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卿卿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魏卿卿知道葛老是为了魏虎好,笑看着葛老,笑道:「过两日小酒馆开张,保管您喝到饱,不过那会儿我怕是不便出面了,还请师父您别见怪。」 葛老看着算盘打得贼精的魏卿卿,她这意思,是叫自己去替她出面开张咯?这样一来,旁人不去刻意打听也不会知道这酒馆是魏家的,魏家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如此倒是上上策,不过这丫头,还真当吃定了他老头! 「也不知魏青山那个倔驴,是怎么同时生出了个憨憨儿子和一个狡猾女儿的。」葛老哼哼两声,便扭头回去了。 魏卿卿朝小心跟在后头的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点头,忙跟在葛老身后开始说起了小酒馆的事儿,葛老哼哼几声表示不屑,但也没打断,魏卿卿知道他这是答应替自己出面了,终于松了口气。 「小妹,等爹爹回来,我看还是要请爹爹上国公府道谢。」魏浔过来道。 魏卿卿回头,就见容彻已经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走了。 方子蛟也跟着笑道:「这容二爷果真是个气度不凡的,方才几番言语,既无世家公子的傲气,又言之有理,实在是个可结交之人。浔弟,我看下次由我做东,请容二爷到重阳楼聚聚,如何?」 魏浔闻言,立即拒绝了:「容二爷想必事务繁忙,我们还是不便多打搅。」 「哎……」方子蛟连忙打断他的话,笑:「浔弟你就是太过守旧死板,这容二爷是你未来的妹夫,你与他结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而且官场那些弯弯绕绕,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你可要少走多少弯路?而且若是浔弟是在担心银钱的事。放心,一顿酒饭的钱我还是有的,况且我也是十分欣赏浔弟和容二爷,若不能一聚,实乃憾事。」 魏浔心思略深了几分。 魏卿卿看着舌灿莲花的方子蛟,也难怪此人大本事没有,也能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了。 但就他那些斤两,也想做东请了容彻?他怕是不知道容彻这老狐狸到底有多深不见底。 想到这里,魏卿卿忽然眨眨眼,既如此,那方子蛟想在自己身上下手,再来一个鸠占鹊巢的主意,容彻应该很容易就看透了吧,既如此,她何须完全防死方子蛟? 此人,可是一个能人! 「听闻容二爷十四岁便中举人,十五便被皇上钦点状元,学问上,大哥像他请教应该也可。」魏卿卿朝犹豫的魏浔道。 她知道魏浔在犹豫什么,一来今儿早上闹出来的余霞秋灵之事,魏浔这般聪明的人肯定察觉到方子蛟用心不纯了,而来,他一直正直,让他此刻就去攀附裙带,他心里肯定过不去这个坎。 但听魏卿卿这么一说,魏浔的便拿定了主意,他既要护住小妹,护住家人,不论如何,这次秋试。他得考中! 「那就劳烦方兄了。」魏浔朝方子蛟行了礼,方子蛟自然又是一番客气,时不时还打量魏卿卿几眼,瞧着她白皙修长如天鹅般纤细的脖颈,再看她盈盈水亮的眼眸,方子蛟暗自咽了口口水,朝魏卿卿笑:「今儿一早听闻余霞和秋灵这两个奴婢惹了魏小姐不高兴,魏小姐放心,我已经好生训斥过她们了,往后她们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们到底是方公子的人,方公子既说不会再犯,我想她们必不会再犯了。」魏卿卿也朝他笑。 方子蛟却梗了一下,这话说得,仿佛是自己故意安插了人在她身边一般。 「她们既送给了魏小姐,便是魏小姐的人,魏小姐以后有任何不满,只管打骂吩咐就是,不必顾忌我的面子。」方子蛟忙笑道,魏卿卿却疑惑的问他:「我能打骂吗?她们的卖身契都不在我手里,那么好看的脸蛋儿,万一打坏了,方公子心中不忍可怎么好?」 第2章 方子蛟看着眼眸漆黑的魏卿卿,一时间竟有种自己上了套的感觉。说什么不敢打骂,秋灵那张漂亮的脸蛋可都被她打肿了。 倒是这卖身契…… 方子蛟瞧着似乎还对自己有所顾虑的魏浔,立即招呼了身边的人来,问道:「余霞和秋灵的卖身契还没送来给魏小姐吗?」 「是小的疏忽了,小的这就去拿。」那小厮也是个精明的,赶忙应了话。 方子蛟这才笑着跟魏卿卿赔不是,魏卿卿也笑眯眯望着他,道:「之前听大哥说。方公子跟陈家关系不错,今日之事,到底闹得不好看,方公子若是方便,能去陈家说和说和最好了。」 「自然,自然。」 方子蛟笑着应下,却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再看魏卿卿,她已经扭头回府去了,方子蛟只得讪讪收回目光,又跟魏浔说了句过几日宴请容彻的事,就直奔陈家去了。 殊不知这会儿的陈家,已经炸开了锅。 陈老太爷卧在榻上,脸色沉沉的盯着底下的大儿子陈康,问他:「你二弟还跟着太子,要争那丞相之位?」 「容锐章因为几个女人,病了好些时日了,太子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陈康自然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还记恨着容锐章偏帮了魏青山父子呢! 陈老太爷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哼一声:「太子是个什么脑子,你们兄弟真敢跟着他。」 「父亲的意思是……」 「罢了,你二弟一只脚已经陷了进去,你别跟着踩进去就是。还有,以后魏青山一家子,你们谁也不许再去招惹。」 「为何?」 「还为何?」陈老太爷质问出声:「你们真当那容彻是闲散在家玩吗?」陈老太爷想起最近一个接着一个不好的消息,心就沉闷的厉害,尤其是今日,容彻居然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现身出来,只是为了解那魏小姐的围,就知此人是当真要护着魏青山一家子了。 陈康被骂了一通出来,心情郁闷的厉害,却不知道爹为何这般忌惮容彻,在他看来,容彻纵然曾经有几分本事,而今也就是个废物罢了。 「老爷,外面一位自称方子蛟的人求见。」有人来禀。 「方子蛟?」陈康听过他的名声,却颇有几分不屑:「不见。」 「此人说,跟堂小姐关系甚好……」小厮的声音低了些,陈康果真黑了脸:「三娘而今在何处?」 「小的听说,堂小姐今儿一早就出门去了,好似是约了几位小姐去买胭脂水粉。」小厮讪讪答了几句,陈康便气得青筋暴起,愤怒甩袖而去了。 陈三娘而今还不知道陈家发生了什么事,只带着贴身丫环在离丞相府不远处的一个废弃院子里等着,一边等一边抱怨:「真是奇怪,明明是魏大公子约了我来这儿,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 「会不会是魏大公子出了什么事儿?」丫环问。 「有可能,说不定是那魏卿卿的事儿……」想到这儿,陈三娘颇为烦躁:「娘亲也是的。挑什么时候不好,非得挑今日去害那魏卿卿。魏卿卿死了就死了,可若耽误了魏大公子来见我可怎么好?那魏卿卿可真是个祸害。」 陈三娘咕哝着,眼看天色不早,她便要离开,谁知这会儿,破旧的院门却传来了吱呀一声。 「大公子!」 陈三娘惊喜回头,谁知刚看到来人,就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小姐不记得奴才了?」仁安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嘿嘿打量着陈三娘。反手锁死了院门。昨儿忽然有人传信给他,说今儿陈三娘会在这里,他以为是玩笑,没想到这位千金大小姐,当真在这里! 陈三娘看着他歪着的嘴还满脸细细长长的疤痕,只觉得隐约好似在哪里见过。 仁安见她当真不记得自己了,目光瞬间阴狠起来:「当初奴才就是个在陈家打杂的下人,您嫌奴才歪嘴,吓着您了,便令人将奴才这张脸化花了不说……」说着。仁安直接褪了下衣,见陈三娘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捂住了眼睛,笑容越发冷了:「还叫人将奴才变成了太监,奴才家里,可就奴才这一支独苗啊……」 第3章 「你混账,你放肆!」陈三娘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一阵阵作呕:「你信不信我直接让人将你剁成肉酱,大胆的奴才,丑八怪……啊……」 陈三娘的大喊着,仁安却被她羞辱得失去了最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心一沉就扑了上去。 他虽被阉了,可多得是折磨女子的办法! 丞相府外。 大将军府的马车刚刚停下,丫环碧雪轻轻提醒马车里的魏素素:「小姐,到了。」 魏素素看了眼手里容金宁的生辰八字,眉心掠过丝厌恶,容金宁这样的货色,也敢算计到二哥头上,章老夫人还敢腆着脸将容金宁的八字送来,这不摆明了就是要让将军府认下这桩婚事么? 二哥前程大好,若是娶一个身败名裂的老女人回去,实在有失体面,就连自己也会遭人非议,倒是听二哥说,那天还来了个魏虎,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容金宁嫁了那魏虎。 想到那位魏卿卿,魏素素眼神都冷了几分,轻轻掀了车帘便要下马车,却见不远处的巷子里跑出来个慌慌张张的丫环来,这丫环她认识,陈三娘的侍女书眉。 「三……三小姐……」 书眉一见魏素素,就哭着跑来拉住了魏素素的衣衫。 魏素素看着她脏兮兮的手,忍下心中不适,只温柔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三小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在前头……」书眉不敢描述看到的场景,只知道若是陈三娘出事了,自己也活不成了。 魏素素是聪明人,看她如此慌张。就大约猜到是什么相关的事了:「书眉,你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儿就是丞相府,相信丞相爷会替你做主的。」 「不,不行!」书眉立即摇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魏素素,哽咽:「三小姐,您赶紧带着人去吧,去迟了,只怕小姐就没了……」 碧雪见状,上前佯装扶书眉,却是扯开了她紧抓着的魏素素的手,柔声安抚道:「妹妹别急,我家小姐素来胆子小你也是知道的,这样吧,我带着人随你先去,我家小姐去丞相府再叫些人。你也瞧见了,我们今儿带的人不多呢。」 书眉听着这温言细语,脑子嗡嗡的。没觉出什么问题,连忙点头应下,就拉着碧雪往前去了。 魏素素见人走了,才朝方才被书眉扯住的衣裳看了一眼,见上都多了道褶子,眼底瞬时暗沉了几分,却似想到什么般,浅浅跟身边的曹嬷嬷道:「听闻陈夫人今儿还去榆钱巷闹了?真是好巧,怎么她前脚才去,三娘这儿就出事了,你好好‘打听打听’,看看今儿害了三娘的人,到底是谁指派来的。」 曹嬷嬷瞬间会意,这要是栽赃到魏卿卿身上,陈家跟魏家这个死结这辈子都别想解开了! 「奴婢这就去。」 「嗯。」魏素素又介意的看了眼衣角,才忍着不满的往丞相府里走去了,谁知刚进门,就听人来传,说芸娘‘失足’落水,淹死了! 「淹死?」 榆钱巷里,魏卿卿看着莫名来魏府做客的国公夫人,听着她的婆子跟她回禀着芸娘的事,心里打着小鼓,国公夫人怎么这会儿来了? 国公夫人对芸娘的死,不满的想了些什么,但很快就看着垂首立在一侧乖顺的魏卿卿,开了口:「魏小姐不必拘礼,坐下吧。」 「是。」魏卿卿正好觉得站久了腿麻,刚要坐下,但屁股才沾着凳子,就听国公夫人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跟老国公都觉得明年就能抱上孙子,最好。」 明年就抱孙子? 魏卿卿嘴角扯了扯,望着虽然一脸严肃,但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显带着笑意的国公夫人,艰难道:「夫人,臣女年纪尚小,而且容二爷答应……」 「他的话不作数。」国公夫人瞧着魏卿卿这一脸纠结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儿子没看错人,这世上并非所有女子都是攀龙附凤的,而这个魏卿卿,她更是喜欢,漂亮的跟画儿似的,性子还软中带硬,日后国公府交到她手里…… 第4章 国公夫人心思深了深,朝身边的嬷嬷招招手,嬷嬷立即会意的将一只玉镯子呈到了魏卿卿跟前。 魏卿卿看了眼这镯子,上面竟是刻着凤纹,这是御赐之物。 「是当年夫人嫁入国公府时,太后赏赐的,而今夫人想送给您。」嬷嬷会意的解释道。 「此物太过贵重……」 魏卿卿想拒绝,她还不想这么早嫁入国公府被束缚住手脚,但国公夫人却深深望着她,语气染着几丝苦苦压抑的悲恸:「魏小姐,你就当是圆了彻儿他爹最后一个愿望吧。」 魏卿卿怔住,最后一个愿望,难道国公爷他快不行了?说来,这位国公爷比容彻更闲散,一年有九个月都在外头,若是真的染上什么病也未可知。 魏卿卿看着低眉敛眸不出声的嬷嬷,和拿着帕子擦眼角的国公夫人,心底微软:「臣女是担心年纪太小。怕是不易怀上孩子。」 「无妨,只要你肯早些嫁过去,国公爷他想来也能……」说到这儿国公夫人语气已经有些哽咽,嬷嬷也趁机将那凤纹玉镯戴在了魏卿卿手上,便转身扶起了国公夫人,安抚:「您这几日也没歇息好,还是早些回去吧。既然魏小姐善良的答应了,那咱们也好早些回去商定个日子才是。」 「也是,也是。」 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欣慰的拍了拍魏卿卿的手。就走了。 魏卿卿一路送她们出了门,良久,才恍然过来,国公爷跟国公夫人感情不和的传闻已有多年,国公夫人怎么会因为国公爷活不长,而在外人面前如此伤心?她这分明是故意来诓自己。 一想到武将出身的国公夫人方才拿帕子擦干巴巴眼角的样子,魏卿卿实在是哭笑不得,看来心软还是要不得。 「小姐,咱们回去吧。」兰芷道。 「嗯。」魏卿卿抬手看了看凤纹玉镯,阳光下,镯子更加通透,魏卿卿不禁想起容彻给自己的血玉,这下好了,国公府的传家宝全在自己手上了。 魏卿卿瞧了眼不远处大树后那掩藏不住的黄色衣角,取下镯子吩咐兰芷:「拿去好生收着。」 「是。」 兰芷顺着魏卿卿的目光看了眼,会意应下,却未发现魏卿卿看她的目光凝重了几分。 看似卑怯无害的兰芷,却极其敏锐且聪明,这样的丫环,怎么可能如爹爹所说。是主家犯罪被卖出来的可怜人? 而这厢,国公夫人也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去骗一个小姑娘。」 「母亲辛苦了。」容彻乖乖端了茶来。 「哼。」国公夫人朝他冷哼一声,但看着这个二十七八还孤独一人的小儿子,又心疼不已:「这魏小姐我看过了,是个不错的,当初被劫一事,错也不在她。但彻儿,你要明白,她到底坏了名声,而今又高嫁到国公府来,不说而今这府里的牛鬼蛇神,便是府外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不会叫她好过。」 「儿子明白。」以前府里府外的人怎么在他屋里动手脚他懒得管,但卿卿,谁也不能动! 国公夫人还想再说几句,但看容彻周身已聚齐杀气,知道自己不便再多提了,只道:「今儿丞相府的事你听说了吗?」 「章老夫人淹死了芸娘?」容彻问。 「嗯,这丞相府越来越不像话了,如今你大哥的事,只怕不便叫容锐章插手了。」 国公夫人深思道。 容彻也正有此意,以前看在卿卿的面上,他可以对容锐章那些下作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知道那场大火也有丞相府一份力以后,他可不会再容忍了。 「章老夫人虚荣且贪婪,容锐章野心不小,如此一家人,也该早些划清关系了。」容彻意味深长的看着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却知其中艰难,外人看国公府表面一派风光,却都是她两个儿子的牺牲换来的。 第5章 大儿子做了驸马,放弃大好前程去塞北一去就是几年,小儿子更是在被利用完,就不得不卸了军权,还只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个废物闲散的公子,半点不能冒头。 所以国公爷才会跟老夫人一起,让容锐章靠过来,否则再多容锐章这样一个敌人,国公府表面的体面都只怕难以保住。 「彻儿,你想好了吗?」国公夫人问容彻。 「嗯。大哥如今已经回来,就算我们再听话,上面那位也会借机对国公府下手。」容彻说罢,只负手笑道:「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办法,只是离京这段时间,还要请母亲多费费心,照顾卿卿了。」 国公夫人却并不像他这般轻松,这次出去是九死一生,她本该前程似锦的儿子……都是自己那该死没用的夫君! 想到这儿,国公夫人沉沉呼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应了。别的她成全不了儿子,但儿子如今这般喜欢一个女子,不论这女子如何,她都要保下来! 魏卿卿还不知国公府内发生的事,只知道如今黄迎一消失,赫连紫风这个大掌柜也明显的靠不住了,她不能再冒险去找曾经的旧部,必须重新培养一批可用的人才是。 兰芷虽聪明,但她明显是有人派来的…… 「小姐。奴婢已经将凤镯锁好了。」兰芷过来回话。 「我还剩多少银子?」魏卿卿问。 「匣子里还有七两碎银子加二十来个大钱。」兰芷利落的回答,却发现魏卿卿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兰芷知道自己表现太过了,忙低下头紧张的等着魏卿卿询问,但魏卿卿却一言未发,只与她说起别的事,临到傍晚的时候,祝珠的请帖就送来了,还借丫环的嘴顺道告诉了她陈三娘跟陈夫人的八卦。 「说是陈小姐被找到时,人都只剩一口气了,陈夫人瞧见她时,直接哭得晕死了过去,被抓住的仁安直接咬舌头自尽了,陈家人鸡飞狗跳的,想把她们母女送去乡下庄子里休养,但陈夫人居然以死相逼不肯走。现在陈家上下都噤声了,一个字也不敢往外露。」 兰生将那丫环的话复述给了魏卿卿。 不过魏卿卿看兰生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知道陈三娘必然十分惨,不过更令她惊讶的还是芸娘的死,她大致猜到芸娘去相府,容锐章重病不起的情况下,她多半讨不着好,可也没料到章老夫人居然敢在这风口浪尖的下杀手。 今儿见国公夫人的表情,该是对国公府十分不满了,既如此,不如顺水推舟…… 「兰芷,你去叫小白来,便说我要他替我跑腿。」大明而今跟着大哥,还有个方子蛟盯着,还是不用他的好,省得方子蛟怀疑。 很快小白就跑来了。 魏卿卿去拿了二十个大钱给他。与他吩咐道:「城南一处聚集来京城租住的贩夫走卒的地方,你去里头找一个名叫喜婆婆的人,找到后你给她十个大钱,问她还记不记得曾经伺候过的章家小姐。她若说不记得,你便回来,一个字也不要再多说。她若说记得,你便将剩下的十个大钱给她,叫她三日后的夜里,在巷子口等着。」 小白点头,又将魏卿卿的话复述了一遍,魏卿卿见他竟说得一字不差,笑眯眯又拿了四五个大钱给他:「拿去买些零嘴儿吧,但今儿这话你若是说漏了一个字……」 「小的明白,小的就是那封嘴的葫芦,保证做梦都不说梦话。」小白拍着瘦瘦的胸脯保证着,就飞快往外去了。 魏卿卿稍稍松了口气,回头瞧见祝府送来的帖子,想了想,抱着一小坛酒去找葛老了。 这厢。 容锐章在连喝了几天的药后,人终于好了不少,就是这几天夜夜睡不安生,吃得也不合口味,等他起身换衣裳,都觉得衣裳空了一截。 「怎么不见琉璃?」 看着服侍自己的文姨娘,容锐章问道。 第6章 文姨娘讶异的看了看容锐章,才小意的道:「琉璃擅自将那柳青儿安置在了相府外面的院子里,老夫人很生气,所以令人杖打了她。」 容锐章不悦的皱皱眉,不想再听,又问起芸娘的事。才知下午魏素素来过了,但不知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魏素素的心机,容锐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老夫人现在何处?」 「爷,这么晚了,老夫人定是歇下了。」文姨娘只觉得容锐章有些奇怪,但给他系好腰带后,还是软软贴在了他胸前,如曾经一般温柔道:「相爷病了这些时日,妾身好担心,还好爷如今没事了,不然妾身和孩子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容锐章听着她又开始哭哭啼啼的声音,心底莫名一阵烦,不像魏卿卿,从不会在他眼前掉眼泪。 「我去见母亲。」容锐章想到在魏府时,居然被魏卿卿推到湖里差点淹死,眼底便沉郁的厉害。她就这般恨自己,到非要自己死不可的地步么? 不会的,魏卿卿从嫁给他开始,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早忘了怎么做自己了。她是绝不可能恨自己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比如说目的不明的容彻! 想到这里,容锐章越发心冷,魏卿卿这个蠢女人,三言两语就被人给骗了,她是想借此让自己吃醋,让自己珍惜她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容锐章的心情竟又好了不少,魏卿卿就是太能干了,事事出头,若她也能像文姨娘这般撒娇温柔,自己肯定不会冷落她这许多年。 可文姨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却慌了,她隐隐觉得,曾经的相爷好似变了,就连相爷自己都没发现。 夜终究还是淹没在涌动的暗潮中。 京城这几日也因为陈家的事,沸沸扬扬喧闹了好几日,陈家二爷妄想夺走丞相爷位置的事,自然很快被容锐章轻易压了下来,不过却更加得罪了太子。 容锐章并不介意,因为他本来就打算帮扶四皇子,四皇子才是真龙天子。 而这几日,他也开了窍似的,没再去找魏卿卿了,直到祝家宴会这一日。 祝珠说是小宴会,其实是祝老夫人的寿辰,而且是整寿,祝家虽只是五品,但祝大学士却是替天子执笔的人。京城的达官贵人莫不是要给一份面子。 早早的,祝珠就打扮收拾好,等着魏家人登门了。 「珠珠,你有必要这么隆重么,那魏小姐也就是个从六品之女罢了,又没见过几分世面,你这样说不定还叫她见了抬不起头呢。」祝珠的表姐徐瑶道。 徐瑶是二品尚书之女,平素就有些看不上祝珠这个表妹,而今看她打扮的漂亮,更是不屑撇嘴。 祝珠不想跟她多说。她知道魏卿卿不是她说的那样的人,只细细从妆奁匣子里又挑了一支漂亮的金蝶簪子来,叫丫环小心收好打算一会儿送给魏卿卿。 姐妹正说着话,就听人来传,说魏大将军府的人先到了。 徐瑶立即就站起了身来,问:「那三小姐也到了吗?」 「到了,三小姐方才一进门,就使人打听小姐您呢。」丫环笑,徐瑶闻言,立即露出几分骄傲来。 魏素素在京城不但名声好。也是出了名的温柔善良,即便漂亮的跟仙女儿似的,也从不自负骄傲,反倒对她们这些朋友极其体贴,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事儿,魏素素必是愿意帮忙的,如此,京城里的小姐们都以能成为她的闺中密友而骄傲,徐瑶自然也不例外。 「我不与你说了。不过珠珠,芍药再像牡丹,那也不是牡丹,这个魏家和那个魏家,你可别搞错了,失了分寸。」徐瑶一副为了祝珠好的模样。 祝珠只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她,她自然不会搞错芍药和牡丹,在她看来,卿卿才是那牡丹花,天生的尊贵,而非戴着虚假面具的体面。 第7章 徐瑶见她不识趣儿,哼了声就走了,祝珠也懒得留,等徐瑶走后,得知魏卿卿也到了,这才忙提着裙子小跑着往前去了。 前世魏卿卿也曾来过祝家,只不过那时候她眼里心里只有服侍好章老夫人,和盯住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的容金宁,没有细细游赏过,如今来了,才发现祝府不愧是大学士的府邸,处处透着文雅之气。 「魏小姐。」 祝珠老远便朝她招手。 魏卿卿也回以一笑,只是今儿她不打算多待,将礼交给门口专门接待的小厮后,便跟走来的祝珠行了礼,笑道:「爹爹今儿有要事在大理寺,两个哥哥也脱不开身,只得我来了。」 得知魏浔没来,祝珠很有些失落,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望着不施粉黛便白皙漂亮的仿佛粉雕玉琢一般的魏卿卿,笑道:「那我们去给祖母祝寿。然后我带你好好转转,对了。」 祝珠拿出特意挑选的金蝶簪子送给魏卿卿:「这算是当初在大相国寺我对你口出恶言的赔礼,魏小姐,我是真的希望与你之间不要有芥蒂才好,这礼你一定要收下。」 魏卿卿倒是没记着这件事,但看祝珠满是担忧的样子,还是叫兰芷收下了。 魏卿卿随祝珠去给祝老夫人拜寿之后,魏卿卿也察觉到了满堂的人对自己的打量和不屑,也只得体行了礼就预备离开,却在走时,听人道:「魏小姐果真是倾国倾城的样貌,难怪容丞相为了魏小姐,好几次做出那些事儿来了。」 「女子颜色太出众了也不好。」 「女子最要紧的是三从四德,宫里的娘娘们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也不见闹出这许多事来。」 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小声,祝夫人想开口,但到底是在婆母的寿堂上,没她张嘴的份,而上首的祝老夫人显然也不太喜欢魏卿卿的样子,半合着眼睛由着底下的人说。 祝珠急得不行。想要开口辩解却被祝夫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魏卿卿看着眼眶都气红了的祝珠,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便要离开,却在要踏出门槛之时,听得一道微冷的声音传了来。 「我都不知我未来的儿媳竟如此不堪,诸位既比我这个未来婆婆知道的还清楚,不妨这会儿仔细跟我说说?」 瞧着阔步而来的国公夫人,魏卿卿眨眨眼,国公夫人也朝她眨眨眼,就一把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了去,趾高气昂的看着在场众人:「怎么,都哑巴了?」 在场夫人的脸色顿时难堪如猪肝,祝夫人见状,连忙上前赔了礼,只说是玩笑,又拉了祝珠来跟魏卿卿套了几句客气话,国公夫人才消了气的样子,示意魏卿卿跟祝珠出去玩了。 祝珠从头都到尾都惊愕得不得了,只等出来了,才悄声问魏卿卿:「国公夫人今儿怎么也来了,祝府虽也下了帖子,但往年从不见国公夫人参加过哪家的宴会。」 魏卿卿为难的看了眼祝珠,难不成国公夫人是为了自己而来?不至于吧。 「不过有国公夫人替你出头出了这口恶气我才舒服,哼,那些个夫人们,还出自名门呢,说话竟这样不入耳。」欺负一个小姑娘,祝珠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们。 魏卿卿倒是比较担心她:「到底是因为我,叫老夫人难堪了。」 「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管事儿了。」祝珠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暗了暗,又很快掩饰过去,知道魏卿卿喜欢鲜花,便要带她去后面花园,却刚绕过转角,就看到了一身清雅伫立在那美人蕉旁的魏素素。 魏素素似早已在此等候,温温柔柔的看着魏卿卿,微笑:「我有话想私下里跟魏小姐说,不知道魏小姐是否得空?」 魏卿卿清晰的看着她温柔底下迫不及待的狰狞算计,眼神轻闪:「不得空。」 说着,魏卿卿便要走,魏素素却也不急,朝着她的背影笑问:「是关于魏虎公子与相府大小姐婚事的事,如此,魏小姐也不得空吗?」 第8章 魏卿卿皱眉,难不成魏素素竟说服了唯利是图的章老夫人,让她答应叫容金宁低嫁? 「况且。」魏素素见她停下脚步,就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她的命脉,这个魏卿卿跟阿姐可真像呢,都把所谓的家人,放在第一的位置。 魏素素嘴角噙着几许讽刺,微笑:「二公子那日去梨香阁,落下了重要的东西正好被我哥哥捡到了,我总不好当众还给你,对吗?」 祝珠看着魏素素,总觉得她明明微笑着,却像是冷漠的脸皮上戴了张假面具,不由拉了拉魏卿卿:「不若去请了国公夫人来吧,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做主的。」 魏素素没有管祝珠,只看着魏卿卿,她知道魏卿卿是个聪明人。 「魏小姐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着你我都是为了哥哥,这话私下里说开了最好,你说对吗?」魏素素甜甜笑着,唇瓣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单纯无害。 魏卿卿望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容锐章所说的那句‘大火是素素放的’的话。 「既如此。」魏卿卿望着胸有成竹的魏素素,莞尔一笑:「三小姐不如直接去跟我爹爹说吧,兄长的事,总不是我一个妹妹好插手的。」 说罢,魏卿卿就拉着祝珠走了。 祝珠回头看了眼俨然也没料到的魏素素,边走边忍不住笑了出来:「魏小姐,你可真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答应呢。」 「一看就知道是陷阱我还往里跳,我岂不是傻了?」魏卿卿朝祝珠眨眨眼。 祝珠更乐了,也更喜欢这个魏小姐,带着她去后花园直接让人采了不少的鲜花要给她送回去。 魏卿卿没有拒绝,祝家后花园的花品类丰富。她多摘些回去做点儿鲜花饼给葛老解解馋也好。 没多会儿,徐瑶就来了,身边竟还带着一群公子。 祝珠的丫环悄悄提醒了一声,祝珠这才抬头发现,当即皱着眉要拉着魏卿卿离开,徐瑶却远远朝她喊了起来:「珠珠,你见着表哥表姐都不知行礼的吗?」 祝珠微恼,表姐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么,魏卿卿分明都已定下亲事了。哪里好在这里跟这些外男们会面? 「莲儿,你先带魏小姐去我的房间避一避。」祝珠立即吩咐。 名唤莲儿的丫环随即应下,魏卿卿也不想多惹是非,顺从应下,就抱着鲜花走了,但走到中途时,忽然又有外男寻来,莲儿直接就推了兰芷出去挡着,自己则拉着魏卿卿往另一个方向避去了。 「魏小姐,这是近路,咱们走这里吧。」 走到一处分岔路口,莲儿忽然指着一旁的垂花门道。 魏卿卿深深看了眼莲儿,她曾来过祝家,自然知道这道垂花门根本不是通向后院内宅的,但莲儿是祝珠的贴身丫环,祝珠应该不会想要害她才是。 「不必走近路。」魏卿卿拒绝了莲儿要往前去,莲儿明显慌了一下,几步上前拦着魏卿卿。笑:「魏小姐莫不是担心奴婢害了您不成?前头走过去,兴许还要遇上别的外男呢,这近路奴婢时常走的,不会有事儿。」 魏卿卿见她竟敢拦着不让自己往前走,便越发觉得这垂花门里有鬼了。 果然,僵持间,魏素素的贴身丫环碧雪走了出来。 「魏小姐,我家三小姐有话与您说。」 「莲儿,你若是还顾念着你们家小姐,最好立即将这件事去告诉你们小姐。」魏卿卿知道今儿是逃不开了,只冷冷望着莲儿道。 莲儿心虚的低下头,也不应声。 碧雪侧开身子给魏卿卿让了路,带着几分警告的看了眼莲儿,这才关上了垂花门往另一处去了。 垂花门内的布置,魏卿卿不算陌生,她记得,祝大学士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这些都是她曾收集起来,打算替容锐章拉拢人的,只是后来觉得祝大学士乃是正直之人,所以她一直不曾告诉容锐章。 第9章 想到这里,魏卿卿没有再径直往前走,而是脚步停了停,转身往院墙边某处走了去。 这面院墙上爬满了绿色的常春藤,寻常人看到,也只会匆匆扫一眼并不会多关注,但魏卿卿走到院墙前,驻足片刻后,拨开了那如瀑布般的常春藤,看到了内里与墙壁一个颜色的木门。 木门上的漆已经零碎剥落,门上的锁扣也生了锈,但平素用来叩门的地方却光洁如新,可见还是有人时常会来打开这个锁。 魏卿卿想到这木门里面的事,心下微微一狠,她并不想害了祝大学士,但也没有善良到牺牲自己的地步。 魏卿卿想罢,重重敲响了木门,轻唤:「三小姐,你是在这里吗?」 说罢,里面并没有声音。 魏卿卿没有离开,反而道:「小莲不是说将军府的三小姐在这里等我么,怎么不见人呢?」说罢,魏卿卿又大声唤了几句。 良久,院子里仍旧安静的厉害,唯独此刻在另一处等着的魏琼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三妹不是说会把魏卿卿带到面前来的么,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人影? 想着,魏琼威就起身去找魏卿卿了,而魏卿卿身后,却已经出现了一个老妪。 老妪穿着整齐干净的素色绸缎,银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整齐梳着,一双眼睛更是锐利的厉害,看向魏卿卿时,也一眼将她打量了个遍。才道:「这位小姐可是迷路了?」 「你是祝府的人吗?」魏卿卿转身问。 「是。」老妪答后,很快道:「这儿平素府里是不待客的,小姐必是迷路了,不若让奴婢带您出去吧。」 「也好,我第一次来祝府,不熟悉路,想必三小姐还在等我呢。」魏卿卿顺从的点点头,仿佛分毫没有怀疑为何这常春藤下会有一道紧闭的门一般。 老妪也没多问,很快带着她走另一条路将她送了出去。 等送魏卿卿出了门,老妪目光才又沉了几分,他身边已有人来回禀:「在院子里的确发现了魏将军府的人,不过不是将军府的三小姐,而是二公子。」 闻言,老妪深深看了眼魏卿卿离开的背影,这等龌龊的陷害她早已不知见过多少,方才这位小姐的确是天人之姿,也难怪招来这些麻烦。 但她居然能径直找到小木门,看来并非巧合,将军府的人,难道是想借这小姐的手让主子暴露出来么?如此的确是一举两得,既害了这小姐,又害了祝家。 「去请祝大学士来。」 老妪低低朝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就回身离开了。 而这厢魏琼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四下找着魏卿卿,直到祝大学士匆忙带着人进来。 魏卿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时,兰芷已经带着祝珠找来了。 「小姐!」 兰芷脸色发白,上下打量着魏卿卿。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但魏卿卿看她的目光就不是一点儿深了,她今日来祝府,兰芷明明被支开了,却是如何带着祝珠寻来的,仿佛知道自己出事了的? 「魏小姐,你没事吧?」 祝珠忙问魏卿卿。 魏卿卿收回目光,浅笑:「我没事,不过是方才迷了路,好在有人送了出来。」说完,魏卿卿就告辞了,祝府的事她不宜参与太深,而今儿的事,想必祝大学士很快就会找祝珠,小莲的背叛必然也瞒不住了。 兰芷发现自告别祝珠后,魏卿卿的周身就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寒霜,兰芷知道自己必然是暴露了,一路都紧张的握着手心不敢吱声,直到迎面遇上容锐章。 时隔多日再见到容锐章,魏卿卿有些惊讶。 以他的身份,他应该不屑于亲自来一个五品文官的家里才对,但看他今日,衣着体面,虽然清瘦了不少,但一双微陷的眼睛里精光毕现,跟前几日的他仿佛变了个样子。 第10章 「小姐。」 见到容锐章,兰芷下意识的挡在了魏卿卿跟前。但奇怪的是,容锐章只深深看了眼魏卿卿,便一言未发的与来跟他套近乎的官员们说着话走了。 兰芷舒了口气,但魏卿卿的心却提了起来,容锐章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祝府跟魏府都在榆钱巷,所以出来后,魏卿卿是直接走回去的,一路闷着头走到了小院里,才看到了正跟葛老在那棵老樟树下对饮的容彻。 「哎,小狐狸回来了,我就不跟你这只老狐狸废话了。」 葛老一叹,抱着酒坛就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魏虎出去了。 魏卿卿知道容彻必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上前行了礼,问他:「二爷要说什么?」 「就这么确定爷不是来看你?」容彻拿着白瓷的酒杯,略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邪邪看她,见她目光清冷,微笑:「我要离开京城几日。」 「二爷一路顺风。」魏卿卿答。 容彻只当听不出她的敷衍:「你大哥的邀请。怕是要等我回来之后才能赴宴了,我看过他的文章,下半年的秋试他不必担心。至于你二哥,他性子虽莽撞,但也不是极笨的人,你不必太操心,只管安心在府里备嫁便是。」 见他还敢说备嫁的事儿,魏卿卿目光越发冷了几分,叫自己的母亲装可怜来骗自己,也亏他做得出来。 容彻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酒杯,还告诉她此番自己出去会很危险,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必然也不会担心的,何必让她平添几分思虑。 「容锐章是个野心极大之人,他有野心,也有耐力,能伏低做小,也能忍辱负重。虽然这段时日他有些失控,但以他的聪明和围绕在他身边那些人的指点,相信他很快就会回过神来。」容彻看了眼垂首站在魏卿卿身后的兰芷,道:「兰生兰芷都是我挑来给你的,她们卖身契既在你手里,以后便是你的人,你尽可放心用。」 兰芷直接给魏卿卿跪了下来:「奴婢曾想告诉小姐,又怕小姐赶奴婢走,所以才瞒到现在。还请小姐恕罪。」 魏卿卿之前就猜到了可能是容彻的手笔,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多谢二爷。」 魏卿卿不咸不淡的应着。 容彻还想再说什么,阿鹏才从外面进来了:「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京城的目光而今都放在了祝家,是您出京的好时候。」 「嗯。」 容彻又看了看魏卿卿,见她当真半分没有担心不舍自己的样子,心底幽叹,谁让他上辈子只忙着外面的事。完全没告诉她自己的心思呢?她经历了那般苦楚,如今这般抗拒自己,也寻常。 「乖乖在家等我,这辈子,我定护你周全。」容彻起身来,瞧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魏卿卿,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才走了。 他走了好久,魏卿卿才觉得萦绕在鼻尖的他身上独有的那丝冷香慢慢散去。 「二爷何时回来?」魏卿卿回头问。 容彻脚步微停。回身瞧着略皱着眉头的她,心底顷刻柔软不已:「半个月。」 阿鹏挑眉,半个月?那二爷怕不得日夜不得空闲才行,而且此番凶险,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那大哥和二哥的事,臣女还是能指望二爷了。」魏卿卿垂眸朝他行礼。 「好。」 容彻笑着应下,便走了。 魏卿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雪白的衣角翩跹飞过门廊,才回过身在廊边坐下了。 春天很快过去了,天气渐渐闷热起来,一到夜里池塘的青蛙便叫唤个不停。 余霞和秋灵这两日都蔫蔫的,因为方子蛟真的把她们的卖身契交给了魏卿卿,所以她们伺候魏卿卿便再不敢那般随意了,是以一日下来,两人都不愿意再守夜,打发了兰生和兰芷来。 第11章 但这正合魏卿卿的心意。 「小姐,奴婢跟您去吧。」 兰芷替魏卿卿换了一套她从魏虎那儿找来的旧衣赏,又替她绾好男儿头,才道。 魏卿卿看了眼在外等候的小白,再看兰芷,没有拒绝。 兰芷忙高兴的应下,嘱咐好兰生看着,就跟魏卿卿一道出门了。 今夜月色很好,几人出门来,轻松的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一路直到了魏卿卿要找的巷子口。 而这会儿的巷子口,已经有一个佝偻着腰眼珠子四处乱飘的婆子在等着了。 「小姐,她就是喜婆婆。」小白连忙道。 「嗯。」魏卿卿示意二人去两边守着,这才独自走了过去。 喜婆婆瞧见一身男儿打扮分外清秀稚嫩的魏卿卿时,还怔了怔:「你是你家主子派来的?」 「婆婆曾伺候过章家小姐?」魏卿卿直接扔了一颗碎银子给她。 喜婆婆连忙将银子往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这才连忙笑着点头:「是,不过那章小姐,而今可做了丞相府的老夫人了,我这等卑贱之人,可不敢再乱认主子了。」 「她年少待嫁时。曾定过一门亲事,你可还记得是哪户人家?」魏卿卿问。 喜婆婆没想到魏卿卿居然会知道这件事,惊讶的看了看她,见她一双幽黑的眼睛望着自己仿佛深不见底,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两步:「这件事,我记不太清楚……」 「想必章老夫人会很高兴知道你躲在这里。」魏卿卿睨着她:「当年若不是你嘴碎到处说她在嫁入容家前曾定了亲事,她本可以早两年拿到她最珍惜的拿到贞节牌坊的,不是吗?」 不等魏卿卿说完,喜婆婆那张耷拉着皱纹的老脸瞬间苍白:「你……你是谁?」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魏卿卿语气冷了几分,喜婆婆又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子,扶着墙勉强站稳了,又想了想,才道:「你再给我二两银子,否则我死也不说。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你老实回答,我给你三两。」 「好!」喜婆婆仿佛下了个极大的决心,看着魏卿卿,说出了当年那件事。 从巷子里出来。魏卿卿的心情便松快了些,一想到章老夫人曾无数次道貌岸然的拿‘妇德’教训她,她便觉得好笑,她还记得刚开始那会儿容锐章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到,只可惜后来,也跟章老夫人站在了同一阵营,尤其是章老夫人拿了那所谓的贞节牌坊之后。 「不要打,不要打!」 魏卿卿正心情愉悦的往回走,就听前边儿巷子里传来了微弱的求饶声。 小白立即紧张的缩着脖子,兰芷也紧张道:「许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在欺负人了,小姐,咱们还是先躲开吧,毕竟您一个弱女子……」 弱吗?兰芷有些心虚,小姐看似娇弱,可比一般的姑娘厉害多了,而且小姐而今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必躲躲藏藏掩饰自己会些拳脚的事儿了。 「可知道那动手的是什么人?」魏卿卿当然也不会贸贸然冲上去,她不做大奸大恶之人,但也不是什么圣人。 小白飞快的探着脖子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好像是重阳楼的打手,我以前见过。被打的那位,像是……」 「是他?」魏卿卿认出地上的人来,心道老天爷还真是待她不薄,她刚想着手里无人可用,老天爷便送了人来。 魏卿卿看了看依旧静静站在自己身侧但已蓄势待发的兰芷,就知道容彻不会真的只送一个胆小瘦弱的丫环到自己身边来,心底轻叹一声,魏卿卿指了指前边儿一处八角楼的屋檐,问兰芷:「你可能跃上去?」 兰芷看了眼,点点头。但对于魏卿卿的敏锐,心底是越发的佩服。 「那好。」 第12章 魏卿卿瞧了眼地上被踹打着的烂醉如泥的男人,低声跟兰芷吩咐了几句,待她跃上屋檐后,就带着小白悄悄躲进一旁的巷子里安心等着了。 不论如何,这个人她一定要收入囊中! 「真是晦气,今儿干脆将他打死算了!」围殴的其中一个打手道。 「别打死我……」地上的人醉醺醺的吐了口血,却反而笑起来:「打死我,可是你们的损失,你们没听说过我的大名吗?当初那谁,请我去给他做幕僚我都没答应呢。」 「呸,就你这烂醉鬼,还有人请你做幕僚,你怕是酒喝到了脑子里傻了。今儿你得罪的可是太子爷,我告诉你,我们今儿打死了你,明儿官府也不敢来替你收尸!」 几人说说笑笑踩着男人的脸,觉得腻了,才从衣袖里摸出一包药来要给这男人喂下去,却听得吱呀一声响传来。 寂静的黑夜里,这样异常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几人连忙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那飞翘着屋檐的八角楼有一扇窗户打开了。 「不知我家殿下在此休息吗,你们吵什么?」 兰芷藏在阴影处,朝底下呵斥道。 几人一听‘殿下’二字,连忙收了手脚,拖着地上的男人就往巷子里撤去,可这幽黑的巷子里又忽然出现两个男人身影来,其中一个还低低吩咐另一个:「这都是殿下吩咐的,敢透露出去一个字,立即杀了灭口,你也活不成!」 打手们一听。这下坏了,这是哪位殿下在干大事儿啊,他们这哪里还顾得上教训手里的人,慌忙丢下人飞快跑了。 魏卿卿瞧见那些飞窜的人,挑挑眉。 兰芷在高处确定那些人都走了以后,才回到了魏卿卿身边,却看着地上被打得没个人样的男人,不解:「小姐,此人到底是谁。要奴婢将他带回魏府吗?」 「还要看他肯不肯跟我们回去。」魏卿卿走到男人身边,拍拍他胡子拉碴的脸,问他:「郭大侠,喝不喝酒?」 「酒?什么酒?」郭庆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清清瘦瘦穿着旧衣的少年,讪笑:「我可没钱付你。」 「不要钱。」 「那就是要人。」郭庆翻了个身开始呼呼大睡,丝毫没有方才差点就被人活活打死的觉悟。 魏卿卿微笑:「我拿你想要的人,和你要的酒,换你跟我五年,如何?」 郭庆没吱声,之前还醉醺醺的眼睛却瞬间清醒了。 小白在一侧啧啧称奇,兰芷大致有些明白过来,这位郭大侠必是个人物,方才就是她们不出手,那几个重阳楼的打手也杀不了他。 「我叫魏卿卿,明儿你只说是兰芷的娘家大哥,前来投奔便是。」魏卿卿说罢,起身就走了。 「小姐。这样就行了?」 小白还有些不放心,小姐既要这人,何不逼他此刻签下卖身契? 「行了,郭大侠一直在查的那桩命案官府至今未查出凶手,他若是想知道真相,明儿来寻我,总比日日去重阳楼佯装喝醉守着的强。」魏卿卿这话既是说给小白听,也是说给郭庆听的。 郭庆此人,当初她留意了好久,若不是郭庆恨极了丞相府,只怕早已收入她手下,而今看来,倒算是机缘。 容锐章尚不知道魏卿卿早已经在一步步拆曾经替他布下的网,但他已经清醒的知道,魏卿卿不会轻易回到他身边了。 「相爷这么着急召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些事吗?」 容锐章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跛脚微胖男人,男人穿着金钱纹长褂,留着八字胡,细长眼,一看就是市井那种油滑又精明的小市民。 以前这样的人容锐章是看不上的,市井之徒大多市侩且心眼多,不讲什么君子之道和仁义,但容锐章现在也不大记得这张全福是怎么到自己身边,并成为自己重要臂膀的了。 第13章 「这不是小事。」容锐章收回心绪,沉声道:「要尽快查明我府上的仁安,是怎么找上陈三娘的。明日,我便要去陈家赔礼道歉。」 张全福捻了捻胡子,坐起身来,笑:「这件事既有魏将军府的三小姐参与,怕是不简单,不过我会尽快查明,但此事之后,我便要告老回乡了。」 「回乡?」容锐章心底阴鸷瞬气,但很又控制住了,他看着张全福,道:「你年纪还轻,何须这么早告老?京城以外的信息搜寻我全部都交在你手里,你这么急着走,岂非弃本相于不顾?」 「对不住了丞相爷。」张全福微笑:「我老娘病了,要孝子在跟前。」说罢,不等容锐章开口,就径直自己走了。 容锐章阴鸷的盯着他微胖的背影离开,半晌,才狠狠锤了一拳头桌子召了人进来:「盯住张全福,等他踏出京城,立即杀了!」 「杀了?相爷,这张全福可是您重要的臂膀……」 「不听话的臂膀有何用?妇人之仁,只会误事。」容锐章冷哼了一声,又想了一遍明日要去陈府的事,心情更沉闷了几分,却见文姨娘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爷,夜深了,妾服侍您歇息吧。」文姨娘水波盈盈的望着他。声音软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容锐章本觉得厌烦,但看着文姨娘,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魏卿卿嫣红诱人的唇瓣,让他不禁一阵阵发热。 「爷这般盯着妾身做什么?」 文姨娘看着他灼热的眼神,羞涩的往前几步,便被容锐章紧紧抱起往房间去了。 一夜好眠,文姨娘服侍容锐章更衣出门后,才脸一黑的坐在了梳妆台前。 丫环小蝶不解,连忙笑着道:「姨娘今儿还是用这嵌红宝石的簪子吧,相爷定喜欢……」 「喜欢什么!」 文姨娘不满的打落小蝶手里的簪子,一想到昨晚相爷抱着自己时,却句句喊着‘卿卿’,她就不能忍。 相爷是在喊死去的夫人吗,那个一身铜臭味的女人,虽出自高门,却庸俗又世故,半点不得相爷的欢心,相爷怎么会忽然想起她? 不对,相爷不是在喊她,他喊得是如今还活在世上的这个魏卿卿,一定是她! 想到这里,文姨娘脸都黑了。 「小蝶!」 「是。」小蝶忙应道:「姨娘有何吩咐,是不是想吃燕窝……」 「蠢东西,我是要你去打听打听那榆钱巷的魏卿卿,一定给我打听清楚了。」文姨娘恨恨道。 小蝶连忙应下,就要出去。但刚出门就撞见了抱着一摞账簿来的容金宁! 瞧见气势汹汹的容金宁,小蝶怔了下,忙扭头去给文姨娘报了信儿,但文姨娘这头还没想出应对的政策,就被容金宁发疯似的撕打了一通,还把她的妆奁盒子里的首饰都给抢走了。 魏卿卿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已经是下午了,今儿是小酒馆开张的日子,葛老一早就带着魏虎去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消息还是跟着魏虎出去的小白带回来的。 「我听去相府出诊的大夫说,文姨娘脸都被抓花了,府里吵得好难看,好像是为了银钱的事儿。」小白笑嘻嘻说着,看丞相府出丑,他就高兴。 魏卿卿也高兴,晃着秋千咬着兰生给她削好的苹果,想了想,招了小白过来,轻声道:「你可知道陈三娘身边那位叫书眉的丫环?」 「知道,大哥说,这书眉日日都跑去大公子抄书的铺子里,求大公子去见他家小姐。」小白撇嘴:「还好大公子脑子清醒,没有去见那陈小姐,不然那陈小姐势必要赖上大公子了。」 魏卿卿眼睛危险眯了眯,大哥身边还有一个方子蛟在,虽然大哥已经对他有了警惕,但方子蛟此人油嘴滑舌。大哥虽聪慧但到底没见过方子蛟这般的人,不一定能扛得住,所以最要紧,还是让陈三娘彻底死心。 第14章 如今,就有个好机会。 「等下次书眉去找大公子,你让大明悄悄给她透个话,只说大哥心有所属,另外,把容金宁跟魏琼威的事告诉她,多的一个字也不必再多说。」 小白听着,虽不明白魏卿卿这么做有什么用,但出于盲目的崇拜,立即就脆声应下了。 「去看着二哥吧,让他照顾着些葛老,别醉到回不来了。」魏卿卿抓了几个大钱给小白,小白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准备退下了,但他才跑了几步,就遇上了有几分紧张仿佛是正好朝这儿走来的余霞。 小白迟疑了下。看了眼余霞脚边附近,那处灌木周围的土是最近才松的,人站久了,脚印都格外深一些。 小白回头朝魏卿卿看了看,魏卿卿却了然朝他抬抬手,打发他下去。 余霞以为魏卿卿没发现自己偷听,悄悄舒了口气,才笑着走到魏卿卿跟前,笑道:「小姐,最近市面上好似有新鲜的枇杷果了,方爷名下正好有采买这些蔬果的,要不然叫方爷顺手给拿些来吧。」 余霞说罢,见魏卿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虚的解释道:「奴婢是看这个时节,京城的小姐们都开始吃应季的水果了,说是美容养颜,奴婢也知小姐您天生丽质,但那国公府到底是高门大户,您自然要更加注意保养才是。」 「方爷有你这样一个体贴的丫环真是福气。」魏卿卿笑看着她。 余霞以为她在夸自己,连忙又道:「既如此,奴婢这就去找方爷吧,听闻方爷那儿还有不少的绫罗,小姐您也要多注意打扮了,不能叫人小瞧了去,最好晚膳都换成人参燕窝,这些才补身子。」 魏卿卿由她说,等她说完。就打发了她下去。 兰生在一旁却有些担心,万一小姐真的变成了虚荣浮华之人怎么办?国公夫人最不喜欢这样的人了,而且就魏府的情况来说,也供养不起这样的虚荣,除非那方子蛟一直这么大方。 但他这么大方,小姐岂非要一直依附于他了? 正担心着,魏府又来了客人。 「小姐,祝小姐跟徐小姐来了,一道而来的还有徐家的夫人和公子。说是来为之前的事赔礼道歉的。」 兰芷在门口等候了一天,没等来郭大侠,却等来祝家人。 「爹爹可在府里?」魏卿卿问。 「不在。」兰芷就是担心这个,按理说,徐夫人乃是二品尚书夫人,虽是祝府的表亲,但她登门应该要提前递送拜帖才是,这样贸贸然来,府里连个接待的主子也没有。 犹豫了一下。兰芷道:「要不然,奴婢去请国公夫人来一趟?」说完,兰芷就后悔了,小姐还没过门,岂有麻烦国公夫人的道理。 「不必。」 魏卿卿看了眼紧张的兰芷,没多说,不过她大致也能猜到徐家人此时登门是什么用意。 上次祝家那垂花门内的风波,只怕也涉及到徐家了,徐家今日说是要上门道歉,怕只是想探自己的口风而已,毕竟如若叫那垂花门内的人知道,是徐家的儿子女儿跟魏素素一起算计的,徐家怕是讨不着好。 心里有了数,魏卿卿就直接往前厅去了。 到时,祝珠正红着眼睛听徐夫人说着什么,徐瑶撇着嘴不耐烦的坐在一旁把玩自己的手腕上的镯子,至于那徐家公子徐昌,从魏卿卿进门开始,眼神就是阴暗的。 「魏小姐。」祝珠瞧见魏卿卿来,连忙起了身来,却被徐夫人不满看了一眼,才听徐夫人高高在上的笑道:「魏小姐可还记得我?上次你去给祝老夫人拜寿,我们可是打过照面。」 魏卿卿恭谨行了礼,徐夫人才连忙让身边的人虚扶了她起身来,又亲昵的拉她坐在自己身侧,才一副亲戚长辈的模样温柔看着她,道:「果真是个好姑娘,听珠珠说,你还会自己酿花露?」 第15章 「嘁,那东西还自己动手,又不是要做厨娘。」徐瑶直接嗤笑出声。 祝珠脸上涨红,她分明没跟姑母说过这些,而且自己酿花露怎么了,她觉得雅得很! 但不等祝珠开口,徐夫人便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又探问了魏卿卿几句关于祝府垂花门的事。确定魏卿卿真的只是误打误撞才去了那儿,并且不以为徐瑶兄妹也参与了其中,才松了口气,与她说起了今儿自己的真正目的来。 「听说魏大公子今年也有二十了。」徐夫人笑道。 魏卿卿警惕起来,难不成她是要给大哥说亲? 魏卿卿余光瞧见焦急不已但被徐家大公子徐昌死死瞪着的祝珠,微笑:「莫非徐夫人是要说和大哥和徐小姐?」 徐瑶当即一口茶喷出来,脱口而出道:「你疯了吧,你魏家什么身份,我徐家什么身份,让我能嫁他……」 「瑶儿!」 徐夫人见遮掩不过去,立即呵斥了徐瑶一句,才又拉着魏卿卿哄道:「瑶儿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魏小姐应该能理解的吧?」 魏卿卿心底一阵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睁眼说瞎话的。 「徐小姐说得没错,大哥而今还举人都不是呢,如何配得上徐府的门第。」魏卿卿笑,徐夫人看着神色略冷淡的魏卿卿。心底有些不满,自己都道歉了,她这个晚辈何必还这样不依不饶? 但不满归不满,徐夫人却没忘记今儿来的目的,笑道:「魏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但我却瞧着魏公子将来前途必是大好,刚好徐府如今有一个相貌年龄都与大公子相当的四小姐,魏大公子如今年纪不小了,不如趁机定下来,魏小姐你觉得呢?」 四小姐? 魏卿卿听都没怎么听过徐府这位四小姐的名声,不过端看徐瑶的表情,也知道这位四小姐多半只是个庶女,或是更差,徐尚书当年养着外室还生了子女的事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魏卿卿委婉拒绝,没想到徐夫人却笑道:「我自然知道,如今只是跟魏小姐透个口风,若是魏家大公子不反对,魏老爷也不反对,我们便好挑个时辰换了庚帖下了定了。」 魏卿卿见她居然假装听不懂自己拒绝的意思,还想把这件事做成大哥跟徐家四小姐私相授受的样子,脸略沉了几分:「徐夫人,我还待字闺中,今日你来开这个口已经是不合适了,况且大哥哪有反对不反对的,他又没见过徐家的四小姐,这话传出去,大哥一个男儿没事,徐家四小姐却要坏了名声!」 魏卿卿说出这番话,徐夫人简直没反应过来。 魏卿卿今年才十四岁,她是哪里学来的这些话?而且,还真叫她说对了。 「看来魏小姐还是对徐府不太满意。」徐夫人冷笑一声,起了身来:「也是,魏青山如今虽是从六品,可却已经攀附上国公府了,瞧不上我徐家是理所当然。今儿算是我自讨没趣儿了,往后我也不再提这事儿了,省得旁人说我徐家的姑娘高攀了魏家的公子。」 说罢,就气冲冲的走了。 祝珠歉意的看着魏卿卿要上去解释,却被徐瑶一把拉住:「珠珠,你胳膊肘朝哪儿拐呢,人家根本瞧不上你,你还狗皮膏药似的往别人身边赖,丢人不丢人,莫非你喜欢那魏家大公子不成。」 祝珠被戳穿了心事,立即红着脸要辩解,徐昌却是阴沉沉的盯着祝珠,骂了句‘贱人’,就扭头出去了,祝珠自然也被徐瑶强行扯走了。 见徐家人闹哄哄的离开,兰芷才稍稍呼了口气,但见魏卿卿脸色还是不大好看,担心道:「小姐,怎么了吗?」 「你立即去一趟大理寺请爹爹回来。」徐夫人方才那番话,是分明要把那徐家四小姐栽在大哥头上了,而且多半不会以什么好听的话。 若是大哥真娶了徐家那位四小姐,只怕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第16章 从陈家出来,容锐章便听说了徐夫人的事。 「看来徐家是打算拉拢魏府了。」贴身小厮龚常道。 「只怕徐家轻易不会成功,毕竟还有魏卿卿在。」容锐章冷笑说罢,直接吩咐马车:「去徐府。」 「可是相爷,丞相府里大小姐和文姨娘……」 「去徐府!」 容锐章决定先不管府里这些琐碎的事了,魏卿卿迟早要回到他身边来的,这些日后自有她去打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得到四皇子的信任。等五年后,他成为了天子最信任的近臣,要杀一个容彻何其容易? 龚常不敢再说,连忙让马车往徐府去了。 魏卿卿等到魏青山匆匆忙忙从大理寺回来,也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卿卿,怎么了?」 魏青山擦了擦头上的汗,都不及回房去换身衣服,就到魏卿卿院子里来了。 魏卿卿细细将徐夫人说的话都跟魏青山说了,魏青山虽然清廉正直,但并不是个傻笨的,尤其是在魏卿卿透露徐家的四小姐,乃是外室所出之后,他就更明白轻重了。 「这件事爹爹会处置。」魏青山脸色凝重的说完,稍稍踌躇了一会儿,就转头去见葛老了。 魏卿卿看他开了窍,也安了心。 只等晚上魏浔回来,大明悄悄溜过来回了话。 「今儿那陈三小姐亲自带了丫环来书铺堵了大公子,好在二公子早早过去等着大公子了,这才不至于叫那陈三小姐扑到大公子身上来。」大明说着。 魏卿卿听得直皱眉。这陈三娘真是疯了,竟想用这样的法子嫁给大哥,如若她真的嫁到魏家来,怕是整个魏家都要被她搅和得乌烟瘴气。 「让你传的话你可传了?」魏卿卿问。 「传了。」大明点头:「那书眉虽然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但小的跟她说容金宁和魏琼威的事时,她明显是听进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告诉那陈三娘。」 「希望陈三娘能开窍,早些随她去了乡下庄子最好。」魏卿卿说罢,又问了问方子蛟的情况。知道他一心惦念着结交容彻的事,这才打发了大明下去。 「小姐,徐家这事儿,老爷能有办法吗?」兰芷端了茶来,她还是想让魏卿卿去求国公夫人。 魏卿卿现在还不想求国公夫人,她虽然注定要嫁给容彻,但国公府内水深火热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她自己大仇未报,并不想卷到别的事里去。 「小姐,外面来了个名叫郭庆的人,说是兰芷的娘家亲戚前来投奔的。」 秋灵站在门外,有些怯生生的瞟了眼魏卿卿,又赶忙低下了头。 魏卿卿没理她这份故作的委屈,只看了眼兰芷,兰芷会意,径直往外去了。 等兰芷走后,秋灵才小心翼翼的进来道:「小姐,奴婢方才瞧那郭庆。实在邋遢还一身酒气,这样的人来投奔,还是安排在马房好。」 「我不记得咱们还有马房。」魏卿卿似笑非笑看她。 秋灵站在压根不敢直视魏卿卿的眼睛,生怕被看穿了去,只笑道:「方爷送了大公子一匹好马和一辆马车,咱们有马房了呢,许是大公子还不及告诉小姐,奴婢也不敢多言。」 「不敢多言现在不也全部都告诉我了?」魏卿卿说罢,看着脸上青红一片的秋灵,便径直出去了。 直到魏卿卿走远了,秋灵才死攥着拳头恨恨的跺了跺脚,却在要出门时,眼角瞥见了魏卿卿梳妆台上的那个匣子,眼帘垂了垂,提步走了过去。 魏卿卿找到魏虎时,他正被葛老吩咐在院子里习武,上半年的武举人初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所以葛老让他练习得格外勤快了些。 「二哥。」 「小妹,你怎么来了。」魏虎忙擦了把额头的汗,远远瞧着穿着条雪青色裙子负着手笑盈盈走来的妹妹,只觉得心情都好了些,连忙迎了来。 第17章 「二哥不知道咱们府上有了一处新马房吗,我想去看看咱家的马和新马车呢。」魏卿卿说完,又道:「对了,余霞还说方公子要送我新上市的枇杷果和绫罗绸缎。」 魏虎本能的不喜欢方子蛟,听到这些眉头就拧了起来,嘀咕:「他送你绫罗做什么。」 「不知道,他钱多呗,又兴许跟大哥关系太好,送了这些也不指望大哥还的。」魏卿卿撇撇嘴,看着魏虎这个榆木脑袋只顾着讨厌方子蛟,自己说得这么清楚他都没觉出方子蛟的不对劲了,心底幽叹,只朝一旁的小白使了个眼色。 小白会意的点点头,魏卿卿这才借势说了郭庆的事儿,说要留他给自己跑腿,魏虎点了头,这样也不算是自己私自留用了外男。 处理好这件事,魏卿卿才安置了郭庆在外院。 夜色一落,郭庆就跟着兰芷悄悄来见了魏卿卿,不过魏卿卿却没有跟他说多余的话,她知道郭庆来的目的是要知道当初杀他满门的凶手是谁。 「先替我解决了徐家这桩事,我便会告诉你。」魏卿卿盘膝坐在临窗的榻上,慢慢摆弄着手里的酒,轻声道。 郭庆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手自然的放在腰间,那里,藏着他的软剑,但剑还未动,便又见面前这个清瘦的少女道:「毕竟你查了几年的案子,我一下子便告诉你答案,你去跟仇人同归于尽,我岂非枉做好人?」 「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郭庆冷哼,魏卿卿却只眼睫微抬。幽幽望着他,淡笑:「是互相利用。你利用我找到仇人,我利用你五年内报完我的仇。既是互相利用,自然要利益最大化,这一点,郭大侠不会不明白吧。」 「况且……」 魏卿卿将方才调好的酒递给他,笑:「这样的美酒,郭大侠免费喝五年,不也乐哉?」 郭庆嗅着开始弥漫在空气里的酒香,香味中夹杂着的,是令会武功之人筋脉具软的药味,虽然极淡,但这却是郭家秘制的酒,郭庆自然一下就能闻得出来。 但这个法子,郭家曾只教过一个人,那就是已经过世的丞相夫人! 郭庆惊愕的看着魏卿卿,却见她幽黑的眼眸似海,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阴翳,更令人看不清其中情绪,可她身上透露出来的强大气势,却令人胆寒,尤其在面对自己这样一个江洋大盗的时候…… 郭庆放在腰间的手松了松,接过魏卿卿的酒,一饮而尽。 「徐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做?」郭庆睨了眼一侧警惕着自己的兰芷,径直将酒杯扔给了她:「我能杀人放火,但耍心机的事儿。怕是不如你。」 「自然。」魏卿卿没理他的讽刺,嘴角愉悦翘起,俯身撑着下巴半眯起眼睛,语气轻快:「徐家如此急着将那位四小姐嫁出去,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丑事,大约是与那位徐家嫡公子徐昌有关。」不然那日那徐昌不会眼巴巴跟着徐夫人来魏府了,徐昌的风流韵事,她可是知道不少的。 魏卿卿话说一半,见多识广的郭庆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嫌弃的皱了皱眉:「龌龊。」 「所以郭大侠知道该怎么做了?」 「捅出来自然简单。」郭庆轻哼,但他一看魏卿卿那一脸狡猾的样子,就知道她并非想要这么简单处理了:「说罢,你还想把谁牵扯进去?」 「郭大侠觉得让徐家人以为,这事儿是从丞相府走漏的风声如何。」魏卿卿微笑:「毕竟丞相府如今一个大小姐容金宁嘴巴是个没把门的,而那位文姨娘却是个消息通达的。」 一侧兰芷听着,眉心跟着跳了跳,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今儿一早徐家人回去后,容锐章就迫不及待登门徐家了,肯定也是不安好心,倒不如将计就计。 想着,兰芷便将容锐章去徐家的事告诉了魏卿卿。 「这件事,是二爷那边的人告诉奴婢的,奴婢本想早些告诉小姐。」兰芷说着,心底却有些忐忑,她知道小姐并不想让二爷插手她所有的事。 第18章 但说完,兰芷却发现魏卿卿并无多余情绪。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就看向了郭庆。 郭庆看着魏卿卿,心思却深了几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手段和心机,还有那郭家秘传的酒,这人跟曾经的丞相夫人难道有什么渊源不成?若是如此,她这样针对丞相府,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没问题。」郭庆说着,人便要出去,又听魏卿卿道:「另外,你替我办事,要格外防着一个人。」 「谁?」 「禾记大掌柜,赫连紫风。」提到他,魏卿卿语气有些沉,但赫连紫风性子一直古怪,他是不是背叛了自己,还要等自己找到黄迎之后。 而此时京城的某处密不透风的黑暗房间里,小厮弓腰垂首恭谨的跟面前的人回着话:「主子现在已经没有再跟曾经的任何人联系了。但她因为黄迎的消失,似乎在怀疑您的用意了,您可要将黄迎之事告诉她?」 「不必。」 沙哑的嗓音,犹如这黑夜里的鬼魅一般,赫连紫风静静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皱了皱眉,好似自己都嫌恶这声音一般。 「可万一主子当真误会您……」 「她说过,不会离开。」赫连紫风抬手,轻轻摩挲着画像上的脸,莹白如玉的小脸洋溢着狡黠的笑容,当年她捡到自己时,她就曾说过,绝不会离开,所以他相信她。 但她却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所以她才会被容锐章那一窝子渣滓给玩弄在掌心吧。 既然如此,那他便不必再过问她的心意,直接替她铲除所有对她心怀不轨之人好了,到时候她只有自己,一如自己也只有她一般。 小厮静默:「奴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当夜,容金宁在‘偶然’听到下人们秘密讨论徐家外室所出的四小姐,跟徐家嫡公子不伦之时,就心跳加速如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飞奔回去,跟贴身的婢子说起这桩惊天大八卦了。 在好一番高高在上的鄙夷以及唾弃,并庆幸自己如今乃是高贵的丞相府大小姐之后,就安心睡了,根本没想到一夜之间这个消息就如风一般,卷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容锐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文姨娘的被窝出来,准备更衣去上早朝,听罢,当即黑了脸:「问清楚了,是大小姐说出来的?」 「奴才问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人,昨儿大小姐的确兴高采烈的跟几个侍女说了,但大小姐却不承认传出去,所以……」小厮低头为难说着。 容锐章一张脸黑得简直要滴出水来,这个大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以前,她怎么就乖乖的? 文姨娘见是容金宁闯了祸,立即想起昨儿被容金宁扯着头发打了一顿还抢了簪子的事,便两眼一红委屈的道:「相爷,大姑姐如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最习惯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相爷若是再不好好惩罚一下她,只怕往后闯出更大的祸来。」 容锐章盯着竟然只顾着私仇,丝毫不顾及大局的文姨娘。有些不满的皱皱眉头。如若真叫容金宁承认了,徐家人还不得恨死丞相府,恨死自己? 一个二品徐尚书虽然不足为惧,但京城里这些官员,哪个不是根连树,树连根,官官相护?自己背后只有一个绥国公府,但因为容彻,绥国公府显然已经不可靠,说不定还要成为仇人。 他虽得皇上宠爱,但伴君如伴虎,且如今看似年轻力壮的皇上,很快就会暴毙而亡。他虽知道四皇子日后会登基,但现在太子尚在,还有一个六皇子和年幼的九皇子,如若这些大臣们处处跟自己作对,谁知道四皇子是不是真的能如前世一般,顺利坐上皇位? 「行了!」容锐章不耐烦的打断文姨娘的哭诉:「女子三从四德,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姨娘愣住,脸上也一阵灰白,这样粗俗的话,相爷他怎么能用来骂自己? 第19章 「相爷,妾身……」 文姨娘嘴唇嗫嚅着要辩解,但容锐章看她如此,越发觉得她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再没有当年那不染凡尘的高雅模样。 不过毕竟疼爱了这么些年,容锐章看着她手足无措,到底是心软了几分:「这件事我自会处置,你安心在家里呆着教教女儿吧,她也五岁了,还是多读些书。」 「是。」 「你的簪子,再去库房选一些便是。」容锐章交代了两句,便赶着时辰上早朝去了,想着能在路上堵住徐尚书好趁机解释。 文姨娘看他到底是心疼自己,这才开心了些,立即叫小蝶拿着钥匙正大光明的去库房挑首饰了。 魏卿卿第二天再见到魏青山时。他心情明显松快了不少,不过却是好生教训了一顿魏虎和魏浔,吩咐他们以后不得随便来后院找魏卿卿了。 魏虎颇为感慨了一番,魏浔倒觉得是好事。 「咦,小妹你这身衣裳……」 魏虎感慨完,才发现魏卿卿身上居然是一条金线绣花的锦群,十分华丽,发髻上也缀着七八只嵌宝的簪子,脸上涂着脂粉,美的就像是高贵的小公主一般。 魏浔一开始就察觉到了,看了眼魏卿卿身边有些得意的余霞,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问魏卿卿:「小妹,厨娘总说厨房还差个人,这府里上下,我看也没有利索的丫环,不如叫你身边这个去你可觉得委屈?」 余霞忙抬起头,待看到魏浔微冷的眼神。便忙祈求的看向魏卿卿:「小姐,奴婢还是服侍您吧,厨房的事奴婢一窍不通,还不如兰生兰芷二人聪明,若是厨房实在缺人,奴婢看……」 「谁说你不聪明?」魏卿卿笑着拨开余霞拉着自己的手,道:「厨房可是魏家最要紧的地方,这几日厨娘总做那些个青菜豆腐,我都腻了,不似你,跟着方爷见过世面,去指导指导厨娘,给我们换些口味也好。」 「可是奴婢……」 「怎么,委屈你了?若是如此,我看不如叫方兄将你领回去。」魏浔直接道。 余霞低着头恨恨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她当然想回到方爷身边去,方爷宠她怜惜她,她何苦在这儿作贱自己伺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魏浔见状,嘴角便溢出几分冷笑来:「原来你真是想回去了,也好。小妹,你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吧,我也不好耽误了她的前程,这就将她送回去。」 兰芷机灵的应下,扭头就去找来了余霞的卖身契。 秋灵暗暗还有几分羡慕,但她心眼比余霞多了几个,没吱声,但也知道魏家在防备方爷了。 送余霞出魏府的时候,余霞还劝秋灵:「妹妹,你我既是一起来的,何不一起走?」 「走?」 秋灵怜悯的看了眼余霞,方爷这个人看似温柔体贴,却是最狠不过,如今余霞被魏浔送走,是坏了方爷的大计,方爷怎么可能还会好好待她? 余霞皱皱眉,不满秋灵的态度:「也罢,你既想留在这儿,我也不好耽误你的发财路,你我姐妹一场,就此别过吧。」 「余霞姐姐。」秋灵听到她这姐妹一场几句话,到底心软了几分,拉住她提醒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卖身契既在你手里,能走便赶紧走吧。」 余霞只当她疯了,秋灵望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知道是劝不住,干脆也收了话转头回去了。 却只等她走开,暗处的兰芷才将这些话都回了魏卿卿。 魏卿卿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匣子,嘴角勾起:「如此说来,这个秋灵倒不算太笨的人。」 「您是想利用秋灵,对付那方子蛟?」兰芷问。 「对付方子蛟是小。」魏卿卿啪嗒一声关上匣子,语气幽寒:「但如若能让方子蛟这条狠毒的吸血虫,转而吸附上丞相府,就是大事了。」 第20章 方子蛟这样阴暗而生的吸血虫,想必对付起容锐章来,一定十分有趣! 魏卿卿刚刚说罢,就听得院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便是兰生略显严肃的声音传来:「小姐,陈家老太爷亲自登门了,说要跟您给死去的陈家公子陈安提亲!」 听到这个消息,兰芷第一反应就是往国公府跑,跑了一半,才愕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魏卿卿张张嘴,立即就跪了下来:「小姐,奴婢只是……」 「罢了。」 魏卿卿淡淡看了她一眼,起身问了兰芷几句,得知陈老太爷是跟儿子陈康一起来的,便只他不是开玩笑,而是来真的了。 「去通知郭庆查查陈家发生了什么事,兰生跟我去前厅。」 魏卿卿说罢,就往前去了。 兰生乖顺应下,离开前警告的看了眼兰芷,才提步跟去了。 还未到达前厅,就见陈家抬来的聘礼从前厅摆到了大门口,一溜儿的大红色,格外耀眼,但再耀眼,也是给死人提亲,是冥婚,更何况魏卿卿是国公府的未来儿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老太爷并非糊涂之人,他明知这么做是跟国公府作对,还这般大张旗鼓来了,只怕是遇上了不得不逼国公府出手的原因。 魏卿卿想起前几日才悄悄离京的容彻,难道跟他有关? 想着想着。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但才到,就看到了一身红色长裙,正红着眼睛四处张望的陈三娘,显然她是在等某人。 「陈小姐。」 魏卿卿上前,打断了她的视线。 陈三娘见到是她,居然不如以往一般讥讽,而只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就扭头往里面去了。 兰生觉得奇怪,悄悄跟魏卿卿道:「奴婢方才来时。打听了一下,说是陈家在宫里的那位娘娘,好似被太后申斥了,陈老太爷不得已,很快就会把陈小姐嫁出去。」 魏卿卿眉梢轻挑,难怪方才陈三娘左顾右盼,她是想大哥出现吧。 「你去告诉大明,不论如何,不要让大哥踏进这附近一步。」魏卿卿叮嘱。陈三娘本就不是个脑瓜清醒的,被逼到如今,她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如若真叫她赖上大哥,大哥定要被陈老太爷捏在手里! 兰生担心的朝花厅里看了看,里面陈老太爷面沉如铁,一副吃定了魏家的模样。 「没关系,他奈何不了我。」 陈安之死是容锐章亲自查出与魏家无关的,只要没有这个把柄,陈家今日就休想得逞! 魏卿卿说罢。便径直往厅里去了。 但刚走进厅里,陈康便猛地一拍桌子,朝魏青山呵斥:「看看,这就是你魏家的家教,这样没规矩,也亏你这六品官员养得出来!」 魏青山脸上一阵青白,看了眼魏卿卿,轻声:「卿卿,你来做什么?这里是大人的事,你先回去吧。」 「是女儿鲁莽了。」 魏卿卿看了眼陈康和他身侧冷冷睨着自己的陈老太爷,只朝魏青山道:「女儿是刚刚丢了国公夫人给的凤纹玉镯,所以想让爹爹使人帮忙找找的。说来也奇怪,这镯子平素好好在女儿的妆奁匣子里放着,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魏青山反应过来,陈康便面色不善的盯着魏卿卿问了出来。 国公夫人的凤纹镯子谁都知道乃是太后所赐,御赐之物,谁敢偷拿?那是杀头的大罪,她这话的意思,竟是陈家人下的手不成? 魏卿卿看着皱着眉头似在犹豫的魏青山,暗掐着手心,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苍白了几分,才看着陈康道:「陈大人以为臣女何意?」 「你——」 陈康见她还敢拿话来刺自己,心里更加不愉快,黑着脸就要站起身来。 第21章 但他并无动手之意,可魏卿卿却仿佛被吓到一般往后退了两步,这就更加让人觉得陈康竟是要对她一个小姑娘动手了,魏青山当即就不干了。 「陈大人!」 软包子半天的魏青山拳头一握,就挺着略瘦的胸膛挡在了魏卿卿跟前,气势汹汹的望着陈康沉声道:「陈大人虽官职高于微臣,但这里好歹是天子脚下,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如若连她也护不住,臣也不用戴这官帽了!」 陈老太爷听着这话,老眼旁的褶子挤了挤,魏青山是出了名的小心翼翼,而且他现在虽是从六品,却是握着实权的大理寺丞,要真的把他逼急了,并非好事。 「康儿。」陈老太爷喊了句陈康。 陈康知道他的意思,虽然不甘心,但到底是忍着一口气咬着牙坐了回来。 倒是陈老太爷深深望着魏卿卿,魏卿卿竟也丝毫不怯的回望着他,完全没有半点怯弱之像。 陈老太爷暗自心惊,就算是在官场混迹这么久的亲儿子陈康,在面对自己这般眼神时都打怵,这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居然丝毫不怕,反而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是仗着背后有国公府吗? 「魏小姐,你若是怀疑是陈家人偷走了你的镯子,只管使人来搜便是。」 「爹——」 「好了!」 陈老太爷打断陈康的话,只一副温和模样望着魏卿卿。 但陈老太爷这般,魏青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拱手赔礼:「是小女不懂事,陈家人刚入府。根本不曾往后院去,如何能偷盗小女的簪子。」 魏卿卿心里暗叹,陈老太爷怕就是吃定了爹爹这吃软不吃硬的文人性子,才敢欺上门来。 「爹爹说的是。」魏卿卿望着陈老太爷,道:「陈家各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是臣女方才一时冲动了,还希望老太爷不要见怪。」 一侧陈康听到‘光明磊落’几个字,嘴抿得紧紧的,陈老太爷眼底也暗了几分,却吃下了这个闷亏,直接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提亲的事。 「此番太后申斥如妃娘娘不守规矩,我们才回过神来,陈家的确没守着规矩。当初退亲,安儿本就是胡闹,既没请当时的媒人登门,也没陈家长辈登门,所以按照我朝规矩,这退婚本就是不成立的。太后既然发了话,我们自然不敢怠慢,魏大人,你说对吗?」陈老太爷望着魏青山语重心长的道。 魏青山听他一口一个‘太后之言’,他若是反驳,岂非是大逆不道? 但是不反驳,难道真叫卿卿冥婚给陈安,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老太爷的话说得有道理。」魏青山开口。 魏卿卿以为他是被迫妥协了,心底并无太多责备。若是换成以前的将军府,只怕早把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 魏卿卿神色平静,提步往前便要开口,却见魏青山额间青筋直冒的望着陈老太爷,开口:「但不管合不合规矩,陈家也退还了定亲信物,且到国公府下定都不曾上门解释此事,而今却要上门来谈这桩婚事,岂不是更不合规矩?」 「魏大人,你这话是太后申斥的晚了?」陈康眼神一沉,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 陈老太爷也没制止,只低头喝茶,他相信魏青山不是个蠢笨人,国公府虽是高门大户,但得罪了太后,说不定不等第二天国公府的退婚书就送来了,魏青山也别想再踏入官场一步,前半辈子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可就白费了。 「自然是……」 「太后乃是深明大义之人,陈老爷子,你一把年纪了,来欺负个黄花闺女儿,你羞不羞啊?」 魏青山话还没答,一道明显还没睡醒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来。 魏卿卿回头瞧见一身酒气未散的葛老,葛老却趁机朝她眨眨眼睛。 第22章 「原来是葛老。不过您老早已归隐,怎么如今还住在了魏府?」陈老太爷丝毫不慌的笑了句,连身都没起。 葛老冷冷睨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在陈康身边坐下,故意朝他打了个酒嗝,看陈康黑了脸,才笑:「你这老爹脑子糊涂了,太后乃是内宫之人,哪里就手长到要来管一个六品小吏的儿女婚事了?」 「太后那是体察民情……」 陈康义正言辞,却直接被葛老呸了一脸。 陈康气得要起身,却被陈老太爷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葛老看他们父子互动,这才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望着魏卿卿:「小卿卿啊,今儿有师父在,师父跟先帝好歹也相识一场,今儿师父倒要看看,谁敢坏了太后的口碑,拿着她的话当鸡毛令箭在这儿胡作非为?把个活生生的黄花闺女儿配了死人,我呸,良心都叫狗叼了的腌臜东西。」 陈康气得手都在发抖。 陈老太爷脸色也不好看,但今儿他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若是抓不住魏卿卿这个把柄。容彻必要掀了他的老窝! 但陈老太爷还没继续跟葛老过招,陈三娘便忽然失态的跑到门口痴痴朝外喊出了声:「大公子,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你若是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魏卿卿当即皱紧了眉头,这个糊涂虫,以为这样说大哥就非她不娶了?这只会叫她更掉价而已,好歹是大家闺秀,就算坏了名声,也没有上赶着往别的男人身上贴的! 「陈小姐是哪里看的话本折子,竟学了这样的虎狼之词来。」魏卿卿上前拉了陈三娘一把,想让她清醒过来,顺带看了眼阔步往这儿而来的魏浔,果然,方子蛟也在他身边,倒是大明脸色微黯的跟在最后面。 这个方子蛟! 「我不是学来的,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陈三娘红着眼睛甩开魏卿卿的手,便含泪望着一脸冷漠而来的魏浔,哽咽:「大公子,我心里只有你,自从那日你救我之后,我就决定了,此生非你不嫁。大公子,你娶我吧好不好!」 「陈小姐倒是一片痴心。」 方子蛟跟在魏浔身侧低低道:「听闻她这次回去,就要被随便嫁出去了,现在京城愿意娶她的人家,不是那些低贱的平民百姓。就是穷酸的秀才想通过她攀上陈家的,着实可怜呐。」 魏浔眉心更紧了几分。 「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魏卿卿冷冷看了眼方子蛟,才看着魏浔道:「大哥秋试在即,不可为儿女之事耽搁了。」 魏卿卿不好直接叫他不娶陈三娘,只能暗示,但陈老太爷却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我家三娘幼承庭训,也是三从四德知书达理的好女儿,她若非受人诱使,绝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魏青山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自己儿子是什么品性他也清楚:「老太爷,浔儿他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跟三娘私相授受吗?若是如此,三娘怎么会糊涂成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自甘下贱的话来,这在以前可从未有过。」陈康一声冷哼。 葛老也听得直皱眉头。 魏卿卿是魏青山的宝贝女儿,陈三娘也是陈家的闺秀,如这陈三娘今儿非要一头撞死在这儿,传出去。便是魏家落了下乘,陈家那位宫里的娘娘要在皇帝耳旁吹几句风,莫说魏青山,就是国公府也得牵扯进去。 国公府如今实际是个什么情况,葛老再清楚不过,看来这次陈老太爷能老脸都不要上门来逼婚,只怕是容彻在江南,真的捏着他的命脉了。 「我跟陈小姐并无瓜葛。」魏浔进门道。 魏卿卿暗自叹了口气,大哥虽聪慧,但只念了半辈子书,如何斗得过陈老太爷这老狐狸? 「可是大公子……」 「陈小姐自重!」魏浔语气冷了几分,心底虽也可怜陈三娘,但陈家今儿是来欺负小妹的,他决不能再可怜陈三娘。 第23章 陈三娘看他如此决绝,仿佛受了打击一般,一咬唇便道:「若是大公子不肯要我,我今儿死在这里也罢。」反正今天回去以后,她也会被随便嫁给一个贱民然后被陈家赶得远远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拿死逼一逼魏浔! 想罢,陈三娘便一头朝柱子上撞了去。 屋子里的人顿时情绪各异,唯独陈家两父子眼底闪着冷漠的笑意,但有葛老在此,陈三娘怎么可能自尽? 很快,陈三娘就被葛老给拎着脖子扔在了地上。 方子蛟见状,眯着眼睛就要上前去接陈三娘,他巴不得魏浔娶了陈三娘,有陈三娘这么个爱慕虚荣脑子浆糊的,以后他想要拿捏魏浔就更加容易了。 但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觉得脚后跟被人猛踢了一脚,疼得他一个趔趄,扭头见葛老伸手来扶他,但他还没安心,人就莫名被一股巧劲儿直接给扔到花厅外去摔了个狗吃屎。 魏卿卿收回脚,感激的朝葛老看了眼,才上前扶住陈三娘。借着背对着陈家人的死角悄悄跟陈三娘俯身道:「你若真想嫁给大哥,就立即闭嘴乖乖回去等着,否则你今儿毁了他,他定要破拐子破摔跟你同归于尽。」 陈三娘愕然的看着居然替她出主意的魏卿卿,想要张口,魏卿卿只冷冷警告的看着她:「陈家人今儿故意带着残花败柳的你来这里,就是要逼死你,然后逼我嫁给陈安,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我……」 陈三娘当然知道陈家不是真的待见她,她也恨极了陈家这几个薄情寡义的亲戚,当即咬紧了嘴唇:「魏公子真的会娶我吗?」 「他不是被你逼到没有别的选择了吗?你要是一死,他别说秋试,只怕这辈子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魏卿卿漠然说完,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这才扶起陈三娘,转身对上了快步而来的陈康。 陈康怀疑的看了眼魏卿卿,才看向陈三娘,问:「三娘。你有什么话只管跟伯父说,伯父自会为你做主,你何必要白白牺牲一条性命?」 陈三娘看着陈康那眼里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的算计,一声冷笑:「没什么,是我糊涂了。」 陈三娘说完,就自己爬起了身来:「伯父,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而且,我相信大公子会给我一个交代!」说完,陈三娘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魏浔,转身便走了。 「三娘你……」 「怎么了,非要看着自己的亲侄女儿死在这儿不可?」葛老挡住陈康的脚步,冷笑看着后头的陈老太爷:「我活到现在黄土埋到脖子,也还是头一次见你们这家这样无耻无情的。」 「葛老慎言!」陈康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根本不在朝廷里的酒鬼老头了,但陈老太爷到底还是制止了陈康,葛老到底是不是没用,曾跟他同朝为官的自己最清楚。 「罢了,今儿魏大人不讲规矩弃我孙儿,魏大公子不将情义弃我孙女,是我陈家无福,高攀不上魏家,老朽我这就回去上书圣上,准我这把老骨头告老还乡也罢。」 陈老太爷叹息着说罢,冷冷扫了眼魏青山,就直接领着陈家人走了。 魏青山急忙上前弓腰行礼,陈康却只甩袖冷哼:「魏大人早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还这么假惺惺做什么,没得叫人恶心!」 魏青山一个字也说不出,白着脸看着陈家人离开后,才有些乏力的朝葛老行了行礼:「若是您老不嫌弃,不如留下来喝杯茶。」 葛老才不愿意掺和到朝廷纷争里去,他只是来护着魏卿卿而已。 「不了,老头我今儿酒喝多了,乏得很。」葛老说罢,一挥手就走了,顺带扯走了后知后觉赶来的魏虎。 魏青山脸色又白了几分,魏卿卿看他几乎是摇摇欲坠了,也是,以前爹爹虽刚直,但从不曾跟朝廷大员如此正面硬碰硬过,谁不是寒窗苦读几十年,才拼搏到如今? 第24章 魏卿卿心有愧疚,直到兰芷出现在门外悄悄朝她示意,魏卿卿才收起心底那份情绪:「爹爹,女儿先回房了。」 「你去吧。」 魏青山努力想挤出个笑容来,但却是比哭还难看:「陈家这事儿,你不必担心,有爹爹呢。」 「我也不会让你嫁去陈家的。」魏浔跟着道。 魏卿卿看着他们一个个自顾不暇还想着保护她,心底的小火苗簇的燃了起来,要对付一个陈家,她还是有把握的。 「嗯。」 魏卿卿点点头,乖顺的退出房门,扫了眼不知何时又站到了大哥身边去的方子蛟,目光森寒的往院子里走了去。 这些人,真当魏家是块泥,谁都能来捏一把么! 国公府内。 国公夫人望着手里容彻的来信,素净的脸上都添了几分严肃和担忧:「既如此,京城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彻儿,待他平安回来再说。」 「那魏小姐那边……」 「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若是连这点事也处置不了,到时候她来了国公府,我反而要担心她是不是能活的下去。」国公夫人面色沉沉说罢,将信点燃烧了,才叫了身边的嬷嬷来低声吩咐几句。 嬷嬷眼皮抬了抬,见国公夫人不似在开玩笑,这才提醒道:「国公府的人,现在都只当二爷要娶魏小姐是个玩笑话,您若是此时将她接到国公府来,只怕国公府的人便要当真了。」 「当真最好。」 国公夫人带着几分嫌恶的朝外面的花团锦簇看了看,鼻尖溢出丝轻哼:「早是个烂到没底儿的地方了,我也不指望他们还顾念什么亲情不亲情,我只要我儿子开心。」 嬷嬷见她心意已决,这才应下出去了。 等嬷嬷刚走,容府大公子容海便来了。 容海比容彻大了十来岁,但却半点不显老成,反而一袭青白色锦袍,看起来稳重又成熟,只眼底始终夹着几分化不开的痛苦。 「母亲。」 「你也是为那陈家的事来的?」国公夫人不悦问他。 容海看母亲这戒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才摇摇头:「陈家之事,自有二弟操心,况且我那未来的二弟妹一看也不是个会吃亏的。」 国公夫人听他这么说。心愈发沉了几分,她的大儿子自小就什么事都往心里憋着,永远报喜不报忧,不似她的彻儿,耍赖撒娇自小就强过别人。 「是公主的事?」国公夫人语气都轻了几分。 「嗯。」 容海不想叫母亲担心,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如实相告:「公主要求和离,不日便要抵达京城跟太后和皇上提及此事了,儿子已经无力劝阻。只得先告诉母亲,让您好先有个准备……」 「准备!」国公夫人脸都青了:「准备什么,当初是她害了你毁了前程,如今她说和离就和离,把你当什么了,把我国公府当什么了!」 容海看着眼眶都红了的母亲,心底轻叹,只安抚了几句,才退了出来。 但回想自己这几十年,可不就是毁了么。可毁了又能怎么样,毁他一人的前程,总比整个国公府跟着一起毁了的好。 想着想着,容海已经不自觉走到了府门外来,正好魏卿卿这厢也出来了。 容海见是她,本要回避,却远远瞧见几个贼头贼脑的人正等在那巷口,目光好似也落在魏卿卿身上,脚步不由停了停。叫住了魏卿卿:「魏小姐要去哪儿?」 「是容大爷。」 兰生立即在魏卿卿身边提醒。 魏卿卿自然认得这位容大爷,不过自上一次见他,好像过了好些年了,如今看他,岁月仿佛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他显得越发坚成熟了些,跟容彻有四五分相似的容貌,却不似容彻那般白净妖孽,他更多的,是成熟男人的俊朗。 第25章 「回容大爷的话,臣女正要去买些胭脂。」魏卿卿垂眸行礼。 「可是去西市那一处?正好我也要过去,算是同路。」容海微微一笑,就提步往前走了。 魏卿卿总觉得他的笑都不达眼底,浮在表面上,苦涩的很。 虽然这样想,但魏卿卿还是跟了上去,她正愁不能光明正大去酒馆安排事情,有容海顺路正好。 虽说是顺路,魏卿卿还是戴着纬纱帽子远远跟在后头走着,容海的脚步不快,她正好能跟上,而且容海也特别注意男女之防,根本不会距离魏卿卿太近,却刚好能保护住她。 一路上,容海都注意着身后跟着的那些个贼人,却也偶尔看了眼魏卿卿,看她正色着小脸昂首阔步跟着,一点儿也没有难堪羞涩之样,嘴角不觉溢出了丝笑意,直走到西市某处脂粉铺子后,容海才停下脚步跟魏卿卿道:「不知魏小姐何时回去?我正好要在这边的重阳楼见几个朋友,大约两个时辰后会返回。」 魏卿卿知道他是想护送自己回去,这等好事,魏卿卿自然不会拒绝,乖巧点着头表示知道了。 容海见她如此,笑意更深了几分,只看着她进了胭脂铺子,才示意身边的小厮去将那几个小贼抓起来了。 而魏卿卿在进胭脂铺子后,直接寻了个侧门溜到了附近的巷子里,见到了正等着的郭庆。 「查清楚了,陈家这么狗急跳墙,是因为他们在江南的一处私盐造被人一锅端了,事情想必很快就会捅到朝廷来。」 「私盐造?」魏卿卿当即笑出声来:「我就说陈家区区四品,怎么家底会这么丰厚,不但养活了京城一大帮子‘廉臣’,宫里那位娘娘也是奢华阔绰的不得了,原来他们竟是干着跟皇上抢生意的活计。」当初容锐章好几次也想动私盐的生意,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事,若非她一直没有松口,今儿被端的,只怕就是丞相府了。 想到这儿,魏卿卿竟生出几分后悔来。 「不过陈家被动了老巢,为何要来魏家动手?」魏卿卿有些不解。 郭庆瞥她一眼,见她是当真不懂。不由嗤笑一声:「你看着倒是聪明,怎么这点儿理陈家都想得明白,你这局中人反而糊涂?」 魏卿卿瞥他一眼,他的意思是,陈家是想拿自己要挟容彻么? 自己这位容二叔不简单她早就知道,可从未见他为哪个女人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来,自己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不管陈家发什么疯,你先替我解决了陈三娘的事。」想起今儿陈三娘发疯的样子,魏卿卿知道是不能再给她留任何退路了。 「你想怎么办?」 郭庆看她眼底幽寒的模样,不自在的耸了耸肩膀,仿佛想抖掉背后那一丝寒气一般。 魏卿卿附耳低语了几句,郭庆听完,望着魏卿卿哂笑:「你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从未说过我是什么好人。」魏卿卿无所谓的应了句,就回胭脂铺子去了。 郭庆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欣赏笑了笑,转身消失在了巷子里。 而魏卿卿在确定容海的人已经不在铺子外以后,这才带着兰生进了离这儿不远处的酒馆。 小酒馆还是之前那般旧旧的样子,但新换了块牌匾,上面笔力遒劲的写着三个大字,‘四季酿’。 「您来了。」 杨账房远远看到魏卿卿的人影,便迎了过来:「您去后院歇歇?」 「嗯。」魏卿卿看了眼酒馆里络绎不绝的人,心底又有了别的想法,现在赚钱仍然是她的目标,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钱在京城的作用! 魏卿卿叫了杨账房夫妇到后院细细商议了一番,杨账房夫妇听完魏卿卿这些想法,眼睛都瞪得老大:「小姐,这样做。得花多少银子?」 「花出去的银子,迟早是要赚回来的。最近你们去叫做房屋行当的人,细细盯着丞相府的文姨娘和陈家,这段时间,他们必会卖不少铺子出来。」魏卿卿又将之前黄迎给她的两张房契交给了杨账房二人:「这两个铺子距离不远,想办法把中间铺子盘下来,直接打通了,做成酒庄。」 第26章 杨账房二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花银子的,接过魏卿卿递来的房契时,手都有些发抖。 魏卿卿却是笑着安慰:「就算不成也没关系,有我兜着呢,你们只管放手去做。」 「可小姐,这也太冒险了,咱们折四季酿如今生意不错,照现在这样下去,一年一两千两的纯利也是有的……」 杨账房还是不放心,魏卿卿看着他,心底轻叹,到底没见过大世面,年纪又大了,眼界有限,即便她事事交代清楚了他也不敢去办。 「那你们先去盯着买几个铺子,剩下的,再说。」魏卿卿无奈,说罢,见杨账房夫妇大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下更无奈。只交代了几句,这才出来了。 「小姐不高兴?」 兰生敏锐问道。 魏卿卿颇有些泄气,想当初她刚开始学着打理铺子生意时,也没这么为难过,说到底还是她当初找的几个掌柜的都是世故精明的,可现在再去哪里找这么一群人呢? 「都闪开!」 魏卿卿正踱着步子准备回西市等容海一起回去,就听得街上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马上的人张扬的挥着鞭子将路边来不及闪躲的行人抽打了开,还呵呵直笑着。 魏卿卿看清那马上的人,迅速拉着兰生要往一旁避开去,却见那人身后跟着的居然是这两日丑闻漩涡里的徐昌,心道不好,赶忙要低下头,可徐昌已经发现了她! 或者说,徐昌就是盯着她出门了,才跟来的。 「你,见着六皇子殿下怎么不知行礼!」徐昌直接将马勒停在魏卿卿跟前,用马鞭子指着她问。 「一个民女。你计较那么多作甚。」为首骑在马上的绿衣少年哼了声,却似捉弄般,抬手一鞭子直接朝魏卿卿的脸打了去,魏卿卿的纬纱帽瞬间被他鞭子上的力气劈开成了两半,魏卿卿的左脸上甚至被那利气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伴随着周围惊恐的轻呼声,吊儿郎当的六皇子却怔怔望着魏卿卿,忘了呼气。 少女一双水波盈盈的眼睛正冷冷瞪着他,白皙如雪的小脸上鲜红的血溢出,却更添几分妖冶,尤其她分明看着生气的样子,偏生眼角天生微微上翘着,带着不自知的妩媚。 「殿下,殿下!」 徐昌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立即朝身边人哼声:「把这不知尊卑的民女给我带回府离去,本殿下要好好惩罚她!」 魏卿卿哑然,以前听容锐章说,这位六皇子一直跟长公主一起养在塞北,是个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如今看着,还真是如此。不过他怎么也回京了,容海也是前阵子回京的,难道长公主也要回来了么? 皇帝当初撮合容海和长公主时,就曾暗示过他们不得召不许回京,一大半的原因,还是想把这位先皇后所出的六皇子关在塞北,怎六皇子如今会大摇大摆出现在京城? 「凉野。你怎么在这里?」 容海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来。 六皇子见到容海,眉头皱了皱,乖乖喊了声姐夫,才收起鞭子勒着缰绳高高在上的看着他道:「我正要去国公府。」 容海猜到他是要去做什么,他已经到京城,想必公主也快到了:「你去宫里了吗?」 「一会儿就去。」秦凉野不甚在意的说完,又瞥了眼魏卿卿,没再多说,只问容海:「姐夫现在与我一道去国公府吗?」 「自然。」容海看了眼魏卿卿脸上的伤和落在地上的纬帽。见她只是小脸有些发白,却半点不见受惊害怕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特意吩咐身边下人:「今儿魏小姐怕是受惊了,你们紧着送回去,否则母亲定要说我见着未来弟妹出事都不知护着了。」 这一番话,直接解释了魏卿卿跟自己的关系。 秦凉野眉头更紧了几分,不悦的朝魏卿卿看去,却见魏卿卿竟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扭头走了。 第27章 嘿,这小妮子! 「徐公子是殿下半路遇上的吗?不如一道去国公府喝杯茶?」 容海看向死死盯着魏卿卿一脸狠厉的徐昌,笑问。 徐昌这才回过神来,但也没太把容海这个驸马爷放在眼里,不甘不愿的下马行了礼,才听秦凉野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先回去。」 「是。」 徐昌不敢反驳,不过今儿遇上六皇子,的确是个巧合,谁能想到这十多年不曾回过京几乎要被满朝文武遗忘了的皇子,会忽然回京呢。 说罢,秦凉野才在容海温和的眼神中无奈下了马,随他一道往国公府走去了。 魏卿卿这厢回到魏府,就知道京城局势要变了。 「看徐昌还敢出来,说明徐家并未将流言当回事。」兰芷利落泡了茶来,也不敢再多话。 「兴许,是徐家故作没事。」兰生略思虑了下,轻声道。 魏卿卿未回答,她只觉得奇怪,怎么徐昌先蹦跶了出来,反而容锐章没动静,难道容锐章还能说服了徐家不成? 这件事太奇怪了,若是叫容锐章察觉出这是自己的手笔,最后叫他倒打一耙,反而替魏家招来了祸端。 「兰芷,去叫小白……」 「小姐。」 魏卿卿话未说完,就听到秋灵的声音从外传了来。 自从余霞被送走后,秋灵整个人都安分了不少,唯独少了的那只凤纹镯子…… 「何事,进来回话吧。」魏卿卿道。 「是。」秋灵应了声,才掀了帘子走进来,递给了魏卿卿一张烫金的请帖,请贴上,赫然写着绥国公府四个大字。 又是国公府? 魏卿卿翻开看了眼,竟是国公府一年一次的赏花会又要开了。京城的各家夫人们,每到四五月,都喜欢办赏花会。一来也有个跟各家走动的由头,二来,也是炫耀掌家夫人的本事,毕竟要操办这样一场赏花会,不仅费心费力,还格外费钱。 以前文姨娘就格外喜欢办赏花会,借着魏卿卿丞相夫人的名义去发帖子,然后再暗地里说这些全是她的手笔,给她脸上贴金。 想起曾经这些往事,魏卿卿嘴角勾起,打发了秋灵下去,吩咐兰芷:「使人去查查,看国公府的帖子今年有没有送去丞相府,如若送了……」 魏卿卿略略想了下,眼睛半眯起:「东城有一家玲珑绣坊,里面存着两匹烟云锦缎,价值不菲。」 兰芷机灵,瞬间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不可叫旁人知道,可明白?」魏卿卿打断她的话,认真看着她道。这算是她给兰芷的最后一个机会,如若她还是认国公府的主子,那她不要这个丫环也罢。 兰芷自然明白,手心紧握着重重点了点头。 只等兰芷出去,天色也不早了。 魏卿卿叫兰生去前厅打听了下魏青山和魏浔的情况,得知他们暂时没什么动作,也稍稍松了口气,打发兰生去厨房吩咐今晚要跟魏家人一起用晚膳后,就回房准备调制下一季的花酒了。 却刚回房间,那熟悉而又令人紧绷的气息便传了来,还伴着些许的血腥气。 魏卿卿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却瞬间清晰看见了此刻坐在她房间角落里的那一袭紫衣。 魏卿卿算了算时间,今儿正好是十五,她再看向赫连紫风,看他平素挽起的白发此刻随意的洒落在肩上,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其中,浑身不断颤抖着,就知道,他的病又犯了。 每到十五这日,他就会如此,只有喝大量的人血才能镇住,而当初魏卿卿捡到他时,他刚喝完血一个人躲在荒僻的山洞里躲避着四处追杀他的人。 「不会离开的……」 就在魏卿卿要倒退出去时,赫连紫风才喃喃念出这句话,声音沙哑。 第28章 魏卿卿皱眉:「紫风,我去给你找血来,你……」 「你说过绝不会离开我的,卿卿。」 赫连紫风抬起头来,平素冷漠的双瞳此刻布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挣扎,魏卿卿知道他的思绪必然又被这病折磨到失去了理智,可刚想完,赫连紫风便如风一般将她卷入了怀里,而且他的牙齿也咬在了魏卿卿细嫩的脖子上。 屋外,兰生听到动静,警觉的问了句:「小姐,您可还好?」 魏卿卿感受到脖子上轻微的疼痛,她知道赫连紫风还有些许理智在,她不能激怒他,否则今儿他血洗魏府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没事,告诉爹爹和大哥,今儿我不能过去了,我想休息。」魏卿卿轻声答。 兰生听到这话已经知道不对劲,应下是,就出去找人了,却谁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容锐章会出现在魏府之中,并且在兰生出现时,就敏锐察觉到魏卿卿出了事! 「你家小姐怎么了?」 容锐章直接问兰生。 魏青山还懵了一下,也跟着看向兰生。 兰生手心暗自紧握,垂着眼帘答道:「小姐没事,只是乏了而已。」她本是要告诉魏青山魏卿卿可能出事的,但容锐章在此,她知道小姐有多防备此人,权衡再三,她决定先不告诉魏青山,只等私下里再去找葛老和魏虎。 但容锐章却是个多疑之人,兰生越是不说,他知道越有可能出事。 「既然我找回了这凤纹镯子,也该亲自还给魏小姐才是。」 容锐章说着,起身就要往后院去。 魏浔立即起身拦住了他:「丞相爷,天色不早,卿卿还是待嫁之身,您此刻过去怕是不妥。」 「丢失太后所赐的凤纹玉镯,乃是死罪。」容锐章毫不在意的威胁着魏浔,见魏浔不再说话,这才提步径直往后院而去。 魏青山看了眼这凤纹镯子,只有深深的无力感,他以前听人说官场险恶,在小县城当个知县时还不觉得,如今到了京城,他才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身似浮萍’,他堂堂一个从六品的大理寺丞,在京城这些权贵们眼里,却连蝼蚁还不如。 「丞相爷。女儿家还是名声要紧,这镯子之事,下官一定会调查清楚……」 魏青山想拦容锐章,容锐章却根本没给他机会,几步便走到了魏卿卿的院子里。 魏卿卿院子里的两个婆子见到外男闯入,连忙手忙脚乱的要拦人,直到瞧见魏青山和魏浔也跟了来,才稍稍松了口气,只守着房门口行了礼。 「让开。」 容锐章沉声。 婆子们犹豫了一下。见魏青山形色匆忙,低着头佯装没听到容锐章的吩咐。 容锐章脸色微沉,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会担心魏卿卿的安危。 「魏卿卿,你身子不适吗?」容锐章直接朝房间里问。 但此刻房间里,魏卿卿根本不敢动弹半步,她任由赫连紫风抱着,但容锐章的声音一传来,赫连紫风还克制的牙齿立即咬入了她的肉里,疼得她闷哼一声差点哭出来。 「紫风,我不会跟外面的人走的,你冷静一点。」 魏卿卿忍着痛安慰着赫连紫风,举到赫连紫风身后的银针也不得不先收了起来。赫连紫风极其敏感,如果知道自己要弄晕他,今晚自己真怕要被他吸干了。 但容锐章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见魏卿卿没有出声,便断定她肯定出了事:「魏卿卿,你再不说话我就要进去了!」 魏卿卿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坑了她半辈子的男人! 「紫风。」 魏卿卿安抚的搂住赫连紫风的腰。轻轻安抚:「你在这儿等我半刻,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赫连紫风感觉到她主动的贴近,混沌的眼神清明了几分:「会回来吗?」 第29章 「会!」 魏卿卿认真回答:「就半刻,我把外面的人赶走了就马上回来好不好?」 赫连紫风犹豫了一下,眷恋的将她拥在怀里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祈求的望着她低低道:「一定要回来。」 「嗯。」 魏卿卿看着他挣扎的眼神,甚至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擦脖子上的血,只等赫连紫风转过身,才抽出帕子捂着脖子转身出了门。 但即便出来,魏卿卿也没走到明处,而是隔着花厅的帘子站在暗处,冷冷盯着外面看似焦急的容锐章:「相爷这么晚了来臣女这儿,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你没事。」 容锐章看着她还活生生的,不自觉松了口气,却又生气起来:「那我方才唤你几次你为何不答?」 魏卿卿看着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自大的他,嘴角勾起丝讽刺:「相爷要臣女如何应答?臣女待字闺中,如今夜半三更,相爷忽然跑来喊臣女,臣女是不要这名声了还是不要这命了?」 容锐章皱眉,他不喜欢魏卿卿如此跟他针锋相对! 「卿卿,丞相爷是忽然发现了你的凤纹镯子,所以才登门的。」 魏青山不想容锐章在此胡搅蛮缠了,上前直接岔开了话题:「这镯子如今既然找到了,明日你便随我一道去国公府赔罪去。」 「相爷寻来的镯子是假的。」 魏卿卿看都不必看就知道,早在秋灵偷走凤纹镯子前,魏卿卿就令兰芷去悄悄寻人仿制了一只。否则这般要命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拿来做诱饵? 跟在外面的秋灵闻言,眼睫闪了下,愕然朝房间里看去,却见魏卿卿正目光森森的盯着她,当即便知自己这一切动作,竟早就在魏卿卿眼里了,不由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真镯子女儿好好收着呢,不过今儿夜深了,女儿要歇着了,明儿再呈给父亲看吧。」 魏卿卿说罢,直接就回了房间,因为她脖子上血越流越多,她怕再耽搁下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只是她刚进房间,容锐章便瞥见了房间里那道高大的紫色人影。 赫连紫风! 容锐章愣了下,魏卿卿不肯出来,竟然是跟赫连紫风在房间里幽会! 可那赫连紫风似乎故意让容锐章看到的一般,魏卿卿刚进去,他便长臂一揽,拥着魏卿卿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混账!」 容锐章有种被戴绿帽子的羞辱感,提步再要往前去,魏浔却拦了过来:「相爷,镯子既然没事,那您便不适合再往里走。好歹,里面也是您未来的婶婶。」 ‘婶婶’二字,似根刺般扎在容锐章的心口。 「既是婶婶,我如何能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一起……」 「相爷今儿莫不是跟陈家一般。来逼死我魏家人的?」魏浔严肃的打断他的话。 容锐章看了看魏浔,知道他必是没看到方才的赫连紫风,而且这一家子现在格外信任宠冠魏卿卿,这就是魏卿卿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容锐章不甘心的朝魏卿卿的门看了眼,但已经没有借口再往里去了,踌躇半晌,也只得告辞离开。 今日,他本想借着镯子的事,让魏卿卿来求他的,只要她肯求他,他必会替她解决了陈家这桩麻烦事,但是没想到…… 「贱人!」 回到丞相府,容锐章依旧不甘心。 「相爷,您怎么了?」 文姨娘来伺候时,看他又一脸不悦,心下暗暗计较着,必是又去那六品小姐那儿受气了,便心思一转,轻声道:「妾身听闻国公府邀了魏家的小姐去参加过几日的赏花宴,相爷,不若咱们也请这位小姐登门赏花吧。」 「赏花?」 容锐章不经意看了眼文姨娘,这才看到她精心梳起来的头发上簪满了华丽非常的簪子,其中一支更是价值不菲的嵌红宝石簪子,这是魏卿卿嫁妆里的东西,她怎么戴在了头上?母亲怎么也会允许她戴在头上? 第30章 难道……母亲是无暇管这些东西了么。 想到这儿,容锐章眼底瞬间沉了几分,难不成。她还在惦记着将魏卿卿从相府除名不成? 「赏花之事,你若是能邀来她最好。」 容锐章说完,起身就叫了小厮龚常出去了。 文姨娘有些看不明白了,几步追到门边都没敢朝容锐章那冷漠的背影喊出声来,还是小蝶提醒,她才咬了咬唇。 「相爷当真是被狐狸精迷去了魂魄。」小蝶也愤愤道,否则今儿自己打扮这么好看,相爷居然连个眼角都没有。 文姨娘斜睨了眼小蝶:「既如此,我倒要请那魏小姐登门来看看,是个多么倾国倾城的人物。对了,大姑姐今儿安生了一天,你想法子让琉璃把大姑姐和母亲的账单捅到相爷跟前去,她们一个月吃穿用度就是几千两,相府哪里还有银子?」 小蝶忍不住打量了文姨娘一眼,光她这一身就不止上千两了,她倒好意思管起大小姐和老夫人了? 不过想归想,小蝶还是去找琉璃了。没多久,就又给文姨娘捧回了一沓的房契来:「琉璃姨娘说,她伤着身子骨了,管着这些家务已是吃力,还请姨娘您多费心。」 文姨娘望着这厚厚一沓的房契,喝着燕窝的手都停了停,却佯装不在意般抬抬手:「拿匣子小心收着吧。」 「是。」 小蝶看她明明眼底写满了贪婪却故作矜贵的样子,暗自撇嘴,这才下去收拾东西了。 只等东西收拾完准备去厨房打打牙祭,就见厨房的婆子们正摆了酒菜在私下里说话,说的还是徐家那事儿。 「大小姐可没这份聪明。那日她听能到关于徐家那些话就奇怪的很。」 「是啊,咱们府上最聪明的可就只有一个文姨娘了,前阵子她可还跟大小姐打了一架呢。」 众人连忙附和。 小蝶撇嘴,聪明?文姨娘也就是仗着相爷宠爱罢了,若是相爷宠爱自己,自己保准比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强。 这样想着,小蝶便不满的咳了两声走了进去。 众人瞧见是她,连忙起身行礼,还殷勤的讨好起来,方才的话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只夸着小蝶聪明貌美,以后配了小厮太亏了云云。 一听要配小厮,小蝶就不乐意了:「谁告诉你们姨娘会将我配了小厮去?」 「这……」为首的婆子迟疑的朝朝众人看了看,这才低低道:「姑娘还不知道呢?这私底下都传开了,门房赵妈妈早求了文姨娘,让她将您一到年纪,就许给她那个马房管事的儿子呢。」 「赵妈妈?呸,她是什么东西。她也配!」 小蝶当即气了个倒仰,再想起今儿相爷看也不曾看自己一眼,还不是因为文姨娘让她站的远远的,根本不叫她在相爷身边伺候么! 喝了几杯酒,小蝶现在只觉得气血上涌,又想起几个妈妈们方才议论的事,直接就低低跟她们说起,徐家的事儿,其实是文姨娘暗中捣鬼的了。 夜深,送走小蝶后,妈妈们也散了,唯独方才领头的那个趁着说去茅房的功夫,绕到了无人的角门处。 「大爷,都照您说的办妥了。」婆子殷勤的道。 「很好。」郭庆扔了块银子给她:「下次这等好事,我自然还找你,这样你的家人也都能活的安稳。」 婆子攥着银子,哪里敢有二心,她一想起昨夜回家时看到一家子都被人绑起来拿刀伺候着,她就心肝胆颤。 郭庆见这里的事情办妥,又想了想陈三娘那儿的事,这才悠闲回魏府了。 等他要来跟魏卿卿回话时,便察觉到了房间里赫连紫风的气息。 「魏小妮子?」 郭庆贴在窗边阴影处朝房间里喊。 第31章 魏卿卿看了眼窗上的影子,上前拉开了窗户,郭庆也一眼看到了她身后已经躺在她床上陷入了昏睡的人。 「这是……」 「这就是我要你多防备的赫连紫风。」魏卿卿说完,郭庆还直直看着她:「没了?」 魏卿卿哑然,还能有什么。 「他的人必在魏府外,你回来时可见到了?」魏卿卿问。赫连紫风身边那个小厮对他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的,如今赫连紫风忽然入魔闯进来,小厮必然知道,却没有阻拦…… 魏卿卿不禁有些心烦,曾经的帮手,如今倒成了掣肘她的势力。 郭庆跳进来,兰生兰芷已经在屋内了。 魏卿卿看了眼还刺在赫连紫风雪白脖子上的银针,跟郭庆道:「把他送出去吧。」 「也好,否则这么多人进进出出。你府上那位葛老必要发现了。」郭庆说罢,上前便背着赫连紫风,飞快跃出了房间。 只等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兰芷才白着脸定定望着魏卿卿,道:「小姐,奴婢二人保护不力,请小姐责罚!」 「责罚什么?」魏卿卿到铜镜前看了看脖子上的伤口,狰狞极了:「去找些药来吧,这伤明儿你们只说是虫子咬得便是。藏是藏不住了。」 「可是那赫连……」 「一个怪人而已,暂时不会来找麻烦了。」赫连紫风每次入魔没控制住,至少要休息半个月。但他以前每次都控制的很好,怎么这一次会这样,是出了什么事么? 魏卿卿想不到,以前她对赫连紫风的了解就不算太深,这个人太神秘,把自己的一切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也根本不让她知道。 兰芷还要再说,却被兰生拦下了。 「这件事,小姐可要告诉二爷?」兰生问。 想起容彻,魏卿卿直接拒绝了。 兰生会意,不再多问,只打了清水来开始替她清洗伤口了。 郭庆后半夜回来后,才与她说了丞相府和陈三娘的事:「那陈三娘的确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我只让个婆子去骗她说能买到一种名叫相思水,喝了的男人就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她真就去了。不但去了,还为了试验那水灵不灵,逼自己的丫环书眉将水送给徘徊在陈家附近的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穷秀才喝,结果那穷秀才早就盯上了陈三娘,编了几句话,就把陈三娘骗到了被窝里。」 魏卿卿倒是不惊讶,陈家早放出话来要低嫁了陈三娘,她会被人盯上也是迟早的事,只没想到她会这么把自己搭进去,都不必自己再下狠手。 「书眉这个丫环倒是忠心,既如此,那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逃出来,求来魏府。」魏卿卿涂好伤口,淡淡道。 「你还真是半点退路也不给陈家留。」郭庆冷笑。那书眉要是真的求到了魏家那,那陈三娘这破事儿谁也别想瞒住了。 陈家还想以此拿捏魏家?不被朝中那些个谏臣们拿折子参死都是好的了。 「对待仇人何必妇人之仁?」魏卿卿问郭庆。 郭庆握剑的手一紧,朝魏卿卿哼了声就出去了。 魏卿卿想了想接下来的事,吩咐兰生:「看住秋灵,明日她一旦有动作。便抓起来送到大哥跟前去,等她哭喊着来求我了,再来回禀。」凤纹镯子的事魏卿卿本打算留到以后用的,现在看来计划也不得不提前了。 夜色微沉,却谁也没发现在魏府安静之后,一道消息悄悄从魏府送了出去。 容彻在收到来信时,那双永远淡定的眼眸冷得可以杀人。 「看来陈家是真的急了,竟敢出此下策。还有那赫连紫风……」 「这里剩下的事,你留下来处置。」容彻打断阿鲲的话。 阿鲲整个人都傻住了,这次江南的行动,二爷可是计划了半年,凶险不说,若是出半点差错,被上面的人发觉,那国公府便要面临大麻烦! 第32章 「二爷,此事……」 「我的人全部留给你。」容彻说完,外面阿鹏已经牵来了他的马。 「爷真要现在回去吗,您已经暴露行踪。此时走,无疑给人当了活靶子。奴才相信魏小姐暂时不会有事的,只要告诉国公夫人便是,而且府里还有大爷在,魏小姐自己也聪明……」 「她是聪明。」容彻冷冷扫了眼阿鲲,可再聪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否则她那次就不会死在那场大火里:「但她也需要我。」 阿鲲望着面色凛凛而去的容彻,仿佛他又成为了那单枪匹马杀入三十万水匪里的煞神的大将军,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二爷被迫交出军权时,也从不见他有半丝慌乱,刀口舔血的人,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这几次却都为了个女子乱了方寸。 「二爷回京了?」 马蹄声远,一道女声才从身后传了来,旋即便是小男孩不舍的哭声:「爹爹,我要爹爹呜呜呜……」 阿鲲连忙回身朝女人行了礼:「二爷有急事,夫人,这里不安全,您先回去歇着吧。」 「是为了那位魏小姐的事吗?」女子又问。 阿鲲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子,芙蓉如面杏眼如雾,美的叫人惊叹,只可惜…… 女子察觉阿鲲眼底的可惜,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跟棠儿不会在二爷将要大婚的时候回去京城的。二爷若能幸福,我也很高兴。」 「多谢夫人成全。」阿鲲心底松了口气,只看着她温柔哄着那七八岁的孩子慢慢走远了,才回头吩咐阿鹏:「务必看紧了她们。」 「你在担心什么,夫人这么多年都没给二爷惹过麻烦,现在知道二爷要大婚了,也从未多说过一个字。我看呐,夫人是知道分寸的。」阿鹏道。 阿鲲越是听阿鹏这么说,心里又复杂了些,这么些年,二爷也是这样看待她的,如若真如阿鹏所说,她对二爷半点非分之想也没有,就好了。 陈家。 陈三娘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糊里糊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陈夫人却早已哭晕了过去。 书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家小姐衣衫不整的被人拖拽出来,再看那脏的发硬的被子和床上那个猥琐的穷秀才,心疼的直掉眼泪。 她一点儿也不怪小姐几次想要出卖她,她自小跟着小姐长大,就是死也不怨小姐。 「哎,真是可怜,书眉,你还不想想法子,表小姐只怕真要嫁到这样的人家来了。」一侧有人低声提醒。 「可是,谁还能救小姐?」书眉看着清醒过来,开始哭闹不止的陈三娘,一阵迷茫,却听陈三娘喊起来:「我不嫁给这个穷秀才,我要嫁给魏公子,魏公子会娶我的,会……」 不等陈三娘说完,陈家来的管事嬷嬷直接叫人拿了破布堵住了她的嘴,叫人将她和那穷秀才一起带走了。 书眉明白过来,现在能救小姐的,只有魏公子了,只要魏公子答应迎娶,小姐就不必跟个穷酸秀才过一辈! 想到这里,书眉也顾不上陈三娘,扭头就朝魏府奔了去。 魏浔一早起来,听闻书眉来了的时候,眉头便拧在了一起。 「大公子,这会儿这个书眉寻来,怕不是好事。」大明在一侧替他整理好衣衫。并提醒道。 「嗯。」 魏浔看了眼大明,吩咐:「但由着她在门口闹也不行。」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 「榆钱巷离魏府最近的除了国公府,就是祝家。祝大学士应当还未去早朝吧?」魏浔问。 大明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魏浔,见他面色肃然,又忙低下头来:「是,小的明白了,咱们此时走角门出去,刚好能避开书眉见到祝大学士,书眉知道您出现必然会跟过来,这样有什么事。也有祝大学士这个人证了。」 第33章 魏浔应了声,拿着昨夜写好的一篇文章,直接就出去了。 大明却是缓了一会儿,才敢跟了上去。以前他真当大公子一心只读圣贤书,现在看来,大公子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他不轻易出手罢了。 那么,他今儿特意避开方子蛟去会见京城那些个文人士子,也有别的用意么?还是得早些告诉小姐的好。 魏卿卿早知书眉来了,接到大明的消息,同样有些意外,看来,大哥并不需要她来保护。 「这个书眉倒是忠心。」 兰生在一侧道,语气颇有几分惋惜。 魏卿卿未置可否,只等书眉在祝大学士面前结结巴巴抖落出了陈三娘昨夜被个穷酸秀才骗了身子之后,才些微松了口气。 陈家这次,算是自掘坟墓了。 很快,朝廷参陈家的折子便如雪花般飞入朝堂,就连宫里那位娘娘听闻也遭皇上贬斥,陈家老太爷引咎辞职。陈家这场风波才算告一段落。 不过也因为在京城中关系如此盘根错杂的陈家,都吃了这么大个亏,京城中的各方势力顿时安分下来,知道其中有容彻手笔的人家,一时间都对国公府保持了高度的警觉和忌惮,甚至就连魏青山,在大理寺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如此几日,容锐章总算明白,一开始在国公府容彻那场生辰宴上,容彻为何会眼睁睁看着陈安追去魏家做贼了。 容彻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拉陈家下水! 「如此深的心机,四殿下,此人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就必除之!」 被圈禁的四皇子府内,容锐章一身黑衣斗篷,低低跟满面愁容的四皇子道。 四皇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容锐章,皱着眉没出声。 容锐章暗自不悦的咬了咬牙,这个四皇子,要说胆量也有几分,就是太平庸了,否则当初也不会傻乎乎落到太子的圈套里,年纪轻轻就被皇上给圈禁了。 虽然这圈禁并不算严格,皇上对于他出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朝中还有几个人拿他当将来的储君人选? 「殿下,要除容彻,那魏家的魏卿卿是关键,微臣想过了,若能让魏卿卿成为微臣的人,说不定……」 「容相啊。」四皇子终于打断他的话,沉沉道:「这几日,我实在无心想这些。」 「可是殿下……」 「父皇大寿在即,我若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做贺礼,父皇势必不会高兴,这样他放出我就遥遥无期了。」四皇子最近一直在发愁此事。 容锐章想了想,皇上的大寿还有三个月,不过前世四皇子的确是隔了两三年才被放出来。若是如今能早些放出来,他是不是可以早做布局,这样就算生出容彻这个异数,他也不怕了! 「殿下放心,微臣一定给您准备……」 「其实,我已经寻到了一件好物。」四皇子说完,又见一个黑瘦留山羊胡子的男人进来了。 容锐章一见是他,眼底杀气瞬间涌了出来,前世便是此人,怂恿着四皇子,剿灭了所有太子余党,包括丞相府! 不行,他一定不能再让此人得四皇子的宠! 想到这里,容锐章即刻道:「不知殿下寻着什么好物,如今太子已经盯上了殿下,殿下若是贸然派人出去,只怕被太子捷足先登,倒不如微臣去替殿下买回来。」 山羊胡子立即恭敬的笑着朝容锐章行礼道:「此物价值不菲,相爷当真要替四殿下解决这个难题吗?」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容锐章冷冷瞥了眼山羊胡子,只朝四皇子道:「微臣既已决定追随殿下,那微臣之物便是殿下之物,殿下若要用,只管开口便是。」 丞相府有钱,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闻言。四皇子脸色顿时松快起来,也不计较容锐章家里那些龌龊事了,只看了眼山羊胡子,山羊胡子这才笑道:「殿下看中的,正是一座高达两米的纯天然羊脂玉佛,其雕工精湛,宝相庄严,更是从卧佛山中养了数十年才养出来的,价值十万两!」 第34章 「十万两而已。」 容锐章看着山羊胡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此人太过抠唆,以丞相府的家财,便是十尊这样的玉佛也不是问题,如今府上虽没有什么现银,但那十几处盈利的铺子,还有府中大量珍贵的金银珠宝,随便抵当几样也够了。 四皇子对于容锐章的大方十分满意,起身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表示感激,那眼神,分明是拿容锐章当自己人了。 容锐章从四皇子府出来,心底都对自己这个决定满意不已,却刚上马车,就见龚常犹犹豫豫的,不由睨他:「有话直接说,怎么了?」 「回禀相爷,是老夫人她……」 「母亲。」容锐章当即想起那日他察觉不对劲去寻母亲时,母亲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禁头疼:「她怎么了?」 「她今儿一早入宫去见太后娘娘了,奴才听府里人的话,那意思,像是要请太后出面。除了已故夫人的名。」龚常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了容锐章身上的杀气,犹豫了一下,府里发生的另一件事他就更不敢吱声了。 但容锐章却发现了他的吞吞吐吐:「还有什么,继续说!」 龚常背上直冒冷汗,看都不敢看容锐章一眼,低低道:「是文姨娘,府里前阵子传出流言蜚语来,说大小姐传扬的徐家的事,其实是文姨娘在背后捣鬼。今儿文姨娘领着小小姐出府去看胭脂,谁知遇上了徐家嫡出的大小姐,当场就被那大小姐一通羞辱打骂,小小姐直接吓出了病来,大小姐也以为是文姨娘算计了她,文姨娘刚回府,大小姐便大打出手,将文姨娘母女都赶出了相府。」 容锐章听着,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疼。 怎么会乱成这样?不可能的,文姨娘只是个高雅的女子,她知书达理,日日与书香为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是魏卿卿,一定是她在暗中捣鬼! 「去魏府!」 容锐章咬牙,他要去问问魏卿卿,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想让自己喜欢他,就是私下里与男人幽会,还要折腾他的侍妾和家人么! 但等容锐章气势汹汹跑到魏府门口来时,却只瞧见了刚好随着国公夫人的嬷嬷一道出门的魏卿卿。 魏卿卿今儿换了条十分适合她的梨花白绣青色花纹的长裙,乌黑的头发全部盘了上去。点缀着两支玉白嵌珍珠的珠花,耳朵上缀着莲子大小的圆白珍珠,更显得她清雅如兰,半点不见金银俗气。 容锐章那喷薄到胸口的怒气,忽然就熄了一些。 难道曾经他那样嫌恶魏卿卿,是因为她不会打扮吗? 也不是,魏卿卿的穿着打扮,总是最优雅得体的,虽然金银点缀,却不见俗气,但那时候她毁容了,所以总是低着头,而自己因为有了文姨娘,再懒得多看她一眼。 魏卿卿刚要下台阶,便注意到了容锐章的眼神,也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 魏卿卿目光微凉,跟曹嬷嬷说了声,就来给容锐章行了礼。 「魏卿卿,你可知道丞相府今日发生了什么?」 容锐章问她。 魏卿卿只觉得好笑,丞相府发生了什么她自然知道。但容锐章是何立场来问这话? 「臣女不知,相府出事了么,既如此,相爷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臣女还要去国公府请安,就不耽搁相爷了。」说罢,直接随曹嬷嬷走了。 「你就真要这般气我?」容锐章看她眼角流泻出来的冷漠,气急。 气? 魏卿卿回头看着他满是愤怒的模样,真真笑了起来,这个自大的男人,居然还没看清,她对他的那份爱,早已被大火烧的干干净净了! 「相爷许是误会了什么。」魏卿卿极其冷淡的与他对视着,早已没有半分怨,只有单纯的恨! 「误会?」容锐章轻哼,瞥了眼曹嬷嬷,故意道:「我不信一个人的心那么容易改变,你是我的……」 第35章 ‘妻子’二字尚未说完,就见魏卿卿坦然道:「臣女是相爷未来的婶婶,关爱侄儿之心自然不会变。」 容锐章拳头紧握,但不论他此刻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魏卿卿都半点不为所动,转身就跟着曹嬷嬷走了。 容锐章还要再往前追,便见曹嬷嬷回头郑重看了他一眼,提醒:「方才国公府的管事去底下铺子巡视时,偶然听到有人在谈论相府大小姐跟将军府二公子之事,夫人觉得是巧合,已经打发人去相府回话了,相爷既得空,何不回去看看?」 容锐章回头盯着龚常,龚常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声音都在发抖:「奴才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事儿老夫人早就知道了,所以……」 容锐章真是恨不得打死底下这些个没用的废物,也顾不上魏卿卿,直接上了马车就往丞相府去了。 曹嬷嬷这次啊看向魏卿卿,见她神色自若,心底暗暗点了点头,以后要成为国公府的少夫人,就得有这份气度。 不过魏卿卿的确不知道国公夫人忽然招她来府里做什么。 穿过一条条长廊,直到魏卿卿觉得头都低着发酸的时候。才被曹嬷嬷领到了一个寂静的小院子里。 「魏小姐请在此稍等。」说着便带着人退了下去。 魏卿卿皱眉,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想不想爷?」 听到这道清朗声音的一瞬,魏卿卿莫名觉得有几分安心,回头,就看到了一袭白衣胜雪抱胸斜倚在廊柱下的容彻。 多日不见,他好似清瘦了,眼底的红血丝还未散,但阳光就那么恰好的隔着稀疏树影落在他身上,长身玉立,优雅又显得散漫。笑意从那双狭长的眼底泄出,让这风景都逊色几分。 「二爷回来这么早。」魏卿卿看他。 「嫌我早了么?」容彻朝她招手:「到爷身边来。」 「臣女今儿是来见国公夫人的。」魏卿卿自然知道是他拖了国公夫人骗自己来的,但就是不想顺了他的意。 容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丫头几日不见,长得越发好看了,这令他这个多年不曾碰过荤腥的人可如何是好。 容彻幽幽一叹,几步便到了魏卿卿跟前,揽住她的腰一跃上了屋顶,但还未站稳,腰间便一阵疼。 他低头看着掐着他的皮肉死死拧的魏卿卿,脸色发苦:「卿卿,我疼。」 「我以为二爷皮厚,不会觉得疼。」 魏卿卿算是看明白了,容彻不会轻易杀她,最起码,在利用完她之前不会。 容彻叹气,这还真是她的性子,半分不肯吃亏的。 「别把你的手拧酸了。」容彻看着拥在怀里小小一只的魏卿卿,哭笑不得的说完,这才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她一跃上了附近的一棵茂密的大树。 大树虽高,魏卿卿却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得紧紧搂着他的腰以防掉下去。 魏卿卿抬头,便看到了容彻眼底的促狭,他是故意的! 魏卿卿咬牙,却还未说话,就见容彻眼神忽然冷了几分。 魏卿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脸色依旧温和但眼底却写满了苦涩的容海,和他身边一位衣着华贵却满眼写着冷漠的美貌妇人。 妇人姿容高贵,下巴始终微微往上扬着,容海几次看着她与她说话,她都不曾给过一个眼角,仿佛十分厌烦容海一般。 魏卿卿想到前不久才见到的六皇子秦凉野,这位妇人与他容貌也有三四分的相似,既如此,她便是一直在塞北的那位长公主了吧。 正想着,容海和长公主已经走到了容彻所在的这棵树下。 「公主,你当真要这么做吗?若是如此,无疑是将六皇子推入了刀山火海之中。」 「他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承担起这一切。」长公主语气依旧淡漠。甚至隐隐有几分恨意:「母后的死,他也该去查了,当年若不是你……」 第36章 长公主没继续往下说,但容海面上已经满是愧疚。 「罢了,你签了这和离书,就算是了了当年的事。」长公主情绪收敛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写着对容海的漠然。 「公主既然执意如此,我自会签下。不过公主可否等几日,彻儿就要娶妻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耽搁了他。」容海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 长公主脸色更冷了几分,倒是没再拒绝:「我也还要去见父皇,不过我不会住到国公府来。」 容海苦笑:「公主突然回京,不住这里还能去哪里?就算公主急着见那人,也该再等等……」 「你放肆!」 长公主一声呵斥,全然看不见容海眼底的心痛,只冷哼了声,便甩袖走了,留下容海一人站在树下良久,才听他道:「彻儿。还不下来?」 魏卿卿尴尬了一下,敢情容海一早知道他们躲在树上。 容彻带着魏卿卿一跃下来,容海瞧着魏卿卿红着小脸一副愧疚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来:「魏小姐也在,今儿可还要去买脂粉?」 「不用了。」 魏卿卿见他还特意打趣自己,讪讪笑了笑,不过他不介意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儿被她这个外人知道吗? 还是……他真的心死了? 「大哥,长公主之事,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隐忍,你何不告诉她那个男人……」 「不必了。不爱就是不爱,彻儿,我守了她几十年,困了她几十年,够了。」容海笑容又变得苦涩起来,只提醒他:「魏小姐是个好的,你莫负了她,有些事,及早与她说罢,别落得与我一般。」 事? 魏卿卿眼皮跳了跳,她不打算知道,也不打算跟容彻交心。就算他要纳三妻四妾,也没关系。 等容海一个人落寞的走开后,魏卿卿便即刻离开了容彻的怀里,平静看着他:「二爷放心,臣女并非善妒之人,也知从一而终的道理,只要魏家无碍,臣女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比如让赫连紫风咬了你的脖子?」容彻问她。 魏卿卿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抬头看着容彻,本以为会从他眼底看到愤怒或不屑,但他眼底却什么也没有,空的让人害怕。 魏卿卿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听他问:「你知道赫连紫风,到底是何身份么?」 魏卿卿就是不知赫连紫风是何身份,才会觉得此人危险。 但容彻似乎也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只是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轻轻道:「下次离这个男人远一些,他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不然,我就只能不顾一切,先杀了他再说了,明白吗?」 幽幽的语气,带着几许威胁。 魏卿卿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是真的,但他说赫连紫风危险,他又何尝不危险? 看似坦诚,却永远藏身迷雾里,让人捉摸不透。 「二爷,将军府的三小姐来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传话。 听到是魏素素,魏卿卿眼神黯然了几分,容彻只是大手一挥:「不见。」 「但是三小姐说,有要紧的事要求二爷帮忙……」 「爷很忙。」容彻牵起魏卿卿的手,冷冷睨着回话的小厮:「下次三小姐的事,再不必回我,等我的院里有女主人后,一切只问女主人便是。」 小厮忙朝魏卿卿行了礼,才赶紧退了下去。 魏卿卿知道容彻是知道大火跟魏素素相关了,但这场大火似乎并不单纯,容锐章口口声声他不知情,而魏素素跟章老夫人却参与了其中,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隐秘。她都要查清楚。 容彻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略用力握紧了些:「让你爹爹去圣上面前露个脸怎么样?」 第37章 魏卿卿回过神来,看向他:「二爷要扶爹爹上位?但爹爹性子耿直,并非圆滑之人,只怕处理不好朝中关系。」说白了,把他推出去,就是让他去做靶子的。 「有我在。」容彻浅笑:「况且朝中圆滑的人够多了,皇上会欣赏这个耿直之人。」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魏卿卿语气略低。 「有。」容彻回答。 但他这么干脆利落,反而让魏卿卿犹豫了起来。容彻这么做。的确把爹爹架在了烈火之上,但不这么做,魏府也是腹背受敌,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知道爹爹必然也想更往上一步。 魏卿卿下意识的去攥拳头,却发现容彻一直握着她没撒手。 他的手心暖和极了,不似她的,冰冰凉凉,怎么也暖不热。 「那就麻烦二爷了。」魏卿卿回答,前程未卜,但总比连还击之力都没有的好,爹爹一定也会这样想。 魏卿卿不记得怎么从容彻这儿离开的了,一路出来,心里都在盘算此事的利弊,直到面前被一道人墙挡住。 秦凉野也没想到会在国公府遇到魏卿卿,不过他在这儿站了许久,见她只是蹙眉想着什么,还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来:「小妮子,你莫不是傻了?」 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魏卿卿腹诽几句,后退两步朝他行了礼便要走,秦凉野却一抬手将她拦住了:「本殿下说叫你走了么?」 「臣女以为殿下在塞北恣意惯了,不拘这些小礼的。」魏卿卿看他。 秦凉野一听,这瘦的跟个金丝雀似的小妮子竟敢讽刺自己,越发来了兴致:「本殿下今儿还就拘这小礼了,怎么着?给本殿下跪下磕头,不然本殿下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把你贬为奴婢,让你刷三年的马去。」 魏卿卿看着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犹如看小孩子一般,毕竟前世她可就比他大了。 魏卿卿淡淡看着他:「臣女刚刚瞧见长公主往前院去了,殿下若是来见长公主的,别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女耽搁了才好。」 秦凉野见她提起长公主,脸上的戏谑之色淡了几分,到底是收回了手臂:「京城的小姑娘都似你这样的伶牙俐齿么,讨人嫌。女子还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讨人喜欢。」 「臣女乡下来的,没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既殿下嫌弃,那臣女日后避着殿下走,再不敢惹殿下嫌弃。」说罢,魏卿卿便直接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快步走了。 「你——」 秦凉野看她看真能顺杆子爬,气恼的回头要抓住她,却刚转身,就听有人道:「不知殿下来了,长公主已在花厅等候,殿下这边请。」 秦凉野皱眉,回头看着来人是容彻院里的,撇撇嘴:「他倒是一点没变,这府里各处都是他的眼线,难怪皇姐不愿意住在这里。」 「殿下请。」小厮不为所动,看得秦凉野一阵暴躁一路骂容彻骂到花厅,才肃了肃脸色,紧张的往里去了。 这厢,容彻听回禀说魏卿卿已经平安回魏府了,才拨了拨手边的药碗:「下次别煮这么苦的药了,不然我没病死,倒被苦死了。」 「二爷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独独怕这苦药?」一旁一个带着帽子一身蓝色布衣模样的中年男人收起自己的药箱,指着自己开出的二十副药交代一旁的小厮:「一天两幅,一口都不能少盯着他喝下去,知道吗?」 小厮心底发苦,这药也就您能逼着二爷喝,他们哪里敢呐? 白大夫似乎看出小厮的为难,斜睨着容彻,道:「他若少了一口,你就将他不要命跑死三匹马从江南赶回来,结果伤了筋脉的事去告诉那位魏小姐,你看他喝不喝。」 容彻咳了两身。朝白大夫摆摆手:「你赶紧走。」 「没事我也不爱来,二爷要再不爱惜这身子,不如给我试药算了,像二爷这样的筋骨,最好试药。」白大夫说完,这才高冷的背着自己的药箱走了。 第38章 「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单身汉。」容彻念叨,白大夫出门差点一个踉跄摔出去。行,就你不是单身汉,就你有本事,看看这魏小姐能在国公府这龙潭虎穴里活多久! 魏卿卿觉得鼻子发痒,吸了吸,就见魏虎兴冲冲的跑了来,扬着手里一张红纸,乐不可支:「小妹,我拿到武举人初试的单子了,三日后就要去参加武举人的比试了!」 三日。 魏卿卿嘴角勾起,够丞相府跟魏琼威好好掰扯了,出了这等丑事,不管魏琼威娶不娶容金宁,这武举人考试的资格肯定得丢了。 「那我们今晚买些好酒好菜庆祝。」魏卿卿笑着说完,就要吩咐人出去买酒菜,秋灵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规规矩矩道:「小姐,不若让奴婢去吧,奴婢跟好些个酒楼的掌柜都熟悉,奴婢去,也省得叫人坑了咱们。」 魏卿卿望着面对自己有几分畏缩的秋灵。看了眼一侧的兰生。 兰生会意,拿了二两银子给她。 秋灵连忙行礼攥着银子退下了,魏卿卿也找了个借口打发了魏虎,兰芷才从秋灵房间的方向走了来,道:「她房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这一次,她怕是想跑了。」 「按我朝律例,下人不得主人放行私自偷跑,是何罪?」魏卿卿问。 「死罪。」兰芷浅浅一笑:「奴婢这就带人去拿她。」 「别耽搁了今晚的酒菜。」魏卿卿说完,就回房换衣裳去了。 只是没想到,今儿这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刚换了衣裳出来,就看到了蹲在门口抱着剑看夕阳的郭庆。 夕阳把郭庆的影子拉得老长,眼神肃穆的像是刚参加完葬礼,隐隐的,似乎还泛着些许泪光。 「过两日桂花开了,倒好酿了桂花酒,郭大侠想喝,可要赶早来。」魏卿卿走到他身侧,负手望着他笑道。 郭庆回过神来,佯装拨弄头发,快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白了她一眼:「别想着几坛酒就能让我对你毕恭毕敬的,黄毛丫头一个,早些把我的仇人告诉我,等我报完仇安安心心跟你五年岂不更好?」 魏卿卿挑挑眉,没应话。 郭庆也知道她这嘴不会那么容易撬开。只道:「今儿丞相府发生了件大事,你肯定很高兴。」 「丞相一家子死绝了?」魏卿卿问。 郭庆一个趔趄,扭头看着颇为正经的魏卿卿,撇撇嘴,这样狠毒的小丫头还真是世间难寻,不过,对他的胃口。 「那章老夫人入宫去见太后,不知说了什么,但灰头土脸的出了宫,而且就在刚刚,连她的一品诰命封号都给收走了。」郭庆道。 「那多半,又是说要将原丞相夫人除名之事了。」魏卿卿想起章老夫人,眼神凉凉的,自己在丞相府这么多年,她是不肯承认,还是根本完全不知道,她那一品的诰封,并非全是她的好儿子给她求来。而是自己拿了太后本要给自己的诰封换来的呢? 「郭大侠这几日在京城闷不闷,想不想出门走走?」 魏卿卿眼神一闪,笑眯眯问郭庆。 郭庆一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打起什么‘好主意’了:「说吧。」 「离京城百里之地,有一个牛家村,村子里有一户姓章的人家,是在村子里教书的,那姓章的男人前两年应该已经死了,留下个眼半瞎的媳妇和一个大龄待嫁的女儿。」魏卿卿微笑。 「章?莫非是那章老夫人的亲眷?」 「同姓而已,不过……」魏卿卿低语吩咐了几句,郭庆听罢,便是他这样走南闯北的江洋大盗,也忍不住对魏卿卿翘起大拇指:「狠还是你狠,得亏你是个内宅妇人,你要是去江湖上走一遭,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郭大侠夸奖了。」魏卿卿半点以为忤,自然的当做是夸奖应下,负手踱着步子愉快的去前院吃晚饭了。 第39章 饭桌上,大家恭贺着魏虎能去参加武举人比试了,魏青山也不断的感激着葛老,唯独魏浔静默的坐在一旁,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魏卿卿担心他喝醉了,提醒了他一句,魏浔果真放下了酒杯,低着头语气轻轻的问魏卿卿:「小妹,你是不是一早就看穿了京城的这些人和事?」 魏卿卿心底咯噔一下:「大哥为何这样说?」 「二弟是因为你,才能拜葛老这样的人物为师,才能这么早踏上武举人的路子。」 「是二哥自己得了师父喜欢……」 「今儿一早我见到祝大学士了。」魏浔苦笑着看向魏卿卿:「他问了我下半年秋试的事。还问我要不要去祝家替他打理书库,他得空也可以指点我一二。小妹,祝家跟我们唯一的关系,就只有你和祝小姐。」 魏卿卿看他如此,没有再掩饰。 魏浔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才轻轻叹了口气:「还有方子蛟,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接近我不怀好意。」 魏卿卿有些惊讶:「大哥竟知道?」 「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他何必对我鞍前马后?他是冲着国公府的容二爷来的。」魏浔忍不住又拿起酒杯,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笑看着魏卿卿:「小妹,大哥不笨,你放心,这些事大哥心里都有分寸的,大哥只是在想……要是曾经的小妹,她肯定什么都不明白。只会躲在我身后哭,让我保护她。」 魏卿卿目光滞了滞,魏浔仰着头咽下眼底的湿润,只看着傻乐的二弟和难得高兴到满脸通红的父亲,跟魏卿卿道:「小妹,大哥会保护好你们的。」 魏卿卿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曾经的魏小姐说的,或许,是魏小姐吧…… 她看着开始跟魏虎一起喝酒的魏浔,寻了个借口便退了出来。 月亮拨开乌云出来了,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屋檐上,像是渡上了一层银霜,漂亮极了。 「喝点酒?」 刚低头数着一块块青石板回到小院,魏卿卿就听到了容彻的声音。 魏卿卿侧目,看着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兀自饮酒的容彻,发髻松松挽着,银灰色的衣襟也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像是刚沐浴出来的一般,尤其是他轮廓分明的下巴顺着修长脖颈上那凸起的喉结,甘醇的酒一咽下去,喉结便要动一下,朦胧夜色下,这老男人竟分外诱人。 「二爷还有几日娶我回去?」魏卿卿停下脚步,笑问他。 容彻握着酒杯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抬眸看她,分明才从热闹的家宴上过来,却孤寂的像是暗夜里的一个影子。 「卿卿想几日?」 「十日吧,够了吗?」魏卿卿问。 容彻放下酒盏,微笑:「够了。」 「那好,我等二爷的花轿来。」魏卿卿说罢,就转身回房去了,容彻没有追上去,只静坐片刻,吩咐身边小厮:「立即去办。」 「是。」小厮说罢,又担心的看了看容彻:「那二爷今晚就守在这儿吗?那赫连紫风的人虽在外面,但不一定就能闯进来。您内伤未愈,还是……」 容彻凉凉扫了他一眼,小厮赶忙闭上嘴扭头去办事了。 容彻只细细想着魏卿卿的事,片刻,便有人来,将魏浔晚上跟魏卿卿说的话完全复述了一遍。 「爷,这魏家大公子似乎很聪明,也有野心。」来人又将这段时间魏浔暗自结交各方士子的事说了:「而且他答应了祝大学士的邀请,如此看来,此人并非跟魏青山一样是个宁折不弯的,反而有几分圆滑和手段。」 「他有野心也好,既如此,安排闫先生跟他见面吧。」容彻吩咐完,便察觉到了院子周围异常的气息,目光微凛,身上强大的气息也散发了出来。 院墙外,一身黑衣人的人看着那只端坐院中便令人胆寒男人,犹豫了一下。带着人撤退了。 第40章 回到不见光的房间里,黑衣人才取下面纱,看着攀西坐在冰制寒床上调息的赫连紫风,回了话:「看来她对容彻动心了。」 听到‘动心’二字,赫连紫风才缓缓睁开眼睛:「既如此,那就杀了他。」 「容彻并非寻常人,要杀他恐怕不容易。不过现在京城中要对他下手的人不少,譬如而今那位重权在握的丞相爷,容锐章!」 黑衣人话才刚刚说完,便觉一阵掌风袭来,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人便拍飞在了墙壁上,吐出一口血跌在,好久才缓过这口气来。 赫连紫风身边的小厮冷冷看了黑衣人一眼,警告:「容锐章也是要杀之人。主子再无人可用,也不会用他。」 「是。」 「国公府,长公主。」赫连紫风声音低哑的说完,喉头已经泛起腥甜。 小厮看出他此刻的勉强,上次若不是要替魏卿卿处理那样的事,主子也不会来不及服药结果伤了根本,以至于必须在此休养半月。今日他本想让人将魏卿卿带来,却没想到容彻居然早有察觉,守在了魏府。 「接下来的事就让奴才去办吧,那位国公府的长公主,的确是枚好棋。」小厮说罢,就打发了所有人出去,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只等到了外面,小厮才冷冷盯着方才的黑衣人:「下次再敢惹主子不悦,杀无赦!」 「是。」 黑衣人连忙跪下,对于这个充当赫连紫风喉舌的小厮南平,周围的人表现的更为害怕,因为此人,才是真正的狠毒。 「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容彻有一个大哥容海,而长公主另有心爱的男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南平负手冷冷问。 黑衣人瞬间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去办!」能让一个女人奋不顾身的去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她最在意的东西! 辗转反侧,魏卿卿直到后半夜才睡熟。 等第二天刚醒,兰芷便来回话,说秋灵昨儿果真是要逃走,并且现在已经被抓住直接送到魏浔那儿去了。 提起魏浔,魏卿卿心底闷了闷,外面便响起了魏虎的大嗓门。 「小妹!你起了没,咱们出去玩!」 魏卿卿:「……」 好歹,还有个二哥不是? 魏卿卿换了身鹅黄色绣如意纹的稍纱长裙,不觉已经五月过半,天气也慢慢闷热了起来,只早晚还有些凉,魏卿卿便又穿了件粉白色的比甲,头发挽了个单螺髻,额前留了些许碎发,点缀两三朵珠花便出来了。 出来时,魏虎正打拳打得虎虎生风,魏卿卿瞧他,还格外换上了之前新买的衣裳,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白牙却格外的亮眼,不由弯了眼睛:「二哥要去哪儿玩?」 「今天是女儿节你忘了。」 魏虎笑她:「以前一到今天,你就嚷着要出门看花灯买鲜花的。」 魏卿卿眨眨眼,脑海里果真浮现出以前魏小姐跟魏虎一起出门过女儿节的事,不过自从魏夫人去世后,魏小姐就没再出去过,至于自己。自嫁入丞相府,更是没过过这个节日,倒是每到今日,都会替魏素素办一场小宴,替她准备称心的礼物。 魏卿卿心中暗了暗,瞧着今儿阳光正好,她也正好去趟小酒馆,看看杨账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再让小白去探探魏将军府的情况。便欣然戴上纬纱帽跟他一道出门了。 京城的女儿节,比之前的小县城办得更加热闹,街上到处都是兜卖鲜花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多了不少戴着纬纱帽跟着父母出来挑花的少女们。 魏虎一路也看得眼花缭乱,不住的问魏卿卿想要什么。 魏卿卿也不客气,要了好几支红色的海棠,等逛累了,二人便去临湖边的茶棚要了两碗茶准备坐下来歇歇,谁知刚坐下来,一条鞭子直接就砸在了魏卿卿的桌上,一道尖利的骂声也传了来。 第41章 「眼睛瞎了,没看到本郡主要坐这儿吗!」 「郡主,这位好似是魏家的小姐。」一侧魏素素温婉的提醒道。 池扬郡主声音更高了几分:「什么魏家小姐,全京城我认识的魏小姐就只有你一个,素素,你就是性子太软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欺负你了。」 「什么叫阿猫阿狗。我妹妹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难不成皇上还下了令,这京城里就只许一家姓魏,别家都不许了吗?」魏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魏卿卿想拉都没拉住。 「自然不是,魏公子别误会,池扬郡主只是心疼我而已,并无其他意思。」魏素素立即赔了礼。 魏虎瞧着忽然跟自己道歉的魏素素,一时间倒手足无措了,尤其魏素素温温柔柔的,生得又漂亮,又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一侧的池扬郡主却不干了,重新捡起鞭子朝魏虎头上打来,刚好被魏虎一把拽住了那鞭子。 「你放肆,还不给本郡主松开!」池扬气得去抽鞭子。 魏虎气性也上来了,就不撒手:「亏你还是郡主,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我们好端端坐在这儿,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一上来就又打又骂的,就算你是郡主,我也不信你爹娘跟你一样不讲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池扬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还是头一次被个身份低微的人如此训斥,气得脸都红了:「你真是狗胆包天,你松不松手!」 「不松!」 「二哥。」魏卿卿要起身来劝,魏素素却一步挡到了她跟前:「魏小姐,今儿是我不对,还请你不要计较才好。」 魏卿卿看着满目歉意的她,目光微凉:「我不敢跟将军府的小姐计较,还请小姐让开,以免……」 魏卿卿话未说完,魏素素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魏小姐不计较最好,素素就怕惹了你不高兴,你若不高兴,彻哥哥肯定也不高兴了。 魏卿卿已经不习惯她再触碰自己,下意识便要去抽开自己的手,魏素素却忽然像是被推了一把般,直往后跌了好几步才勉强被她的丫环碧雪扶住。 魏卿卿当即会意过来,而下一秒碧雪红着眼睛委屈的质问已经传来:「魏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如此道歉了,你何必还要推她。你虽即将嫁入国公府,可现在还没嫁呢,如此势力小人,是不是也太卑鄙无耻了些!」 「果真是蛇鼠一窝,你们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池扬郡主一听,更是怒气上涌,直接一脚朝魏虎踹了过去。 魏虎也是气得不行,他家小妹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这池扬郡主胡搅蛮缠,她才不是好东西! 想罢,见池扬郡主一脚踢来,魏虎干脆猛地拽过她的鞭子往旁边一闪。 池扬郡主一脚踢空,整个人直接无力的往后倒去,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顺带掀翻了一桌的茶水泼在她脸上,好不狼狈。 魏虎见状,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她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我碰都没碰你。」 「你……」 池扬郡主年纪还不大,面对魏虎如此的不怜香惜玉,如此的嘲笑,眼睛一红,当即便委屈的哭了起来。 魏素素赶忙过来将她扶起安慰:「郡主,都是素素的错,你打骂素素吧。」 「关你何事。」池扬抽着鼻子站起身来,恨恨的盯着魏虎和一侧珉唇不出声的魏卿卿,跺了跺脚:「你们这两个贱民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呜呜呜……」 说着,便哭着跑了。 魏素素自然也要追上去,魏卿卿望着她的背影,轻轻问她:「为了个男人,魏小姐如此唱念做打,不觉的难堪吗?」 魏素素背影微微一僵,她敢把自己比作戏子么? 魏素素嘴角勾起丝轻蔑,为了彻哥哥,就是做个戏子又何妨?人她也敢杀。 第42章 魏素素没回头,径直跟着池扬郡主走了。 魏虎还撇嘴:「真是娇惯坏了。」 「二哥你可知今儿得罪的是什么人?」魏卿卿略有些叹息的看着魏虎,这个二哥,脑子是当真不开窍。 「郡主呗,不过郡主又怎么样,今儿可全是她的错。」魏虎不以为意。 魏卿卿心底轻叹。吩咐小白:「回去给葛老说说今儿的事,尤其重点说说这位池扬郡主。」皇上可就一位胞弟,封了汝阳王,而汝阳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儿啊。 魏卿卿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拉着魏虎去了四季酿,寻杨账房问了问买铺子的事,得知还算顺利,便要回府去,却刚出门,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闪入了一侧的巷子里。 魏卿卿心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哥,我好像落了支簪子在酒馆里,你帮我去找找好不好?」魏卿卿问魏虎。 魏虎一口应下:「那你在这儿等我,可别走远了。」说罢,就飞快往里去了,魏卿卿这才朝兰芷使了个眼色。 兰芷会意,立即悄声往那巷子里去了,确定没有危险,才招呼了魏卿卿过去,但二人入了巷子没多久,就看到了那巷子里头抱在了一起的男女。 魏卿卿看着长公主脸上挂泪满是小女儿模样的趴在那中年男人的怀里,心也沉了下来,难怪容海的笑永远是浮在表面,带着苦涩的。 「小姐。」 「走吧。」魏卿卿知道容海对长公主心有所属是心知肚明的。便不想再多看了,这世间痴心男女,总不好论对错的。 但魏卿卿刚转身,就听到那男人情意绵绵的跟长公主道:「我已经约了那容海今晚见面,我会跟他明明白白说清楚,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不会让他看不起你。」 魏卿卿皱眉,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见容海?容海那般温雅聪慧之人,屑于见这个男人么? 而且这男人说一直在等长公主,魏卿卿却不见得,这中年男人她手里也有资料,此人并非什么痴情种子,相反,周遭女人成群美人不断,既如此,他为何要这样骗一个容颜淡去年华也逝去的长公主? 长公主虽是皇家出身,但尚了驸马,可以说是断送了前程。如同容海一般。 而且他若真爱长公主,怎么如今才要去见容海? 魏卿卿想了想,又在巷子里多逗留了片刻,只等长公主依依不舍的离开,才见那男人掸了掸衣襟,颇为不屑的哼了声,才昂首阔步的走了。 「小姐,这件事奴婢看,咱们处置不了。」 「嗯,你立即去国公府,告诉二爷。」魏卿卿也不打算自己处置,毕竟这是容海的家务事,她也没有立场处置。 她只是……有些可怜长公主而已,自以为深爱的男人,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回到四季酿,魏虎已经急地满头大汗,瞧见她来才舒了口气:「小妹,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被哪个歹人给抓走了!」 「方才前边儿有卖花的,我去瞧了瞧。」魏卿卿歉意的解释,魏虎见她不是出了事,才安了心,又大大咧咧跟她说起到时候要参加武举人初试的人来。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见忽然有人跌跌撞撞从附近的巷子里闯了出来,圆胖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和冷意。 魏卿卿一看见他的脸,眉梢就高高挑起了。而后便看见了混在人群中丞相府的人。 容锐章这是连他也要除掉么?他还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兰芷,去跟着那人。」魏卿卿低低吩咐了兰芷几句,若是这个人也能回到她手里,倒是一桩好事。 「小妹,你叫兰芷去做什么?」魏虎见兰芷离开,有些不解。 第43章 魏卿卿只笑称要兰芷去买些糕点,就拉着魏虎回家了,刚到榆钱巷,就看到了停在国公府门口的丞相府马车。而容锐章的小厮龚常正在马车边鬼鬼祟祟的,瞧见魏卿卿和魏虎二人回来,立即就收回目光往国公府去了。 「那人怎么奇奇怪怪的。」魏虎一双大眼睛瞪得铜铃大,生怕容锐章从哪里窜出来了一般。 「不妨事,二哥先回去见葛老吧。」魏卿卿收起心底的寒意,催促着魏虎,今儿池扬郡主的事儿,魏虎还得去葛老那儿领教训,至于容锐章。他此时去国公府,莫非是为了章老夫人被褫夺诰封一事? 想到这里,魏卿卿心情又好了几分,捻着今儿买的花跳着青石板愉快的回院子去了,却是人还没进院子,就被个飞来的东西砸了一下。 魏卿卿脚步一顿,抬头就看到了院墙上趴着的脑袋。 「看什么看丑八怪,还不帮本殿下把东西捡起来?」秦凉野一脸桀骜的睨着魏卿卿。 魏卿卿看了眼地上的一块石头,哑然,俯身捡起,道:「殿下稍等,臣女这就使人给您送出来。」说罢,没管秦凉野,径直回院里去了。 「哎,谁叫你让下人送,你给本殿下亲自送出来听到没有!」秦凉野朝她大喊。 魏卿卿只当没听到,回了院里,吩咐了婆子给秦凉野送了出去,气得秦凉野直跳脚:「京城的女子都是这样的?」 「这位魏小姐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不知道规矩。」一旁的小厮连忙哄道。 「难怪这般粗蛮。」秦凉野兴致缺缺的说着,就见长公主身边的仆妇过来了:「殿下,公主殿下在国公府等您。」 秦凉野脸上的纨绔之色顿时散了些,闷闷嗯了声,刚好要进国公府时,与一脸怒容出来的容锐章撞了个正着。 容锐章早知这位六皇子回来了,前世这位皇子在四皇子登基之前,就莫名暴毙在了塞北,听闻是染了某种极其凶险的恶疾,长公主也以父弟逝世不堪打击为由,落发为尼了。 所以再见六皇子,容锐章并未过多重视,只行了礼就准备离开,却忽然听秦凉野问:「相爷最近似乎很忙,大皇兄和四皇兄那儿,都忙不过来了么?」 容锐章要起来的身子微微一僵:「臣一直在为皇上处置朝中事物。六殿下是寻微臣有事吗?若是如此,微臣必当亲自到皇子府听候命令。」 「不必了。」秦凉野望着他狐疑又警惕的样子,笑了笑:「我刚回京,能有什么事儿,最多是寻些雅趣地儿玩乐罢了,相爷若是知道这样的地方,使人传个信给我便是。」 说罢,便负手走了。 容锐章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才十七八岁,又一直养在塞北那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不知朝政只知玩乐也属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和长公主此番忽然回京。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长公主和离一事? 「相爷在担心这位六皇子吗?」龚常在一侧轻声问道。 「太子殿下的人应该已经在盯着他了,要担心,此刻也轮不到我这个做臣的来担心。」容锐章一想到秦凉野根本活不长,倒也不是特别忧心了,他现在最忧心的,还是丞相府的烂摊子,和答应要给四皇子的那十万两。 昨儿回了相府。他才知道,文姨娘居然私下里将四五个上等铺子都抵挡出去了,而且还被人给诓了,文姨娘自以为是抵挡,并非买卖。可一查房契,才知那些人暗中搞鬼,把抵挡的契约换成了买卖。 这件事他刚要派人去细查,老夫人又被太后褫夺了诰封,而一转头,容金宁跟魏琼威的事又被陈家那陈三娘大嘴巴给说了出来。 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容锐章根本不信! 「刘全福抓到了吗?」 上了马车,容锐章才沉声问龚常。 第44章 「正在安排人抓,这个刘全福太狡猾了,我们昨晚本来就要动手,没想到他居然早有准备叫他溜了,但他肯定出不了京城,瓮中捉鳖,也只是时间问题。」龚常答道。 「那就好,我要活人,相府这些事,想来只有他能处置得好。」提起这刘全福,容锐章靠在马车里,也是满心的愤怒,但疑惑却也越来越深。 刘全福当初是怎么到自己身边来的?他想了好久,似乎是魏卿卿刚嫁来不久,这人就自己求上门来说要跟着自己的,而且自刘全福来后,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没有一处不妥当。 既如此,他为何又在自己如日中天的时候,忽然要走?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此刻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么! 马车到了魏府门口停了停,龚常提醒了一句,容锐章才用力揉了揉眉心,吩咐:「把我准备的东西送进去,一定要亲自送到她手里!」 龚常看了眼手里的锦盒,手指颤了颤,连忙应下,转身亲自把东西送到魏府里面去了。 容锐章则隔着帘子深深望着魏府门口的匾额,手心微紧,魏卿卿,你这辈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兰生领着龚常来时,魏卿卿刚接到郭庆的消息,说他已经顺利找到了牛家村的章家人,听到兰生来回话,还未想到,容锐章会丧心病狂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兰生刚拿到锦盒,便嗅到了里面新鲜的血腥味。 龚常垂首立着,道:「相爷说,这物什魏小姐看过之后就会明白,若是魏小姐后悔了,明日绥国公府的宴会,请在西边那处七窍玲珑假山里等候便是。」 说完,龚常便退了出去。 「小姐,这东西,还是不看为好。」兰生皱眉。 「打开。」 魏卿卿知道,容锐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自己传话,必然是拿了足矣威胁自己的东西。 兰生见魏卿卿面色决绝,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打开了这锦盒。 却锦盒刚打开,兰生便看到了里面那根还血淋淋的断指。 断指上清晰可见一道旧疤痕,鲜血还未干,可见是刚切下不久…… 「小姐……」 兰生见魏卿卿脸色忽然煞白,愣了下,赶忙合上盒子上前扶住了她。 魏卿卿只觉得心上好似又被人生生划开了一道口子,这道断指是从小照顾她长大如同亲祖母一般的江嬷嬷的,可江嬷嬷不是几年前就被她送到乡下庄子养老去了么,她根本没有参与京城的事物,容锐章为何连她也不肯放过! 兰生看着脸色一瞬间阴翳得可怕的魏卿卿,看她紧紧攥着的手,便知道这断指的主人对她该是十分要紧了。 「小姐,可要先把郭庆召回来?」郭庆武功高强,想要救个人应该不难。 但魏卿卿却清楚。容锐章既然已经对江嬷嬷下手,就不会给自己轻易找到她的机会。 而且,在明日宴会之前,容锐章应该都不会再对江嬷嬷下手了。 「今夜你使人送个消息,给丞相府的琉璃姨娘。」魏卿卿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江嬷嬷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她还记得小时候娘亲刚去世那会儿,江嬷嬷会彻夜的守在她床边跟她温言细语的说话。 「不必召郭庆回来。让他务必办好我交代的事!」 魏卿卿眼神锐利的说罢,外面兰芷也传回了消息,她救下了差点被丞相府的人杀死的刘全福。 魏卿卿看了眼外面将晚的天色,二话没说,直接换了男装,带着兰芷悄然出府了。 容彻听到消息的时候,神色也跟着黯了几分,她还是不肯依靠自己。 「这位魏小姐行事,过于心机狠辣,二爷当真觉得她是良配么?」 一侧一个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一身利落的老妇人站在一侧冷冷道。 第45章 容彻没有答她,只吩咐:「今夜的事就劳烦您了。」 老妇人见他一副固执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的,只哼了声:「二爷交代的事老奴自然会办妥,不过棠儿母子,您也别忘了,您答应过要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们,如若娶了个蛇蝎心肠的夫人回来容不下她们母子,二爷也该想想如何跟死去的人交代。」 「七婆!」 之前一身青衣的中年大夫急忙制止了她的话。七婆到底也闭上了嘴,只盯了眼大夫:「韩先子,你也别光想着治二爷的身体,二爷的心你也跟着治治,喜欢个比他小了一半的丫头片子,还任她胡作非为,可别是鬼迷了心窍。」说完,便朝容彻行了礼退出去了。 韩先子瞧了瞧容彻的脸色,见他一脸凝重,轻叹:「七婆这些年越发唠叨了,二爷别放在心上,她只是担心乐舞夫人和棠儿而已。」 「嗯,我想也差不多,该跟卿卿说说她们母子了。」容彻半合上眼睛,有种妥协的意味,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担心,他想,最好还是等卿卿嫁进来后,再提她们母子吧。 城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兰芷已经在等着了。 「小姐。」 兰芷看了看一身男装的魏卿卿,颇有几分少年稚气,虽然眉眼依旧带着女子的柔媚,但现在这样白净的小书生也不少见,倒不会叫人起疑。 「人在里面?」 「在。」兰芷说了当时救下刘全福的情况:「这个人算是聪明,一路将追他的人引到了官府门口,但他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容锐章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在京城根本无处可逃。」 兰芷说到这里话就止住了,没再往下说,但魏卿卿清楚,她必是动了容彻的势力才救下刘全福的,否则容锐章的天罗地网,她一个会些拳脚的丫环怎么救得下这么个大活人? 走到里间,魏卿卿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是伤正奄奄一息坐在角落喘息的刘全福。 魏卿卿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刘全福了,当年她为了照顾容锐章的自尊心,刚嫁入相府不久,就安排了给自己打理嫁妆的最得力的掌事悄悄投奔了容锐章,这个人便是刘全福。 刘全福虽然不满容锐章,但办事处处尽心,后来为了打理江南的生意,便每隔一年才回来回禀一次,没想到如今再见,会是这般光景。 容锐章连他自己的臂膀,也不肯放过。 「刘掌柜。」 魏卿卿从一旁倒了茶,递给他。 刘全福细长的眼睛瞬间把魏卿卿打量了个遍,接过茶喝了,才笑:「原来是位娇滴滴的小姐。」 「掌柜的好眼力」魏卿卿浅笑,她挑出来的人,若是连自己男扮女装都看不出来,便枉费她一番心思了。 「小姐大费周折救下我,不会仅仅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吧。」刘全福不甚在意的模样,眼睛却紧紧盯着魏卿卿的脸。 「我要你来当我的大掌柜,如何?」魏卿卿笑:「就当是为了曾经的丞相夫人,她答应许给你的百亩良田还没兑现承诺呢。我或许可以给你,你跟我五年即可。」 提到曾经的主子,刘全福顿时敛了目光,笑:「小姐抬举了,刘某不过一个小卒,当不得小姐如此信任。况且丞相夫人已死,人死为大,小姐还是不要拿她作伐的好。」 魏卿卿见他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心底的寒冰也融化了。 「当初刘掌柜答应才十二三岁的丞相夫人,一辈子为她尽力效忠,这话不作数了吗?」魏卿卿浅浅笑着:「你老娘的旧疾好些了吗,血燕窝要一直吃着,加上初冬第一茬梅花蕊酿的药酒服下最好。上次给你的梅花蕊酿已经快喝完了吧? 刘全福的脸略略僵了一下,抬头看着魏卿卿,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跟主子有什么关系?」 「我叫魏卿卿,是魏家的小姐。」魏卿卿留下一锭银子在旁边:「若是你要回去,等今晚入夜后,我会安排你回去,等到今年冬天,你来寻我拿梅花蕊酿。如若你愿意留下,便在此等候,很快我就会来找你。」 第46章 说罢,魏卿卿便走了。 她知道她的掌柜的都是聪明人,但不管刘全福留下或是离开,她都高兴,最起码人情不是她所以为的那般凉薄。 刘全福犹如雷劈一般愣在原处良久。直到看见魏卿卿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了,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盏,皱起了眉头。 魏卿卿从刘全福这儿出来,就去了丞相府的后巷。 她来时,琉璃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 魏卿卿远远看着她,比上次见面,又消瘦了一圈,眼窝也微微陷着,穿着条灰白色的长裙,魏卿卿看着她满脸的期盼和忐忑的模样,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姨娘,相爷回来了,要见您呢。」琉璃的丫环隔着角门提醒。 「知道了。」琉璃也急,但这是那位魏小姐第一次主动要求见自己,会不会……她是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主子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琉璃还是不愿意放弃。 夜风凉下来,天边的云霞也慢慢没入微黯的天际,琉璃焦急的四处张望着,直到瞧见巷子口的人影,才激动的提着裙子跑了来。 「小姐……」 琉璃看到魏卿卿,眼泪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魏卿卿望着如今已是容锐章宠妾的她,心思淡了几分,轻声问她:「最近丞相府还好吗?」 「不好。」琉璃连忙擦了眼泪,却笑起来:「乱极了,尤其是昨儿相爷回来,忽然说要十万两银子,文姨娘被骗私下里卖了几处铺子。相爷方才使人来唤我,约莫是要打小姐嫁妆的主意了。」 「奴婢清点过嫁妆,以前留下的几万现银早被老夫人和大小姐用完了,剩下的都是刻了将军府标记的金银玉器,所以那些吸血虫才没敢动,但也都被搬到各家箱笼里去了。」 琉璃愉快的说着丞相府的人是怎么挥霍魏卿卿嫁妆的,提起容锐章现在成日里为了银子发愁,更是喜上眉梢。 魏卿卿看她这般,问她:「你不喜欢相爷吗?」 「当然不喜欢。」琉璃脱口而出,回过神来,脸上的喜色瞬间淡了去,羞愧的低着头紧攥着衣裙,才垂着眼帘道:「小姐莫不是恨了奴婢竟嫁给他这样一个小人?但奴婢不后悔,如若奴婢也不留在丞相府了,那小姐辛辛苦苦打理下来的一切,就都便宜这一家子白眼狼了。而且……奴婢也想查查那场大火。」 魏卿卿看着她死死咬着唇瓣一脸苍白的模样,问她:「大火那晚,你跟衔玉在何处?」 琉璃想起那场大火。眼底泪光闪烁:「奴婢被将军府的人叫出去了,说是将军有话要奴婢相传,又叫得急,奴婢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敢让其他人去听便自己去了。至于衔玉,后来奴婢曾问过她,但她每次都只是三缄其口,却是暗中买着砒霜之类的东西,奴婢几次追问她都不肯说,后来就被挖了眼睛扔出了府。」 魏卿卿的眼底瞬间幽暗如海,这明显衔玉是知道了什么准备玉石俱焚了,但琉璃却说当初是父亲让人叫走了她,难不成那场大火不止有素素,还有父亲的参与么。 「姨娘,相爷寻您呢?」 相府角门处,琉璃的丫环越发焦急了。 「你先回去吧,容锐章若要十万两,你便告诉他,只要将那些金银玉器全部送到一家名叫银宝庄的地下当铺即可。那家地下当铺专收刻有标记的珠宝,而且价钱公道,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泄露之事,叫他尽管放心。」魏卿卿望着琉璃,如若琉璃真无二心,那么这次,就是最好的试验。 琉璃皱眉:「如此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办便是。」魏卿卿说罢,角门那处的催促更加焦急了。 琉璃望着魏卿卿,已然暗自确定了她的身份。不管她承认不承认。 「小姐放心,奴婢会办妥当。」说完,琉璃回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哽咽着跟魏卿卿道:「不管您是不是小姐,奴婢都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47章 「别死了。」 魏卿卿目光略闪了下了,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踏入了黑夜里。 夜色涌动。容锐章坐在上首,看着抱着孩子可怜兮兮跪在地上的文姨娘,心底曾经的那份喜欢,隐约好似被戳破了。 文姨娘的脸还是那般好看,身段也丰腴玲珑,带着江南女子的文秀,尤其她会诗书懂琴棋,她虽是庶出却也是官家出身,不沾半点尘世的俗气。这样的女子给他当妾,他才不觉得辱没了自己。 可为何此刻看她,他竟如此的烦躁? 「行了,回去好好歇着吧,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容锐章疲惫的摆摆手。 一旁章老夫人脸都黑了:「那她挥霍的那几个铺子便算了?还有府里几千两银子的用度……」 「我说过去就过去了!」 容锐章颇为不耐烦的打断了章老夫人的话。 章老夫人素来唯我独尊,见一向孝顺的儿子居然当着众人的面驳斥自己,一双锐利的眼睛迅速盯上了文姨娘。 文姨娘吓得瑟缩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也顾不上曾经的得体优雅,慌慌张张就抱着孩子跑了。 容锐章看得心累,使劲揉了揉眉心,听人说琉璃来了,才黑沉着脸,等琉璃刚一进门就沉声质问:「你做什么去了!」 「妾身肠胃忽然有些不适,所以……」 琉璃低头行着礼,容锐章看着她,是一肚子火想发也发不出。 四皇子那儿还急等着十万两,自己若是拿不出来,之前那番话,就显得滑稽可笑,甚至还要叫四皇子看轻了自己。 「你想想法子……」容锐章生硬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凑出十万两银子来。」 「十万?」 章老夫人眼睛都瞪大了,旋即又想起自己的身份,才重新收了神色,沉沉道:「章儿,府里不比以前,有个会捞银子的儿媳妇了,现在府里各个都是伸手要钱张嘴吃饭的,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母亲也只剩下些体己银子。你大姐跟魏府公子的事闹开,怕也是瞒不住了,你还得想法子给她置备一份嫁妆,将她嫁去将军府才是。」 提起容金宁,容锐章简直一身暴躁,母亲这样斤斤计较的话,也令他浑身不适,黑着脸没吱声。只盯着琉璃。 琉璃一副为难的模样,才顿了顿,抬头看着容锐章:「妾身曾听小姐说过,有一个名叫‘银宝庄’的地下当铺,肯收刻有标记的珠宝,奴婢看过小姐留下的嫁妆单子,就算折了一半的价格,当个十五万两不是问题。」 章老夫人一听,脸更黑了,魏卿卿陪嫁来的那些嫁妆,除去当初她送给各院的东西,剩下的也早被她收入自己的箱笼里了,甚至一部分还被她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了京城里各个交好的夫人,若是要拿去当了,岂非自己要全数吐出来? 「章儿……」 「龚常,你去查查这银宝庄。」容锐章直接打断了章老夫人的话,又跟琉璃道:「明日一早,你就带着府里的管事。对着嫁妆单子将所有东西全部整理好,若是没问题,明晚便使人安排了马车,全数运出去!」不论如何,明天子时之前,他都要拿到那十万两了! 魏卿卿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生,噩梦里,她看到亲生父亲和最疼爱的妹妹举起了火把,她曾痴心交付的夫君冷眼旁观,那烈火一寸寸吞噬皮肉,真的好疼啊。 疼到她的心里,将她所有的爱都烧成了灰烬。 容彻坐在她床边,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才轻抚着她的青丝小心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又做噩梦了么?是不是梦到了那场大火? 容彻还记得他下定决心,要回来抢了这个侄媳儿,将她永远锁在金阁做禁脔,却只看到大火烧尽后一地的灰尘时,那种心被挖空的感觉。 「二叔。」 第48章 就在天色将亮,容彻打算离开的时候,魏卿卿的嘤咛忽然传出,软软的,像是一把软乎乎的羽毛从容彻心上拂过。 容彻忍住心中悸动,回头看着果真迷蒙睁开眼睛,似含着水雾般娇娇望着他的魏卿卿,语气温柔至极:「我在。」 「我想报仇。」魏卿卿声音微哑,容彻却从未如此坚定也从未如此决绝的要去做一件事,肯定的看着她,嘴角轻扬:「好,我帮你!」 魏卿卿的嘴角也掠起笑意,又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般合上了眼睛。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既然选择了不择手段,那么容彻,也可以是她复仇的手段之一。 绥国公府的赏花宴,是京城贵妇人们争相要去的盛宴之一。 不仅仅是因为国公夫人的身份,更因为每年这场宴会,太后都会派下赏赐来,甚至偶尔还会让宫里的公主们也来热闹热闹,顺便遴选一下驸马。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做皇室的驸马,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是以一大清早,祝珠就特意带着不少的金银珠钗来了。 但她刚来,便看到了魏卿卿梳妆台上已经被打开的锦盒,和里面跟锦裙成套的钗环,华丽却不惹眼,做工更是一等一的好。 「这缎子是宫里今年新赏的宝花罗织锦缎,听闻宫里一共才得了十二匹,分给各位娘娘公主后,也就两三匹赐给了几个王府,绥国公府倒是有一匹。」祝珠惊叹着说完,一旁兰生笑着抖开了衣裳,衣裳的花纹用了些许银线来绣花纹,阳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仿佛那花朵都活了一般,淡青镶白的颜色,又越发显得清雅,可见这裁衣上,更是下了功夫。 祝珠直愣愣盯着这衣裳良久,才连忙催促着魏卿卿换上了。 魏卿卿倒是不多稀罕这衣裳,以前在相府,因为她容貌有毁,所以在衣着打扮上格外讲究,从不拘多少银子。是以这样的物件她也穿戴过不少。 但她这份淡定在祝珠眼里看来,却是荣辱不惊,更加令祝珠钦佩了。 等兰生一双巧手给魏卿卿又挽了个惊鸿髻,簪上嵌着珠玉的珠花和两三支流苏簪子,略略施了粉黛,祝珠更是看痴了一般:「卿卿,我平素只觉得你好看,但从未觉得你这般好看,真真跟天上的仙子似的。世人都说将军府的素素小姐是天仙下凡,照我看。你才是呢。」 「祝小姐这般夸我,我也在大哥面前说不上几句话的。」魏卿卿朝她眨眨眼,祝珠的脸顿时红了个透。 不过魏卿卿的确很满意今日的妆容,今儿她就是要打眼,就是要叫有心人都盯着她,这样,她才能把容锐章拖到她的局里! 想罢,魏卿卿瞧了眼一侧粉红的胭脂,提起画笔,在眉间点出了一朵淡粉色的桃花。 又见祝珠在一旁震惊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选了大红的胭脂,在她眉间也点上了三瓣梅花,更好合了她今儿海棠红的长裙。 「祝小姐也是漂亮的跟画里人似的。」兰芷直笑。 祝珠瞧了瞧铜镜里的自己,之前虽然漂亮但不显眼的五官,此刻立即鲜活了起来,的确比之前漂亮了不少,脸瞬时又红了。 两人一路走到魏府门口时,魏虎直接夸张的大叫了一声,魏浔转身。眼底也掠过丝惊艳,而后才朝祝珠略略行了礼:「今日小妹便有劳祝小姐多照顾了。」 「哪里,魏公子客气了。」 祝珠的脸红的像要滴出血似的,低垂下眉眼柔声说着。 魏卿卿看得出来,魏浔已经是有意在接近祝珠了。 她拉了拉祝珠的衣袖,浅笑:「时辰不早,我们过去吧。」 「嗯,我的马车就在外头,虽只有几步路,但还是注意着些好。」祝珠目光盈盈的又看了看俊朗儒雅的魏浔,才赶忙低着头跟魏卿卿一道出门了。 第49章 魏虎却还是没心没肺的跟魏浔道:「大哥,咱们两个大男人,就走路过去吧,反正咱们也不会赏花,就去前院寻个地儿吃顿饭得了。」 魏浔点头:「我们跟着马车过去便。」 魏浔声音不大,但走在前面的祝珠还是听见了,羞涩的抿着唇角上了马车,便紧绷着身子一丝不苟的坐着了。 魏卿卿上了马车,才问她:「祝小姐想过以后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啊?」祝珠愣了下,以为魏卿卿是在打趣她,不由瞪她:「卿卿何时也学坏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祝小姐,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魏卿卿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前她不是还盼望着祝珠嫁给魏浔么,可现在,魏卿卿对祝珠,总有几分怜惜。 祝珠没明白魏卿卿的话,魏卿卿只叫她回去细细想想,况且男婚女嫁,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想,她总不至于把所有的事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马车很快停下。 这次国公府门口没有再遇到刁难的人,魏卿卿跟祝珠一路顺利的随着在迎候的曹嬷嬷去花厅给国公夫人请了安。 不过请安时,魏卿卿大致扫了眼堂上堂下那些熟悉的面孔,便也猜到国公夫人此番特意邀请自己来参加这场花会的目的了。 出了花厅,祝珠才低低跟她说起国公府的事:「国公府有两房,大房便是国公夫人这一支,二房也是老国公嫡出,不过如今的老夫人却是续弦,意思就是,国公夫人他们这一支虽是嫡出,也承了爵位,可国公爷的生母早逝了。如今府里虽说是国公夫人当家,当活着的这位续弦老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听我祖母说过,当年大房的爵位差一点,就变成二房的了。」 魏卿卿自然知道这些缘故,而且还曾怀疑过,大房两位爷膝下至今无所出,是不是这位续弦老夫人的缘故。 「之前这二房一直都在外头当官,好像是这几日才调回京城的,说是为了参加二爷的婚礼。卿卿,你入府后,还是小心些才是,我听我娘说,二爷在之前已经娶过三位夫人了,却没一个能活长久的,虽然都是生病去世的,但谁知道是不是……」容二爷克妻这几个字,祝珠没说出来。魏卿卿自然也猜到了,容彻克妻的传闻,在京城名声很响。 两人闲话说着,魏卿卿便被个丫环迎面撞了一下。 丫环连忙慌张的赔礼道歉,还道:「奴婢是赶着去玲珑山那儿送东西,还请二位小姐千万别怪罪奴婢。」 「没事。」祝珠见魏卿卿没受伤,连忙打发了丫环,也省得叫国公府的人看见,编出魏卿卿还没嫁进来就开始欺负下人的话。 但魏卿卿却明白这丫环的意思,是容锐章派人来催自己了。 魏卿卿看了眼前边,五月的湖面波光粼粼,不少小姐们正泛舟湖上,隔岸还有公子们正遥遥朝这儿看着,但目光主要还是聚集在湖畔那处荫凉的亭子里。 此时亭子中,魏素素正在对着一盆开得正好的三色堇描画,徐瑶看得全神贯注,唯独池扬郡主百无聊赖的甩着自己的帕子撑着脸四处张望。 瞧见徐瑶,祝珠脸色便差了几分。 「卿卿,我们别在这儿吧。」 「好。」魏卿卿对上池扬郡主的目光,浅浅一笑,便随祝珠转身走了。 池扬郡主正愁无聊呢,瞧见魏卿卿那张漂亮小脸的瞬间,便拍桌而起了。 亭子里的人齐齐看向她:「郡主,怎么了?」 「没事,我坐着腿酸,去活动活动筋骨。」池扬郡主说罢,便哼了一声,提步往前去了。 魏素素远远瞧见魏卿卿的背影,再看着气势汹汹的池扬,拦住了要跟上前去的小姐们。微笑:「郡主想必是闲不住的,左右这儿都是女眷,由她自在的走走吧,我们跟去,反而搅了她的兴致。」 第50章 「没错没错。」徐瑶立即附和 魏素素看了她一眼,眼角余光暗了几分,将画好的画拿给诸位小姐评赏,才轻轻一叹:「我若是脱得开身就好了,池扬郡主性子急躁,若是没人跟着,我又不放心。」 徐瑶一听,立即自告奋勇:「要不我替三小姐跟上去吧。我远远跟着便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即刻叫人来回了你。」 「这……」魏素素为难看着她:「怎么好叫瑶姐姐去做这样的事。」 徐瑶听她竟这般亲昵的喊自己,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既讨好了魏素素,万一郡主出事,自己第一个冲上去也能叫郡主高看一眼,便忙道:「这算什么,素素,你放心,我办事肯定妥当,你就在这儿好生歇着,外头太阳大,别把你晒着了。」 说着,便连忙提着裙子悄悄跟着池扬去了。 魏素素怜悯的看着略施小计就上当的徐瑶,掩起眼底的不屑,才带着身边的丫环,熟门熟路的往容彻所在的地方去了。 这厢,魏卿卿走了一段。便支开了祝珠,独自一人往七窍玲珑山的方向去了。 池扬远远跟着,瞧见魏卿卿竟落单了,还鬼鬼祟祟去了个假山里,就更家高兴了,抓着自己的鞭子,吩咐身边的侍女:「你们都给我在这儿等着,不许过来!」 「可是郡主……」 「谁不听话,本郡主就把她直接卖了,听到没!」池扬霸道惯了,才不管这些侍女们担心什么,眼看着魏卿卿进入了假山,便飞快的跟过去了。 侍女们无法,又怕别人知道自家郡主在国公府四处乱跑惹了闲话,也只得先在旁边林子下藏了起来。 魏卿卿刚进假山,就察觉到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容锐章还没来。 但应该快了吧。 魏卿卿脚步稍微停了一下,将手里的帕子挂在了假山洞内一角,便顺利的藏在了一侧。 她想,容锐章不会迟到太久的。 「人呢?」 外面。池扬郡主的声音已经传了来。 魏卿卿小心贴着假山壁洞站好,呼吸也放轻了。 洞口,池扬探着脖子朝洞内看了看,实在不见人影,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上次魏虎叫她出丑的事儿她可都记着呢,素素也说了,这魏卿卿看似单纯,却是个心机深沉的,否则也不会刚入京从,就让容相跟容二爷两叔侄争风吃醋了。 池扬也这么觉得,今儿她非要给这狐狸精一个教训不可,最好叫那莽夫魏虎气得暴跳如雷才好! 想到这儿,池扬越发高兴了几分,没有戒备的就走了进去。 刚进入山洞,她便看到了魏卿卿留下的帕子,帕子淡淡的牙白色,绣着朵精致的兰花。 「哼,狐媚手段。」池扬哼了声,便抬起鞭子将帕子打落了下来,却不想这一打,竟掠出许多粉尘来,池扬躲避不及,呛得咳了好几声。 等咳完,她才觉得不对劲,四肢都没了力气,人也晃了晃,勉强扶住墙壁才没倒下去。 而这厢,容锐章得到魏卿卿入山洞的消息,也迅速跟了来。他就知道,江婆婆是魏卿卿的软肋,有这根软肋在手,容锐章根本不担心魏卿卿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是你?」 容锐章刚进来,池扬便扭过了头来。 容锐章皱眉,朝洞内看了下,根本不见魏卿卿的影子,难道她不在乎江婆婆的生死了么? 想到这里,容锐章脸垮了些,既如此。明日他就真要把江婆婆的整只手送过去…… 「啪——」 容锐章都未想完,池扬的鞭子便朝他抽了下来,直接抽在了脸上带出一条无法掩饰的血痕。 池扬郡主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刁蛮泼辣,比之容金宁那是有过之无不及,容锐章擦了下脸上的血迹,狠狠盯着面前这个眼神迷离的小郡主,咬牙:「郡主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若是如此,微臣不介意送郡主出去。」 第51章 抓不到魏卿卿,有一个送上门的小郡主。也不错! 容锐章脑子里思绪转的飞快,小郡主的父亲汝阳王可是皇上唯一的胞弟。 想到这里,容锐章眼底一沉,提步就朝池扬走去。 但池扬却不喜欢容锐章,即便容锐章的外貌家世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 「你想干什么?给我滚开,你敢碰我试试……」 池扬开始乱挥鞭子,却被容锐章一把抓住了鞭子。 池扬想抽回来,容锐章干脆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手也直接钳住了她的腰,看着一脸不喜的她,冷哼:「郡主这是怎么了,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下官岂敢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放开……」池扬摇摇头,感觉意识好似渐渐清晰起来,手脚的力气也在慢慢恢复。 她自幼习武,虽然功夫一般,但力气却很大,即便是比她大了几岁的容锐章,一时也差点被她挣脱。 容锐章见事已至此,怎么可能放手? 娶了池扬,丞相府一定能更上一层,他也不必如现在这般,被个国公府压上一头。 「郡主许是今儿宴会高兴,多喝了几杯。」容锐章的手探到她腰间摸住她的腰带,下一秒便要扯开,却是这一秒的时间,洞口一道轻呼已经传来。 「郡主,丞相?」 徐瑶本来是要看池扬郡主怎么让魏卿卿出丑的,却没想到,刚来,竟看到跟容锐章搂抱在一起的池扬。 她也是脑子僵了,急急忙忙又撇开眼去,道:「我……我这就走……」 「别走…唔……」 池扬话未说完,就被容锐章捂住了嘴,而徐瑶已经脸红心跳的急急忙忙往回走了。 池扬第一次感到了害怕,瞪着眼睛使劲的要踢容锐章,容锐章却没给她机会,直接将她压着抵在了墙壁上,问她:「郡主怎么了?脸上滚烫的很,你是随着魏卿卿一路来这儿的吗?」 魏卿卿忽然消失。容锐章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不会跳进去,但池扬郡主这块肥肉,他也不想放过。 提到魏卿卿,池扬眼泪瞬间下来了,一定是魏卿卿故意害她! 她忙点点头,容锐章这才道:「我也是被魏卿卿骗来的,看来我们都上了她的当了。不过郡主,我看你面色不好,兴许是被下了药,所以方才才扣留住你,以免你我都被人白白利用了。」 「真的吗?」 容锐章略微松开手,池扬便急急问道。 容锐章点点头,又温柔的安抚道:「不过现在我们可以慢慢说说。」说完,容锐章抽出自己的帕子给了池扬,示意她擦擦眼泪。 池扬看他已然后退了几分,这才将信将疑的接过了他的帕子,但帕子上的香气,跟她方才被呛住时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 池扬不是白痴,手顿时一僵。愕然望着容锐章:「这帕子上的味道,跟我方才闻到的一样?」 「一样?」 容锐章垂在袖中的手瞬时紧握,没想到魏卿卿居然在这里还摆了他一道。这帕子上根本没迷药,只是有他常用的熏香味道而已,他真正的迷药在此刻他手心里,这本来是要对付魏卿卿用的。 池扬见他迟疑,想都没想,扭头就跑出去了。 容锐章心道不好,同样提步要跟去,却听身后,他思念许久的魏卿卿的声音终于传了来。 「我与相爷做个交易如何?」魏卿卿定定看着气急败坏的容锐章问。 「你还敢跟我提交易?」容锐章要往魏卿卿的方向靠近,外面却传来龚常的声音:「相爷,郡主刚才一出去,就遇到了结伴往这儿来的诸位夫人们。」 容锐章脸黑得要滴出水来,回头冷笑看着魏卿卿:「我一直知道你恶毒,没想到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魏卿卿,你是恨我这么多年疏忽你了吗,没错,我自娶了你进门后,就纳了不少妾氏,但你如何不反思你可曾尽到过妻子的本分,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哪一条你做到了,做好了?」 第52章 说罢,容锐章以为魏卿卿会愤怒,会羞愧,会认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冷落她的原因。 却万万没想到,魏卿卿看着他,只是薄凉的一笑。 这种不在掌握的感觉,令容锐章觉得糟糕极了,不过现在他知道,不是继续跟魏卿卿纠缠的时候:「你若还想江婆婆活着,今晚自己到相府来,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兴许能让她少受些折磨……」 说着,容锐章便要离开,却听魏卿卿依旧冷冷淡淡的站在原处,问他:「方才我不是说了,要跟相爷做个交易么?」 「你也配么……」 「我不配。但我想,堵上章老夫人那座贞节牌坊,或许堪配!」魏卿卿冷漠看着眼前这个自负的男人,既然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他都认定了自己就是曾经的结发妻子,那她也不必再遮掩,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容锐章脚步停滞了一下,回头看着魏卿卿,却是魏卿卿下的通牒。 「江婆婆一把年纪也该活够了,看在她伺候过我几年的份上,我愿意留她活命,但如果相爷不稀罕章老夫人那座牌坊,尽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魏卿卿说完,就往山洞内走去了。 容锐章怎么可能不在乎母亲那座牌坊? 因为那座牌坊,朝臣们每每提起死在大牢里父亲的罪过时,自己都能借此挡回去,若是没有,自己再朝堂上,岂不是如同没了盔甲的大统领? 「魏卿卿,我要真杀了她呢?」容锐章在赌魏卿卿会不忍,但魏卿卿却是扔下一句:「相爷不是说我恶毒么?我一直都是这么恶毒的,一条老命,相爷觉得值得我牺牲我自己么?况且眼前,还有一段大好的姻缘在等着我呢。」 「魏卿卿,你当真这么想嫁给别的男人吗?」 容锐章不信,他的发妻,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自己再冷落她,她也从没有半句怨言,还心甘情愿替他养好后院的小妾,养好他的庶女,她怎么可能想嫁给别的男人! 魏卿卿回头看了看他,见他当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认真朝他点了点头,见他更气了,才弯起眼睛,愉快朝山洞的另一个出口去了。 而容锐章看着她负手踱着步子离开的模样,第一次,感觉到好似有什么东西,真的离他而去了。 「相爷,外面……」 龚常看着出神的他,忍不住提醒。 容锐章咬着牙。扭头便朝洞口去了。 刚出来,他便看到了正好奇往这儿看来的夫人们,至于池扬郡主,早不见踪影了。 容彻在听到容锐章被夫人们堵了个现行的时候,才停下了正在做琴的手。 侍女端了温水来,容彻净手后,一侧的小厮才敢再次上前提醒:「二爷,大统领府三小姐在外已经等候多时,您看是不是……」 「这琴已经做好了,送去给卿卿,看她顺手不顺手。」容彻擦干手,仿佛没听到小厮的话一般,便提步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小厮看了看自家二爷这把已经断断续续打磨多年的焦尾琴,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样随便拿去给魏小姐?魏小姐看得出这琴的价值么? 想归想,小厮还是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将琴小心翼翼包了起来,拿出去了。 出来时。刚好撞见魏素素。 魏素素一眼认出小厮抱着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把琴的来历,心紧了几分:「彻哥哥的琴终于做好了吗?」 「是。」 小厮恭恭敬敬的应了是。 魏素素见小厮的模样,也知道这把琴不是要送给自己的。是送给那魏卿卿的么? 「我可以看看这琴么,当初见彻哥哥做了好久。」魏素素珉唇一笑,白皙的脸上浮起些许红晕,漂亮的就像是绒布上小心保护着的玉脂:「放心,我只是看看,不会弄坏的,不会耽搁你们送去给魏小姐。」 第53章 小厮见她这样说,又想起二爷平素对素素小姐格外宽容宠爱,到底是让人将琴抱到了魏素素跟前。 裹着琴的布打开,一股木头的香气便传了来。 琴尾刻上了一句诗,‘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看似一句很很简单的刻文,魏素素的腿却瞬间有几分虚软,人也往后跌了几分,才勉强站稳。 她望着小厮,问:「当真是送给榆钱巷魏家三小姐的吗?」 小厮点头,一侧碧雪见魏素素脸色白了白,又瞬间笑起来,以为她怎么了,连忙担心问她:「小姐,您可要歇息会儿?」 「没事。」魏素素看了看这琴,没有下手,只打发小厮送出去,这才寻了处无人的亭子坐下了。 「我还以为彻哥哥当真是爱上了这位魏小姐,没想到,她也只是阿姐的替代品而已。」魏素素想着方才那句诗,眼角全是笑意。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二爷至今竟爷忘不了阿姐。 碧雪听不懂:「怎么奴婢看着,二爷对那魏小姐动心了?」 「你知道方才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么?」魏素素问完,见碧雪摇头,才道:「那两句出自前朝一位诗人的《南苑逢美人》。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自有狂夫在,空持劳使君。说的,便是他见到一位倾国倾城美人后,却发现这美人已有所属,他不能得到的惆怅之心。」 碧雪长长哦了一声,算是明白过来,不由也噗呲笑出声:「如此说来,这琴原本也不是要送给这位魏小姐,而是曾经的大小姐……」 「嗯。」 魏素素半点不愿意听到‘大小姐’这个名字,自己明明也是大统领府的嫡女,自己的母亲才是嫡母,可大统领府的嫡长女却不是她,所有的荣耀自然也没她的份。 这些便也罢了,可即便毁了她的容貌,她都嫁做人妇,还不甘心在自己的后宅,竟让彻哥哥为她神魂颠倒! 「小姐,你看,是魏家的小姐。」 碧雪忽然指着前边湖畔的位置道。 魏素素抬头。果真看到了刚从垂花门出来的魏卿卿,今儿的魏卿卿,身上穿着的是她都只得了一块做手帕的宝花罗织锦缎,发髻上的簪子她之前没有仔细看,如今再看,那细细碎碎的雕工和样式,不也是彻哥哥曾经花重金从别处买来的朱钗么? 没想到彻哥哥对这个替身,会这样好。 若是如此,她也愿意做这个替身,只要能陪伴在彻哥哥旁边,可彻哥哥怎么会放弃自己,看上仅仅与阿姐同名的女子呢? 「一早交代你的事,你可还记得?」魏素素倒了杯茶,垂眸慢慢抿了口,问碧雪。 「奴婢记得清楚呢。」碧雪摩拳擦掌,远远盯着魏卿卿,一声冷哼:「奴婢最厌烦麻雀飞上枝头就自以为是凤凰的样子,乡下小户而已,如今竟一副大小姐的模样,她也配么!」 「记得清楚,那就去办吧,别再出了岔子。」魏素素看着杯中茶水里映照出的自己的脸,芳华正茂,娇嫩的如同五月里的花一般,上京的贵公子们对她趋之若鹜,彻哥哥也曾夸过她,她不信她的容貌会比魏卿卿的差。 这厢。魏卿卿听到人群里已经流传开的关于方才假山里的话,很满意,提步便要去找祝珠,但走了没几步,一捧水便朝她泼洒了来。 「魏家的丑八怪,你上哪儿去?」 戏谑的声音传来,魏卿卿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只扁舟前头一身赤色锦衣的秦凉野。 这个湖,正是公子小姐们隔岸相看的地方,先前在湖里划船的小姐们已经不见了,铺满莲叶的诺大湖里,此刻就只有一个秦凉野和给他撑船的小厮了。 小姐们一个个都在岸上或羞涩或大胆的打量着这位适婚年龄还尚未娶妃的皇子,见他骂魏卿卿丑八怪,一个个小姐们纷纷掩唇笑起来。 第54章 魏卿卿看着一副就要跟自己过不去模样的秦凉野,行了礼,回他:「丑八怪自然是要去丑八怪该待的地方,臣女就不在这儿脏了六皇子的眼睛了。」说着,魏卿卿扭头就走了。 「嘿,本殿下让你走了吗,你给我站住!」 秦凉野见她一点儿也不生气,自己却越发生气了,一个明明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丫头竟在他跟前装成熟稳重,他还偏要惹她生气不可! 说着,秦凉野就一步跳到了岸上,可他本以为直直往前走压根不会回头的魏卿卿,却忽然提着裙子扭头就朝他这儿猛跑过来。 秦凉野没有防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这一步直接就踏了个空,噗通一声栽到了湖里。 「丑八怪你好大的胆子!」 秦凉野连忙从水里跳到了划到他身边的小船上,看自己一身锦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难堪极了,愤愤朝魏卿卿瞪去,却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秦凉野目光窒住,却见魏卿卿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朝他行礼:「臣女方才听岔了,还以为殿下叫臣女回来呢,没想到竟吓着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什么叫吓着了?他秦凉野难道是个什么胆小如鼠之辈不成? 秦凉野眯起眼睛盯着她,要开口,就见容彻的小厮抱着琴过来了。 「殿下,您还是去长公主那儿换身衣服吧。」撑船的下人提醒,秦凉野冷冷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没忘记今日自己来参加宴会的目的,昨晚容海使人传信给他的时候,他就打算过来的,若不是被太子无理取闹的耽搁。 不过这个丑八怪。很得容彻喜欢么…… 秦凉野朝魏卿卿看去,眉心粉色的桃花越发衬得她那双眼睛带着媚色,勾着人的心魄,偏她又是个极冷淡的性子。 想着方才自己落水时她眼底闪过的狡黠,若非那丝意外情绪,秦凉野都要觉得魏卿卿只是个空有皮囊的行尸走肉了,她捉弄自己时,这才像个活人了。 「走吧。」 秦凉野说完,上岸要走,却意外瞧见了鬼鬼祟祟朝这儿看来的碧雪。 「殿下……」一旁的人已经在催促,秦凉野顺着碧雪的目光落在魏卿卿身上,嘴角勾了勾,朝岸边那群目光灼灼的小姐们抛了个眼神,看她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才负手往前去了。 魏卿卿接到容彻的琴,看到琴上的话,眉梢微挑,没放在心上,说了句多谢,就让人将琴抱去魏府了。 小厮见她果然看不到这琴的好,心底幽叹,还是素素小姐好,素素小姐一眼就看出这琴了不得,反倒是这魏小姐,果然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只把珍珠当鱼眼珠子了。 魏卿卿敏锐察觉他的心思。有些无奈,面上不显,只浅笑道:「这琴虽是新琴,用的却是百年的老梧桐木,极为名贵,我府上的下人都是小地方来的,不曾见识过这样的好琴,还劳烦你与我府上的下人说一声,这琴要放在西厢房那处通风和阳光都恰好的房间。不可湿了晒了才是。」 小厮见她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而且只一眼就辨出这琴的好坏来,连忙躬身应是,不敢再有半点的怠慢。 魏卿卿这才笑了笑走了,而小厮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看着她的背影,跟身边的小丫环嘘声道:「看来日后这位少夫人,是马虎不得了。」 「卿卿!」 走了一段,祝珠的声音就传了来。兰芷跟在她身边,不过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发生什么事了吗?」魏卿卿问。 「没……」祝珠下意识要遮掩,又低头攥着自己的帕子,眼泪便落了出来。 兰芷这才说了原委,原来魏卿卿走后,她便跟祝珠一起乖乖在无人的亭子里喝茶,谁知那徐昌竟寻了来,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若不是兰芷拦着,国公府的人反应也快很快赶了来,那徐昌还不知要做出些什么来。 第55章 也是这时,祝珠才遮遮掩掩说出了徐夫人一直想要自己嫁给徐昌的事情,虽然祝夫人还未松口,但徐夫人到底是祝家嫁出去的嫡出女儿,老夫人也心疼徐昌这个外孙,十分愿意祝珠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儿,去徐昌身边帮扶。 魏卿卿这也才反应过来,为何上次祝珠要替魏浔说话,徐昌的脸色会那样难看,他怕是早把祝珠看做未来媳妇,而不是表妹了。 「祝小姐了,儿女婚事……」 「我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祝珠失望说着,却听魏卿卿浅笑:「儿女婚事,并非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祝珠擦了擦眼泪,迷茫的看着魏卿卿:「难道还能自己做主不成?」 魏卿卿笑:「自己做主那就私相授受。」 「那……」 「只要婚事没定下,只要有足够优秀的人上门提亲,难不成父母还不知道好赖不成?」魏卿卿笑,说白了,上京的官家们,儿女婚事第一要素不是儿女幸福,而是利益。她见过太多了,把女儿嫁给半截身子埋入黄土或是自身不检的男人,或是娶一个品行恶劣的但家世显赫妻子的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件了。 祝珠心底生出丝希望,但不论如何想,如今的魏家,怎么也没法跟正二品大员的徐家比。 她脸色又暗淡下来,魏卿卿看她还没开窍,提及了下半年的秋试和紧接着明年上半年的春闱,榜下捉婿是权贵们嫁女最热衷的事,能如前三甲的,起步便是翰林院,便是三甲开外,有肯扶持的,仕途也会一片平坦。 况且祝珠的父亲当年便是头三甲,若是招个同样前三甲的女婿,岂非美谈? 魏卿卿一番话,说的祝珠又心动不已,绞着帕子重重点点头,她相信魏公子! 魏卿卿见她一副开了窍的样子,心底又是一声叹。虽然徐昌不是良配,但大哥他肯定也不是会为男女之情所困的人。 「魏小姐,祝小姐,你们在这儿呢,国公夫人让奴婢过来请二位去花园,赏花宴现在要开始了。」 一个身量高挑面色温和的丫环笑着走来朝二人行了礼。 魏卿卿看着她利落的样子,也知道必是国公夫人的贴身之人,真正的赏花宴,虽然依旧会将男女分开,但只是前后放置屏风而已,要是有国公夫人身边的人跟着,倒是放心不少。 魏卿卿点点头,便跟祝珠一起随着她往前去了。 去时,丫环还主动说起了这国公府的二房,并说起了今儿来府上的贵人们,包括丞相府的章老夫人。 除非撕破脸,否则国公夫人是不会漏请上京任何一家权贵的。 魏卿卿静静听着,直到手腕被人捉住。 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一脸假装微笑的章老夫人。 秦嬷嬷跟在一侧,上前很自然的把祝珠给挤开了,章老夫人这才用力钳着魏卿卿的手腕,僵硬笑道:「魏小姐,我有些走不稳了,你可能扶我老婆子一把?」 「当然。」 魏卿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章老夫人却抓得极紧,拉着她就往另一条人少些的道上去了,祝珠几人想跟上,却被秦嬷嬷左右阻挡,眨眼间,章老夫人跟魏卿卿的背影便不见了。 暗处,碧雪瞧见章老夫人已经顺利将魏卿卿带走,这才冷笑着快速跟了去。 就算魏卿卿有国公夫人处处保护着又怎么样,这国公府,她跟小姐来的次数可比她多多了,这府里的下人对小姐也比对她更加敬重,要对付一个魏卿卿,太简单不过了! 不过就在碧雪离开不久,换好衣服的秦凉野也跟着容海一起出现了。 秦凉野身边的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凉野便跟容海道:「姐夫,我去那边走走。」 「这里女眷众多。」容海提醒。 第56章 「姐夫放心,我可不是那些个登徒浪子。」秦凉野话未说完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容海也没有过多阻拦,这个弟弟他也算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他再清楚不过,看似轻浮放浪,却自有主意。 容海往前看了看,不见容彻,问身边的人:「二爷呢?」 「二爷方才还在跟魏家大公子说话呢。」小厮也迷茫的挠挠头。 「那或许是有要事去办了。」容海朝秦凉野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叮嘱小厮:「一会儿母亲问起,你只说二爷在前院与友人说话,六皇子也只说去了长公主处便是。」 「那魏家小姐……」 「自有英雄救美,你我不必插手。」容海浅笑着说完,就迎上了国公府二房怀疑看来的目光,自然的走了过去。 碧雪确定章老夫人将魏卿卿带到了她想要带去的地方后,才嗤笑一声:「村姑就该有村姑的觉悟,跟我家小姐争,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碧雪姑娘在说什么活该?」微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碧雪回头,就看到了方才还跟在魏卿卿身边的那位国公夫人派来的丫环。 碧雪常来国公府,自然认得她是谁,连忙收敛了面上的不屑,讪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绿萝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绿萝微笑:「是国公夫人让我来请姑娘的,姑娘若是不介意,这便随我一道过去?」 碧雪惊讶的张了张嘴,绿萝方才还跟在魏卿卿身边呢,眼看着魏卿卿被章老夫人带走她不但一声不吭,反而一下子找到了藏身在此的自己,还要带自己去见国公夫人? 碧雪再傻,也反应过来,自己做的这一切,怕早就落在了国公夫人眼里。 「小姐还等着我回去……」碧雪找了个借口想走,胳膊却被绿萝一把拉住。 绿萝看着温温柔柔的,手上力气却不小,任凭碧雪怎么挣扎,绿萝还是那副得体的模样,一把抓着她,就微笑着往国公夫人的方向去了。 而这厢,魏卿卿察觉自己被章老夫人带走绿萝的反应时。就知道,此趟不会有危险,干脆也放松下来,随着章老夫人走了。 「再往前走,就到国公府男子们起居的地方了,老夫人可是要去那儿?」魏卿卿边走边问。 「看来魏小姐对国公府已经十分了解了。」 章老夫人一想到今晚就要运出魏卿卿那成堆的嫁妆,就心疼万分,但曾经的魏卿卿已经死了,她现在满肚子的火气。只能撒在眼前这个魏卿卿身上。 魏卿卿不以为意:「很快便要嫁进来了,多了解一些也是应当。」 「魏小姐就这么确定你能顺利嫁进来么?」章老夫人冷笑,强势的挺直背脊,尖削的下巴高高扬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算嫁进来,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容彻前面娶了三任妻子,你可见有一个活过一年的?魏小姐只怕有飞上枝头的运,却没享受荣华富贵的命。」 魏卿卿看她迫不及待的露出真面目,知道她的目的地必然就是这附近了。 难道又是安排了男人藏在这附近毁她清白? 魏卿卿想,现在不论是容锐章还是章老夫人应该都没有在国公府安排这样的手段了,那么这里藏着什么? 魏卿卿看了看倨傲的章老夫人,忽然想起她前阵子入宫。有诰命在身夫人,每个月的确可以入宫给太后请安,但太后也并非都见的,不过太后却十分喜欢她的一位同族侄女、如今的汝阳王妃,章老夫人以前就十分巴结这位汝阳王妃,上次入宫,说不定。正是汝阳王妃从中牵线。 今日宴会,池扬郡主既然来了,那么汝阳王妃应该也在才是,但方才赏花宴正式开始,也不见她出现。 想到这里,魏卿卿大致明白章老夫人要做什么了。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卿卿不敢奢望逆天改命之事,但求无愧于心便好。」魏卿卿语气依旧恭恭敬敬的,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 第57章 秦嬷嬷看了眼章老夫人黑了的脸,连忙笑着道:「魏小姐说的是,容二爷这般喜欢你,肯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魏卿卿瞧着惯会颠倒黑白的秦嬷嬷,一副诧异的模样:「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二爷与我清清白白,国公夫人也是个家教严苛的,否则怎么许我入门?」 秦嬷嬷被魏卿卿这一番直白的戳穿弄得张口结舌,笑容也淡了几分,含着讽刺道:「魏小姐说的是,倒是奴婢嘴快了,也可怜我家相爷,至今惦记着魏小姐茶不思饭不想,消瘦不少。」 「相爷难道不是为了已经去世的丞相夫人难过吗?何来为我茶饭不思这话?」魏卿卿心底冷笑,面上却不显,望着秦嬷嬷道:「况且相府美妾如云,嬷嬷忽然这样说我,倒显得我时常去相爷跟前晃荡,做了不检点的事情一般。」 秦嬷嬷真是被魏卿卿这软钉子碰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情绪也有些绷不住了:「魏小姐真是伶牙俐齿。」 「嬷嬷过誉了,我自小没了娘,府里婆子们又刁钻,我若是连辩白也不会,早被人吃了。」魏卿卿朝她微笑,气得秦嬷嬷差点一个倒仰。 「我乏了。魏小姐既好心扶我到此休息,不如往前去寻几个下人来倒些茶水可好?」章老夫人扶着秦嬷嬷的手,直接往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下了。 魏卿卿看她这样这般不遗余力的想要激怒自己,越发肯定,那位汝阳王妃必然就在某处看着这里。 想让汝阳王妃觉得自己无礼刁蛮,然后去太后耳边吹风? 池扬郡主虽是个刁蛮不讲理的,但这位汝阳王妃却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否则也不可能入得了太后的眼了。 「老夫人且稍等,臣女这就去回了国公夫人的话,请国公夫人安排人来好生伺候您。」魏卿卿回答,但答完,暗处的人影便拧了下眉头。 今儿是国公府办赏花宴,国公夫人是最忙碌的,这章老夫人既是国公府的亲戚,本该帮忙才对,如今却只处处摆着架子,一把年纪来刁难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说,还叫国公夫人抽身来照顾她。 「走吧,使人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我身子不适,这就回去了。」汝阳王妃道。 「王妃这般说,岂非是得罪了丞相府?」一侧嬷嬷提醒。汝阳王虽是皇上胞弟,但对于京城这些权贵们却从不结交,也不得罪,安心做自己的闲散王爷。 汝阳王妃其实也有些犹豫,以前她屡次帮章老夫人,一来是敬重她的贞节牌坊,且她又比自己高了个辈分,但如今看她费尽心机叫自己在此等候,却是态度倨傲的欺负一个小姑娘,这让她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正迟疑着,便听人来说了池扬郡主在假山内差点被容锐章欺负了的事。 汝阳王妃身边的嬷嬷瞪大了眼睛,再看汝阳王妃,立即道:「奴婢这就去回了章老夫人的话,王妃先回府吧。」 汝阳王妃盯着那凉亭里高高扬着脖子等着人来伺候的章老夫人,脾气极好的她都差点气得没上前去质问,直接拨下了手腕上一只镯子递给那嬷嬷:「回了话后,就将这镯子送去给魏小姐,便说是本妃送给她的见面礼,等她出嫁那日,本妃必定送上添妆!」 「是。」 嬷嬷咽了咽口水,看样子这次,章老夫人是再也别想踏进汝阳王府的门了。 章老夫人得知汝阳王妃忽然离开时,就有些不大高兴,面上不敢说,只假意问着:「我府上还有几支极好人参,王妃身子不好,迟些我便使人将人参送去给王妃补补身子。」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嬷嬷依旧和颜悦色的应着。看章老夫人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只笑道:「王妃还让奴婢去给魏小姐送镯子呢,奴婢就不多打搅老夫人休息了。」 「镯子?」章老夫人一怔,嬷嬷也没隐瞒的将汝阳王妃还打算给魏卿卿添妆的事儿说了,这可是百分百给魏卿卿脸上贴金的事儿。 第58章 章老夫人还要再问,嬷嬷却已经走了,转而过来的,是容锐章身边的龚常。 龚常把假山内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后,章老夫人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而这厢。 秦凉野一路寻着魏卿卿的背影跟来,却跟着跟着,绕到了一处布着五行阵的竹林里,里面非但不见魏卿卿的踪影,就连他想要顺利出去,都要费一番功夫了。 而魏卿卿在要去找国公夫人的路上,就瞧见了正与人在凉亭里下棋的容彻。 容彻今儿换了条月白色的锦缎长衫,长衫袖口,用跟魏卿卿身上同色的丝线,绣着同样的暗纹。阳光落在他执棋的手上,那暗纹仿佛会动一般,看得魏卿卿一阵阵无语。 「过来泡茶。」 容彻头都没回,便道。 魏卿卿看了看,周围不见一个下人,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还能是对谁说的? 「二爷棋艺越发精湛了。」 坐在容彻对面的女子微笑。 女子看起来,跟容彻年岁差不多,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温雅平静。是那种让人一看便觉得舒服的模样,穿着条素淡没有任何绣花的茶色长裙,眼里平静的没有半分欲望,即便是面对容彻这样的美男子。 魏卿卿没见过此人,但能跟容彻坐在一起对弈的人,必然不一般。 魏卿卿上前,看了眼一旁已经烧好的水,便开始在一侧分茶泡茶。 不多会儿,那女子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魏卿卿道:「魏小姐这茶泡得很好,不知师从何处?」 「以前有幸得过宫里茶坊的指点,剩下的,只是我瞎捉摸而已,还请姑娘不要介意。」魏卿卿笑着端了茶给她,却被容彻直接点了点额头:「叫她姑娘做什么,要叫先生。」 「先生?」魏卿卿看向容彻,容彻手里黑子再一落,直接胜了白棋。他这才满意的端着魏卿卿泡的茶略显得倦怠的往后靠了靠,看着面前的女子,笑:「这位便是闫先生,今儿她输我一局,便答应教你大哥一年的学问。我问过你大哥了,他不介意女子做他的先生。」 「闫先生,莫非是那位……」魏卿卿惊讶极了,南方有一座极其出名的书院,乃是前朝告老还乡的真正天子帝师办的,传闻那位老帝师开办学院后,收学生不论富贵,只看资质,甚至有些学费都不收,这十来年已经培养出数位状元了,就连祝大学士也曾得过他的指点。 而且这位老帝师膝下只有一女,其女也如他一般,博览群书,才华非常,若是男子,早已封侯拜相了。 面前这个,就是那位老帝师的女儿,人称一声闫先生的女子吧。 「是。」 容彻直接肯定了她的猜想。 闫阮却只可惜的看了自己的棋盘:「若非你让魏小姐泡茶分了我的心,我也不至于输你一步。」 容彻未置可否,只招了人来,吩咐:「明儿开始,闫先生便入魏府教书,你亲自跟着伺候。吃穿用度只管从国公府支算。」 「是。」那侍女连忙应下,闫阮却摆摆手:「我不需要从你国公府支算,魏公子年纪虽不大,却是个有抱负的,既是他要请先生,我的吃穿自然算在他头上。」 魏卿卿听着,不禁有些佩服这位闫先生。她这样说,是为了照顾大哥的自尊心吧,而且她肯定已经知道。魏府穷得叮当响。 正想着,闫阮却笑着看了看魏卿卿:「魏小姐分茶的手艺不错,等我教你大哥累了,可否再跟你讨杯茶喝?」 「自然。」魏卿卿朝她一笑,才看到她眼底淡淡笼着一层水雾,笑容都似浮在表面一般,这有点儿像……容海? 事情定下,闫阮喝了茶便离开了。 魏卿卿看了看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容彻,问他:「二爷如何请得来闫先生?」曾经太后曾看上闫阮。几次邀她入宫,这其中多半还有皇上的意思,皇上正值壮年,要纳了她入宫不足为奇,而且凭她这份聪慧才情,封妃怕是不难,但闫家却死活没肯让她入宫。 第59章 怎么如今,她却肯来了?为了容彻? 容彻就怕她多想,指了指棋盘:「替爷将棋子收好了,爷就告诉你。」 魏卿卿:「……」他使唤人倒是勤快。 魏卿卿将黑白棋子分开收好,就见之前跟着自己的丫环绿萝来了。 绿萝笑着朝二人行了礼:「二爷,夫人已经在等您过去了。」说完,又朝魏卿卿笑道:「祝小姐也在等您。」 「嗯。」 容彻起身,指了指某处竹林:「你去把里面的人弄出来吧,别叫他把爷的竹林拆了,都是极好的湘妃竹。」 魏卿卿看着居然借机要走的容彻,蹭的一下站起来,容彻却悠悠然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朝魏卿卿笑:「她肯来,自然是因为她等的人,回来了。」 等的人? 魏卿卿也没计较容彻的戏弄,恍然明白过来,这位闫先生,她果然是冲着容海来的。 想起那位眼底总是藏满苦涩的容大爷,魏卿卿皱皱眉,一路跟着容彻的衣角走到赏花处,抬头,就看到了陪在国公夫人身侧却回过头来朝她温柔笑着的容海。 「小孩子眼里别放太多人。」容彻冷不丁在她耳边说了句:「有爷一个人就够了。」 魏卿卿:「……」 「小妹!」 魏虎的声音传来,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了隔着屏风朝她招手的魏虎,魏浔也在,笑容淡淡的,倒是刚过来的祝珠又忍不住红了脸,却被徐昌阴狠狠的瞪了一眼。 而魏素素,已经不见踪影了。 接下来的赏花会,便是赏花。各家夫人们对魏卿卿都变得亲热起来,更有不少小姐过来主动结识她,等吃过午膳,下午魏卿卿耐着性子跟小姐们说了些话,这才跟祝珠一道回去了。 祝珠本想再去魏府坐坐,却被祝夫人派人叫了回去。 刚到魏府,魏卿卿就看到了已经开始往府里搬行李的闫先生。 闫阮的东西不多,一箱笼衣裳,一把阮琴,三箱子书,外加容彻给的个侍女,就没别的了。 魏卿卿安排她跟自己同住后院,闫阮还迟疑了一下,才答应。 等收拾好,闫阮便睡下了,魏卿卿这才知道,她刚入京城不久。 「小妹,你说这女先生。能教得好大哥吗?」 魏浔书房前的院子里,魏虎一边给魏卿卿剥花生,一边问。 魏浔手里拿着卷书坐在一侧,闻言,眼底生出几分光彩:「我同闫先生论过几句,先生学问远在我之上,而且见解独到。」 「闫先生既是闫帝师的独女,想必自幼是在诗书里泡大的,大哥既然都觉得没问题,那肯定是没问题。」魏卿卿笑道。 「我还是觉得女子不妥。」魏虎把剥好的花生米全部堆到魏卿卿跟前,又拿过一旁的点心来,这些都是国公府方才送来的,样样都精致可口,他捻了一块在嘴里,便忙眉开眼笑的推到魏卿卿跟前。 「二弟不必轻瞧了女子,前朝才女众多,便是女皇也曾有过。」 魏浔拿着书敲了敲魏虎的头。 魏虎委屈:「我也不是轻瞧女子,咱们小妹也是一等一的聪明呢,反正比我强多了,我只是担心大哥。」 「你多多操心明儿就要举行的武举人初试吧。」魏浔笑着说他。 「小妹,你看看大哥,胳膊肘总往外拐。」 魏虎跟魏卿卿告状,魏卿卿直笑眯眯吃着花生米插科打诨,看魏虎被魏浔‘教训’得说不出话才算结束。 不过明日魏虎就要武举人初试了,下午歇了会儿,魏虎就被葛老拉去特训了,魏浔也扎到了书房里,魏卿卿回到小院里来,兰生已经领着秋灵在等候了。 「大明送她回来时,说大公子本打算要了她的卖身契将她远远发卖的。」兰生道。 第60章 秋灵跪在地上,眼眶红肿,发髻也有些凌乱,听到兰生的话,浑身更是抖了抖。 魏卿卿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问:「你可知道,你此番不仅得罪了我,还得罪了丞相爷?」 秋灵当然知道,那晚容锐章居然拿着那镯子找来时,她就知道容锐章一直在盯着魏府了,后来又发现那镯子是假的……她并非故意的,实在是拿了镯子也不敢去大当铺,只寻了个小黑铺子当了十两银子,哪里知道那镯子竟是假的? 秋灵跟在方子蛟身边几年,自然听方子蛟提过容锐章这个人的狠毒,若是自己被赶出魏府,必是死路一条。 「奴婢知错了,请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当牛做马,绝无怨言。」秋灵直接一头磕在地上,砰的一声,听得兰生都皱了下眉头。 「活路?」魏卿卿在她跟前站定,浅笑:「我若让你杀了方子蛟呢,你也觉得这是条活路吗?」 秋灵瞬间抬起头来,待看到魏卿卿含笑眼睛里那份狠厉,才猛地反应过来,方爷的盘算,一早就被这位小姐发现了。 难怪她跟余霞怎么引诱,都没用。 明白过来,秋灵当然就更加清楚,是该跟方爷,还是跟面前这位扮猪吃虎的小姐了! 「只要小姐肯给奴婢机会,奴婢虽笨,但一定会尽心竭力……」 「那好,今天晚上你就去找方子蛟,说明日魏虎武举人初试,我要最好的看台。」魏卿卿吩咐。 兰生眉梢动了动,最好的看台,以方子蛟的财力,拿下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魏将军府是每年武举人比试看台的常客,毕竟魏将军本人便是考试官之一,而今年魏琼威多半无法出席,方子蛟要敢让这个魏家坐在最显眼的看台,那就是跟魏将军府过不去。 秋灵想不通这其中环节,但也知道,这是魏卿卿唯一给自己的机会。 「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秋灵便擦了擦眼泪,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兰芷不大相信秋灵:「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盯着?」 「不用。魏琼威如今怎么样,怎么还没听到他跟容金宁的消息?」魏卿卿问道,今天魏素素没有主动来找她的麻烦,让她有些怀疑。 「听闻自从陈三娘嘴里说出魏琼威跟容金宁在梨香阁有过夫妻之实后,魏琼威已经被勒令不许出门了,而且将军府也迅速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至于丞相府这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章老夫人和容锐章都巴不得赶紧嫁了容金宁。只是将军府始终还没松口。」兰生道:「约莫明日,魏琼威是不会出现的了,将军府的人为了假装平静,还是会出席。」 「魏琼威可不是那等会轻易放弃的人。」 魏卿卿最了解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狂妄自大,被比他大了快十岁而且还是二嫁之妇的容金宁给轻薄了,他会因为觉得难以启齿而忍下这件事,但如今落魄的陈三娘却说出这件事便毁了他参加武举人初试的机会,他却绝不会忍气吞声。 「可知道陈三娘如今住在何处?」魏卿卿问道。’ 「听闻住在陈家拨出来的一个小院子里,跟那穷秀才一起。」兰生回道。 「今晚你带几个人去那院子外守着,若是魏琼威出现,你们只管打断他的腿便是。他今晚若是敢偷溜出去,身边必不会带多少人的。」魏卿卿的话虽然说得含糊,但她知道,以魏琼威的性格,必然会去找陈三娘的麻烦。 夜深。 将军府里,一道黑影果然翻过了院墙,沿着墙根飞快跑了出去。 而这厢。魏家人并非没发现,而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不放心的是魏素素,她看着坐在堂上的威武严肃的父亲,道:「二哥性子冲动,陈家老太爷虽然已然告老,但陈家到底还有位娘娘在宫里,若是二哥做了什么,被人发现,魏家岂非要跟陈家作对?」 第61章 「一个陈家而已。」 魏猖并不在意,反而魏素素的谨小慎微在他眼里并不讨喜。 魏素素察觉他的心思,想了想,咽下了嘴里的话,乖乖站在了一侧,这才听魏猖略带着几分不悦的问:「听闻你今儿是被国公府赶出来的?」 魏素素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只眼底嚼着泪跪到了魏猖跟前:「女儿不知是谁在爹爹面前说了这样的话,是女儿今儿身子不适,才出来的。不过因为女儿不舒服的那会儿,叫碧雪去找大夫,碧雪因为不熟悉国公府而走错了路,得罪了榆钱巷那位魏家小姐,国公夫人听了闲话,倒是对碧雪当面训斥了一番。」 提到榆钱巷的魏家,魏猖不屑的哼了声。 一旁魏素素的生母、如今魏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这才开了口:「将军,素素是咱们的女儿,她什么性格您还不清楚?最是胆小谨慎,怎么可能惹了国公夫人不高兴?」 「倒是那榆钱巷的魏小姐使了计了?」魏猖老辣的眼底一丝凉意掠过:「敢算计我将军府,也不看看她有几斤几两。」 「可是素素听闻,这魏小姐有位二哥,明儿也要参加武举人初试了,他的师父,可是葛老。」魏素素带着些许的委屈道。 魏猖虽然不是很满意这个胆小的女儿,但到底是自己跟夫人亲生的,平素也还算乖巧,这才道:「放心吧,葛老一把年纪瞎了眼睛看不上琼威,若非明儿琼威不便出现,必叫葛老看看清楚他看上的徒弟是个什么样的废物。不过就算琼威明儿不出席,那魏虎也别想站着走下去!」 魏素素闻言,跟一侧的母亲对视一眼,露出母女两了然的笑意。不管是哪个魏卿卿,敢跟她作对,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而且是尝遍失去一切的痛苦之后,再慢慢被折磨而死! 魏素素从魏猖那儿回来,准备歇下,就见碧雪飞快从外面进来,递了封信给她:「三小姐,这是方才丞相爷送来的,说只能您一个人看,看完后也要立即烧掉。」 「他?」 魏素素想起今儿国公府的事,这容锐章狠归狠,但好似阿姐死后。他的行为变得越发叫人看不懂了,尤其是最近,跟失了智似的,今日更是蠢笨到大庭广众之下轻薄池扬郡主。 「放着吧。」 魏素素瞧了瞧铜镜里的自己,憔悴了不少,今儿国公夫人‘请’她回府时,她的怒气就没歇下来过。 以前她还觉得国公夫人未来会是个好婆婆,现在看来,只有她死了,才会是最好的婆婆! 想着,魏素素便忘了容锐章的事,去沐浴了。 而丞相府内,容锐章的脸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 「还差多少?」 容锐章看着正对着嫁妆单子,清点放在院子里这些大箱笼的琉璃,眉头紧皱,又见魏素素那儿迟迟没有消息,心情越发烦躁,难道魏素素根本不信魏卿卿乃是灵魂附体么? 琉璃点了一遍,为难看他:「至少还差三分之一,不过如今这些,勉强当个七八万两银子也差不多。」 「只差三分之一,都当不到十万?你之前不说全部的当十五万两不是问题吗?」容锐章狠狠盯着琉璃。 琉璃只看着他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的样子,手心都跟着颤了颤,但一想到小姐,又强自镇定下来,回道:「差的那些,都是最名贵的。剩下这些虽然也值钱,但是远不如那些。」 容锐章脸黑不已,他答应四皇子的十万两已经拖了好些日了,那山羊胡子早来跟自己要了几次,如若明日他再拿不出来,势必要叫四皇子以为自己小气舍不得,这样他以后还如何做得了天子近臣? 「剩下的在哪儿,去拿来。」 「大部分在老夫人和大小姐那儿,文姨娘那儿还有一些……」琉璃声音极小,似乎生怕得罪了这几位一般。 第62章 容锐章不满的看了瑟缩的她一眼,吩咐龚常:「你即刻带人去拿。如有不肯拿出来的,便说本相说的,明日就搬出相府去乡下庄子里住!」 「是。」 「还有,相爷。」琉璃看他如此决绝,又道:「现在府上的开支用度,您此番当了嫁妆后,还得留几万两才行。」 「几万两?」容锐章知道每月府上开支大,但没想到要花这么多银子。 「这几个月老夫人和大小姐,加上文姨娘每月吃的血燕窝,便是四五千两,老夫人个大小姐一个月四套玲珑坊的锦服,加两套首饰,也不下千两,文姨娘要办花卉,光是买花就花去四五千两,还有文姨娘的文房四宝,加上文姨娘前阵子买了不少的珠宝还当了一家铺子……」 「行了!」 容锐章头疼的打断琉璃的话。他实在不愿意沾这些金银,更别说斤斤计较了,但现在琉璃胆小撑不起事,文姨娘也不沾金银俗物,只得他自己出手。 「明日开始,老夫人院里的用度改为两百两,大小姐院里五十两,文姨娘五十两,其他姨娘一个月五两银子。」容锐章大手一挥,直接定下了固定的支出。 一旁老夫人和容金宁院里派来打探的下人们听着,嘴巴都张大了,几千变为这几百几十两?其他姨娘一个月五两?那还不如府里的管事大丫环呢。 容锐章却顾不上这么多,他现在心里盘算的,只有银子。 等处理完这十万银,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将手里的铺子全部收回来,交给信任的人好好打理!等他成为天子近臣,他还用担心这几万几十万的银子? 没多久,容金宁便撒泼打滚的哭着跑来了。文姨娘也托着还生病的孩子,脸色苍白的跟了来,回来的龚常更是一脸紧张:「爷,老夫人说,她院里的都是她的陪嫁,不许奴才动。」 「二弟,我院里的也是我的陪嫁,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你的亲姐姐,你就这么缺钱不成?哎哟,我的命好苦啊,我怎么有一个这样的二弟……」容金宁撒泼打滚。 文姨娘也白着脸想往前凑:「相爷,这些东西,都是妾身给女儿留的……」 文姨娘话未说完,就被容锐章一眼给瞪了回去。 文姨娘最近怕极了容锐章,被他瞪了一眼,整个人都缩了一下,揽着孩子嗫嗫站在一侧,半点没有之前的高雅之态了。 容锐章看她如此,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发脾气,只沉沉盯着容金宁:「你再敢闹,明日我就把你嫁到百里之外去!」 容金宁果真被吓住,她可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 琉璃这才去点了点东西,回了容锐章:「应该够十万了。」 「龚常,您亲自押送去银宝庄。」容锐章已经细细查过这容锐章了,果真是十分有信誉的地下当铺,背后靠着的。更是某位皇族,所以根本不必担心自己的银子会被坑了。 想到这儿,容锐章心情好了些,只眼角瞥了瞥容金宁,起了别的心思。如若将军府迟迟不肯娶了她,她跟魏琼威的丑事已经闹大,与其继续留着他,不如将她远远打发了,也省的外人再对他指指点点。 四更时分。丞相府一箱接着一箱的沉甸甸的珠宝,终于全部都运了出去。 而此刻看似寂静的大街上某处,容彻靠坐在床边,眼睛合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终于回京的阿鲲在他身侧低声道:「爷,已经有动静了。」 「都准备好了吗?」 容彻眼皮掀开,泛着森森寒芒。 阿鲲点头:「太子正缺银子呢,知道容锐章要运这么一大批财物出来,早就带人在银宝庄附近候着了,而且奴才照您的吩咐。今晚才将这件事让太子知道。太子最近养的几位美妓都花了他不少银子,以他的智商,他肯定会先想着自己截下这批财物预留给自己一大部分私银,所以今儿他来,多半没叫任何追随者知道。」 第63章 「嗯,去办。」 「是。」 阿鲲应下,立即就悄悄潜出去了。而容彻坐在黑暗中,静静想着那晚魏卿卿那委屈的眼神,她要利用自己替她报仇么?小丫头心眼不少,还用在了自己身上。 容彻唇瓣浮起些许笑意,也好,她肯利用自己,至少说明她愿意跟自己结为同盟不是? 想到这儿,他眼底的笑意更深,重新合着眼继续靠在窗边等消息了。 龚常仔细的带着人出府,即便是晚上,押着这么多东西,他也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轻心,但谁也没想到,刚到银宝庄,就被一群兵给团团围住了。 这也就罢了,谁知那领头的,会是‘突然’夜巡的太子? 这边。 距离银宝庄不远的地方,魏琼威已经大摇大摆的从陈三娘跟那穷秀才住的院子出来了,显然,出来后他心情好了不少。 他正准备回将军府去,忽然听到前面一大片骚动:「前面怎么了?」 「好像是丞相府的下人运了一批财宝出来,被太子爷撞见了。」外面等候的小厮早就打探清楚了,殷勤笑道。 「丞相府的下人?」 魏琼威了然冷嗤,他这个姐夫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丞相府的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私自偷运里头的财物出来,除非是容锐章自己。 这么大一批财物,莫非是阿姐的嫁妆? 想到这儿,魏琼威立即朝那热闹赶了去。 而此刻暗处,兰芷拦住了要上前动手的人,想到什么一般。微笑:「去他回将军府的路上埋伏!」 魏琼威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黄雀在后,等瞧过龚常被太子以偷卖主子财物为由,直接一顿鞭子抽打得没气儿了以后,才跟太子言明了这些财物都是自家阿姐留下的嫁妆,气得太子半晌没说话,才怡然自得回去了,却在半路被人直接一麻袋套头,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魏卿卿在房间里等到后半夜,听到兰芷的回话,眼睛眨了眨,旋即笑起来:「倒真是巧了。」 「可不就是巧了么,也不知太子殿下怎么会忽然出现。」兰芷笑道。 魏卿卿看了看她,没说话,倒头将被子一蒙,兰芷便懂事的退下去了。 魏卿卿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容彻给她的那块血玉,对着窗隙透进来的月光看了许久,才将血玉塞回枕头下。睡下了。 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就起身了。 兰生进来服侍时,便说秋灵已经回来回话了。 「让她进来吧。」 魏卿卿在衣柜里看了看,挑了件显眼的樱桃色长裙穿上,细细的腰间挂着一串精致小巧的玉叶子,发髻上也比平日多用了两支嵌红宝石的步摇,整个人看着明艳非常,而且不会因为她年纪小而压不住这红色,反而因为自带的清冷气质,这红色更像是给她做配了一般。 秋灵进来,惊艳的看了看魏卿卿,却更觉一股天生的尊贵压来,让她半点多余的心思也不敢有,直接跪在地上说了方子蛟的话:「方爷昨儿连夜替小姐安排好了厢房,今儿方爷会在厢房里准备好茶水点心,等小姐跟大公子和魏大人一起过去。」 魏卿卿瞧了眼秋灵脖子上遮掩不住的青紫红痕,嗯了一声,便打发她先下去休息了。 等秋灵走了,魏卿卿即刻便让人将消息传给了魏浔和魏青山。 兰生替魏卿卿整理好衣襟,轻声:「看来秋灵是可用的了。」 「若是能用最好,丞相府那边,只怕已经迫不及待,需要个钱袋子来兜着了。」魏卿卿想起昨晚的事,嘴角掠起几许凉意,但这厢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了居然也穿着银红色长衫的容彻。 魏卿卿喉咙梗了一下,看着一旁心不甘情不愿跟来的魏虎,再看容彻,立即行了礼,容彻却只负手朝她浅笑:「昨儿我一夜都没歇好,也不知今儿穿这身体面不体面,想着魏小姐眼光素来不错,便想请魏小姐帮忙看看。」 第64章 魏卿卿嘴角抽抽,说什么叫自己看看衣裳,他身边制衣穿衣的高手怕不胜枚数,他真正要说的,是昨儿一夜没说好吧。 他这是,来邀功的? 魏卿卿抬头,果真瞧见他俊朗的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字,一时间,魏卿卿都不知道利用这个男人,是对还是错了。 魏青山一早就安排好了马车,祝大学士也主动邀请魏浔跟他同行,祝珠不方便出面,只叫人给魏卿卿送来了不少跌打损伤的药酒,一行人便出发了。 倒举行武举人初试的地方,才见早有不少的考生在外等候了。 比试的会场,不同于文人考试的地方,而是在真正的校场,不过校场周围,建了一圈二层楼高专门供贵人们来看比试的小楼。 考官们,则坐在校场前。 「今年的考官,一个是汝阳王,一个是魏将军,另一个则是皇上身边的范公公。」二楼观赏位置极好的雅间里,方子蛟殷勤的说着,眼睛时不时还要瞟一瞟今儿的魏卿卿。 他知道魏卿卿好看,但今儿,尤为好看。 魏卿卿佯装不知他的打量,问他:「如此说来,这场考试一定会很公平了。」 「也说不定。」方子蛟点到为止,只吩咐人去拿了点心茶水来,便乖乖坐在魏青山身边了。 魏青山对他还算满意,魏浔告别祝大学士后才过来,瞧见正襟危坐正人君子的方子蛟,客气的喊了声方兄,寒暄几句,就面色平静的跟他坐在一起看比试了。仿佛对方子蛟没有分毫的不满。 魏卿卿余光看了眼魏浔,心不自觉的沉了几分,没多久,比试场就激烈起来。 不过魏虎的比试,被安排在下午的最后几场,所以上午看过比试,众人便准备在雅间里用膳了,只膳食还未送来,倒是先来了位不速之客。 「下官拜见魏将军。不知魏将军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将军恕罪。」魏青山带着众人齐齐朝忽然造访的魏猖行了礼。 「魏大人不必客气。」 魏猖打量了众人一眼,目光锁定在魏卿卿身上,才冷淡说了句。 魏青山察觉到来者不善,但并不知他为何不善的原因,只能小心伺候着。 一侧魏将军夫人曲氏却面貌和善,看着魏卿卿笑:「这位就是魏小姐吧,听素素说,魏小姐国色天香,今儿一见,果真如此。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魏卿卿看着面前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心里的血浪早已翻涌,手死死掐着掌心,她的亲人,她用心侍奉的父母,最后却是跟容锐章一起将她推落万丈深渊的刽子手。 魏浔第一个敏锐察觉到魏卿卿情绪的不对劲,曲氏刚问完。他便上前一步挡住了她打量魏卿卿的目光,拱手:「多谢夫人夸赞,小妹生性害羞,无礼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自然,魏小姐身边没有母亲教导,我怎么会与她计较?」曲氏笑着应下,但对于魏卿卿的无礼,心里还是有些不满。 「魏小姐也叫魏卿卿?」 魏猖问了句。 魏青山看出这二人都是冲着女儿来的,心底越发警惕了些:「是,小女闺名卿卿。」 既是闺名,魏猖一个外男,自然不好再多问。 魏猖也听出魏青山这对女儿的维护之意,本就严肃的脸色越发显得严厉了。 方子蛟眼看着这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连忙笑起来:「将军和夫人请坐吧,我这就叫人端了好茶来……」 「不必了。」 魏猖扫了眼方子蛟:「你能买来的好茶,我将军府自然也有。」 方子蛟方才被他扫过一眼时,就察觉到了他的杀气。一个在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将军,这样的杀气溢出,饶是方子蛟都禁不住汗毛竖起,也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魏猖只怕是恨上了榆钱巷的魏家,而自己今儿帮了魏家,已然是得罪将军府了。 第65章 方子蛟忙要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事情解释一番,魏猖却已经懒得再搭理他,直接看魏卿卿,却在对上魏卿卿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时,生出几分不适来,虽然魏卿卿的目光很快变得正常。 「今日来,本将军是听魏小姐与本将军曾经的爱女同名同姓,觉得实在是缘分,便想收她为义女,不知魏大人意下如何?」魏猖斜睨着魏青山,压根没把他这从六品的小官放在眼里。 不等魏青山回话,曲氏也跟着道:「将军爱女忽然早逝了,将军日夜痛心,如若魏大人肯成全将军,对我将军府便是大恩一件了。」 方子蛟听着,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眼珠子一转,便劝魏青山道:「大人,将军痛失爱女,如若小姐能侍奉二老膝下,也是好事一件,况且如此一来,魏小姐也算有将军夫人做义母,往后外人说起,也不会说小姐是无母亲教导之人。」 魏卿卿满心的讽刺,痛失爱女?日夜痛心? 他们怕是日夜高兴才对,而今要认所谓的义女,多半,也只是想借自己的手搭上国公府的桥罢了。 魏卿卿怕魏青山会动容,毕竟如此一来,不论是下午魏虎的比试。还是魏浔的将来,都会变得十分顺坦,可还不等她开口,就见魏青山躬身恭恭敬敬的朝魏猖行着礼,道:「将军心意微臣明白,但小女福分浅薄,只怕无法承欢二位膝下。」 魏浔也道:「小妹身子一直不大好,父亲曾寻大师算过,小妹这辈子没有什么母亲教导的缘分,家父也是担心折损了将军夫人的福分。」 曲氏尴尬的暗自咬了咬牙,才平复心情,看向魏卿卿,温柔笑道:「我倒是不信这些说话,魏小姐,你父兄是为你担心,你自己觉得如何?如若你肯答应,母亲一定会让你同素素一般,做我将军府的小姐。」 魏浔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魏卿卿,魏青山也生怕女儿年纪小会动心,连忙开口:「将军夫人,下官……」 「怎么,魏大人就这么看不上我将军府?」魏猖冷冷打断魏青山的话。 魏青山当然不敢得罪将军府,老脸有些发白,额头也沁出些冷汗来。 方子蛟倒是肯定魏卿卿会答应,她已经慢慢知道荣华富贵的好了,怎么可能还甘心待在穷窝里? 但他刚想完,就听魏卿卿道:「多谢二位好意。臣女不日便要嫁去国公府了,此等大事,想来父兄也不敢轻易决定,不若等臣女回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再给二位回话如何?」有本事为难一个魏青山,有本事你去国公府来这一套试试? 魏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曲氏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也罢,魏小姐既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勉强的道理。」魏猖锐利的盯着魏卿卿,却见她半分不害怕的与自己对视着,这更令他不悦,只冷道,「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本官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今儿下午魏家公子的比试,本官也一定会秉公的。」 魏青山忙抬起头想祈求,魏猖却只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甩袖走了。 「二虎他……」魏青山喉咙有些发干,看向魏浔:「这比试一旦开始,可就不能取消了。」 「演武场上,点到为止,而且有葛老和……」魏浔朝某处看了看,皱眉:「容二爷也在,将军府再得势,想来也不会要了二弟的命。」 但怕就怕,魏猖安排一个根本不怕死的人来跟魏虎对打,亦或是安排一个,魏虎根本不能下手的人来打。 魏卿卿也有些担心起来。她一心防着魏琼威,却没想过魏猖夫妇会找上门来。 魏猖在朝中多年,精明老辣,魏青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容彻之前还说要把他推到皇上跟前,那更是要他成为众矢之的。 「魏大人。」 众人正紧张着,外面便传来了客气的敲门声。 第66章 大明立即上前去拉开门,便瞧见了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绿萝。 绿萝仿佛没察觉到这屋子里低沉的气氛一般,笑着将手里的一小筐荔枝放在了桌上,笑道:「这是宫里太后娘娘赏下来的,国公夫人说,给诸位清清燥闷,尝尝鲜。」 魏浔瞬间明白了绿萝话里的意思,连忙行礼道谢。 绿萝朝魏卿卿挤了下眼睛,这才退下了。 魏卿卿瞧着这荔枝,这是容彻的手笔吧,不过他似乎对魏家,真的格外上心……他究竟要从魏家得到什么呢? 没多会儿。祝大学士也使人送了道甜品过来,魏家人这心思,总算是安定了些许。 好容易熬到下午魏虎出场,魏虎还不知道雅间发生了什么,上场时,格外高兴的朝魏卿卿他们挥手。 坐在主考官位置的魏猖轻哼了声,却听一旁汝阳王高兴剥着荔枝,笑道:「这小伙子倒是一副傻样,别家都紧张不已,他倒好,像是来玩似的。」 「是挺傻的。」魏猖冷笑:「不过听闻他一会儿要对上的人,可是坊间有名的高手,他到时候别被打得满地找牙才好。」 汝阳王眉梢挑了挑,微胖的脸上依旧含着笑意,还时不时问身边的范公公吃不吃。 不多会儿,魏虎的对手就上来了。 但这对手才来,不止楼上的魏卿卿,就是魏猖都傻了眼! 「王爷,这是……」 「嘘。」汝阳王跟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将军也知道,我这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既要来,我自然得安排一个水平最差的跟她打了。」 魏猖看着拿着鞭子女扮男装上来的池扬,又看了看范公公,范公公却假装打盹般合着眼不说话。 魏猖瞧着汝阳王面前这盘水灵灵的荔枝,忽然反应过来:「王爷,这荔枝是……」 「哦,是阿彻那孩子孝敬的。」汝阳王不甚在意的剥了一颗。还问魏猖:「将军可要吃点,甜滋滋的,解暑正好。」 魏猖瞪着这闲散王爷,半晌没说出话来。 而场上,魏虎也认出了池扬:「怎么是你?」 「你管我是谁!」池扬心里还憋着一肚子火气呢,虽然上次也说不准是不是魏卿卿害了她,但至少是因为魏卿卿,她才被容锐章那厮轻薄的,这次她绝不会放过魏虎。必要打得他皮开肉绽不可! 魏虎忙回头朝葛老看去,葛老只捂脸不忍看,自己的徒弟跟个女人打,这有什么意思? 没多会儿,池扬就挥着鞭子追着魏虎满场打了起来。 魏虎不想跟女人打,但几鞭子抽的他痛了,也忍不住开始抢池扬手里的鞭子,等二人终于你追我赶的打累了,这场不伦不类的比试才算结束。自然,两个人都没通过比试,魏虎还挨了几十鞭子,回到家气呼呼好久,大骂池扬郡主是个男人婆,却到底没狠下心打一下池扬。 出比试场的时候,魏家人刚好撞上要回去的汝阳王。 「王爷。」魏青山连忙行礼。 汝阳王呵呵笑笑,赞赏的看了看葛老:「葛老的徒弟,果真不同凡响啊。」 葛老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汝阳王又看了眼脸上身上全是伤的魏虎,依旧乐呵呵的,跟魏青山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池扬走了。 只是池扬离开时,忍不住朝魏虎看了看,瞧见他那张微黑但却眉清目秀的脸上都多了两条鞭痕,不由咬咬唇,问他:「这都是你自找的,你下次不招惹我,我自然不打你了。」 「我……」魏虎要反驳,却被魏卿卿扯了扯袖子。 魏虎知道自己不该再招惹这郡主了,这才道:「是,草民下次见到您,必定绕着走。」 池扬跺脚,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底,这还怪魏卿卿,素素说她心机深沉,果真是! 第67章 魏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池扬瞪了一眼,无辜极了,直到池扬跟汝阳王上马车离开,她才拉了拉魏虎,问他:「二哥,你觉得郡主怎么样?」 「男人婆一个,又霸道又刁蛮,还凶。」魏虎如实回答。 「的确没有女子模样。」 魏浔也点评了一句,脑海里却是想起了闫先生。 「魏大人可要回榆钱巷,正好同路。不如一起走吧。」 容彻的声音忽然自一侧传来,魏卿卿回头看着负手而来的他,而他的目光也正好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魏卿卿却先挪开了目光,耳根本能的,有些发热。 魏卿卿想,魏小姐这具身子,还真是娇羞胆小的不行。 容彻却只是自然笑着挪开目光,阿鲲也牵了马车来。 方子蛟上前热络的套近乎,容彻居然也没有冷淡的撇开,魏青山看了看正要从校场里走出来的魏猖众人,明白了容彻的心意,点头应下,上了马车。 远远的,魏猖看着护着魏家人的容彻,沉沉跟身边的范公公道:「看来容彻是真的要搅和到官场里来了。」 「容二爷若是有这样的心,皇上倒是又多了一员猛将。」范公公插科打诨,不接魏猖的话。出了门就告辞走了。 魏猖一口气闷在心底,好一会儿,才垮着脸回将军府去了。 今儿一天的奔波,让魏青山几人都心累不已,回了府,便各自回了院子准备歇息了。 魏卿卿也打算找个时候出去见答应留下来的刘全福,却还未出院子,就听一阵悦耳的阮琴声传了来。 琴声空灵,似空寂山林中的鸟鸣,又似溪水潺潺的宁静,听得人浑身都放松下来。 「闫先生的琴弹得真好。」 兰芷替魏卿卿卸了妆换了衣裳,笑道。 魏卿卿想起容海和长公主,朝闫先生的院子看了看,浅浅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但刚出院门,就看到了一个人独自站在闫先生院子外的魏浔。 魏浔手里拿着一本书,想来是有学问要来请教,但因为琴声,却驻足在外没有再靠近一步。 「小姐,是大公子,要先等一会儿吗?」 「嗯。」魏卿卿点点头,大哥敏锐聪慧,她不想让他过多的担心。 说罢,便退回了房间来,却刚到房间,又看到了容彻。 容彻应该是才沐浴过,松松垮垮的穿着条银灰色的长衫,长发只拿根玉簪子随意绾在身后,发梢还在滴水,浑身更是透着股刚沐浴过后皂胰的香气。 「来看看这单子。」容彻自然的朝魏卿卿开口吗,仿佛跟她已是多年的夫妻一般。 「退下吧。」 魏卿卿看了眼为难的兰芷,淡淡说罢,才上前坐在容彻对面,看了看他给的单子,眉梢微挑:「我的嫁妆单子?」 说完,魏卿卿便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容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她,没有追问,而是应了声,才道:「太子那晚将东西都死当给了银宝庄。」 「二爷全部都赎回来了?」魏卿卿问他。 「银宝庄是爷的。」容彻笑,等瞧见魏卿卿惊愕的样子,狐狸眼里的笑更深了几分:「没想到打主意打到爷身上了吧。」 魏卿卿还真没想到,当初她查了许久这银宝庄,也没查出背后的主子是谁,没想到竟是容彻! 「无妨,都是一家人,爷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容彻说完,自然的往椅背上一靠,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替爷把头发绞干。」 魏卿卿哑然,不过看在这嫁妆的份上,她倒也不介意。 况且她想利用容彻,总该在不明确他对自己的真正目的之前,讨他几分喜欢不是? 魏卿卿取了毛巾来,取下他的发簪,就回忆着平素下人们是怎么替自己绞头发的,开始替容彻绞头发了。 第68章 朦胧烛光下,容彻想自己要不是自己头发浓密,明天一定就变成一个秃子了。 这丫头,可真是笨手笨脚啊! 容锐章看着被抬回来的龚常时,阴鸷着脸,一句话没说,直接一脚将担架上的龚常踢翻了。 回来的人纷纷吓了一跳,连忙跪在了地上不敢说话,良久,疲惫靠在椅子上的容锐章才缓缓支起了身子来:「去叫琉璃来。」 琉璃一直在等容锐章的话,见他来叫,自然很快收拾好过来了。 「相爷。」 琉璃偷偷看了眼龚常,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知道怕是死了,便攥紧了衣衫越发将头低了几分。 容锐章就是这样狠,即便是对自己人,也是如此,也难怪小姐会对他彻底失望。 「别害怕,不关你的事。」 容锐章却以为琉璃在担心自己会惩罚她,虽然提出将嫁妆卖去银宝庄是她提出的主意,但当时这个主意并无不妥,况且琉璃一直留在内宅,就算跟在魏卿卿身边多年有些心机,却哪里能暗自调动太子? 多半,还是自己疏忽被人利用了。 这个利用他抢走自己这十万银的人,他迟早会查出来,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替四皇子拿下那尊玉佛。 「手里的房契和地契一直都是你在管着的吧。」容锐章语气软和了几分,问她。 「之前一直是妾在管着的,但前阵子因为柳姨娘的事儿,妾身子不便利,又怕耽误了府里主子们的事儿,便将房契全交给文姨娘了。地契倒是还在妾身这儿。」琉璃说着,就使人去拿房契了。 容锐章闻言,额间不由跳了跳。 前阵子柳姨娘的事儿,母亲交给了琉璃处理,如今柳姨娘虽然被悄悄送出了京城,但为了防止容彻倒打一耙,他也不敢轻易处置了这个从容彻手里‘抢’来的女人。 府里这些人和事,怎么一下子,都这么靠不住了? 不止靠不住,还只会拖他的后退。尤其文姨娘。 容锐章看着匆匆赶来,妆粉都浮在脸上,眼袋都遮不住的文姨娘,更是一阵烦闷。难道真的是因为忽然没钱了,她们才这么失态了么? 一定是的,他这个人人艳羡的丞相府,以前从没有哪一处不妥当,都是银钱惹得祸! 「爷……」 文姨娘看他目光直直盯着自己,颤颤喊了一声,便如凋零的花儿一般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容锐章最不喜欢她这样畏畏缩缩,可又担心自己太过严厉而吓着她,只好忍着怒意,上前将她扶起:「澜儿,你在我跟前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你只要继续跟以前一样大大方方的就是了,这阵子,是我着急了。」 「爷——」 文姨娘见他又变成了温声细语的模样,还跟自己道歉,当即便趴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起来,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琉璃在一旁冷眼看着。容锐章对个低贱的妾尚且如此,却对结发妻子颐指气使,仿佛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反倒把这贱妾捧成了主母。 如此宠妾灭妻,也只有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才做得出来了! 正想着,琉璃的人已经回来了,捧来了地契。 这些地,魏卿卿当年全是挑的好的给容锐章留的,只要地下的管事好生打理,每年四五千两的银子绝对跑不了,只可惜,今年一开春,就遇上了天灾,魏卿卿还来不及替他处置,便被一把火活活烧死! 「爷,地契都在这儿了。」琉璃将天灾的事儿说了:「现在庄子里的管事们都是入不敷出,前阵子连买种子的钱都没了,还等着相府这边拨银子。」 因为是天灾,容锐章纵然生气,却也说不出话来,倒是一侧的文姨娘道:「管事们肯定是不用心,如若用心,一些天灾哪有抗不过去的,每年江南发大水,也不见江南的百姓都饿死。」 第69章 容锐章简直听不下去,天灾人祸,每年那么多饿殍,文姨娘作为县衙的小姐,居然都看不到? 「地契你先收着。」容锐章顿了顿:「管事们想来也是油滑了,你做主,将管事的都撤换了。」虽然知道不关管事们的事,但容锐章决定还是要杀鸡儆猴。以前魏卿卿就是对底下这些人太好了。 文姨娘以为容锐章是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高兴不已,谁知容锐章直接看向她,问:「那房契呢,夫人生前,还留下十几个铺子,除去你当了的那两个,应该还有十来个才是。」 「是……」 文姨娘的脸瞬间白了几分,但想到容锐章方才对自己的温柔,又有了底气,使人去将房契拿了来,却只剩下四五张。 「妾身不是要办赏花会吗,今年国公府办得隆重,妾身想着,总不能再跟以前夫人在时一般安排的那么简单,也省得国公府的人小瞧了您,所以……」文姨娘撒娇般解释着,琉璃站在一旁看着容锐章震惊又复杂的眼神,差点没笑出来。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文姨娘会蠢成这样吧! 「前阵子妾瞧见姐姐娘家人悄悄来府上了,姐姐可留了他们在京城多住几日,好参加赏花宴?」琉璃忽然问。 容锐章顿时握紧了手心,什么办赏花宴了,文姨娘分明是把相府的银子,拿去补贴娘家了吧。 文姨娘察觉到容锐章的不对劲,连忙解释:「今年夫人不在,妾身哪敢擅自留了他们,只照着往年夫人给她们的打赏赏赐了些,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贱人——」 容锐章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文姨娘脸上。 可这一巴掌,也像是扇在了自己脸上似的。文姨娘这个吃里扒外的,他怎么就这么信了她! 以前魏卿卿好似提过,每次文姨娘的家人来,都狮子大开口? 容锐章还记得当时他听到魏卿卿提这话,越发的厌恶她了,认为她掉在了钱眼里,几个银子也舍不得,尤其还是文姨娘的家人。 文姨娘时庶出,自小被嫡母看不起,容锐章虽是嫡出,但十分理解她的痛苦,是以每次文家人来,他还会私下里多让账房给文姨娘拨些银子好给她撑面子,却没想到而今她居然把自己的铺子也给抵挡出去了! 「相爷……」文姨娘还委屈的不知所措,却刚说话,就一阵干呕传来。 琉璃一愣,文姨娘自己也瞬间反应过来,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当即捂着肚子就开始喊疼。 容锐章再狠,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狠,这才忍气吞声去找人叫了大夫,确定文姨娘果真是有喜了以后,这才不得不咬着牙清算剩下来的铺子,但剩下的铺子,都是些体面但不挣钱的营生,想凑够十万两,容锐章想,除非动用老夫人的体己银子了。 文姨娘怀孕的事传到魏卿卿耳朵里,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吃过早膳。魏卿卿捏着嫁妆单子就去寻刘全福了。 刘全福这几日又憔悴了些,瞧见魏卿卿过来,直直望着她许久,才跪下磕了头。 「刘掌柜既肯留下,便是要替我做事了?」魏卿卿问他。 「小的曾答应过主子,一辈子效忠。」刘全福不敢去猜测魏卿卿而今的身份,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姐,值得他投靠! 魏卿卿松了口气,与他提了提丞相府这两日的烂事后,才将自己的嫁妆单子给了他:「今日开始,你在暗处行事便是,这些嫁妆,你想法子处理了全部变成现银,我手里还有一个四季酿的酒庄,你便从这酒庄入手开始打理。容丞相那里,我回安排人令他无暇分身顾及你。」 刘全福扫了眼魏卿卿手里递来的嫁妆单子,这上面一项项他太熟悉了,虽然少了一部分,但剩下的这些,也足够他大展拳脚了。 第70章 「小的明白。」 「四季酿的杨账房手里最近也收了不少丞相府文姨娘抵挡出来的铺子,这些铺子却不便久留在我们手里,麻烦刘掌柜一并处置了。」魏卿卿吩咐。 刘全福看着跟曾经的主子一样利落的她,咽下心中疑惑,应了是。 魏卿卿顿了顿,见刘掌柜似乎完全接纳了自己,才提起另一件事来:「你想个法子,将文姨娘的家人全部接到京城来,文大人想必做一个小县官也做烦了,此番文姨娘怀孕。你只说文姨娘必怀男胎,以容相对她的喜欢,极有可能将她扶正做丞相夫人便是。」 刘全福闻言,眼底溢出笑意。 容锐章要是真敢扶正那文姨娘,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就逃不了! 「小的明白,正好丞相府还有些小的认识的人,想来也能帮得上忙。」刘全福躬身回答,魏卿卿看他还是跟以前一般得力,这才满意的起身离开了。 只是走之前,刘全福忍不住问了问她:「小姐,以前的人,可要小的替您全部召回来?」 魏卿卿知道他是想试探自己,脚步略停,回头笑看着他:「掌柜只管用自己觉得合用的人便是,不必与他们提我。」 刘全福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如画的小女子,想起当初他匆忙赶来京城,只看到一具黑色棺椁的场景,郑重点了点头。 从小院离开,魏卿卿去了趟四季酿,提点了杨账房几句。又从四季酿支了银子,去买了魏虎最喜欢的牛肉和牛杂,才高高兴兴回去了。 魏虎因为浑身的伤,涂了一身的药后,被葛老拘在了院子里。 「师父呢?」 一进院子,魏卿卿便问道。 魏虎瞧见魏卿卿,原本闷闷不乐的样子立即没了,笑着从床上蹦跶下来,扯到伤口才五官扭曲的倒抽了口凉气:「师父说这几日他要见一位朋友,让我们吃饭都不必等他了。」 魏卿卿眨眨眼,葛老的朋友可不多,而且还能让他这么重视的,莫非是宫里的那位…… 「二哥尝尝这牛肉好不好吃。」 魏卿卿让兰芷将买来的肉递给他,又拿了一小壶果子酒,才在一侧坐下笑道。 魏虎简直感动的要流眼泪了,他的小妹果然变了,都会心疼他这个哥哥了! 魏虎直接拿手捻了块卤牛杂在嘴里,吧嗒吧嗒咬得响,吃过两口肉,再喝上一口甘醇的果子酒,美得他连连朝魏卿卿竖起大拇指。 魏卿卿瞧他这憨样,心情便爽快多了。 等魏虎吃过东西,魏卿卿便打算去闫先生那儿转转,顺便看看魏浔,谁知刚走,就听人来报,说池扬郡主来了。 魏虎脖子一缩:「她来做什么,我可没招惹她了!」 「郡主说,是来给您送伤药的。」小白珉唇直笑。 「伤药?怕不是要毒死我的毒药,我才不要。你请她回去。」魏虎气呼呼的。 小白为难的看了眼魏卿卿,池扬郡主这样的身份亲自登门,若是直接将她赶回去,保不齐明儿她就能来拆了魏府。 而且得罪汝阳王,也不是什么好事。 魏卿卿看着死活不肯出门的魏虎,只得道:「郡主在哪儿,我去见见。」 「小妹……」 「没事,二哥好生歇着。这些肉可都是给你买的,爹爹和大哥那儿我也买了,都拿去厨房等着晚上吃了。二哥只管敞开了肚皮便是。」魏卿卿笑着说完,乐得魏虎连忙点头,还道:「小妹,你别跟那刁蛮郡主废话,打发了她便是,她要是敢跟你动手,你只管叫人来找我,看我这次还把不把她当女人!」 魏卿卿瞧他撸袖子的样子,暗自摇头,这个傻哥哥。人家姑娘亲自上门送药,这什么意思他还不明白? 不过池扬郡主的性子,的确太‘泼辣’了些。 第71章 想罢,魏卿卿已经走出屋子。 魏府不大,只穿过两道门,就看到了前边那鱼池旁有一搭没一搭喂着鱼还时不时摆弄自己发髻的池扬郡主。 「臣女见过郡主。」 魏卿卿过来行了礼,池扬听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回过头来,不见魏虎身影,脸上的娇羞之色瞬间不见,只咬唇盯着魏卿卿:「怎么是你,你二哥呢?」 「二哥伤着筋骨了,现在正在屋子里歇着,怕是不便出来见郡主,不然吓着郡主了,二哥必定心生愧疚。」魏卿卿解释,池扬听着,嘴角明明都要扬起来了,却还是轻哼了声:「什么心生愧疚,我就不信他会觉得愧疚。」 「郡主到底是女儿家,二哥再粗鲁愚笨,也不会不知怜惜。」魏卿卿见池扬果真有那样的心思,有些替魏虎担心,这样的桃花运,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呢。 「罢了,这些伤药你给他拿去吧。」 池扬说着,一侧的侍女便捧了好些药来,魏卿卿看了看,大多还是御赐的伤药,都是极好的东西,连忙替魏虎道了谢。 不过池扬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魏卿卿只得硬着头皮跟她说话,只不过也不需要她找话,池扬今儿像是来查魏虎的,将他以前的事儿问了个遍,直到天色不早,池扬才带着几分扭捏的问:「那你二哥……可曾定过亲事了?」 魏卿卿笑盈盈看着她,池扬被她看得脸上一红,冷哼了声:「别以为你聪明。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二哥尚未定过亲事,不过大哥尚未娶妻,想必二哥也不会在大哥前头先娶了。」魏卿卿委婉的告诉池扬,魏虎并非她的良人,但池扬却只听到了前半句,便高兴的走了,走之前,还忍不住叮嘱了句魏卿卿:「你虽是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你那些小聪明还是收着些,容二爷是个剔透人儿,可见不得那些腌臜心眼。况且一个大男人,肯定不止娶你一个,你又身份低微,若是有觉悟,早些让了位置,也能博个贤良的美名,等容二爷真正的知己进门了,你也与她能和睦相处。」 魏卿卿知道她口里所谓的知己是指魏素素,只浅笑:「妻妾之事,臣女全凭长辈做主。」 池扬皱眉:「你以后吃亏了。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是,多谢郡主指点。」魏卿卿依旧从善如流的应着。 池扬握了握手里的鞭子,又忍了下来,气冲冲的出了魏府。 刚出来,就听人说魏琼威被人打断了腿的事:「郡主,咱们去看看素素小姐吗?」丫环梨春问。 「自然要去瞧瞧。」池扬回答,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门口乖乖侍立着的魏卿卿,又撇撇嘴:「罢了,今儿还是不去了,又不是素素受伤了,回王府吧。」 魏卿卿有些诧异,但看池扬已经上了马车离开,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郡主,倒是有几分意思。 不过以前她总以为素素太过胆小羞怯,以至于除了自己这个阿姐并没有什么朋友,但现在看来,她不但熟稔的知道怎么博得京中小姐们的喜欢,更知道怎么让人怜惜自己。 「小姐,出事了。」 正想着,大明便从外面跑了回来。 魏卿卿看着大明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不解,今儿大哥不是在府里听闫先生讲学问么,能出什么事? 魏卿卿示意到里头说话,大明也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跟着魏卿卿入了府,刚到无人处,大明便小心翼翼的说出了方才发生的事:「是那陈家娘子,今儿忽然跑到官府状告了大公子,说昨儿夜里大公子闯到她屋里轻薄了她,她手里还有大公子留下的信物,如今她死活咬定是咱们大公子,非要大公子将她娶回来不可!」 听到这里,魏卿卿便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手笔了! 第72章 陈三娘这件事不是小事,魏卿卿并不能瞒过魏家人去独自处理,当即便叫大明去通知了魏浔,而自己则拉着魏虎提前一步出门去了。 此时的百叶巷的一户小院里,外面挤满了指指点点的人。 院子里的人听到声响,拉开门便大骂:「你们知道什么,都给我滚开去,谁再敢在这儿乱嚼舌根子,我杀了他!」 众人瞧着这醉醺醺穿着条绸衫的男人,忍不住嗤笑,有人更大胆,问他:「黄秀才,你怎么还在这儿喝酒啊,你娘子现在在公堂里,说别的男人轻薄了她,要别的男人把她娶回去呢。」 「娶回去?」 黄元听到这话,那张堆着肉的脸便难看的可怕:「她是昨晚被老子搞坏了,今儿发了疯,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完,又开始哄众人,甚至捏起拳头要打人。 街坊邻居都明白这黄元是个什么人,说是个读书人,却成日好酒好赌,十赌九输,输了就对路边的流浪汉拳打脚踢,如今有了娘子,倒是安分了几日,却不想又闹出这事,还不知他要发什么疯呢。 众人热闹看完。自然都散了去。 黄元看着他们散开,才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扭头要回屋去,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你就是黄秀才?」 「怎么了?」黄元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样子,撸起袖子回头,就被人一拳头打倒在了地上,人也被直接擒着衣领拖到了屋子里,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书眉还跟着屋子里伺候,不过却早已不是当初小姐身边的大丫环了,如今被黄元收了房。挽着妇人发髻,穿着条半旧的布裙子正在屋子里擦眼泪,瞧见来人,愣了下,扭头就钻到屋子里去了。 魏卿卿见状,没管她,只让魏虎压着黄元,拿了个布袋套了他的头,将他扔在了凳子上,拿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道:「想赚十两银子,还是想继续戴绿帽子?」 「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陈家的女婿,你们要是敢……」 「陈家女婿?」魏卿卿一声冷笑:「陈家若真拿你当女婿,怎么会纵容你娘子做出这等丑事来?」 黄元哑口。 魏卿卿直接拿出两锭银元宝放在他的手里,沉甸甸五两一个的元宝,黄元只消摸一摸,就知道这银元宝是真的。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黄元咬咬牙。 「很简单,找个大夫去官府。只说陈三娘是得了疯病,把她拉回来就是。陈家至今没有出面,便是不把这个表小姐当亲戚了,你若是不想继续丢脸,这个办法不但可以一劳永逸,还能抹去之前陈三娘胡乱说话给你带来的麻烦。」魏卿卿看着眼珠子开始乱转的黄元,匕首往里抵了抵,一脚踩在了他的椅子旁,贴着他的脸旁低低冷笑:「你赌了这么些年,耍的那些小手段那些庄家不知道,别以为就无人知道了。」 魏卿卿见他果真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银子,便知道之前让小白打听来的没错,这个黄元,自诩读书人,赌钱还要耍那些下作手段,只可惜手段拙劣,至今也没赢几个钱。 「你说,这些事儿若是那些庄家知道了,会怎么样?」魏卿卿阴冷问他。 赌坊的规矩,胆敢出老千,一次断指,二次断手,黄元这种,只怕四肢都要被人切了做成人彘去。 黄元苍白着脸,死死抓着手里的银子,咬牙:「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那疯婆娘找回来!」 「以后也要看住了。」魏卿卿可不想次次因为这样的事出手。 「不必你说我也知道。」黄元现在只恨死了陈三娘,原本他也不是不喜欢她,可她不但嫌弃自己,还天天骂自己,如今更弄出这样的丑事来,还害得他被人威胁,他怎么能忍! 魏卿卿朝魏虎看了眼,魏虎悄悄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吼着黄元:「等我们出去以后你再摘了这帽子,否则……」 第73章 「是,小的明白。」 黄元方才被魏虎钳着手根本动弹不得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人他惹不起。 魏虎这才跟魏卿卿离开了,等她们一走,书眉就连忙跑了出来,跪在黄元跟前哭着求道:「老爷,您可千万不能听他们的,她们就是魏家人……」 「我当然知道!」 黄元看着哭哭啼啼的书眉,一脚将她踹开了去,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元宝,和脖子上已经淡淡沁出血的痕迹,咬牙:「你以为爷我是傻子吗?这还不是你家小姐那个贱人害的,否则魏家人怎么会找上门来?」 「可是……」书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倒是巴不得陈三娘能嫁给魏浔去,虽然陈三娘是二嫁之身了,可魏家公子可比这黄元好多了,性格好人又温柔,陈三娘嫁去了,自己也能跟去,怎么也比伺候着黄元好。 书眉正想着,丝毫没发现黄元阴鸷的眼神正狠狠盯着她,等她发现,黄元已经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你也思春了是吧?你这小娼妇,跟你主子一样都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黄元看着被打蒙的书眉,眼神暗了暗。直接扯着她的头发把她往里头拖了去。 等发泄完,黄元才瞥了眼趴在床脚哭的书眉,冷哼:「等老子去把你那贱货主子带回来了,再一起收拾你们,呸,不要脸的东西!」说完,这才提了提腰带,拿着银子找了个跟他一起混迹赌坊的大夫往府衙去了。 而府衙里,魏浔刚刚赶到。 陈三娘看到他,便泪水盈盈楚楚可怜起来,委屈的朝他喊道:「魏公子。」 魏浔现在看都不想看见她,只往另一侧挪了挪,才朝坐在上首的京兆尹行了礼,陈述了陈三娘所说的那晚他在何处,有谁可以作证。 陈三娘听得心慌,连忙往前抓着他的衣角:「大公子,你若是不认,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当初你不是答应娶我的吗?你不知道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那黄元……就是个畜生,每日变着法儿的折腾我,不把我当人了……」 陈三娘说着自己的委屈,却没察觉到周围的衙役们都藏不住嘲讽了。 黄元混迹三教九流,一直玩女人玩得恶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陈三娘好歹身为女子,怎么敢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尤其还是当真魏浔的面。 不过魏浔虽同情陈三娘,但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一旦沾上她,她肯定就如蚂蟥一般死死吸附着他不肯松口了。只能冷着脸呵斥:「黄家娘子,请你自重!」 说着,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裳。 陈三娘见他称呼自己为黄家娘子,脸都白了,半扑在地上颤颤看着他,眼底豆大的泪珠悬挂着,让她的确生出几分令人联系的可怜。 魏浔皱皱眉,暗自提醒她:「黄家娘子若是真有委屈,可以回陈家跟母亲和伯母们诉说。」 有陈家出面,黄元一个屡次不中的秀才,还不把她当菩萨一般捧着?虽然这个男人她可能不喜欢,但守着银子安安分分过日子,这辈子未必就过不好了。 但陈三娘却根本想不透这一点,只痴痴望着魏浔:「魏公子,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娘子自重。」 就是明白才躲得远远的,这个陈三娘…… 魏浔心底只摇头,不由想起闫先生,虽然至今未嫁,却活得磊落坦然,有诗书琴乐为伴,优雅闲适的仿若生活在蓬莱之上。 再看陈三娘,跟闫先生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我不自重了,魏公子,你带我走吧,我就要跟着你,我再不回黄家去……」 陈三娘慌张起来,魏浔听得头疼,京兆尹也有些头疼,这事儿他肯定是不敢怠慢的。毕竟这魏大公子马上就要成为容二爷的大舅子了,容二爷他可不敢得罪,但这陈家……虽然才遭贬黜,但陈家还有位得宠的娘娘在宫里呢。 第74章 几人正恨不得打晕这脑子糊涂满口胡话的陈三娘,就见黄元终于赶来了,还带了大夫,咬定陈三娘得了疯病。 京兆尹自然乐得解决此事,魏浔也没说话。 陈三娘被黄元强行拖走时,死命要朝魏浔扑去,好在被魏浔躲开了,她便死死抓着门框不撒手,还大喊:「大公子,你救救我,我不跟他回去,我要跟你走!」 魏浔看着黄元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皱眉没吱声。 「疯婆子,三从四德都忘了,你这疯病回去的确得好好吃点药!」说完,一拳头砸在陈三娘后背上,陈三娘疼得一哆嗦。自然也松开了手,任由黄元将她拖走了。 暗处,魏卿卿跟魏虎正猫在窗户边小心翼翼的盯着,见魏浔毫发无伤的出来了,才松了口气。 陈三娘这样被带走,这样于魏浔的名声影响也最小。 「小妹,这陈家娘子怎么疯成这样?」魏虎唏嘘着问。 「鬼迷心窍了吧。」魏卿卿当然知道这背后必然是有人指点,兰芷说那晚魏琼威进入了陈三娘那小院,以黄元贪财的性格,魏琼威必然对陈三娘做了什么,才让她受了这么大刺激。而最熟悉陈三娘跟大哥之间渊源的,又极能拿捏陈三娘的,就只有一个魏素素了。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既维护了魏琼威的名声,又拖了大哥下水,一箭双雕。 「那陈三娘今儿被带回去,会怎么样?」魏虎问。 他到底比魏浔心软些,人也憨直些,如若陈三娘看上的是他,说不定还真就着了道了。 魏卿卿深深看他一眼:「二哥觉得她可怜?」 「是有点儿……」魏虎认真看着魏卿卿道:「她跟你也差不了多少岁,我看着她,就想着你,想着往后万一你也……可怎么办?」 魏卿卿看着他眼底清澈的担忧和心疼,心底暖洋洋的:「不会的。」有过一次了,不会再有第二次。容彻要敢放火烧她,她就拉着容彻一起死! 魏卿卿半截身子拢在阴影中,魏虎没看清她眼底转瞬即逝的狠厉,只叮嘱她:「日后受了委屈,要跟二哥说,二哥必不会再叫人欺负了你。」 魏卿卿笑开。却是认真点了点头。 回到魏府,魏卿卿打发了魏虎去休息,就叫了秋灵来见。 「方爷那边,可有什么吩咐?」魏卿卿坐在上首,手里端着新泡的清茶问她。 「有。」秋灵现在看都不敢多看魏卿卿一眼,乖乖道:「方爷自二公子武举人初试后,就让人寻了奴婢几趟,说让奴婢探探您的口风,看看您是不是真的不想做魏将军府的义女。」 魏卿卿就知道如此,方子蛟这个人。既决定要利用自己,怕是恨不得全京城的权贵都在自己身上搭上线才好,这样他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你回了他吗?」 「还未曾,奴婢想着等耗他几日,再跟小姐说,这样他也不会发现奴婢已经归顺了小姐。」秋灵道。 魏卿卿看她还算有几分小聪明,语气稍稍软了几分:「那你今晚回了他,便说我有这个想法,不过是顾忌着魏将军的二公子跟丞相府的大小姐还不清不楚,担心这件事会有损我的名声。如若这事儿能顺利解决了,我自然就不担心了。」 秋灵看了看魏卿卿,想辨别她真正的想法,兰生这才在一侧提醒道:「将军府的三小姐,为了维护那二公子的名声,要拖了我们大公子下水,小姐正为这事儿生气呢。」 秋灵瞬间明白过来,小姐这也是要一石二鸟,既要方子蛟跟丞相府勾连上,又要让将军府的三小姐吃些教训。 「奴婢明白了。」 秋灵说完,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魏卿卿也不主动问她,秋灵磨蹭了会儿,见魏卿卿直垂眸喝茶,才微微咬着唇退下了。 第75章 待她走后,兰生这才重新给魏卿卿续了茶,又拿了些点心来,道:「秋灵今儿下午出去,见着余霞了。余霞想来是被方子蛟抛弃了,衣衫褴褛的在个穷人聚集的巷子里,怀里的财物应该都被人抢了。秋灵来试探过奴婢,说余霞还想回小姐身边来。」 「你觉得此人还可以用吗?」魏卿卿问兰生。 兰生只是恭敬立在一侧,微笑:「秋灵尚有几分可取之处,但这余霞没有,以前被方子蛟宠坏了,又自命不凡,这样的人,就算遭了难,也非可用之人。」 「嗯,那就不用。你寻个时候,将这话透给秋灵,她若是真聪明,自然知道死了心,若是如此,你只管提点她几句,京城来往行商的人不少,在京城买个宅子安置个外室好吃好喝供着的不少,余霞有几分颜色,在京城认识她的人也不算多,寻个商人享些小富贵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若她冥顽不灵。只等方子蛟一事解决,便将她送走。」魏卿道。 兰生钦佩的看了看魏卿卿,不论何时,小姐思虑都这般周全,行事虽狠,但却从不是毫无余地。 「奴婢明白了。」兰生应下。 一旁兰芷看得有些羡慕,兰生一直稳重,话也不多,以前她只当兰生是个闷葫芦,现在看着小姐这样看重她,才知道是自己太过摇摆不定,否则小姐也不会事事都只倚重兰生了。 魏卿卿察觉兰芷的心思,看了眼搬了个杌子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绣着帕子的兰芷,没出声。 夜里,郭庆便回来了。 「你今晚将这封信给容锐章送去,回来时他若不肯交人,你便一个字也不要多说,直接回来就是。」魏卿卿心思有些凝重,她也担心自己这般决绝,会逼得容锐章走极端。真的虐杀了江嬷嬷,但是她若有丝毫的犹豫,以她对容锐章的了解,他更加不可能轻易交出江嬷嬷了。 他会一直拿江嬷嬷,来要挟自己! 郭庆看她眉头深锁的样子,笑她:「怕什么,实在不行,我给你把人偷出来。」 「容锐章早有防备,即便是你,也救不出来人。」魏卿卿看了看郭庆,见他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不少,浅笑:「有好酒已经替郭大侠备着了。」 「多谢了。」 郭庆爽快应下,就拿着魏卿卿的信出去了。 等郭庆离开,魏卿卿才半靠在窗边,今夜月色不错,池塘里早已是蛙声一片了,略带着几分闷热的风吹来,让她根本无法定下心来。 这样的时候,她竟有些期待容彻过来跟她插科打诨了。 但今晚,容彻也没来。 国公府内。 容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阿鲲从未见他脸色这样难看过,唯一一次见他这样愤怒,那还是十几年前大爷容海不得不放弃大好前程,答应迎娶长公主并去塞北的时候。 那时候二爷年纪还不大,忍耐力也不好,直接砸了国公爷半个藏宝阁。 不过这次,似乎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爷,乐舞夫人和棠儿少爷既然已经在路上了,要不您还是早些将她们的事跟魏小姐说了吧。」 「爷当然知道!」 容彻气得说不出话,站在院子里朝魏府的方向看了许久,才皱着眉头要出门去。 却刚动身,就听人来传,说容海出事了。 容彻过来时,容海正捂着肩上血淋淋的口子,而长公主只冷着脸坐在上首,她的手边正是那把鲜血淋漓的匕首,甚至她那洁白无瑕的衣袖上海沾了不少。 容彻过来,容海还皱了下眉头,温和问他:「怎么还惊动你了?只是小事,你先回去吧,别惊动了母亲和府里其他人。」 「府里的消息我拦住了。」 容彻看了眼眼底似乎还有着愤懑的长公主,只使人来伺候容海。 第76章 容海摇摇头:「这是我的家务事,你先退下吧,夜深了,长公主要歇着了。」 容彻自然知道这是大哥的家务事,他一个男人不便出手。若是卿卿在就好了,她必然能妥当处置好这些事。 「大哥也早些休息。」 容彻说了这句,便退了出来。 阿鲲跟在他身侧,看着他月光洒在他身上,好似结满的寒霜一般,问他:「二爷现在去见魏小姐吗?」 「这个时辰,她都该睡下了,迟些再去吧。」容彻倒是很想去见她,仿佛只要看到她,听到她的呼吸,他就觉得这无聊的世上还有值得一活的意义,不然看着母亲和父亲,大哥和长公主,二房那一大家子……他实在觉得无趣。 「是。那乐舞夫人那边……」 「既入了京城。便先安排她们在府外住下吧,剩下的,等大婚之后再说。」容彻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怕卿卿会不理解吗?不会的,卿卿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肯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思。那他是怕什么呢? 是怕卿卿,根本不屑于来理解他吧。 容彻走到湖畔边停下,圆如银盘的月亮倒映在湖水里,偶尔有飞虫掠过。惊起涟漪,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容锐章此刻也对着月光,不过是对着月光看魏卿卿给他的信,可信里附上的一封婚书。 那婚书只是完整婚书里的某一张,婚书的纸张已经泛黄了,但上面的字却清晰可见,还有当时官媒的红章。 婚书上,清晰的写着一个章姓男人的名字,和母亲的闺名。 这个章姓男人容锐章知道,他曾听到过流言蜚语,也知道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总有一个母亲的远方族兄登门来探望,那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暗自让人去查过,结果查到母亲跟他其实早有婚约,后来是母亲贪慕荣华,擅自悔婚嫁给了父亲。 这件事他寻母亲身边的秦嬷嬷也打探过,的确属实。所以那时候,他就想办法将那章姓男人远远赶出了京城,也几乎将知情的人全部打发走了,唯独留了秦嬷嬷。 可秦嬷嬷是母亲的心腹,人也不蠢,肯定不会说出这件事,那魏卿卿是从哪里知道的?竟还有着封婚书…… 「容相可否愿意交换?若愿意,现在就带人出来,剩下的婚事我也会交给你。若是不愿意,这婚事明儿我就贴到告示栏去了。」郭庆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问他。 「让魏卿卿来跟本相谈!」 容锐章沉着脸,这话几乎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郭庆却不吃他这套,冷笑一声:「相爷,我也是收钱办事,就跑这一趟,今儿我还约了醉红楼的小翠春风一度呢,您若是不想交人,得,我也省事儿了,告辞。」 「你——」 容锐章看他居然半点跟自己谈的意思都没有,气急:「她就不怕江嬷嬷真的死了吗?江嬷嬷待她,可是有养育大恩,她这样做,也不怕天打雷劈!」 郭庆眼角阴暗了几分,说魏卿卿被天打雷劈?魏卿卿这妮子虽狠,却也不见她伤害无辜,倒是这人模狗样的容丞相,不仅狠,还毒。 「她怕不怕关我什么事儿,我约了小翠的时辰要到了,相爷要是不在乎明儿你娘被人骂水性杨花老蚌发春,就由着她被天打雷劈呗。我是不明白,一个快死的江嬷嬷,有什么值得拿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来换的。」郭庆咕哝完,头也没回就要走。 容锐章只气得额间青筋暴起,眼看郭庆踏出房门就要消失在这黑夜里,才攥紧手里的信,咬牙:「好,我换!」 郭庆侧目看了他一眼,看他阴沉着脸没憋什么好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累了,还是不换了,麻烦。」 「你……」 「除非相爷肯把你腰上那块玉给我,我瞧着成色还行,我拿去送给小翠,就当是赔罪了。」郭庆挑眉。 第77章 「你放肆。」容锐章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狠狠扔在地上踩。 郭庆就是要踩他的脸,不仅要踩,还要让他把那坏屁憋回去。 「给不给啊?」郭庆当惯了江洋大盗,可不怕容锐章这模样。 容锐章死盯着郭庆,到底,江腰上的玉狠狠扯下来拍在了桌案上。 郭庆也不客气,上前就去拿那玉了,却仿佛不小心一般,碰倒了茶杯。 眼看着茶水就要毁了魏卿卿亲笔写的信,谁知容锐章竟早有准备。完美躲过了茶水,冷笑看他:「怎么,这茶水烫着你的手了?」 郭庆暗自皱眉,容锐章只冷哼一声,叫人去把江嬷嬷带了来,而郭庆也交出了婚书。 就在郭庆带着江嬷嬷要走时,容锐章直接摔碎茶杯,丞相府的高手便顷刻间全部围了出来。 「相爷就是相爷,手段果然厉害。」郭庆一声笑,容锐章以为此番必然瓮中捉鳖,完美解决此事,却见相府某处忽然一处火光冲了出来,有人匆匆来报:「相爷,是库房着火了!」 「库房?」那里放着现在丞相府位数不多的财宝,若是这些被烧了,那丞相府的里子就真的被掏空了。 「不止库房哦。」郭庆好心提醒,又见人来报,说后院老夫人的院子也起了火。 老夫人院子里藏着她所有的钱财,那里烧了,容锐章就连最后的退路也没了。 这一愣神,郭庆已经顺利带着江嬷嬷走了。 「相爷,可要追?」一旁人连忙问道。 容锐章冷哼一声:「去魏府和醉红楼抓人,小贼偷了相府的财物就想逃走,哪有那么容易?」魏卿卿救了重伤的江嬷嬷,势必要替她找大夫,方才那个男人还赶着去醉红楼,他就不信抓不到这人。只要抓到了这个男人,逼他供出魏卿卿,他就不信魏卿卿还有理由脱身! 但这厢,直到容锐章的人把魏府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也没找到郭庆和江嬷嬷的影子,就更加别说醉红楼的头牌小翠了,容锐章的人冲进来时,不仅没有抓到郭庆,还抓到了正翻云覆雨的徐昌。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我家卿卿》卷一 作者:璃子 02、《我家卿卿》卷二 作者:璃子 03、《我家卿卿》卷三 作者:璃子 04、《我家卿卿》卷四 作者:璃子 05、《我家卿卿》卷五 作者:璃子 06、《我家卿卿》卷六 作者:璃子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