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只想小姐爱》 楔子 【楔子】 金阶之前,正二品户部侍郎居夙升一脸平静,躬身而立。 虽然不清楚皇上为何会在宫门已然落锁之际,还急召他入宫,但他却不轻易开口询问,只是静静等待着。 悄然将目光从那落了朱砂的奏章之中,移到昂藏的身影之上,龙紫渊其实不难明白向来任性的十七公主,今日为何会不允他的指婚,而是寻死觅活的只要居夙升这个二品侍郎官了。 瞧瞧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却配上了两道浓浓的剑眉,再加上那总是薄抿的唇,和隐隐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任何一个待嫁姑娘见了,哪里能够不心动呢? 所以,在一次误打误撞的机缘里瞧见了,十七公主的心便飞了。 一心想着由他指婚,好名正言顺地将人召成驸马。 他试探了几次,知道居夙升其实无意攀附皇室,便不动声色地任由十七痴恋,反正时日到了,他这个皇兄大笔一挥,她也得乖乖嫁人去。 本想着简单的事情,谁知道十七公主打小被养得娇,又得太妃宠爱,向来瞧得上眼的东西便要占为己有。 也怪他平素嫌烦,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事,便由着这位皇妹去了,岂料如今却为自己招来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龙紫渊的眉头勾了勾,便往中间拢去,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蓦地添上几丝烦躁。 既然身为高高在上的君王,龙紫渊自得练就几分瞧透人心的眼色,居夙升是他得力的臣子,他倒也是了解几分的。 硬逼,是行不通的。 真要被逼急了,他还怕他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罢官求去,虽然他眼皮底下的大官小官来来去去的,可如今他的皇位才刚坐稳,自然不可能让这个得力的助手辞官。 后头有太妃和十七皇妹逼着,前头这个又不能强迫,自然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偏偏他又不能在此刻一意孤行地将十七妹指婚,否则又要落人口实。 想了半天,终是不得其法,底下那个倒也沉得住性子,来了半天,他没开口,他也直挺挺的跪着,由着他批奏章,气定神闲得教人生气啊。 “朕……”终于,龙紫渊开了口,可是话到唇尖,却又觉得不妥,随即顿住了。 “皇上有话直说便是。”居夙升也开了口,态度依旧从容,贴心的回应不让皇上为难。 “今儿个十七公主凤体不适……” 方才见皇上表情阴沉,居夙升还以为是朝政出了什么岔子,要说心里没有个七上八下是骗人的,只是他不愿意情绪太过外显,所以自然表现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如今一听皇上说是十七公主的事儿,他想也没想便道:“若是皇上是为十七公主的凤体忧心,那自是嘱咐太医好生照顾着便是,这点臣下可使不上力。” 其实身为股肱大臣,皇朝里头大大小小的事,他多少也是埋了些引子,探听些事。 所以对于下午皇上自家人关起来闹腾的事,他多少也有耳闻,心里也有点底,应答起来自然更加气定神闲。 “这事,只怕太医照顾不来。”龙紫渊语带暗示地说道。 “那皇上此番急召微臣入宫,是想微臣去打听打听民间的圣手,或是要微臣找些灵丹妙药吗?”佯装不知皇上的为难,殷殷询问皇上的难处,好为其分忧解劳。 居夙升向来管的是户部,户部到底是国家的根本,一个钱子儿得打十七、八个结,若是心思不缜密的,还真是干不来。 居夙升的聪明,龙紫渊怎会不知,但瞧他那四两拨千金的说法,他便知道他是万万不可能接下十七公主这根金枝儿的。 “朕……”暗叹了一声,龙紫渊索性又不说了。“朕找你来,只不过是想关心关心你。” “臣很好,谢皇上关心!” 见皇上撤得快,居夙升也聪明的咽下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脸上漾起淡淡的浅笑。 “朕倒瞧着你不太好!”他若头疼,底下的人哪里可以悠闲过日子。 对于皇上的那点心性,他多少是知道的,所以此话一出口,他便连忙问道:“皇上觉得臣哪里不好?” “孤家寡人这点不好!” 便是孤家寡人,十七公主才会想要染指,若是娶了妻,堂堂的公主总不可能去给人做小吧! 闻言,居夙升没好气的暗自翻了个白眼,果然是自个儿烦躁便也要让人不得安生。 “微臣斗胆敢问皇上希望微臣怎么做?”面色不改地直言问道。 “若是不想当驸马,你就得在一个月内娶妻,朕不可能让堂堂的皇朝公主去给人做小。” 他虽不逼着居夙升娶十七公主,可既然是他自己勾惹出来的风流帐,断没有任何道理可以置身事外。 一个月内娶妻? 叫他用变的吗? 纳采、纳征……任何一桩用的时间都不只一个月,更何况那还得在他有对象的时候。 如今叫他一个月内成亲,莫不是要他上街去,然后随便指一个女人,便使人上门说亲吗? 居夙升的脸色蓦地黑了一半,再也不复方才的悠闲。 本就是吃定了皇上知道他逼不得,所以才能气定神闲,可他倒忘了皇上还有这招。 俊朗的眉头瞬间皱起,薄唇轻抿,居夙升暗暗思索了会,才想掀唇说话,皇上却又抢先一步。 “爱卿该不是连这点都要推辞吧?”龙紫渊的双眼倏地眯起,冷声冷调地问道。 这几个臣子,哪个不是舌粲莲花,每回说得都是在理,仿佛他再多说一句便不是贤君,受了多回教训,这回他决定要制敌机先。 “你也知道太妃虽然不是太后,可到底也是尊贵得很,她向来守本分,如今为了十七公主都低声下气的开了口,朕也很是为难啊!” 这话看似说得恳切,但听在居夙升的耳中,倒是暗藏威胁。 想来这话应该这么解释,要嘛就在一个月之内娶妻,要嘛就娶十七公主,没第三条出路了。 居夙升抬眼扫了稳坐皇位的皇上一眼,晓得这已经是那九五之尊最大的让步了,他若再不知足,倒显得他不识好歹。 想通了这层,他也不再多做挣扎,只是稳稳的弯腰下拜,沉声说道:“臣,领命。” 娶就娶吧! 只要不是娶十七公主,谁他也能娶得,反正娶谁……不过就是个摆好看的。 第一章 远方烟岚云岫,姬君吟却无半点心思欣赏。 两个好姊妹接连出嫁,她虽感到喜悦,心间却隐隐带着几许惆怅。 “小姐……小姐……” 叫唤由远而近,惹得门廊下原本安生的鸟儿也跟着吱吱喳喳了起来,可却没将姬君吟从自个儿的思绪中给扯出来。 见主子依然愣愣地瞧着远方,朱雪伸手扯了扯小姐的衣袖,这才见她缓缓地回过神来。 “小姐,您在想啥啊?”见主子终于回了神,朱雪这才手脚伶俐地将提着的食盅端上,将里头的菜肴一盘盘摆上桌。“用膳了。” 忙弄好了,连忙又回头去招呼小姐,谁知才刚回神的她,又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她只好将小姐拉坐到桌前,把筷子直接塞入她手中。 这几天小姐总是这样,像是心里头搁上了千斤重的心事似的,让她好不担心,虽然前两天她也曾旁敲侧击一番,可是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又见小姐如此消沉,索性直接开口问道:“您到底在想什么呢?” 朱雪这个丫头打小与她一起长大,虽然只是个丫头,可是却日日夜夜与她待在一起,感情自然比不得一般。 她鲜少有事瞒着她,偏偏现在心里头的事,她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望着她着急的神情,然后暗自叹了口气。 “就算小姐不说,其实奴婢也是知道的,您是想着居夙升被皇上逼着娶人,所以心里着急了,就怕没了机会,对吧?” 心窝里头的事被人这样大剌剌的说了出来,姬君吟的脸色顿时忽白忽红。 “我……”本想因为朱雪的直接而叨念两句,却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虽然人人都道姬家二小姐聪慧无比,可朱雪知道那不过是徒负虚名罢了,事实上,她并没有拔尖的聪明才智,有的不过是比旁人更多的耐性,凡事勤能补拙,只要努力,总能做得好。 “若小姐真觉得居侍郎是个好人,何不主动一些呢?” 这句话石破天惊的当头劈下,震得向来守礼守分的姬君吟头昏脑胀的,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主动?她可是个千金闺女耶! 这种不要名声的事,休说她做不出来,就是爹娘和兄长们也是万万不肯的。 “小姐不主动,居侍郎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小姐呢?”像是没有瞧见姬君吟一惊一乍的神色,朱雪的语气愈发肯定。“难不成小姐想眼睁睁地瞧着居侍郎另娶他人?” 不忍自家主子总是犹豫难决,她的语气重了些,宁愿今日儿主动些,也免得日后懊悔万分。 闻言,姬君吟的心一悸,只消想着他与旁的女人拜堂,她的心便像是被人生生地揍了一拳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能怎么做呢? 她从父兄那儿得知皇上这回这么逼他,起因于天家公主对他的觊觎,皇上不想后宫鸡飞狗跳,才会命他在一个月内成亲。 可是休说她爹现在最气恼的就是以长孙承音为首的三个朝廷新贵,毕竟他爹这次被人罚俸降职,多少有那三个男人的着墨在里头。 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长孙伯父因为素行不端,被长孙承音领着居风升和柴折霞等人弹劾,不但丢了官不说,还连累了他们这几家的亲戚好友,连带受罚。 就算两家没有恩怨,她与他向来没有什么交集。 “小姐,时间不多了!”朱雪见她兀自咬唇犹豫不已,连忙开口催促着。 “朱雪,你真的觉得我该这么做吗?”事关自个儿的闺誉、姬家一门的声誉,她能这么冲动行事吗? 如果换作是寻常事,她是连想都不会想,可这事一放在居夙升的身上,她就忍不住想要拚上一拚。 她揪着帕子、咬着唇,万分犹豫却也跃跃欲试。 “小姐,咱们宁可这回做了,若是砸了便砸了,反正争取过了,总好过将来后悔自己放手让良人远去。” 因为知道小姐对居夙升的心思有多重,更知道小姐多么认死扣,所以她很清楚,若是有朝一日居夙升真的另娶,小姐只怕这辈子都要抑郁难解了。 所以还不如趁这个时候拚上一拚,免得将来后悔。 不同于朱雪誓在必行的笃定,姬君吟免不了还是带着些许犹豫,可是当居夙升那张跳脱飞扬的脸庞浮现脑海,原本犹疑不已的心似乎渐渐定下了。 她抬头看向朱雪,满脸的犹豫已被一抹坚定所取代。 “可咱们该怎么做呢?” “咱们就先来演场戏吧!” 既然居夙升不识得小姐,那么先要让他知道他们家小姐是谁,也要让他愿意多亲近小姐。 只要有了开头,但凡有眼睛的男人,都会知晓她家小姐的好处,而且此事宜早不宜迟。 愈早开始,胜算便愈大。 “这……我想试试看。”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惊世骇俗,也不是一个谨守礼教的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儿,可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这是她这辈子最后的机会,那么她想牢牢地捉住。 “小姐,你真的很爱居侍郎吧?”朱雪浅浅低吟,语气中却没有半丝怀疑。 打从一年前,姬君吟应邀前去参加洛王妃举办的家宴时,不经意瞧见一名丫鬟粗手粗脚地将酒洒到了居侍郎的身上,可他不但没有恶声恶气责骂,反而温声安慰要她别紧张,甚至迭声说着他没事,体贴地为小丫鬟掩饰过错,让她免于受罚。 便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家主子就对居夙升上了心。 居高位者而不骄矜,难之又难。 这句话,是姬君吟在家宴结束时,对着她轻吟的一句话。 那样的倾慕即便是在主子明知道自家是因为居夙升这几个新贵而遭灾遭难,即使老爷、少爷对他们咒骂不休,小姐依然对他倾心不已,不过只敢将这份倾慕放在心里头。 “我……”姬君吟张口,想要回答朱雪的问题,可是话到了舌尖,却什么也没说,不过白晰细致的脸庞上添了一抹浅笑,然后说道:“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引起居侍郎的注意呢?” 本以为只能无助地瞧着,可既然决定要拚搏一番,她自然便该好好筹谋筹谋,如何才能天衣无缝地接近他。 一想到自己即将摒弃以往所学的礼教,胆大包天的决定要去勾引一名男子,姬君吟的心便怦怦怦地直跳,脑海里甚至勾勒出一双璧人相依相偎的画面。 那画面甜蜜得教她那菱儿似的唇角微微往上勾起,划出一抹既期待又兴奋的笑花…… 三月早春,还带着些许寒凉之意,却不减动人景致的风采,只见湖光山色远远相映,遍地桃林花若雨下。 姬君吟身着一件山青色的短袄,衬着湖水绿的襦裙,还系着一件滚着柔软貂毛的披风,整个人瞧起来精神又艳丽。 “这……能行吗?” 虽然是早就下定了决心,但事到临头,姬君吟却依然忍不住满心的慌乱。 “箭在弦上,难不成小姐想放弃?”朱雪急忙问道。 居侍郎会陪着母亲来法隐寺赏花这消息,可是她使了许多银子才从居家一名仆妇口中打听到的,特地挑了今日前来,便是想要来个不期而遇,小姐可不能还没开始就想逃跑。 深吸了口气,逼去心头那种怯怯的不安与想要退缩的心境,姬君吟的眸光亦从原本的犹豫转为坚定。 她望着朱雪,语气极为坚定地说道:“既然已经做下决定,又怎会轻易放弃呢?” “那就太好了!” “居家老夫人可来了?” “方才奴婢注意过了,居家的车马还没停在寺后的空地,想必还没来呢!” “那咱们就再等等吧!” 弯身拂去石凳子上的落花,姬君吟优雅落坐,姿态看似随意自然。 “嗯!”随侍的朱雪随着主子的动作,心头跟着吐了口大气。“小姐,皇上暗示居侍郎分忧解劳已经十日过去了,怎不见居家有任何的举动,这是为何?” 虽然居侍郎这几年对于皇朝殚精竭力,立下不少功劳,可是皇上的话乃是不容违抗的,难道他敢放任不管吗? “明的是没有动静,但只怕咱们瞧不见的地方,早已暗潮汹涌。” 姬君吟望着因为轻风拂过而不断落下的粉色花瓣,心中不免感到忧虑。 她敢说,皇朝里头的大小官员,但凡家里有未嫁女眷的,只怕早已盘算着要将自家闺女嫁与居夙升为妻。 之所以不露风声,则是担心若是亲事不成,到时坏了闺女的声誉。 众人竞相争夺那还不是最让人担心的,就算错过,她顶多依旧暗恋着他,至少还能远远瞧着他,她最怕的是他完全不将圣意当一回事。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皇上之所以能忍着他,是因为他是个有能之人,可忍耐总是有个限度,到时若是真触怒了龙颜,别说乌纱帽保不住,就是掉了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咦,小姐是否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便是你知道的。” 父兄一向将她管得紧,如今父亲已被降职,更不可能轻易让她出门。 她还是用昨夜突发了恶梦,让她整夜心神不宁,才向爹娘求了这次的参佛之行。 这便是身为大户人家闺女的禁锢,而她向来亟欲跳脱这样的束缚。 所以当她瞧见不羁的居夙升,又总是听到关于他的事迹时,一颗芳心才会那么轻易地便丢了去。 那个人啊…… 心中的感叹还没完,突闻朱雪着急地轻喊着她。 “小姐,居侍郎来了。” 闻言,姬君吟蓦地自思索中抬头,一记颀长挺直的身影冷不防地落在眸中,她的心顿时宛若擂鼓,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 “朱雪,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朱雪肯定地点点头,看似沉稳地回答了小姐的问题,然而从她额际蓦地滑下的汗珠,和隐隐颤着的手,便可瞧出她的紧张。 “那好,咱们去斋堂吧!” 瞧着居夙升小心翼翼扶着老夫人的模样,姬君吟向来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儿子,所以才会决定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近她。 如果、如果有朝一日让他知道了…… 想起他那紧抿的唇瓣和坚毅的眼神,若他知晓她的卑劣,那么他的恨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席卷着她。 可她无法不那么做,因为皇上给的时限就要到了,她怕他会随意拣选一人,到时她便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姬君吟突然顿住了步伐,转身朝朱雪轻声交代道:“朱雪,千万要拿捏好药量,可别真伤了老夫人。” “我知道!”朱雪连忙应道。 主仆两人都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姬君吟想做的事很简单,便是在斋菜动点手脚,让老夫人稍微不适,然后自个儿再上前关怀,自称略懂医理,把老夫人照顾好。 如此,他们便有了相识的机会。 她不求什么,只求上天能顺应她的心愿,让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居夙升相识,为自己博得一个机会。 毕竟,她既不曾听闻他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对于那些说亲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应。 或许,她还能有那么一丝的机会吧! “那咱们走吧!” 第二章 姬君吟领着朱雪,款款走在香客来往的寺院之中,心中暗暗思忖着等会自己该怎么应答,才能引起居夙升的注意…… 尖叫声四起,姬君吟有些茫乱地瞧着眼前那些四窜的人们,对于这骤起的变异,显然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然而眼前的刀光剑影却让她无法细思,只能凭着本能,想要找一个安全的躲藏处,她和朱雪的手紧紧相握,眸光紧张地四下观望,便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假山石洞,可以躲得下她们俩。 她正想举步前去,眼角却见居夙升护着老母亲,应付着那宛若蚂蚁般涌上的刺客,好不吃力,每到惊险处,她的心便跟着缩了一下。 因为娘亲年迈,为护她周全,居夙升自然不能大开大阖的与刺客对打,只能处于守势。 可那些黑衣人像是铁了心要他的命似的,一波跟着一波涌上,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小心……”虽然安全处近在咫尺,可是姬君吟的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无法再往前走,一心系念着的,全是居夙升的安危。 她见他开始左支右绌,再见他的颊畔被锋芒的剑气划出一道血丝,饶是他的武功再高,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姬君吟紧张的捏紧粉拳,脑海中不断寻思着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帮助他。 只要能助他再撑一会儿,她相信一定会有援兵到来。 居夙升可是朝廷的顾命大臣,就算私下伴母上香赏花,也不可能全然无备。 这些黑衣人之所以能得手,不过是因为杀了个出其不意,所以只要再多点时间,居夙升的护卫就会齐至,那时他就安全了。 再说,听说他的武功修为并不差,要不是为了保护母亲,定也不至于屈居下风。 既是如此,她也想为他守护他最想守护的人。 “小姐,你要干什么?”慌乱之中,朱雪察觉到姬君吟的蠢动,忙不迭拉住她,急急问道。 主动追求幸福是件好事,可若是为此玩掉了性命,那可就大大不美了。 “我得去帮他。” “小姐,你怎么帮啊” 这些黑衣人看起来煞气十足,姬君吟虽然在老爷的纵容下,学了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可哪里会是那些人的对手啊 朱雪急得眼儿都瞪圆了,她硬是扯着姬君吟,死活不肯让她搅入那淌浑水之中,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今天图谋不成,还有下回。 若是没了命,那可什么都没得说了。 “不行,我得去帮他。” 瞧着居夙升的背上又添新伤,即使只是棉薄之力,姬君吟也得帮他一帮。 于是她用力掰开朱雪的手,倏地冲到那场混战之中,随地捡起一把沉重的铁剑,扬声喊道:“居侍郎,我来帮你。” 黑衣人瞧见一名浑身散发着不怕死气势的女人莫名冲过来,显然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正在厮杀的动作纷纷一滞。 姬君吟孅细的身形宛若风吹就倒,绝美的脸庞却没染上半丝惊惧,反倒看起来自信满满的。 趁着黑衣人怔愣的空档,她竟真的毫发无伤地穿过了那一阵的刀光剑影,来到了居夙升的身边。 “你……”这个莫名其妙跳出来的姑娘是谁?望着她,居夙升的心头不无疑问。 “我是来帮你的,我自小跟着师父学过几天拳脚,你尽可大开大阖地去对付那些刺客,我替你守护母亲。” 姬君吟的声音温婉,即使是在这紊乱紧绷的一刻,也听不出一丝紧张。 “你不需要冒险的。”他瞧她的谈吐和装扮,便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如此粉雕玉琢的人儿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拿什么去向人家交代。 “我知道,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她说得好自然,可当她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什么之后,小脸蓦地涨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姬君吟只好认真地环视着再次蠢蠢欲动、想要索命的黑衣人,架式十足地守护着居老夫人。 这时黑衣人也回过神来,因为突然被打断的杀气再次凝聚,甚而变得更加凌厉,不断朝居夙升逼去。 居夙升感激她的拔刀相助,要不是为了年迈娘亲的安危,他怎能容许自己接受一名姑娘家的帮忙。 他方才已经乘隙放出了信号,他相信只要再撑一会,援手便会到来。 深吸了一口气,他蓦地收摄心绪,眸光变得凌厉,环视着四周,冷剑一扬,转瞬间亟欲取他性命的一个黑衣人,已经成为地上的一具死尸。 冷凝的神情未变,他再次扬剑,两、三招之间,又解决了一个,觑着空子的他,忍不住将眼神瞟向身后。 突地一道冷光劈向娘亲,他正准备出手解决偷袭之人,心里忍不住暗道这丫头其实只是个蹩脚的女人,连会武功都称不上吧,怎料这时自己身后又是一记冷芒扫过,他下意识的回手一格,却失去了救护她们的先机。 他再回头,刚好瞧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冲上前,用自己的肉身,为吓得脸色发白的母亲挡了一刀。 原本透着坚毅的脸庞在转瞬之间失去了血色,可是她依然强撑着受了重伤的身子,尽责地护着他的娘亲。 那样的坚毅,不知怎地,让他的心火急速翻腾,手上的利刃旋即化为致命的修罗,用着一刀一个的速度解决那些刺客。 此时,久候的援军终至,他瞧着温文儒雅的长孙承音领着禁卫,加入了战局。 居夙升收了剑,回身望着终于不支倒地的女人,双眸锐利地眯了起来。 疼……疼……疼…… 像被火烧着一样的疼,不停地在她那纤细的身躯中流窜着,她只要稍稍一动,便会扯出一阵蚀心噬骨的疼。 她很怕疼,打小便怕。 就算只是不小心被绣针给刺着,她便可以红着眼眶流上好一阵子的泪。 那么怕疼的她,怎么会有勇气挺身迎向刀剑? 其实当那把剑划破衣物的声音响起时,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如此的愚勇。 是因为居夙升吧! 因为爱他,所以舍不得他因为丧母而伤心难过,所以拚了命也想护他娘亲周全,结果却苦了自己。 迷迷蒙蒙间,姬君吟兀自胡乱地想着,直到再也受不住疼,放开了紧咬的唇瓣,呻吟出声。 “你还好吧?” 沉沉的嗓音像是一阵春风滑过了她的耳际,竟神奇地让她周身的疼舒缓不少。 若是这个男人是个大夫,必定可以妙手回春,位居国手吧! 原本苍白紧抿的唇,因为这番的胡思乱想而微微往上翘,因为渴望瞧见对方的脸,姬君吟忙不迭睁开了眸子,略显贪婪地梭巡着声音的主人。 一看到竟然是偷偷恋慕许久的他,她顿时芳心微动,从来不曾这般近的瞧过他,在那一瞬间,她完全忘了受伤的疼,只是傻傻地瞪他瞧,仿佛想要将他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刻进自个儿的心底。 “大夫说伤口太深了,即使用了上好的伤药,可是头两天一定会很疼的,你得忍忍。” 姬君吟贪恋地瞧着他薄唇开开阖阖,要不是最后一丝的矜持尚在,而背上那火辣辣的疼不断泛着,她想她真的会忍不住扑上前去,偷香一口。 “你还好吗?”居夙升沉声问道。 他必须承认自己被她的目光弄得不甚自在,剑眉微微皱起,他知道无论她的注视如何无礼,可要不是她,年迈的娘亲只怕早就离世,她是他们母子的恩人,半分轻待不得,他只好耐着性子任由她瞧着,还得拚了命的找话说,以免自己会忍不住甩袖离去。 “还有,我已经让你的丫鬟回府通知一声了,大夫说你这一刀受得不浅,所以暂时最好别贸然移动,这几日只好委屈你在这儿休养。” “真的吗?”姬君吟闻言,那双干净的眸子顿时流露出一抹狂喜,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多好的结果啊! 她可以留在居家,还是以恩人的姿态,这可是她作梦都想不到的事。 本来,她只打算使些小手段,与居老夫人攀上关系,再藉着探视居老夫人的名义,便可多来居家走动。 没想到,莫名其妙的一场刺杀,竟让她得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世人都说姬家大小姐娴静温雅、温良恭俭,是许多富贵之门想要迎进门的新妇,可……为何他瞧起来就是不像? 一个遵守礼教的姑娘不会这样大刺刺地盯着男人瞧,这样的赤裸而不遮掩的目光,他连在任性的十七公主身上都没瞧过。 “咳!”居夙升故意轻咳一声,情了清嗓子后说道:“在下衷心感谢你救了家母的性命,若是你有任何要求,在下无不尽心竭力达成。” 虽然心中觉得疑惑,但他仍没忘记感谢她的救命之思。 “居侍郎说的是真的吗?” 闻言,姬君吟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重新找回该有的自制力。 “自然是。”君子一诺,千金难追。 “好……那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要你娶我!”她毫不迟疑且坚定地说道。 伸手覆额,居夙升不动声色地技了技隐隐抽动的额际。 他曾想过,姬君吟之所以义无反顾地舍命相救,应该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毕竟姬家受到的牵连也不小,她想靠着这个方式让他承情,让他在庙堂之上助她爹一臂之力。 他本觉得若是她出于这样的动机,并没有任何不妥,毕竟只要知道她要的是什么,要偿这份人情就简单得多。 他以为自己料事如神,早己将她的心思给摸情了大半,可谁知道她一出口却是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要求,惊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面对她的要求,居夙升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深幽不见底的眸子,直勾勾地瞅着她。 她的神色虽然看似镇定,可是直视他的眸光却隐隐染着几分紧张,再见她那在袖子底下扭绞的双手,这份镇定只怕十有八九是佯装出来的。 可他能说些什么呢? 都是那该死的广西知府,竟然因为知道他握有他贪赃枉法的证据,花了大把银子买杀手,想要索他的命。 本来以他的谨慎,这种事压根不该发生,偏偏那日他娘非要坚持他只带随身侍卫,不准大张旗鼓的扰民,所以他才会一时大意,惹来这样大的风彼。 可恶的孙道林,要他的命他还能当做笑话,一笑置之,可为他招来这种麻烦,那便是罪无可赦了。 他压根不想成亲、不想拈惹女人,比起女人这种麻烦的东西,满腹济世爱民的远大抱负和骄傲,更加重要。 望着姬君吟那饱含着羞涩和希冀的目光,居夙升拉回远扬的思绪,他得好好想清楚,究竟该怎么打发这个麻烦。 “为什么这样要求?”居高临下立于榻前的居夙升,蓦地开口问道。 要是她的应答表情再精明沉稳些,他必然会琢磨着今日晌午的那场祸事,搞不好也有她一份。 所以他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人,会对初次相见的男人一一求亲! “我、我……”姬君吟想过他可能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他居然是想探究原因。 面对他出人意料的举止,她反应不及,一时语塞,只能愣愣地望着他坚毅俊朗的脸庞。 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对他一见钟情,连作梦都想成为他的妻子吧! “你难道不知道你爹视我为仇寇吗?” 第三章 出事之后,他从她的丫鬓那儿得知她的身分,如今又想到每每与姬大人同列金殿时,他总能感受到对方没射而来充满愤恨的瞪视。 她爹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结呆她竟然巴巴的想成为他的妻子,便连在寺庙中那样凶险的场面都不畏惧,为什么? “那只不过是意见相左的意气,说不上是什么仇怨。”姬君吟淡淡说道,但微虚的语气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你又知不知道,若成为我的妻子,你将会成为十七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居夙升再问,语气听起来似乎认真在考虑她的索求。 在他看来,这丫头的行为要求虽然让人有些捉不着头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人,可从她的眼神,他可以感觉出这个女人有着极为坚毅的性情。 “我不在乎!” 如果她在乎,就不会想尽法子,只求能有与他见识的机会,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对他青睐有加,也不能阻止她想要靠近他的心。 瞧着她那坚定的模样,居夙升幽黯的眸子闪过一道的流光。 他忍不住想,如果是这个女人,或许能助他躲过十七公主的纠缠。 只是……瞧着忍痛趴着的她,他竟然有些不忍心。 她才不顾生死救了他娘,这份大思他将一辈子感激,无论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提出这样的索求,他都不能因为一时私心而答应,将无辜的她也扯入这场棍乱之中。 至于皇室那头,他也想好了一个谋策,要是真不行,便挂冠而去,图个情闲倒也罢了。 “姑娘不在乎,在下可不能不在乎。”虽然平素里使些小计小谋、达到目的也是有的,可这关乎着一个女人的一生,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就算她一心想要迈进,他也要想方设法将她推得远远的。 “所以……居侍郎是想反悔?”姬君吟的语气沉了沉,还掺着点失望劲儿。 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原本挂在白哲脸庞上的笑容跟着没了,背上的伤口更因为心中的一紧一乍,反倒更显得疼了些。 “如若可以,在下希望姑娘可以再想想旁的谢礼。” “我就要这样,若是居侍郎不肯,我也不强人所难,但可别拿想一般的金银珠宝来羞辱。”她的语气带着一股子的倔,望着他的目光甚至还多了些许的挑衅。 闻言,居夙升不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真的要用金银珠宝、奇珍古玩来答谢的,要不是她丑话说在前头,他只怕就要脱口而出了。 姬君吟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怎会漏瞧居夙升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尴尬呢? 看来,他的无意倒不是嘴上说说,原来自个儿真的入不了他的眼。 自己想得倒也天真了,还以为只要彼此相识,再动点心思,他就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姬君吟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涩然,她可是带着万丈雄心而来,可他的回绝,让她顿感千斤压顶,不过她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如今这场祸事,倒让她认情了事实。 于是她将慌乱失落的心情全都收拾妥当,收回满心的情意,不带半点恼怒,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居侍郎瞧不上我,那我方才提的事便作罢了。” 只是尽管极力掩饰,眉宇之间的落寞,难免有几丝是收抬不了的。 居夙升眼里瞧着,却不动声色,只道这个姑娘看似寻常,却是个心思聪颖的人。 便是他拒绝了,也没有丝毫该有的恼羞成怒,虽然面色较方才冷淡了几分,可那气度却己较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好了太多。 “在下多谢姑娘体谅,再拜谢姑娘对在下娘亲的救命之思。” 居夙升拱手弯身,朝着姬君吟行了一个大揖,既然人家己经言明她不要金银珠宝,他自然也不会再说出这样市侩的话来污辱人,只把她那豁出命的情分给牢牢记在心里。 对于他的称谢,姬君吟实在无法坦然接受,只是淡淡地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说道:“不用谢了。”微微扬手,倒也不觉得自己受这份大礼理所应当。 想想,她本就存了不好的心思,虽说没真把心里污秽心思给做出了事,可如今想未到底惭愧,人家瞧不上她,她心里虽然失落,可至少曾拼上一拼,将未也不至于后悔了。 “姑娘且安心在此休养,我己命下人将小姐当成正主看特,不得怠慢丝毫。” 看似棘手的事,因为她的大度而轻易了结,居夙升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不用了。” 既然两人的事说不成,她再赖在这儿也不自在,再瞧一眼他都是黯然伤怀。 她更怕两人见面的时日久了,自己的情丝更重,自然还是早早回府休养,倒还舒适一些。 “可大夫方才交代了,姑娘的伤势可得好好休养,不可轻易移动,要不然只怕会落上疤痕的。” “在哪里不是休养呢?” 姬君吟抬眸瞧了他一眼,心中蓦然又是一紧,想到每见一回便要痛上那么一回,便怎么也不愿留下了。 “这……好吧!”既然她这般坚持,居夙升便迅速在脑梅中寻思着,接着便命随身小厮妥贴地打点。 不到两个时辰,一顶舒适的软轿己经停在姬君吟暂特的屋子前。 只是还有一项为难的,那便是她背上的那伤禁不得抬,就怕众人七手八脚的又加重了伤势。 众奴仆面面相盘之间,姬君吟己迁自勉力在榻上坐起,只梢一动,一股推心刺骨的疼便猛然袭至,她只能扶着床柱,白着腔直喘气。 “我没事,特我休息会,我便自己上轿去。” “可是……”回府通报复返的朱雪,一瞧主子只不过是坐起,便己累得满头大汗,从屋内到轿前可还有大段距离,小姐的身子怎吃得梢,不禁担忧地道:“小姐,还是咱们在此多待两天吧!” “不了,你不是说父兄和娘亲都心急如焚吗?我又怎能让他们再多操心呢?” 姬君吟是铁了心要离去的,别瞧她平素总是温温婉婉的,一旦下了决心,可是倔得紧,十匹马车都拉不动。 瞧着主子固执的模样,朱雪心下对于主子的心思多少有几分了解。 显然,居夙升与小姐谈得不好,小姐才会急着想要离开。 既然如此,居家当真是赖不得了。 想到这层,朱雪蓦地上前一步,转身在榻前蹲了下来,想要背小姐上轿。 “小姐,不如让我……” 她话都还没说完,便从屋外传入一记温醇低润的嗓音。 “我来吧!” 居夙升刚从外头进来,便见姬君吟的丫头蹲在榻前,再见姬君吟那一腔苍白的模样,对于眼下景祝立刻了解了大半。 “男女授受不亲,不麻烦居侍郎了。” 既然己经断了想念,姬君吟唯恐自己愈陷愈深,断不肯再多亲近他半分。 谁知即便搬出了礼教,他仍然不退缩,只是朗朗一笑,说道:“事急从权,用不着顾虑那些。” 话一说完,也不顾姬君吟还要阻止,己经小心翼翼地将人拦腰抱起,踩着稳健的步伐,不急不躁地将她送上了轿软,还妥贴地为她拉好轻裘,将她盖得密密实实的。 离了轿子,居夙升挺直地站在轿旁凝了她一会,这才沉声命令朱雪上轿,朗声交代道:“给爷们小心的抬着,要是出了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也不知是因为伤口的不适,还是被心上人拒绝的难过,在这微微的颠颤中,满心烦忧的姬君吟竟不自禁沉沉睡去…… 暖暖春阳自木窗格子栖了进来,方睡醒的姬君吟兀自舒心地伸了个徽腰,才要睁眼,朱雪急躁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小姐、小姐,快起来了!” 心慌意乱的喳呼扰了姬君吟的神情气爽,柳眉儿微皱,睁眼便道:“这大情早的,什么事值得这样大呼小叫的?” 虽然当日在法隐寺受的伤不轻,可是居夙升从宫里弄了不少上等金创药塞给朱雪,让她带了回来,为了怕她留下疤痕,朱雪这两天可是死命的替她上药,不准她起身、也不准她碰水,而那药的确是个好东西,不过三天时间,伤口己经结痴了。 只要不太用力扯动,姬君吟甚至己经可以下床行走。 “怎么还大清早啊,老爷都己经下朝了,还板着脸往咱们的屋子来了。” “爹来了?” 她的小阁位在内院最僻静之处,向未管教甚严的爹爹鲜少过来,今日竟然一下朝便往她这里来,她的心里顿升不祥的预感。 这几日她没少听娘和兄长的叨念,本以为鲁莽救人的事己经过了,但显然她想得还是太乐观了些。 “吟儿,你好好跟爹说说!”姬伯仲的脚才迈过门槛,还来不及喘气,便瞪着女儿问道:“为什么今儿个我经过市集,竟听闻你主动向居夙升求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没料到爹会夹然有此一问,姬君吟蓦地一愣,望着爹亲,好半晌没有言语。 “有这回事吗?”瞧女儿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姬伯仲又急急地催促道。 几乎可以想见爹亲若是听到自己的答案,会是怎样的恼怒,她也瞧着朱雪柞在爹亲后头挤眉弄眼,要她推得一干二净,可是她向来就是敢做敢当的性子,即使有些畏惧爹亲的威严,还是大着胆子诚实回道:“有的。” “你……荒唐!”听到女儿大刺刺的承认,姬伯仲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 别说居夙升在庙堂上可是他的死对头,他是万万不可能将女儿嫁予他,就单说一个守礼的姑娘家,又怎能做这样的事呢? 简直就是胡闹至极。 眼看着爹亲气得脸都青了,姬君吟倒也不慌不忙,只是撑着身子下了榻,直接跪在爹亲面前,不急不躁地说道:“女儿让爹丢了脸面,但请爹爹责罚。” 瞧着女儿毫无扭捏地认错,他还是气,偏偏这个女儿他一向是疼入心坎儿里的,自然也舍不得打,只能黑着脸瞪着女儿,一动不动,房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到了极点。 不过此时他心里更气居夙升那厮不要脸的,竟然胆敢无耻勾引自家的闺女,对他的怨气登时直达天际,好好养大的一个闺女儿,怎能嫁他?! “你给我听清楚了,就是将你嫁给路边的乞儿,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爹……”本应唯唯诺诺的应声是,可是望着盛怒的爹亲,姬君吟怎么也答不上话。 见女儿不应,姬伯仲怒气更盛,伸手往旁边的几案一拍,力道震得置于其上的茶盏都弹跳了起来。 “难不成让他这样污辱了,你还想着他吗?他也不想想你为他娘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可他倒好,不但不肯娶你,还让你成为市井小民的谈资,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依靠的!” “爹,是女儿配不上居夙升,对于这件事情,爹爹何必生气!” 对于旁人的异议,她一向不放在心上,虽然心头难免也怨居夙升将这事传了出去,可是自己的确曾如此开口,总不能堵着旁人的嘴,不让他们说吧。 “什么配不上,咱们家可是几代为官的大户人家,以你的样貌和才气,做个妃子也是成的。” “爹可别气急了说胡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还要招来乱子呢!” “虽然殡妃难为,可这其中的容华富贵,还有无上尊荣,又哪是一个屈屈的侍郎夫人可以比的。” 第四章 虽然经了女儿提醒,但他到底是气坏了,只见他不甘不愿地又抿唇咕哦了会,这才停住。 “吟儿,爹可不管你之前对居夙升那小子是怎样的心思,爹可是丑话先说在前头,爹是万万不可能接受那个狂妄的小子成为你的夫婿,所以你不准再和他有所往来,这阵子爹会让你娘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这话虽然不是责骂,姬君吟听了却更加难受,想也没想地便开口说道:“爹,女儿不想嫁!” “不想嫁?!难不成你的心还在居夙升那个狂小子身上?” 原本温了些的情绪,顿时又让怒火给烧了起来,姬伯仲瞪着女儿,厉声说道:“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我的闺女可不是养来让居夙升糟蹋的。” 父亲的话说得没有半分转园余地,原本还算气定的姬君吟忍不住也急了,张口要说话,“爹……” 可是心意己定的姬伯仲哪里肯让她说下去,抢先一步说道:“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好好养伤,等着嫁人吧!”说完,便踏着怒气冲冲的脚步离开了。 姬君吟望着那扬着气怒离去的身影,心思不禁沉了又沉,坠入了无底深渊。 这回,爹是吃了抨佗铁了心了。 她与居夙升,只怕今生真是无缘了。 闪着金光的丝线穿梭在绘了图样的帕子上,因为爹那日的那番话,姬君吟绣架上的图样,从一般的帕子变成了大红喜气的嫁衣。 爹爹这么急着要她为自己准备嫁衣,难道己经有了人选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惊,尖细的针头硬生生刺进了葱白似的指腹之中,才眨眼,伤口己经渗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儿。 她吃痛的低呼一声,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朱雪己经紧张兮兮的冲了过来,又说要请大夫、又说要上药,那般谨慎小心又紧张的模样,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是被针扎了一下,没什么要紧的。”这样的小事被弄成了像是天大的事,姬君吟好笑地对朱雪摇了摇头。 不过不知是否因为上次的刀伤,原本很怕痛的她,如今对于这样的小伤,己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要不就是……她的心思太过纷乱,容不得她再在这等小事上多加留心。 “主子有心事吧?”打小服侍主子到大,姬君吟可是绣花的一把好手,像这种被针尖给刺着的事儿,几年都不曾有过,显然心不在焉所致。 “哪有什么心事?” 姬君吟眨了眨酸涩的眼儿,低低的嗓音硬是带了点披累,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下的两团黑影,不用想也知道她这几日睡得并不安稳。 “主子是在担心老爷不知会为你说成什么样的亲事吧?”没让小姐回避话题,朱雪说得毫无遮掩。 “倒是挺着急的。”出乎意料之外地承认道。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她主动求婚被拒的名声己经传扬出去,偏偏爹亲又急又气,不肯等到风头稍过,这几日她瞧着娘亲那有些为难怨怪的脸色,便知说亲这事并不顺利。 不过说不成亲正好,她不想像个麻烦似的被人急急忙忙给扔了出去,只是…… 虽然那日仿佛放手得很洒脱,也不执意,可其实她心底很情楚,对于居夙升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当真转个头便忘了。 这几日,暗暗盈思于怀的哪一椿、哪一件,不是居夙升那飒爽的笑容和贴心不过的举动,说是情根深重也不为过。 虽然她也恼他竟让她所提的条件传扬了出去,让他爹娘披于奔命,可是心底儿的想念却是怎样也压不住的。 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吧? 一旦这么想,她心里的怨慰便又少了些,所以说不成亲正好,即使只能暗暗将对他的情惊放在心中,但没有旁人来扰,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其实不用着急,经过老爷夫人的努力,在重赏之下,媒人婆也愿意多加把劲,这回不就终于找到几个愿意的公子哥了,有几个倒也在官场上甚有前途的。” 便是再灵巧,朱雪到底是个直性子,哪里懂得姬君吟心里头那样的弯弯绕绕,还以为她是真担心自己的亲事没着落,连忙扬声安慰道。 “是吗?是哪些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提亲啊?” 她倒是好奇了,自己正在风火头上,还有谁敢在这当口应下这门亲事? “不就是左将军的小儿子,如今正在禁卫军里头历练着,有他爹的护持,前途不可限量。”见小姐来了兴趣,朱雪自然尽责的将这几天探着的梢息,一古脑的全说了说来。 这不说还好,一说,姬君吟原本平静的脸庞顿时泛起了一抹忧思。 左家的小公子她是知道的,那人说到底是个仗着父兄势力的执裤子弟,便是因为闹得太不像话了,才让他爹给拘在禁卫军里,好让他多受几年的磨练。 爹……显然气坏了,只要不是居夙升,他愿意让她嫁给任何人,才会连那样的人都动了心思。 “若真要我嫁了他,那我还不如自梳,一辈子不嫁。” 一听这话,朱雪吓得脸都白了,顾不得尊卑,伸手就要捂住姬君吟的嘴,还紧张的四下张望着。 “主子别乱说,这话让人听去了可不好,要是老爷知道你有了自梳的念头,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气呢!” 自梳,其实就是女人立志一辈子不嫁人,于是摆酒召告天下,并将长辫子梳成发髻,可一旦成了自梳女,虽然仍落户家中,但得自食其力,连爹娘亦不能逼她嫁人,终生不得悔悟。 瞧着朱雪那紧张的模样,姬君吟不禁摇头失笑。 “我不过就是说说,值得那么紧张吗?” 要不是非到万不得己的情祝,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再说,若是不得良配,一人自由自在的过上一生,也没啥不好。 “小姐,话是不能随便说说的,若是让老爷夫人听了去,只怕真要气坏身子了。” “好、好,我不说便罢!” “真真是不能说的,尤其又在这个风火头上。”见姬君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朱雪认真的嘱咐了一句之后,又忍不住咕哦道:“都怨那个居侍郎,不肯答应成亲也就罢了,竟还让这话给传了出来,不但毁了小姐的情誉,还惹得老爷震怒,咱们真真是错看他了……” 长串的咕咳姬君吟虽是听得不真切,却仍有几句话落入了她的耳间,她下意识的张嘴想要替居夙升说上几句话,可都还来不及张口,便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 那急慌的模样让姬君吟忍不住皱起眉,问道:“做啥这么着慌,出了什么事了?” “小姐,夫人请你速速前往大厅,十七公主的銮驾,就要到府前了。” “什么?” 闻言,姬君吟的心蓦地一震,好端端的,十七公主怎么会驾临? 满心不解地兀自寻思,瞬间,关于十七公主痴恋居夙升的流言,在她的脑梅中弥漫开来。 公主的到来只怕与居夙升脱不了太大的关系,这会儿应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 在朱雪的陪伴下,姬君吟匆匆来到正厅,十七公主坐在主位,她还来不及打量公主的皇家天颜,便先中规中矩地行了个大礼,等特着公主开口说话。 按理,龙慕云会言免礼,谁知她却让姬君吟在众目睽睽之下跪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情冷地命令道:“抬起头来。” 闻言,姬君吟也只能抬头,她来时便瞧见了爹娘那焦急不安的神色,她又怎能因为自己,而让爹娘陷入更大的不安之中呢? 冷眼微扫,龙幕云轻哼了一声,说道:“倒还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敢不自量力的跟我抢男人。” 这话说得露骨,寻常女子压根不可能这么说,可她生在天家,纵是女子,自有其狂傲的性子。 “公主……” 姬君吟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说话,谁知菱唇儿才掀,龙慕云却己经先一步的喝道:“放肆,本公主没让你开口,你却大胆插嘴,难道就不怕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吗?” 既然是存心来找碴的,龙慕云自然逮着了空子就要给姬君吟一些颜色瞧瞧。 这还只是刚开头呢! 等会儿,她会让姬君吟这个不将她放在眼底的女人尝尽苦头。 冷冷地一抽唇角,一抹冷笑在龙慕云那张细致冷艳的脸庞上绽开。 没有漏看十七公主此时扬着的那抹冷笑,姬君吟的心中一紧,可她也有属于她的骨气。 虽然她处心积虑想要接近居夙升的行为,并不能为世俗礼教所容,可她不悔,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她努力过了。 只是她没料到,此举却招来了十七公主这尊大佛的怒火。 面对未势汹汹的皇家公主,若说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如今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怕面对什么磨难,而是害怕牵连了家人。 正因为心底的这份压力,所以她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面对。 公主不让她说话,她便不说,只是迁自望着她,眸中平静如水,仿佛面对的不是盛怒的公主。 “你为何这样看我?” 还以为经过方才的下马威,姬君吟至少该害怕得直发抖,甚至迭声求饶,可她却没有,反而直勾勾地瞧着她,虽然姬君吟的表现让龙慕云有些刮目相看,却也让她的怒气更盛。 “民女想知道公主因何而未。”虽然己经猜到七、八分,可还是得要确认。 “自是为了居侍郎而来。”龙慕云好大方地说明意图。 打小到大,龙慕云因为生在皇家,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既然相中了居夙升,便不容他人觊觎。 虽然他迟迟不肯允婚,皇上哥哥也破天荒的无论她怎么撒拨使坏,都不肯开金口指婚,饶是如此,任性的她也早将他视为自己的男人。 “可民女与居侍郎并无任何关系。” 他早己亲口拒绝了她,她相信这件事龙慕云不会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拒绝了你,若是他答应了,你们便不会没有任何关系,但凡是我看上的男人,你就是奢想也不可以!”望着姬君吟那张丽致的脸庞,龙幕云心中那股被侵犯的怒气不断上扬着,她咬着牙说道,同时朝着身边服侍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伶俐的宫女瑞雪二话不说地上前去,双眸带着狠厉,扬手便朝着姬君吟无瑕的嫩颊挥去。 那力道之猛,姬君吟立刻被打得坐跌在地,脸上更是泛着像是炸开一般那样热辣辣的痛楚。 猛地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情醒些,可那个宫女显然不打算让她喘口气,几个箭步又冲上前来,冲着她又是一巴掌。 “公主……” 昏昏沉沉中,她听见娘哭着开口,想要为她求情,却被爹亲喝住。 “你别说话,这闺女就是让你给宠坏了,做出这等污人耳朵之事,还传进公主的耳中,是该有人好好教训她一顿。” 她爹用着惯有的严肃扯着她娘,她想这或许是对的。 毕竟对方是皇室中人,就算她爹也是有品官家,可昔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爹这个小小的三品官员,哪敢与天家作对。 今儿个别说十七公主只不过是让侍女赏了她两巴掌,就算是要她的命,爹为了家族,怕也只能双手将她奉上。 关于爹这样的想法,她心如明镜,没有一丝怨怪,毕竟这灾祸当真是自个惹来的。 第五章 “请公主息怒!”好不容易,脑袋瓜子情明了一些,扑跌在地的姬君吟咬着牙,撑起了虚弱的身子,然后端正跪姿,扬声说道。 “息怒?”龙慕云冷哼一声,显然对于她这样镇定的求饶不太满意。 她应该大惊失色,不断磕头,就像那些犯了错的宫人们一样,可偏偏她还是那一副镇定的模样,看了便让人不解气。 “我为什么要息怒?你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女,竟敢贪恋居夙升那样傲然的男子,那种男人是你能配得上的吗?” “对于臣女的不配,居侍郎早己言明,臣女己经没了那等心思,还望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姬家、放过臣女。” 公主的话带着刁蛮的污辱,姬君吟全都神色不变地听进耳去,也没时间理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只求能让姬家免于灾祸。 敛下心性,姬君吟的傲气被折辱,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多辩上一句,即使膝盖跪得酸麻,脸颊也不断泛着热辣辣的痛,她还是只能直挺挺地跪着。 “你这话怎么说的,当真认定了本公主是来找碴的,这话要是传了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见姬君吟服了软,龙幕云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 那语气中的高人一等,让姬君吟只能苦笑。 这话……能应吗? 公主登堂入室来教训人,不但要她傲气尽折,还要她自承不是,她的心一紧,可是一想到姬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即使她的指甲己经嵌入了柔细的掌心,划出一道道血痕,她还是只能服软。 “臣女怎会有这样的认为呢?”苍白的脸庞漾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姬君吟自持地说道:“的确是臣女不知进退,惹怒了公主,公主才会让宫中侍女教导臣女规矩。” 她只能这么说,即使她向未刚毅的心此刻正在徜血。 倒也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太过折腾姬君吟会落人话柄,方才的那一顿,不过是个下马威,好戏还在后头,只不过接下来的折腾得关起门来做。 于是龙慕云一改方才的冷色,摆手示意让人扶着还头脑发晕的姬君吟站起来,笑着说道:“你能这么认为自然是好的,咱们年龄相近,不如你领我去你的院子,咱们好好叙叙吧!” 原本一旁肃手而立的姬伯仲到底也在官场打过滚、侍奉过天家之人,自然知道深宫内苑整人的手段,他虽然仍在生女儿的气,但望着她脸庞上明显的红手印,还是不忍女儿再受更多折腾,终于站出来想说几句话。 “公主……” 偏偏他才开口,龙慕云便凤目一扫,端着公主的威仪望着他说道:“怎么,难不成姬大人这是不愿我与您家的大姑娘再多聚聚?”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女向来被她娘给宠上了天,怕是不知规矩,冲撞了公主。” “既然只是规矩不好,那就学学便罢,本宫也正好可以和姬姑娘互相交流一番,不也是美事一桩?”龙幕云状似随意,懒洋洋地说道。 望了一眼姬伯仲不知所措的神情,她没给他太多时问反应,伸手让侍女将她搀扶起来,带着得逞的笑容,踩着缓慢步伐朝姬君吟走去。 “姬大人似乎不太欢迎本宫,那你呢?” 语气带着浓浓的挑衅和警告,咸逼着姬君吟说不出一句不欢迎,只能再次屈膝,有礼的说道:“臣女但凭公主吩咐。” 即使知道公主心里的盘算,但她也晓得得让公主出出这口恶气,否则她爹在朝为官,处境只怕更是艰难。 “倒还知分寸,那就走吧!”姬君吟那逆来顺受的态度,倒让龙幕云挺满意的,心中那股凌人的优越感也跟着窜升起来。 于是仰着头,在宫裨的搀扶下,率先往内院的方向走去,姬君吟举目扫了父母一眼,心知此番是逃不过,便朝着满脸焦急的爹娘微一领首,然后跟着公主的身后走去。 在这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姬家的确没有任何一丝的本钱可以跟皇家抗衡。 困惑掺杂着浓浓的不解,居夙升不懂向来不爱嚼舌根的好友们,今儿个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几句话兜来转去的,全是关于姬君吟的事,就算有时他努力将话题转开,他们还是有本事可以再重提。 “还有啊,那天我去东市的时候,就听见好几个妇人围在一起,说的便是姬君吟向你主动提亲的事儿耶!” 柴折霞再一次在居夙升困惑的目光下,说出了这一句,而在这之前,他们几个明明是在谈论关于西北大荒,朝廷该怎么筹派人力、物力前去娠灾的事儿。 终于,居夙升再也受不了的抿着唇,凝着两个好友,不肯再很费心神多说一句。 反正无论他说什么,两个好友都有法子将话题绕回这里去,他索性省省力气。 “咦!”居夙升的夹然住嘴让还打算滔滔不绝的柴折霞觉得奇怪,他向来是个直肠子,立刻不解地问道:“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我打算让你们说,看看你们到底想说啥?”居夙升自然瞧见长孙承音脸上那副槽了的表情,可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他,而是粗枝大叶的柴折霞,所以他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长孙承音,不让他开口。 “可是这件事,承音说要说得不着痕迹,否则就要坏事了,现在你不说,我们怎么可能说得不着痕迹呢?” 果然不出所料,以柴折霞的性子压根就瞒不了事儿,虽然没把事情和盘托出,可一样给了他追问的理由。 他缓缓地扬起一抹笑,自然隐隐带着一抹算计。 “那你就说说,是什么事值得你们一个当朝丞相、一个大将军得说得这样小心翼翼?” “还不就是姬……” 当柴折霞再次心直口快地说出这个字时,长孙承音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他心系着他那亲亲小娘子的交代,所以胡言乱语了起未。” 长孙承音的插嘴虽然止住了柴折霞的话头,倒也让居夙升对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谈话有了一些方向。 敢情这两个男人今儿个之所以讲话这么不着边际,全都是因为他们娘子的关系? 是啊,他们要是不提,他都要忘了,车元玉、崔妙禾和姬君吟三个女人是亲如姊妹的手帕交,对于这阵子的沸沸扬扬,自然也该有所耳闻。 如今怕是心急了,所以向自个儿的夫婿施了压,才有了今日这场牛头不对马嘴的饭局。 居夙升摇头不语,扬起苦笑,倒还真没想到自己府中的下人嘴巴不严实,竟然还连累了两位好友,于是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在下害得你们两位受了罪吗?” “受罪倒是不至于,只不过睡了几天的书房,挺不踏实的。”柴折霞依然快人快语,丁点也不在意自己失了半分的男子气概。 阵光含着浓浓的笑意,往长孙承音的方向一挑,便见他也笑着,只不过那微扬的嘴角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风采,这么一眼,居夙升也知晓虽然不像柴折霞那样大刺刺的宣之于口,但长孙承音只怕多少也为了他与姬君吟的流言,承担了一些压力。 “元玉的意思是你这事做得不道地,竟让下人到外头嚼舌根,毁了姬姑娘的名节,成为众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这话虽是车元玉的心思,可长孙承音在转述时,深邃的阵子里倒也带着浓浓的责怪之意。 在这年头,名节等于一个女人的全部,如今姬君吟这等流言在外,本来做个正妻都绰绰有余的身分,反倒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我……”迎着两位好友不赞同的阵光,居夙升的眼神也黯了黯,这事本来就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以为他的拒绝伤的最多不过是姬君吟的心思,却没想到会引起这番轩然大波。 他也是万分的无奈啊! “你什么你啊,这事你得负责任摆平。” “怎么摆平?” “人家既然为了救你娘而受伤,如今又因为你而名节尽失,难道你就不该娶了她,好给她一个交代吗?” “我……不行!” 他是万万不愿意这么做的,并非姬君吟不够好,而是……他的心早就没有旁的女人的位置。 “你这是不打算负责任嗜?”眼见好友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自个儿的提议,柴折霞一想到今儿个又要在书房度过漫漫长夜,便是满心的不乐意,语气自然带着一点责备。 “我可以用旁的方式弥补她,但是娶她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倒是说说,姬君吟这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好,人家好歹也是朝中大臣的闺女,更是括脱脱的一个绝色,倾心于你,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你到底是嫌弃人家什么?” 柴折霞愈讲愈来气儿,手掌用力一拍,还好他们身处客钱雅间,否则只怕又要有几十双眼儿朝他们晚来。 “柴霞,你可不能不讲理。” “我哪里不讲理了?” 如果今儿个居夙升有个什么心仪之人,这样拒绝,那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孤家寡人一个,又何必东挑西拣的呢? “我……” 心知柴折霞一急起来便是个莽性子,居夙升只能无奈一笑,也不多说,正要转头让长孙承音出言劝劝,可便在此时,长孙承音的侍从蓦地闪身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居夙升见他的脸色愈发难看,目光还不时的飘向自己,显然这事和他有关,他倒巴不得现在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脱离柴折霞的胡搅蛮缠,于是连忙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十七公主去姬家找碴,姬家人怕出事,让人到我府上央求我娘子出面管上一管,可我家娘子终非官场中人,怕做得太过惹怒了天家,失了分寸,只好派人知会我一声。” 长孙承音没有隐瞒,如实转述。 话音方落,长孙承音正想问问居夙升的意见,谁知再抬头,只见飘在空中的衣摆一角,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啊! 望着那急匆匆而去的身影,长孙承音喃喃道:“这哪像是个完全毫无心思的人呢,我瞧着这还有戏呢!” 好半晌,反应慢了半拍的柴折霞这才咧咧地笑开了嘴,然后朝着长孙承音问道:“咱们真不管吗?那十七公主刁蛮起来,可没人镇得住啊!” “这天底下唯一镇得住她的人,己经急匆匆地去了,这么大冷天的,咱们去凑什么热闹,还不如回家抱抱娘子才实在。” 他对自己的兄弟可是信心十足的。 这一句话可是正中柴折霞的心意,抚掌大乐,随即赶回府中,今儿个他是说什么也不想再睡书房了。 跪着背女诚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跪上两个时辰、只要背错一个字,便有戒尺从天而降,那就够折腾人的。 姬君吟大伤初愈的身子,早就有些吃不捎了。 但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她咬着牙直挺挺的跪着,口中更是无意识地背诵那向来禁锢着女子心灵的女诚……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她清楚,公主要她背这诚言并非意在交流,而是在警告她不得凯翩不属于她的男人。 姬君吟昏昏沉沉地念着,却在自己逐渐气虚的声音中,听见了居夙升那温润低醇的嗓音。 第六章 初时,她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可是当那声音愈来愈情晰,甚至还夹杂着龙慕云愤怒至极的吼声时,她这才惊觉一切并非虚幻。 她愕然抬头,便见居夙升顺长的身影踩着气急效坏的步伐朝着她走来,即使心中不断猜侧他究竟为何匆匆而来,但理智却告诉她,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触怒公主。 “居侍郎,你不该擅闯我的闺房。”不敢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姬君吟只能冷冷地指责道。 如今要让公主息怒,唯一的方法便是拉开自己与居夙升的距离。 闻言,居夙升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但见她那虽己发颤却仍然挺直的腰杆子,他对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她总能让他有这种意外的感觉呵! 方才匆匆而来之时,他只是很简单的认为不能眼睁睁看她受自己所累,却在瞧着她在强权之下仍然努力维持骄傲的模样,顿觉心湖仿佛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想要保护她的念头,随即在心里叫嚣,便因为这样的心绪,瞧着她的虚弱,无法再压抑的愤怒,卷起了层层的很花。 理也不理姬君吟那隐隐的阻止,居夙升笔直步进屋中,对于龙慕云没有请安、没有问好,甚至不曾行礼,只是语气冷冽地质问道:“原来这样折磨人就是公主所谓的交流?” 声音没了昔日的温醇,反而多了一丝紧绷的气怒,虽然他俊朗的膛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姬君吟就是可以感觉到他周身勃发的怒气。 她不懂他为何而怒! 他应该对她敬而远之吧? 可无论如何,她是不想再与他拈上边,于是她勉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像是一株随时都会倾倒的情菊。 “这是公主善意的教导,你……别管……”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打从那次他清清楚楚地拒绝她以后,她就告诉自己,再也不对他存有任何痴心妄想。 她不需要他来拯救,桥归桥、路归路,会是两人最好的情祝。 “闭嘴!”低吼了一声,居夙升惯有的冷静和自持,都在瞧见她红肿的双颊和摇摇晃晃的身子时,飘逸无踪。 “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如果他又为了自己而得罪公主,那么她更会觉得无地自容,更何祝她还得考虑到爹在朝廷的处境。 “我不是在拯救你,我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身为皇上倚重的朝臣,他有责任维护皇家的颜面。 再说,他就是想救她,不行吗?她干么摆出一副完全不想领情的样子? 这个时候,女人不应该柔柔弱弱地寻求男人的庇护吗? “你……” 见他那像驴子一般固执的神情,姬君吟一时语塞,偏巧这时一阵晕眩蓦地袭至,让她几乎快要站不住,若非他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怕她早己摔跌在地。 扶住了她虚软的身子,前些日子她为了他娘挡了一剑的情景,此时又在他的脑梅里头浮现。 这个女人不仅胆子大,而且还有些不识好歹。 “公主,你该回宫了。”仰首,他神情据傲地望着端坐着的龙幕云,语气冷冽地说道。 “本公主回不回宫,关居大人什么事,你可别以为本公主心仪你,你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的,再怎么说你不过是个臣子,凭什么命令本公主?” 乍见居夙升的欣喜,早己被他对姬君吟的护卫之举所惹起的怒意所取代。 这个男人怎么敢当着她的面,对旁的女人又搂又抱的? “微臣自然不是命令,只是建议。” “我想怎么做,用不着你管,就算我想特在这儿过夜,我想姬大人应该也不会拒绝我才对。” 本就是个仗势太妃和兄长宠爱便无法无天的公主,又见居夙升对她如此冷淡,心中的怒气早己奔腾不休。 本不过是来发发心中的怒气,方才见着姬君吟那半死不括的模样,她正得意扬扬地盘算自己也该回宫去了,没想到居夙升竟然半路杀了出来,还一副想要打发她的模样,连话都不愿对她多说一句,向来要风得风的她,自然吞不下这口气,于是杠上了。 满心以为在她撒了拨之后,他好歹也会哄哄她,让让她那点小性子,谁知她话才说完,他便点了点头说道:“公主既然想在姬府歇上,姬大人自然没有二话,那公主便好生安歇吧!” 说完,他便不顾姬君吟的挣扎,迁自将己经快撑不住的她拦腰抱起。 “你要做什么?!”这话震惊中带着怒意,自是出自龙幕云之口。 “你要做什么?”这话虚弱中带着抗拒,便是出自姬君吟之口。 两人异口同声的质问,居夙升锐利的眼神来来回回注视着两个女人,然后淡淡地说道:“既然公主执意在你的闺房里头住下,那么我自然应该带你到别处养伤。” “不要!”听到他的话,姬君吟挥身一颤,手忙脚乱的挣扎,想要挣出他那铁一般的怀抱。 “我也不准。”没料到他竟连半点面子也不留给她,向来被人捧在手掌心的龙慕云,这时可是又气又委屈,哪还顾得了形象,红着眼眶低吼道。 “你凭什么不准?”深墨色的浓眉挑了挑,居夙升懒洋洋地问道。 “就凭我是当朝公主,我说不准就不准。”习惯性地抬出自己的身分,反正打小到大,她只要说了这句话,便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可她却忘了,居夙升从来就不吃她这一套,只见他那张宛若刀雕斧凿的俊颜,微微拉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还不等怀中的姬君吟张口说话,就抢先一步说道:“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阻止我带走我未过门的妻子!” 简单的一句话在三人之间炸了开来,除了居夙升面色不改之外,其余两个女人都被吓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傻愣愣地瞪着他。 好半晌之后,震惊万分的龙慕云先一步回过神来,她瞪着他,咬着牙道:“居夙升,你敢!” 一直认定居夙升终有一天会是自己的驸马,谁知他竟当着她的面认了旁的女人为妻,这种羞辱,她是万万不可能忍受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明儿个我就去让皇上亲自下旨指婚,这个妻子我要定了。” “你竟然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龙慕云震惊不己地后退了几步,显然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从今儿个起,她就是我居夙升未过门的妻子,她这样很好,不用任何人教她礼仪和闺训,另外,我想公主最好也不要再来找她叙话,要不然微臣可不知道要怎么回敬公主的好意了。” 这话表面上说得好听,可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威胁。 龙幕云被毫无遮掩的威胁给气得挥身发颤、说不出话来,而姬君吟本就被折腾得苍白的脸庞,此时更显惨白。 她只能愣愣地瞧着居夙升,望着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一掀一阖,然后迅速地坠入黑甜乡中…… 居夙升从来就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可他知道自个儿这回是真的太过冲动了。 可他既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姬家众人的阻拦带走了姬君吟,那么他向皇上请旨指婚一事,便变得刻不容缓。 所以还不到四更天的时间,他在侍从的服侍下打理好仪容,准备出门上朝。 人才踏出了门槛儿,便见姬君吟立于门外,那虚弱的身子,在天将亮未亮之际,看起来特别单薄。 见状,他连忙上前,想都没想,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然后手上巧劲一抖,披风便落上了她的肩背。 面对他这夹如其未的举动,姬君吟连忙退后一步,想要避去他伸出来想为她系绳的手,怎料他人高手长,即刻将她扯回面前。 局促不安地任由他为她系好纤细颈项上的绳结,她的呼吸顿时变得紊乱。 “天都没大亮呢,你身子不适,该多歇歇。” 一句话说得四平八稳,语调几乎没有上扬,可是姬君吟就是可以感觉得到他的不悦。 “我也不想撑着快散了的身子起身。”姬君吟颇为无奈地说道。 “既然不想,又何必勉强自已?” 对于她的直言,居夙升不禁感到一丝惊诧,习惯了女人的扭扭捏捏,她这般的直来直往,倒真教人另眼相看。 “今儿个侍郎大人要上朝,我怕侍郎大人当真会向皇上请旨赐婚,所以特地前来等特。”不想兜来转去,她这句话更是说得直白无比。 “为什么阻止,你不乐意?”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虽是为了救她而迫于无奈才说出要请皇上赐婚,可是他也没有想过她会拒绝,毕竟当初是她先以救母之思求亲的,所以他压根就觉得她会很乐意。 “是的!”姬君吟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虽然事情是她起的头,可是在经过了这一番的纷纷扰扰之后,她早己没了嫁他为妻的想法,情慷仍在,但她却探知自己万万不能这么做。 不想强求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姬家己经无法再承受任何的灾难,尤其是因她而起的灾难。 之前皇上才因为丞相长孙承音、侍郎居夙升和将军柴折霞的弹勃,让她爹陷入了差点被罢官的灾殃,好不容易事情才平息了,如若又惹上了十七公主,那么她爹在朝堂的地位,只怕要更为艰难。 所以她不能嫁他! “为何不乐意?”伸手,他态度强硬地执起她尖细的下领,逼着她的目光从她的绣鞋上移至他的脸。 “因为不想!” 她给了他一个最简单的答案,却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答案,自然,她这样的转变也勾起了他想探究的心绪。 他承认,昨儿个他兴许有些故意,这样大张旗鼓地救她,多少是想藉着她的存在,好断了公主的苦心纠缠。 这两年多来,但凡与他稍稍亲近一些的姑娘,都会受到龙幕云这样的对特,对于这点他忍无可忍。 难道她的拒绝,是出自于对他如此做法的不满,不想被人当成一颗棋子? “我知道昨儿晚是我鲁莽了些,但我对你并不单纯只是利用。”居夙升向来磊落,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反而大大方方地朝着姬君吟点头致歉。 “昨天是你救了我,这点我铭感五内,就算你曾经欠过我什么,也在你昨日的出手相救之后,两不相欠。” 寒风飒飒中,她虽然披着他的暖裘防寒,可如今她身子未愈,身形又单薄,吹久了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轻颤。 “你……”瞧她左一句不想嫁他、右一句两不相欠,他那两道宛若飞入云鬓之中的剑眉,结结实实地纠缠在一起。 可他向未是个意志坚定之人,哪有可能这样便放弃。 只见他抿唇不语地上前一步,逼近靠在往子旁的她,他那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狂霸气息,转瞬之间将她笼罩。 “你要干什么?” “你该回房休息了。” 他有的是时间说服她,可是现下的她瞧起来是这般苍白而茬弱,让他觉得很碍眼。 “除非你答应我不向皇上要求指婚。”水亮的阵子漾着满满的倔强,大有他不答应她就与他耗在这儿,断不轻易退让之意。 “若是我不答应呢?”挑眉,居夙升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挑衅,探邃的阵中,倏地闪出一丝精光。 这女人显然极尽所能地在挑战他的耐性,向来对任何事都不轻易上心的他,却因为她三番两次的圣欲逃离而恼怒。 “我……” 第七章 仰望着像座山一样高大的男人,姬君吟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好对抗他那不明所以的固执,可是从他的面无表情,她分不清此时的他是喜是怒,所有的话顿时都兜在舌尖,半句也说不出口,就怕又惹得他不悦。 “侍郎大人何必膛进这挥水之中,公主既然心仪于你,自该好好珍重这份情意,如今我己是名节半毁之人,大人的执意倒显得可笑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居夙升是想藉由她未摆脱公主的纠缠,若真是如此,她不会真的不乐意,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 只是她担心这样不但不能让他摆脱纠缠,反而会因为与她牵扯,陷入更大的困境和难堪之中。 就是因为这样的优心,所以她宁愿强撑着虚弱的身躯、顶着寒风站在这儿,不顾一切的想要阻止他的冲动。 她不怕被当成棋子,只怕成为他的负累。 面对他的执意成亲,她不是不动心,只是不能动心。 所以她冷着脸,当着他的面说他可笑。 “这世上没有藏不住的秘密,不出三日,姬家惹上皇室的梢息便会不胫而走,你以为到时还会有哪个男子可以坦然的接受你?” 娶一个妻子不能有所助力,反而还会成为阻力,正常的男子都不会做出这么吃力不讨好的选择吧。 而她之所以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他得负大部分的责任,良心不容许他眼睁睁地瞧着她被人唾骂。 娶她,是最好的方式,能够同时解决他与她的问题。 “就算真是这样,居侍郎也不用委屈自己。”她并非不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是……她不想被他用这样的方式怜悯,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一股酸楚在心底弥漫着,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心之向往,如今她虽然依旧想靠近,却觉得己然没有资格。 探吸了一口气,掩去心底的不舍,再抬头望着他,她的眼神情澈若水,再没有一丝的犹豫。 朝着凝着自己的他,她缓缓伸出手,然后说道:“我拒绝成为你的妻子,如果你真的觉得欠了我,我希望你给我五百两。” 说完这番话,连姬君吟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的勇气从何而来。 她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成为他敬重和深爱的女人,不是姬家的长女、不是他娘的救命思人,只是纯粹是她。 她不肯成为他的妻子,却这般大刺刺的跟他索讨五百两,老实说,这种事当真出乎他的理解范围之外。 探邃的眸子愣愣地瞧着她,却琢磨不出她这么做的原因。 “为什么?” “既然你想报恩,而我想自立于姬家之外,你我的需求不是一拍即合吗?” 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姬君吟向来不是一个会自怨自艾的女人,她习惯在逆境中寻找希望。 “嫁给我,居家虽然说不上是金山银山,倒也算是富贵之府,到时那些银两你自可随意支配。” 他不是一个会对女人小气的男人,如果她成为他的妻子,府中中馈之权必定由她掌握,就算不能给她夫妻之情,至少他会给她应有的尊重与地位。 “我不想再靠任何人了,往后的生活我想靠我自己。” 对于他的慷慨,姬君吟虽然感激,却不肯接受。 她要的,现在的他给不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有些事她想情楚了。 还好那时他并没有答应她冲动的求亲,否则两人若在两情不相悦的情祝下成了亲,只怕终究成为怨偶一对。 “你一个姑娘家想做什么?”听到她志气十足的言论,居夙升冷不防地又皱起了眉,用那种像是看着调皮孩童的眼光盘着她,沉声问道。 “我做什么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一旦你付了银子,咱们就算思怨两清了。” 幽黑的眸光在天色薄亮之际,微微闪灿着一种光芒,他的眼神仿佛有着穿透人心的能力,让人下意识想要回避。 姬君吟不争气地撇过头,避开他那审视的目光,正想再开口,耳边却先一步地传来他那温润低沉的嗓音。 居夙升缓慢却坚定地说道:“既然以身相许是你曾经开过的条件,那便反悔不得。”撂下了话,他伸手招来被派到她身边伺候的丫翼,低声命令道:“姬姑娘今儿个体虚,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乖乖特在屋里,好好休息。” 听闻,姬君吟既气且急地抬头想要让他收回成命,可再抬眼,却只见他快速远去的身影…… 瞧着这一室不俗的摆设,一眼望去虽称不上是富丽堂皇,但无论是墙上装裱着的画,还是几案上的琉璃饰品,个个都是不俗之作。 若是换了平素,向来爱好这些玩意儿的姬君吟,只怕一见到这些东西便已喜不自胜,可如今她的眉心却怎么也无法舒展开来。 脑梅中不断浮现的是他踩着坚毅步伐离去的模样,只看那背影,她便知道居夙升这个固执的男人并没有被她说服分毫。 她究竟该怎么做呢? 姬君吟思未想去,怎么样都想不出一个好法子可以让她挣出这样的困境,她烦躁得想要起来走走,才一起身,便整个人僵住。 正站在门边的老太太,不就是居老夫人吗? 虽然有过几面之缘,可是因为曾经对老夫人有过不好的心思,所以每回见了老夫人,她总是显得局促。 相较于她的不安,老夫人却是满脸漾笑,不等她依规矩迎上来扶,老夫人己经俐落地拄着拐杖迈过了门槛。 “君吟向老夫人请安!”姬君吟朝着居老夫人屈膝为礼,诚心请安。 “丫头,在我的面前不用拘束。” 可没忘了当初姬君吟是怎样的舍命相护,居老夫人对她自是另眼相看,语气亲切得完全没有半点架子。 闻言,姬君吟勾唇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扶住老夫人,让她坐到屋子中间的圆桌前,执壶斟茶,态度恭敬可人。 “丫头,这回可被折腾得不轻吧?” 虽然深居府邸,可老夫人打自居夙升十岁便寡居,能将儿子拉拨到位居正二品的位置,自然不是个单纯无知的妇人,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早在昨儿个居夙升莽撞地将一个大姑娘家给带回来时,她就己经派了伺候的大丫鬓出去查情了情祝,得知姬君吟被向来心仪儿子的刁蛮公主给折腾了一回。 再加上她曾经豁出性命救了她,所以对姬君吟的遭遇,她可是有着浓浓的疼惜之情。 “回老夫人的话,君吟没事。” 虽然经过昨日和大情早的折腾,姬君吟现在挥身痰惫得像是骨架子要散了似的,可是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她只是浅浅含笑,要老人家安心。 “怎么会没事,瞧瞧你那烦上的青紫,好好一个姑娘家,要是破相了可不好,这十七公主也太过刁蛮了些,竟然仗着身分,登门踏户地欺凌你,你那一身的虚疲,让人瞧着可心疼了。” 闻言,姬君吟对于老夫人对事情的了若指掌感到惊讶,心中更是夹然涌起了一股子的暖意。 关于公主欺人这件事,连她爹娘也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倒是居家母子给了她抚慰和温暖。 她懂爹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她爹身上背负的是姬家上上下下几百条的人命,可便是因为这样,居家母子的关切与收留,更是让她感激不己。 “老夫人,我并不想牵累居侍郎。” 但见老夫人的态度和蔼,姬君吟索性不拐弯抹角,居夙升听不进她的话,总听得进他娘亲的话吧! 居老夫人欣慰地领首,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大出姬君吟的意料之外。 “说什么牵累,要真说牵累,那也是夙升无端牵连了你,我倒觉得你这丫头挺适合那孩子冷淡的性子。” 额际的青筋浮现,隐隐跳动着。 该说他们俩不愧是母子吗?为何做事说话总是这般出人意表? “居侍郎身居庙堂,位居高位,得罪了皇上和公主,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耐住性子,姬君吟以为老夫人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娓娓言道。 为人母者,自是希望儿子无灾无难、平步青云,她相信只要这么说,定能让老夫人打捎原本的盘算。 “我居家儿郎若是遇着事就畏畏缩缩,哪算得上是好儿郎?”不以为意的回道,眉目之中尽是认真,没半点虚假之情。 见状,姬君吟的头更疼了,趋吉避凶应该是人的天性,偏偏这两母子却都忙不迭地想往灾祸里头闯,让她想拉都显得无力。 “丫头,你就好好特在咱们府里养伤,啥都别想,只捎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地,当个最美的新嫁娘就行了。” 对于姬君吟这个未来儿媳妇,居老夫人是愈看愈满意,那不卑不亢、不妄想攀附权贵的模样,更是让看多了心机深沉的大家闺秀的她觉得清新极了。 这丫头打一开始便有她的眼缘,虽说行事作为是大胆了些,竟然主动向她儿子求亲而闹出了些许风彼,旁的大户人家或许嫌弃,可她却不这么觉得。 女人嘛,何苦都做那风吹就折的茧丝,像姬君吟这样外柔内刚、勇于追求,不也挺好。 她就觉得姬君吟像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坚强的姑娘儿,即使遇了事,也能咬牙撑下来,这样的姑娘让给了旁人,那就真的可惜了。 此时的她就像是看着了一块璞玉似的,怎么说都不肯让人了。 “老夫人,我真的不能嫁给居侍郎。”见老夫人一副她说了算的模样,姬君吟那直白的话便忍不住冲口而出。 “等到圣旨一下,只怕你不想嫁也得嫁。”对于她的一再抗拒,居老夫人完全不以为怜,反而还笑味味地回道。 既然老夫人依然执意,她只好再说得更直白一些,认真地望着老夫人,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夫人是不是应该在圣旨未下之前,先去说服一下居侍郎,我真的不想嫁他为妻。” “你想不想是一回事,可一旦夙升想,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够拗过他。” 这可是实话,别说她对这丫头是满意得不得了,就算她不满意,若是儿子执意要娶,她也只有没降的分儿。 “可……您是他娘,您的话他会听吧?” 居夙升那儿行不通,老夫人这儿也行不通,姬君吟只觉得头仿佛在这几个时辰之内,肿成了三倍大,眼看着就要爆开了。 “他向来只拣他想听的听。”居老夫人很直爽地说道,语气之问没有半分的懊恼,反而还带着几分的拈拈自喜,显然对于儿子很是满意。 “可是……” 她还想再说服,可是居老夫人却突然将手伸至她的面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柔e,情真意切地说道:“放心吧,你别瞧他的性子冷,对真心喜爱的姑娘可好了,我相信成亲之后,他会疼你的。” 老夫人一厢情愿的说法,让姬君吟忍不住暗暗叫苦。 姓居的这家人,难道都有一颗顽石般的脑袋吗? 怎任凭她说破了嘴,也不肯改变决定?她究竟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们明了,现在的自己是个麻烦,而面对麻烦最好的方式,便是避而远之…… 第八章 逃吧! 可她是被居夙升在爹娘暴怒与不舍的眼神下给抱出家门的,事出匆忙,自然身无分文。 没有银子的她能去哪儿呢? 这左也不行,右也为难,偏偏居夙升派来的随侍丫鬓非常尽忠职守,除了她在屋里的时间外,但凡她要走出房门透透气儿,她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显然生怕一个不注意会弄丢了她,遭到责罚。 在这种情祝下,她既不是插翅的鸟儿,无法振翅高飞,所以只好望着居府那重重的高墙叹气。 “唉……”幽幽一声长叹,姬君吟觉得这几天叹的气,可能比这十几年还来得多。 “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啊?” 促狭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关心,惹来了姬君吟带着惊喜的目光,原本心思幽幽的她,在看到好友车元玉和崔妙秋朕袂出现,自然喜不自胜。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惊喜地迎上前去,一握住了她们的手,便忙不迭地问道。 “还能不知道吗?居侍郎只爱美人不恋权位,宁可为了姬家大小姐得罪十七公主的事儿,如今早己在大街上传得沸沸扬扬了。” 个性向来直爽的车元玉一开口,便将市井传言一五一十地说给姬君吟听,只见她愈听,脸色愈沉。 总觉得这些传言似乎还透着一些古怪,与事实有些不大相符。 她还以为传言会更难听些,不外乎是她不自量力想与公主抢男人,再加上之前主动求亲,那些平民百姓的口中,她应该早己与残花败柳无异。 可为什么传出来的居然是她和居夙升其实早己两情相悦,公主却硬要夺人所爱,甚至还登门踏户去姬家教训人,惹得居夙升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得罪公主也不愿让心爱女子多受一分委屈。 这……与她所想相去甚远,更是让她一头雾水,只能傻愣愣地瞧着车元玉和崔妙禾,连她们簇拥着她进屋里去都不自觉。 “在想什么呢?”见好友一脸呆样,本就是直爽性子的车元玉忍不住问道。 “在想那些流言。”姬君吟很诚实地说道。 那些流言怪怪的,转瞬之问将她从不守闺训的姑娘,变成冰情玉洁、扦卫爱情的性情中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有啥好想的?想也知道是居夙升那个奸诈的男人搞的手段。”车元玉快入快语。 她倒没想到外表看似冷淡的居夙升,心思居然这样细腻,竟然能在短短两天之内,便只手主导了整个市井小民的议论。 三两下功夫,便将公主的刁蛮尽现,还将姬君吟塑造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如今众人都同情居夙升和姬君吟这对苦命鸳鸯,就连原本爆跳如雷、扬言要和姬君吟断绝父女关系的姬伯仲,也不再多言。 “是他?”不是没想过这事是出自他的手笔,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他实在没道理为她费上这个心思。 他究竟想做什么? “对,就是他!” 望着车元玉脸上那抹肯定的表情,姬君吟的思绪再次陷入棍沌,无论她怎么琢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深吸了一口气后,索性不想了。 抬头,她的目光突然来来回回地在车元玉和崔妙禾两人之问打量着,不久之原本皱成一团的苦瓜脸,像开了花似的亮了起来。 对啊,她怎么这么笨啊!明明不是孤立无援的,就算居夙升不肯用银子报思,她还有两个好友啊! 以前她不敢说,可现在她们一个个嫁了如意郎君,区区几百两银子,应该不会拿不出来吧? 盯着她们的眸子愈发晶亮,车元玉和崔妙禾感受她诡异的目光,不禁面面相觑,心中大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心里在盘算什么?” 以前她们三个姊妹淘常聚会,车元玉有义气,也算急性子;而崔妙禾则是有些孩子心性,三人之中就数姬君吟的心绪最不外显,可却是最善谋略,属于谋定而后动的那一个。 面对好友的询问,姬君吟的唇畔蓦地浮现一抹苦笑,在经过公主与居夙升的那一番大闹之后,向来重脸面的爹亲,只怕己经气得不想要她这个女儿了。 家……暂时是回不去了,居家也没有理由再特下去了,她自然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我想开一问小绣坊,可是没本钱。”面对好友,姬君吟放下尊严和骄傲,娓娓道出自己的难题。 她想过了,打小她就爱绣花,虽然比不上宫绣,可己经比一般坊间的绣娘好太多。 尤其是她那一手地道的苏绣,甚至连向来最难学会的双面苏绣,也是她的拿手绝括,她相信若能用绣功来赚银子,应该足够支应自己生活。 “你要开绣坊?!” 堂堂一个侍郎夫人去开绣坊?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又够那些市井小民嚼上一阵舌根了。 “嗯!”面对好友不敢置信的神情,姬君吟坚定地领首。 早在与居夙升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未未的生活必定艰辛,所以早己筹谋出这个计划,只是苦于她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偏偏居夙升又小气地不肯借她银两,她只好求助于眼前这两个好姊妹了。 “你想要出来抛头露面,居侍郎能同意吗?” 车元玉的个性虽然冲动却也最实际,她甚至不用想就知道,当居夙升知道姬君吟这个决定时,脸色会变得多么铁青。 “我做生意,为什么需要他的同意?从今而后,我不想再依靠任何人过括了。”不靠家人、不靠男人,她只想无畏流言蜚语,靠着自己的力量括下去。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请皇上下旨赐婚,可她从未没同意过,那么他又凭什么来干涉她的生活呢? “是啊,如今正是男未婚、女未嫁,连说媒下聘都不曾有过,吟姊姊做什么,为何要得到居侍郎的同意?” 崔妙禾向来爱凑趣,再加上现在嫁了人,上头总有个大将军压着,害得她己经很久没有遇着什么能惹出她兴趣的事儿了,如今好姊妹说要开绣坊,她啥事都做过,就没靠自己的力量赚过一两、半两的银子,顿时她雄心万丈,也是跃跃欲试。 “吟姊姊,银两我有,不如我出银两,你出技术,咱们两人合伙。” “你们……” 看着崔妙秋情绪激昂的凑趣着,姬君吟的心蓦地一暖,她抬眼觑着车元玉,在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很多事并不需要言语便能心领神会。 车元玉知道姬君吟虽然外表柔美动人,可内心可是住着一头倔驴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几匹马都拉不回来。 想来这居夙升不知怎地得罪了她这个好姊妹,这才让她下定决心要靠自己过日子。 她望着姬君吟眸中的坚定,再想想当初她与长孙承音成亲前,居夙升那种看热闹的心态,车元玉当下便想小小教训他一番。 如若居夙升不过是为了流言而娶姬君吟,便也罢了,可若是他对她真是动了心,那么她的不愿依靠,当真会让他不是滋昧极了。 想到这儿,车元玉的心坎儿一乐,一种报复的揭望在她的心间里头流窜着,于是在姬君吟那揭望自由的眼神中,她坚定的点了头。 “既然你们一个出钱、一个出绣功,那我便出点点子吧!谁说女人只能特在家里头相夫教子呢!”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自是引来另外两个女人一阵阵的欢呼,尤其是姬君吟,车元玉和崔妙秋的支持,不舍在她的心篙往入了一道暖流,让她旁徨而不知怎么面对居夙升的心,有了一丝丝的笃定。 总有一天,她会用自己的力量,站在与他齐高之处。 阳光照在金阶上而产生的耀眼辉煌,刺得人眼儿发酸,也让居夙升心中的不耐逐渐累积。 皇上是故意的吧! 那日他没给十七公主好脸色看,向来任性的公主一定回宫来撒拨告状了。 至于疼她的龙紫渊,肯定受不了她的撒拨胡闹,偏偏又拿她没办法,所以这会儿才将一肚子的闷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望着皇上气闷且惜字如金的模样,向来聪明的居夙升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去捅马蜂窝。 他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便朝皇上躬身作揖,朗朗说道:“既然皇上无事要交代,微臣也该回去做事了。” 其他侍郎只须管理自己部内之事,偏偏他这个正二品侍郎挺苦命的,在皇上的钦点下,不但要总管六部之事,作为六部统筹之人,还要时时出谋策划,所以他哪来那么多时间在这儿蘑菇啊! “你这样就要走了?”龙紫渊瞪大了眼,没想到他磨了居夙升这么久,不但没磨出他的性子,却磨出了自己的火气。 可那始作俑者倒好,拍拍屁股就要走人,这种情况教人怎么能够接受? “皇上难道还有事交代吗?”挑了挑眉,虽然早己对龙紫渊的难处心知肚明,可他硬是不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要比耐性,这世上他若认了第二,没人认得了第一。 “朕……” 扫了一眼居夙升的云淡风轻,龙紫渊的头又更疼了。 他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这可是个道道地地的暗示,他才不相信居夙升会不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皇上龙体违和?”依旧故作不知,居夙升怎么样也不肯朝着龙紫渊挖出的那个坑跳去。 特在朝堂这么几年,他很情楚龙紫渊向来懂得如何拿捏住旁人把柄,驱使旁人做牛做马。 这事若是由他主动开口,只怕皇上要的就是他很难达到的条件了,所以他要等,等到皇上失去耐心。 他有自信他会的,因为他相信以龙慕云的刁钻,这几日只怕早把后宫给结结实实地闹腾了一番吧! “不如微臣替皇上召来御医吧!”居夙升望着龙紫渊的怒容,非常体贴的说道,旋即似是满心着急地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头那口恶气,龙紫渊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君主该有的气度,怒眸一瞪,蹬蹬蹬地几步便下了金阶,冲着他那顾张的身影吼道:“我要真有什么病,也是让你给气的,你就不能对云儿好好说句话,非得弄得她这样七窍生烟的,日日替 朕惹来不必要的烦乱。” 就算居夙升当真不想做驸马,也不用这样挑弄他那宝贝妹子的情绪吧! 那丫头自幼便被人捧在手心中呵疼,哪里受过这种闲气,偏偏她受了气便要来找他撒拨,弄得这几日他只要一听到龙幕云的名字,就头疼得不得了。 “皇上,十七公主的性子您不是不情楚,她便是那个蹬着鼻子就上脸的心性,若是微臣给了她一点好脸色,往后微臣和皇上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就是因为太情楚龙慕云的个性,只捎他稍稍温和一些,她便要缠上来,这种情祝,他能不冷模一些吗? “你……”龙紫渊就算再疼妹妹,可也无法睁着眼儿说瞎话,只能死瞪着居夙升。 一君一臣无言对视了好一会,终究还是龙紫渊先沉不住气。 “给朕说说,你这会儿究竟打算怎么办?” “娶她!”言简意赅,毫无迟疑。 “为什么而娶?” “为她以命换得我娘一命,也为她为了我的不慎而受了委屈,更为她无端招惹了公主,我必须娶她。” 这三个理由虽然冠冕堂皇,可听在龙紫渊的耳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双锐眸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挺直腰杆的居夙升,他终于知道哪里怪了。 第九章 他可没忘记另外两个爱卿那种非卿不娶的痴情样儿,虽然他这个皇上看着总觉得有些弄,可那到底是情之所至的表现。 可瞧瞧眼前这个,虽然斩钉截铁的说要娶姬君吟,偏偏那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人觉得碍眼极了。 “就为了这些理由,所以你要娶她?”语气带着浓浓的质问,显然连他这个不识情爱的九五之尊,都很难接受这样的原因。 “要不然她有更好的选择吗?” 因他之故,她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他只能做出这样的弥补。 “她……答应了?”沉吟了半晌,龙紫渊又再开金口问道。 “她会答应的。”居夙升自信十足的说道,就算她不答应,他也会想法子逼她点头。 闻言,龙紫腾的眸光一亮,显然来了兴趣。 “为何?” “因为只要皇上下旨赐婚,她就算不答应也不行。”这话说得可是一点也不含蓄,显然一丁点也不在乎自己被人拒绝的困窘被人知悉。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是朕不下旨赐婚,姬君吟便不愿嫁你为妻?” 抿唇无语,居夙升的表现显然是默认了。 意识到这点,龙紫渊大乐,胸口的那股子恶气,瞬问捎去了许多。 “所以你今儿个来,是想要朕开口为你赐婚。” “对!” “绝不赐婚!”龙紫渊毫不考虑便拒绝了。 他的拒绝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不过纯粹拿乔,要居夙升向他低头,让他耍耍当皇上的威风。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以为居夙升至少会为了这事求他,谁知不字出了口,他的神色却丝毫未变,只是很冷静地点了点头,毫无意外地接受了这样的答案。 “既然皇上不愿意,那就罢了。” 居夙升依然进退有据地躬身为礼,当着龙紫渊的面,踏着丝毫不紊的步伐离去,一点儿该有的挣扎或逼迫都没有。 反正这早就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他从未也没奢想气怒之下的龙紫渊,会让他轻易如愿。 他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耐性,无论是皇上,还是姬君吟,他都有很多的耐性可以跟他们磨。 “喂,你就这样走了?” 不该求求他吗? 有时候他真搞不懂他们几人之中到底谁是皇上、谁是臣子,为什么他这个堂堂的九五之尊,竟然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等待是一件磨人的事儿。 姬君吟瞧着书房里一本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册,还有书案上摆得方方正正的笔磨方砚,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问书房还真像它的主人,一丝不苟的,却又少了一点点人气。 她摇头笑叹,那一抹笑正是她被迫住进居家后,第一抹打从心底漾出来的架笑。 那朵笑花兀自开在她那经过休养而终染血色的脸庞,煞是好看动人。 不动声色地站在书房门口,居夙升望着姬君吟脸上那抹梁笑,居然有了那么一时半刻的失神与困惑。 他的书房有什么好笑的吗?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般模样啊! 头一回,总是来去匆匆、忙得脚不拈地的他,竟然失了神。 直到伺候姬君吟的丫鬓有些不安地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姬君吟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在她抬眼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便似初春的瑞雪一见阳光,全都化了。 心中蓦名窜出一抹失望的居夙升,下意识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惊去目前美景的丫鬓福儿。 福儿被莫名其妙的一瞪,吓得整个人抖了抖,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姬君吟瞧出了福儿的惊吓,连忙出声拯救,柔声说道:“福儿,你先下去歇歇吧,我和你家主子有话要谈。” “是!”到底是个灵巧的丫头,一听姬君吟这么说,连忙福身应是,然后便像是后头有鬼在追一般,一溜烟的跑了。 望着居夙升依旧不悦的脸色,姬君吟菱儿般的红唇缓缓地开阖,说道:“你吓着她了。” 而他吓着的又何止是福儿一人,连她都被吓着了。 “你方才在笑什么?”没理会姬君吟的指控,居夙升比较好奇的是,他的书房究竟有什么东西能逗乐她。 “我……”迎着他的问题,姬君吟本能的想要回答,可话到了唇边又觉不妥,便又全吞了回去。 她与他似乎不是那种能随意调侃的关系,姬君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破这种疏离的情祝。 “为什么不说话?”眉心忍不住皱了皱,他向来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由着姬君吟脸上的神情,不难感受到她所刻意制造出来的疏离。 他甚至可以肯定,她今日之所以会主动前来,理由他绝对不会太喜欢。 迎着他的追问,她婉转一笑,相较于方才那毫无顾忌的杨笑,早己隔了一层生疏,让他愈发感到不是滋昧。 “我今日前来,只是希望能与居侍郎好好谈谈。” 一听她起了头,向来沉稳自若的居夙升,居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直接薄唇儿一掀,抢白道:“若是吟儿要谈的是咱们的亲事,那就不用谈了。” 短短的两句话,言下之意很简单,那就是他娶定她了。 虽然这些日子在他刻意为之下,市井小民间的流言己经渐渐开时同情起她了,可那是因为有他护在她的身前,若是如今他又不娶她了,那么随之而来的流言必定会较之前的更凶更猛,甚至将她完全吞噬。 “居侍郎连听听我说话都不愿意吗?” 这句话乍听之下挺哀怨的,可仔细探究,就会发现其中隐隐染着怒火,显然姬君吟对于居夙升的一意孤行,己经忍耐到了极限。 “如果你要谈的是成亲的事,我自然不愿多听。” 既然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让步,更不喜欢听废话,所以她的话,不听也罢。 “你……”瞪着他,姬君吟原本柔亮的双眸登时冒出了熊熊火光。 有时她还真的搞不懂,自个儿以前怎么就会傻傻地喜欢上这个固执的野蛮人,甚至还想方设法的招惹他。 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错把劣石当美玉。 姬君吟气得咬牙切齿,可是一想到计划若是被他横插了一杆子,只怕会徒增麻烦,所以她还是咬牙忍过。 也不顾他想听不想听,便朝着他问道:“敢问居侍郎,我在居家是客是主?” 他以为她会抗议,又或者是嚷嚷着不愿嫁他,却没想到她竟然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这个女人似乎总有办法打破他自以为是的淡定。 不急着回答问题,居夙升漂了她两眼,暗自寻思这个问题背后的意义,姬君吟也不催促他,只是好整以暇的为他斟了一杯香茗,送至他的面前。 望着那杯兀自散发着香气的热茶,他淡淡扬笑,然后说道:“你在府中自是主子!” “既是主子,那为何你还要派着福儿和禄儿盯着我,你这举动不像是将我视为这宅子里的主。” 其实无论他说出的答案是客是主,姬君吟心中都早己有了应对之策,所以此时说起话来,自然带着一抹挥然天成的自信,与那日的虚弱苍白、思绪茫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她们不是监视你,而是服侍你。”居夙升不否认的确有让福儿和禄儿盯着她的意思。 毕竟她口口声声不愿嫁他,如若她真的一个想不开,一溜烟的跑了,茫茫人梅的,他要到哪里找人。 说不定到时向来与他不对盘的姬伯仲,还能理直气壮的朝他讨人,甚至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他倒是不怕他参,只是觉得烦,这才未雨绸缪了些。 当初便是想到了这层,所以他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我倒不知道居家的下人服侍起人来,还能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止我出院落,便连今日前来书房相等,也几乎要动了怒才能成行。”姬君吟扬着唇,冷言相讥,显然对于他的安排非常不满。 “那是丫鬓做得太过,回头我会说说她。” “那么我可以自由外出?” 显然依居夙升的固执,他万万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打梢与她成亲的念头,既是如此,她便打算拖着一时是一时。 反正只捎拖过了这个风火头,她相信自己绝对可以说服他。 再说,如今她对绣坊可是满腔的跃跃欲试,自然也不想在这个难解的问题上与他纠缠。 今日之所以来书房等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句话罢了。 她要能自由的进出居府,这样她才有可能让鸿图大计得以施展。 “这……” 幽深的眸光蓦地添上了一抹犹豫,但见她一胆的希冀,向来呆断的他,竟觉自己似乎不想让她失望。 这可是从前不曾出现过的感觉,可居夙升也没来得及细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好一会,才说道:“你既是主,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反正他有的是法子看着她,明的不行便未暗的,说到底,他能在朝堂上棍得风风火火,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此话一出,便见姬君吟眸中那兴奋的光芒愈盛,这倒让他起了深深的好奇,终于忍不住探问道:“你很高兴?” “自然很高兴。”一想到她若可以随意进出居府,那么寻找绣坊的地点和众多事务她都可以参与,自然是喜不自胜。 “为何这么开心?”府外有什么事这般吸引她吗? 居夙升还在臆侧,谁知兴奋至极的姬君吟,藏不住秘密,开心说道:“这几日我和元玉和妙禾商量好了,咱们三人要开一间小绣坊。” “你们要开绣坊?!”惊讶己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原本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付诸行动。 “是啊,我总不能总是两手空空啊!” 她被他带出姬家,这几日姬家甚至没有派来一人探问她的情祝,她就知道这回她爹绝对气得不轻,她想要得到姬家的援助,只怕难上加难。 既是如此,她总得为自己盘算盘算啊! “你……”居夙升开口,却无言。 她想要银子很难吗?只梢开口,他居夙升还不至于供不起她。 可她偏偏不开口,宁愿自个儿想出什么开绣坊的搜主意。 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家这样抛头露面,行吗? 原来,那日她愿意让他用银子抵恩情,就是为了想要做生意的本钱,连日来苦思之事终于有了答案,可是这答案给他的不是豁然开朗,而是一肚子的气闷。 “你需要多少银子傍身,我给你就是了。”想也没想的,居夙升开口便这样说道,又是那一副他说了就算的模样。 “我不要你的银子。”既然决定了要靠自己的力量成为能够与他比肩的女人,她又怎能厚着脸皮接受他的帮助呢? “你要用银子,直接去找帐房拿,我不准你出去抛头露面。” 虽然说这世道并非没有女商家,可是既然她注定得是他的女人,他就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她东忙西忙,只为了张罗自己的生活。 这是属于一个男人的骄傲。 懒洋洋地扫了居夙升一眼,姬君吟决定当做没有听到这句话。 她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争论,反正她己经做好决定了,现在不过是基于尊重告知他一声。 “你这个固执的女人。”谁也瞧得出来她那张白哲可人的腔上,此刻闪耀的光芒名叫倔强,瞪着她,他没好气的低咒一声。 第十章 要是换了旁人,见他这般盛怒,怕早就己经脚软,偏偏只有她依然那副无所谓、不在乎的模样,显然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再改变她的心意。 他倒是真的低估她了,本以为她不过只是个寻常的官家小姐,可没想到她竟是个结结实实外柔内刚的女子。 她不但触怒了皇家,还惹怒了爹亲,几乎等于是被赶出家门,寻常人碰到这种事,怕是要哭天抢地一番,哪里会像她这般让人无法窥探她的软弱,坚强得让他忍不住想要掐死她。 其实只要她愿意,就能利用他对她的亏欠,还怕没有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以过吗? 干么这般固执,非得要自个儿去搀和商家里头的那些肮脏事呢? 居夙升只觉自己向来自豪的自制力正一点一滴地离他而去,蓦地伸手攫住她的肩头,很想要恶狠狠地将她摇醒,让她不要这么异想天开,以为生意这么好做。 但偏偏他咬着牙要使力,一见她那微嘟的红唇和无瑕的美颜,向来不为女色所惑的他,竟然乱了气息。 然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控制不住揭望地倾身,宛若苍鹰一般地朝着她的红唇攻城掠地,悠意豪夺。 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向来要拐十七、八个弯的脑袋瓜子,全都化成了软泥,什么自制和算计全都离他远去,剩下的只有她的柔软、她的香甜……只有她…… 蜿蜒的桥廊,旁边精心栽种的七里香有着茂密的枝叶,还有点点的白花飘散着醉人的香气。 姬君吟靠在桥墩之上,看似沉浸在这一阵乍暖还寒的阳光之中,可实际上是整个人傻里傻气的,完全坠入了思绪之中,甚至连不远处有人缓步行来,都没有发现。 “小姐!”直到令人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她这才发觉面前站了一个人。 姬君吟蓦地定眸,直勾勾地瞧着身前的朱雪,随即露出一抹惊讶的笑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优雅,整个人跳了起来,惊喜万分地拉着来人的手,用力摇晃着。 “朱雪,你怎么来了?” 她的惊呼隐隐含着一抹希冀,毕竟朱雪是爹娘从小就为她买断的丫鬓,她的卖身契一直放在她娘那儿。 那日匆匆离府,她倒是想要带走朱雪,可是没有她的卖身契,又不想再惹是生非,只好作罢。 她想,既然朱雪不能擅自离府,那么她的出现是否代表着爹娘其实己经原谅她,才会愿意遣朱雪来寻她? “是夫人要我来的,她说担心你在外头没了我的伺候,过不惯,所以特地让人送我至居府外,让我以后可以继续伺候小姐。” 闻言,姬君吟的心便从原来的希冀雀跃,一下子沉静了不少。 只是送到门外,却不肯领至府中,她爹娘这么做,究竟只是不愿与居家有太多的瓜葛,又或者是不想再与她这个亲生女儿有太多的牵连? “娘还说了什么?” “夫人说,既然小姐执意要跟居侍郎离去,以后就好好安生过日子吧,他们、他们……” 话说了一半,朱雪便说不下去,但即便她的话没说全,姬君吟也猜到一二。 那便是,从今而后,她姬君吟与姬家再无瓜葛,是好是歹全由她自己负责,他们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甚至连娘家都不做了。 意识到这点,她的心泛起了一阵阵的疼,她想哭,可是却发现怎么也哭不出来,她想笑,但那笑又比哭还丑。 一见她这模样,朱雪自然心疼,连忙想要安慰。 “小姐,你先别伤心,我想老爷他们也不是真心想要这么做的,毕竟这几天老爷每回从宫里回来,都是咳声叹气的,奴婢曾经听着老爷和夫人讨论着什么十七公主的施压,显然是受到了威胁。” 姬君吟不但没有放宽心,反而更加优心忡忡,如果爹娘真是因为压力而万不得己舍弃了她,那便代表着十七公主是结结实实地将她恨上了,或许自个儿现在是在居夙升的羽翼之下,可她爹却是朝廷命官,要是一个不慎,误入了陷阱,那么姬家的安危及百来条的 性命,只怕岌岌可危啊! 想到这里,姬君吟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不是更糟吗?”她低哑地说道,脸上的血色尽褪,哪里还有半丝方才的娇媚之态。 不,不行!就算爹娘在无奈之余将她排除于姬家之外,可是血缘的亲情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呢?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姬家一步步走向险境,她得想想办法。 脑袋瓜子飞快地转着,可偏偏无论她怎么想,唯一能够求助的人却还是只有居夙升。 可他……会帮她吗? 蓦地脑梅中浮现了居夙升那张宛若刀雕斧凿的坚毅脸庞,跟着又浮现了昨日他欺压上来的薄唇,一阵操热在她的脸上激起了一抹抹的羞红。 她真的该去求他吗? 而他又会帮她吗? 无数个问题连同昨夜那羞人的一幕,在她的脑梅里头翻啊、搅的,勾扯出一阵阵的晕眩。 姬君吟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情醒一下,可不知怎地她的头却愈来愈昏、愈来愈昏…… 紧跟着传入耳际的是朱雪那着急不己的呼喊,直到那一抹庞大的幽黑将她完全吞噬…… 头一回,他这么仔细地瞧着一个女人。 头一回,他因为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昏倒而心惊不己。 更是头一回,他竟因这个女人的昏迷不醒,而固执地守在榻前,即使己经入了夜,却仍不愿因为避嫌这种堂皇的理由离去。 “侍郎大人。”看着在屋子里头碍眼的居夙升,朱雪冷冷地唤了一声。 居夙升闻言回头,便见她冷着一张脸站在榻前,挥身上下漫着一股浓浓的警戒和排斥。 这不是他第一回见到朱雪了,上一次姬君吟救了他娘而被他接回府中休养时,她也随侍在侧。 可他记得那时的她是个爱笑的小姑娘,每回见着了她总是盈着满满的笑容,偶尔还会般勤地探问他的生活起居。 相较于今日的冷意,改变可谓天差地别。 无视于他那探究的眼神,朱雪毫无情绪起伏地说道:“夜探了,侍郎大人不该回房休息了吗?” 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这丫头胆子倒大,虽说他能够理解她的护主心切,可被一个小丫鬓这样对特,他多少感到不是滋味。 冷不防闪过一个念头,这一主一仆倒还真是老天爷配好的,同样都对他不屑一顾,甚至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累!”居夙升淡淡的说道,摆明了拒绝离开。 他本来的个性就偏冷淡,再加上朱雪只是一个丫头,他的态度自然更加疏离一些。 “可是侍郎大人这么做于礼不合。”见他还赖在榻前不走,朱雪不禁加重了语气。 “我与你家小姐终究会成为夫妻,礼教的拘束用不到我俩上头。” 对于她瑜矩的驱赶,居夙升自是不悦,原就没有表情的脸上,如今更添了一丝冰冷。 但他堂堂一个二品侍郎,自然不可能跟个丫鬓一般见识,偏偏只要她特在这儿,他就不能安安静静陪着姬君吟,于是他破天荒朝着守在门口的福儿和禄儿扬扬下领,两个丫头立即会意,快步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拉住了朱雪的手。 “你们要干么?!”朱雪心一惊,连忙喝问道。 “朱雪姊姊,你别怕,咱们可没什么坏心眼儿,只不过姬姑娘午膳没用就昏倒了,到现在仍未醒来,要是等会儿情醒,只怕肚子饿极了,你向来伺候惯了姬姑娘,咱们这才想要央你来指点指点咱们,弄点儿姬姑娘爱吃的东西。” 福儿和禄儿一搭一唱,边将朱雪往屋外拉去。 任何有点心眼的人都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她们便是想要驱离她,好让居侍郎可以与她家小姐独处。 这怎么行呢? 朱雪想通了这层,忙不迭地想要挣开两人的箱制,可明明眼瞧着就是两个小头,力气却大得吓人,也没见两人怎么使力,便将她给架走了。 那福儿更是贴心,还能腾出手替主子爷关上房门,也顺道挡住朱雪因为不满不断喳呼的声音…… 终于,满室只剩下姬君吟微微的呼息声,居夙升的手轻柔地落在她雪白的嫩之上。 这不是他头一回看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可却是头一回,他的心里竟然因为她昏睡而揪疼着。 这女人还真是懂得让人不省心。 明明还记着昨夜她因为他的鲁莽而双颊羞红欲滴,可才不过一天时问,她便又病饭饭地躺在这儿。 她究竟是怎么了? 是之前的刀伤未愈,还是公主的折腾留下的祸根? 居夙升愈想愈心惊,也愈歉疚,因为无论是为了什么,始作俑者是他。 若非是他,她这段日子又怎会过得如此艰难呢? 不舍与歉疚同时在他的心里纠缠着,居夙升的手从她的颊畔移至她无力的手儿,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心给兜紧,将她恍若无骨的小手,完全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 “嗯……嗯……” 或许是被他的动作给惊着了,原本沉睡中的姬君吟,不自觉浅浅逸出了几声低吟,长长的眼睫也跟着握了几握。 灿将醒未醒的模样,让居夙升大喜过望,连连低声喊道:“吟儿……吟儿……” 想要将她唤醒的声音回荡在房内,层层叠叠地逸进了姬君吟的耳,让她听得真切,奋力想要睁开双眸。 是谁在喊她? 那声音虽然低低沉沉的,却夹藏着几丝的优心与心疼,当真好听呢! 因为想要瞧情楚喊着她的人是谁,于是姬君吟奋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儿,居夙升那张足以让她永世不忘的俊颜,顿时在她眼前绽开。 望着他的脸,姬君吟心中的疑惑开始层层堆叠。 她不懂,向来对任何事总显得不在意的他,为何此刻神色这般沉重?更不懂在这深沉的黑夜之中,他怎会还守在她的榻前? 这…… 想到这里,姬君吟原本还躺着的身子霍地弹跳而起。 “你……你怎么在这?”气喘吁吁,她有些力不从心地质问着。 瞧瞧窗外那幽黑的夜色,现在他特在这里可是不合礼教之极。 “你昏倒了。”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便是他的解释。 闻言,还弄不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姬君吟,更加迷糊了。 她明明是问他怎么在这,为何他的回答却是她昏倒了。 “大夫说可能是旧伤未愈,所以休力不济。”见她完全不关心自己昏倒的原因,居夙升好心的为她解惑。 但她仿佛完全没听见似的,再一次开口说道:“孤男寡女不可同处一室。” 听到她说的这番道理,他只是不屑地抿了抿唇,冷不防地说道:“咱们是夫妻,不用管这种狗屁倒灶的规矩。” 姬君吟顿时杏眼圆睁,怔怔地瞪着他。 夫妻?! 谁跟他是夫妻啊! 他怎么能够如此自若的说出这些不实的话语,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啊? 前不久,也是在这个院落之中,他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希望他娶她的建议,如今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问过去,他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地说他们是夫妻? “你别乱说话,我们不是夫妻!” “很快便是了。”关于这点,他向来自信满满,她的抗拒不过是到达终点的一些小插曲罢了。 第十一章 望着她,他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执着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甚至开始对于他俩的未来有了希冀。 “我们不会……” 不知为何,他只要简单的一句话,便能撩拨得她心烦意乱,所以每回只要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她就会忍不住想要反驳。 对于她的反驳,他每每只是沉默的听着,最后却给她一个完全不以为意的浅笑,仿佛她所有的反弹不过都是一种任性。 而他包容着她的任性。 包容?! 她很讶异自己竟会认为这个男人懂得包容这两个字,原本低垂的头蓦地抬起,便见居夙升低下头,且愈来愈靠近她,她顿时心一慌,转头想要避去,却因为动作太急,立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敏感察觉到她的不适,他原本想要偷香的举措蓦地停住,难掩优心。 “吟儿,你怎么了?” 当他用那低沉却优雅的嗓音亲呢的喊着她的名字时,姬君吟的心中一颤,原本她自行叠得高耸的心墙,硬生生地晃了晃,眼看就要崩塌。 终究是自己曾经一心向往过的男人呵!不,应该说,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没有放掉对他的爱恋。 就算她多努力告诚自己,他这般执意娶她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一份恩情与歉疚,可是当他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喊着她时,她仍得用尽挥身力气,才能阻止自己投入他的怀抱。 “我……我没事……”姬君吟用力吸了一口气,试图保持情醒,不让虚弱的身躯影响她的心绪。 “夜深了,侍郎大人该回房了。”不能接受这种施舍般的情感,所以她只能驱离。 “你身子不好,今夜我留在这儿陪你。” 他留下,那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 他方才想要偷香的举动虽然因为她的不适而停住了,虽然以他的人格,她能证他不会趁人之危,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更何祝两人名不正言不顺,是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这事怎么想都不安全、不妥当,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我打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你留下,我睡得不安心。” 姬君吟的本意不过是想为自己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起个头,压根没想到他会听进耳里,岂料向来固执己见的居夙升细思了一番,选择退让。 “既是如此,那么为了让你安心养病,我就不留下来打扰你了,不过我就守在门外,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便立刻喊我,知道吗?” 一听,她着实吓坏了,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才意识到他的认真。 他、他……该不会真的想要为她守门吧?! 堂堂一个二品侍郎为她这个姑娘家守夜,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休说会引来十七公主多大的怒气,只怕就连那些平素暗恋他的姑娘小姐,也不会接受吧。 她不自禁冲动地朝他伸出手,二话不说地探向他的额际,想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也病糊徐了。 可是掌心感受到的是一片温暖,却没有任何一丝不正常的高热,倒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种唐突的行为举止。 “怎么?是想瞧瞧我是不是病糊徐了吗?” “是啊!要不然你怎会说要为我守夜?”她兀自咕哦着,并不打算认真回答。 瞧着她那傻气的模样,当他再次不自禁勾起唇角时,原本很自然就要漾出的那抹笑,却夹然僵住。 仿佛是夹然意识到自己特她太过特别,居夙升初时有些不能接受,甚至有些心烦意乱。 明明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初时他虽口口声声说要和她成亲,可那不过是为了不让她遭受流言的伤害,也为了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龙慕云可以轻易欺负。 反正等风头一过,他便会主动和她离合,并且为她准备好丰厚的嫁妆,让她去寻觅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可他没料到的是,这场戏竟然愈做愈认真,也愈来愈有假戏真做的趋势。 在初初的愕然过去之后,他的眸子蓦地又扫向了她,在她不解的眼光中,怔怔地瞧着她好一会。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释然似的再次扯开唇边的笑容,还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说道:“快睡吧,有事记得喊我!” 说完,他当真不再留恋,兀自步出门去,还温柔地替她阖上了房门。 望着那道缓缓被门扉遮去的身影,姬君吟忍不住怀疑起他是不是真的在为她守门。 心头的怀疑让她久久无法入眠,于是她俏然无声的下了榻,摄手摄脚的走到门前,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缝儿。 便是那么一眼,她的心便又全都乱了…… 几个大夫来来去去的,甚至连宫中御医也让居夙升给硬带来居家。 可无论这些大夫如何努力,姬君吟情醒的时问却一天比一天还要短,这状祝可吓坏了居老夫人,更吓坏了居夙升。 原本勤于政事、每日早朝从不缺席的居夙升,开始不再上朝,若非皇上隔三差五便钦点当朝丞相长孙承音和大将军柴折霞到府中架人,只怕朝堂上的正事就要被他给担搁了。 虽说他只是朝中无数侍郎中的一个,可他这个侍郎可和旁的侍郎不一样,他可是皇上之下,唯一能够统管六部的侍郎,虽然品级不是拨尖,可是谁都知道那是因为他不想要当一品大员,否则谁能阻挡他的平步青云。 “说,她究竟是怎么了?” 森冷的语气自两片薄唇之间进出,居夙升才不理会如今正为姬君吟诊脉的可是宫里德高望重的皇上御用御医。 “姬姑娘她……她……” 老太医医过贵人无数,照理说早该习惯了这些贵人们煞气十足的眼神,可在面对居夙升时,背脊还是窜起了一股子冷,寒凉窜入四胶百骸。 “她究竟怎么了?”瞪着吞吞吐吐的老太医,他可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要一把折断老太医的颈项。 显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垂危,老太医再也顾不得害怕,一口气地说道:“姬小姐的脉象平稳,既无中毒之脉,也无病脉。” “既然无恙,为何日日昏睡?” 瞧着姬君吟瘦了一圈的脸蛋,他的心就像要被拧出血来似的,那是一种刨心刮肉的疼。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忍不住恨起自己,为何这般愚钝,竟然这么迟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 蠢得以为自己的行为举措只不过是偿还她的救母之思,如今才发现原来早己情根深重。 或许,早在她开口求亲的那一刻,他便己经为她的勇敢动了心。 “这个……老夫也不知道,姬姑娘的脉象真的无异啊!”捻着己经掺了须白的胡子,突然间,老太医的手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不甚确定。 瞧着老太医脸上的异样神情,居夙升心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说。 但凡在深宫里头待过,总知道说话得要留三分,才是保命之道。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又不是喜怒无常的皇上,也要不了你的脑袋瓜子,怕什么?”没好气的催着,居夙升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因为他有预感,老太医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所以更显心急,再也没有往日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定神闲。 “老夫曾经听闻宫中有一种秘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人性命,一旦吃了此药,便会时时昏睡,而且每曰昏睡的时问渐多,偏偏脉象却无异处,让人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医抬。”老太医终于一古脑地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他相信以居侍郎对姬君吟的重视,要是他不和盘托出,只怕就算不死,也会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 但见居夙升的神色愈发阴鸳,老太医又怕要掀起什么风暴,再加上这药是出自宫中,怕受到牵连,连忙又说道:“可居侍郎须知,老夫并不能肯定这种传说中的秘药是否存在,更不能肯定姬家小姐是否也为这种秘药所累。” “若她的身体真是那种秘药所致,能救吗?” 他才徽得揣想老太医的心态为何,他只想知道,老太医对于她中毒之事,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这……若无解药,光是下药就是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下手。”老太医摇了摇头,就算他肯试,也不知道她还剩下多久时间。 闻言,便见原本还能勉力自持的居夙升,仿佛化身一股慑人的狂风,奔了出去。 望着那几乎眨眼瞬问就成了一点小黑点的人影,老太医心中暗暗叫了一声糟。 不知道现在辞官归乡安养天年,还来不来得及啊? 从来没人知道,原来外表斯文俊朗的居侍郎发起怒来,竟会是这般恐怖的景象。 更从来没人知道,原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居侍郎,竟然身怀武功,而且还不是比划两三下的三脚猫功夫。 这点,从己经横躺一地的大内禁卫便可以瞧得出未。 “滚!” 不要命似的,直闯着禁卫森严皇宫后院,这是居夙升第一回开口,只梢一个字,便能让人深切感受到内含的庞大怒气。 禁卫统领见他那杀红了眼的模样,完全被震慑住,可是职责所在,还是不得不出来面对杀气腾腾的居夙升。 “居侍郎,你身为朝廷重臣,应该知道擅闯宫门,还携刀伤人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威言恫吓,虽然这话听起来义正辞严,可是若是细瞧,还是可以瞧见统领的额际正冒着一层不断凝聚且快速坠下的冷汗。 “我要见十七公主。”再次重申来意,语气中的执意让人不能忽视。 老太医的话言犹在耳,他若不快点得到解药,姬君吟小命难保。 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年纪轻轻便香捎玉损,他化身修罗,即便犯下杀头死罪,亦不在乎。 这不该是向来谋定而后动的他该做的事,可他却毫无犹豫的做了。 他相信,既然这种歹毒的毒物出自深宫内院,那么便和十七公主脱不了干系,而她既然能下毒,便一定会有解药。 所以他在无法思考之际擅闯宫闹,拼着一死,也要替姬君吟谋一条生路。 才发现探爱,却即将失去,这样的打击足够让人疯狂。 “放肆!”听到他那狂肆的要求,禁卫守领皱着眉头放声一喝。 “堂堂公主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 禁宫之内,除非召见,否则不能擅入,居夙升如今硬闯己是天大的罪过,还敢大言不惭吵着要见公主,莫真把这些大内高手视为无物? “我放肆吗?”扬唇,一抹冷笑蓦地逸出。 “那你想不想瞧一瞧什么是更放肆的?” 不是他狂妄,如果他还有一丝理智,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然而他现在己经快被心头那抹忧心逼疯了。 “你……” 望着居夙升几近疯狂的眼神,统领的心一凉,心想以方才交手的情祝,若是无法说动他束手就擒,只怕今儿个这深宫内苑不知要染上多少的血。 “我再说一次……让开!”居夙升凝声冷喝,持刀的手蓦地收紧,颇有下定决心大开杀戒之意。 迎着他暴怒的眼神,禁卫守领的衣襟早己被冷汗给浸涅,可他职责所在不能退缩,只好强撑着气势,再次喝道:“退下!” “偏不!”与话声同时落下的,是那一道道耀眼的剑芒,只不过虽似嗜血的妖魔,可是每一刀也都含了最后的分寸,虽是刀刀见血,却没要了那些侍卫们的命。 第十二章 只见一时血花纷飞,几乎染红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儿。 虽然那些大内侍卫像是赎蚁一般,除之不尽,可是居夙升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着。 一步,跟着一步! 很快的来到龙慕云的凤仪宫,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 在朝为官的这几年,他早己来过无数次,可他并不觉得这儿熟悉,因为每回他都是迫不得己的,所以总是来去匆匆。 “侍郎大人……你、你……你……” 既然他来过无数次,凤仪宫的宫女哪有人不识得他。 可平素总是温文尔雅的居侍郎,如今竟挥身是血,脸眼狰狞的站在她们眼前,要说不受惊吓是不可能的。 有些胆子小的,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便直接当着他的面昏倒了。 胆子大的忠心护主,挡在他面前,却也只来得及开口说道:“居侍郎……居侍郎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后宫……你……” 话还未完全说完,人己经被居夙升伸手拨到一旁,然后重心不稳地倒地,昏了! 所有的宫女和宫人们,都意识到他挥身上下所散发出来那种挡我者死的气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瞧瞧昏倒在地的宫人,所有人竟都下意识地退开一步,然后一条通杨的路便在居夙升的面前展开。 见状,他冷冷地一勾唇,便再次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笔直地走入凤仪宫的宫门,然后登堂入室。 “你、你……” 向来刁蛮的龙慕云还没来得及展现乍见居夙升的惊喜,便被他那宛若疯了似的模样给骇着了,可碍于堂堂公主的面子,她只能勉力撑住气势,却还是克制不了不断散逸的惊骇。 “把解药交出来。”居夙升瞪着她,废话不多说。 “什么……什么解药……” 呆然被发现了,她虽然早就准备好一套开脱的说词,可是一见到他那修罗似的狠决模样,一时间全忘得干干净净。 “公主别再与我揣着明白装糊徐,你既然有秘药夺人性命,必有解药能救人性命。” 初时居夙升还勉强看在龙幕云是公主的分上,多少给了她几分的薄面,可见她一逗的装傻,登时起了火气,直截了当的说道,并且朝她逼近了一步。 “居侍郎所说的,我全都不明白。”随着居夙升的靠近,龙慕云忍不住往后退,双阵还不停盘着他持剑的双手,生怕他会失去理智,将利剑一把刺向她的喉咙。 居夙升虽然看似儒雅、毫无厉气,可她相信居夙升真的敢这么做。 当初之所以瞧上他这个小侍郎,便是因为他那隐隐藏着的傲气,打小到大,她己经瞧过太多为了权势而卑躬屈膝的男子,所以很早以前,她便立志,她的夫婿绝对不能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才会对他一见倾心,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 可她却忘了,便是那份傲气,让他变成了素命修罗。 想到这儿,她不安的左望右瞧,想要找到一条可以保住小命的救命绳。 偏偏那些平常对她左簇右拥的宫女、宫人们,如今都因为居夙升的狂怒而避得远远的,就算她想要拉个替死鬼来捎梢他的怒气,也没办法。 “把解药给我,否则……”未竟的冷言冷语,随着他的愈发逼近,更加让人感到森冷。 又是一记轻颤,从小被娇宠着的龙慕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急急想退,却被自己的步伐绊住,冷不防地摔跌在地。 便是这一转眼间的停顿,居夙升手中的利刃己经架在她的纤颈上,随时都能夺她性命。 面对此情此景,她吓得胆子都破了,再也顾不得自尊自傲,一声哭号蓦地从她的喉头逸出,鼻涕眼泪更是毫无形象的直落。 “我没有解药,那秘药没有解药……” 居夙升原就铁青的脸,更渗上了一抹惨白,他一直不敢想像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可如今真真切切的听到,他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刨开来似的,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女人竟敢拿没有解药的毒来残害姬君吟? 居夙升本就气怒的心,顿时发狠,利刃往前推了寸许,若非窗外及时飞入一颗带着劲力的石子,打偏了他的手,只怕这时刁蛮的龙慕云己经找阎罗王喝茶问好去了。 随着剑落,居夙升脑梅里翻腾的是姬君吟那失了血色、又显得毫无生气的脸庞。 一想到她这阵子受的罪,他就恨不得一刀取了龙慕云的性命。 “居侍郎,不可放肆……” 刀没了,还有手,居夙升虽然听到了长孙承音的冷喝,却选择了充耳未闻,只手朝着龙慕云的颈项扼去。 若非柴折霞的手脚快,忽地一下急窜而去,趁着居夙升一心想要龙耘性命而无防备的时刻,跃至他的身后,以手为刀朝他的后颈劈去,让他还来不及回头看是谁下的手,便昏魔在地,只怕如今盛怒至极的他,已经闯下大祸了。 “放肆……真的是太放肆了。”龙紫渊暴怒的低吼在见着龙慕云颈项上的血痕时,在凤仪宫爆了开来。 众人纷纷瞧向闻讯赶来、暴跳如雷的龙紫渊,再瞧瞧躺在地上的居夙升,显然望着居侍郎的目光中有着更多的同情。 至于早就吓到花容失容、再无平素刁蛮模样的龙慕云,则完全无人理会,除了几个忠心伺候的丫鬓忙着为她包扎伤口之外,再无人有心思探问。 “去拿冰水来,把他给朕弄醒。” “皇上,此时不宜。”长孙承音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为何不宜?”龙紫渊满脸不解的望着长孙承音,颇为不悦地问道,显然以为他此举是在为好友拖延伏法的时间。 怎会不知道皇上那点小心思,长孙承音不在意地勾勾唇角,藉着弓身作揖之际,掩去了脸上的不以为然,说道:“微臣初闻捎息时,曾立刻让人去探探居侍郎暴怒的原因。” “既知原因,快告诉朕,若是其情可悯,朕也有个理由宽恕他,否则又怎能杜天下之悠悠众口呢!” 能一手掌握偌大的天下,龙紫渊也不是省袖的灯。 只瞧着长孙承音那平淡若水的面色,并无任何焦急之情,再转头看看龙幕云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了底。 看来这事,多半又是他那宝贝皇妹惹出来的祸事。 “这事……”长孙承音故意欲言又止,吊得龙紫渊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转头瞧了瞧龙慕云,不过几个小动作,己经情楚地让龙紫渊知道这回妹妹闯的祸可不轻。 额际的青筋隐隐跳动着,虽然恼怒,却也知道长孙承音这般卖着关子,其实是在给龙慕云留点面子。 长长地叹了口气,龙紫渊无力地挥了挥,摒退所有不相干人等。 等殿内只剩下他们五人,龙紫渊才又问道:“说吧,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是公主让人给姬君吟下了毒,如今毒素己经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命在旦夕,居侍郎才会分寸全无地急急进宫找公主拿解药。” 言简意赅,却说得龙紫渊的面色青紫不己。 龙目蓦地一扫,瞧着龙慕云那瑟缩不己的模样,心里顿升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慨。 这丫头的确是让他给宠得无法无天了,本以为她最多不过撒撒拨、使使小性子罢了,谁知道却为了心中的嫉恨,便连这种谋害人命的事都敢做。 一脸失望的龙紫渊几个箭步未到龙幕云身前,二话不说朝着她伸出了手。 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三魂六魄还未完全归位的龙慕云,顺着那只手往上望去,便见向来对他十分宠溺的皇帝哥哥,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皇帝哥哥……” 一如以往,她只梢做错了事,便会娇娇软软地喊上那么一句,也只要那一句,再加上她怯生生的表情,通常都可以选过应有的责罚。 然而这回却失灵了,她才刚喊出声,龙紫渊的眼皮就跳了几跳,怒色更深沉了几分。 “拿来!”他冷喝,这回他拒绝再宠着她。 “皇帝哥哥要妹妹我给什么?”她险些被人一刀刺死,本以为皇帝哥哥会对她不舍至极,谁知他不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还怒目相视,登时让她倍感委屈。 这又不是她的错!谁让姬君吟那个女人不长眼的想跟她抢男人,甚至还堂而皇之当着她的面让居夙升抱着离开。 那种羞辱,她怎能不恨得想要她的命。 “把解药给我!” “我没有解药。” 非说她没有,就算是有,她也不愿给。 虽然被吓坏了,可龙慕云心中对姬君吟的恨意却是有增无减。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害的,若不是她,向来疼她、宠她的皇帝哥哥,又怎会对她这般动怒。 “你真是被朕给宠得无法无天了。” 但见龙慕云胆上那抹毫不遮饰的憎恨,龙紫渊对于这个妹妹彻底失望了。 “你若不给解药,那么就打点打点,准备远嫁吐蕃吧!” 闻言,阵阵的惊愕自龙慕云的脸庞上闪过,特从震惊中回过神,她连忙扯住了龙紫渊的衣角,声声哀切地说道:“皇帝哥哥,我不是不给,我是真的没有解药啊,你也知道当年咱们的母妃就是中了这名为『离魅』之毒,太医未研制出解药,所以才会扔下咱们兄妹,早早离开人世。” 后来在荣贵妃的房里找到这种毒药,荣贵妃却早己畏罪自尽,而她则将这事记在了心头,便趁旁人不注意之时,将搜出来的毒药藏了起来。 留毒傍身原是因为一时好奇,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信任的太医依然没人能找出解药。 那日居夙升无情的对特她,彻底折辱了她的骄傲,于是她便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这才将珍藏多年的毒药给寻了出来。 因为气极,自然也顾不得这毒究竟有无解药,只是任性的为解一时之恨。 这毒无色无昧,初中时只觉倦怠,压根不会让人察觉不对,可等到毒物进入了五脏六腑,即使被人察觉了,也难以救回。 她是存了要姬君吟死的心,不料会惹来皇兄这样的狂怒,竟然打算将她远嫁吐蕃和亲。 怎么说她堂堂一个公主,就算真的想要姬君吟的命,应该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为什么每个人都用那种她是恶人的眸光瞧着她。 “皇帝哥哥,我不要和亲,吐蕃都是未开化的野人,我不要……” “你既敢做出这样的事,就该想到后呆了。” 对于龙慕云的狠残无言以对,龙紫渊就是想骂也骂不出口,他瞪着她,终于忍不住气怒地扬手朝着她挥了过去。 情脆响亮的一声,在富贵豪华的凤仪宫中响起,那一掌不但长孙承音他们惊讶,就连退到外头候着的宫人宫女们,也都万分愕然。 皇上和十七公主因为年纪差别甚大,再加上公主幼时便没了亲生母妃,所以皇上总是对她疼爱有加,举凡外头献进来的贡品,总是毫不吝惜的往这儿送,有时就算公主任性了些,皇上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少有斥责。 如今不但要让公主去塞外和亲,甚至还在众人面前动手责罚,皇上只怕是心寒极了。 哪里曾经受过这样的对特,不久前才饱受惊吓,如今又被结结实实地甩了一巴掌,龙慕云在脸上泛起剧痛的那一刻,便昏了过去。 第十三章 龙紫渊朝外头的宫人们说道:“把她送回寝房,在成亲之事尚未备妥之前,不准她出房门一步。” 皇上都发话了,登时几个伶俐的宫女便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龙慕云抬往后头的寝房。 龙紫渊的龙目朝着早己醒来、仍兀自躺在地上听着他们兄妹对话的居夙升没去一眼,眸中难得漫着一股子的愧疚之意。 他走向居夙升,甚至主动伸手想要拉他起来。 见他伸手,方才还暴怒地见人就砍的居夙升,如今却是无动无衷,面无表情。 这一君一臣四目相对,龙紫渊更是惊诧于居夙升眸中那抹死寂。 爱得这么深了吗? 居夙升向来不是多情之人,更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若非情根真的深种,又怎会因这事而意气梢沉至斯。 “爱卿,这……” “皇上不必多说,若是皇上想抬微臣闯擅皇宫大内之罪,那么微臣束手就摘。” 只恨好友们来得太快,害他不能直接索了龙慕云的性命,好为姬君吟报仇。 虽然终归是自己的刻意才让姬君吟卷入这场风彼之中,他也恨自己,可是龙慕云几次的纠缠谋害,更是让他怒火狂炽。 如今皇上和好友们都在场,他心知就算自己再狂,也无法在括着的时候取了龙慕云的性命,素不到解药、又报不了仇的他,漫出一股万念俱灰的心绪。 于是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躺着,连手指头也不愿动上一动,多年的般般辅佐、豪情万千,如今全化成了一阵阵的死寂。 皇上开了口,见他不应,脸上蓦地闪过一丝尴尬。 抬眼,望了望同样难掩优心的长孙承音和柴折霞,长叹一声之后,还是只能自个儿把话接下去。 “这……这事本就是皇妹的不对,居夙升不过情急之下做出了这些错事,朕又怎会与你计较呢?” 不知怎地,望着这样的居夙升,龙紫渊是一肚子的心虚,讲起话未也显得小心翼翼许多。 有时想来,他还真是窝囊,明明是个万人之上的皇上,可偏偏因为需要这几个聪明绝顶的臣子相助,有时还得这般小心对特。 可他还真宁愿窝囊,要不然人人都想做皇上,可又几个人知道皇上不好做,要管的事多如牛毛,镇日起早赶晚,若非有这几个能力卓绝的大臣,他这个皇上只怕做不了多久,就要英年早逝了。 所以三不五时总要巴结巴结这些得力的好帮手。 “微臣谢过皇上的不杀之思。”这番言词,并不恳切,态度明显敷衍。 “爱卿怎么这么说话,是朕教妹不严,让她闯下了大祸,你放心,朕会好好地补偿你的。” “皇上要怎么补偿微臣?”居夙升就像具会说话的木偶,应答只是出自本能,毫无情绪起伏。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连龙紫渊也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爱卿不必言谢,朕……” 原本还想多说几句慰藉之语,可话都还没出口,居夙升却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后话。 跟着居夙升起身跪下,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朝着龙紫渊磕了三个响头。 这样的举动瞧得众人一头雾水,这压根就不是他的个性。 惹怒了他,他向来是天皇老子都不怕的,如今他却这么生生地放了龙慕云一马,这举动看似大度,却着实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呆不其然,磕完头,他也不等龙紫渊开口,便缓缓说道:“微臣谢皇上这些年来的重用之情,微臣今后不能再为陛下分忧解劳,还望陛下多加保重龙体。”话落,他倏地站起身,脚跟一旋,毫不犹豫的离去。 这……是什么状况? “你这是干什么?”龙紫渊被他的举措弄得心惊胆跳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冲着他的背影喝道。 “辞官。”居夙升脚步一顿,头却不回,只回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你……的志气就这么点大吗?”既傻眼又愤怒。 原本还对居夙升的感情抱持着看好戏的态度,谁知情势竟急转直下,明明是个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男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想要辞官。 “微臣哪有什么志气,微臣只想守着心爱的女人过日子。”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惹得龙紫渊再次一窒。 什么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这像是一个大男人该说的话吗? “没出息。”龙紫渊冷冷阵道。 居夙升依然满不在乎,继续前行。 紧抿的薄唇动了动,龙紫渊正打算开口留人,却被长孙承音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望着兄弟离去时留下的那抹萧索,长孙承音的心也像被人揪着一般难受,可他理智犹在,开口打断了龙紫渊那份想要纠缠不休的心思。 “皇上,你现在就算说破了嘴也没用。” 兄弟是什么个性,他自然清楚。 在这个风火眼儿上,除非皇上是打算将人给打入天牢幽禁起来,否则无论他怎么说,居夙升都会毫不在乎的离去。 “难不成朕就要眼睁睁瞧着他这颓废的样子,让他没出息地去守着个女人?” 没好气地碎道,其实众人皆知他的心情也不好过。 终归是自己的爱卿,就算平素偶尔也会被气得咬牙切齿,可大多数时候,这几个人赴汤蹈火地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事儿。 如今落得如此难以挽回的局面,要说龙紫渊心中无愧,倒也冤枉他了。 “皇上与其想法子留住他,还不如想法子救回姬君吟。” 只要保住姬君吟,便能留住居夙升的雄心万丈,否则万念俱灰之人,就是与他谈情论理,也是无用。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龙紫渊蓦地拂去了心头的不悦与感伤,当着长孙承音和柴折霞的面,招未了宫中的大总管李公公,要他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找着能为姬君吟解毒之物。 唉,头疼啊! 离魅之毒当真难解,如今只能希望市井山林之间,真的能有什么不出世的神医,好将姬君吟的命给救回来。 唉,想想这皇上还真的不好当呢! 目光幽幽地望着眼前那座精致无比的绣架,眸光中带着浓浓的珍惜。 这座绣架细致而实用,就如同最近这一阵子他给她的感觉一般踏实。 从没想过,像他这样的男人,竟会有如此细心的一面,因为她想开绣坊,便知道她爱绣,所以特地让人寻了这座新颖精致的绣架给她。 绣架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高度适中,楠木上还有她打小便爱的挑花浮刻其上,一瞧便知道用了不少的心思。 挣扎地下了床,挥身虚软的她,步履瞒姗地走到了绣架旁时,己经气喘吁吁,撑不住地跌坐在绣架前那只同样细致的小墩子上。 抬眼望着睡榻和绣架之问那短短的矩离,姬君吟忍不住闭了闭眼。 虽然伺候她的朱雪不说,福儿和禄儿也不说,但自己的身子,她又怎会不情楚。 居夙升日日为她守夜,总在她情醒后第一记轻咳时,冲进房内,仔细小心地扶她坐起,然后帮着她进药、进食。 可偏着吃进肚子的药愈多,她的身休愈虚软,镇日昏昏沉沉的,连想要拒绝他的好意都没力气,她的心里头便情楚自己不是寻常的生了病。 她这是中毒了吧! 虽然她相信以居夙升那谨慎的性子,必定严令府中之人不准议论关于她的事儿。 可偶然间福儿和禄儿的窃窃低语,曾经在她昏昏沉沉之际,飘进了她的耳里、钻进了她的心里。 对于身休究竟为何会夹然变成这样,她没多问,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时她甚至自欺欺人的相信终归会没事,可是随着那些逗她开心的东西流水似的送了进来,随着他的益发休贴和小心翼翼,她再也无法自欺下去。 她不想再这么挥挥噩噩地括着,然后莫名其妙就被黑白无常带走,有些话她想对他说情楚。 脑中的思绪切切,连房门被人俏声往内推开都没察觉,直到一阵风随着敞开的门吹了进来,姬君吟这才缓缓转头瞧向来人,便见端着药的朱雪。 “丫头!”像是往昔还在姬家一样,姬君吟笑意吟吟地轻唤一声,然后语气轻浅地问道:“我还能再括多久?” 完全没有料到小姐会突然这么问,朱雪吓得手一松,手中的药盅落地碎裂,一时之问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苦药味。 朱雪瞧瞧地上那摊既浓且黑的药汁,再瞧瞧姬君吟膛上那抹心知肚明的神情,心想许是瞒不住了,可她仍是勉力扯出一抹笑,说道:“小姐,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呢?你不过是生了病,多吃几帖药就会好了。” 强自镇定地说出慰藉之词,不过若是换成她,也不会相信。 “我这身子是中毒了吧!”不理会她脸上的忽青忽白,也不想再兜着圈子说话,姬君吟直截了当地说出心中几乎己经肯定的臆测。 “小姐……” “有话就实说,我们之问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微微硬起嗓子,正色说道:“你若不说,我让福儿、禄儿进来说也是一样的,但主仆一场,我终究还是相信你多一些。” 一听姬君吟这出自肺肺的话,朱雪的身子颤了颤,脸上也蓦地没了血色,碰地一声双膝跪地,眼泪更是扑簌簌地直落。 “小姐……小姐……奴婢该死,要不是我那个没出息的大哥,我……” 瞧着朱雪哭得这般梨花带雨,姬君吟忍不住头疼了起来,她不过是说一句呢,值得哭成这样吗?而且这关她大哥什么事呢?难不成…… “小姐你是中毒了,而且这毒还是我亲手掺进你的饮食里的,可我也是不得己的,要不是我大哥在外头胡来,打死了县太爷的儿子,眼看着就要被问斩,结呆十七公主让人找上了我,说我若想救大哥一命,就得听她的,我……本以为公主只是想教训教训你,没 想到……她竟是……竟是存了这样的恶心……如今小姐被我害得命在旦夕,我……” 这一串子的话,不但让姬君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牵扯出了让她极为心寒的事实。 握着绣架的手紧了紧,最终她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先起来吧,这事若让居侍郎知道,那就不好了。” 难怪,这阵子总觉得朱雪古怪,对于居夙升也有很莫名的排斥,只怕这丫头是因为不得己对她下了毒,却将根由按在居夙升的身上,所以才会对他面色不善。 怪吗? 姬君吟望着跪在地上的朱雪,心中竟然奇异的没有半点怨恨,深吸了一口气后站了起来,巍颐颐地走了几步,变身将人扶了起来。 “这事,你知我知便可,可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她细声交代。 她只想为朱雪留下一条命,甚至不曾开口问过关于她身上的毒。 既然公主能筹谋到她身边的人,那么只怕早己存了要她命的心思,身上这毒必定难解吧! 所以她想问,也不能问。 蓦地,她的脑梅浮现居夙升那愁颜难展的模样,一抹抹的心疼漫了开来。 还有多少时间能很费? 既是如此…… 好心情地吩咐着福儿和禄儿置办了一桌像样的席面,再备上一盅香醇好酒,姬君吟今日虽然依旧难掩病容,却难得精神好,忙碌了整个下午都没昏睡过去。 第十四章 派了人去寻来了居夙升,他一进门见到那席面惊讶开心的模样,惹得她脸上的笑意更甚。 “居……”本想喊他居侍郎,但转念一想,满面含羞地喊道:“居郎请入坐。” 虽然只是少了一个字,可是相差可谓天差地别。 居夙升听了,更是觉得一阵阵的甜流窜在心间。 虽然早觉一颗心全都挂在了她的身上,可他这阵子忙着为她寻大夫、找解药,所以无暇分神与她尽诉情肠。 而她每回见了他,依然还是一副守礼自持的模样,无论他做什么,她都用她那情淡的态度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构,不肯亲近半分。 然而今日她竟主动相邀,还费心张罗了这么一桌子的酒菜,再加上那声亲呢的“居郎”,怎能不教平素冷淡自持的他,喜不自禁呢。 没出息,皇上那日可真骂对了,往昔要是有人说他会因为一个称呼便欣喜若狂,那他绝对会说那个人是疯子。 可如今……他真的成了个疯子。 “你先坐!”几个踏步上前,居夙升的手温柔的扶上她的肩头。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虽然己经见过无数回了,然而每每都能让姬君吟的心滑过一道暖意。 她的心并非铁石铸成,也早将他的改变及他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都藏在了心里。 有时,她会忍不住笑自己傻,竟然一心一意的只想要离巢高飞,却没发现当日坚定不肯娶她之人,早己变了心思。 人心自然能变,她却固执的以为他对自己无情无义,坚持不愿与他议亲。 现在姬君吟的心恍若明镜,若非他当真对她有情,怎么可能事事周全妥贴到这个地步,所以她不再心存怀疑。 可纵是有情那又如何,她命在旦夕,算他用珍药护着、养着,可是她愈发衰弱的身躯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所以,她不想再很费时间了! 至少,她还能在死之前陪他一段,也让自己能带着他的浓情密意离世,兴许带着这样的记忆,下辈子她还能寻着他,好好做一世的夫妻,再无任何误解猜忌。 “今儿个你的精神挺好的。”望着她那特意妆点的容颜,他柔声说道。 本来,他的心绪其实不好,胸臆之中更是积着一股子的气,因为今儿个她与朱雪那丫头的一番对话,早己有人矩细靡遗的报给他知晓。 他本愤怒至极,恨不得立刻命人捉了朱雪来,将她付诸在姬君吟身上的痛苦全数还给她。 换了以往,以他的性子绝对会这么做,也差点儿这么做了。 在前来她的院落时,他的心里依旧漾着一股子的怒气,但见她摆置了那么一桌,又如此巧笑倩兮的,那股怒火便一古脑全都不见了。 原来,以往嗤之以鼻的儿女情长,竟当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子,而他甚至对于这样的改变感到喜悦。 “坐下吧!” 姬君吟起身,不理会他的拒绝,像是妻子般服侍着他坐下,本想再祠候他用膳,可是他哪里可能让她做这样的事情。 伸手轻拉,她压根没有抗拒的余地,便坐上了他的大腿。 尽管今夜己经有心与他成为真夫妻,可这突如其来的亲呢,还是教她乱了阵脚,满心慌张。 “别……”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不意那触手的温热,竟让她想起上回他突如其来的一吻。 只是这么一想,她的唇仿佛又兀自热烫了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似的,挥身的雪肤都泛起一抹带着魅惑的红晕。 “别再拒绝我了。”望着她娇羞的模样,居夙升哑着声企求着。 虽然早己暗自发过誓,即便倾尽所有,也要将她留下,就算拼了命也不让黑白无常拘她离去。 可面对生命的无常,向来总是胸有成竹的他,却有着浓浓的不确定感。 他不在乎她的时日还有多久,只求在她还在的时候,能够两心相许,他再也不想与她玩那种你追我跑的游戏了。 “妾身不会。”听得出他声音中的不肯定和企求,姬君吟丝毫没有犹豫地承诺着。 一如他最近倾尽心思地对她好,她也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让他安心。 “吟儿!”虽然并无饮用桌上的美酒,但她的存在足以让他心醉,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喃道:“留下来……” 留在他的身边,只要她愿意,他什么都可以舍弃,连以往那些经世救国的满腹抱负,他都可以抛弃。 “老天爷能让我留多久,我便留在你身边多久。” 虽不能承诺永远,可姬君吟依旧做出她能力所及的保证,哪怕他们其实都情楚,随着昏睡的时间愈长,她留在这世上的时间便愈短。 很多事,她都己经力不从心,有时便连下榻、走路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也能教她气喘吁吁的。 “你啥事都不用怕,凡事都有我在。” 他要做她的天、她的地,用他的双手为她织一片乐土。 “我不怕!”姬君吟缓缓将身子向前倾,主动倚上了他伟岸的胸膛,听着他那即使隔着衣裳还是那么强而有劲的心跳,心满意足地阖上眼。 居夙升感受着她娇柔身子的贴附,鼻翼间充斥着她自然的馨香,不禁感到有些心猿意马,他向来不是一个纵情声色的男人,也以自己的自制力而自豪,可他却没想到,她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足以让他挥身一震,气息变得紊乱而仓卒。 他的手情不自禁抚上她的纤腰,来回轻抚着,明知自己不该这么唐突,可是她是这么的美好,他真的不舍放开她。 “吟儿,你的身休不适,受不得饿,咱们还是先用膳吧!”额际渗出一层薄汗,在她刻意的捺拨下,居夙升只能狼狈地勉力自持。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生怕自己过于急切,不小心伤了她。 “居郎,咱们做对真夫妻,好吗?”抹去心底的羞涩,姬君吟柔声低吟。 她细柔的嗓音滑进居夙升的心坎儿里,便就此驻留。 “你现在身子不适,咱们日后……” 心爱之人柔声诱哄,那可是天大的诱惑,居夙升不是柳下惠,怎能不心荡神驰。 只是……理智或欲 望不断地在他的心里冲撞着。 “没有什么可是的!” 姬君吟的手蓦地像条滑溜的泥鳅,灵巧地窜进了他的衣衫之中,有意无意地轻抚着他的胸膛,点燃了簇簇的欲火。 他牙关紧咬的声音是那么情晰可闻,姬君吟虽然感动于他的自制,却也恼怒于他的理智。 望着他不肯放松的神情与动作,她轻咬一下粉唇,索性低下头,就着他的唇,学着他吻她的方式,进行终极的诱惑。 姬君吟初尝男女情欲,自不可能如居夙升一样熟练,可初经人事的生涩,更能激发他的欲 望。 随着她的轻吻,他的粗喘声不断加重、再加重……终于,挥身责起的欲 望迅速凝结成一只展翅大鹰,双眼锐芒尽出地注视着她这个猎物。 他轻轻松松将她拦腰抱起,略显急躁地步回房内,将她轻柔地放至榻上后,随即俯身,逸出一记低吼,重重吻上她的红唇。 不同于初次的愕然慌乱,在他衔住她的唇的那一刻,她浮现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无须凭媒,她与他今夜便成夫妻。 一日夫妻、一月夫妻,但凭天命,但若老天爷只许一日,她心亦足。 两心缠绵,直到居夙升终于获得了些许的膺足,这才满心宠溺地说上了一句,“傻瓜!” 精明如他,纵使沉浸情欲,仍没有漏瞧姬君吟唇畔那抹得逞的笑容,他虽然满心无奈,可却喜不自胜,毕竟她之前的抗拒可是记忆犹新呵! “我娘常说,爱上男人的女子总是傻的。” “谁说,爱上你的我也是傻的。”傻得为她放弃几乎追求了一辈子、希冀名留青史的梦想。 “后悔吗?”她指的是被她这个剩没多少日子可括的女人缠上。 “不悔!你呢,后悔吗?” 姬君吟缓缓地摇摇头,怎么会悔? 其实,老天爷特她己经够好了,让她在临死之前,还能与心系的男人两情缝绪。 “为何不悔?” 虽然只得不悔二字己足矣,可是居夙升想要的更多,除了她的身躯,他真正想要的是她的心。 “因为有你。”即便此刻就要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亦满足。 “你这个傻瓜!” 轻浅一叹,居夙升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头一般,张手便将她结结实实地护在怀里。 “你才更傻,明知我命在旦夕,却还不言不语地为我做了那么多。”抛弃了女诫、抛弃了礼教,姬君吟爱娇地嘟着嘴抱怨着。 为她豁出性命,只身闯入宫里索讨解药;为她散尽千金,只为寻得解药,更费尽了心思找来她喜爱之物,只求能得她展颜。 谁说这个男人这辈子不可能爱人,他的爱是那么深、那么重,这样的情深意重,她如何能偿? “嘘!别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虽然早知她己经情楚自个儿身子骨的状祝,但真正听她说出口,居夙升仍觉心窝好像被人拿着几十把刀子戳刺似的,疼得紧。 见他脸上浮现的难过神情,姬君吟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而懊悔。 不过是一句不经意的话,他怎么当真了? 心疼不己的姬君吟当下不再多说,再次主动欺身向前,今夜她想要真真实实的成为他的女人。 在她的心里,她是他的妻。 虽然用无数的补药山募撑着,可是姬君吟的虚弱却是一日重于一日,即使有居夙升盯着她吃三餐又加甜扬夜点,可是她的身子还是渐趋效坏。 她几乎下不了床,只能在日光耀耀之际,央着居夙升让她出去晒晒太阳。 居夙升初时总是不肯,可是抵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只好退让一步,让丫鬓们为她准备好软榻,她再躺在上头,让人给抬了出去。 她知道自个儿的时问不多了,可心中总还是有几个遗憾。 望着尽心照顾她的居夙升,几回开口,却总说不出口。 虽然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居夙升却从来不问,继续着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夫人!”朱雪对着在暖阳之下昏昏欲睡的姬君吟轻唤了一句。 虽然她的身子不允许拜堂的折腾,可是居夙升早己票明亲娘,并让宅中众人不准再唤她小姐,改口喊她夫人。 初时姬君吟不甚习惯,也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可每每纠正,便见那些羽翼奴仆每个都挤出了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她只好不再执着,算是默认了他们的称呼,也默认了自己是居夙升的女人。 “我爹娘……好吗?”姬君吟并没有对朱雪有任何的怪罪,也绝口不再提起她便是下毒之人的事。 隐隐的,她总觉得居夙升似乎知道这件事儿,可他不开口问,她也乐得不说。 不戳破,其实对朱雪比较好,至少居夙升会看在她的分上,不为难朱雪,至于朱雪的兄长也是真的犯了错事,虽然罪不致死,又有居夙升从旁周旋,最后判了十年的流放,也算捡回了一条命。 再后来她才知道,原未十七公主软硬兼施向爹买了朱雪,然后再找了个由头要朱雪拿着卖身契未居家找她。 她知道在居夙升的地盘上,想要买收一个人下毒不是件易事,再加上知道自己必然不会驱赶朱雪,更不可能怀疑她,所以便将主意打到了朱雪的身上。 第十五章 所以朱雪压根就不是她爹娘遣来、想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在知道了这点之后,她想家的心便更加深浓,可碍于身休状祝,若是回去,怕也只是平添爹娘的烦恼。 反正十七公主不日就要成亲了,怕也没有什么时间再来找她和姬家的麻烦,这样便好。 迎着晃眼的阳光,姬君吟觉得眼皮又沉了,近来她清醒的时问愈来愈短,短得让她心惊。 “丫头,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才闭眼,就听到一声亲呢的叫唤,那不是居夙升的声音,而是…… 心一紧,她费力地睁开眼,只见爹娘正老泪纵横地站在榻旁瞧着她,虽然听闻了女儿似乎身子骨不适,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姬伯仲那日虽然因为盛怒之下,眼睁睁地瞧着他最讨厌的人将女儿给带走,之后又狠着心不让家人来寻她,可那是因为心里头堵着气,又没瞧见人。 如今亲眼瞧见了她的虚弱,所有隐着的怒气顿时全都进了出来。 “这该死的居家小子,硬是将人带了来,不但不给名分,还将我家好好的闺女折腾成这副模样,真是可恶至极!” 姬伯中怒气腾腾地长串怒骂,又说风就是雨的拔腿就要去找人拼命,那模样瞧得姬君吟的心下一阵感动。 虽说公主到家里头闹事那天,她爹的袖手旁观的确让她心中有怨,可再多的怨哪里抵得过这一番护女心切的举措。 “爹!”姬君吟虚弱地扬声轻喊,也不等怒气冲冲的父亲停下,便直接说道:“若不是居郎的细心照拂,女儿哪里还能等得到再见你们。” 简单的两句话,让姬伯仲的步伐瞬问顿住,他先是回头瞧瞧一脸担优的女儿,又瞧瞧站在一旁己经老泪纵横的娘子,几经犹豫才又踱了回来。 “就算他很尽心照顾你,可终究也是他的不是,若非他执意要带走你,你又怎会遭此劫难。” 说到底,他就是对曾经在庙堂上给他使绊子的居夙升很不满。 要不是女儿在这,居家他连一步都不想踏进来。 “爹,他原先带我走是好意,谁知道公主竟然会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来,这事当真怪不了他的。” 姬君吟这话虽是实诚话,可是听进一个做爹的耳里,就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怒目横扫,却在瞧着姬君吟那苍白且无血色的脸庞时,眸中的怒气旋即逸去。 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 以前他就瞧出女儿对居夙升有着不一样的心思,只不过他讨厌居夙升,所以便全都当做没瞧见。 谁知道,两人还是阴错阳差的撞在一起,闹出了那么多的事儿来,现在甚至就连小命也快保不住了。 虽然女儿一心为居夙升说话,可姬伯仲心里的不悦并没少上分毫,心中兀自翻转着一一 谁知道那连公主都瞧不上的臭小子,这回会不会又使出什么计谋啊! 不行,他得去会会居夙升,绝不能再让女儿受什么委屈,虽说在他老古板的想法里,女儿长住居府,名声早己毁了,也不会有什么正经男人来求亲,算得上是非居夙升莫嫁了。 可他还是要显显老丈人的咸风,顺便探探居夙升的虚实,再问问姬君吟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境况,怎么会虚弱、苍白至斯。 “砰”的一声巨响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可书房里的每个人都还是凝神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谁都不想自个儿的下场和地上那些书册及破砚破杯一般。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居夙升黑着一张脸,望着底下排排站着的管事,咬着牙吼道。 虽然他倾尽了全力,也逼着老御医拿出所有看家本领,可是姬君吟的身子骨还是日复一日的虚弱下去。 原本还能稍坐,如今却连坐都得要人扶着,气息也愈来愈轻浅,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就因为如此,他日日不能睡,夜夜守着她,就怕她会在他一不注意的时候,就一溜烟地梢失了。 原本可比潘安的俊颜早己变得憔悴,强壮的身躯也瘦了几圈。 “少爷,不是我们不尽心,只是你要找的东西太难了!” 红蛇果,那是什么?他们这辈子可是连瞧都不曾瞧见。 只知道这种果实可解百毒,之所以命名为红蛇果,是因为西域的天山上有一处极寒之地,雪地之中偶尔可见一些挥身通润的红蛇出没,那种蛇不能遇着,一旦遇着让它咬上了一口,不至七步便会魂飞魄散,就连大罗神仙也难救。 可天生万物,相生相克,相传在红蛇的巢穴附近总会长着一株会散发着难闻气昧的呆树,相传这种呆树所生的果子,能解百毒。 这种只有传闻中才有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没人知道,更何况是要他们去找一颗回未。 主子爷还真是急糊徐了,就算是束手无策,也不该相信这样的传言,还撒下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寻着。 莫说天山离京城那么远,就说真有这种果实,就算寻着了,只怕也来不及救少夫人的病了吧! 可这话,他们哪里敢说出口,如今居夙升可是疯了、狂了,那一日不过一个管事劝他别再找了,说了句生死有命,便被他轰出了居家。 所以面对他的怒气,奴仆们除了低头挨骂、面面相盘,谁又敢多说什么? “去,再去给我找,要是再找不着,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心急如焚,居夙升朝着底下站着的那排人吼着,可偏偏他们面有难色,谁也不敢领命离去。 终于,还是大总管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站了出来,说道:“大少爷若硬是要花心思再找红蛇果也非不可,可属下觉得,大少爷若真疼惜姬姑娘,还不如多花时间好好伴着她,否则……一曰过了便少一日啊!” 听着这种丧气话,居夙升便要发怒,快步冲上前去,一手揪住老总管的衣领,另一手高高举起,过了好半晌,他松开了老总管的衣领,顺长的身子摇了几晃,往后退了几步,便颓然坐地。 其他人见着,不知道要怎么办,直到老总管用眼神示意,众人这才鱼贯走出书房。 望着那些背影,居夙升那双探幽的眸子突然无声地徜下两行情泪。 他很怕……真的很怕…… 他之所以失了分寸,便是因为心知肚明,她能等特的日子己经所剩无几了。 每过一夜便少了一夜。 他的无助、他的失望、他的伤心难过,直到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这小子,原来是真心爱着女儿的。 瞧着书房里头那一片狼藉,再瞧瞧几乎可以说是掩面痛哭的男人,向来与居夙升极度不对盘的姬伯仲,头一回觉得这个泪渍未干的臭小子顺眼。 举步,他迈入书房,既然瞧见了他的真心,他这个准岳父大人要是不做点什么,好像太对不起自己,也太对不起这些晚辈了。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宣示自己的存在。 闻声,居夙升抬起头,怔怔地瞧了他一眼,也没手忙脚乱地想要将脸上的泪意抹去,只是微微一领首。 这种磊落的态度,着实让姬伯仲欣赏。 “姬大人瞧过吟儿了?”居夙升语气淡淡的说道。 虽然姬君吟嘴上不说,可是居夙升深知她记挂着双亲,可偏偏这个死要面子的姬伯仲,无论他怎么三催四请,都不肯过府瞧瞧女儿。 气得他前几日便直接让人上了姬府传话,说是姬君吟病重,再不来瞧,以后瞧不着了可别怪他之类的。 他就不相信姬伯仲这个老古板,真能为了自个儿的面子,忍住想看女儿的念头。 幸好人终于来了,想来己在圈子里瞧过女儿,只怕也瞧着了他无助的模样。 可那又如何,他不在乎。 既是姬君吟在乎的人,他便在乎,他不介意让姬伯父瞧着自己这般狼狈的一面。 “你很爱她?” “是!” 听到居夙升毫无犹豫的回答,姬伯仲挑了挑眉,然后又问:“因为这样,所以就算她快死了,你也不在乎?” “我在乎!”便是因为在乎,才会任由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在乎又有何用,他无力可回天啊! 面对她的死亡,除了傻傻地守着她,他什么都做不到,生平头一回,他觉得自己无能到了极点。 往昔的自信、自傲,早己被梢磨殆尽,现在的他,哪里还是昔日那个风光无限的侍郎大人。 “所以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吗?” 一听放弃两字,居夙升立刻从地上弹跳而起,瞪着姬伯仲吼道:“谁说我要放弃了!我不会放弃,就算要倾尽家产,我也会延她性命。” “既然没放弃,干么一副要死不括的模样?想要救吟儿,你这副样子能成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仿佛意有所指? 心中堪堪闪过这样的疑惑,居夙升立刻嗅出了姬伯仲的言外之音,心中骤起的希望,让他一扫方才的无助与披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着急的问道:“你知道怎么救她?” “救他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意思?” 看着他着急的神情,姬伯仲反而卖起关子来,“你确定红蛇果救得了我女儿?” “它己经是唯一的希望了,若是再不行,我就伴她入黄泉。”居夙升表情坚定,既是早己放不开了,便是死,他也相随!“要红蛇果很简单,哪需要这般大费周章的找,你直接去找皇上要不就行了!” 皇上怎么会有? 若是宫中真有此果,当初静妃也不会这般轻易的香捎玉损了,居夙升的阵子写满了浓浓的不信。 “就说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不懂嘛!”总是被居夙升给踩在上头,姬伯仲早就不满,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自然要夹枪带棒地说上几句。 “姬伯父真的确定宫中有?” “这是自然,那果子二十几年前藏族曾进贡过,只是御医们不明了药性,不敢轻用,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谁教这小子二十几年前还没出生,自然不知道这事,那果实看起来极为平凡,只怕是被收在药库的某个角落而不自知。 与其在外头翻天覆地的找,还不如去宫里找。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本想再次确认的问上一句,却不想浪费时间,于是足尖儿一点,便窜出了房门。 “这小子……”这回,姬伯仲丁点也不在乎他的无礼,见他为女儿心急如焚的模样,再想到以后这眼高于顶的小子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岳父,他便开心极了。 庄严安静的御书房内,龙紫渊正老大不爽地瞪着金案上堆着的那些摺子。 但见被堆叠得快要半个人高的摺子,他便觉得自己这个皇上做得很窝囊。 以前他不这么觉得,是因为有居夙升这个万能侍郎,成千的奏摺,他不但能看,还能挑挑拣拣地为他找出重要,让他挑着重点看。 可现在他却只能亲力亲为,镇日光看奏摺就得看到三更天,再筋痰力竭地睡去。 再这么搞下去,别说他想为皇家开枝散叶,他就是想括到颐养天年的年纪,也是不可能的了。 龙紫渊愈想愈闷,突然问门外传来了李公公的喳呼声,弄得他更加心烦意乱,忍不住迁怒喝道:“喳呼个什么劲,来人啊,把他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终章 李公公还来不及跪地求饶,便急急忙忙脱口说道:“皇上,你朝思暮想的居侍郎回来了” 一听到居夙升的捎息,龙紫渊霍地站了起来,俐落地绕出金案,压根就忘了方才下令要杖打李公公,扯着人问道:“他人在哪?” “在长孙大人和柴将军的陪伴下进了宫,一进宫便进司药房去了。 龙紫渊还在狐疑他去司药房做啥,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公公便己伶俐的解释。 “说是二十几年前,西藏曾经进贡了几颗红蛇果,听说这药能解姬姑娘的毒,所以便进宫找寻。” “喔!”龙紫渊一听这话,眼儿都发亮了。 嘿嘿,要真能在宫中找出红蛇果,还怕他的爱卿不回来吗? “快,摆驾!” 他得赶在他们找着之前赶到,否则一旦让居夙升拿走了红蛇果,想要再逼他的侍郎大人回来,那可就难了。 他今夜不回来了吧? 姬君吟眼皮沉重,几个丫头守在榻旁,个个急得六神无主。 打从今天居夙升离府后,姬君吟便陷入了昏睡之中,一觉睡到深夜降临。 本来她这么睡也属正常,可不正常的是她不断地在作着恶梦。 因为心中不祥感扩大,朱雪机伶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只觉进去的少,出来的多。 顿时她大惊失色,连忙想要将姬君吟给摇醒,可无论她怎么摇,姬君吟就是醒不过来,口中喃喃喊着居夙升的名。 “朱雪姊姊,怎么办?!”福儿和禄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妈蚁,连连扯着朱雪的衣袖问道。 朱雪哪能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扬声道:“快……快去请太医,还要找少爷回来,再不回来,许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己不再奢求可以抬好姬君吟,朱雪如今只希望她能走得轻松。 “朱雪姊姊,你别吓我,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死?!” 福儿、禄儿被朱雪的话吓得心魂都飞了,还急得哭了出来,倒是朱雪慌急了反而镇定,不住推着两个丫头出去找人。 可两人连门槛都还没跨过,便见居夙升急匆匆的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老太医等一串的人。 “什么最后一面?别乱说。”居夙升冷冽地朝着朱雪喝了一声,便急忙步上前,扶起姬君吟的身子,然后朝着老太医吼道:“快……” 老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未到榻前,一见姬君吟那死气沉沉的脸色,心下也是一惊。 难不成还是迟了? 他心惊不己,却不敢将话说出口,便朝着居夙升说道:“快,快让她食下红蛇果!”便连忙掏出揣在怀里的救命之物递给他。 可瞧着那果子,居夙升也傻了。 姬君吟己经昏了过去,该怎么让她吃呢? 不过他只是略一犹豫,随即便张口咬下一干呆,快速地嚼碎,然后嘴对嘴喂至姬君吟的口中。 但即便他己经将果子咬得细碎,可是完全陷入昏迷的姬君吟,又怎么吞得下去,就在众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夹然失控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吼道:“你该死的给我咽下去,你休想用死来逃离我,我告诉你,上穷碧落下黄泉,这辈子不论你逃到哪儿,我都会追着去的,你想我死就试试看吧!你就算逃到了阎王爷那,我也敢去抢人,你给我吞……给我吞啊……” 在众人的眼中,如今居夙升是疯狂的,因为谁都知道气若游丝的姬君吟,已经听不到他的威胁。 众人正想上前劝阻,可是奇迹似的,姬君吟的唇动了动,众人顿时伫在原地,然后亲眼瞧见她竟一点一点地咽下了口中的救命红蛇果。 见状,众人欣喜不己,便连老御医都不住叨念道:“得救了……得救了……” 随着时间过去,姬君吟的气息渐渐从原本的气若游丝转为绵长,胸前也有了明显的起伏。 居夙升将一干众人全都赶了出去,坐上了床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那双幽探的眸子,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终于,两住香的时间过去,姬君吟的长睫捐了捐,居夙升的心便再也难抑,更觉自己的喉头像是梗了一块石头似的,肿痛得几乎就要逼出他眸中的漫意。 “吟儿,睁个眼让我安安心吧!”这话近乎哀求。 甫情醒过来的姬君吟听了,心头也是一酸一暖的。 不想再让他这样的揪心所困,她奋力地睁开眼,虚弱的抱怨道:“你真吵……我不过是歇歇,也值得你这般大吼大嚷吗?” 姬君吟的抱怨听进居夙升的耳中,简直可比天籁,只要她能醒过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嚷了、不嚷了,只要你醒了就好。”丁点也不在意她那饱含不满的语气,连忙轻声安抚着。 双手更是片刻不放,跟着便翻身上榻,将还是虚弱不己的姬君吟紧紧搂在怀中。 怀抱着她的温热,能在阎王爷手中把她抢回未,居夙升只觉就算要为龙紫渊做牛做马一辈子,他也不在乎。 从他的怀抱感受到她的不安,姬君吟其实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那时她的魂魄正在抽离,听得他的大喊大叫,心中一阵不舍,便拖住了她的步伐,再加上及时咽下了红蛇果,她这才能醒了过来,所以她懂得他的不安,更不舍。 纤细的双手回抱住他,姬君吟阖上了眼,她相信自己在梦中所听到的是真的一一若能躲过得此劫,你与他便能厮守终生。 终生……想到这里,姬君吟的唇儿微微往上弯起,笑了! 被关了两个月,又被逼着做了一回道道地地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闲人,姬君吟觉得身子都要发霉了。 在软央硬求的伎俩都使尽,却始终等不到居夙升点头,她决定不再理会他的禁令,一等他出了门,便软硬兼施的逼着朱雪带她出门。 对于她的要求,朱雪原本面有难色,可是她才多说了两句,朱雪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同意了。 也没问她要去哪儿,她便只当朱雪明白她是真的闷坏了,所以便领着她四处走走。 只见居家那宽敞的马车在城里的巷子里走走绕绕,姬君吟满心欢喜地期特着即将见着青山碧水之际,马车却夹然在快要出城之处停了下来。 她不解的目光扫向朱雪,只见一抹神秘的笑容突地在她脸上浮现。 还来不及开口询问,耳际突然响起震天价响的鞭炮声。 这是怎么回事?姬君吟满心狐疑地望着朱雪,朱雪却依然笑而未答,只是伸手掀开了车帘,登时“惜君绣坊”四个大字在眼前呈现。 初时,她还不明所以,可当马车的门帘被掀开,居夙升那张俊颜在她的眼前绽开,她不禁讶然地张大了嘴。 这座绣坊难道是……心头飞快闪过一丝臆侧,姬君吟的目光跟着又看到车元玉和崔妙禾两个好姊妹,伴着她们的夫君站在绣坊之前含笑地望着她,甚至连向来与居夙升不对盘的爹,都带着娘亲临。 惜君、惜君……难道…… “这是怎么回事?”姬君吟的语气微颤地朝着已经朝她伸出手的居夙升问道。 脸上挂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气定神闲,居夙升主动伸手拉住她的柔黄,领着她下车,然后步至绣坊前,与她仰首看着招牌半晌,这才转过头望着她问道:“喜欢吗?” 本来对她那一番女人当自强的理论是挺嗤之以鼻的,可是知道她是真心喜欢,所以他便趁着她养病的这段时间,连同车元玉和崔妙禾几人将绣坊打理好,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你……”充塞满心的喜悦,让姬君吟硬咽得说不出话未,只能怔怔的望着他。 那份感动不单单是因为他给了她一座绣坊,而是因为他的呵宠和了解。 见她喜极而泣、热泪盈眶,居夙升浅浅的抿起一抹暖笑,却又粗声粗气地说道:“送你这座翁坊不是因为要你赚钱养括自己,而是要让你做喜欢的事儿,但若是你为了绣坊冷落了我,哼哼!” 两声轻哼,所有的威胁己经尽在不言中,姬君吟却不在乎,忘情地与他十指交扣。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 姬君吟的目光不自然地落在了爹的身上,只见爹娘全都冲着她欣慰的点了点头,似是赞同了她的冲动与坚持。 满满的幸福在她的心头洋溢着。 姬君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用了心才会有的,她再次仰首看向他,张了嘴,才说了一个谢字,剩下的话都让他以一记激狂的吻给封了缄。 这男人……依然狂傲如昔,让人爱不释手呵!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大臣好忙之一《相爷只怕红颜怒》; 02、大臣好忙之二《将军只怕姑娘逃》; 03、大臣好忙之三《侍郎只想小姐爱》。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