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别想逃》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第一章 好冷—— 邹丹菱步下计程车,急冻的空气让她下意识地连忙搓着双手靠近嘴边呵气,感觉连自己口里吐出的都是「冷气」,根本没有丝毫取暖效果,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情况。 半年前她应征进入以贩售甜点及冰品为主要营业项目的「喜富食品」,挂着「董事长秘书」的好听头衔,其实整间公司除去营业店面里的员工,办公室里就董事长、她、会计李姊,和采购兼业务的刘哥,论年纪、比资历,怎么算都是她最小,所以打杂兼接听电话的小妹也是她。 正因为不过是一家起步不久的小公司,她想都没想过居然会有陪董事长出差到法国的好机会,即使是为了工作,不敢妄想会有玩乐时间,对于头一次搭机出国的她来说还是令人十分雀跃。 就是雀跃过头了,让她犯下大错,乐极生悲。 她忘了查气象,巴黎的气温急降到零度以下,她居然不知道该买件御寒的羽绒衣带着,只带了件中看不中用的开襟短绒大衣,冷得她一出机场便直打哆嗦,冻到头发疼。 别说董事长原本就不是会怜香惜玉的酷男一个,就说安排的紧凑行程也根本没有让她跑去买件外套御寒的空档,到饭店行李一放便直接下楼搭车去见客户,连坐下喘口气的闲工夫都没有。 幸好董事长和机器制造商会谈十分顺利,以优于腹案的采购金额签下八台甜点及冰品制造机,为明年初即将开跑的展店计划打下一场完美的初胜。「龙心大悦」之下,难得大发善心打发她先带合约书回饭店,不必继续跟着他那个工作狂跑行程,也让她好在商店关门前可以去买件御寒外套。 「啊!」 就在一脚即将踏进饭店旋转门前,邹丹菱突然夸张地惊叫一声,差点没把一旁的老外吓得倒退三步。 她迟钝地察觉自己两手空空,皮包丢了事小,她还能厚着脸皮要董事长帮忙,重点是刚签好的合约书被她一起落在计程车上了,万一搞丢了,董事长可能会一气之下直接炒她鱿鱼,狠心地将她丢在异国自生自灭—— 「等等,我的合约书!」 她连忙转身,刚好目送方才自己搭乘的计程车顺利载着其他客人上路,几秒工夫已经驶离饭店门口奔上马路,即使拥有破奥运纪录的飞毛腿也肯定追不上,急得她跳脚,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胸口来。 正当邹丹菱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尾余光倏地瞥见一位计程车司机关下后车厢盖、回到驾驶座,立刻像找到救星一样飞奔过去,打开后车门上车。 「帮我追那辆计程车!」 她焦急地巴着驾驶座旁的车椅背,指着越跑越远的那辆计程车说,司机却回头用一脸诧异又纳闷的表情对着她,一动也不动。 「啊!」 邹丹菱一秒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说了中文,难怪对方听不懂,马上改用英文催促,司机却皱起眉,指了指她身旁座位—— 「他是想告诉你,车里已经有客人,麻烦你搭下一辆。」 苏亦耘好笑地望着像阵暴风狂扫而入,和自己抢搭计程车的年轻女子,和气地轻笑提醒她。 「没时间了!拜托你帮帮我。」 后知后觉发现车里早有其他乘客,邹丹菱一颗心急速冰冻,可是一听见对方说着和自己相同的语言,立刻又重燃希望,焦急地双手合十请求帮忙。 「我的皮包和重要文件全落在那辆计程车上。」她慌乱指着远处即将消失的车影,急得胀红脸。「拜托,先帮我追——」 邹丹菱话还没说完,对方忽然转头用流利法文和司机交谈,她一句都听不懂,眼看着先前搭的计程车远远停在红灯前,只待号志灯一变肯定转瞬消逝在视野内,要跟上就难了! 「啊!」 以为男人和司机全不理她,邹丹菱正打算下车另想办法,司机忽然油门一踩往前直冲,幸好她反应快,立即抓住车门把手,才没在车里摔得东倒西歪,丢人现眼。 「你要拦的计程车是哪一辆?」 第2章 「那一辆,红灯正下方!」 明白了对方有意帮忙,邹丹菱连忙指出目标,苏亦耘立即用法文和司机沟通。 「糟糕,绿灯了!」 看见那辆计程车往前开,还打了方向灯预备右转,邹丹菱一颗心像在坐云霄飞车,惊恐连连。 「放心,这种距离应该追得上,就算追不上,我也已经把车牌号码记下来,可以马上通知警方。」苏亦耘看她脸色刷白,浅笑安慰。 「最怕的是找得到司机,东西却已经被其他乘客带走。」这才是她真正紧张不安的原因。 「说的也是,要过滤出乘客的身分的确比较困难,恐怕要多花一些工夫。」他微顿,接着问:「你是观光客?」 她点点头,苦笑说:「我来出差,预计只停留几天,要是把文件、证件全搞丢——」 「你麻烦就大了。」苏亦耘替她接口。「难怪你要跟我抢计程车。」 「不好意思。」她面露尴尬。 「不会,能帮上美女的忙是我的荣幸。」 「谢谢,遇上你帮忙才是我的幸运。」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客气话,或许也带了些好心想消除她的紧张心情,邹丹菱还是不好意思地脸泛红。 自己长相的确ok,但还不到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的惊艳地步,倒是身旁看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才真正称得上好看。 一双深邃眸子清澈透亮,线条优美的挺翘鼻梁下有张微弯带笑的性感红唇,烫出柔软弧度、只露出左耳的乌黑短发潇洒有型,耳上古铜色的骷髅耳环更是亮点,加上一身黑色紧身皮衣,不带阴柔,倒有几分庞克风格、明星气质—— 不对,她现在可没心情欣赏美男子! 「叭!」 邹丹菱惊觉自己闯下大祸居然还有心思打量对方,汗颜地抽回神,司机按下的一声喇叭更是让她连忙绷紧神经,就在此时,他们终于追上了先前那辆车,先一步到前面将车拦下。 万幸的是,她的皮包和文件还安稳地躺在后座车椅上,倒是司机和前座男客被他们当街拦车的行径吓了一跳,邹丹菱尴尬地迭声鞠躬致歉,目送对方继续开车上路,这才将文件紧紧贴靠胸口,安心地喘了口大气。 「物归原主,恭喜。」苏亦耘看她失而复得的放心模样,也为她感到庆幸。 「如果不是你,我一定办不到。」她心怀感激地向他弯身致谢。「请让我多少帮你补贴一点车资——」 「用不着这么客气,遇上也算有缘。」苏亦耘以手势打断她的话,帅气地拒绝。「不过我赶时间,没办法送你。」 「没关系,我就住在刚刚搭车的那间饭店,当散步慢慢走回去就可以了。」她倒是比较不好意思。「你赶时间还因为我耽搁了,真抱歉。」 「不要紧。倒是你穿这样在外头走,不觉得冷?」苏亦耘疑惑地看着她那件襟口大敞、造型不错却没什么御寒功能的粉蓝大衣。 「冷也没办法……」 邹丹菱也不怕告诉他自己干下的糗事,没想到对方听完后非但没笑她,还立即脱下皮衣披在她身上,因为太意外,她整个人愣住。 「把拉链拉上比较保暖。」苏亦耘笑望着她呆傻的表情,不忘提醒她。「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邹丹菱这时才连忙拦人。「皮衣我不能收——」 「放心,我和你住在同一家饭店,608号房。」苏亦耘阻止她脱下皮衣。「你穿着它先去买件外套,明晚我会回饭店,到时你再还我。」 「可是——」 「我赶时间,有什么话明晚再说,bye!」 苏亦耘微笑指指自己的手表,转身坐上计程车离开。 邹丹菱目送着计程车远去,拉紧还残留对方体温的皮衣,一路从皮肤暖进了心坎里。 「608号房。」 第3章 她喃喃念着,生怕遗忘,立即将皮衣穿好,拿出手机记录下来。 「我怎么会这么好运?」 抱紧文件,邹丹菱转身朝饭店的方向走,上扬的唇线始终维持不变。 多亏遇上了好人让自己化险为夷,不然她现在肯定该哭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啊!」 她突然停步,想起自己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恩人」名字,实在很没礼貌。 幸好知道他住哪儿,明晚见面一定要记得问清楚! 邹丹菱在心里默默想着,已经开始期待明晚再和对方碰面了。 虽然天气冷得让人直打哆嗦,还是一堆人坐在咖啡馆外享受着悠闲的冬日午后,或是独自看报、或是情侣谈情,随意望去都自成一幅优雅名画。 相较之下,像只蜜蜂嗡嗡嗡地在好几间咖啡馆中穿梭不停的邹丹菱,简直是存心来破坏这惬意画面,完全格格不入,也特别引人注目。 欸,她也很想跟大家一样坐下好好喝杯咖啡好不好? 邹丹菱在心里哀叹着,想归想,偏偏自己有个喜欢将行程排得特别紧凑,彷佛生命已经在倒数计时,浪费一秒都该遭天谴的工作狂老板,昨天已经算是「网开一面」,赏了她购衣时间,接下来几天她恐怕都得从头到尾当足小跟班,咖啡馆的营业时间也是她的工作时间,赏景喝咖啡?唉,她没那个命呀! 不过,没鱼虾也好。 离下个行程有半小时的空档,老板派她来买咖啡,顺便替自己带一杯也不为过,回台湾还是能跟好友、同事吹嘘一下,聊胜于无。 只不过老板对咖啡有他自己的独特癖好,从咖啡豆产地到烘焙程度、甜度和奶精浓度等等全都讲究,让她在台湾已经买到店家一见到她就能自动调配出完美比例,省去她不少口舌。 来到法国她可头疼了,跑了好几处才问到有卖多明尼加咖啡豆的店家,但是也不知道是自己英文解说不够清楚,还是刚好碰到英文不够好的店员,沟通了半天,对方干脆挑眉用法文问她,换她鸭子听雷,真是欲哭无泪。 「需要帮忙翻译吗?」 再熟悉不过的中文居然及时地由她身后传来,邹丹菱喜出望外,立刻笑脸回头—— 「是你?!」 她万万没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微笑男子,竟然就是昨天帮了她大忙的「恩人」。 同时她也发现,因为自己的「龟毛」,后头已经排了长串人龙,还有人明摆着一脸不耐,让她万分尴尬。 「我帮你点吧!」 苏亦耘向她说了声,随即便以流利法语代她和店家交谈。 邹丹菱当然一句也不懂,只能默默等到他帮忙点好的咖啡交到自己手上,才忍不住开口提出心中疑问。 「谢谢你的帮忙。」她没忘了先道谢。「可是这里只有两杯咖啡,那你自己呢?」 「我?才刚喝完。」读出她眼中的茫然,苏亦耘不嫌麻烦,继续解释:「我是在对街喝完咖啡正要走,看见你走进这间店,买咖啡买到比手画脚,才会好奇跟进来看看,刚好听见你在跟店员重述,就直接帮你点了。」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谢谢你一时好奇,又帮了我一次大忙。」 「举手之劳。倒是你人在国外还这么坚持口味,让我都好奇想喝一口试试到底是什么味道。」 「呵,坚持的人不是我,我是帮老板跑腿。」她苦笑。 「你老板那么机车?」 「也不是啦,他只吩咐我来买咖啡,并没有硬性规定要按他平常的口味,但是喝到不对胃口的咖啡他的冷脸会再降温十度、做事更挑剔,所以咖啡等于我们老板的镇静剂,我不能随便买,他喝了开心,我才能省心。」 「你是秘书?」看她点头,苏亦耘淡笑说:「你老板真幸运,找到这么一个贴心又尽职的女秘书。」 第4章 「希望他跟你的想法一致,那我明年就加薪有望了。」她可是由衷这么想。 「可惜我现在不需要女秘书,不然我就高薪挖角,帮你美梦成真。」 「那就祝你早日飞黄腾达,到时候别忘了来挖角。」她半开玩笑地跟着附和。 「挖角之前要先知道你在哪间公司工作吧?有名片吗?」他倒是有几分认真。 「名片?有。」 看她拿着咖啡要翻皮包不方便,苏亦耘绅士地主动接手帮她拿,让她顺利取出皮夹,从中抽出一张名片。 「一直忘了自我介绍。」她递出名片,取回咖啡。「我叫邹丹菱,来自台湾,还没请教你贵姓大名?」 「贵姓大名?呵,问法还真隆重。」 他低头看了一下名片,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快得旁人无从察觉的诧异,但也立即恢复平常神态。 「喜富食品我知道,我有朋友很喜欢吃你们的招牌圣代,连冬天都不错过,很有发展潜力的公司。」他边说边取出皮夹,将名片放入。「我姓苏,苏亦耘,和你一样来自台湾。不好意思,我没名片。」 「其实我也猜你是从台湾来的,因为口音很有亲切感。」她浅笑说。「没名片没关系,知道名字就好。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来工作,应该是度假或是求学吧?」 不知道为什么,人在国外一听见对方和自己来自同一地方,莫名其妙便会感到特别亲切、熟悉,加上对方接连帮了自己两次忙,邹丹菱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少了几分防备,甚至想多聊几句,和他交个朋友。 「我……应该算是来疗伤。」 苏亦耘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眼前女子谈不上熟识,却脱口说出了自己隐藏在笑脸下的实情。 或许是因为眼前女子拥有一双宛如明镜般能映照人心的清澈瞳眸、笑起来比冬日太阳更令人感到温暖的和气笑脸,和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的直率态度,让他颇为欣赏,即使还算陌生,也不想用谎言应付。 「疗伤……」这下尴尬了,自己找的话题,硬转也不知道往哪儿转,只好硬着头皮往下问。「失恋吗?」 「我这辈子还没失恋过。」他可不是自大,只是陈述事实。「一个从小陪我到大的朋友走了,不想触景伤情,就出来散散心。」 「你一定很难过吧?」 邹丹菱可以体会,换成是和自己交情这么深的朋友离开人世,她一定也会哭断肝肠、伤心欲绝,望向他的眼神顿时多了无比怜悯。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你要看开一点,每个人都会走上那条路,只是迟早而已,逝者已矣,活着的你要振作精神,我想你朋友一定也不愿意看见你为他那么伤心——」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再熟悉不过的音乐铃声突然从邹丹菱皮包里传来。 「抱歉,我先接听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说完,立刻拿出手机,一看是董事长来电,头皮瞬间一阵麻栗,因为在这之前自己真的和苏亦耘聊到完全忘了她还在工作中。 「喂?……是,我刚刚买好……是,我现在立刻赶回去。」 邹丹菱简洁俐落地结束通话,不只因为董事长本来就是省话一哥,更因为电话中上司不耐烦的口吻,已经很明显地对她超没效率的办事态度十分不悦,连一秒都懒得跟她多说。 这情况下她再敢继续摸鱼,接下来几天都别想好过了。 「不好意思,我——」 「我知道,赶时间是吗?」苏亦耘体贴地接口说:「去忙吧,有机会再聊。」 「谢谢,晚上我会把皮衣送还给你,到时候再聊。」 「嗯,晚上见。」 苏亦耘说完挥挥手,潇洒地转身先行。 邹丹菱凝望着他孤单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彷佛自己对这好人「用完即丢」,一点都不讲道义,就连方才的真心安慰都像是随口敷衍。 第5章 「苏亦耘!」 听见邹丹菱的呼唤,他停步转身,想都没想到她居然大胆地撞进他怀里,着实吓了一跳。 「不要再伤心了,快点振作起来!」邹丹菱一副哥儿们样地紧抱他一下,边说边用力拍拍他的背。「虽然你少了一个好朋友,但是多了我这个新朋友,我陪你一起加油!晚上见。」 她说完立刻松手,转身逃开。 没错,是用「逃」的。 拥抱一个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这么大胆的事她可从未做过,冲动过后根本没勇气看对方的表情与反应,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噗——」 苏亦耘忍俊不禁,望着她的背影噗哧笑出。 瞧她跑得又急又快,旁人见了说不定以为她是揩了油就逃的变态狂,生怕被他这个「受害者」活逮痛扁一样。 注视着她仓皇背影,他唇畔笑意更浓。 正因为感受到邹丹菱对于拥抱他的举动感觉有多尴尬、困窘,更加突显她的安慰有多出自真心,纵然只有短短几秒,那股体贴心意已经直达他心窝。 虽然仅是萍水相逢,这个女孩子给他的感觉却是特别与众不同,令他联想到自己游学在外的妹妹,忍不住就想出手多帮帮她。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她肯定一时忘了,今晚还得见他吧? 目送邹丹菱的身影飞速消逝在街角,苏亦耘已经开始期待今晚她会以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二章 晚上九点半,邹丹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饭店,二话不说便先放满一浴缸的水,好好泡个澡再说。 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伟大的女人! 没错,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她就是董事长前后那个超级伟大的女人! 虽然法国的甜点十分闻名,她也的确很想多方尝试,但那是指悠闲品尝,绝对不是陪着董事长搭车到处试吃、拍照,还得对每家招牌甜点和冰品评分、做心得报告,吃到她胃发胀、齿酸冻,全都只因为她是公司最主要的客户群代表——女人。 是,她的口味与普罗大从相当一致,公司受欢的产品恰恰好全是她的最爱,董事长太有眼光,选她来试吃,回再再参与新品开发意见,真是太有远见了! 但是她的名片上明明就印着「秘书」两字,为什么别人家的秘书就只要跟老板开开会、打打文件、偶尔陪老板和客户吃饭应酬,她却得杂事全包,还被抓来参加这种「喂猪」行程?真的是把她「物尽其用」到极点,付出的薪水连一毛钱都不浪费。 「谭景闳,要不是你付给我的薪水真的很不错,我一定今晚就偷偷收拾行李回台湾,让你一个人继续喂猪之旅!」 邹丹菱手一举,神气地指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嚷嚷,就这时候敢连名带姓对老板呛声。 毕竟公司规模小归小,谭影闳像是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和不怒而威的老板架势,可是完全不输电视上常见的那些大企业老板,行事作风之强悍连她都不得不佩服。 正如先前苏亦耘说的,「喜富食品」很有发展潜力,成为大企业不过是迟早的事,光看老板的冲劲她就深具信心,否则她也不会甘愿在谭景闳手底下做事,任他「压榨」了。 「对了,还要皮衣!」 累瘫了,她差点忘了这档事。 「十点多应该不算太晚吧?」 邹丹菱万般不舍地离开舒适的浴缸,拿起搁在盥洗台上的手表看了下时间,嘴里嘀咕着,却已经开始着衣打算出门。 别人的东西搁在自己身连没还,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何况说好了今晚归还,尴尬也得走一回。 是啊,一想到要去见苏亦耘,她心脏就怦怦乱跳,耳根也莫名其妙说发热就发热。 欸,为什么她会跑去抱他呢? 到现在她还想不透,自己当时的勇气是从哪儿来的? 第6章 明明不是那种热情、大方的性格,居然会大胆做出熊抱男人那种事,莫非她早餐被加料,混进了熊心豹子胆? 还是——自己一时色欲薰心? 她套上纯白色毛衣,下搭一件当睡裤或外出都实穿的厚呢内搭裤,看着镜里的自己什么都ok,就是那张脸红通通的,怎么看都觉得是一脸心虚,像是在附和方才内心的问话一样。 好啦,她承认,苏亦耘真的令她有些心动。 昨天初次相遇除了感激没什么特殊感觉,今天刚重逢时也没天雷勾动地火那么夸张,直到那一抱—— 不夸张,真的有触电的感觉! 邹丹菱手捧着自己泛红的双颊,光想就心跳加速。 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但就是从朋友变情人的那种,平平淡淡的,有温情没热情,连分手都平和得像在说明天见那么容易,传说中的「触电」感觉和前男友不曾有过,却在安慰新朋友时发生,会不会太瞎了点? 唉,不管瞎不瞎,她被电到了,这是事实。 然后呢? 镜中的她皱起眉,神情转为困扰。 除了名字,她对苏亦耘的一切全然不知,再说,那么出色的男人,十之八九早已死会,有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女友在身边,想什么「然后」?皮衣还一还早点回来睡大头觉,等着应付明天另一波「喂猪之旅」比较实在啦! 「噗!」 邹丹菱被自己劝解自己的想法给逗笑,原本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倒也因此舒缓不少,脸上红潮消褪,总算能出去见人了。 带上皮衣,她搭电梯来到608号房门前,原以为说好今晚见,加上已经十点多,苏亦耘人一定在房里等着,可是门铃按了又按,里头依旧阗静无声,根本没人应门。 「苏亦耘?」她试喊一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你是谁?」 邹丹菱正打算先回房,晚一点再过来看看,忽然听见有女人以中文大声询问的声音,好奇转头察看,果然有一位东方脸孔、穿着华丽银亮礼服,像是刚参加完什么时尚派对后直接回饭店的美丽女子,笔直朝她走来。 没错,是朝她走来。 邹丹菱存疑地左右、前后看看,确认长廊上就她两人,更加肯定对方刚刚那句问话是对自己说的。 「你手上拿是不是亦耘的皮衣?」一样来自台湾的丁妮娜方才听见她用中文喊门,也就直接以相同语言质问对方。 邹丹菱还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回应这位陌生女子的问话,对方倒先一脸惊愕地指着她挂在臂弯上的皮衣嚷嚷,像这件衣服被她拿着有多可怕一样。 既然对方一口说出衣服主人的名字,邹丹菱猜测眼前的女子可能是苏亦耘的友人,说不定还是女友,虽然觉得对方接二连三质问的语气实在让人不太舒服,还是决定客气为上,好好解释,免得造成苏亦耘的困扰。 「是他的没错,我——」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在廊上回响,邹丹菱右颊一阵火烫麻痛,呆愣几秒才意识过来自己居然挨打了。 「你——」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贱货,居然跟我抢男人?!」 不等邹丹菱把话说完,时尚女立刻化身泼妇,不只打断她的话,还指着她鼻尖辱骂。 「这件皮衣是我买来送给亦耘的礼物,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丁妮娜气得直跳脚。 「说!他昨晚没回饭店,是不是被你拐上床,所以皮衣才会在你那里?你说啊!」 「我——」 「没话说了是吧?把皮衣还来!」 对方说着就把皮衣抢过去,邹丹菱真是又冤又呕! 虽说是因为误会男友出轨才把皮衣遗留在别的女人手上,遇上「情敌」找上门来,动怒也算情有可原,但又不是捉奸在床,至少要先问清楚、讲明白,给一下解释的机会,怎么能二话不说就直接赏巴掌? 第7章 欸!像苏亦耘那样温柔又乐于助人的好男人,怎么会交上这种蛮横不讲理的醋桶女友? 「小姐,你别太过分,我不是没话说,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说。」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脾气。 「我跟苏亦耘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你凭什么不分清红皂白就出手打人?请你道歉。」 「哼,道歉?你等下辈子吧!」 「喂!」 瞧对方跩跩说完就想转身走人,邹丹菱立即拉住她的手留人,想不到对方脾气还真不是普通呛辣,回身手一举,直接又挥来一巴掌—— 「住手!」 男人高亢的制止声音远远传来,丁妮娜的手腕同时被早有防备的邹丹菱扣住,没傻傻地又挨人家一耳光。 「亦耘,你看这个粗鲁女人,我的手都快被她捏碎了!」 这什么情况?做贼的喊抓贼啊! 邹丹菱瞧对方一见到苏亦耘现身,立刻装柔弱撒娇的做作模样,当场傻眼。 「你的手没碎,把人家的脸打肿了才是真的。」 苏亦耘是没撞见邹丹菱被甩巴掌,不过他一过来就瞧见她脸上明显的五指印,至于「凶手」问都不必问,肯定是刚刚又打算再补一掌的友人。 「不是早说了,要你改改你的个性?」他数落丁妮娜两句,回头满脸歉意地望着邹丹菱说:「我代我朋友向你道歉,她人不坏,就是个性冲动,偶尔做事不分青红皂白。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抱歉。」 凝望着苏亦耘一脸诚恳模样,邹丹菱纵使火大也不好不给他一点面子,只能咽下满腔怨气。 「算了。」她自认倒霉。 「我来还你皮衣,衣服在——」 「衣服在我这儿。」 丁妮娜泼辣地再度截断她的话,不悦地斜睇她一眼,然后一把将苏亦耘拉到自己身边。 「你干么向她道歉?你说,我送你的皮衣为什么会在那女人身上?她是你新看上的女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这可不是普通的皮衣,是我找人为你订制的,一件就要十多万,你怎么可以随便丢在别的女人那里!你——」 「好、好,别吵到其他房客,进房里我再跟你好好解释……」苏亦耘刷卡开启房门,一把将啰嗦不停的丁妮娜先推进房再说。 「丹菱,真的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苏亦耘一手拉着房门,高大身躯完全遮住门里友人的视线。 「我才抱歉造成你的困扰,谢谢你的皮衣,我先走了。」 因为身体和心理都很不舒服,邹丹菱像念经一样飞快说完便要离开,却被苏亦耘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呆住。 「很痛吧?」 苏亦耘左手抚上她脸颊上泛红的五指印,像是担心太用力会碰碎一般的轻柔,衬着好听又充满安抚力道的磁性嗓音,光听就让人怒气化为绕指柔。 「是我的错,我先跟朋友解释清楚误会,改天再上门向你致歉。」 话才说完,房里那个又开始吵闹,问他还在和邹丹菱啰嗦什么?苏亦耘转头安抚对方几句,又回头朝她摆也无奈苦笑,这才进房、关门,独留她一人呆杵在走廊。 呆杵,因为她心跳好快,还需要一些时间让空白的脑袋恢复动力。 邹丹菱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近距离的温柔抚触和柔声安慰便意乱情迷,瞬间连自己姓啥名谁都忘得干干净净,只会傻站,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清醒一些。 太可怕了! 她环抱着自己双臂,终于察觉到其中危险。 苏亦耘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太危险,不是能当朋友的对象,因为自己根本无法抵挡他的魅力,用平常心相处,对她而言,他就是所谓的「致命吸引力」吧? 幸好他已经有女朋友,自己做不来横刀夺爱这种事,更不想跟房里那个泼辣女再次交手,相信他女友应该也会阻止他继续和自己有所连络,所以就这样一拍两散最好,别留给自己任何深陷的机会。 第8章 何况他女人一出手就是送上十多万的皮衣,这么昂贵的衣服借人,眼睛居然连眨都不眨,一点也不担心被私吞,看来他的身分搞不好也是富家公子,她连做朋友都高攀不上,还是做回路人甲比较实在。 「再见了,苏亦耘。」 邹丹菱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回房。 也罢,就当一切不过是自己旅途中的小小插曲,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将一切忘光光—— 尤其是那个有生以来,头一个令她意乱情迷的男人! ☆☆☆ 外国的月亮真的有特别圆吗? 根据邹丹菱一夜望着窗外的详细观察,其实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圆嘛! 当然,她不是因为特别有考证精神,所以硬撑着不睡,相反的,她超想倒头大睡,偏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唉!」 她叹一声,放弃和睡神见面聊天的可能,毕竟高挂天空的都从月亮变成了太阳,也差不多该起床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 是啊,新的一天,可惜脑袋依然是昨天旧旧的那个,想忘的事一件也没忘掉。 失眠的可能原因有很多,可以说是时差还调不回来、怪罪肚子吃太撑,或者昨天那杯咖啡的咖啡因太重,但事实却只有一个,就是她整晚脑袋里都想着苏亦耘那个男人。 因为太好奇了,好奇他的身分、好奇他和女友解释到后来究竟会是什么情况? 好奇他说改天再上门向自己致歉,到底是随口说说还是真放在心上? 于是瞌睡虫被好奇心杀光光,越想忘越是将人往心坎里放,像卡在喉头的骨刺,怎么也没办法说咽下就咽下。 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为什么会轻易记挂在心上? 「邹丹菱,你还真是没用!」她握拳敲敲自己的脑袋,希望能多少清醒一些。 是啊,想破头又怎样?那个男人从此以后跟自己毫无关系,多想无益,为他失眠一夜已经很过分,新的一天开始,该把心思放回工作上,反正那个男人带着女友度假疗伤,不会有事,也不关自己的事,对吧? 「只是,买好的礼物没用了……」她来到桌前,拿起搁在上头绑着蓝丝带的礼物盒。 昨天她趁着董事长没留意,在试吃行程中自己觉得最美味的那间店买了现做糕点和巧克力,打算送给苏亦耘,多少表达一些谢意,可惜昨晚发生的一切像场闹剧,让她措手不及,连礼物也忘了送出。 想必此刻他正拥着女友好眠,自己更没有再去608号房找他的打算,这份礼物浪费可惜,幸好今天早上董事长约了要和原料供应商见面,喂猪行程下午才会开始,刚好当成早餐。 「叩叩叩。」 她才刚解开丝带,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她用英文询问。 「客房服务。」外头的人也用字正腔圆的英文回她。 「客房服务?」她重述,一头雾水。 「我没有叫客房服务,是不是送错房间了?」 邹丹菱才说完,外头的服务生立即回复她房号和登记英文名字,全都正确无误。 「难道是董事长善心大发,额外给的员工福利?」 她嘀咕着,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不错耶,饭店的客房服务她还没尝试过,想像着偶象剧中可以悠闲在床上吃着精致餐点和场景,让她忽然有点兴奋起来。 「是你?」 门一开,邹丹菱霎时一脸错愕,用盖子罩着餐点的推车是有没错,可是站在外头的不是饭店白衣白裤的服务人员,而是苏亦耘。 「是我。」他挂着一脸笑,对她的意外一点都不意外。 「邹丹菱小姐今天专属的客房服务专员。」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她不记得有告诉过他。 「很简单,跟柜台打听一下就成了。」他指指餐车。 第9章 「有什么疑问待会儿再说,东西冷掉就不好吃了。」 僵持在房门口也不是办法,邹丹菱犹豫半刻,终究还是退到一旁,让他推车进房。 「我知道你有满腹疑问。」苏亦耘回头,果然看见她正想张嘴发问。 「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后随便你想知道什么都能问,好吗?我快饿瘪了!」 他掀开罩着餐盘的几个大锅盖,食物香气立刻扑鼻而来,邹丹菱原本没任何饥饿感,这么一闻也开始有点嘴馋。 「牛奶是热的!」 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饭店只提供冰牛奶、冰果汁,外头都开始下雪了,这种天气一早就要她喝冷饮,真是要人命!虽然也有咖啡和热茶能选择,可是习惯了每早来杯牛奶,只能硬着头皮喝下,真是慈溪到牙齿能打颤,再搭上冷火腿、冷起司、冷优格,实在教人太佩服法国人的肠胃了。 「看来你也和我一样喝不惯冰牛奶。」苏亦耘笑指着餐盘。 「不只牛奶温热,我还请厨师帮忙将火腿片煎烤过,可颂和黑麦面包全是刚出炉,还附带味美料多的热浓汤,所以说,不趁热吃岂不是很可惜?」 她笑了,同意他的说法,决定暂时什么都不想,先将热腾腾的美味早餐送进肚里暖暖胃再说。 「好吃吗?」苏亦耘笑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候只要是热呼呼的食物,没有不好吃的。」她抬头瞥他一眼。 「只是没听过客房服务会有服务生留下来跟客人分食的。」 「呵,所以你要跟饭店投诉吗?可惜我只是『角色扮演』,饭店管不了。」他笑呵呵,不以为意。 「何况你不认为两个人吃饭要比一个人独享来得美味?」 邹丹菱不否认,有他在一旁,的确「秀色可餐」。 同时,她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女友呢?」她吃下最后一口巧克力可颂,假装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如果让她看见你来找我——」 「妮娜不是我女朋友。」他一口否认。 「不是?可是她昨晚的口气分明就是在吃醋——」她顿了顿。 「不是女友,难道是老婆?」 「呵,越说越夸张。」 他笑着,忽又静默下来,像在考虑什么似地端详她几秒,然后离开原先坐的木椅,来到她身旁坐下。 「我未婚、无女友,妮娜跟我顶多只能算是床伴。」 床——床伴?! 邹丹菱后脑勺一阵麻栗,没察觉自己身体立即反射性地往右挪离他远一些。 太意外了! 不只是因为在自己生活圈里从来不曾有人能如此坦然说出这两个字,更因为她已经将苏亦耘定位在热心好男人的形象,忽然由他口里冒出这么直白又唐突的解释,让她脑袋瞬间大当机。 「吓到你了?」 苏亦耘光看她那双清流瞳眸便知她处世单纯,「床伴」这种事对她而言肯定很难理解,不过他想交她这个朋友,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来得好。 「吓倒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得这么白。」她有些困惑,不明白他的用意。 「一般应该不会跟刚认识的解释得这么清楚吧?」 「一般绝对不会。」他点点头,赞同她的认知。 「平时我对外人当然也只说是朋友,敷衍带过,可是对自己的朋友当然要实话实说。」 自己的朋友…… 邹丹菱擦手的动作突然僵住。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真心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所以才有问必答,诚实以对? 不是随口说说,就出出差法国这几天见见、聊聊,回国后仍旧会继续保持连络? 换作在昨晚之前,这个答案会令她十分开心,可是这男人刚刚说了什么?他未婚、无女友,却有个火辣床伴—— 第10章 好吧,对朋友诚实是优点,可是有床伴的男人不就等同于花花公子? 虽然对方只说要当朋友,并非提出当床伴那样的惊世要求,可是小绵羊和大野狼在一起,怎么想都好像很危险…… 偏偏他是帮了自己两回大忙的恩人,他说想交她这个朋友,手中还握着能连络上她的名片,这时候她除了笑笑接受,还能说什么? 何况即使察觉了苏亦耘这男人的危险性,心中已经滋生的好感也不是脸盆水,说倒就能倒个精光。眼前的他依旧是笑得如此无害又温暖,和「花花公子」吊儿郎当的邪魅形象一点都搭不上边,想厌恶都无从厌起这个人—— 惨!这表示今天之后大家还会见面,不是摆明了像在兔子面前吊了根浸毒的红萝卜,一咬就要命,偏又在眼前晃呀晃,逗人嘴馋,慢性折磨吗? 欸,她能不能对这危险男人说句「谢谢再连络」,立即逃之夭夭啊—— 第三章 「你怎么突然愣住?」 原本正要放下叉子的她,手突然僵在半空数秒动也不动,突兀的举止让苏亦耘想不发现都难。 「愣住?有吗?」 邹丹菱回过神来,立刻将叉子放回餐盘,干笑敷衍,要自己保持平常心,可是下意识腰杆挺直的模样又泄漏了她的紧张。 「我只是在想,既然对方跟你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昨晚我挨的那巴掌还真是冤。」她根本是没话找话。 「是很冤,所以今天一早我特地过来再次向你致歉。妮娜和我是在台湾就熟识的朋友,她热情大方,向来是个不错的玩伴,但是这回追到法国来,还对你动粗,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个。」 「你当她是玩伴,可是很明显的,她当你是男友。」否则自己也不会被赏那一巴掌。 苏亦耘摇摇头。 「不可能,而且经过昨天那场大闹,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我已经和她把话说清楚了,好聚好散,以后不再连络。」 「为什么?」邹丹菱望着他,想从中看出半点玩笑姿态。 「曾经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怎么能说分就分?既然你现在没有女友,又觉得她不错,她也爱你,何不干脆就在一起?」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苏亦耕凝眉苦笑道。 「那有多复杂?」她蹙眉,觉得这话太笼统。 「我不爱她。」他指着自己胸口。「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苏亦耘淡淡一句话让她语塞。 好吧,不爱,那的确是个大问题。 「不爱为什么能上床?」她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 「不为什么。」他听见了。 「有时候,我们就是不想一个人,渴望别人的体温陪伴——」 「咳 。」邹丹菱轻咳一声,这话题会不会太辛辣了点?「不是『我们』,是你。我对别人的体温没什么渴望,自己一个人睡比较凉快。」 「凉快?即使在冬天?」 「嗯。」她用力点头,死也不会承认自己一个人卷着棉被偶尔还真会觉得好孤单。 苏亦耘别富深意地打量她一眼,打趣说:「通常会这么说的人,肯定还没抱着异性睡过。」 邹丹菱嘴开开,一时间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这话题对于初认识的朋友也未免太深入了吧? 「我猜中了。」 瞧他肯定地说完还悠闲拿起纸巾抹嘴的淡定模样,邹丹菱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一点都不觉得我们刚认识不久,聊的话题太过深入?」 因为不明白这男人脑子里的想法,更不知道他所谓的「朋友」指的是哪种层次?邹丹菱干脆直接提问,顺便表达清楚自己的立场。 「老实说,『床伴』这种事很难不让人把你跟花花公子联想在一块儿,普通女人听了只会对你起戒心,怎么可能和你交朋友?虽然你曾经帮过我两次,有些话我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如果朋友对你而言是进阶成为床伴的跳板,那很抱歉,我不是能当男人床伴的那种人——」 第11章 「看得出来。」苏亦耘马上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你在我眼里的定位就是『朋友』,盖棉被纯聊天,不会再有其他可能的朋友。我这么说,你会比较安心吗?」 我有比较安心吗? 邹丹菱扪心自问,听他这么保证,自己好像也没有比较高兴,比起安不安心的问题,听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好像自己从头到尾对他不具任何男女之间的吸引力,倒有点伤到她身为女人的自尊心了。 「还好。」半晌,她闷闷地回他一句。 「别误会,我这么说并不是说你没有魅力,只不过我不喜欢混乱的男女关系,结交朋友前习惯先『分类』,把话说清楚。」 「不喜欢混乱的男女关系?」她哑然失笑。 「对于一个有床伴的男人来说,这句话还真是一点公信力都没有。」 「我习惯一对一的简单关系。」苏亦耘笑了笑,对于她的调侃不以为意。 「昨晚之前,妮娜是我目前唯一的床伴。」 「唯一的?」 邹丹菱瞪大眼,有些诧异,原以为他是乱搞男女关系的花花公子,但如果真按他那么说,岂不是比劈腿男还单纯多了? 「嗯,唯一的。」 苏亦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那么多,只是觉得如果是她,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感情观。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老实说,他也说不上来。 正如同邹丹菱说的,的确是交浅言深了。虽然自己一向习惯把女人「分类别类」为床伴、朋友、工作伙伴,不喜欢留给女方进一步可能的暧昧空间,不过通常会在认识一段时间后才决定,像这样见面不到几回就决定交她这个朋友,一开始就把话挑明,还是头一遭。 或许是因为她的笑容可爱又纯真;也可能是谈话时她凝望自己的眸光单纯又友善;更可能是她昨天为了帮他打气,飞扑过来给他的大大拥抱太温暖、语气太诚挚,当下感受到的真诚暖意直接撞进他心里,让自己决定信她一回,以最真实的面目交她这个朋友。 「你听过『速达物流』吗?」他忽然又转个话题。 「速达?」她点点头,连一秒思索都没有。 「物流业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我当然听过。」 「我家的。」 「你家——」邹丹菱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诧异问:「你是『速达物流』的小开?」 苏谈判耘微颔首。 「总裁是我继父,按理说,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应该是他和元配所生的大儿子,可是因为宠爱我妈,所以从小爸疼我甚至胜过他自己亲生的儿子,也打算将公司交给我继承。」 「怎么可以这样?那你大哥太可怜!」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是我要说,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能扛起大企业的专业经理人才。」 邹丹菱说完才发现,自己话似乎说得太白了。 不过她是就是事论事,说起能执掌大企来的人才,就要像董事长谭景闳一样,够酷、够冷、一个眼神扫过就像有把刀射进离自己脖子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吓得员工立刻自动把事做好,死都不想尝试被那双冷冽眼神多盯几秒。 苏亦耘笑容太迷人、谈吐太温和,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未来大企业家该有的霸气与侵略,气质倒比较像是艺术家或明星之类的,很闪、很亮,让人想多看他几眼、多亲近他一些—— 好吧,或许后两点纯粹是她个人想法,她对他的认识也不深,不过就他目前给她的感觉,真的完全无法和大企业的接班人联想在一块儿。 「呵呵!」苏亦耘不气反笑。 「这种时候一般女人要不是瞪大眼,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就是安静等着我往下说完再做打算,像你这样直率反应的还是头一个,和我想的一样。」 「和你想的一样?」她蹙眉,不懂他语意。 第12章 「其实我只是猜测。」他像是十分满意地望着她说:「虽然只见过三次面,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真,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我想如果是你,应该不会在意我是不是『速达物流』小开这件事,更不会刻意讨我。」 「当然在意。」邹丹菱半开玩笑地说。「无凭无据,也不能你说了我就信,你是不是『速达物流』小开这件事我暂时存疑,就算是,我不贪你什么,当然没有计好你的必要,我只是就你说的『故事』发表我的个人看法。」 「即使对『故事』存疑,一般人无论信不信,一定抱持说好话不要随便得罪我的想法,一开口就直言我不像能接管大企业的人才,你还是头一个。」 「你就直接说我很白目就好了。」她尴尬自嘲。 「不,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 「高兴?」 邹丹菱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假的,即便她那么说不是故意贬损,也肯定不含半点夸奖的意思,有哪里值得他高兴? 「因为我的外在形象的确如同你所说,完全没有接班人的架式。」 苏亦耘起身走到墙边,边说边推开一扇窗,深呼吸一口,然后转身望向她,淡然笑靥里真的看不出含有一丝气恼。 「通常别人一听说我是大企业的继承人,十之八九待我的态度立刻有所不同,多的是明明对我完全不了解的人,一开口就说选择我继承是最明智的选择,摆明了谄媚、巴结。从小到大接近我想沾点好处的人,我遇得多了,多少能从别人眼光和口气分辨真心或假意,加上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更代表在你眼里仍旧只当我是我,完全没想过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所以我反而觉得高兴,因为自己眼光的确不错,没有看错你。」 邹丹菱懂了。 「所以你和我交浅言深,全是为了试探我和你想的一不一样、够不够格做你的朋友?」她就觉得两人的对话很奇怪。 「并不是,我只是特别想知道如果是你,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你大哥如果是块料,你至少该和他公平竞争,而不是靠你爸坐上总裁大位。」 「我连竞争的意愿都没有,所以才会自我放逐,让我爸死心。」他顽皮地朝她眨眨眼。 「我和你的想法一致,但不是认为自己不是做经理人的料,而是我已经抢了太多大哥该拥有的父爱,连公司都抢来实在是连自己良心这关都过不去,所以我四处吃喝玩乐当个浪荡子,我爸才有心思注意到大哥的表现……」 邹丹菱静静倾听他说话,发现他说要和自己做朋友,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绝对是十分认真,因为换成是她,如果不是真心相信对方是位值得信赖、深交的人,根本不可能将家事连同「家丑」一并说给旁人说。 「苏亦耘,我一点都不特别,只是个再三让你出手相助的路人甲,为什么你愿意相信我,跟我说这么多私事,想交我这个朋友?」说说聊聊一阵之后,邹丹菱忍不住问出自己心里越积越大的疑问。 「坦白说,因为是你,我才会有问必答,诚实以对。」 「因为是我?」话是很受用,却也令邹丹菱更加迷惘。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受伤。」苏亦耘凝视着她,收敛笑容,表情变得十分正经。 「我讨厌麻烦,也不想上演什么私奔剧码,所以将来肯定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结婚。和异性来往之前我习惯先把话说清楚,床伴就是床伴、朋友就是朋友,都不会有进阶成为恋人的可能。单纯做朋友才能维持长长久久的关系,所以,千万不要爱上我。」 「难道你认为只要是女人,和你相处久了都会爱上你?呵,真自大!」邹丹菱笑言调侃,只有自己懂得自己有多心虚。 「不是自大,而是未雨绸缪。」他摇头否认她的说法。 「与其让人误会,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大家才能安心来往。」 第13章 他顿了顿,苦笑道:「可惜还是免不了会遇上像妮娜这种情况,我不想伤人,最终还是让人受伤。但是我的态度从开始到结束都一致,我有同情,但不会因为同情去爱,让不可能成为可能。朋友是朋友、结婚对象是结婚对象,对我来说没有『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这种情况,和异性交友我都会一视同仁事先提醒,除了友情,不要在我身上投入其他感情,别让自己受伤,如此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嗯,他解说得十分清楚,邹丹菱也听得十分明白,在他的生命里已经将她归类在「朋友」的区块,没有日久生情的可能,要是自己傻得日久生情了,昨晚那名女子的下场就是答案。 不闻、不问、永不再见。 这的确是让对方死心断念的最佳方法,却教人说不出来这方法是仁慈,还是残忍? 换作平时,她会说连朋友都不必做,相见不如怀念,彼此缘分到这里就好,毕竟她已经心动是事实,日久不生情才有鬼,做朋友是不理智的自虐行为。 偏偏这男人对自己有救援之恩,又这么有诚意地对她坦白一切,只不过是要求和她做朋友,她有什么理由回绝人家? 不,是有,但那个理由她哪里好意思说出口? 「不,我不能和你做朋友,因为我觉得自己可能会爱上你。」 欸,这句话她要敢说出口,她就不叫邹丹菱,改叫「揪大胆」好了。 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只能认了!朋友也有亲疏远近,自己要小心保持安全距离,别真傻得把心整个陷入就是。这点,她应该办得到吧? 「好吧,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只是她心里还有个疑问。 「你想和我做朋友,就只因为觉得我很真?对于『速达物流小开』来说,这个理由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 「呵,当然没那么随便,除了对你第一眼的好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苏亦耘看着她,浅笑说:「因为你给我的拥抱很温暖。」 「……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听他说起那件事,邹丹菱立刻一阵耳热,窘得不好意思直视他双眸,随便点头应上一声。 「还有,你的眼睛很像我过世的好友,又圆又亮,感觉特别亲切。」 对喔,她差点都忘了这回来法国是他的「疗伤之旅」。 「真的吗?你那位朋友也是女人?」她的心立刻软下。 「不,是公的。」 邹丹菱愣了愣。 公的? 有人这样形容的吗? 「它叫『路易』,是从小陪我到大的一条好狗。」 狗—— 「苏亦耘?」邹丹菱望着他,皮笑肉不笑。 「嗯?」 「你这辈子还没被女人打过吧?」 ☆☆☆ 一年后,晚上八点多,「喜富食品」董事长办公室的灯火依旧通明,身为秘书的邹丹菱当然也还在爆肝加班中。 公司展店计划施行十分顺利,这也表示董事长要跑的行程更满,她这位秘书该处理、连络的事项更多,忙中有错的机率自然大增。 今天她就出一件不大不小的纰漏,前些天忙昏头忘了记下和业者连络好签订租仓合约时间,还是对方今天不耐空等电话来询问,她才连忙进办公室通知,之后的会议、行程自然也得跟着顺延、取消,少不了挨上一顿办事不力的斥责。 已经够倒霉了,偏偏刚好生理期,这回还特别痛,刚狠错又不好意思请假回家休息,最惨的是还得陪着工作狂上司加班,真是欲哭无泪。 「铃——」 邹丹菱正在整理广告商送来的企划资料,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传出熟悉的来电乐声,她精神一振,立刻接听—— 「丹菱,我和一群朋友约了要去吃烧烤,你要不要过来?」苏亦耘的声音开朗又有活力。 第14章 「我很想,可惜没那个命。」她双眼哀怨盯着依然紧闭的董事长办公室门板。 「我还在加班。」 「八点多还在加班?」苏亦耘顿了顿。 「不会像前两天一样,又要做到九点多才能走吧?我爸的秘书都没你那么拼。」 「少爷,不是我想拼,是领人钱财就得陪人拼命。」她苦笑回说。 「我肚子痛得要命,不知道有多想回家好好休息。」 「肚子痛?吃坏肚子了?怎么不请假去看医生?」 他语气里的关心让她心里舒坦多了。 「没事,是生理痛,只是今天才犯错被老板刮一顿,想请假都没那个脸。」 「听起来真可怜,好吧,我帮你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本山人自有妙招,你等着看就是了。」 「喂——」 手机那端没了声音,直接结束通讯,邹丹菱半信半疑,只能先继续工作再说。 不过,声音没了,脑袋里却不时浮现苏亦耘的谈笑身影,害她始终无法专心。 一年前在法国共享了那顿早餐之后,他们真的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那回苏亦耘没挨她打,因为除了那双眼睛很像他的小狗,他真的有位好友罹癌过世,所谓的疗伤之旅不是玩笑。 后来她出差回国,没多久,苏亦耘接着因为他外婆生病而被家人急召回台,幸好老人家福气旺,顺利捱过了开刀大关,他也决定留在台湾陪家人,在朋友的设计公司担任顾问一职,暂时安定下来,不再「流浪」异国了。 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多了很多更加了解彼此的机会与时间,也越谈越投契,苏亦耘甚至提过想收她当干妹妹,只是被她敷衍带过,不了了之。 干妹妹?那她的处境不是越发可笑? 「唉!」 邹丹菱叹口气、往椅背一躺,让自己暂时放松片刻,心却是紧缘着。 她喜欢苏亦耘。 不,不只是喜欢,根本就是以朋友之名行暗恋之实,偷偷爱着他,别傻得把心陷入这点明明早知道,却还是办不到。 是,小自感情观,大至家世背景,两人都是彻头彻尾的没共识、不匹配,更甭提苏亦耘这人还真是「说话算话」,说只当她是朋友,就真不把她当女人,完全以对麻吉的态度面对她,换了新床伴还会领人来「拜码头」,介绍给她这个「红粉知己」认识。 那傻瓜,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她喜欢他! 可是能怪谁呢? 他一开始就把话挑明,彼此除了朋友,不会再有其他发展可能,是她自己陷入单恋,还妥善收藏起浓烈爱意,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发现,即使再苦也是自找的,怨不得他。 怨不得,可是心里那股哀怨还是浓得化不开,明明应该是一辈子都兜不到一块儿的两个人,偏偏因为一而再的意外的相遇结为好友,他那里的友谊越浓,她这边的爱情越重,要疏远偏又舍不得、办不到,日复一日,成了无解的难题。 蓦地,她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赶忙回复忙于工作的认真模样,双手按上键盘,在萤幕里敲出鬼都看不懂的外星文。 同时间,谭景宏拎着公事包走出办公室,依然是西装笔挺、精神奕奕,看不出来已经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半丝疲惫,简直像是不知「过劳死」为何物的机器人一样,让邹丹菱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叹弗如。 「邹小姐,你可以下班了。」 「是。」 这句话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开心得想立刻拿起皮包就走人,不过当然是想想而已,这份工作累归累,薪水她可是十分满意,一点都不想将职位拱手让人。 「董事长再见。」 她刚客气说完,谭景闳已经消失在另一扇门后,办公室里仅剩她一人。 第15章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 她开心喊完才忽然想起,苏亦耘刚说会想法子帮她脱身,没多久老板就真的放她走人,是凑巧还是怎样? 太好奇了,她立刻拿起手机拨给对方求证,可是通话铃声响了又响,苏亦耘就是不接,她只好放弃,先离开公司再说,免得董事长临时想起什么事调头回来,加班到十一、二点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喔! 想到这儿,她立刻关上电脑,擒起包包,跟着快步离开办公室,一秒也不敢再多逗留。 第四章 「丹菱!」 邹丹菱才刚走出公司楼下大门,便听见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而且连找都不用找,一眼就瞧见倚在白色吉普车门边的苏亦耘。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快跑过去,难掩眼中惊喜。 「当然是来接你。」他说着已经打开车门。 「走,我送你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会马上下班——」她一顿,狐疑打量他。 「难道真的是你让我们董事长提早下班的?」 「当然,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办到?」他伸手揽住她肩头,把人往车边送。 「不是肚子痛?有什么话上车再说也一样。」 邹丹菱顺着他的意思先上车,刚系好安全带,一颗药丸和一瓶已经打开瓶盖的矿尔水就送到她面前。 「这什么?」她看着药,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舒缓生理痛的药。我打电话问伊柔,她说这个牌子不错,先吃一粒看看能不能睦痛,你看你,痛到嘴唇都快没血色了。」 「谢谢。」 她从他手中接过药丸吞下,听他为了她还打电话去问他妹妹这种事,邹丹菱好感动,还没吃就觉得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 「感觉有好一点吗?」 「先生,我才刚把药吞下去。」她被问得好笑,他给的是药,又不是仙丹,哪有这么神速的? 「噢!」苏谈判耘反应过来,自己也觉得好笑。 「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我老板离开公司的?」她好好奇。 「方法很容易,可惜只能用一次。」他不卖关子,接着告诉她:「打电话给我哥,叫他打电话约谭董出来聊聊你们公司分店物料配送的问题。」 「你会不会太夸张?」她听了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是为了让我提早下班休息这种小事,你连你大哥都请出马,他也真的答应?」 「这怎么会是小事?你人不舒服还要硬撑着加班,万一痛到昏倒怎么办?」他可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小题大作。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发动引擎。 「我请大哥帮忙,他一口就答应了,还说两家公司原本就有业务往来,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安心回家休息就对了。」 「感觉我好像用了特权。」她苦笑。 「回家记得帮我向你大哥道声谢。」 苏家同父异母的两兄弟感情极佳,身为苏亦耘的红粉知己,当然早早见过他的大哥和小妹,还曾经一起吃饭、聊天,但也不算特别熟络,想不到苏大哥「爱屋及乌」,疼爱弟弟之余,连她这个外都帮衬到底了。 「没问题。」苏亦耘潇洒比了个ok的手势答应下来。 「你不是要和朋友去吃烧烤?」还记得他电话里提过这件事。 「回掉了。加班到现在,你应该也还没吃饭,所以我想待会儿路上买些东西,回你那里一起吃。」苏亦耘帮她将椅背放低一些。 「人不舒服先闭上眼睡一下,到家我再叫你。」 「嗯。」邹丹菱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认识久了她更加确认,苏亦耘真的不是到处认朋友、找床伴,那种「宁滥勿缺」的浮夸性格,虽然还是无法认同他在觅得真命天女前,拥有床伴来解决生理需求这件事,不过想想,总比他凭着外貌优势到处玩一夜情,每晚和不同女人上床来得好,加上他的女伴也都秉持各取所需的论调,她这个局外人更加没什么立场评断他了。 第16章 去掉这个「缺点」,邹丹菱还真找不出自己这位好友其他可嫌弃之处。 外貌、家世就不用说了,待人亲切和气的他,对她更是好得无话可说。 他教她学了生平第一支舞,脚被她踩到瘀青也不说苦;他为她办了生平第一场生日派对,接来她住在澎湖的父母制造惊喜,害她感动得痛哭一场。 当她为工作出包沮丧时,他为她打气、提供解决的意见、说笑逗她开心;在她感冒请假时,他像小说里的浪漫情节一样,登门送上一锅热腾腾的粥,亲自一口口喂她喝。 虽然只有一次,粥也不是他亲手熬煮,但那份心意到现在想起来还令她心窝里暖呼呼,加上一堆说不完的贴心小事,让人更加能深切体认到他和异性来往总在一开始就提醒对方别爱上他,的确是再正确无误的决定。 纵然,提醒归提醒,她还是陷落其中…… 欸,她很想告诉身旁男子,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么好? 就是这样的体贴、关心与温柔,让她越陷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 「感情的事一开始就说清楚,谁也别伤谁,总比让别人抱持可能的希望而受伤来得好,不是吗?无论她多爱我,我不爱她,继续见面对她才是折磨,不如再也不见。」 她忽然想去当初提起和妮娜「分手」原因时,他曾说过的一席话。 同样的话其实也适用在她身上。 因为对方动了真感情,不想让伤害继续扩大,他决绝地和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说断就断,毫不犹豫便将对方从通讯录中删除,她见过妮娜不死心来找他,最后垂头丧气哭着离开的模样,告诫过自己不能重蹈覆辙,心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陷落。 明明一开始他就说好了只是朋友,如果被发现自己的爱意,结局应该同样是「再也不见」。正如他所说的,这样她所受的折磨说不定还能少一些,可是一想到再也不能以朋友的名义享受他给的体贴温柔,连见面都成奢求,她便鸵鸟地不愿正视这个问题,过一天算一天—— 「丹菱,到家了。」 「嗯。」 听见身边男子的轻唤,邹丹菱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小呵欠,假装自己刚刚真的小睡一会儿。 其实自己租的小套房离公司不远,不过是四个公车站牌的距离,加上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怎么可能睡着着? 萦绕在脑海里的问题依然无解,她也干脆不想了,直接下车上楼。 一进门,苏亦耘熟门熟路地洗手、拿碗筷,将塑胶袋里的猪肝面倒出来,端到和室桌上,像在自家一样。 「你将来一定会是个贤慧老公。」邹丹菱笑瞅他说着,心里却一阵酸涩,可惜那个能拥有他的幸福女子不会是自己。 「多谢夸奖。」苏亦耘咧嘴一笑。 「不过我记得不久前某人也才说过,我床伴一个换过一个,女朋友始终交不到半个,搞不好这辈子会光掍打到老,再贤慧也是白搭,对吧?」 「那是也是实话。」 「某人」就是她。 「其实你和那些女人的相处模式和一般情侣没两样,何必一开始就先定义为『床伴』?你『浪荡』的形象已经够鲜明,不必再演给你爸看,否则好女人永远不敢靠近你半步。」 她明白,苏亦耘一开始是存心在父亲心里留下没定性、不负责任的形象,好帮忙稳固大哥的接班地位,但现在他大哥的努力已经得到肯定,实在不必继续「演」下去,让不明就里的外人以为他真的是玩弄女人感情的荒唐公子哥。 「怎么会?好女人我眼前不就有一个?」 「少来!」邹丹菱心脏砰地一震,表情却很淡定。 「在你眼里根本没把我当女人,说是『兄弟』还差不多。」 「喂,要知道,做我苏亦耘的兄弟可是比当我女人还来得好。」苏亦耘大掌往她肩上一拍,豪爽笑道:「能让我硬着头皮去超商买卫生棉和上药房买生理药的女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你邹大小姐一个了。」 第17章 「知道,我又没说不她,我这个人也是很懂得感恩的。」 邹丹菱这才笑了,至少目前在他心目中除了家人,她应该算是排行第一的「女友」,连和他有肌肤之亲的女子都没这样的「福利」,也算值得安慰了。 「好了,别顾聊,快吃面,不是讨厌吃泡太胀的面条?」 说是这么说,两个人还是边吃边聊,知道她今天忙中有错的事,苏亦耘还不忘为她打气。 「谭景闳那个人不简单,你能做他的贴身秘书就代表你有一定的程度和能力,连我大哥都说,让你在『喜富』多磨练几年,等他升上总经理的时候再重金挖角你,你就等着吧?」 「等什么等?」她可没那么乐观。 「到时候不过是从魔鬼一号换到魔鬼二号身边工作而已,你大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每天就比我老板早下班那么一点点,我看不如你开间公司当老板,我当你秘书吧!到时候我应该能每天准时跟着你五点下班。」 「呵,好啊,哪天我当老板,一定聘请你当我秘书。」 「你说的,我等着。」 「嗯,等吧!」 说归说,邹丹菱知道,在他大哥真正接管大权之前,他绝不会锋芒外露,那天可是难等了。 认识越深,越发觉苏亦耘的玩世不恭有七成是在作戏给他继父看,他懂得如何拿捏分寸维持家庭的和谐,不上演富家兄弟彼此夺权的烂戏码,也不玩得太过,让父母伤心,他够圆滑、够聪明,更懂得如何笼络人心。 也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只懂玩乐、没有丝毫企图心与进取心,他不争继承权,却懂得自我充实、储存战力,拿下双学位又精通数国语言,更懂得交际手腕,五湖四海的朋友全是他储存的人脉,但又低调得让人看不出他的刻意经营,完全推翻自己一开始认为这男人不适任经营者的想法。 她知道,只要他肯做,会是不输他大哥的接班人,他继父一开始选择他或许不纯粹因为溺爱,而是看出比起亲生儿子,继子更具大将之风。 但是比起权力、财富,苏亦耘更重视亲情,明明可以进自家公司坐领高薪,却怕一不小心锋芒外露,动摇父亲的决定,干脆先在朋友的公司担任顾问。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职称好听的闲缺,其实还身兼以劳务入股的合伙人,举凡对外商的业务连络也都全权由他负责,只不过旁人看来一点都不像在谈生意,倒像他三天两头带着不同的外国友人到处吃喝玩乐,连她一开始都被骗了。 看着他和同父异母大哥融洽的相处方式,以及为了帮忙大哥接班做的一切努力,她知道对于退居老二地位,他是真心没有一丝委屈与遗憾,这样的胸襟与气度更令她倾心。 呵,其实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令她倾心吧? 自己和这男人之间,真的连一丝可能都没有吗? 「我身边出现了不错的交往对象。」 吃完面,筷子一放,苏亦耘倏地冒出一句,震得邹丹菱脑袋空空。 「谁?」这个字是在她怔愣半晌之后才揪心问出。 「林嘉蓉,『和丰船运』的二千金。」 「门当户对。」这句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是她与他之间跨不过去的高墙。 「嗯,门当户对,可以省去不少麻烦。」苏亦耘不知道她心头悲凄,抱着和好朋友分享的心情继续说:「虽然是被我妈瞒着骗去相亲,不过第一眼感觉还不赖,没有一般富家千金的骄纵、霸气,长相甜美,看起来乖乖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 「你觉得我现在收心当个正常人谈恋爱、结婚,会不会太早?」他还在犹豫,毕竟「改邪归正」有可能让父亲又重燃推他接班的希望。 早,当然早!最好你一辈子光棍打到底,除了我不准爱上任何人! 「早什么早?你都快要二十七了,还想混到什么时候才收心?刚刚好而已,一点都不早。」 第18章 邹丹菱,你真孬! 话一说完,她马上在心里痛骂自己。脸上虽然带着笑,嘴里却苦得像吞了一口黄连,紧握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里,刺得肉疼心也疼。 她演朋友演得真尽职,一点私心都没有,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完全是两回事,真虚伪!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当朋友不必考虑家世背景,做夫妻她达不到他要求的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他不爱她。 所以这辈子无论她有多爱都是单相思,两人注定只能朋友当到老,再舍不得还是想为他她,希望自己得不到的爱情,至少他能得到。 「觉得对方不错就放胆去追,祝你马到成功!」她端起还剩几口汤的面碗,豪气地祝贺,满腹悲苦只能自己尝。 「呵,谢了!」 瞧她端起面碗要和自己「干杯」的模样,苏亦耘忍不住笑场,却还是陪着端碗轻碰。 「我要是顺利结婚,一定请你当伴郎。」他笑扬唇角。 「伴你的头,我是女的!豆,豆,网。」 邹丹菱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往他额头戳,两个人同时噗卟笑出。 她笑着,心却在淌血,泪不断往肚里吞。 这样也好,一旦他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她也能彻底死心。 应该……能吧? ☆☆☆ 答案是,不能。 即使苏亦耘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压抑在她心底的爱意仍旧沉甸甸地窝在那儿,不散、不离,如同影子般紧跟不放。 看他得到幸福就会死心?呵,原来这全都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邹丹菱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杯,透过里头的澄澈白酒遥望舞池里双双对对的人影,苦涩地弯唇一笑。 今天是苏亦耘订婚的好日子,却是她失恋的坏日子。 饭店舞池里,他正开心搂着未婚妻跳华尔滋,灯光打在他们身上,郎才女貌,宛如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一样匹配,任何人看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她也这么觉得。 她远远倚在系着银色缎带的罗马柱旁,望着会场布满了他未婚妻林嘉蓉喜欢的粉红玫瑰,加上空飘的爱心和可爱造型气球,以及现场演奏的管弦乐队,浪漫、喜庆味十足,鸡尾酒会上使用的精致银制餐盘,在灯光下闪烁着贵气十足的耀眼光芒,参加宾客全身行头一个比一个华丽,更加令人感受到名门联姻的奢华派头。 两家长辈从头到尾笑得合不拢嘴,看得出来相当满意这桩亲事,让邹丹菱更加明白,苏亦耘一直以来设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另一半,为的就是此刻皆大欢喜的和乐场面吧? 只是她想都没想过,从他相关到订婚,居然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她好羡慕林嘉蓉,不只长相甜美、弹得一手好钢琴,还是留学归国的名门千金,轻松就行赢得了苏亦耘母亲的好感,加上彼此父亲还是同一个高尔夫俱乐部的球友,也乐见这桩婚事能顺利成功,约会没几次,苏亦耘便决定打铁趁热,直接请媒人上女方家求婚,亲事就这么轻松说定。 与其说是一见钟情,不如说林嘉蓉完全符合苏亦耘设定的理想结婚对象所有条件,就像当初他决定交她这个朋友一样,感觉对了、条件齐了,毫不犹豫往前冲,先将人订下来再说。 因为熟知他的性格,所以对于他闪电订婚的消息,她愕然,却能理解。虽然结婚日期未定,但如果说就在几天之内,她也不会太讶异。 不讶异,但消息来得太快,还是让她措手不及,没有任何缓冲、自我疗愈的时间,眨眼便被推上他的订婚宴,目睹此景,她痛苦得无法呼吸,偏又不能显露半分,感觉心都快碎了…… 「丹菱,你还好吧?」 一声关心问候从邹丹菱身畔传来,她转头一看,原来是苏亦耘的大哥。 「你的脸色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苏敬祺望着她的眼光满是担心。 第19章 「没事,只是头有点痛。」邹丹菱知道自己还不到「戏精」的程度,无法厉害到参加心上人的订婚宴能笑容依旧、无动于衷,虽然很努力强自镇定,但脸色不可能好到哪里去,说没有太虚伪,只好编个理由搪塞。 「真的很不舒服可以提前离席,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没关系,我还能忍。」她耸肩苦笑。 「我要是提前离开,亦耘一定不会放过我,他说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我一定要从头到尾参与到底,见证他的幸福。」 「见证他的幸福?」 重复一遍她的话后,苏敬祺微转身,眼光投向舞台中央的一对新人,男人一身银白西装,帅气英挺、笑容洋溢,像太阳一样散发耀眼光芒,看来的确十分幸福得意,但—— 视线一转,他望向身穿粉红平肩礼服的未来弟妹,眸色渐黯…… 第五章 「他幸福,却有人因此不幸。」 苏敬祺锁眉代语,因为距离十分接近,邹丹菱将他的无心低语听得一清二楚,也才发现对方的脸色不比自己好多少。 「谁会不幸?」 邹丹菱不是喜欢挖人隐私的八卦性格,可是事关苏亦耘,她忍不住好奇,更不懂在弟弟的大喜之日,苏敬祺的表情为什么看起来和强颜欢笑的自己样,有着藏不住的苦涩? 「呃,其实也没什么。」苏敬祺像是察觉自己一时恍神道出了不该说的话,神色顿时有些尴尬。 「我是指暗恋亦耘和嘉蓉的那些人,这一对俊男美女的爱慕者不少,全都要在今天心碎了。」 「是啊。」邹丹菱苦笑附和。真不巧,她正是其中之一。 「苏大哥,你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和你一样,也有点头痛。」苏敬祺说着稍微调松了一下领结,苦笑道:「我不太喜欢玫瑰的香味。」 「什么?」 邹丹菱同情地望着他,会场里可是有上万朵玫瑰。 「难怪我看你待在这里好像很不自在,脸上也少了点笑容,原来是因为这样,真是辛苦你了。」 「有这么明显?」像是经她提醒才发现,苏敬祺微微皱了皱眉。 「我看我先出去透透气,待会儿再进来好了。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透透气?或者我叫人送头痛药过来?」 「谢谢,我情况还好,应该不需要到吃药的地步。」她这状况恐怕神仙都没药医。 「你不用担心我,快出去透气吧!」 「透气?透什么气?」 邹丹菱和苏敬祺被突然插进来的问话吓一跳,两个人都没发现苏亦耘走过来。 「就苏大哥他——」 「丹菱她头痛,我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透透气。」 邹丹菱有些意外,苏敬祺平时其实有些沉默寡言,可不是会抢话的类型,而且说要出去透气的人明明是他,现在听起来倒像是她需要了。 但她转念一想,或许是他不想让弟弟担心,才会赶在她「泄密」前抢话,也没什么了诧异的。 「头痛?为什么?」苏亦耘听了有些担心。 「想痛就痛,哪有为什么?」邹丹菱看出他眼中的担忧,心头多少暖了些。 「一点点而已,没事,你不陪嘉蓉,跑来这里做什么?」 「她说脚痛,要休息,所以——」 「你别打我主意!」 「我什么都还没说。」苏亦耘一脸无辜。 「你嘴巴一张开,我就已经看到胃里。」邹丹菱皱皱鼻,摆出敬谢不敏的表情。 「别想找我跟你跳,这跟我的生日派对不一样,那么多人在在看,我才不想引人注目上。」 「呵,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还真的猜中我的心意。」苏亦耘笑咧嘴。 「我知道你不喜欢引人注目,不过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好意思让我失望吗?就当是送我的结婚礼物?」 第20章 邹丹菱望着他,哑口无言。 又被打败了!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就是舍不得让他失望,她才强忍心痛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不了解正因为苏亦耘当她是好朋友,才想在订婚舞会上邀她共舞一曲,只是他完全不懂她深藏的暗恋心思,温柔心意反而成了让她留下更多伤心回忆的残忍举止。 「亦耘,不要强人所难,别忘了她头痛——」 「苏大哥,没关系,我就陪他跳支舞,省得他以后拿这件事说我不够朋友。」 邹丹菱微笑谢过苏敬祺的好意,自己都能挺住来参加订婚宴了,还有什么不能撑过的? 顺了苏亦耘的意陪他跳舞,顺便解了苏敬祺的围,让他能离开会场出去透透气,跳完舞之后还能以头痛加剧又晕眩为借提前离去,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再找理由推拒,认命跟着苏亦耘往舞池走去。 「丹菱,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半路,苏亦耘突然发问,笑容带些神秘。 「苏大哥?很好啊,成熟稳重,比你正经多了。」 「有必在夸他顺便损我吗?」他嘀笑皆非地回她一句。 「我只是实话实说。」邹丹菱急忽然觉得他的提问有些怪。 「为什么突然问我对你大哥的看法?」 他笑眯眼。 「我在想,如果我哥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哥,我可以帮忙撮合。毕竟没必要两兄弟都非得娶个门当户对的老婆来讨我爸妈开心,虽然我爸那边可能会反对,但是我能——」 「省省吧!」邹丹菱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他的话。 居然想出让她当他大嫂这种事——唉,亏他想得出来!这男人还嫌她处境不够悲凄吗? 「不要再说些让人家伤脑筋的话了,你大哥好归好,不是我的菜,我也肯定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你自己幸福就好,不要为了让身边的人一样幸福就乱点鸳鸯谱。」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摆出一副头疼模样。 「先说好,陪你跳完一支舞,我可能真的要先回去了。你也别和朋友玩太疯,别忘了你未来岳父、岳母都在场,不要吓坏老人家。」 「你放心,嘉蓉爸妈也喜欢跳国标,我今天这个订婚舞会的安排可能正合他们心意。」 说着两人已经进入舞池,苏亦耘使了个眼色教她往右看,果然看见他未婚妻的父母也在一旁共舞,邹丹菱一时有些恍神,仿佛瞧见他和林嘉蓉白头到老时也能恩爱共舞的景象。 是啊,自己是来给他祝福的,怎么能愁眉苦脸,万一让他看穿怎么办? 事已至此,如果他能和心爱的女子幸福到老,自己失恋又算什么?人生本来就不可能万事顺心,她从来不曾拥有过他的爱,却拥有他最真挚的友情,本来就说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是吗? 「亦耘,祝你和嘉蓉幸福到老。」她将手轻搭上他的肩,随他起舞,甜美笑容里藏着浓浓苦涩。 「谢了。」苏亦耘揽住她的腰,随着舞曲轻柔摇摆,唇畔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笑意。 「知道吗?从我说要订婚到现在,你还是头一次这么正正经经祝福我。我原本还有点担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嘉蓉哪里不相配,所以不赞成这件婚事?」 「被你发现啦?」瞧他神色略变,邹丹菱才又轻笑道:「骗你的!你想太多了,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举双手同意。倒是你,以后一定要对老婆专一,如果敢在外头乱来,小心我头一个跑去向嘉蓉告密!」 「呵,你放心,别说结婚之前,现在我就已经主动把身边桃花砍光,绝对不会让你有告密讨赏的机会。」 「呵,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要知道,你这个人只要一舌女人就自动靠过来,就像招苍蝇的黏蝇纸一样」 「黏蝇纸?」苏亦耘脑中立刻浮现画面,眉头马上皱起。 「我承认自己的确很有吸引力,可是不能换个好一点的形容吗?」 第21章 「噢,那就换成摆在那儿就会自动生蛆的腐肉——」 「停!」他换成了八字眉。 「我还是当黏蝇纸好了……」 邹丹菱不让心事泄漏,和他边跳着慢舞边说笑,就和平常一样。 此时此刻还要以平常心「演出」好朋友的角色真的不容易,但她还是办到了。 可是要一辈子扮演这样的解色,她能吗? 不再爱这男人就能,问题是,她能吗? 她笑着,心却纠结成团。 跳完一支舞,苏亦耘守信不再强留她待到宴会结束,邹丹菱也婉拒他找人送自己回去,倒是听的话来到餐桌前,没食欲也多少再塞一些食物进胃里再走,免得头痛、胃痛、加上他不知情的心痛一起抖搅起来,今晚只怕她真会痛断肝肠。 她吃着东西,不经意发现早先出去透透气的苏敬祺已经重回会场,却没重回主人席,一个人远远站在靠窗的角落里,视线像穿透所有人墙,专注而执着地凝视着同一点,一瞬不移。 好奇什么人事物能如此吸引他的注意力,邹丹菱不由得循着他的目光寻去,意外发现远方另一人的眸光也同样落在苏敬祺身上,一样专注得像要望穿对方,久久不曾转移。 邹丹菱脑子瞬间糊成团。 因为与苏敬祺对望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未来的弟妹,林嘉蓉。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心里冒出一堆问号,因为那眼光不简单,就好像自己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注视着苏亦耘,贪恋着多看他一分一秒也好—— 「他幸福,却有人因此不幸。」 蓦地,像不小心有人按下了重复播放键,苏敬祺不久前说过的话又在她脑中响起,一遍遍地来回播放,越听越让人毛骨悚然。 难道—— 不会!一定只是我想太多。 邹丹菱心里不断犯嘀咕,不想往坏处想,偏又忍不住往最糟的可能去猜。 「欸,一定是我酒喝太多了。」 她决定不看、不想,什么都不去猜,自己的事已经够烦、够复杂了,再凭别人的眼光就去胡思乱想,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是啊,这是现实,不是连续剧……」 她喃喃说了一句,放下餐盘,转身独自离开热闹会场。 没错,因为是现实,所以感表那么融洽的两兄弟,不会上演爱上同一个女人这么洒狗血的八点档剧码;因为不是梦,所以她爱的男人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邹丹菱离开会场,下楼来到饭店外头,忍不住回头仰望高楼上依旧璀璨的明亮灯火,如同她深爱的男子,无论何时都在她眼里散发着眩目光芒,如此令人着迷,即便此刻见不到、触不着,依然是她心底最亮眼的那颗星。 「祝你幸福。」 她微笑轻语,真心地,隐忍一夜的泪水悄悄顺着双腮滑落。 怎么收拾好一颗爱人的心,做好身为知己的角色,先等她今晚狠狠痛过、哭过之后,再给她时间去努力学习吧! ☆☆☆ 俗话说,失恋时最佳疗伤止痛的良方,就是时间与工作。 邹丹菱不知道得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让自己想起苏亦耘时不会心痛,倒是头一回庆幸自己跟了个工作狂上司,行程每天排满满,忙得让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想像苏亦耘和未婚妻卿卿我我的恩爱画面,原以为自己会从此失眠,却是累得回家就像狗一样往床上一趴,三秒入睡。 或者该说,她也有些故意投入更多精力在工作中,借此移转对苏亦耘婚事的注意力。 因为如她所料,订婚后苏、林两家长辈很快便接着淡妥婚期,两个多月后便是苏亦耘正式升格为人夫的大日子。 目前她正想尽办法推辞当伴娘的「酷刑」,至于婚礼,除非那天她临时重病或蒙主宠召,否则应该是怎样都逃不了出席的命运。 第22章 虽然她的确是出自真心希望苏亦耘能得到幸福,但不代表她伟大到想去观礼、亲自献上祝福。或许是因为实在太不想参加婚礼,所以她连作梦都梦见自己当天高烧不退,「含笑」在家安心养病的画面。 「邹秘书,下个月赴法国和义大利食品厂观摩的行程连络好了没?」 谭景闳走出董事长室大门,边问边朝她办公桌走来,将一叠批示好的文件摆在她桌上。 她起身回覆。 「法国厂商已经连络好,目前正在等待义大利那间冰淇淋厂回覆,他们董事长出国,要等到下周二才能确定让我们进厂参观的日期,不过我行程已经大致安排好。」 「记得把行程安排得紧凑点,停留时间不要超过七天,要赶得上回来参加新竹分店开幕。」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刚刚放在她桌面右上方的那叠文件。 「再追加一间i&c公司,相关资料与名片摆在最上面那个文件夹里,他们也算得上是制作甜点的老店,口碑向来不错,不过要改以采购名义过去,他们对于同业参访不是很欢迎。」 「是。」她点头,立刻抽出文件夹,拿笔记下。 「预计出发时间?」谭景闳拿出手机,打算输入行事历。 「下个月二十八号。」 「二十八?」他忽然抬头看她一眼,像在考虑什么,随即又低头输入手机。 「改为二十七号。」 二十七——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邹丹菱心头一震,暗自在心中喊了声,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忘了还有「假公济私」这招! 下个月二十七日刚好就是苏亦耘结婚的日子,安排在当天和老板一起出国,不就能顺理成章避开参加婚礼的折磨? 「不过二十七号好像是『速达物流』董事长娶媳妇的日子,我们是不是也有收到喜帖?」 「有。」听见他这么问,邹丹菱原本有些舒展的眉宇又微微蹙拢。 「董事长要参加婚宴?」 「没兴趣。准备一万二的红包,派吴经理代表公司参加。」 「那出发的日期?」她重燃希望。 「维持二十七。」他抬头看她一眼。 「你和新郎官是朋友,不去参加有没有问题?」 「我?」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邹丹菱微愣,继而干笑摇头。 「没有,当然是公事为重。」 「松口气了?」 「嗯。」 「嗯」字说完,邹丹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中有异,诧异地瞪大眼,感觉像突然被人掐住小辫子,紧张得口干舌燥。 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两人可不是什么朋友关系,她确定自己从来不曾跟董事长透露过半点心事。 虽然董事长见过苏亦耘来接她下班,甚至巧合遇见自己和苏亦耘一起用餐,她和苏亦耘的朋友关系从所皆知,因为公事不能参加朋友婚礼,一般来说应该是她会不会觉得遗憾,怎么会问—— 「松口气了?」 邹丹菱揪着胸口,越细想越不安,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等等,该不会是在她难得有空的几回午休趴睡时,把心事化为梦话说出口,该死地恰巧被他听见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邹丹菱脸都黑了。 「呃,董事长,您刚刚——」 「我临时和人有约,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谭景闳没打算等她同意,只是知会她一声,话一说完转身便离开办公室。 「是。」 邹丹菱对着开了又关的门板说话,满脸无奈。 等他回来时机已经不对,自己哪里好再重提这件事? 可越想,越觉得那句话中的弦外之音太明显。 第23章 她咬着指甲开始回溯从董事长来到桌边到离开前的一切言行,越想越觉得他要不是有意试探,就是存心为她解围。 解什么围? 当然是给个好借口让她不必参加婚礼。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不想参加婚礼?莫非他真的知道她暗恋苏亦耘?! 「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邹丹菱一大跳,此时此刻半点声响对她而言都像是惊心雷,震得心虚的她更加仓皇不安。 「喂?喜富——」 「丹菱……」 「亦耘?发生什么事了?」 心上人的声音她立刻就听出来了,但是两人认识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听见苏亦耘如此沮丧的音调,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她也听得出他此刻的情绪有多低落。 「……」电话那端在冗长沉默之后传来一声长叹。 「唉,嘉蓉她怀孕了。」 邹丹菱一怔,随即有一股拿电话砸人的冲动! 听他声音有气无力,和平日轻快从容的愉悦声调判若两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坏事,结果居然是打来向她「报喜」?这种整人游戏她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恭喜你要当爸了。」口不由心,她心痛和心酸。 「呵,是该恭喜没错。」电话那端传来的笑声有些冷。 「不不过你不是该恭喜我当爸,而是当叔叔才对。」 「叔叔?」邹丹菱听得一头雾水。 「才下午你就喝醉酒了吗?你未婚妻怀孕,你怎么会是叔——」 叔叔?! 倏地,邹丹菱像被雷劈中,当场哑口无言。 难道孩子是他大哥苏敬祺的?!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 「呵,可笑吧?我的未婚妻居然怀了我大哥的孩子!」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惊讶询问,苏亦耘自己说出解答。 「和连续剧一样洒狗血的情节居然会在我身上发生,是不是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出来,我保证不会怪你,真的。」 邹丹菱心疼他都来不及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他是气极、心痛极了,却又无法去报复伤害他的人,一时震惊过度不知该如何是好,才会不怒反笑,这么严重的大事比自己失恋更令人无法接受,她很能感同身受,对他只有满满的不舍,怎么可能存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心情。 「亦耘,你冷静下来,别这样。」她试图安抚他。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有没有可能搞错——」 「呵,我也希望只是搞错。」苏亦耘笑得凄然。 「可惜我不是听见别人的谣传,而是嘉蓉自己亲口向我坦白。」 「她明明那么文静乖巧,怎么会……」既然是主角亲口说,可信度就高了。 「是啊,怎么会?」苏亦耘语气轻飘,像在附和她,又像纯粹自言自语。 「呵,她还跟我扯什么因为宗教信仰,无法接受婚前发生亲密关系,结果居然全是骗人的假话。事实是她和我哥本来就是一对恋人,因为一场误会闹翻,又刚好碰上长辈拐我们两个相亲,她一时气愤,想气我哥才答应跟我交往,却没想到我会直接跑去她家提亲。」 「你提亲,她也可以不答应,为什么都订婚决定婚期了才告诉你这些?」 邹丹菱气得槌桌,说来义愤填膺,林嘉蓉在她心目中气质高雅又乖巧的公主形象,瞬间转为最无良、恶毒的坏女人! 「她说和我订婚原本只是赌气,以为我哥一定会向她道歉、求她回头,最迟也会在订婚宴上上演当众示爱阻止仪式进行的戏码,没想到我哥居然会决定退让,事情才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很抱歉。」 「她抱歉?」邹丹菱真想替他好好痛骂那女人一顿。 「捅人家两刀再说认错人了很抱歉,这样就可以当作没事吗?苏大哥也真是的,你们兄弟感情再好,也没有让情人这种事,他实在太糊涂了!」 第24章 「呵,是啊,糊涂!糊涂到不只女人,连他未出世的孩子都要让给我,到时候孩子到底要喊我爸爸还是叔叔?要喊他大伯还是爹地?到底是大哥让我戴了绿帽,还是我让大哥戴上绿帽?哈哈哈,原来我对女人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只看错一次就差点万劫不复……」 邹丹菱听出有些不对劲。 「你喝酒了?」 「酒?嗯,正在喝。」他打了个嗝。 「你不知道,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要找个能尽情喝酒的地方真的很不容易——」 「你在哪里?一个人吗?」她好担心,现在这种情况哪能放他一个人。 「嗯,一个人。至于这里是哪里……你等一下,我问问。」 电话那端突然停顿下来,邹丹菱听见他似乎正在询问别人,还听见十分熟悉的一种声音—— 「叮咚。」 「ok。」数秒后,话筒里再度传来超商店门开关的铃声,和苏亦耘喝茫了的回答。 「我在ok,很ok。」 「好,你ok就好。你刚刚买了酒有结帐吧?回到你结帐的地方,把手机交给店员,我有事要问他。」 幸好苏亦耘喝得还不算太醉,也真听话照做,把手机递给超高店员接听,对方也很客气地告诉她所在位置,答应会在她到之前帮忙看住人,她立刻填了张假单,提早下班去找人。 她还真服了苏亦耘,居然把超商当成了居酒屋? 唉,只能求老天保佑,刚刚他说的那些醉话千万别被有心人士录影上传youtube,否则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婚约势必得解除,林嘉蓉肚里的孩子也需要生父给个交代,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没有悄悄私下解决的办法,终归是会闹得人尽皆知,加诸在苏亦耘身上的冷潮热讽肯定免不了。 光想像事件完全爆发后他所需要承受的一切,她已经开始为他心疼不已。 唉,为什么他结不成婚,她一样快乐不起来,反而更加担心他呢? 邹丹菱踏入电梯,按下一楼键,看着镜面门板上倒映出自己愁眉深锁的容颜,不由得抿唇苦笑。 对于苏亦耘,无论爱与不爱,他都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盘了节,只怕是一生都割舍不下了。 第六章 位于市区知名豪宅区的苏家明明正在筹备婚礼,每个人的脸上却都不显丝毫喜色,满屋子像是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之中。 以往只要苏亦耘在家,无论发生什么事、气氛再差,也总有他逗得大家笑声不断,现在连他都笑不出来,整个气氛凝结,完全无解。 未婚妻将成为自己大嫂,任凭他平日再随兴、淡然,也无法说释怀就释怀。 不是没有忿恨、气恼,只是看见林嘉蓉为了求他原谅,在自己面前跪下,哭得肝肠寸断,他除了放手,还能怎样? 更何况她已经有怀有身孕,就算大人有错也错不及无辜的孩子,所以他不只不能怎样,还得帮她一把,否则光以她玩弄自己感情,搞出兄弟两人同争一女的戏码,就算怀了孩子也休想轻易取得双亲认同,顺利踏进苏家大门。 所以他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帮「未来大嫂」把玩弄自己的过错扛上身,对外话话一切全是自己出的主意,目的就为了刺激性格内敛的大哥意识到再不行动会失去真爱,赶紧和林嘉蓉破镜重圆。反正自己玩世不羁的形象已经深植人心,做出这种惊世之举反倒像是他会做的「正常」事,连向来疼他的父母都以为一切真是他出的馊主意,气得不想跟他说话。 谎言瞒过了父母、瞒过了外人,却瞒不过深知他的友人和同为当事人的大哥,不想待在家里和大哥碰面尴尬,更不想见到朋友同情他的眼光,苏亦耘只能夜夜独自在外买酒寻欢、麻醉自己。 只不过,越接近大哥婚期,他就越烦躁,一想到还得以家属身分笑呵呵地观礼,就恨不得将一切说破,理直气壮拒绝出席。 第25章 可惜只能空想,他终归是无法残忍破坏别人的美好姻缘。 何况大哥已不止一次向他道歉,那份歉意有多深,他感觉得出来。原来是想退让成全,结果反倒伤害他更深,最后还得由他这个「受害者」出面弥平一切,让大哥这个新郎官明明是结婚、生子,双喜临门,却因为对他的歉疚始终无法释怀,不只笑不出来,还时常愁眉深锁,即便是这场三角恋里的大赢家,日子却和他一样不好过。 这样下去,要怎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要喊原本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一声「大嫂」,装作若无其事地全家人一起生活,现在的他又真的可以办到? 想到这儿,他烦躁地仰头饮尽怀中酒,向吧台调酒师比出再来一杯的手势,很快地,盛满琥珀色液体的方杯便摆在他面前。他端起杯,当开水般咕噜几口又喝得精光,手一举,调酒师马上解意地又送来一杯。 「一个人喝酒不闷吗?」 一名身穿平口黑色洋装的长发女子,坐上他身旁空着的高脚椅,同时还不忘以妩媚姿势撩拨一下波浪卷发,跷起腿让裙摆开衩处瞬间再提高一大段,诱惑之间明显可见。 「闷。」苏亦耘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有没有时间陪我喝一杯?」 「呵,时间我多得是,别说陪你喝一杯,陪你一夜都行。」女子娇笑允诺,大方以双关语暗示。 「好,干脆。」他举杯示敬,继而转向调酒师说:「这位小姐今晚的酒钱全记在我帐下。」 苏亦耘已经半醉,这几夜只要有人愿意作伴,他几乎是来者不拒,完全放弃自己的原则。 「不好意思,他刚刚那句话作废。」 夹带三分气恼的冷冷话语紧随着苏亦耘刚落下的尾音响起,他皱眉循声望去,瞧见一名女子气急败坏地站在一旁瞪视着自己,他反倒扬眉笑起。 「呵,又被你找到了。」 听他笑得开怀,还举杯相迎,邹丹菱真是又气又心疼。 明明被伤得那么深,还一个人跳出来将林嘉蓉犯的错揽下,成全对方和他大哥,满腔怒气无处发,有多委屈、多不甘,邹丹菱感同身受,更清楚不让他找个管道发泄一下,他真的会憋到爆炸。 所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借酒浇愁、夜夜笙歌,直到上周末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到汽车旅馆「赎回」被陌生女子洗劫一空的他,想到他再倒霉一点说不定会被下过量迷药而死,她再也无法纵容、放任不管,只好每晚担起他的「保母」工作,在别人「捡尸」之前先一步将人拎走。 「亏你还笑得出来。」她不悦地拿走他手上的酒杯。 「还给我……」他醉醺醺地伸出手。 「我还没喝够……」 「没喝够跟我回去再喝。」几次经验告诉她,劝这男人不能喝没用,得用拐的才能带他走。 「你骗人!你一次也不肯陪我喝,我不跟你走!」他学乖了,一把抢回酒杯,转头又和刚刚那名女子敲杯共饮。 「你——」 「你没听见他叫你走吗?」邹丹菱手才伸过去想再度抢下酒杯,黑衣女子倒先一手挥开她。 「识趣一点离开,不要打扰我们的兴致。」 「我们?」邹丹菱冷笑一声。 「呵,请问你是他的谁?」 「要你管!」 「我是他老婆,你说我能不能管?」邹丹菱拿出手来晃两晃。「还是要我找警察来告你妨害家庭,才可以带走我老公?」 「呿,倒霉!」黑衣女子信了她的话,当场认栽走人。 「苏亦耘,你要走不走?」邹丹菱接着对付眼前醉鬼。「还是要我通知你大哥过来看你烂醉如泥的模样?」 「你才不会。」苏亦耘醉眸斜睐、唇角微勾,一副十足把握的表情。 「不,我会。」每晚要从不同女人手中抢回他,她也受够了!「他老婆闯的祸他也有份,凭什么只让我看着你自甘堕落,为你心痛难过,让他每晚在家安心入睡?要惨大家一起惨,我现在就把他叫出来,你们兄弟干脆讲开大打一架,好过大家各自闷在心里头难过!」 第26章 她不是说说而已,当真拨起号码,刚要按下通话,苏亦耘却突然伸出双手将她环腰抱住,让她瞬间怔愣当场。 「好温暖……」苏亦耘将脸埋进她平坦小腹,似醉似真的说:「丹菱,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可是我真的很痛苦,不喝到醉根本无法入睡,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 闻言,邹丹菱忍不住轻声叹息,收起手机,怜惜地伸手轻抚他的头。 她当然知道他有多痛。 倒数着喜欢的人和别人步入礼堂的时间,这种痛到他解除婚约前都还在日夜折磨着她,害她不禁想过几次会不会是自己希望他别结婚的「怨念」成真,才会害他沦落到如此?莫名其妙被一股罪恶感缠住不放。 「够了,别再继续糟蹋自己身,每晚醉得不省人事,每天在陌生地方醒来,不觉得很可怕?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我放弃?亦耘,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苏亦耘凝视着她许久,像在慎重考虑她的游说。 「我不想这么早回家,不然去你家续摊,醉倒在你家总可以吧?」 「好,就去我家。走吧!」 邹丹菱立刻点头敷衍,只要在他还有行走能力前愿意跟她离开就好,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他走去等计程车可是种酷刑。 至于去她家续摊—— 呵,她家里一瓶啤酒都找不到,他想喝只能喝白开水了。 ☆☆☆ 结果,邹丹菱完全低估了「酒鬼」未醉前的思考力和行动力。 苏亦耘居然先一步想到她在家滴酒不沾,半途让计程车司机将车停在超商前,十分自觉地跑去买酒当「伴手礼」,拎回她家。 望着桌上一整打的瓶装啤酒,再看看当真在她家「续摊」畅饮的苏亦耘,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今晚他醉倒在这儿,总比自己还得从街上扛他回家好。 「你说了要陪我喝,怎么一直拿着酒发呆?」 苏亦耘发现她没在喝,立刻从和室桌对面移到她身边,直接握住她拿着酒瓶的左手,不断凑近她嘴边劝酒。 「好,我喝,你坐回去。」 她红着脸,因为不只手被他握着,肩还被他搂着,明明在自己家,感觉却像来到牛郎店,还找了个红牌坐台陪酒,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偏偏是我哥……」她说她的,苏亦耘根本没在听,跟着头靠在她肩上,顺便再干了一整瓶啤酒。 「再来一瓶!」 瞧他朝半空摇晃酒瓶,对着空气喊人递酒,邹丹菱确定他已经喝茫了,恐怕连身旁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最惨的是自己还因为这样已经被他逼着喝光了两瓶啤酒。 「别再来一瓶了,去睡了好不好?」邹丹菱扶他坐正,将他手中的空酒瓶拿下放好,免得他摔破。 「不好。」 他完全没得商量,手一伸又从桌上拿了一瓶,光用牙齿就轻松咬开瓶盖,看得邹丹菱瞠目结舌,好奇他牙齿是不是纯钢打造? 「干了!」 苏亦耘和她瓶碰瓶,邹丹菱原本想耍赖,想不到他醉归醉,可没那么好朦骗,一双眼紧紧盯着她,像是没见她自己干了就要硬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把酒当水咕噜饮尽。 「喏,我干了。」她把酒瓶倒放,证明自己没骗他。 「我已经守信用陪你喝酒,你是不是也该守信用准备睡觉?」 「嗯。」邹丹菱正欣慰自己酒没白灌,马上听见他接着说:「酒喝光就睡。」 「喝光?」她数了一下,还有五瓶呢!「不可以,喝那么多伤身体——」 她话还没说完,一瓶酒已经开好递到她面前。 「再来一瓶,祝我大哥和大嫂百年好合,永浴爱河!」 光听,邹丹菱心里就难过,都醉成这样了,他还是无法口出恶言,把心中的不满宣泄而出,难怪借酒浇愁愁更愁。 第27章 「祝福什么?他们是要百年好合还是百年不合都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他说不出口,她就帮他说。 「我知道你心里有多痛,这种情况下要你参加婚礼不如砍了你!你不想参加,我帮你,当天我叫人打电话给你,说我失恋要跳楼,人命关天,你就有好借口可以离开,这个主意好不好?」 她想了好久,说车祸、重病送医,这种都不一定需要他立刻到场,失恋跳楼的理由虽然很烂,却是最紧急的状况,只不过从此以后她肯定会被他爸妈列为最烂损友,本来就没希望的单恋可以直接宣布永生无望了。 「呵呵,失恋跳楼?」他苦笑两声。 「主意不错,我来跳好了。」 「不可以!」邹丹菱大惊失色,她可不是要让他联想到那里去。 「苏亦耘,你敢做傻事我不会放过你!」 「人都死了,你不放过还能怎样?」 「我……」 她急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任何能威胁他的事,着急着瞬间泪水盈眶。 「别哭,只是开玩笑,我苏亦耘才不是那种会为了女人寻死寻活的没用家伙!」 「真的?」她还是担心。 「你保证?」 「我保证!」他拍拍胸脯,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豪气。 虽然他挂保证,邹丹菱还是无法全然放心,打定主意明天要约苏敬祺出来好好谈谈,毕竟两兄弟一个因为内疚、一个因为尴尬,双双减少在家碰面的机会,始终不曾坐下来好好把话说开,长此以往心结只会越打越紧,永远没有解开的一天。 「所以你乖,不要哭喔……」 苏亦耘轻柔地抱住她、哄着她,也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害臊,邹丹菱浑身发热,心都快蹦出胸口,却又舍不得他这难得的温柔拥抱。 「不要哭了,我放手,我让你和我大哥在一起,我退出就是了,我退出……」 倾听着他在自己耳畔低喃,邹丹菱知道他真醉了,醉得把自己当成了林嘉蓉,嘴里不断嚷着会放手,双手却将她越搂越紧,像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她好羡慕林嘉蓉…… 苏家优秀的两兄弟全为林嘉蓉倾倒、任其挑选,犯了错、伤了人家的心,仍旧能按原来的心愿得到想要的幸福,和最爱的男人共结连理。她从头到尾专一地爱着苏亦耘,却像有口难言的人鱼公主,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任凭他爱上别人也不能吐露半点爱慕,只因为一说出口就必须化为泡沫,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不公平、真不公平! 但能怨谁呢?爱情本来就没有你爱他、他也一定得爱你的公平定律,明知不该爱而爱是她自己选的糊涂路,没有人必须为她受的折磨负责,只因为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 所以她不为自己心疼,却为他痛彻心腑。 因为看他痛,她心里更痛,想他那么难得终于遇上想爱的女子,偏偏只是人家棋局里的废子一枚。订婚宴上他得意、幸福的笑靥仍历历在目,如今却成了悲剧里只能独自饮痛疗伤的男主角,让她好舍不得,好想付出一切只为换得他曾经的意气风发—— 可惜,他想要的不是她…… 如果不是喝醉了、将她当成了林嘉蓉,这样的深情拥抱她一辈子也得不到,因为她只是朋友,并非他心中无可取代的爱人。 泪,无法止住。 他的拥抱太温暖,将她封存心中爱意的千年寒冰层层融化,爱火瞬间燎原,焚烧得她五脏六腑皆剧痛。 「对不起,先放开我好吗?」她哽咽着,不得不求饶。 「你看清楚,我不是——」 「不是说了我会放手,为什么你还在哭?难道你不希望我放手?」苏亦耘根本听不进她的话,自顾自地诠释心中所想。 「你其实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第28章 「我不是林嘉蓉,你喝醉了。」 邹丹菱摇着头,想挣脱,也不知道是他力气太大还是自己不胜酒力,结果仍旧被他禁锢在双臂之中,徒劳无功。 「明明是……」他打了个酒嗝,然后边说边亲吻她。 「嘉蓉的眼睛、嘉蓉的鼻子、嘉蓉的嘴——」 「我真的——」 邹丹菱想说的「不是」和苏亦耘没说的「巴」字,同时间被彼此双唇吞没。 …… 第七章 和往常一样,苏亦耘在头痛中醒来,眼睛一时畏光又酸涩,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这个世界。 不过他倒是能清楚察觉被单下的自己一丝不挂,欢爱过的记忆虽然不存在于脑子里,身体的感觉倒是还残存着,看来昨晚他又醉得不省人事,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女人过了一夜,这里要不是汽车旅馆,就是那女人的家吧? 呵,居然一而再地学人家玩起一夜情?苏亦耘,看来你真的是完全堕落了…… 第29章 他伸出右臂遮住双眼,从心底冷笑自嘲。 想用酒麻痹自己,借由别的女人的拥抱获得温暖,结果他的心仍旧隐隐作痛,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加空虚。 难道他这辈子都要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够了,别再继续糟蹋自己身体,每晚醉得不省人事,每天在陌生地方醒来,不觉得很可怕?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我放弃?亦耘,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忽然想起来,昨晚丹菱似乎有找到他,劝自己和她离开酒店,印象中,自己明明有跟着她离开—— 苏亦耘倏地放下右臂,惊愕地弹身坐起,瞠目面对眼前一切。 右侧白墙上的企鹅造型大钟,是他陪丹菱逛街时买的;靠墙的红色按摩坐垫,则是他去年送的圣诞礼物;墙角插着干燥花的半人高大陶瓶,是自己和一群朋友去莺歌玩,临时起意辛苦为她亲自扛回的礼物。 木地板是两个多月前两人一起拼的,因为他说喜欢踏在实木上的感觉,丹菱也想要既能做客厅又能当卧室的无隔间宽敞空间,不能在别人的房子大兴土木,所以两个人自己买来材料diy拼装,完工后还请来一群朋友开火锅派对,将不到七坪的空间塞满满,当时的笑闹声仿佛还回荡在这个空间里…… 「完了!」 他喃喃念着,心纠结成团。 不必向好友求证,也不必察看「案发现场」事迹,昨晚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他心里有数。 他和丹菱上床了! 「苏亦耘,你真是浑蛋!」 他用掌心不断拍打着自己眉心,试着努力回忆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可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记忆就是中止在他踏进这道门、灌进几瓶酒之后,其余的什么也记不得。 不对,现在重点不在于事情如何发生、他记得多少?而是丹菱人呢? 「丹菱?」 他一眼就瞧见显然是丹菱帮他收拾、折叠好的衣物,边喊边起身穿上。 「丹菱?」 他敲敲厕所门,没有回应,打开看果然也空无一人,再转去只有两坪大的小厨房,依然没有半个人影。 「人呢?」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昨晚发生那种事,像她这样的好女孩就算哭哭啼啼地等着他清醒,也该含冤带怨静默地等着他给个交代,怎么会一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她不会想不开吧?!」 想到这个可能,苏亦耘背脊立刻窜起一股寒意,管不了自己挂着眼屎,发丝凌乱的狼狈模样,立刻要出门寻人。 不过他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已先一步被人由外打开,门外人似乎也没预料到会如此近距离的目光接触,和他一样瞬间愣住。 「早。」 邹丹菱先回神,淡笑和他打声招呼,随即脱鞋进门。 苏亦耘想张口回应,嘴巴却像被人用针线缝了一样,吐不出半个字。 应该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和朋友上床这种事,在他生命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换作是其他也就算了,再尴尬大不了不做朋友,从此疏远就是了,偏偏眼前这个却是他最珍惜的红粉知己,就连遇上情人变大嫂这件事,从头到尾给他最大鼓励,比家人更了解他、支持、爱护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他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更不愿主动疏离,可是比起这,还有另一件更令他不得不担心的事。 倘若她要他负起责任,和她结婚呢? 昨晚是一场失误,他喜欢她,但纯粹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爱,他可以基于道义给她婚姻,但爱情,他没把握,日子久了会不会埋怨她绑住自己,甚至连喜欢都不再喜欢,让彼此痛苦?老实说,他更没把握。 唉,酒能误事,果然没错!他怎么会放纵自己犯下这样的小错? 「苏亦耘,你再不过来吃早餐,继续待在门边盯着我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第30章 邹丹菱像是背后长了眼,一边走到桌边放下手上拎的早餐,一边大声警告身后男子。 「我没有乱看。」他终于拾回语言能力,心虚地踏着沉重脚步来到桌旁。 「昨晚……欸,我对不起你,真的很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我,还算你有良心。」邹丹菱跟着叹了口气。 「不过一切到此为止,待会儿出了这道门,谁都不准再提起昨晚的事,就当一切从来没发生,我们还是朋友。」 「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苏亦耘十分诧异,他所认识的邹丹菱可不是对男女之事如此洒脱的新女性,何况他刚刚早从现场迹证发现,昨晚应该是她的初夜没错,她不慌不乱的镇定表现实在有违常理。 「丹菱,你不必为了让我好过勉强自己那么说。」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歉意更深。 「我知道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昨晚肯定是我强迫你,如果你希望,无论家人如何反对,我都愿意负起责任娶你。」 「娶我?千万不要!」 邹丹菱忙摇手,皱眉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 「你不爱我、我不爱你,结婚不过是让世上多对怨偶,你放心,为了避免奉子成婚的惨事发生,刚刚我已经在药房买了事后避孕丸吞下,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别记住昨晚的事,拜托维持平常心就好。」 「昨晚我喝多了,什么也记不得……」他摸着脑袋,真的毫无印象。 「你真的不介意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愿意轻易原谅我,什么责任都不要我负?」 「怎么可能不介意?我早上醒来吓呆了,不晓得哭了多久才稍稍冷静一点,下回你再敢碰我,小心我阉了你!」 她不是说说而已,还毫不客气地出拳往他胸口槌下。 「豆,豆,网。只不过后来我想了又想,会发生这种事也不能全怪你,因为心情不好,昨晚我跟着你喝多了,事情怎么发生的,我和你一样没有半点记忆,到底是你强迫我,还是我把你当成了别人,所以没有反抗?事实已经无从查考,怪谁都不是,又不想因为这样失去你这个好朋友,只好认了。」 「抱歉,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看她神太自若,像是真的在他醒来之前已经自行想通,和他一样不想因为一夜失误无爱而婚,苏亦耘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把我当成别人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漏听了这个重点。 「你有喜欢的对象?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暗恋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暗恋?是谁?」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身影,脸色顿时大变。 「不会真的是我大哥吧?!」 他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他和大哥是亲兄弟,模样多少有些神似,醉酒误认的可能性比旁人多得多。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 「不要敷衍我!」苏亦耘将她扳向自己,盯着她双眸追问。 「你身边的同事和男性友人哪个我不认识?配得上你的也就只有我们兄弟俩,你别那么傻,偏偏看中我哥——」 「谭景闳。」邹丹菱打断他的话。 「什么?」他皱眉,不懂她干么突然提起她上司。 「我说,我暗恋的人是谭景闳,不是你哥。」 邹丹菱边说边在心中忏悔,她是逼不得已才借用一下老板的大名,千千万万别传进他耳里,不然她一定会被那男人的杀人视线千刀万剐,死得很难看。 「谭景闳?」苏亦耘想都没想到他。 「你不是老说他是工作狂、操不死的机器人,生平唯一的兴趣就是赚钱数钞票,还说他的性幻想对象肯定不是人,而是铺满整床的大钞?」 「呵,我说过这种话吗?」她干笑,肯定是加班加到抓狂时的胡言乱语,没想到他倒记得真清楚。 第31章 「因为他老是看钱不看我,所以我才会呕气那么说。」 「你还说过没见过他和女人交往,搞不好是同性恋。」所以他根本没将谭景闳列为可能人选。 「我胡扯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上进又肯拼,白手起家的男人我更加佩服,何况摸着良心说,他长得真的很帅,绝对不比你差,又向来洁身自爱,连女人自动扑过来他都会自己闪开,除了冷了一点、酷了一点、爱赚钱一点,真的没有其他缺点,身为他秘书的我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狐疑地打量她。「你真的没骗我?」 「就像你说的,我身边除了你们两兄弟和他,还有什么人是我看得上的?你也知道,要不是眼光高,我会到现在还没有男友?」 「这倒是真的。」他想想也是。 「那你知道他小时候曾经遭遇过什么事吗?」 「什么事?」 「他曾经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绑架勒赎,差点死于非命,所以他对女人的戒心特别重。」 因为两家早年有些交情,上一辈偶尔还有些联络,所以他还记得这个早已被众人遗忘的陈年旧事。 「其实当初在法国刚认训,我就决定交你这个朋友,另一个原因就是你有办法担任谭景闳的秘书,这表示他早已经将你的身家调查得清清楚楚,保证清清白白,甚至还用你未察觉的方法试探过你几回,证明你值得信赖,才让你熬过试用期,成为他的秘书,疑心那么重的他都能信任你,我当然更不必担心你来历不明。」 「原来你心机那么重!」这件事他从来没提过。 「是你太单纯、太容易信任别人。」他感慨道:「原来你暗恋他?唉,你选了一个很麻烦的对象,我会想想有没有办法可以帮你。」 「千万不要!」邹丹菱连忙婉拒。 「要自然而然在一起才是上天注定,外力强迫就没有那份命中注定的感觉了,我还年轻,我也还在拼事业,多得是时间慢慢来,你管好你自己就好,拜托别再天天买醉,你伤身、我伤心,还一起做下糊涂事,人家好好的筹备婚礼,我们两个在这里唉声叹气算什么?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我三生不幸!」 「呵,知道了,别那么嫌弃我,我保证今天开始不会再酗酒,给你惹麻烦了。」他抹抹脸,事情谈开,心情舒坦多了。 「早餐你先吃,我去洗把脸就来。」 「嗯。」 邹丹菱目送着他进厕所,门关上的同时,她脸上的轻松笑脸也跟着消逝。 她清楚看见,当自己表示不必他负责时,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一夜未眠,努力地武装自己的情绪,要自己在他醒来时表现得淡定从容,不成为他另一个压力来源,明明做到了,完美地瞒天过海,达成了她的目标,为什么当瞧见他真的轻松垂肩,她却痛得差点泪水夺眶而出? 理由,她当然明白。 因为她太痴,心里其实还抱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期盼他待自己还是不同的,或许他会突然觉得她才是对的人,会心甘情愿地想对她负起责任,试着来爱她。 而他那个小小的动作,打碎了她全部希望。 压抑的泪水像突然溃堤的大水倾泻,她心慌地用双手不断拭去,双颊偏又立刻布满泪珠,眼看着苏亦耘很快就要出来,她知道,一起共餐对自己而言还是太勉强,她真的办不到! 「我约了朋友见面,先出门了!」 她像逃难似地拎起以包夺门而出,恰巧射过被同时开门离开厕所的苏亦耘撞见。 「约了什么朋友,跑得那么急?」 苏亦耘拿起她买的早餐一看,她根本没吃,打开门想追上去拿给她,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只好再悻悻回到屋里。 「丹菱说得没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咬下一口爆浆的芝麻馒头,心里有了决定。 第32章 不为了别人,就为了不让丹菱继续为他劳心伤神,也该振作起来了。 ☆☆☆ 三个月后。 邹丹菱坐在医院诊间外,不是等着看病,而是已经看完病,听完医生的「宣告」,双脚发软走不出医院,只能先坐坐再说…… 他怀孕了…… 这辈子她连统一发票都没中过一回,横财不发,偏偏在怀孕这档事一次就中大奖,真的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没错,她骗了苏亦耘,根本没吃什么事后避孕丸,她怎么好意思进药房买那种东西? 何况自己除了工作运尚可之外,既没有横财有没有男人运,百分百一夜留种这种事是小说里女主角的命,像自己这种万年配角哪会有这么准的事? 结果,就是准了。 「唉,你这傻瓜,为什么偏偏要来跟我呢?」她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喃喃自语。 拿掉?她想都没想过,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交到的好运,居然让一辈子都得不到苏亦耘爱情的她,有了生下他孩子的机会。 只是这孩子未出世就注定得不到父亲的疼爱,想到这一点她就满满的内疚与不安。 再想到她一个未婚妈妈要怎么把孩子带在身边养大,她头更疼。 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再辛苦也要将他抚养成人。 只不过,这样的她还能和苏亦耘维持朋友关系吗? 她咬着下唇,毫无头绪。 两个月前,苏敬祺和林嘉蓉顺利结婚,当晚苏亦耘立刻搭机远赴法国,说是要继续攻读博士学位,顺便在那儿为和朋友合伙的设计公司寻找设立分店的合适据点,试试商品外销欧美的水温。 她明白,他是要避开和大哥、大嫂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尴尬,没个三、五年不可能再回来。 原本她很难过,因为连她也只能靠着视讯和他说说话,再也不能想听他声音就拿起手机打给他,想见就约出来见见,如今却觉得很庆幸,至少只要她小心别跟苏家人有接触,这几年内都不会让他发现孩子的存在—— 好吧,她承认,这是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 纸包不住火,何况她的生活圈就在这里,怎么藏得了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就算避得了苏家人,也避不开她和苏亦耘所有的共同朋友,等她肚子一大起来,消息肯定没多久就会传到他耳里,算算日期,孩子的爸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怎么办?」邹丹菱紧张地双手紧紧交握。 她没想过拿孩子绑住他,更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深爱他的大秘密,可是她当他的面扯了大谎,明明说吃了药,却又生下他的孩子,他不是笨蛋,前因后果多想几遍。迟早会发现自己以朋友的假面偷偷爱慕着他。 到时候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看错人,认为她是可怕的心机女…… 一想到可能会被所爱的人厌恶、嫌弃,她连胃都开始抽痛。 「小姐,你没事吧?啊不然下一下就轮到我,我让你先看好了。」坐在她隔壁的欧巴桑看她脸色发白,好心地关心询问。 「谢谢,我刚刚才看过医生,只是头晕在这里先坐一下,现在没事了。」 邹丹菱不好意思地谢过欧巴桑,和对方客气寒暄几句后连忙起身离开,因为她这才想起自己只请了两小时事,现在多了个小宝宝要养,工作赚钱对她而言可是最重要的事,其他事情就等下班后再去烦心了。 时间有点紧迫,她直接搭计程车回公司,打卡时间刚刚好,不多也不少,总算松了口气,也幸好没被人瞧见她飞奔进门打卡的狼狈模样,不然可糗了。 「对了,我现在是孕妇,怎么可以用跑的?宝宝,对不起,妈咪以后一定会小心注意。」 回到自己座位她才想起这件事,连忙摸摸自己肚子,也算安抚一下里头的小生命。 她敢这么嘀咕,当然是因为知道董事长这时间正一个人去嘉义新店巡视现场销售情况,看看动线等等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事必躬亲是他的工作原则,也正因为董事长随时会突击检查,大家才不敢松懈。 第33章 这时候,反倒是她能乘机松懈一些,不过这不是她的个性,领人多少薪水做多少事,就算没人盯着,该做的事她一样也不会偷工减料,所以明明知道董事长不在,她依然打起精神做事。 只不过今天状况不同,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这件事不说不想就能不想,多少还是令她有些分心,眼睛盯着电脑荧幕,居然想起要不要去买件孕妇用的防辐射衣,接着想到自己身为秘书怎么好意思穿着那种东西上班?忍不住摇头笑叹自己的蠢念头。 忽然,她放在皮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苏亦耘的来电。 「亦耘?」 「呵,没错,是我。」手机那端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在上班吗?现在方不方便讲电话?」 「可以,董事长去嘉义了,办公室里就我一个,目前手边没急件要赶,聊一下没关系。」其实只要是他打来,她排除万难也一定要和他多聊几句的。 「我好想你……」 她笑了,多像情侣间的问话,可惜那只是他的玩笑话,当不了真。 「是是是,上回你说好想我——煮的红烧鱼,上上回你说好想我——老家寄来的鱼干,这回你又想我的什么了?」 「想念你的笑声,笑一下来听听?」 「呵,你又发什么神经?」她真笑了,为了他多少惦着她,哪怕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好。 「要不是发神经,我怎么会自找苦吃,大老远跑来这里读什么博士?」苏亦耘苦笑自嘲。 「说正事,后天我有事要飞韩国一趟,只能停留一天就得赶回法国,你要不要也请假飞来和我碰面?」 苏亦耘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时常碰面聊天不觉得,现在联络没那么方便了,忽然觉得满想念有她在自己身边陪着笑闹的日子。 「我——」 话到嘴边,邹丹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自己的月事并不准,就是开始有孕吐的情况发生,她才想到怀孕的可能,连忙跑去看妇产科,要是在他面前发作,他肯定会硬拖着她去看医生,到时候—— 「好可惜,那天刚好有重要的外国客户要来公司参访,我不能去。」她忍痛回绝。 「你知道的,董事长最讨厌我们因私忘公,我们公司请病假事后要补医生证明,请事假随便掰理由又容易被戳破,老实说我要请假飞到韩国见朋友,他可能会直接祝我一路顺风,留在韩国永远不必回公司了。」 「呵,有那么惨?」他有些失望,但很能体谅。 「我就说,你什么人不爱,偏偏爱上那种机车男,听你的口气就知道,现在还在暗恋ing,一点进展都没有,真的不考虑让我帮忙想想办法?」 「你才离开几个月,又不是几年,我暗恋都多久了,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发展?我说过了,你千万别插手,绝对不准你跟谭景闳说穿我暗恋他的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邹丹菱故意加重语气,很怕他爱友心切,一个想不开真的扮起红娘,让那个冷酷男真误以为自己暗恋他,别说工作可能保不住,她也没脸见人了。 「那么严重?你放心,没你的允许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两个人聊了一阵,苏亦耘那里似乎有人按铃来访,不得不匆匆结束通话,邹丹菱还在这里意犹未尽地痴望着手机,好希望自己能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立刻穿越空间去见他—— 「邹秘书,你暗恋我?」 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询问突然由邹丹菱右前方传来,她抬头望去,整个人像被雷劈中,想都没想到此刻人应该在嘉义的谭景闳,居然会出现在办公室里,而且好死不死地听见她刚刚扯的大谎。 「不、不是,我——噢!」 她立刻弹身站起,胀红脸否认到底,因为太紧张不只结巴,还咬到舌头,痛得她惨叫一声。 第34章 「拿我当借口,说暗恋我,尚可接受。」谭景闳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旁,将一本小册子放在她桌上。 「要是敢对外宣称我是孩子的爸,请你直接打包准备回家吃自己。」 撂完话,谭景闳看也不看她,直接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邹丹菱看了眼他放在自己桌上的东西,赫然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孕妇手册! 「什么时候弄掉的?」她低声惊叫,对自己的一时粗心懊悔不已。 但重要的不是被谭景闳发现自己已经怀孕的事,而是从他刚刚口气听来,似乎早知道自己说暗恋他,会是为了欺骗某人的借口。 连「某人」是谁,他都知道吗? 她敬畏又害怕地直盯着董事长室大门。 那男人,莫非会通灵? 第八章 七年后。 假日午后,游乐园里满满的人潮,几乎不是情侣就是整个家族出动,难得看见有人落单。 邹丹菱站在旋转木马外围栽种的矮篱旁,望着坐在木马上的一对大小男人,表情古怪,像是正在强忍着什么事一样。 「丹菱,你千万别笑出来,不然以后景闳再也不肯陪我来了!」 梁欣淳注意到好友一副快忍俊不禁的表情,连忙提醒对方,她可是好说歹说才让老爸答应一同出游的。 「不行,真的很好笑……」邹丹菱双唇抖动,为了憋笑,脸都僵了。 「帮我看好安安,给我十分钟,我去上个厕所顺便找个地方笑完再回来。」 邹丹菱说完立刻快步跑开,没傻到随便站着就开始大笑,被人群当疯子欣赏,眼光锐利地找着还没开场的露天舞台后方,再也憋不住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 她大笑着,想到谭景闳那个不苟言笑的大男人,居然也会唯妻命是从,乖乖听从他老婆梁欣淳的话,陪他们母子俩来游乐园玩,带她儿子安安坐上完全不符合他酷男形象的超可爱旋转木马,光看他僵直的坐姿就够让人喷笑。 再想到刚刚自己忍不住想拍张照留念,他仿佛脑袋四面八方都装了监视器一样,立刻用杀人目光射过来,像在警告敢留下大爷他的「可爱铁证」,绝对会将她打下十八层地狱,她立刻聪明地将相机交给欣淳。 听到老婆兴高采烈地高声喊着要他笑,他那副像被人拿枪抵着,不得不硬挤出一抹笑的模样,更是当场刺中她的笑点,再也不准她笑实在太不人道了。 可笑着、笑着,泪水却悄悄盈满眼眶,让她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来。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里仍旧深深藏着一个男人,再好的对象想闯进她心房,就是找不着那把锁,将她藏着的男人赶出去,全都徒苏无功。 知情的好友全劝过她,该死心了,可是明明都快三年没联络,那颗心偏偏仍是只为他跳动,她也莫可奈何啊! 是啊,一眨眼,已经那么久没见过孩子的爸,甚至连他一丁一点的消息都没有。 可是她不怨谁,因为一切全是她的主意。 当年她的孕吐症状很快便消失,五个月大的肚子比起其他孕妇更是小了许多,连身体也没胖多少,幸好医生说仍在正常范围内,不必担心,刚好又是冬天,宽松衣物让她将肚子藏得妥当,除了董事长,根本没人发现她怀孕的事。 本想这么一路藏到肚子真遮不住,再硬着头皮请上几个月的假就好,但心理压力和忙碌工作让她差点小产,吓得她不得不在工作和孩子之间二选一,不舍地递出辞呈。 让她意外的是,谭景闳竟然退回她的辞呈,改批给她一年的留职停薪,那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对他的观感其实有误,那男人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受过重伤让他已经习惯在身旁围起铜墙铁壁,阻止任何人靠近。 明白了这点,她也大胆向谭景闳坦白自己的情况,不要求他帮忙,只求他见谅,千万别跟苏家人提起她未婚怀孕的事,毕竟苏亦耘说过,苏、谭两家长辈偶尔还有联络,公司又和「速达物流」有往来,一些应酬场合难免碰面,她不想消息传到苏亦耘耳中。 第35章 她这也才知道,谭景闳早看穿自己暗恋苏亦耘的事,孩子的爸是谁,他心里有数,愿意帮她不是可怜她,毕竟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多,全都不关他的事,倒是佩服她没乘机利用孩子逼婚,嫁入豪门,反而从对到尾只想要自己抚养孩子,加上命他心意的秘书难找,破例帮她一回。 然而,他破倒不止一回。 林嘉蓉产后大血崩,紧急手术后虽然救回一命,但也从此失去生育功能,偏偏她产下的是女婴,对重视传宗接代的苏家长辈来说,这个害得他们兄弟俩沦为外人笑柄、原本就不讨喜的媳妇,这下更是碍眼了。 为了避免被熟人瞧见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样,她跑到南部朋友家待产,休假回来听见消息,她什么都没多想,只为林嘉蓉感到惋惜与同情,反倒是谭景闳再度破例点醒她,这代表她生下的宝贝儿子是苏家货真价实的长孙,要是让他们得到消息,即使不满意孩子的生母,没打算让她进门,也一定会竭尽一切夺回孩子的抚养权。 她这才慌了,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保守的父母说出自己未婚生子的事,所以她什么事都自己处理,连帮忙带二十四的保母都已经找好,方便她加班还是因公出国时不必担心孩子没人照顾,而且保母家又在公司附近,她每天都能过去看看孩子、喂他喝奶。 可是比起被苏家人发现抱走孩子,没得选择的她只好硬着头皮立刻将孩子送回澎湖,请爸妈帮忙照顾。 想到这儿,她的腿仿佛立即感到一阵刺痛。 爸被她气坏了,说要打断她的腿就真的随手拿起扫把开打,谁都拦不住,把她一双美腿打成了象腿,害她足足快四个月都不敢穿裙子。 不过气归气,终归是自己女儿,加上外孙实在太可爱,爸和她冷战不到两个月就弃械投降,到现在偶尔还会忍不住叨念她生孩子为什么要瞒着父母?月子没坐好才会年轻轻轻就嚷着腰酸背痛,每次休假回澎湖就照三餐灌她一堆补汤,害她一回工作岗位不只忙工作,还得忙减肥。 也因为害怕儿子被苏家夺走,让她下定决心和苏亦耘开始疏远,终至完全不再联系。 方法很简单,她骗他,说自己的暗恋成真,已经和谭景闳开始交往,接着不再每回接听他来电,装成热恋中的女人,即使他回国约见面,她也总是事先约好朋友打电话给自己,然后假装是「男友」来电,撇下他去和男友约会,当作完全没看见他眼中的落寞。 然后,她使出最后一招,在越洋电话中哀伤表示谭景闳是个超级大醋桶,加上他的不安全感,完全无法接受女友有异性知己,要求她二选一,想当然耳,苏亦耘便是被她舍弃的那个。 于是,她绝情地和他断绝一切往来,他似乎也为了不让她为难,从此之后不曾再主动联络。 舍弃他,原来这么容易。 可是明明决定舍弃了,爱他的那颗心却年过一年,依然如昔,纵使完全失去他的消息,连一面都不曾再见过,午夜梦回他仍然时常出现在她梦中,就像从未消失在她生命中一样。 加上儿子安安简直是他老爸的q版,看着神似他的宝贝儿子,两人曾有的共同回忆更是时不时涌上心头,让她更加无法忘怀。 所以看着谭景闳和安安一起玩耍,儿子笑开怀的模样,她对儿子的内疚立刻往上加成,是自己剥夺孩子拥有父爱的可能,明知道对方不可能爱她,偏放纵自己一夜贪欢,让儿子未出世就注定和生父绝缘,又因为她痴心难改,勉强不了自己去接受别的男人,连帮他找个继父都难。 她,真的是害人害己…… 「唉,你何苦折磨自己?」 邹丹菱回忆过往,蹲在墙角哭得正伤心,冷不防地一声轻叹传来,她正心惊,接下来的熟悉声音更让她整个人呆若木鸡。 「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继续留在『喜富』工作,还和他们夫妻玩什么朋友游戏?」 原本还怀疑是自己幻听,可对方紧接着的话语在在证明了邹丹菱的猜测。 第36章 她站起身,抬头凝望眼前男子,咖啡色系的络纹毛衣配条刷白的牛仔裤,一点也看不出来对方已经三十四岁,依然是那么帅气迷人,光看他一眼,她的心就整个紧紧揪住,又欢喜、又悲痛,原本快止住的热泪瞬间如瀑布狂泻。 「傻瓜!」 瞧她伸出手,想抓住他又迟疑,一个人在那儿哭得心痛欲绝的模样,苏亦耘既心疼又不舍,大步一跨便将人拥入怀中。 他陪大哥带着侄女来玩耍,远远便瞧见她,看见她和谭景闳夫妻俩不知道带着谁家孩子玩得很开心,还以为她和前男友从情人变朋友,连和对方老婆都相处融洽,简直是男女分手典范。 直到看见她一个人快步跑开,因为担心跟来,看见她躲在这儿狂笑狂哭,他就知道这女人肯定没自己眼里看见的那么洒脱、快活,方才的和乐场面分明就是烂戏一场。 当初为了不破坏她好不容易盼来的爱情,他忍痛成全,不再主动联络,不让自己成为好友爱情里的绊脚石,所以后来听见谭景闳结婚,新娘却不是她的消息,他还气恼地跑回台湾要找人算账。 是大哥知道他匆忙回来的原因,连忙拦阻,说丹菱仍在「喜富食品」担任谭景闳的秘书,不只在他婚礼上笑咪咪没有半点难过,还担任伴娘,应该是已经从情人变朋友,不必他去多惹麻烦,他才作罢。 如今看来,这傻女人根本就只是一路硬撑,否则干么和人家夫妻俩出游,玩一玩避开他们跑来这里哭得肝肠寸断? 「哭什么?这就是你见色忘友的报应。」 他嘴里不爽地嚷嚷,手却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这回我就原谅你,下回交男友再敢把我当垃圾扔在一旁不管,看我饶不饶你!不要哭了,我陪你去和谭景闳说清楚,你就做到这个月底,下个月开始来我身边做我秘书。」 邹丹菱依恋着原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投入的怀抱,直到听见苏亦耘这么说才惊觉大事不妙,安安正和谭景闳在一起,如果让他瞧见—— 「不用了。」她强迫自己离开他温暖怀抱,收拾起过度纵容的情绪。 「我做得好好的,不用——」 「你没听清楚吗?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必须怎么做。」苏亦耘敛肃神色,以不容违逆的口吻继续说:「无论你如何爱那个男人,他已经结了婚,你继续待在他身边工作什么意义也没有,只是自虐,人前欢笑、人后痛哭,你迟早会疯掉!」 「不是的,我——」 「听我的!」苏亦耘再度打断她的话,按着她双肩说:「丹菱,你是个好女人,放开他,你一定会找到更优秀的对象,何况别忘了你自己说过,哪天我当上大老板,需要秘书,你绝对会抢第一来报到,我的合伙人移民加拿大,以后欧美市场由他负责,下个月我会正式回来接管台湾总公司,董事长秘书的职位非你莫属,我不接受任何拒绝借口,除非你想看我亲自去找谭景闳摊牌,否则递辞呈是你唯一选择,明白吗?」 邹丹菱诧异地凝望眼前这个让自己倾心多年的男人,发现他有些变了,不再总是那么温柔、好说话,多了几分霸气和身为企业经理人的威严架抛,那态度一看就知道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她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谭景闳曾经说过,他没那个闲工夫管她的复杂情事,也不会无聊主动告诉任何人,但如果是苏亦耘说动找上他,该说的他一句也不会少说。 「好,我去你公司上班。」她知道,自己真的没有选择。「但是现在不行,他老婆在场不好说,等明天上班我会自己递辞呈。」 「好,这才乖。」 苏亦耘松口气,安心地为她拭去脸上泪痕,相信只要将她带离谭景闳身边,她迟早能远离情伤,重绽真心笑靥。 他不知道的是,他才是让她痛苦的元凶。 重回他身旁,邹丹菱知道自己肯定会更痛苦,还提小心防着不让他发现安安的存在,一切将会更艰难。 第37章 唉,她果真是无药可救了。 ☆☆☆ 「铃——」 邹丹菱从恶梦中醒来,刚好闹钟也同时响起。 蠢女人! 想到惊醒前化身为阎罗王的谭景闳拍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她不由得摇头苦笑。 他真的那么骂过她,就在她说出要辞职去苏亦耘的设计公司上班当天,而一眨眼,她也在苏亦耘身边熬过一个多月了。 像是可怜她情伤太重,苏亦耘对她好得不得了,能自己处理的全自己处理,安排给她的工作绝对不会让她多加半分钟班,给的薪水还和在「喜富食品」时一样多,简直是直接从地狱被调往天堂。 天堂?是啊,纯粹以工作来说的话。 以精神层面来说,她却是从人间掉进了地狱。 因为她发现,苏家正努力安排苏亦耘的婚姻大事,他也十分配合地参加相亲,身为负责安排他所有行程的贴身秘书,这些她不想知道的事,偏偏就是比谁都清楚,想着他此刻正在和哪家千金小姐约会,这折磨就够她食不下咽。 她摇摇头,试着晃掉脑子里所有烦思,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大早就想这些,接下来的时间她要怎么熬?何况儿子还等着她呢! 「妈咪早安!」 邹丹菱笑眯眼,每天早晚和远在澎湖的儿子透过视讯见面,是她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妈咪有睡饱饱吗?我有梦见妈咪喔!」 活泼的安安笑咧嘴,像妈妈人就在眼前一样,说得手舞足蹈。 「我梦见妈咪和我骑着小马,然后小马长出大大的翅膀,载我们飞到天上去,然后啊……」 邹丹菱安静听着儿子描术他的美梦,越看越想不透平凡无奇的自己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可爱又贴心的孩子? 这孩子是像他爸爸吧?爱笑又活泼,总是神采奕奕的模样,那么招人迷。 快乐的亲子时间很快就过去,幼稚园来接送的车子在外头按了几声雨叭,爸便牵着孩子小手去搭车,妈叮咛完她早晚要自己注意添衣便催她快去准备上班,直接关了视讯。 果然是当妈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如果那边不主动关机,她就算只看着家中无人空景也觉得很温暖,一点都不想离开电脑前。 或者,她干脆辞去工作,回澎湖带孩子好了。 唉,想想就好,根本行不通,要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不少钱,眼下她需要这份高薪工作来努力存儿子的教育基金,何况现下自己和孩子生父「复合」,就算离职也难保他不会心血来潮跑去澎湖看她,当场被活逮死得更惨! 唉,这算是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唯一益处吧? 她苦笑着起身更衣,泡了杯牛奶搭着几片吐司简单解决早餐,再泡了杯热茶带着,从容地出门搭车,半个小时左右便抵达公司。 和以前在「喜富」分为内外两室的董事长办公室不同,苏亦耘安排她在同一个办公环境里,有什么事抬头便能直接交代,不必跨出另一道门或透过内线联络,虽然方便许多,但也表示两人真的是「朝夕相对」,她必须更加战战兢兢,绝不能流露出丝毫爱慕情意。 「噫,你怎么这么早来?」邹丹菱开门进入董事长办公室,意外发现苏亦耘居然比自己还早到。 「不是早来,是没回去。」 他从沙发上站起,边打呵欠边伸了个懒腰。 邹丹菱这才发现他真的穿着和昨天同样的衣服,好像就着沙发窝了一夜,西装都被压绉了,满脸胡渣也没刮,连眼角都还挂着眼屎。 「我怎么不知道你工作多到需要通宵加班?」 邹丹菱当然只是开玩笑,身为秘书的她昨天都能早早回家了,他的工作当然也不到需要留在公司加班的地步。 「我是很认真地留下来仔细考虑重要大事。」 苏亦耘接过她递来的湿纸巾抹抹脸,很主动地自己拿走她手上的保温杯喝口热茶。 第38章 「什么重要大事?今晚要选和哪家千金小姐约会?」她语带调侃,说得轻松,其实内心又酸又苦。 「不选了,真的很麻烦。」他神准地将用过的纸巾投中垃圾箱。 「我决定结婚。」 像被人下了咒,邹丹菱瞬间定住。 「呵,真的吓到你了?」 看他笑咧嘴,一副玩笑态度,邹丹菱这才恢复正常,不悦地瞪他一眼。 「你真的很无聊,一大早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我说真的。」苏亦耘耸肩一笑。 「我的情形你比谁都清楚,虽然大哥和大嫂离婚了,但我知道,大哥心里还是爱着大嫂,短时间内很难要他接受别的女人,我爸妈年纪大了,急着抱孙,前天我妈下了最后通牒,要我们兄弟俩其中一个在年底前结婚,我想了又想,反正我心里没人,自己又挑不到,那干脆就和我爸妈认为ok的对象结婚,早早生个孙子让他们抱,也省得我们兄弟俩一天到晚听他们念,念得我都快神经衰弱。」 「你不是说过,因为你不爱,所以对方条件再好、再喜欢你,你也无法接受?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迟迟未婚?」 「爱了也不一定就会有美好结局,这点你和我比谁都清楚。」他坐回沙发,舒适地枕着交叠在脑后的双后。 「所以,随缘吧!」 邹丹菱在他对面坐下,怕自己再继续站着可能会忽然腿软跪下,因为她看得出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随缘?」一点都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她试着阻止他。「这就是你窝在这里想了一夜的结果?真是乱来!」 「有人说,结婚需要一点冲动,不乱来一次,搞不好我一辈子都结不了婚。」 他放下双手,淡笑望着她说:「别担心,我爸妈挑的对象不可能会有多差,再说,我们兄弟俩这些年真的让他们操了不少心,早点生个男孙让他们抱抱,也算是我这不孝子尽了点孝心。」 「什么年代了,还那么重男轻女。」她完全无法苟同。 「我事先声明,重男轻女的是我爸妈,可不是我,只要是我的孩子,男孩、女孩我一样爱。」他像想到什么,突然扑哧一笑。 「所以严格来说,被挑中嫁给我的女人还真是一点也不轻松,是种猪与猪母的结合,不生出一个男的不准结扎,惨吧?」 他明明笑着,可是在她眼里看来,却是充满苦涩,一点都不开心。 她静下心,暂时抛开困扰自己的爱恋与痛苦,试着去揣摩他的想法,慢慢地,明白了他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你爸宠你胜过你大哥不是你的错,你大哥和大嫂离婚更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担。」 像是诧异她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上头,苏亦耘看她的表情瞬间有些愕然,不一会儿,又缓缓转为钦佩。 「丹菱,你真的比谁都了解我。」 「要了解一个笨蛋还不简单!」她没好气地回他一句。 真的,她爱上一个大笨蛋! 才以为他和以前有些不同,多了点霸气,应该比较懂得为自己争取了,结果骨子里仍旧是那个老为了哥哥退让的好弟弟,不想让他大哥被逼着娶不爱的女人,干脆自己随便娶一个来迎合父母的心愿,顺便为大哥解围,让他还有和前妻复合的可能,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可为什么明白了他如此体贴家人的心意,自己气归气,反而更加欣赏他、爱他呢? 唉,看来他顶多排第二,第一大傻瓜是她才对。 「是笨蛋还是天才都好,反正我爸妈急着抱孙,我已经有招想到同招,找不到拖延的借口,除非天上掉下了个我或我哥的儿子才能阻止我爸妈逼婚。」他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要知道,我也不是很想随便娶个女人回家,我们兄弟俩是真的对那两个老人家没辙了,哪天轮到你被逼婚,你妈也照三餐念,外加三天两头哭给你看,你才能明白我的无奈。」 第39章 一定要天上掉下一个儿子,是吗? 邹丹菱望着他无奈苦笑的模样,心里满是不舍。 要帮他拖延时间吗? 她咬着唇,陷入长考之中…… 第九章 假日清早,苏家人全在睡梦之中,却有人门铃按个不停,像是打定主意不应门就要按到门铃烧掉为止。 苏亦耘苦张脸坐起身,烦躁地扒扒头发,下床随手拎了挂在一旁的睡袍穿上—— 新外佣还没来报到,睡在一楼的他只能充当门房,去看看到底是谁吃饱太闲,居然早上—— 「什么?才五点?!」 他看着顺手拿来戴上的手表,忍不住竖眉低嚷,这时间来扰人清梦最好是有非常紧急的理由,否则休怪他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他看了一眼监视器,看见站在门外的是大楼保全,没问一声便把门打开。 「有什么事?」 「爹地!」 苏亦耘话才问完,突然听见有人喊爹,原本还有些睁不开的惺忪睡眼顿时张大不少。 「你叫我什么?」一大早的来喊爹,这保全疯了? 「不是我叫你,是这位小弟弟。」 他随着保全的手势往下看,才发现在他和保全之间还站了个看来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笑咪咪地仰头望着他。 「爹地,我叫安安,是你的儿子。」 小男孩字正腔圆地自我介绍得非常清楚,苏亦耘却觉得自己听得很模糊,拍了拍脸,先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再看向小男孩。 「安安,叔叔还没结婚,没生过小孩,你不是叔叔的儿子,是谁叫你来的?」 他微弯身,边说边想着自己是不得罪了谁,大清早地叫个孩子来戏弄他? 「呵,你说的话跟妈咪猜的都一样。」安安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一点都不以为意,「妈咪要我告诉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验血,我是苏亦耘的孩子没错。」 很好,指名道姓,还说去做亲子鉴定都不怕,这下他完全清醒了。 「是谁?」一样被门铃吵醒的苏敬祺从他身旁探头问。 「听说是我儿子。」 「……什么?」苏家两老也被吵醒了。 「听说是我儿子。」苏亦耘又重复一遍。 「什么?!」 不像两个儿子呆呆地站在门口当门神,苏父听说天上掉下一个孙子,虽然半信半疑,还是立刻推开两个儿子,仔仔细细地看着跟前的小人儿。 「您好,我叫做安安,是苏亦耘的儿子。」安安很客气地向老人家自我介绍。 「您是我爷爷吗?」 「是!」 回答的不是苏父,而是苏母。 「妈!」苏亦耘可回神了,他本人都还没确认呢! 「不会错的,这孩子跟你小时候长得是一模一样!」 苏母自己都觉得好惊讶,像看见自己儿子返老还童了一样。「不信立刻带他去医院检查,我用看的就能确定这孩子是你的没错。」 「真的假的?」 被这么一说,他也越看越觉得孩子眼睛像他、鼻子像他,好像全身上下无一不像了。 「呃,如果确定这个小孩没找错人,那我——」 「没错,没错。」苏母这才注意到保全。 「是谁带孩子过来的?」 「没人,这孩子自己跑来警卫室,说出你们家的住址,还说自己是苏先生的儿子,所以我才亲自带他上来确认一下,如果没认错人就要带他去警察局——」 「我没有坏坏,不要带我去警察局!」 想到每次他不乖,澎湖阿公就把他拎去警察局给警察舅公打屁股,安安以为又要挨打,吓得立刻抱住自己爹地大腿。 「爹地不要安安吗?妈咪明明说爹地一定会很喜欢安安的……」 第40章 「喜欢,当然喜欢,放心,爹地不会送你去警察局……」 小男孩泫然欲泣的表情让苏亦耘满心不舍,二话不说便伸手将他抱起,耐心劝哄。 至于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很快就会知道了。 ☆☆☆ 上班时间,难得瞧见苏亦耘抓着头,咬着笔杆,一副被什么事困住的伤神模样,邹丹菱好奇地悄悄地走近,看见他桌上一张字迹歪七扭八的便条纸,大胆地直接抽起—— 「你在写些什么?」 她拿正看了还是不懂,倒是其中一间汽车旅馆的店名他印象深刻,正是当年他被人「劫财劫色」,她去领人的那间。 「在想我到底是在哪里播种成功,生下安安?」他很老实地直接给她答案,亲子鉴定结果,安安果然是他的儿子没错。 「哼,你当时还真努力。」虽然明白当时情形,不过他写的人名、地点远比她猜测的次数还多,光看就忍不住一肚子醋水。 「是啊,搞不好还会有安安的兄弟姊妹们冒出来。」 「那祝福你了。」 她不想听还会有其他女人怀有他孩子的事,转身就要回去办公,却被他拉住手。 「丹菱,不是你吧?」 「什么?」她被问得一头雾水。 「安安的生母?」他斜托腮,似笑非笑地微抬头瞅着她。 「没看见上面也有你的名字?」 「呵,开什么玩笑?你玩猜谜游戏猜疯了吗?」这点她倒是早有设想,回答时一点都不心虚。 「我当天早上就吃药了,就算我有孩子也不是你的,我要回去工作,懒得理你。」 邹丹菱甩开他的手,说完便走回她的办公桌,继续忙她的,装作没事人一样。 真奇怪,都两个多月了,怎么他还没放弃找孩子的生母?邹丹菱心里嘀咕着。 为了阻止他犯下大错,想做个孝子便随便娶个女人回家生孩子,她可是纠结又纠结,下了大到不得了的决心才把安安送进苏家,完成他「天下掉下个孩子」的梦想,帮他和他哥挡下父母的逼婚令,她的牺牲可不是普通大。 说实话爸妈一定不会同意,所以她以想念儿子、也为了儿子的将来着想为借口,坚持将安安接到身边照顾,顺便安排他学画画、学音乐、学——当然,全是骗人的。 然后她问安安愿不愿意和亲生爹地住一阵子?孩子愿意,她交代完一切注意事项,才亲自将儿子送到苏家楼下。 当然,她可没打算将儿子双手奉送,就只是借他拖延一下,顺便让一直知道自己有父亲,却始终无缘相见的儿子能享受一下父爱,然后,她就会悄悄将孩子带回。 她知道,这是件蠢事,会为自己带来很多麻烦,光是为了避免苏家人事后找来,她已经开始着手打听赴内地工作的机会,打算到时候带着儿子离开台湾。 小孩子成长期的变化很大,过几年就算路上遇见应该也认不出来,就算真被认出,她相信儿子也一定会选择跟在自己身边,苏家人想抢也抢不走了。 不过,到时候苏亦耘应该已经找到心爱女子为他生下其他孩子,安安的存在早已不再那么重要,也可能反而不想让他妻子知道安安的存在,连争都不想争吧? 「说要工作的人怎么反而在发呆?」 邹丹菱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来她桌前,被他轻弹了一下额头才发现。 「我是在思考。」她在谭景闳手下被磨练了好些年,吓到归吓到,表情依然平静如昔,立刻就能回嘴。 「你思考的样子还满动人的。」 「谢谢夸奖,是让你『动』了没错。」 「动」来弹她额头?真是恩将仇报! 「我说的不是走动的动,真的是心动的动。」他轻笑道。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忽然发现,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更聪明、更内敛,也更成熟美艳——」 第41章 「我都三十二了,不熟都不行,没用『人老珠黄』形容还真是谢谢你了。」她知道,他向来嘴甜,自己绝不能再随意把他的话当真。 「你就直说你想拜托我做什么事,不必再油嘴滑舌赞美我了。」 「唉,真可惜。」他惋惜轻叹。 「可惜什么?」她真的觉得他今天有点怪,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 「你那么了解我,我那么欣赏你,如果我们不是朋友,而是夫妻,天天像这样玩笑度日应该会很幸福,可惜——」他微顿,凝视她好一会儿后忽然一笑,挺直原本微倾的身子。 「可惜你不是安安的生母,不然我就有理由打破自己的原则,和你试试从朋友变夫妻的可能了。」 邹丹菱紧握自己摆在桌下的双手,不知道费了多大努力才让自己维持平静表面,不动声色。 可恶的男人…… 她在心底咬牙嚷着,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有了儿子当挡箭牌,家里不再有人三天两头逼他相亲,工作又一切顺心如意,让他日子过得太舒适快乐,多了很多时间找她抬杠取乐,加上多年友谊让他百无禁忌,玩笑越天越过火,浑然不知他每一句无话语听入她心里都会掀起大波澜,纵然一再告知自己那不过是玩笑话,初听当下的起伏心情却是她无法控制的。 明明对她不存在任何爱意,还打定主意只选符合父母心意的千金女,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来撩拨她心情?很好笑吗?她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倒是很想大哭一场。 「是呀,可惜我不是。」她强迫自己微笑附和。 他双手环抱胸前,态度变得冷漠。 「身为母亲,居然一声不吭把孩子丢给我两个多月都不闻不问,那么狠心无情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她要敢出现在我面前,别说谈监护权,我还要代替儿子告她遗弃罪,纵使将来她后悔了,想见孩子一面,还要问我肯不肯!」 不曾见过他这样冷酷又无情的态度,邹丹菱有些愕然,心里更是慌乱。 「或许她有苦衷,也或许她是好意想让你和孩子见见面。」她忍不住以局外人的口吻为自己解释。「你不了解她就这样论断她,太不公平了。」 「瞒着我偷偷生下,剥夺了我参与儿子成长的权利,对我又公平了?我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老实说怀了我的孩子,让我负起身为父亲的义务?既然都愿意让安安让我了,为什么还不肯站出来承认是孩子的妈?因为从头到尾都不想和我在一起?连试着爱我都不行?」 「……亦耘,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的直觉没错,他今天真的不太对劲,瞧他刚刚说话的激动模样,简直像爱着安安的生母一样,但他可是连对方是谁都毫无头绪。 「安安的母亲肯定是当时你那些一夜情的对象之一,又不是你深爱的女人,就算查出她是谁、见到她,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因为她是安安的生母你就要娶她?就算是,对方也不见得乐意接受你的怜悯。」 「怜悯?」苏亦耘皱起眉,像是从没想到这一点。 「不是因为爱,只是纯粹的奉子成婚,任何女人都会觉得很悲哀。」 是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也绝不愿意他因为内疚而委屈和她过一生。 「无论你心里到底是真想告她还是纯粹只想知道她是谁,都是无意义的,有时间不如把心思多花在自己身上,努力一点去找出你的真命天女比较实在。」 她站起身,抱起一叠文件。 「中午休息时间到了,我把打好的会议资料送到总务处去列印,然后就直接去吃饭,回头见。」 苏亦耘没回话,只是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办公室,然后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从公事包取出一份医院寄来的亲子鉴定书,上头写着亲子关系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这份鉴定书已经摆在他公事包里陪着他上下班一个多月,无数次他想拿出来,却又一次次按捺住。 第42章 那不是他和儿子的亲子鉴定,而是丹菱和安安的。 没错,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知道安安是丹菱为他生下的儿子。 就在他和她笑谈需要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帮忙堵住父母逼婚,不到一个星期安安就自己找上门来,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丹菱肯定认为他一向大而化之,不会想到这上头来,更以为他一定会往当年自我放弃那段时间的其他一夜情对象猜,不会联想到就在身边的她,才敢大胆将儿子送来帮他解围吧? 但他错了,错得离谱。 她把儿子教得很好,嘴甜又有礼貌,还是个最听妈咪话的孩子,无论全家人威胁利诱用尽方法想从安安身上问出任何事,儿子都是一句:「妈咪交代不能说。」 试想,哪个女人会把教养得如此听话又懂事的贴心儿子拱手让人? 都辛苦养到这年纪了,假如是因为经济困境养不下去,怎么说也该出面来向这个有钱老爸讨些抚养费好度日,甚至试试让他奉子成婚的可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讨,已经很奇怪,安安将他来时背的小熊维尼背包随时放在身边,不准任何人动它的举止更是奇怪,好像准备随时背着背包就要离开。 不是好像,应该就是如此。 孩子不是拱手相让,只是送来帮他拖延时间,安安也知道,妈咪会在一段时间后来接他,所以他开心跟着爸爸玩,从来没因为妈咪不要他哭过半次,问他想不想见妈咪?他也摇摇头说没关系。 呵,当然没关系,因为确认是自己的儿子,当天他就把安安带来公司介绍给丹菱认识,丹菱立刻嚷着要收做干儿子,从此母子俩想见就见,想通话就通话,光明正大,安安知道妈咪就在爹地身边,只要吵着要来公司就能见妈咪,有什么好想念的? 但丹菱可能想都没想过,就是孩子和她相处时太自在了,才让他起疑。 虽然安安从头到尾都喊她「阿姨」,但两人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和亲母子没两样,他在一旁越看越觉得有母子脸,加上越想越多的巧合和疑点,让他头一个想查的女人就是她,事实证明,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 在收到医院寄来的鉴定收当下,他的心表可以用震怒来形容。 她应该知道,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不至于残忍地要求她拿掉孩子,事实是他在发生一夜情的当下就说过愿意对她负起责任,即使还不爱,他也会试着努力去爱,因为两人的交情不同一般,这些她明明知道。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就又呕又气! 论才貌、比家世,他哪里比不上谭景闳?就算他曾经「匪类」过,也早已改邪归正,何况对方都已经死会,他可是活跳跳的活会,为什么就不想向他坦诚一切,试着爱他,让儿子有机会同时拥有本该属于他的爸爸、妈妈? 只要她肯试,他愿意展开双臂拥抱她,真的。 不是什么该死的怜悯,他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 是,他也知道很突然,但就和当初突然想和她做朋友一样,他很突然地在发现她是儿子的老妈之后,更突然地发现自己聊了生气还有点开心,每天在办公室盯着她的时间比忙工作的时间多得多,越看赵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老天早早就把最好的女人摆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他舍近求远,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把放在天空的视线移回正常人的角度,现在才发现她有多美好? 也不是,或许早就有迹可循,只是他不肯承认。 当她和谭景闳相恋,不再凡事将自己摆在第一,他很闷;当她为了男友的要求选择和他连朋友都不做,他痛苦到一个人喝酒哭了,那之后,他数不清自己有几回反射性地拔出她的电话,却总在铃声响起前及时挂断,只为了不想让她有丝毫为难。 他希望她幸福,如果别的男人办不到,由他来也可以,只要她愿意就行。 在游乐园撞见她蹲在墙角悲伤痛哭的当下,他的心跟着被拧成一团,头一回有了这样的想法。 第43章 所以他强势逼她离开谭景闳,来到自己身边,他试着让她看见更加成熟稳重、已能独当一面的自己,希望能让她将感情移转到自己身上来。 当年年轻气盛,自以为一眼就能认定一人,说过一辈子和她都只可能是纯朋友,让他有些难下台阶,可是只要她有些反应,哪怕只是随口说说觉得他也是不错的结婚对象,他马上就会展开攻势。 可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依然以纯朋友的自然态度对他,像是除了谭景闳谁都不要,因为太沮丧了,那天他才会脱口而出干脆迎合父母意愿随便娶妻生子算了。 所以知道两人之间多了个安安,他真的又惊又喜。 他三天两头带着儿子来公司,除了心疼她为了「帮」他而见不到儿子,想让她有多点时间和儿子相处外,也为了展现自己真的会是个好爸爸,让以前不曾想过「奉子成婚」的她,至少现在可以多想想和他之间的可能性。 可是,听她刚刚说了什么?居然叫他与其费心思去找孩子的生母,不如快点去找他的真命天女? 就这么急着把他推往别的女人怀里,连一丁点的舍不得都没有? 哼,他偏不要! 活到三十几岁,还是头一回被女人激起熊熊斗志,不把她放在谭景闳身上的那颗心抢过来,让她今后心里、眼里只准有他一个,心甘情愿做他的妻,他就不叫苏亦耘! 第十章 邹丹菱望着镜中的自己,明明在床上躺上了一夜,却挂着一双熊猫眼,粉一层又一层地往上叠,好不容易才遮住那夸张的黑影。 「唉,真不想去上班……」 她沮丧地趴在化妆台前,哀声又叹气。 不知道有多久的时间,她日复一日偷偷凝望着苏亦耘,只盼他多看自己一眼,多喜欢自己一点。 现在她才知道,被他多看几眼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这阵子她忽然发现,他很喜欢盯着自己看,问他看什么?他竟然理直气壮地说喜欢看美丽的事物来构思,整间办公室就她最美,所以只能盯着她想事情。 听听看,这是什么怪论调? 换作是别人当差,肯定以为董事长看上小秘书,喜欢的人心花怒放,不喜欢的人就可以直接当成职场性骚扰了。 不到性骚扰那么严重?不,非常严重! 要知道,苏亦耘那双眼随便一扫都像在放电,加上唇角上扬十五度的迷人微笑,每回一不小心抬眼对上,总上她一阵目眩神迷,无论来几次都没有免疫力,害她整天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会冒着爱心眼飞扑过去,成为天下第一大笑话。 长期压抑的结果,就是昨晚大爆发,害她一夜睡睡醒醒和,不断作着和他缠绵的春梦,结果醒来就成了这样。 怎么办?她又开始忍不住幻想长此以往,他会有对她日久生情的一天。 但是彼此相识的时间还不够久吗?都久到蹦出个这么大的儿子,他也不曾爱过她一丝一毫。 他对她真的很好,但就只是基于朋友情谊,他想要的是林嘉蓉那样的女人,她和对方从头顶到脚趾没有任何一丁点相像,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真命天女。 对他而言,日复一日加深的是友情,对她而言,却是锥心刺骨的爱意。 他或许是将她当成家人般越来越失去朋友分际,却不明白待她越亲密,越是令她心痛得无法自己。 「唉!」 她叹口气,拎起皮包,结果还是搭上公车,乖乖来到他身边。 「早。」 打开办公室大门,听见他活力十足的招呼声,看见站在办公桌前的他神采奕奕的模样,邹丹菱明白,她是宁愿如此自虐地待在他身边,也好过永远不见。 「早,喏,你的热茶。」 她努力维持和平常一样的笑脸,边说边走到他身边,将自己在家里事先冲泡好装进保温壶的热茶交给他。 第44章 只因为他说爱喝她亲手冲泡的普洱茶,就是和在公司冲泡的不同,特别好喝。 明明从茶叶到冲茶水都没什么特别,完全是他个人的奇怪感觉,她一样不辞辛苦,每天早起煮水泡茶,就为了看他饮茶时满足的笑容。 「谢谢。」他接过,可不像平日马上喝一口,而是直接往桌上搁着。 「不好意思,今天公车拖班,迟到了六——」 邹丹菱瞬间屏息。 「对不起,借我抱一下。」苏亦耘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与反抗的机会,先抱再说。 他忍太久了,忍到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普通厉害,居然能天天对着自己爱到发狂的女人却只是看着,只有在梦里才敢随心所欲。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多月。 明明他每天都很努力在对邹丹菱放电,还拿孩子当借口找她吃饭、看电影、出游,连三人一组的可爱亲子装他都豁出去买来穿,自认为暗示已经很明显,她却像老僧入定,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怎样?难道要他拿着谭景闳的照片去整形才有救? 「亦耘,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突然收紧双臂,像想将她融入体内一样,连喘气的空间都不留,她只能赶紧出声提醒。 「抱歉。」他放松,却没打算放手。 「发生什么事了?」 被他突然抱住不是头一遭,不到难以理解的地步,而且这通常代表他被什么事困住,需要她的安慰与支持。 「我和家人商量后作了决定,找不到安安生母就不找了,我们会循法律途径尽快为安安申报户口,近期内我也会从相亲对象里挑选适合的结婚人选,为安安找个新妈妈,安定下来,给孩子一个圆满的家。」 邹丹菱听完,整个人僵住。 怎么会这样? 就是为了阻止他「盲婚」,她才忍痛让孩子浮出台面当他的最佳借口,结果怎么反而促成了他决定更快完成婚姻大事? 「……有这么急吗?」她好不容易才从惊愕中寻回思考能力,连忙以朋友的关心口吻说:「我看安安在你身边过得很好,一点也不在乎没有妈妈陪在身边,根本没必要急着帮他找新妈妈。」 「哪有孩子被母亲抛弃了会一点都不在乎?」他早打算好要故意激她。 「那孩子太懂事了,我觉得他只是忍着,怕哭闹让我不高兴,也像他生母一样丢下他不管,所以他笑得越开心,我看了就越心疼。」 你想太多了! 邹丹菱在心底喊着,真想狠狠踩他一脚! 儿子才没他以为的那么厉害,不哭闹是因为妈咪根本没抛下他不管,三天两头就见面,有什么好思念、强忍的?还有爸爸疼,他当然笑得开心。 真正忍痛强笑的人是她,他该睁大眼看清楚的不看,倒去乱猜没意义的事,在那儿瞎操心,还做下让她前功尽弃的烂决定——欸,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笨男人? 「你最好再考虑久一点比较好。」她试着说服他。 「你觉得你一开始认为该找出孩子生母的想法没错,你再花点时间找找,总好过她突然冒出来跟你争孩子的抚养权,搞不好还会破坏你的婚事——」 「所以我打算把孩子送出国。」他看见她完全呆住了。 「安安生母把孩子抛下数月不闻不问,我估计抚养权很快就能轻松到手,然后我妈会立刻带着安安去美国,直接在那里上学读书,他生母想和我争孩子的时间就只剩下短短几天,这几天她如果出面的话,我还能考虑和她坐下来好好谈谈抚养权的事,否则别说跟我争安安,这辈子她想见儿子都不容易——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是吗?」不知道他是明知故问,邹丹菱还心虚地装茫然。 「一定是你把我抱太紧了,可以放手吗?」 「抱歉。」他真的放手,却是为了能更加看清楚她的反应。 第45章 「你认为安安生母要是知道我的决定,会有什么反应?」 「呵,我怎么知道?」她笑得心虚。 「如果她爱安安的话,应该会很快接走孩子吧?」 「为什么不能想想干脆现身和我谈谈?」他再度给她机会。 「也许谈过之后我们觉得彼此不错,干脆就在一起,这样对安安不是更好?」 「不可能。」她想都没想便直接回他。 「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可能?」他最气她这点,连个机会都不肯给他! 「可能的话,她怎么会不去试?」就是明知自己高攀不上,她才委屈强忍。 「应该就是明白不适合,所以她才不现身吧?」 「哼,是啊!在她心里可能有一个神一样零缺点的仰慕现象,怎么看我都远远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所以连试都不想试,因为我高攀不上!」 都说成这样她还不肯承认是他儿子的妈,请她考虑「试用」一下,居然直接就说和他不可能,苏亦耘气炸了!说完扭头就走,甩门离开办公室,看得她一头雾水。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她当然怎么都想不通。 不过此刻她也没心思去揣测苏亦耘的想法,既然知道了苏家人的打算,一定要在他们顺利取得安安的抚养权前把儿子带走! 她赶紧坐回电脑前打起辞呈,打着打着,速度越来越慢,终至完全停止,泪水也在同时滑落。 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带着儿子从苏亦耘身边逃开,将不会只是几年的分享,恐怕是终生难见了…… ☆☆☆ 晚上快九点,邹丹菱来到苏家豪宅附近,窝靠墙角避着刺骨冷风,视线始终注意着大楼门口,等着接走儿子。 她听苏亦耘提起,今晚他父母要到南部参加亲友喜宴,不过十一点不会回来,他大哥似乎也有应酬,加上他去香港出差,家里只有一名外佣陪着安安,不趁这时候带走儿子,只怕再也等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趁着上回苏亦耘带儿子和她聚会,她偷偷交代过儿子趁外佣洗澡时溜出来,万一遇到保全询问就说爸爸正在路口等他,刚好先前便有几回下班后她直接搭苏亦耘的车回他家,叫安安直接下楼出来一起吃饭、逛夜市的记录,相信保全不会拦阻,自己也能避开和保全正面接触,减少被认出的机会。 她摸摸外套口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明天一早飞往澎湖的机票。 趁着明天休假,她先把孩子带回老家,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上班,毕竟辞呈虽然已经递出,她说要回老家就近照顾父母的借口也很合理,但苏亦耘始终不肯受理,明天回来发现小孩走失,他肯定着急又难过,她至少得以朋友的身分安抚他一下,然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会离开。 想到这儿,她深吸了一大口气,不然只怕又会忍不住掉下泪来。 身为母亲,她不能这么脆弱,为了保住儿子,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奇怪,怎么那么久还没出来?」她皱眉看表,儿子明明说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谁没出来?」 身后传来的询问声,让邹丹菱骤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在等谁?」 苏亦耘站在邹丹菱背后,看着她像突然变成了机器人,以慢格动作缓缓转过身来,先是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惊愕会泄漏些什么,马上又转换成一脸纳闷。 他微弯唇,佩服地看着,自己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小女人竟然是如此厉害的演技高手?瞬间变脸的技术简直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要是不小心留意,真的眨眼工夫就会错过。 「什么谁没出来?」她脸上的纳闷表情又转为恍然大悟。 「噢,我是说『7-11在哪儿?』我记得你家附近好像有——对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香港?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第46章 「我到机场发现忘了带护照,临时决定改成下周。」要演是吗?他奉陪。 「你是你跑来我家附近找7-11干么?」 「呃?」她飞快转着脑筋想。 「我出来散散步,忽然想到今天只有外佣陪安安,所以想来看看他,我记得安安喜欢记qq糖,顺便买给他吃。」 「安安真幸福,有个这么疼他的干妈。」他皮笑肉不笑。「不用买了,我爸妈早买了一堆,走吧!」 「不用了,既然你已经回来——」 「既然你人都来了,不上来坐一下岂不是很说不过去?」 看出她想打退堂鼓,苏亦耘直接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自家走。 邹丹菱紧张得冷汗直冒。 她好怕安安突然冲出来喊「妈」,好怕当电梯门打开,安安正背着来时的维尼背包站在那儿,苏亦耘只是迟钝不是笨,给他太多线索他肯定会怀疑起身旁的她。 「爸、妈,我带丹菱回来了!」 踏进苏家门,邹丹菱担心的事一路都没发生,她正松了口气,换上拖鞋跟他往客厅走,忽然听见苏亦耘扯嗓嚷嚷,脑袋瞬间又打结,他爸妈不是去喝喜酒了? 「你喊什么?他们不是——」 话还没问完,看见客厅里的阵仗,她顿时语结。 他父母、大哥,甚至连安安都坐在那儿吃水果,邹丹菱看见儿子不安的眼光,一颗心像被人瞬间拎起,脑筋一片空白。 「丹菱,怎么有空过来?」苏敬祺率先起身和她打招呼。 「我——」 「她来散步。」苏亦耘微顿,转头看向身旁女子,「顺便来接儿子回去。」 邹丹菱浑身一颤,终于知道苏亦耘为什么会从自己背后冒出来,他不是去而复返,而是早在那儿守株待兔。 什么没人在家,全是请君入瓮的把戏,他早知道自己是安安的生母,一切全是他逼她现身的计谋! 「接儿子?什么意思?」苏母诧异站起。 「难道——」 「没错,就是你们心里正在想的那个意思。」苏亦耘一把将她推到家人面前。 「丹菱就是安安的生母,她送安安过来只是想帮我这上『朋友』挡掉被父母逼婚的事,不是抛弃,更从来没打算把孩子拱手让给我们,所以一听说我打算帮安安找新妈妈,她便打算来偷偷接走孩子。」 「你们两个不是朋友而已?怎么会——」苏敬祺从没想过居然是她。 「丹菱,真的吗?你是安安的亲生母亲?」 「是真的。」她咬牙认了,反正苏亦耘这么肯定在全家人面前说破,绝对已经掌握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铁证,再否认也是白费。 「好,我认了,这不就是你骗我过来的目的?」她转身凝望着身后男人,心里满满的不甘心。 「然后呢?你把我逼出来想做什么?跟我抢安安的监护权?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努力赚钱养大,你什么都没付出过,没有权利跟我争!」 「我什么都没付出?」这点苏亦耘完全无法认同。「孩子我当然有分,没有那一夜我努力付出的精子会有他?」 「苏亦耘,别忘了你儿子在场。」苏敬祺好心提醒口不择言的弟弟。 「把他耳朵遮住!」他正在气头上,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 「好,先不提这个,你扪心自问,你有给过我机会吗?我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想过要让我知道安安的存在,就连现在你也打算悄悄带着安安离开,一辈子从我面前消失,不是吗?」 这点她回不了嘴,因为全是事实。 「怎么可以,安安可是我的宝贝孙子!」苏母一听可不得了,立刻将乖孙紧紧抱在怀中。 「丹菱啊,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养孩子不容易,这样好了,你说你要多少钱——」 第47章 「妈!」 苏亦耘赶紧打断她,这时候说这种话根本是来乱的嘛! 「原来……你以为我是可以用钱收买的女人?苏亦耘,你真可恶!」 以为那也是他的意思,邹丹菱一阵悲从中来,想带着儿子走,偏偏又挣脱不了他掌控,泪水立刻涌上眼眶。 「放开我,我一毛钱也不要,我只要我儿子!」 「妈咪!」看见妈咪哭了,安安好心疼,想要去安慰她,偏偏奶奶紧抱着他不放,怎么都逃不开,急得他也哭了。 「呜——不要欺负我妈咪,我讨厌你们,我要跟妈咪回去……」 「你们两个在孩子面前闹什么?」苏父看不下去了。 「亦耘,我跟你妈先把孩子带开,不管你打算怎么做,今晚就把事情处理清楚!」 「我打算跟她结婚。」苏亦耘立刻回答父亲,这才是他今晚将孩子的妈拉来「介绍」给家人的原因。 「我不要!」邹丹菱想都不想就拒绝,想也知道他只是为了留下儿子。 「你——」好,他忍住气,转头看向儿子。 「安安,你想要跟妈妈住、跟爸爸住,还是跟爸爸、妈妈一起住?」 原本正在哭闹中的安安听见爸爸突然丢来的问题,一时忘了哭也忘了闹,怯怯地看了父母一眼。 「我想跟妈咪和爹地一起住。」他噙着泪,小小声地回答。 「很好,你乖乖跟爷爷奶奶去睡,爹地保证明天醒来你妈咪还在这里,不会离开。」 「真的?」 安安看着妈妈,摆明要妈妈答应才算数。 「你今天想带走他是不可能了,不说一声让儿子安心,难道想让他哭上一整夜都不睡?」 邹丹菱瞪着他,气归气,却又不得不承认此刻苏家人多势众,她的确没办法光靠哭闹就让爱孙心切的苏家两老把孩子还来,舍不得让安安因为担心她而一夜哭闹,她也只能按他说的出声安抚儿子,让他乖乖跟着爷爷奶奶上楼睡。 「放开我!」儿子一上楼,她立刻又拼命挣扎。 「不放!」他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跟她把事情说清楚。 「你跟我进房里,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你把安安还给我!」 「不还,你想跟儿子在一起只有一条路,嫁给我。」 「不嫁,你又不爱我!」 「以前不爱,现在爱了!」 「为了留下孩子你真是什么谎都能说!」 「要吵进房里吵,明天放假,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把话说清楚。」 「我不要!你休想说服我!」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很怕,很怕一旦单独相处,自己会忍不住口不择言,会忍不住心软答应他的要求。 「苏大哥,你帮帮我。」邹丹菱忽然想到客厅里还有一个人应该能帮她。 「拜托你帮我说服亦耘,奉子成婚只会成怨偶,这不是处理事情的办法!必须和孩子分开两地生活的痛你最明白,安安是我的一切希望,我不能失去他。」 「唉。」苏敬祺长叹一声。 「亦耘,丹菱说得没错,我明白结婚或许是你考虑许久才想出来的办法,既能为爸妈留下爱孙,又能让丹菱和孩子一起生活,看起来两全其美,可是没有爱情的婚姻不可能幸福,你不爱她——」 「谁说我不爱她?」他从刚刚就一直说,都没有人听进去吗?「我爱她!是她眼里一直只有谭景闳,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能怎么办?」 「谭景闳?他不是结婚了?」苏敬祺一脸怔愕,怎么这么复杂? 「对,人家都结婚了,这个傻瓜还不死心!总之我们的事你不要管,你放心,我会好好跟她谈,不至于会把她吞了。」 苏亦耘话说完,人也已经被他拉进房里,「砰」地直接关门上锁。 第48章 尾声 进了卧房,苏亦耘就堵在门边,反正人逃不了,这才放开她。 「好,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不过,我先说。」他霸道地自顾自地说:「我说想结婚绝对不是因为我大哥说的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是我自己想收回和你一辈子只做盖棉被纯聊天那种朋友的蠢话,在游乐园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过,如果别的男人没有办法给你幸福,那就由我来,只要你点头说愿意就好,在安安出现之前我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要你嫁给我,绝对跟『奉子成婚』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妈说的话你更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就算把整个苏家加上我一起送给你,你也不屑一顾,安安对你而言是无价宝,你对我也是,我是气你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安安的生母,还打算辞职抛下我,带儿子远走高飞,才会故意设计你现身,我承认自己多少是有点想借安安绑住你的私心,因为我爱儿子,更爱你,如果你母子就这样一起从我身边永远消失,我真的无法接受。」 现在是在对从没想过和自己在一起的女人告白兼求婚,苏亦耘知道被拒绝的可能远大于被接受,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仍旧难免紧张,说着便解开束缚在脖子上的领带,先透口气再说。 「我知道,在你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谭景闳一个男人,你对我没有朋友以外的感情,就算我这几个月努力对你放电,你还是无动于衷,在你眼里我可能远远比不上那个人——虽然本人一点都不认为比起谭景闳我有任何逊色。」他很呕,带着满满醋意补上一句。 「不过要比起爱你,我绝对胜过他千百倍,在他心里没有你,在我心里满满的全是你!我不是要逼你立刻跟我结婚,便至少请你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让我证明跟我在一起你一定会很幸福。」 他犹豫了一会儿,像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艰难地再度开口。 「如果试过和我交往,最后你还是真的完完全全无法爱我,我也保证会让安安待在你身边,不会让你看不到儿子,虽然很不甘愿,不过到时候我会老实退回朋友的界线,默默守护你们母子。」他光说就觉得心如刀割,马上又补上但书。 「但是如果你哪天突然觉得可以接受我了,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好了,换你说。」 都说可以换她说,她却只是安安静静捂着嘴,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直掉泪,像自己真是会吞人的巨兽,把她吓得话都不敢说,光看就让他既心疼又自责。 「好了,别哭了,我刚刚不是故意凶你,只是害怕失去你,一时失了理智,口气坏了点——」 「我从来没有爱过谭景闳……」 邹丹菱哭着,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 原来这阵子自己感觉到的全是真的,他放电电得自己浑身酥麻,还老说些引人想入非非的话,不是吃饱撑着寻她开心,是真的在暗示她,他爱她,想和她从朋友变情人,甚至成夫妻。 「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爱我?你没事就乱放电,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是你自己说一辈子都不可能爱我,是你自己说的!你这个大坏蛋,一点都不懂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要带着安安离开你,还那样凶我,呜——」 邹丹菱气得不断抡拳槌他胸口,年轻时说不可能爱她说得那么直率又斩钉截铁,现在说句爱她却玩暗示又拖拖拉拉,让他们差点因为误解彼此真心而从此失去对方,让安安冤枉失去得到父爱的机会,她满肚子委屈和埋怨,不出出气会呕死自己! 「你没爱过谭景闳是什么意思?你明明说过——」 忽然间,苏亦耘明白了,因为恍然大悟而瞠目结舌,像根木棍傻杵。 事情全坏在他自己说过的话,是他让邹丹菱打从相识之初就清楚认定他们彼此这辈子除了朋友关系,不会再有其他可能,如果她爱上他,他会为了她好和她断绝往来。 「所以,你暗恋的人一直是我?」他又惊又喜,一切全明白了。 所以她不敢说,怕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只好拿谭景闳当挡箭牌敷衍,他居然也傻傻相信,白喝了几大缸醋。 「别打了,打死我你就没老公了。」苏亦耘抓住她双手,直接抓到自己身后,形成环抱他的暧昧姿势。 看见他脸上挂满得意又幸福的笑容,邹丹菱好不服气,早知道自己该沉住气,多折磨他一阵再让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只有他的大秘密。 「谁是你老婆?」 「邹丹菱。」他皮皮地咧嘴笑。 「我没答应要嫁给你。」她嘴硬。 「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娶定了,你这辈子和我唯一的关系就是『夫妻』,没有其他可能,这次我很确定,保证到死都不会再有改变。」 「我才不——」 猜想她今晚肯定想给他一路回答「不」到底,苏亦耘干脆不说话,直接封了她的唇,非常乐意改用行动证明自己和她不只是一夜夫妻的缘分,接下来数不尽的夜晚他都会是她唯一的枕边人。 呵,这回他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肯定能顺利结婚,妻子、儿子一举到手,双喜临门喽!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