这儿的那些单衣实在破旧的不行，但玉容一直没舍得扔，全都塞在了衣柜里。她本是想着，等做鞋子的时候拿来糊个鞋底，或者做个鞋面儿，现在倒是用不着了。 冬日海边实在是湿冷，条件稍为好点儿的人家都会买几块兔皮来做鞋子。就是实在条件不好的，也会想法子去后山套两只回来。 身上穿少些倒无妨，脚一定不能受凉。 玉容早在上个月便把自家姐妹三的鞋子都给做好了。她还别出心裁的买了兔毛缝了一圈在小妹的靴子上，实在好看。 不过现在玉竹是不知道的，玉容做靴子的那阵儿，她整天都在外头跟着二毛带着陶宝儿满村子的乱窜。 这会儿趁着姐姐们在忙着做狗窝，玉竹抱着小崽崽回了房间。平时姐姐总会在柜子里给她留些吃的东西，她想瞧瞧，能不能喂给狗狗吃。 一个月的崽要说也能断奶了，而且巧兰婶儿不是说它不愿意喝奶么，那就给它吃点别的试试看。总不能由着它这样一直饿下去。 玉竹一手搂着狗一手扒拉着柜子门。 其实门很好开，只是她现在太矮了。垫着脚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弄开了。里头果然放着吃的，小碗里放着两块虾饼。那是用虾仁剁碎了加了青菜末和着粟米粉捏成饼蒸的，这是长姐自己琢磨出的吃法。 饼子里头虽然只有盐和虾粉调味，但胜在食材新鲜，味道也很不错。玉竹从不挑食，只要是长姐做的，她从来都是很给面子的吃光光。 不过今日…… 她咽了下口水，拿了块饼子下来坐到自己的小板凳上，掰了一小块试探着伸到了小崽崽嘴边。 巧兰婶儿嘴里那不肯吃不吃喝的狗崽子一闻到玉竹手里的虾饼，突然就头一伸舌头一卷，虾饼瞬间没了影儿。 这不是挺能吃的吗？！ 玉竹赶紧又掰了几块，结果它都没怎么犹豫的全都吃进了肚子，喂水也是乖乖的喝了。两块巴掌大的虾饼，很快就被吃的干干净净，连点儿渣都没有留下。 所以，是巧兰婶儿说了谎，还是这小东西真不喝不惯奶呢？ 「小妹，狗窝弄好啦，快把小狗抱出来试试看。」 听到二姐喊她，玉竹慌了下下，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既然小崽崽能吃，并不是得了什么病，那他很快就会长起来的。好好跟姐姐们说说，姐姐们肯定会留下它。 玉竹知道姐姐疼她，多半会留下小狗，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出去，又有些心虚。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把小狗带了出去。 小狗狗的新窝是一团厚厚的干草，外头笼了一层拼接的碎布，瞧着不是很好看，但比起其他狗狗只能睡地上的待遇，这狗窝已经是很好了。 玉竹很是小心的把怀里的小狗放了进去。 玉容：「……」 玉玲：「……」 这就是小妹去挑回来的狗？？未免也太瘦了吧？！ 姐妹两正要开口问话，就瞧见小妹可怜巴巴的样子望了过来。窝里的那只小狗也是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们，叫她们到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玉玲才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只小狗看上去挺乖的。」 玉容忙不迭的跟着应和。 「对，瞧着有点乖。」 第75章 乖不乖的另说，重要的是小妹喜欢。就当是养着给小妹做伴解闷儿。日后若是看家不行，再去村里别家买一只就是了。 「把它先搬到咱们屋子里去吧，屋子里暖和。」 玉玲点点头直接连窝带狗一志搬进了屋子，搬进去再出来就丢了个难题下来。 「这狗叫啥名字呢？」 「长姐来取！」 取名废的玉竹非常迅速的将这个任务甩给了姐姐。 其实这狗是有名字的。 当初它们一窝出生的时候，二毛就亲自给它们挨个儿取了三毛四毛五毛……这样的名儿。这只全黑的，排行老四，名叫六毛。 当然她取的名字只有她自己承认，她家里人都不许的，还把她臭骂了一顿。 玉竹也不承认这个名字，毕竟这名字一听就像是二毛的兄弟姐妹。日后人家听见了，还以为自己是对二毛有啥不满呢。 「长姐快想想，给它取个名儿！」 玉容被赶鸭子上架，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了名字出来。 「叫它黑豆怎么样？」 她自觉是挺好听的，结果两个妹妹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二弟你来，我不行，我想不出其他名字了。」 玉玲回头瞧了下狗窝里的小黑狗，正对上它那双格外闪亮的眼睛，心头一动，有了想法。 「我之前跟船出海的时候儿，看见过一头大白鲨捕食猎物。那凶猛的样子，实在叫人心惊。陶二叔说，大白鲨可是海里头的小霸王。咱家还指着这小黑狗看家呢，希望它也能像大白鲨那样凶猛些，就叫它黑鲨吧。」 黑鲨…… 「真好听！」 这名字玉竹一听就喜欢上了。 玉容瞧着既然两个妹妹都喜欢这个名字，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黑鲨就这么在玉家养了下来。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玉竹在照顾，玉容和玉玲都在忙活着盖院墙的事儿。 之前陶二叔带着玉容去瞧了两座采石场，对比了价钱后，她已经付了定金，定下了一批毛石和青石。这几日已经开始有牛车陆陆续续的往家里送来了石头，堆了小半个院子。 玉容一家毕竟都还年轻，许多事情都不如陶二叔经验老道。所以盖院墙盖房子的事，玉容大半都托付给了陶二叔一家。 陶二叔那是负责任的很，砌墙的匠人都是他打听了又打听才找来的。小工也是村里找来的勤快人，两个儿子也被他征过来做了小工，每日和泥抬石忙的很。 玉玲也跟着一起在做，虽然累是累了些，但一想到这是盖的自家屋子，心里就格外的满足。 不过这下渔船是彻底没有人管了，也没有了收入。按照玉家这砌院子，砌房子的速度，等全都完工估计都要两个月后了。 两个月的时间，其实可以去高价雇两三人出海捕鱼。但这样只雇两月，肯定是雇不来什么好手。万一出海出了什么事儿那就麻烦了。而且就算雇的人打回了鱼，除去工钱，再交了鱼税，到手里也没有多少。 主要是不想担那个风险。 可能两个月都没有收入，陶婶婶一家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真心的为玉家姐妹高兴。高兴她们终于在村子里有了个自己的家。 玉容塞了两次钱给陶婶婶，陶婶婶都坚持没有收，只说等屋子盖完了，她若是还有闲钱再来给老头儿的工钱。她是担心玉容花了这么大几笔出去，手里会没了存银。 其实陶婶婶的这个担心，玉容自己也在担心着。 说实话四个金贝不少了，但这买石料，付工钱，新屋子要打的床柜，还有一天天要供人的吃食，一样样的都要花出去。 现在院墙才砌一半儿，钱就花了大半。等盖完屋子，都不知道手里能剩下几个钱。 可是，该买的还是要买。 眼瞧着院墙都快砌成了，又要准备砌灶台，盖屋子。屋子有匠人有陶二叔玉容倒不怎么担心，只要钱到位，材料到位，便没什么可担心的。只家中的一些小东西却要她去操心买回来。 最重要的便是那两口大铁锅了，买回来才好比着砌灶台。 于是玉容早早就去蔡大爷那儿订了车准备明日和陶婶婶去趟城里，把家中需要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买回来。 正好自打入了上阳村后，两个妹妹便再没进过城。所以也带了两个妹妹一起去。 姐妹三个和陶家婶婶，天才亮没多久便坐着牛车出了村子。早起的很多村民都瞧见了。 大家都知道玉家最近在砌院子盖石屋，心里是羡慕极了，嘴里偶尔也会有几句酸话。但旁的什么歪心思却是没有的。 官府从一开始收购的增味粉，到最近加进去的蚝油，通通都是因着玉容献上去的方子。也是因为有着这方子，他们才能不用花任何本钱的每月都有几十铜贝进项。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谁不是天天架着柴火在熬蚝油。熬这东西简单的很，只要注意些火候就可以了，平时带着孩子，一边撬着海蛎一边看着锅，又清闲又能赚钱。 第76章 几十铜贝，那就相当于家中多了一个壮劳力的收入，谁心里会不欢喜呢。玉容这一献方，可是造福了不知多少家的沿海村民，如此功德，淮侯秦大人奖励她也是应该的。 村里人对待玉容明显的比以前更加亲近，玉容心知是为什么。可她们都不知道，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小妹才是。 虾粉是小妹无意弄出来的，蚝油虽说是爹他托梦，那也是小妹弄出来的。偏偏小妹太小，不能叫她显得太与众不同，只好自己把这名声扛下来。 唉……总觉着亏欠了小妹。 等下到了城里看看小妹喜欢什么，给她买下来。这还是小妹出生以来，头一次到城里逛街呢。 小半时辰后，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城里停车的位置。这回有着陶婶婶一路，玉容轻松了许多，很多地方不用再到处去问人，陶婶婶直接就能带着去了。 她们先去了城中唯一一家打铁铺子。 那家铺子就在停车的这条街街尾，隔着老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络绎不绝。等四人走到铺子前时，顿时一股热浪迎面袭来，里头温度高的实在离谱。难怪外头的人都穿着棉袄，唯有他们还打着赤膊。 这是个兄弟合伙开的铺子，打铁的老大一瞧见四人立刻抹了把汗探头问道：「大姐，可要看些什么？」 四人里，陶婶婶最为年长，人家一眼看来，自然以为是母亲带着几个孩子。 陶婶婶笑了笑，问那铺主有没有铁锅。 「铁锅？有倒是有。」 铺主转身进了铺子里，很快提了个黑黑的大铁锅出来。那铁锅是真的大，玉竹感觉自己跳进去拿个锅盖都能盖上。 玉容一时有些犹豫，买个这么大的锅回去那灶台得砌多大？ 「没有小一点的锅吗？」 「早就没有啦，自打咱们秦大人发个那个蚝油的方子下来。我这店里的铁锅都让人给买走了。就剩这一个最大的，没人买。」 玉容：「……」 难怪没人买，这么大，平时洗锅倒水的，端都端不动。 玉竹瞧见长姐犹豫，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长姐买吧……」 锅是大了些，但它嵌在灶台上，又不用人去搬动。玉玲想的却是这么大的锅，能熬的蚝油肯定很多，她也赞成把锅买下来。 玉容见妹妹两都说买，心里的那点儿犹豫顿时消失无踪，直接和铺主讨价还价一番，最后花了八十铜贝买下了那口大铁锅。买了锅后又在铺子里买了两把铜锁还有几样农具。 百来铜贝可是大买卖了，铺主承诺给她们把东西都送到车子上。玉容爽快的付了钱，正准备带着妹妹们走，却叫小妹拉了回去。 「长姐……我想买这个……」 玉竹眼巴巴的看着铺子墙根儿下的那一溜的铜鼎，想着它能煮的食物，口水都要流出来的。 铜鼎不用搭灶台，直接烧火便能烹煮食物，这东西拿来煮火锅可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院子屋子也都盖好了，一家人围在一起烫点海鲜火锅吃，想想就要幸福的窒息了。 玉竹到底是缠着姐姐将那铜鼎买了下来。 把东西都放到蔡大爷车上后，姐妹三跟着陶婶婶又去了买肉的地方。城里海货便宜，但肉是真贵。一斤肥肉要十几个铜贝，瘦的也要七八铜贝。 玉容称了十几斤肥瘦相间的，又买了骨头和大块板油。板油能熬出油渣，爹娘在的时候她跟二妹每月都能吃上一次。想想小妹都没吃过，她便干脆买了。 这才刚出来一会儿，篮子就沉甸甸的，荷包却空了不少。玉容一时也想不起来还要再买什么，正要说回去，就听到陶婶婶说走的渴了，请她们去喝杯茶水。 茶摊就在前面不远处，去歇歇脚也好。 陶婶婶带着姐妹三坐到角落里，要了一壶茶水。早上出来的时候，玉容还准备了些饼做干粮，这会儿正好拿出来配。 刚吃了几口，她突然听到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姚姑娘，请坐。」 玉容抬头往前头一瞧，当真是魏平。他跟个姑娘在这儿是做什么？察觉到长姐在发愣，玉竹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也发现了前面那桌的熟人。 陶宝儿的舅舅啊…… 他对面那个姑娘，眉眼间有些凌厉，年纪看着也有点大，所以这是在相亲吗？？ 长姐又是在瞧什么呢？ 两张桌子挨的挺近，有心听的话，还是能听到其他桌子上的声音。姐妹两听到那姑娘先做了下自我介绍，是个家中有粮铺的殷实人家。 「我呢，命不好，前头两个定了亲的都得病死了，他们便说我克夫。不知你可嫌弃？」 魏平默默了喝了杯茶，摇摇头道：「我自己也是个不详的人，如何嫌弃姑娘。」 只是不嫌弃，却不代表就要与她成亲。 大人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让冬婆给他介绍这样那样的姑娘。这茶摊他屁股都要坐疼了，还是赶紧吓走人回去吧。 第77章 「姚姑娘，你这般坦诚，我也不瞒你。我呢，家中尚有一老母，早些年为着我断了腿，瞎了眼，如今每月都要花费不少银钱抓药。所以别瞧我是个小吏，日子恐怕过的比普通人家还不如。」 往常他一说这话，坐下的姑娘无一不是找个借口离开，或是直接甩帕子走人。可今日这姚姑娘居然一动不动，还笑眯眯的瞧着他，瞧的他心里直发慌。 「姚姑娘？」 「这样瞧着，你还是个挺有孝心的。有孝心的人，人品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至于过日子嘛，咱两成亲后，我的便是你的，婆母的病自然有我这个做儿媳的去照顾。你安心当你的差便是。」 魏平脸色大变，这这这怎么就说到成亲了？！！ 不等他开口辩驳几句，就听到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叫了结账。那声音太熟悉了，午夜梦回，总是能听到她欢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魏平下意识的站起身，想转身去看她，可是想想自身的情况又坐了回去，只捏着茶碗不说话。 「怎么？老相好？我瞧着那姑娘眼睛都红了。」 「姚姑娘，今日之事对不住了。我本无意成亲，奈何大人盛情安排，这才浪费了姑娘你的时间。衙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姑娘你，自便吧。」 魏平说完摸了两枚铜贝出来放到桌上结账，然后转身便走。 姚青青看着桌上那两铜贝，眼里慢慢盈出笑意来。 「啧，又打发了一个呢。」 魏平从茶摊出来后，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回府衙做事。而是慢吞吞的沿着街道走去了上阳村牛车平时停放的地方。 只是当他走到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是空荡荡的。显然玉容她们已经动身回村了。 他这心里是既难受，又松了口气，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又走回了家里。 正摸索着挑豆子的余大娘一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自己儿子回来了。 「平儿？怎么这个时间回家来了？」 魏平没有回答，只是坐到母亲面前，埋头跟她一起挑豆子。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平儿你倒是说话呀！」 儿子什么话都不说，她又瞎了眼看不见，真是着急的很。 「娘，今日冬婆给我说了个姑娘让我跟她见了面。是西街姚记粮铺家的姑娘。」 余大娘一听这个，再想到儿子那颓然的口吻，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可是那姑娘知道娘的事儿，便不愿意了？」 魏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却忘了他娘瞧不见。结果余大娘没听到儿子说话，还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平儿，是为娘拖累了你，娘对不起你啊！这些年要不是为着娘的这腿这眼睛，你也不会到现在都没能娶上媳妇儿。娘真是该死，娘去死！」 余大娘闷着头就要往墙上撞去，吓得魏平魂儿都没了赶紧拦了下来。 「娘你这干什么啊！好好儿的，别闹！」 「娘对不住你啊！只要为娘还在一日，你便一日成不了亲。娘竟是成了魏家的罪人！」 余大娘越说便越是伤心，哭的简直都快晕厥过去。 「娘，今日那姚姑娘，并没有拒绝儿子。相反，她还有意和我成亲。」 「当真？！」 余大娘的眼泪说收就收，瞬间又变得精神百倍起来。 魏平：「……」 「姚记粮铺……真是好姑娘。那为娘明日去找了媒婆来，拿上你的八字去她家探探风？」 「不要！」 魏平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母子两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余大娘才开了口。 「为何不要？既然有姑娘不嫌弃为娘，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不愿意？」 魏平一阵头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服娘不要再管他的婚事。每次婚事不成，她都非常的内疚，觉得是她拖累了自己。这些年，也不知道偷偷掉了多少泪，做梦都在念叨着想看着自己成家。 「娘，总之，你别想太多。我是自己不想成亲，跟你没关系。府衙还忙着，我得先回去了，你好好在家呆着，晚饭等我回来做，别自己去碰火。」 说完他便准备起身出门。 「平儿你是不是欢喜容丫头？」 余大娘这话一问出口，明显听到儿子脚步顿了顿才走出去，心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以前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些姑娘都瞧不上儿子。可现在，是儿子自己不愿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欢喜上了容丫头，所以才不愿意和那姚家姑娘成亲。 容丫头一家逃荒来了淮城，家中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定是不会早早出嫁。若是之前，等一等也无妨。可现在，她受了淮侯的赏，家底丰厚起来，自家若有意去求娶，怕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贪图人家的银钱了。 这可怎生是好？ 余大娘决定去一趟上阳村，找女儿一起商量商量着出出主意。最重要的是，她想探探玉容对儿子有没有心思。若只是儿子一头有想法，那有个什么用。 第78章 一个时辰后，蔡大爷架的牛车停在了玉家新砌城的院墙外头。 如今那简陋的篱笆已经不见，放眼忘去，都是用不规则的毛石头一颗一颗重叠砌成的厚厚院墙，看着真是既漂亮又结实。蔡大爷帮着卸了货又羡慕的摸了下院墙，这才走了。 大概是听到了院墙外头的动静儿，一个黑黑的小家伙摇着尾巴就冲了出来。它先是挨个儿蹭了蹭主人，最后才停在了玉竹的面前。 玉竹转头瞧了下长姐，见她又恢复平时的模样，心中叹了声，抱起黑鲨先进了屋。外头这一堆东西，她在外头也帮不了忙，小黑鲨也只会添乱。 「小竹子！」 满腹心事的玉竹刚听见这一声，就瞧见一个黑影儿朝她跑了过来。原来是二毛来家里了。 「二毛，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快半个时辰了，你可真不够意思，去城里也不叫上我。哼！」 二毛插着腰，表示她生气了。 玉竹这会为着长姐的事儿正心烦着呢，也没功夫去哄她，直接戳她死穴。 「我就算叫你，你娘会让你去吗？你走的了吗？」 二毛：「……」 「唉，这些大人真烦。一天管东管西的，连个村子都不让我出。」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玉竹想了想，好像是以前自己资助过的一个孩子，每次想偷偷跑去网吧都被拦下来，他就是和二毛说的差不多。 二毛如今就跟那些叛逆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就算大人是为了她好，她也丝毫听不进去。 还是吃的苦太少了，要是二毛尝过逃荒路上忍饥挨饿的日子，见过别人光天化日抢孩子的行径，大概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都跟陶宝儿一样，欠缺社会的毒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陶宝儿，就听到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玉竹妹妹，玉竹妹妹！」 二毛一副厌烦的表情，刚站起来准备回过头凶他，结果转身的时候踩到了地上的碎石头，身子一歪，直接将走过来的陶宝儿带倒压在了地上。 地上有着很多细碎的石头，玉竹眼睁睁的瞧着陶宝侧着脸摔下去，等她跑过去扶起人的时候，那脸已经是血红一片了。 「哇！好疼！呜呜呜！我流血了，我要死了！呜呜呜呜……」 陶宝儿这一嗓子，把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的两个姐姐都惊了出来。两人瞧见他这样子，都吓了一跳，赶紧的打水的打水，拿药的拿药。 而那罪魁祸首二毛，完全没了之前凶巴巴的样子，只傻呆呆的望着陶宝儿那一脸的血，脑子嗡嗡作响。 玉竹扶着陶宝儿坐下，一边帮他吹脸，一边哄着他不哭。 「陶宝儿，你一哭，眼泪就流到伤口里啦，等下会好痛好痛的！」 「真，真的，真的吗？」 陶宝儿抽抽噎噎的，鼻涕都糊了一脸。玉玲拿了拧过的帕子连血带鼻涕都给他擦了个干净。只是他脸上那几道划痕还新鲜着，血一擦掉，又有新的流出来。 刚止了哭的陶宝儿一摸脸上又流血了，害怕极了，忍不住又哭出了声。 「宝儿？！宝儿！怎么哭了？！」 魏春来的极快，一进院门就瞧见儿子那副惨兮兮的模样，简直心疼的要昏过去了。 「天呐！宝儿你的脸！」 魏春心中又气又心疼，抢过儿子就忙不迭的问他是谁弄伤的他。陶宝儿窝在他娘怀里，委屈巴巴的指了指角落里的二毛。 「刚刚我才进门，就被二毛压倒了。」 「二毛？！」 魏春一听顿时就炸毛儿了，她娘当年欺负自己，现在女儿还来欺负自己儿子，简直岂有此理！ 玉竹一瞧不好，连忙挡在二毛前头。 「魏婶婶！二毛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绊倒了陶宝儿。你是大人，就别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说完她又扯了扯二毛，小声催促她叫她赶紧给陶宝道个歉。 你害的人脸伤了那么大一块，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道个歉是理所应当的吧。可她不知道是被魏春吓到了，还是倔劲儿又犯了，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好在长姐这时候把止血的药草捣好了，拉走了陶宝儿和他娘，不然二毛今日说不定真就要挨打了。 「二毛你怎么回事？刚刚为什么不给陶宝儿道歉？」 「我，我，害怕……」 也是难得能听到二毛嘴里说出个怕字来。 玉容正想劝劝她，叫她好好和陶宝儿道个歉，没想到这时二毛她娘巧兰婶来了。她来了也不说进屋看看陶宝儿伤的怎么样，也没跟一旁的二姐打招呼，就这么直接抱了二毛回去。 这操作，她有些看不懂。 明知道陶宝儿他娘现在正在气头上，还不诚心道歉，反而若无其事的走人。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果然，等陶宝儿脸上弄好了药再出来，魏春一听巧兰居然抱着女儿回去了，立刻火冒三丈的也抱着儿子回去准备叫上婆婆上门算账去。 第79章 「这下村里有热闹看了。」 玉玲可是听陶婶婶说起过魏春那一家的彪悍事迹。尤其是她还有在府衙当差的兄弟，吵起架来说话都比别人硬气许多。 不过自家是不去凑这热闹的，家里都快忙不过来了，就连小妹都要来帮着忙烧火做饭。 天快黑的时候，做工的人都走了，陶二叔一家也回去了。两个姐姐累的瘫在床上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睡着了。 院子里就剩下玉竹和小黑鲨，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兴许还有些怕，如今有小黑鲨陪着，她胆子可大的很。 她自己去栓了院门，又收拾了满地的麻绳，还一条条都理顺绑起来。等全收拾完了，天也差不多全黑了。 两个姐姐还在睡觉，玉竹便自己去把今日买回来的铜鼎翻了出来。之前和二姐搭的那个小灶台早就被石头淹了，用这鼎来煮晚饭，就不用再麻烦的去搬石头来搭灶。 她虽才四岁，但心智成熟，骨子里又是个勤快人，生火烧柴都麻利的很，全然没有平日里在两个姐姐面前表现的那般生疏。 因着中午熬的骨头汤还有剩，她便直接把汤倒进了铜鼎里，又加了些水进去煮着。趁着烧汤之际，她又悄悄进出屋子，翻了几片小白菜叶，一碗虾，一大碗栗米粉，还拿了调料出来。 手里材料有限，实在影响发挥。不过她现在才‘四岁’，复杂的东西也不好做出来。 玉竹剥了虾仁，先扔了小白菜进去煮，等水滚了再扔虾仁，然后慢慢倒入栗米粉去搅和。 小火煮上一炷香，香浓的大骨头汤虾仁菜羹就煮好了。 闻着味儿的小黑鲨围着铜鼎已经转了好几圈，生怕小主人把自己给忘了，一个劲儿的在她眼前晃悠。 「太烫啦，给你凉一会儿再吃。」 玉竹特地给小黑鲨多舀了几颗虾仁，还有炖骨头炖烂的几块脆骨。因为她发现这只小狗崽崽非常的喜欢吃肉，海鲜肉他也吃，倒是好养。 毕竟家里别的肉可能没有，蛤蜊海蛎小鱼可是天天都能有的。 玉竹把自己和姐姐们的菜羹打起来凉了半天，然后眼睁睁瞧着小黑鲨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两个姐姐真是太累了，一直睡着都没醒。玉竹后来饿的受不了也就没再继续等，直接吃完自己那份便洗洗脸上床挨着姐姐睡觉了。 这样冷的天，菜羹放铜鼎也不会坏。等姐姐们醒了，生火热一下便能吃，很是方便。 半夜两个饿醒的人一看外头的天，顿时暗叫不好。 她两就这么睡过去了，晚饭都没来得及准备，小妹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东西了再睡。 姐妹俩赶紧爬起来点了油灯出去，结果一瞧，满地的绳子都收拾好了，院子里还放了个铜鼎。 这东西是小妹强烈要求买回来的，现在突然从里头跑出来，还盖了块木板，姐妹俩心里都隐隐有了个猜想。 玉玲小心的拿开鼎上的木板，瞧见里头的食物手，一颗心当真是又酸又甜。 她几乎都能想到，天都快黑了，妹妹那小小的个子在这院子里挨个的收着绳子，还要自己生火做一家的饭。就是不想打扰自己和长姐睡觉。也不知道她那时候害不害怕。 玉容眼睛都红了，也没说什么话，直接拿了打火石，准备热一热吃。她两都想着，哪怕妹妹煮的再不好吃，她们也会全都吃光！ 结果…… 「长姐，这不会是你自己起来做的，你忘了吧？」 「怎会？我记得很清楚，没有起来过。这就是小妹做的。小妹她……一向聪明，她定是平时瞧着我做饭学会了。」 玉容心中的惊讶不比二妹少，但她一直觉着小妹就是与众不同的。会做饭，也不稀奇。 这样乖巧又疼姐姐的小妹，谁能不爱呢。 姐妹两几口吃完了碗里的东西，简单的收拾好后便准备换了衣服睡觉。结果刚刚才躺下，就听到外头的小黑鲨呜呜呜呜的叫个没完。 玉容只好又下床点了灯去查看。 小黑鲨一瞧见主人出来了，立刻就往一处院墙跑。 因着地基有些大，院墙也围的挺大。紧挨着陶婶婶家的这一面如今特地整理出来堆的全是明后日准备盖新屋子的青石条。 玉容跟着小黑鲨走过来的时候，墙根儿处一块青石条的两头正套着个绳子，外头还有人在拉。 「是谁？！」 黑夜里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是极为吓人的。外头拉着绳子的人自然也吓了一跳。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一鼓作气将石头拉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里头又出来了个人。 是玉家的男人…… 「能在大半夜来偷石头还没引起狗叫，想来也是一个村儿的吧。你若是现在乖乖离开，我便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过。若是再不走，只要我喊一嗓子，对面的陶婶家，前头的良才家都会出来人，倒时候你想走就走不了。」 玉玲这话也不知是哪句戳到了外头的人，拉着的绳子顿时就松了，两道细碎的脚步声越跑越远。 第80章 还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玉容顿时有些腿软，靠在妹妹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来。 以前不是没想过家中露了财会招来小偷，所以平时晚上都格外警醒。今日也是因着太累了，加上院墙已经砌好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竟然会真来了小偷。 要不是小黑鲨一直吵个不停，她跟二妹肯定一会儿就睡着了。人家偷了多少石头也不知道。要是遇上心黑的，进来谋财害命…… 玉容越想便越是害怕，明日一定要将海蛎壳全都插到院墙上去。 「长姐，今晚这事儿……」 玉玲担心的瞧了瞧屋里。 「咱们只跟陶婶一家说说，小妹就别跟她说了，免得吓着她。」 玉容也是这样想，小妹若是知道了，日后晚上恐怕都不敢睡了。 「二妹，你再去睡会儿吧，我睡不着，生个火堆守一会儿。有什么事儿我就叫你。」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我哪儿还睡的着呀。咱两生个火堆一起守。」 玉玲坚持，玉容也没再说什么。姐俩生了火，闲不住又去搬了一桶海蛎出来撬。 「长姐，你说，今晚来偷咱家的会是谁呢？能不能找着？」 「这人都走了，也不好查了。而且，查出来难不成还能打上门儿去吗？石头也没在他家，人家到时候还喊冤呢。」 玉玲叹了一声，是这个理儿。可是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她心里就是不踏实。总担心着他们会不会隔阵子又来偷。 姐妹两各怀心思，一直守到了天亮才放松下来收拾了下。之前小偷拿来套石头的绳子被玉容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小黑鲨闻了闻，很是嫌弃的将它们拖走。正好玉竹起床了，瞧见它拖着绳子便去扯了出来。 「这东西脏的很，怎么能用嘴巴去咬呢！乖，去玩儿别的去。」 玉竹拿着绳子准备放到放绳子的地方。走了几步感觉手里的绳子有些不一样，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直到她走到自己绑的那堆绳子跟前儿时，拿去一对比，顿时清楚了。 「小妹，在看什么呢？」 「二哥，我在看绳子呢，咱家绳子都是顺着右边方向搓的，你看这纹路都是朝右的。就这条不一样，是反的，乍一看到，还挺新奇的。」 玉玲拿过那条绳子，细看了下，心中顿时了然了。 「是挺新奇的。」 一看这绳子，就知道搓这绳子的人是个左撇子。 只要在村里打听打听谁是左撇子，差不多就能弄明白了。虽然没有当场抓住，但找到了目标，自家也好提防些。 这种村里的大小事，问陶二叔应该是问不到什么的。所以玉玲找了个机会去问了陶婶婶。 「婶儿，你知道村里谁是左撇子吗？」 陶二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左撇子啊，我知道的就一个，山脚下的那家田婆子是个左撇子。」 「田婆子……」 玉玲觉得有些耳熟。 「害，你不记得啦，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呀。这房子的前一个主人，陶子明，就是她二儿子。早些年她生产的时候险些难产死了，所以一直不喜欢老二。不给人饱饭，还一家子把人当奴隶使唤，重活累活都让人干。」 「后来呢？」 「后来，后来陶子明受不了跑了呗。在外头混了三十来年，有天回来了，就说在外头欠了五十个铜贝的债，希望家里帮着还一下。那田婆子当然不肯了，又是打又是骂的将他赶出门。后头怕被陶子明缠上要帮他还钱，还去村长跟里君那儿，将陶子明过继了出去，跟他断了亲。」 陶二婶摇头忍不住的叹息。 「结果后来才知道，她儿子根本没有欠外头的钱，反而是赚了大钱。田婆子又后悔了，一家子找上门去闹，想要把儿子要回来。陶子明直接报了官，这才消停下来。然后他便花了所有钱盖了这两间屋子。可惜的是，才盖好没多久，就得病死了。」 「确实是可惜了……」 玉玲心里的怀疑总算是找到了目标。 当初这房子说了，是因为前一个主人死后没有亲眷，房屋才归了村里可以买卖，然后被自家买了过来。 那田婆子，眼看着自已儿子花大价钱盖的石头屋落到外人手里自己拿不到，她怎么可能不恨呢，少不得就要使点儿坏。 昨晚的那两个人，听着步履矫健，肯定不是田婆子，但绳子是她家的，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婶儿，那田婆子家，有几口人呐？」 陶二婶细细回想了下，不太肯定道：「应该是四口人吧，她跟她老头，还有老大老三两儿子。这几年没听说过她家有娶媳妇儿进门。玉林你今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啊？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婶儿你先忙，我回去做事去。」 玉玲掉头回了自己家，这会儿陶二叔叔跟着几个砌墙的在那儿商量着房屋门窗的位置，陶木兄弟两则是默默将院子这一头的石头都搬到盖屋子的这边。 第81章 「陶大哥，咱先歇会儿，我找你有点儿事。」 「什么事儿？」 陶实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朝她走过来问她，一旁的陶木瞧着两人站一起说话，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委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玉林这小子都不爱跟他说话了，有什么事儿都只找大哥不找自己。 说什么悄悄话，他也要去听听。 玉玲这会儿正将昨晚来了小偷的事告诉了陶实。陶实听完眉头便皱成了一坨。 「那恐怕昨晚不是他们第一次偷了。院墙盖好了都敢来，更何况是没有院墙的时候。前阵子我就觉着石头的位置好像有些不太对，但几个人都在抬石头，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就没提过。」 玉玲心中本就有这个猜想，听了陶实这话更是确定了几分。 「我心里头已经有怀疑的人家了，就在村里，想着去偷偷查看查看。只是一个人我有点怕，又不熟悉路，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陶木就已经站出来自告奋勇了。 「我陪你去。」 见弟弟站出来了，陶实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那让老二陪你去吧，有什么再要帮忙的，再来叫我。」 玉玲：「……」 她来找陶实说，就是不想让麻烦陶木跟着一起去的嘛。 「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现在什么事儿都只找我大哥，咱两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陶木上来想捶玉玲的肩膀，被玉玲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谁要跟你做兄弟，走啦，不是说要给我帮忙么。」 玉玲让他去门口等着，自己进屋跟长姐说了声。当然她没说说是去田婆子家查探，只说是去后山砍点柴回来。 两个人很快就出了门。就在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有个小不点儿也跟着他们出来了。 要不说个子小就是好，玉竹上回坐在水缸后头，余晓月没瞧见她。这回她坐在水缸后头，二姐跟陶家两个哥哥也没瞧见她。 听到他们要去查探自家有小偷的事，玉竹心痒难耐，决定跟在他们后头去瞧瞧。 当然，她知道自己太小，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远远儿的跟着，并没叫二姐他们发现。 跟了一会儿后，玉竹发现他们是朝山下去的。 来这上阳村快半年了，她平时又爱跟二毛她们满村子的跑，去过的地方，知道的人家那可比两个姐姐多多了。 山脚下一共有十来户人家，也不知二姐她怀疑的是哪家。 「田婆子家是那边哪一家？」 玉玲戳了陶木两下，小声问他。 陶木想了下，指着最中间的那小院子道：「是那家吧，我记得她家是这山下最小的一户。」 玉玲瞧了瞧那院子的位置，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那院子离村里人上山的路不是很远，她跟陶木可以先上山把柴砍了回来再去查探，到时候就算不小心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砍完柴下山找他家讨碗水喝。 玉竹就这么瞧着二姐跟陶木上了山 上山？ 不是说去查探下怀疑的人家吗？刚刚陶木明明指了一家，她都瞧见了。结果他们却上山去了。 玉竹正纳闷儿呢，就听到有孩子叫她。回过神一看，原来是长福。他跟他娘手里浑身都是湿气，篓子外耷拉着一条粗粗的章鱼腿。 这是赶海捡到了大家伙，难怪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竹子，走！跟我去我家玩儿，我跟我娘今天捡了个大章鱼！还是活的！」 长福娘乐得儿子有玩伴，也邀了玉竹去家里玩。他们家就在陶木刚刚指的那家隔壁不远处。玉竹没怎么想就应了下来，跟着他们一起去长福家。 一进屋长福娘便把大章鱼倒进了大盆子里放到地上给两个小娃娃玩儿。又一人塞了根指头粗的棍子，叫他们不要用手碰，章鱼爬出来的就拿棍子挑下去。 玉竹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盆子里的大章鱼，忍不住朝长福打听。 「你家旁边儿，就那个经常瞪咱们的老太太他们家，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呀？」 「田老婆子？他们家能有什么事儿？我娘说他们一家都泼皮无赖，不让我往她家去。小竹子，它跑你那边去了！快快快弄过来！」 长福的心思都在大章鱼上头，玉竹心知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了，只好收了找他打听的心思，陪他一起逗章鱼玩。 一个人在路上偷偷往这边儿瞧太招人注意了，就这样先在长福家蹲蹲，等二姐他们下山，看看到底这事儿是怎么说。 结果等了小半个时辰，没把二姐等来，倒是等来了田婆子。 「长福，你娘在家没？」 老太太佝偻着腰，嘴里问着话，一双眼却紧紧的盯着盆里的大章鱼。只是长福理都没理她，自顾自的玩儿着章鱼脚脚。 这大概是常态了，玉竹瞧着田婆子小声的骂了句什么，然后自顾自的走进了院子。大概是方才离的远她没看清，走进来才发现玉竹也在这儿。 第82章 玉家如今在上阳村名声着实不小，加上她自觉和玉家有过节，当然会关注玉家的人。若说她是不喜欢长福，那玉竹这小丫头她可算得上是厌恶了。一瞧见她那张越养越圆润的脸，她就来气。 「小丫头，一天到晚的往别人家跑，也不害臊。」 说着她还想伸手去拧玉竹的脸蛋儿，玉竹飞快的侧过脸，然后非常凶的拍下了她的手。 「你干嘛？！欺负小孩子呀！」 屋子里的长福娘一听到这动静，立刻出来查看，结果一瞧是田婆子，那脸顿时就拉的老长。 「你怎么又来了？」 一听到长福娘的声音，田婆子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换了副讨好的模样。 「金花呀，这不是没办法吗，家里今日有客，实在来不及去城里买油。你就再匀我点儿，让我先对付过去。下个月我再还你。」 这熟悉的下个月一说出来，长福娘便忍不住笑了。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回绝，正玩着章鱼的长福却突然跳起来凶道：「臭不要脸，每次借的东西都没有还，还好意思来！」 他一边骂一边想拿棍子去打田婆子，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章鱼已经缠了上去，于是缠在棍子上的章鱼就这么被递到了田婆子的眼前。 田婆子有那么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将棍子连同章鱼一起抢过来抱进怀里，然后转身便要往外走，连油都不借了。 「金花，我家里有客人，这章鱼先借我回去添个菜。」 长福娘连油都不肯借，更何况是一整只章鱼了，她想都没想就追上去，两人自然就拉扯了起来。 玉竹：「……」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对，她见过，曾经的大姐二姐便是这样的人。 呸呸呸，她们才不是大姐二姐。 说实话，有时候她也是拿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没办法。不知道长福娘能不能治得了这个田婆子。 玉竹站到了台阶上，瞧着门口两人拉扯着，长福还一边拿着棍子在帮忙。田婆子毕竟上了年纪，力气早不复当年，眼瞧着章鱼就要被长福娘抢回去了，立刻抱着章鱼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还一边喊着欺负老人。 刚喊了没几声，报应来了，一根章鱼腿钻进了她的嘴里。章鱼腿的吸力那肯定是不用说的，田婆子扯了几下没扯出来就疼的开始哭嚎起来。 长福娘骂了句报应，但瞧她那惨兮兮的样子还是撒了手，还将她扶了起来帮着一起想法子去扯那章鱼。 只是越扯那章鱼吸的就越紧，而且那章鱼腿还有往里头继续伸的架势。 玉竹心道不好，万一被章鱼腿吸住了呼吸道，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她赶紧跑过过去叫两人先别拽了。 章鱼大概是被刚刚田婆子抱在地上滚刺激了，先把它安扶下来才是。 结果，田婆子当然是不听的，她一个大人，凭什么听一个毛孩子的话。真不拽了，那腿就要伸到她喉咙去了！ 「金花，你家这章鱼可算是害苦我了，你赶紧的帮我弄出来。」 这会儿听到田婆子哭嚎，好些个村民都围了过来瞧热闹。长福娘生怕被讹上，立刻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家章鱼好好的放在盆子里，怎么就突然到了你的身上，你还好意思说害苦你了，这叫自作自受！」 村民们一听，都笑了。 「金花，她是不是又到你家‘借’东西去了？上个月的还了没有呀？」 「你们说这田老婆子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地上的田婆子听完那脸是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不知道嘴里的那根章鱼腿吸到了哪儿，她的脸开始越涨越红，甚至开始慢慢紫起来。 玉竹再次讲了个法子，让他们把章鱼放到水盆里。这回长福娘倒是听了，只是等章鱼放进去，再慢慢收回章鱼腿的时候，田婆子已经没气儿了…… 长福娘整个人都吓软了，瘫在地上。 她是很讨厌田婆子，但她也没想过要人死，早知道，早知道章鱼给她就是了！ 场面一时寂静异常。 玉竹逃荒路上瞧多了死人，这会儿倒也不是很害怕。不过长福吓的不轻，躲在她后头一个劲儿的哭。 有村民终于反应过来跑着去叫了村长，还有人跑到前头田婆子家叫了她两个儿子。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哭娘的骂人的解释的，乱哄哄的一团。 玉竹带着长福退回到了他家里。 有着院门相隔，又是自己家，长福很快缓了过来没再哭闹，只是到底吓到了，一直不怎么说话。 外头吵闹了一会儿很快安静了下来，听着像是村长来了。 玉竹站在门后头听了会儿，长福娘被吓的不轻，说个事儿也是老说不到重点，只一个劲儿的说不是她害死的人。 田婆子两儿子粗声粗气的凶的很，一口认定是她害的人，吵着要她赔钱。一个喊着要赔二十银贝，一个吵着要三十。 第83章 「吵什么吵！你们娘都还在地上也没见扶一把，张口就要钱，有你们这么当儿子的？！」 村长一开口，总算是把那两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金花你先缓缓再说话。你们看热闹的，有没有谁看清楚了事情经过的，能说清楚的，来跟我说说？」 村民都摇着头说没看清。他们来的时候，那章鱼腿已经跑进田婆子的嘴里了。 玉竹想了想，开门走了出去。 「村长伯伯，我刚刚在这儿都看清楚了。」 「一个小毛孩子，你知道什么！」 两个长的奇丑的猥琐男人朝着玉竹呲牙咧嘴，想将她吓回去。结果村长一眼瞪过来，他们只好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小玉竹你看到了什么，不要怕，从头讲给我听。」 玉竹点点头，从自己什么时候跟着长福娘回家，什么时候田婆子上门，他们之间的谈话都讲的清清楚楚。 「章鱼腿爬到田婆婆嘴里的时候，金花婶儿还帮着一起想法子弄章鱼出来。只是弄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村长听得连连点头，那两兄弟却是急了。 「不可能！你胡说！我娘就是被金花害死的！村长，一个毛孩子的话不能信！」 「闭嘴！是与不是，我自有判断。你们是想说她一个四岁的孩子，没人教便能自己编出这么完整的事儿来？」 「肯定有人教的！」 村长摇摇头，只觉得村里出了这样一户人家，当真是上阳村一耻。 「方才金花一直在这儿，谁进院子里去教玉竹了？你说！」 「……」 确实是没有人，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瞧见了。 田婆子素日为人，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玉竹的说辞，田婆子就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害死了自己。 村长下了定论，让金花把那条章鱼赔给田婆子家就算完了。 「好了，日后不许再拿这事儿到金花家来闹腾，赶紧把你们娘抬回去，准备丧事吧。」 两个男人一动不动。 村长刚要生气，人群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人。 「村长，他们娘刚没了，这会儿肯定伤心没力气。我帮他们背回去吧。」 玉竹被突然出现的二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到了人群后头，心虚极了。 不过玉玲早就看到小妹了，藏也没用，晚些回去再收拾她。现在，要紧的是能光明正大的进田婆子家的院子瞧瞧。 死人一般大家都忌讳着，除非是家人，或者相处极好的人家才会愿意帮忙抬人。田婆子家可没什么交好的人家，所以，像玉玲这样热心的，村长没理由去拒绝。 村长应了，玉玲便去准备背人，结果人还没碰到，那两兄弟突然反应过来，扑上来就挤开了她。 「不用麻烦了，我兄弟二人自会将我娘抬回去。」 他两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瞧玉玲，心虚之态简直不要太过明显。如此玉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昨晚上来自家偷石头的，就是这兄弟俩！ 恰巧这时田婆子家的院门也开了，陶木站在门口朝这边大声喊着：「玉林，他们家偷了你家好多青石！都在这儿！」 正要离开的村长脑门儿青筋突突直跳，这都叫什么事儿！ 不管到哪儿，都少不了看热闹的人。 田婆子这才刚死，一听到她家里偷了玉家的石料子，村民们也不怕什么忌讳，都朝她家的小院涌了进去。 她那两儿子拦也拦不住，顿时傻了眼。 完了！ 「天，偷了这么多！田婆子这一家够贪的啊……」 村民们瞧着院子里墙根下儿下堆的那十几块青石料，一个个都震惊了。后头进来的村长也瞧见了，人赃俱获，这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你们是要老头儿我去报官，还是怎么说？」 一听要报官，田婆子那两儿子立刻闹腾起来。 「这青石料子上又没有刻他玉家的名字，怎么就是玉家的了！这是我们自家买了准备砌墙用的！」 「哦？你家自己买的？」 村长冷着一张脸，指着那十几块青石料问道：「那这十几块料子，你们在哪家采石场买的，一共花了多少银钱，何时运来，你们说个清楚，我即刻叫了人去对一对。」 「我们在……在……」 天地良心，平时家中银钱都在他们老娘手里攥着，他们连一个铜贝都摸不到，又如何知道石料是怎么卖的。 瞧他们这般模样，不用说，大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村长转头去问玉玲。 「既然你是这苦主，便由你来说，是报官还是私了。」 玉玲下意识的是想报官，但，村子里出个小偷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村长主持公道，平日也待她们一家不薄，多少还是要给他点面子。 「私了吧。」 第84章 村长领了这份情，要赔偿的时候非常强硬的从田婆子家多要了一个银贝。至于石料们，看热闹的村民两人一抬，很快就帮着搬完了。 「陶子雄，你们两兄弟也老大不小了，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干了耽误的还是你们自己的名声。要再有下回，也不用苦主说了，我会直接报到里君那儿，将你们逐出上阳村！」 被逐出村子可祖辈都蒙羞的大事，陶子雄兄弟两人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再生此心的。况且，家中的主心骨已经走了，爹又是个不顶用的，他们都要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再去村里搅和。 这件事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玉容知道后，只是把两个妹妹训了一顿，别的倒是没说再什么。毕竟人死为大，那田婆子都死了，家里还在办着丧事，你再抓着不放便显得太过无情了些。总之，石料些拿回来了，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 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玉家的屋子砌的很是顺利，不过半月，玉玲的新屋子便建成了。 新屋本来是要建得大些，但玉玲说她不喜欢屋子空荡荡的，便将大屋子一分为二，做成了两间屋子。屋顶是直接架了木头平铺了干草糊上泥后又铺上石板做成的，结实又防雨防风。 未免以后一刮台风便要修葺屋顶，玉竹跟长姐住的那两间屋子也是拆了屋顶重新这样做的。 用现代的话来讲，这就是四间小平房。 玉容最喜欢的就是这屋顶了。若是风没那么大的时候，屋顶可以拿来晾晒海货。那上头能晒的日头足又干净好打理，一个木梯便能上去了。 姐妹三对这几间焕然一新的青石屋很是满意，花了那么多钱，终于瞧见了不错的成果。 玉容很是干脆的给干活的匠人结了工钱让他们不用来了。因为剩下的灶台陶二叔已经自告奋勇的承包了下来。 之前玉竹捏的那个灶台被她分离出来借给了陶二叔，陶二叔已经反复看了好多遍。其实灶台的原理，只要稍微懂点砌墙手艺的人便能看懂。陶二叔早就蠢蠢欲动了。 这不新屋一盖好，他便开始忙活着开始砌灶台。 灶台当然不可能奢侈的用石头去砌，玉容手里也没有那个余钱去买。陶二叔便拉来两个儿子给他打下手和泥胚，准备做个正儿八经的土灶。 不过陶木和的泥总是很散，便被他打发去了挖土挑土。玉玲则是跟着陶实学着和泥打胚子。如今玉玲是个‘男子’，她得学会这些技能，这样日后家中再有要修缮时，她自己便能处理了。 这一家子都忙的很，玉玲在学和泥打胚子，玉容在缝制新屋的被褥门帘，只有玉竹，闲的不行。成日里不是抱着狗晒太阳，就是抱着狗在遛弯儿。 自打二毛上次在这里将陶宝儿碰伤了两家大打一场后，如今两家见面都是要吵一架的那种。二毛不往她这里来，陶宝儿也没有再来过。也不知道他那脸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玉竹之前去瞧陶宝儿，结果吃了闭门羹，陶宝儿好像是去了城里治脸伤。但昨日听陶婶婶说在村里瞧见了陶宝儿，想来是他回来了。 「鲨鲨，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再去看看陶宝儿啊。」 「汪！」 「对吧，你也觉得咱们应该去瞧瞧是不。那我去和长姐说说！」 玉竹抱着怀里的‘小姐妹’兴冲冲的跑进屋子找长姐批准。毕竟说是去探望人家，总不能空手去。 「去看看人家也是应该的，那你拿你的小篮子去小屋子捡十个鸡蛋去瞧瞧陶宝儿吧。」 「好嘞！长姐最好了！」 玉竹欢欢喜喜的搂着长姐亲了一口，才拿了自己的小篮子去捡鸡蛋出门。 这会儿正是退潮的时候，村里大多村民都去了海边赶海，玉竹一路都没碰到什么人。等她站到陶宝儿家门口的时候，里头安安静静的，她还以为没人。 「汪汪！」 跟着她出来的黑鲨围着她的脚转着圈儿，时不时还便朝着门口汪汪叫。玉竹试探了大声喊了一句。 「陶宝儿，你在家吗？」 里头起先是没动静儿，不过很快她就听到有掀门帘的声音，院门也开了。陶宝宝奶奶探出头来。 「是玉竹呀，来找宝儿玩是么，进来吧。」 玉竹赶紧带着黑鲨跟着后头进了院子，进来后才觉着不对。 「姚奶奶，宝儿还在睡觉吗？怎么没在院子里玩儿？对了，他脸上的伤好些了么？」 「宝儿他……他脸上落了疤，最近心情可不好了。玉竹你去跟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让他开心些。」 姚奶奶惦记着孙子，连收到鸡蛋都不能让她开怀起来。 玉竹提一颗心走进了陶宝的房间。 一进屋她就瞧见了陶宝儿，只是他背对着门口，在玩什么东西。又被他娘坐在床边挡了半边身子，玉竹想看他脸上的伤一时也没看着。 「春儿，你出来，让他们两孩子自己玩儿会儿。」 姚奶奶使了个眼色，魏春犹豫了一番还是跟着出去了。不过两个大人没有走远，而是就在窗外的墙边儿听着里头的动静儿。 第85章 里头的玉竹坐到床沿上，小心的伸头去瞧陶宝儿的脸。 ☆☆☆ 她还以为是多大的伤疤，结果，竟然只是在左脸颊上有道浅白的印子而已，而且那印子也就半跟指头那么长，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 瞧姚奶奶跟陶宝儿娘之前那小心翼翼的做派，她还以为陶宝是毁容了呢。 ☆☆☆ 「陶宝儿，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去我家找我玩儿呀？」 陶宝儿转过头，发现是自己喜欢的玉竹妹妹，难得的开口说了话。 「我现在不好看了，出去会被人笑话的。玉竹妹妹，你不怕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好好一个阳光小子，才多久呐，就变成一颗恹巴巴的小草。 「你在胡说什么呀？！哪里不好看了？你听谁说的不好看？谁会笑话你？」 陶宝儿摸了下脸上的印子，撅着嘴，很是伤心。 「是巷子里的阿金跟阿银说的，她们说我脸上的疤好难看，阿银还吓哭了……」 一回想起当日的情景，陶宝儿眼里就包了两泡泪。窗外的魏春更是恨的牙痒痒，原来儿子一天天的不说话，竟是因为那两丫头！ 她想进去哄一哄儿子，却叫婆母拉住了衣袖。 「再等等。」 里头的玉竹正捏着陶宝儿的下巴，仔细查看着他的疤痕。这个印子真的没必要大惊小怪，小孩子的皮肤修复能力强，日子一长，就会越来越淡直到没有。不过，跟陶宝儿这样的小孩子说什么皮肤修复能力强他也听不懂。于是玉竹换了一种说法。 「陶宝儿，你现在还小，以后会长大的对吧？」 「对呀……」 「那你以后的脸肯定比现在的大，对吧。」 陶宝儿想了想自己的脸还有爹的脸，大人的人的确是要比他大。 「对呀……」 「那你这张小脸长大的时候，就会慢慢四周拉伸，印子也会被拉掉的。再过几年就什么也看不出来啦。而且就算是现在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你脸上还有道印儿。」 玉竹说的很是诚恳，陶宝儿听完一双眼瞬间亮了。 「当真吗？！」 「我什么时候骗你过呢？」 陶宝儿想想也是，玉竹妹妹从不骗人。所以……自己现在一点儿都不吓人，一点儿也不丑！出去也不会被笑话！ 他心里头那沉甸甸的感觉终于没了，爱笑的一双眼睛又眯了起来，心情很不错的趴在床上看起了小狗。 「玉竹妹妹，这是小黑鲨吧，怎么长这么快，我上回见到它好像才这么大一点儿。」 黑鲨听见自己的名字，动了动耳朵，抬头蹭了蹭小主人，又趴了回去。 玉竹一把将它抱进怀里，让陶宝儿看得更清楚。 「黒鲨每天吃的可多了，肉也吃的多，当然就长的快了。对了，黑鲨还会刨蛤蜊呢，可好玩儿了。这会儿外头正退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瞧瞧他怎么刨蛤蜊的？」 「好啊好啊！走走走！」 陶宝儿来了兴致，二话不说便下床要出去玩儿。 「等等，你换身衣裳再去，我去院子门口等你。」 玉竹抱着狗刚拉开门帘，就瞧见姚奶奶跟陶宝儿娘都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有些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开心，但她还是被盯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提了自己的小篮子站到了院子外头。 没一会儿陶宝儿换好衣裳出来了，他手里也拎了个小篮子，里头还有个小耙子。大概姚奶奶她们听到了自己要带陶宝儿去耙蛤蜊。 「走吧，今儿让黑鲨带你开开眼。刨蛤蜊去！」 玉竹把黑鲨放到地上，小家伙撒着欢便往海滩跑去，两个小的嬉笑着跟在后头追，那欢乐的样子喜的姚奶奶跟魏春直抹眼泪。 「玉竹这丫头当真不错。」 魏春赞同的点点头，心里又想起了临走时候娘交代的话，让她多跟玉容接触接触，探探她的口风。 当时她正忧心着儿子的事儿，也没心情跟娘仔细问问，也不知道是娘自己看上了玉容，还是阿弟看了玉容。 不过，不管是谁看上的，娘有意和玉家结亲是事实。玉竹被教的那样好，将来玉容若有了孩子，定然也不会差。 可是，以玉家如今这条件，这门儿亲，怕是有些不好说呀…… 陶宝儿若是知道他外祖母这心思，保证开心的能跳起来。村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玉竹和二毛了。 不过他伤后就不大想起二毛来，因为她一直都没来瞧过自己。小小的人儿，记性还是很好的。 「陶宝儿！你快过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玉竹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刚刚黑鲨又刨出了一个东西来，她还以为是蛤蜊，结果拿起来才发现竟是一颗猫眼螺。 猫眼螺既好吃，又好玩儿的很。那厚厚一大坨螺肉捏在手里，便如同海绵吸满了水一样，能挤出超多的水份。 第86章 这东西在超市里头，买的时候总能瞧见一堆人围着在那儿挤水，不然上称就太亏了。 「陶宝儿，这个给你玩儿！」 「这是什么？」 陶宝儿一脸的好奇，他显然是没有见识过猫眼螺的。玉竹便给他简单的科普了下。当他知道那螺肉里能挤出水来时，立刻满是好奇的捏了一把。 咻的一道水光直接滋到了他的脸上。 陶宝儿：！！！ 「好玩儿！我也要捡这个！」 「那你自个儿慢慢找，这个还是黑鲨刨出来的。」 玉竹拎着小篮子又去找黑鲨了。 她家这只小黑狗也不知是不是成精了，聪明的很。这么小就知道黑鲨是它的名字不说，吃饭它知道要去饭碗边守着，刨蛤蜊就知道往海边儿跑。而且刨蛤蜊还的姿势还特别优雅。 它不像别的狗一样刨东西前头两个蹶子使劲刨。它找到目标后三条腿儿是不动的，仅仅右前腿轻飘飘的往沙子里那么刨两下，蛤蜊就被它刨出来了。 玉竹是见一次就笑一次，一带它来海滩眼睛都瞧它去了，自己正经的倒没弄多少。 「鲨鲨你跑慢……」 点儿…… 她刚喊了半截儿话，迎面突然瞧见了二毛母女两朝她这边走过来。二毛抬眼瞧见玉竹的时候，眼亮了亮，不过在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的陶宝儿时又撅起了嘴。她娘就更直白了，看到玉竹点个头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看都没看陶宝儿一眼直直从他身边走过，回村里了。 这两家的矛盾瞧着是越来越深，二毛跟陶宝儿好不容易才玩到一起，现在也生分了，真是不知道叫人说啥好。 「陶宝儿，你讨厌二毛吗？」 「不讨厌呀，可是她刚刚都没理我。」 陶宝儿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明明是二毛害的他脸受伤，她也不来看自己。刚刚自己朝她笑，她也没有回应。 「玉竹妹妹，还是你最好了，咱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玉竹笑了笑，这小不点儿都不知道一辈子是多长吧，嘴还挺甜。 「行！一辈子的好朋友。那现在好朋友要带你去找好吃的了，你得帮忙才行~」 「什么好吃的？什么好吃的？！」 「先捡螺去……」 她发现今日退潮后，海滩上的猫眼螺挺多的，捡些螺回去烤一烤，吃个新鲜也是不错的。 陶宝儿听玉竹的话在海滩上找猫眼螺，玉竹自己则是带着黑鲨往前走了走，在海水边的那片矮石群里找海蛎螺。 海蛎螺个头大味道也好，壳子也好看，吃完肉壳子还能留着用。玉容难得起了兴致想烤螺吃，也顾不得海水沁湿了鞋袜，在石头群里转了两圈，捡了小半篮子才停了下来，这些一家人吃是尽够了的。 正准备走呢，黑鲨突然咬住她的裙边，朝前头一块大石头龇牙咧嘴的汪汪了两声。 小家伙聪明着，这样叫便是有情况了。玉竹心有所感，蹲下来一看。 好家伙，里头一只章鱼正跟一只青蟹在打架呢。不过螃蟹一般打不过章鱼，只要章鱼把螃蟹死死缠住，螃蟹就没有希望了。 不过谁叫它们今儿遇上了自己呢。 「鲨鲨真棒，等下回去做好吃的犒劳你。」 玉竹把陶宝儿叫了过来，借用了他的小耙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把缠在一起的章鱼青蟹都扒拉了出来。 陶宝儿哪儿见过这样两只海物打架的场景，惊嘴都合不拢。 「玉竹妹妹，它们也可以烤来吃吗？」 「当然可以了！」 虽然这只章鱼不是很大，但切下它的几只脚可以串二十几串的章鱼串。还有这只青蟹，瞧它那圆滚滚的肚子，一看就肥的不得了。 等抓了它们回去，章鱼串拿去烤来吃，青蟹也放火堆边烤着吃，再加上烤螺肉，今日午饭可说得上是很丰盛了。 玉竹咽了咽口水，伸手就要去将打架的两个家伙分开，结果一个浪过来。 眼前瞬间空无一物，连带小耙子都不见了。 玉竹抹了一把甩在脸上的海水，艰难的露出了个笑脸。 「陶宝儿，你的耙子，我等下赔给你。」 真是偷鸡不成倒失把米。章鱼螃蟹没抓到，还丢了个耙子。也不知道等会儿耙子还能不能被浪冲上海滩来。 玉竹决定在海滩多转转，说不定还能把耙子捡回来。 结果，当然是让她失望了。 她跟陶宝儿捡螺捡的篮子都满了，潮水也涨了，还是连个影儿都没有。鞋底沁湿后冰冰凉，再不回去又怕着凉，没办法，两个娃只能抬着篮子一起往玉竹家走。 湿漉漉的鞋子每走两步就要叽叽作响，陶宝儿笑了一路，走到自家门口玉竹自己都没忍住笑了。 听到声儿的玉容一开门就瞧见妹妹脚上的湿鞋子，赶紧抱了妹妹进屋换鞋。 「这是去哪儿疯了，鞋都湿成了这样！」 第87章 进了门又叫了玉玲出来。 「二弟，去拿个小凳子给陶宝儿坐。」 陶宝儿眨巴着眼，看着这院子里陌生的屋子，陌生的装饰，心中感叹无比。娘还说阿金家的房子好看，可他却觉得玉竹妹妹家的这间院子要比她们家好看的多的多。 不知道自家什么时候也能盖这样的漂亮的屋子…… 「陶宝儿，来帮忙挤水做吃的了~」 玉竹换了鞋子，也搬了个小板凳儿出来。开始整理自己跟陶宝儿捡回来的那些海货。 今天海滩上猫眼螺不少，她数了下，一共捡了三十多个。海蛎螺她捡了十几个。就这些，占了她大半个篮子。 剩下的就是黑鲨刨的一点儿蛤蜊，还有她后来在石头缝里抓的几只小石头蟹。 玉竹在一旁数着，陶宝儿便在旁边搓洗猫眼螺。刚捡回来的猫眼螺肉上卷了很多的沙子，要洗干净再把水全挤掉。他最喜欢就是这个步骤，三十几个全是他自己在一边乐呵呵挤干净的。 等那一堆海鲜都清洗处理干净了，玉竹便去央了二姐帮她削了些竹签子拿来串螺肉。 海螺这东西，来这儿后两个姐姐都没有吃过，更别说处理了。哪些地方能吃，哪些地方不能吃她们都不知道，还是得她自己来才能处理干净。 三个人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一块块白白胖胖的猫眼螺肉都被串了起来，海蛎螺洗的干干净净正在火堆边烤着，几只石头蟹放在火堆边已经快要烤熟了。 玉竹跑到灶台上将自家的油罐和蚝油罐子一起拿了过来，拿了块竹片片开始往猫眼螺肉上抹油。 玉容一瞧她手里那罐子，张嘴就要说什么，想了想又忍了下来。算了，小妹难得带朋友来家里这样玩儿一次，就随她折腾去吧。 只是到底还是心疼，便忍不住时时去看。 小妹手里拿的那罐是她前儿个刚熬的一罐子猪板油，平时蒸个蛋，煮个面拿筷子沾上一点点放进去便能香上许多。 可现在，小妹妹她居然一串海螺肉就要抹上指甲大小的一坨，一坨唉！而且那油抹到海螺肉上了拿火那么一烤，便刷刷直往火堆里掉。 滋滋的声音，听得她心肝直颤，心痛到不行。 哪怕烤好的第一串海螺肉小妹是拿来给自己吃的，哪怕那烤的海螺肉又香又有嚼头，哪怕…… 咦？怎么这么好吃！ 玉容从小到大所接触的都是蒸煮的食物，饮食习惯极为清淡。她从来没有吃过像这海螺肉一样，带着脆脆的焦香，油滋滋的食物。 小妹动手时她看的很仔细，只是在那海螺肉上抹了油，烤的两面焦黄后又抹了些蚝油上去接着烤。就这样做出来的东西，竟然这样好吃…… 「二弟！你来尝尝。」 好东西嘛，自然要跟家人一起分享。这么好吃的海螺肉，她就不信二妹会不喜欢。 「嗯？？」 玉玲只吃了一个便忍不住把那一串都吃了个精光。好不好吃都在行动里了。 两个大人还能矜持一下，慢慢儿吃着。陶宝儿却是不管什么形象，抱着根竹签就啃。一串儿海螺肉叫他啃的乱七八糟。 「玉竹妹妹！这个猫眼螺又好玩儿又好吃，下次你再带我去捡些回来做吧！」 「啊……这个啊，下次再说吧。」 今儿就烤了一次，长姐心疼的都快昏过去了，还下次。以后还是不烤这东西了，确实是太费油，几十个海螺烤下来，油罐里已经没了一小半。 咳…… 费油的不是一点点，长姐等下瞧了会不会哭呀？ 玉竹这会儿才开始心虚起来，连带瞧着手里的海螺肉都不香了。她忙坐到姐姐身边，殷勤的替姐姐们烤着海螺肉吃。 闻着满院子的肉香，黑鲨左等右等都没有自己的份儿，顿时开始着急了，一个劲儿围着姐妹三转悠。玉容瞧着它那可怜巴巴的劲儿，狠狠心，丢了一串儿海螺肉给它。 一家四口加上陶宝儿，个个都吃得油光嘴滑的。 「玉容姑娘在吗？」 门口突然传了一道很是陌生的声音，有人找。 玉容赶紧拿帕子擦了擦嘴，走去开了门。一开门，外头那位略有些发胖的中年妇人便上上下下将她瞧了个来回。 「你就是玉容姑娘？」 「大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是好事儿！姑娘，咱去屋里头说？」 玉容不认识眼前的大娘，但出于礼貌还是请了人进去。 院子里飘荡着香喷喷的烤螺香味儿，进门便四下环顾的胖大娘一眼就瞧到了正在烤螺吃的几人。有心想腆着脸上去蹭点吃的，但一想到自己的正事她又熄了心思。 「玉容姑娘，你这新院子可真大。哟！还是四间石屋。可不得了！」 大概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在别人家里咋咋呼呼乱叫的陌生人。玉容也不进屋了，直接搬了两个凳子放在门口，自己先坐了下去。正好这样还能瞧见小妹她们。 第88章 「大娘贵姓？来我家到底何事？」 刘媒婆一听这语气，人家不高兴了。顿时收敛了些坐到玉容对面自我介绍了一番。 「玉容姑娘听说刚来没半年，那想来是不认识我的。我姓刘，人家都叫我刘媒婆。这方圆十里的村落有一半婚事都是我撮合成的！」 媒婆！！ 听到媒婆两个字，玉竹顿时大惊，嘴边的螺肉都掉到了地上，最后便宜了小黑鲨。她的反应比玉容跟玉玲都大。 媒婆上门自然是来说亲的，如今家中就只有两个姐姐是快到婚龄的，婚事必定与她们相关。 可长姐她仿佛是心悦魏平，二姐又是绝对不能许亲，这媒婆来的真是，太不是时候了。 玉竹想听的更仔细些，叮嘱了陶宝儿一定要烤熟了再吃后，直接拿了根烤的半熟的螺肉做做样子，一点一点靠近了长姐她们。 玉容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婚事，当然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多谢大娘你的好意，只是我家中尚有弟弟没有成家，还有幼妹需要我来照顾。所以我现在不会考虑婚事，这回你得白跑一趟了。」 刘媒婆连连摆手。 「姑娘嘞，你先别急着拒绝呀，你听听我这说的人家。听完了要是不满意咱再说。」 玉玲不耐烦的很，张嘴就想赶人，玉容赶紧拧了她一下，让她闭嘴。媒婆吧，有好有坏。但不管好坏，最好都不要得罪她们。不然她们那张嘴真是不知道会出去如何说你。 「大娘那你说说看。」 听听也少不了块肉，她倒要听听这刘媒婆想给自己说的是个什么人家。 「我呀，这回是来替下阳村村长家的老三陶百斤来说的亲。百斤呐今年正好十八，年轻力壮，还踏实肯干。而且他爹娘还说了，体恤你养育弟妹辛苦，所以若是成亲的话可以不用你离开弟妹，就让百斤跟你住这儿。」 玉竹：「……」 这媒婆说话还真是能颠倒是非，明明是那家人想占便宜，却叫她说的下阳村那家人很是体贴一般，臭不要脸…… 如今这院子盖的真是不知是好是坏。 盖了院子是没人会惦记自家的银钱，可家里的两个姐姐却叫人盯上了。这才刚盖好没几天，就有媒人上门，可以想见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必定是门槛都要叫人踩塌了。 尤其是二姐，想与她说亲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毕竟古代嘛，房产都是该男儿继承的。只要长姐一嫁，这院子就是‘二哥’之物。 至于自己…… 呵，拖油瓶一个。 拖油瓶玉竹拿着半熟的烤螺挤到两个姐姐中间坐下，望着刘媒婆甜甜的笑了笑，问道：「大娘，我听说娶亲都要给聘礼的，你说的这家人会出多少聘礼呀？」 刘媒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有正面回答。 「这个，这个要婚事定下才好商量的嘛。玉容姑娘，你怎么看？」 玉容摸着小妹妹软软的头发，还是回了那句要照顾弟妹，不考虑婚事的话。 「诶！姑娘你再考虑考虑，这门婚事当真是极好！那可是村长家的儿子呢！」 刘媒婆惦记着人家许给自己的一百铜贝，推销起这婚事当真是卖力的很。玉玲听到后头都笑了。 「大娘，你这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堆好好好，具体好在哪儿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别说长姐了，我都不会答应这门婚。」 玉玲是家中‘男丁’，说话自然很有份量。刘媒婆心知不好糊弄，酝酿了下，才半真半假的说起了提亲那户人家的情况。 「陶百斤是下阳村村长的第三子，身高七尺，长的中规中矩，但为人很是勤快。」 玉竹歪了歪头，很是疑惑的打断她。 「姓陶？可我听赶车的蔡大爷说前些时候下阳村换了个姓田的村长呀。」 玉容姐俩开始憋笑。 刘媒婆还真没想到这家会知道下阳村换村长的事儿，忙补救道：「换了村长，可积威还在。陶村长在村中还是很有地位的。百斤在村中也是很有些好名声。不信你们去下阳村打听打听，百斤最是孝顺，八个兄弟里头就他干活最勤快……」 玉竹：「啊？这么多兄弟呀！」 刘媒婆卡了下壳儿，然后继续道：「这兄弟多有兄弟多的好处。别人家盖个院子要一个月，他们家只要十来天就好了。」 玉竹：「哇！他们也盖院子啊！那陶百斤也有一间我二哥这么大的屋子吗？」 刘媒婆感觉有些呼吸不畅，艰难维持住笑脸。 「这……百斤还未成婚，平时都是和兄弟一起居住，并没有分房屋。再说，若是他能成你姐夫，便和你们一起住这儿了，哪儿还用得着分什么房屋。」 玉竹：「住我们家……他要入赘吗？」 刘媒婆：「……」 为什么一个小毛孩子居然还知道入赘？！ 「入赘那自然不是，正儿八经的人家哪会让儿子入赘。咱们该有的采吉纳亲通通都有的。」 第89章 说完感觉不太好，连忙又补了两句。 「其实百斤他爹娘很是通情达理，知道你们才刚逃荒过来半年，特地说了，不需要你们准备嫁妆。只要你应了这门婚，婚事由他们那头儿筹办。」 玉玲听完漫不经心道：「不需要嫁妆，想来聘礼也不需要了是吧？」 「对，对啊……这样才，才显得公允不是。」 刘媒婆自己都觉得说这话底气不足的很。 玉竹转着手里那串螺肉，小声嘀咕了一句：「便宜没好货。」 声音虽然小，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可不就是没好货！哎呀，刘姐姐，这么多年了，你这坑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大门外头又进来了个陌生女人。瞧着比刘媒婆年轻着些，脸上的笑也比刘媒婆更真诚些。 「玉家姑娘，我姓古，和这刘媒婆一样，都是做给人保媒拉纤的事儿。不过我可比她良心多了，自是不会拿那些歪瓜裂枣的人来埋汰姑娘。」 又来了一个媒婆…… 玉竹的危机感直线上升。 刘媒婆也是一阵头疼。她和这古媒婆早有不和，今日有她搅和，这婚事恐怕是说不成了。未免等下难堪，刘媒婆很是干脆的起身告辞。 「玉姑娘，这门婚事你好好考虑一下，改日我再来登门。」 玉容微微点了下头，使了个眼色让玉玲好好将人送出去。 玉玲心中再不情愿，将那刘媒婆送出去的时候，还是掏了十个铜贝给她。钱不多，却能叫她领了情，不会到外头胡乱编排什么。 送走了刘媒婆后，她赶紧的将门给栓上，生怕一会儿再来一个。 古媒婆坐到刘媒婆先前的位置上，先是把同行一顿损。 「玉姑娘，幸好啊你没应下这门婚。刘媒婆可是缺德，陶百斤那当真是个火坑。你们有所不知，他们家虽是上一任的村长，可因着家中兄弟众多，一直不甚富裕。尤其是后头盖了房屋，那当真是连说媳妇儿的钱都匀不出来。只能先紧着老大老二先娶了。到他家老三的时候，因着他幼时上山摔了，一条腿是瘸的，婚事一直不顺的很，下头的兄弟几个估摸是急了，才找了刘媒婆来。」 玉玲瞧她一口气儿说了这许多话，忙给倒了碗水去。 「谢谢……」 古媒婆一脸满意的瞧着玉玲，只觉得这次当真是来对了。 「总之，你们家不要应下陶百斤的亲事就行了。她刘媒婆缺德，我是见一次就要拆穿她一次的。咱们这霞湾里头上上下下这么多村子，谁家有什么好儿郎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玉姑娘你若是想说亲事，直接找我便是。」 「哦？这样看来，你今日来不是给我长姐说亲的？」 「自然……」 古媒婆笑眯眯的瞧着身姿挺拔的玉玲，指着她道：「我啊，是受人之托来说和你的亲事。」 姐妹三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玉容听都不想听是哪家，只想把人赶紧送走。 古媒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猜测多半是受了刘媒婆的影响，若是她们知道自己说的是哪家后，恐怕就要开心了。 「你们放心，我比那刘媒婆有良心。我来说的那户人家当真是顶顶好，不信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里君家里的幺女，年十四，那生的当真是如花儿一般好看，性情又温顺，还略识得几个字，好多人家都盯着呢！」 里君，谁人不晓得，那可比村长官儿大的多了。 古媒婆一口气儿把该说的都先说了出来。 「我呢也不瞒你们，这幺女是里君后娶的妻子带来的，不是亲生。但此女孝顺懂事，里君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还说了，若是来日成婚，会给她备上十五银贝做嫁妆。」 这条件，确实说的上是顶顶好的。 玉家逃荒来的，在此地没有半点根基，也无亲族。若是能和里君家结了亲，好处自是不必说。若不是玉家新盖了这座院子，又和秦大人有些来往，就玉林这逃荒来的穷小子，怎么可能配得上里君家的姑娘。 古媒婆信心满满，她相信没有哪个男子会拒绝这样好的亲事。 结果…… 「真是对不住，我家二弟还小，暂时不会考虑婚事。」 玉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玉姑娘，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婚事儿！你就不再好好想想？年纪小不能成亲，先订婚也可以呀，你得问问玉林自己的意思吧？」 「长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家如今只空有壳子，这几年我只想把家里日子过起来，并不会考虑婚事。」 古媒婆：「……」 这姐弟两油盐不进的样子，当真是叫人头疼。 最后，她和那刘媒婆一样，无功而返。 送走了两座‘大神’，姐妹三都松了口气。玉竹一时也没了吃烤螺的心情，准备把手上那串放回去。 结果走到烤螺肉的地方一瞧，顿时一阵心肌梗塞。 第90章 陶宝正舀了厚厚一坨猪油抹在螺肉上，而那油罐里，只剩个浅底了…… 「陶宝儿！！」 他，他，他，可真敢下手啊他！ 「玉竹妹妹！我发现抹了这白膏膏，海螺肉会烤的好香，你快来一起呀！」 「……」 当然会香了！纯天然的猪板油烤的！ 玉竹都不敢回头看长姐是什么脸色，怂怂的把油罐盖子盖回去，蚝油也盖回去。海螺肉……还剩两串，丢给了黑鲨。 于是等陶宝儿啃完手里的海螺肉后，再回头却发现放串串的地方空了。虽然还没吃够，但，好吧，刚刚自己吃的太多了，玉竹妹妹和她姐姐都没怎么吃。 陶宝儿很是可惜的抹了抹嘴，将那两个罐子记得牢牢的。他记得自家也是有这两样东西的，下回让娘带着去捡了螺回来，也这样做，让娘跟阿奶也尝尝。真是太好吃了！ 玉竹瞧不得他那油汪汪拿手抹嘴的样子，嫌弃的找了块新帕子带去他打水洗干净。等回来的时候，刚刚还一片狼藉的‘战场’已经全部收拾妥当。 两个姐姐眉头紧锁，都在想着媒婆提亲一事儿，哪有什么闲心来关注猪油少了多了。 「陶宝儿，这儿还有几个烤熟的螃蟹跟海蛎螺，你拿回去吃吧。我家里有点事儿，就不陪你玩儿了哈。」 玉竹半推半撵的将陶宝儿送出了院子。等他走远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赔他的小耙子。 不过…… 这家伙霍霍了自家这么多猪油，自己还没找他赔呢，一罐猪油可比耙子贵多了，赔啥，不赔了。 玉竹心安理得的关上了院门。 这头儿陶宝儿一回到家，魏春就发现他少了个耙子，自然是要拉住他问清楚的。 「宝儿，你的小耙子呢？」 陶宝儿站了一下下，打了个满是油香的嗝才回答道：「耙子放在海滩上，被浪卷走了。」 这种事儿在村里是长有的，魏春也没多想，知道个去处也就算了。 「你在玉家吃了什么，这么香？」 一说到吃，陶宝儿顿时来了精神。他把玉竹带他去海边是怎么捡的螺，那螺又是如何好玩通通讲了一遍。 难得见儿子这样多的话，还这样开心，魏春也不打断他，很是认真的听着。只是当她听到后头吃螺的时候，越听越不对劲儿。 「什么叫有媒婆来了，就剩你一个人吃螺？什么媒婆？」 「就是媒婆啊，刘媒婆，古媒婆，两个媒婆……」 魏春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居然这么快就有媒婆上门去玉家提亲了吗？ 「宝儿，那你听到媒婆是给谁说亲的吗？他们家答应了没？」 陶宝儿摇摇头，表示没听清楚。他当时只顾着眼前的海螺肉去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 舅母都要没了还吃！ 魏春心里如同猫抓一般，哪儿还坐的住。当下便领着儿子锁了门去了蔡大爷家。使了点儿银钱麻烦他去城里的时候带话给她娘。回家后又抓着儿子仔仔细细的问了好久。 陶宝儿倒真还想起了点别的东西。 「玉家哥哥和他姐姐，好像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不高兴才好呢！」 魏春总算是稍稍放了点儿心。若真是成了，那玉容她们该是开心才是，断不会不悦。明儿个得带宝儿去玉家探探口风去。 不过，去她家找个什么借口好呢？ 「娘，我走的时候玉竹妹妹送了我几个海蛎螺呢，我想烤来吃。」 陶宝儿想起之前吃过的烤螺肉便直咽口水，反正家里也有那个白白的膏，他想现在就自己烤一烤。 魏春的思路被儿子一打断，暂时也就不想了。 「烤来吃？怎么烤？直接给你生个火？」 她一边问，一边已经开始动手去拿柴火准备在屋子里生火。结果陶宝儿不干了，非要她去院子里生。 院子就院子，只要儿子不再像之前那样躲在屋子不出门，叫她干什么都行。 魏春很是麻利的在院子一角生个了小火堆，再一回头她就瞧见儿子从屋子里抱了两个罐子出来。 「宝儿，你拿这个做什么？快放回去，小心给摔了。」 「娘，烤螺要抹这个才好吃！」 陶宝儿将那两个罐子放到地上，又在院子里找了找，没找到竹片便掰了几根树枝回来。 「宝儿，你说要怎么做，娘帮你吧。」 魏春生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给烫了。 「娘不用，刚刚我在玉竹妹妹家里就是自己烤的。」 陶宝儿拿着树枝，插着海蛎螺的肉学着玉竹的样子旋转着将肉扯了出来，又去了肝脏等不能吃的，这才用树枝挑了一坨猪油往螺肉上抹。 「等等！！」 即便魏春再怎么疼儿子，也不能让他这样糟蹋东西。 第91章 「宝儿，你往这螺肉上抹什么猪油，还弄这么大一坨？这样太浪费了，咱放回去，少抹点儿。」 陶宝儿不干，攥着树枝不肯放手。 「我在玉竹妹妹家就是这样抹的，可好吃了。」 一听这话，魏春顿时有种不太好预感。先头儿子回来的时候可是说玉家来了媒婆，她们姐妹都去招待媒婆了，所以…… 「宝儿，你，你用了很多这个猪油吗？」 如果陶宝儿够精明的话就能听出他娘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可惜陶宝儿只顾着他的螺，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 「当然啦，本来有一罐的，后来就只有一点点了。娘，下回去城里再买些回来咱们送玉竹妹妹家一些吧。」 魏春脸都红了。 不是气的，是臊的。 成日里宠着，竟给宠成这般性子。去别人家里一点儿眼色都没有，居然霍霍了人家一罐子的猪油！！天，她都不敢去想玉容姐妹会是什么脸色。 实在太丢人了！ 她忍，忍到儿子将那坨海螺肉都吃进了肚才拧了他的耳朵开始收拾他。 「你说你！素日家中可是短了你的吃喝？！你要去别人家里这样的丢人！不是家里的东西，你也敢大手大脚的用，缺心眼儿啊你！」 这大概是陶宝儿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看到自家娘亲发这么大的火。哦，也不对，不是头一次，只是以前娘发火那都是对着爹，对着外人。对自己，才是头一回。 他怂的很快，主要是耳朵真的疼，而且，阿奶阿爷没在家，没人给他撑腰。所以陶宝儿很干脆的乖乖认了错。 魏春的怒火这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咦…… 明儿个正好可以拿着这罐子猪油去赔礼道歉，顺便探探口风。 可算是找到理由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陶宝儿便被他娘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这大冷的天儿，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早的起过床，迷迷糊糊的便抱怨了两声。 「娘，我好困……」 结果话音刚落，屁股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醒了没？」 陶宝儿：「……」 醒了醒了，为什么最近娘变得这么凶了？ 陶宝儿委屈巴巴的自己穿好衣裳，顶着割脸的凉风去了他娘的屋子。吃了一碗热烫烫的蛋花汤，整个人才算是暖和了过来。 「娘，我吃完了，我想回去再睡会儿。」 魏春将手里的碗重重一磕，没有说话。一旁正喝着汤的陶江瞧了眼儿子，再看看媳妇儿，忍不住开口道：「宝儿还小呢，这也太早起了。」 「怎么就早了？！天都亮了，鸡也叫了，你哪天不是比这更早起来的，他一个男娃娃，养那么娇气干什么？都是你们给惯的！」 「说的好像你没惯似的。」 陶江小声嘀咕了一句，一口喝完汤拿起蓑衣准备出门。 「儿啊，爹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爹……」 陶宝儿看着他爹越走越远的身影，微微有些发怔。他头一次仔细琢磨了娘说过的话，发现娘说的真对。爹那么辛苦每天还都起那么早，自己为什么要睡那么晚才起来呢。 可是他起早了，也没事做呀。 在陶宝儿的记忆里，每天醒来就是吃饭，玩耍，或者是跟阿奶还有娘一起去海边耙蛤蜊。还能做什么？ 没有人教过他。 半个时辰后，他跟着他娘来到了玉家。玉家哥哥正好出门去上船，玉容姐姐跟娘去了一边说话，他则是找上了玉竹。 「玉竹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扫地啊。」 玉竹甩了甩手里比她就矮那么一点点儿的扫帚，看着陶宝儿那好奇的眼光，真是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他的家里人这样宠得他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日后歪了可怎么好哟。 「陶宝儿，你平日里都不帮你娘她们扫扫地吗？」 陶宝儿摇摇头，理所应当道：「我阿奶说这东西不是我该碰的。」 玉竹翻了个白眼儿。 是，这个时代，家中大小事务皆是由女子操办。男子负责主外，赚钱。她改变不了时代，但她可以改变人，就从眼前这小家伙做起。 于是玉竹洗脑开始。 「你看啊，你们家你爹你娘你奶个个都很勤快，平时肯定好累的。他们那么疼你，若是你能主动帮忙做些事情，他们肯定会很欣慰。」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呀？」 「不会可以学嘛，来嘛来嘛，我教你。先从扫地洗碗学起。」 两个小娃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很是和谐，大人们一瞧也就放心了。 「魏姐姐，这猪油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咱们两家的交情何至于就用点儿猪油都要赔了。」 这话魏春听了舒服，但儿子霍霍了人家东西是事实，不赔她心里也不舒服。两个人为着罐猪油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玉容招架不住，舀了半罐才算完。 第92章 解决了猪油的事儿，魏春便仿佛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昨个儿宝儿回来，提了嘴什么媒婆，说话也说个完整，玉容妹子，你们家来媒婆了？」 家里来媒婆的事儿，村里人见到的不少，也没必要隐瞒。玉容点点头道：「昨儿是来了个刘媒婆，还有古媒婆。」 「两个媒婆……玉容妹子可方便说说她们说的什么人家？姐姐我嫁到这里多年，周围村子的人也都认得一二，倒是可以于你说上一说。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左右我都没有应。那刘媒婆说的是下阳村一个小陶百斤的人，古媒婆说的是里君的幺女。」 魏春听到说没有应，一颗心落了肚子。只是……那陶百斤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选，但里君的幼女那么好的条件，玉容为何又不应呢。 不过这话她很识相的没有开口询问。 有些话问一两句无事，问多了问深了，那就显得很讨嫌。总之此次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魏春又和玉容闲话了几句后便带着儿子离开了玉家。 「小妹，你刚刚在跟陶宝儿做什么呢？」 「我啊，我在教他扫地洗碗呐。」 玉竹一脸的骄傲。 虽然陶宝儿有些笨笨的，但他很是听话，教他做什么都会认真的去学。方才教他的，除了洗碗还不太会，扫地勉勉强强的已经算是可以了。 玉容无奈的笑了笑，不太赞同。 「你啊，人家当宝儿一样捧在手里的娃，你教他学这些做什么。」 「长姐，陶宝儿自己也愿意学的呀。他都这么大了，扫地洗碗都不会，真是羞羞脸。」 玉竹刚说完这句话，院门就被咚咚敲响了，外头是陶宝儿娘有些慌乱的声音。 这么快去而复返…… 玉容赶紧去开了门。 「玉容妹子，刚刚有人来跟我说，说我家那个出的船翻了，我这，我要去找，我……」 她已经着急的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可是要我们帮你照看下陶宝儿。」 「是是是，我带着他很不方便。」 玉容理解她的心情，很干脆的应承下来。 「魏姐姐，你放心去吧，陶宝儿在我们家，肯定妥帖的。」 陶宝儿看着他娘满眼含泪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慌乱起来，攥着娘的衣襟便不肯放。 魏春现在着急着自家男人的生死，哪儿还有心情去慢慢哄儿子，直接将衣襟一扯，拔腿就往海边跑。 她这一跑，陶宝儿便忍不住开始哭嚎起来。哭的玉容姐妹两也挺心慌的。 翻船可不是件小事儿，尤其是这样冷的天气。若是再有点浪，那即便是离岸边很近，也是游不回来的。 出船的人那么多，自家也有人在船上，听到这有人出事儿的消息，她们哪儿能不担心呢。 玉容姐妹两耐着性子将陶宝儿哄好了，却怎么也坐不住，于是干脆三人一起也去了海滩边。 出来的时候玉容特地去隔壁叫了陶婶婶，只是她这一大早却没有在家。本以为是有什么事忙去了，却不想在海滩上瞧见了她。 此时她怀里正靠着个满脸泪的妇人，自己也是红着眼，想来那妇人的儿子是她的亲戚子侄，也在翻了的那艘船上。玉容姐妹两便没过去打扰，而是走去了另外一边。 这会儿海滩上已经站了很多人了，几乎都是听到了翻船的消息。她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半点儿不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来的。 渔民谁不是靠着海吃饭，谁家没有个在船上做事的男人。海上每出一回事，她们的心就要多提起一分。 「玉姐姐，小玉竹，你们也出来啦？」 玉竹没回头就听出来了，这是小草的声音。 「小草姐姐……」 玉容也转头跟她打了招呼。 「玉姐姐，不如跟我去那边吧，那边位置好，看的更清楚些。我公公在那儿，那两艘船有个什么结果，咱们也能先知道。」 小草一番好意，玉容听完却脸色大变。 「两艘？！」 「玉姐姐你还不知道啊，是两艘，都是刚出海的渔船，也不知怎的就撞在了一起，都翻了。幸好是这个时间，出海的船多，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若是再晚些，那就不好说了。」 玉容只觉得自己脖颈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是两艘船的话，一艘是陶宝儿爹所在的那艘，那还有一艘呢？ 算起来，二妹跟陶木他们也是这个时间出的海…… 越想她的脸便越白，玉竹心知长姐在担心什么，她自己也是担心的不得了。姐妹两都没有拒绝小草的好意，跟着她一起去了村长身后的位置。小草环顾了下，没有看到自家男人，问了婆母才知道刚刚被派出去一起救人去了。 有财水性极好，可架不住天冷，她也有些担心起来。 老村长背着手，沉着个脸望着海上十几艘小小的船影。那些都是刚刚出海就看到翻船后上前营救的船只，还有自己方才派出去几艘。 第93章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尤其是那些围在一起的渔船们一点散开的迹象都没有。那就说明，还有人没有找到…… 玉容一只手牵着陶宝儿，一只手牵着小妹，尽管穿的很暖和了，可她的手还是凉的如冰一样。 玉竹帮她哈气搓了搓手，没有去说什么安慰的话。眼下，除非二姐平安回来，否则，谁也不能安心。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远远的有一艘渔船终于动身开始回转，但其他的渔船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颈，想看看回来的船上是不是有自家的人。小草见玉竹也想瞧，便将她抱了起来。 叫很多人失望的是，回来的船并不是今早出去的渔船，而是老村长派出去的船。 回来的船上坐了五六个男人，一个个都穿着湿漉漉的棉衣冷的直发抖。有出事渔船上的，也有下海救人脱力的。 好在村民们知晓出了事儿，出来时都是带着干衣裳和薄被的。下来一个，他的家人便会拿着衣服被子裹上去，又哭又笑的搂着往家走。 玉竹伸头瞧的很清楚，没有自家二姐。 玉容也瞧见了，但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家什么也没准备，赶紧把陶宝儿托给了小草，自己转头就往家里跑。 她刚一走，陶有财便过来找老村长了。 「爹，出事儿的，是陶江家的渔船，还有陶大海家。现在人救起来了五个，只有一个陶大海还没找到。」 玉竹听到这两名字，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了。只是陶大海这名字，她觉得好耳熟。 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记起来。 这不是二毛她爹的名字么！ 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情况恐怕不太好。 玉竹在人群里看了看，没有发现二毛，但是发现了她娘。她和其他人一样，手里抱着衣服薄被，焦急的望着海上。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后，聚在一起的渔船突然都四散开了往回走。 都回来了，那定然是找到人了！ 玉竹紧张的看着那一艘艘越来越近的渔船，眼都快盯花了终于发现了二姐所在的那条船。掌舵的很明显是陶二叔，但看不到船上有其他人。 待到船近了才发现二姐和陶木是穿着湿衣裳瘫在船上的，看样子累的不轻。 她瞧着长姐都等不及船稳下来便抱着衣服被子爬了上去，立刻也跟着从小草怀里挣扎着下来。 「小草姐姐，谢谢你。」 玉竹道了谢拉了陶宝儿便往家里跑。 这个时候二姐最需要的不光是干燥的衣服被子，她还需要洗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 尤其是她本身就有严重的寒症，还这么冷的天下水，不回来赶紧暖一下，下个月就得遭大罪了。 「玉竹妹妹，我刚刚好像看到我爹了。」 「对，我也看见了。你爹很好，就是落了水需要暖和一下。你娘会照顾好他的，你乖乖的在我家呆会儿，晚些时候你娘就会来接你。」 玉竹把他摁在凳子上，嘱咐了他几句便转头开始麻利的抱柴火烧水。 这个时候真是无比庆幸家里砌了土灶。如今大铁锅可以烧一大锅的热水给二姐洗澡，陶罐正好可以拿来煮姜汤。 火生起来后她放了两根比较粗柴火一边烧着，然后去扒拉了一整块姜出来洗干净，切成了细丝都放进了陶罐里。 对了，家里还有糖。 玉竹又去翻出了上回还是陶宝儿娘送的那包糖块出来，丢了几块进去。 等长姐扶着二姐进门的时候，她的姜汤和热水就都已经烧好了。若不是年纪太小没有力气，她连水都想给二姐兑好提进屋去准备着。 陶宝儿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看着玉竹忙前忙后又是舀水又烧火又是切菜，头一回升起了自己好像有些无用的心思。 若是此刻在家照顾爹爹的是自己，那他又不会生火，也不会切菜，更不会熬汤，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玉竹妹妹她，真的好厉害啊…… 玉竹没有瞧见陶宝儿那崇拜的眼神，她正忙着把锅里的开水舀到桶里去。 「长姐，锅里我烧了开水，你给二哥提进去兑水吧，不够我再烧。」 玉容诧异了瞬间，也顾不得感慨小妹懂事，赶紧的提了开水进屋。 新盖的这座石屋里有个刚刚打好的大浴桶，昨日刚送来，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几桶滚烫的开水倒进去，再兑上些许凉水，玉玲一坐进去，瞬间感觉神魂都归了位。方才她真是感觉自己全身都成了冰碴子一样，连动一动都费劲。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 「喏，小妹亲手给你煮的姜汤。」 玉容把碗递给了二妹，眼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小妹还是最喜欢你。」 玉玲喜滋滋的喝下整碗甜甜辣辣的姜汤，这下是从里到外都暖和了。心里美的直冒泡，当真是没白疼小丫头。 「长姐，若今日换成是你，小妹也是一样的。咱们疼她，她也疼咱们。不过还是要训她一下，以后别去灶台烧什么开水，万一烫了就不好了。」 第94章 玉容没好气的拿过空碗，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真该让小妹进来听听，快洗吧。」 一炷香后，玉玲洗好了澡，换上了干爽的棉袄，精神也恢复了过来。姐妹三坐在院子里开始说起今日救人的事儿。 「今日行船的时候，我们的船就在陶大海和陶江他们后头没多远。起先是不知怎么陶大海的船突然乱了方向，没稳住船，侧翻的时候把旁边陶江的船也给撞翻了。后来咱们赶上去救人，听那救上来的村民说，陶大海像是犯了什么病，早上来的时候精神就不是很好，之后更是直接晕过去摔进了海里。」 玉竹听完顿时明白了。 难怪一开始渔民们救治及时也没能找到陶大海。他既是晕倒了摔进海的，自然无法像其他船员一样游出海面求救。他们想要救人就得闭气潜水下去花很长时间去找，如此冷的天气，下水一趟再上来，几个来回就是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住。 而陶大海找了那么长时间，恐怕…… 刚想到这个可能，村子里便响起了一阵阵的哭声。听那方向，正是二毛家所在的位置。 玉竹心沉了沉，担心起二毛来。 玉容知道小妹跟二毛玩的好，但是，现在人家里刚出事儿，正是乱的时候，小孩子实在不合适上门去。 「等过几日，她们家事了了，你再去好好陪二毛说说话。二弟，你呢，去她们家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陶婶婶她应该也在巧兰家。」 玉玲点点头，绑了下头发便出了门，顺道将陶宝儿也送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日，村里气氛都不太好。毕竟这眼看着就要新年了却没了个人，将心比心，他们自己家谁没有一两个男人在船上，谁心里都不好受。 直到二毛她爹下葬后，为着生计，渔民们才又渐渐恢复了劳作。玉竹也总算是能去找二毛了。 这天她特地早早起来，煮了两个鸡蛋放到自己的篓子里，准备去约二毛赶海的时候跟她一起吃。结果去了她家才发现她家里只有奶奶在，原本和陶二婶婶年纪差不多的人，现在却像是老了二十多岁，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问她话也是直愣愣的没有回。 瞧着精神好像不大好。 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确实是大了些。 巧兰婶儿和二毛都不在，这院子里的鸡都饿的咕咕乱叫，小狗们也是嗷嗷叫个不停。一地的鸡粪狗屎，脏乱的难以下脚。 短短几日，这个家便露了败像。 玉竹看了一圈，只找到了些烂菜叶子，她都拿了出来喂了鸡。别的她也帮不了什么，只能给二毛奶奶盖了盖身上的衣服，出了门。 二毛没在家，没办法，玉竹只能一个人去了海边。 潮水是天不亮就退了的，她来的算是挺晚，沙滩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被耙过的痕迹。看样子大概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就要开始涨潮了。 玉竹想着既然出来了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便沿着海滩往前一直走，想找块清净点儿的地，看看能不能遇上什么好货。 结果走了老远，好货没遇上，倒是叫她遇上二毛了。 才半个月没见，二毛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再没有以前那样豪横的气势，也不会在她娘赶海的时候捣乱。 现在的她，一个人拖着沉沉的篓子，专心的耙着沙滩上的每一颗蛤蜊，专心到连玉竹走到她跟前儿了都没发现。 「二毛……」 玉竹轻轻唤了她一声。 二毛只是手上停了下，连头也没有抬。 「小竹子你去找陶宝儿玩儿吧，我现在没空。」 「我不玩儿，就是来看看你。」 玉竹放下自己的篓子，拿出耙子帮着她一起耙蛤蜊。二毛这状态很明显不太好，若是她抱着自己哭一场那倒还没事，现在这样…… 「不用你可怜我，你耙的蛤蜊装你自己篓子里去。」 二毛将玉竹刚刚放进自己篓子里的蛤蜊都挑了出来，扔到了沙滩上。玉竹体谅她刚没了爹，也不计较，就跟在她后头，帮着她耙蛤蜊，拉篓子。 一炷香后，二毛终于爆发了。 「你听不懂人话呀！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干活能养活自己！干嘛还跟在我屁股后头，烦不烦？！」 她的话，像是对玉竹说的，又像是对别人说的。 玉竹一点儿都不怕她，因为她听出来了，二毛如今就是个纸老虎。她还是像以前一起出去玩的那样，上前拉住了二毛的手。 「我才不走，我要是走了，你肯定要哭鼻子的。」 二毛憋的死死的眼泪听完这话顿时就憋不住了，抱着玉竹哭的死去活来。 「小竹子，我爹没了。呜呜呜呜……」 「他们说我爹绝后了，可我不是后么？呜呜呜呜……」 「我阿奶好像疯了。呜呜呜呜……」 「昨晚上，昨晚上我听到舅母在劝我娘改嫁，我娘应了。呜呜呜呜……」 第95章 玉竹安安静静的听着，越听便是心疼二毛。 是，这个时代没有男人当家女人会很难。可现在村里不是可以制虾粉熬蚝油卖么，生活总是能过的。巧兰婶儿也太狠心了。 不是说不许你改嫁，只是要改嫁你也别这样心急，好歹给婆母跟孩子一点儿时间缓缓。丈夫的头七都还没过呢，就商量着要改嫁了。而且听二毛说的她并没有打算带着女儿改嫁的意思，所以二毛以后只能和受了刺激的奶奶一起生活。 大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疯了，更可况是这么小的二毛。若是不叫她发泄出来，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小渔娘掌家记》卷一 作者：元喵 02、《小渔娘掌家记》卷二 作者：元喵 03、《小渔娘掌家记》卷三 作者：元喵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