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卿卿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此时正在回京途中的容锐章,仿佛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一般,并不着急。 因为前几日京城传来消息,京城落下大雷,劈中了四皇子院子里的梧桐树。 只要四皇子笃信他的话就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相爷,外头冷,您小心着凉。」 一侧,江姨娘温柔的替他披上披风。 容锐章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暖和她满眼的温柔,心生安慰:「还好有你在。」 「妾身一直都会陪伴相爷左右。」江姨娘小意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着说着,还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还有我们的孩子。」 容锐章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会如此信任江姨娘。 女人都是感性的,就算这个江姨娘是怀着什么目的来到自己身边,他不信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还会害自己。况且,他让人盯了江姨娘这么久,也不见她有过什么不轨的举动。 「这次回京,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不会委屈了你。」容锐章道。 「妾身只要能陪伴相爷左右便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其他。」江姨娘温声细语的说着,却句句都是容锐章最爱听的话。 他不喜欢女子有过多的要求,比如魏卿卿,不受他的掌控,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但不喜欢,不代表可以容忍失去,容忍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此番回去,他得不到魏卿卿,也要彻底的毁掉她! 想必,她还猜不到,自己离京的这段时间,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吧。 「查出来了吗?」 京城某处竹屋里,容彻一身银黑色的长衫,脸色从未有过的冷峻。 在他面前的,是个带着鬼面具的男人,男人恭敬的站在他跟前,摇头:「京城该查过的地方都查了,不见少夫人身上所中的毒,只还有一处不曾查过。」 「何处?」 「皇宫。」鬼面男人道:「您知道,我们七星阁素不与宫里的人产生纠葛,皇帝也不是吃素的,若我们贸然去皇宫查探,必定会叫他发现。」 「皇帝很快便会跟我一道同去西南平定暴乱。」容彻看向他,眼神锐利。 鬼面男人知道,容彻这是不惜得罪皇帝,也要查清楚魏卿卿中毒的真香了。 鬼面男人看向他,问:「值得吗?你们国公府,为了防备皇帝,隐忍这么多年,如今若是暴露出七星阁,皇帝对你的杀机必要再起,到时候……」 「有没有七星阁,皇帝也不会让我们好过。」容彻目光幽深的看向远处,一开始他就知道,皇帝是容不下国公府的,如今的重用,不过是为了以后有理由,一举清除而已。 与其继续蛰伏。也该让皇帝知道,国公府不仅仅是他随意就能捏死的一只蚂蚁了! 皇帝的圣旨来的很快,不过是密旨,并未宣读开。 国公夫人看到圣旨的那一刻,脸就黑了。 国公爷想劝慰几句,直接被她轰出了房间。 「夫人。」国公爷站在门外,委屈的要解释:「这次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皇上信任咱们彻儿,要带他出去……」 「信任?」国公夫人冷笑:「若是真的信任咱们彻儿。就不会让他独身一人跟去,还想着打发卿卿去宫里伺候老太后了。那是叫卿卿去伺候吗?那分明是叫她去做人质,要钳制咱们彻儿,你觉得这是信任?」 国公爷语塞,憋了半晌,才柔声哄着道:「好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是,你是没办法,这么些年,海儿彻儿,你这个做爹的就从没护住过他们。」国公夫人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也仿佛泄了气般,懒得跟国公爷争辩了:「你走吧,离我远点,反正这么多年,我们也从未真正的亲近过。」 「夫人……」 国公爷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几次话到了嘴边。又都深深咽了回去,转身走了。 第2章 屋子里,曹嬷嬷瞧见国公爷的背影离开,才瞧着坐在一侧眼眶微红的国公夫人,轻声劝慰:「夫人何必跟老爷置气呢,说到底,这也不关老爷的事,是皇上……」 「我总得让皇上看到国公府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才好叫他放心让彻儿跟着,不至于半途……」国公夫人没说下去,以前在军营,什么样的下作手段没见过,想要半途叫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实在是太简单了。 曹嬷嬷闻言,也只是叹息一声。 「对了,让你理出来的嫁妆单子理出来了吗?」国公夫人问道。 「整理出来了,不过少夫人这段时间病着,所以……」 「先送去吧。」国公夫人叹息着,已是不愿再多说。 而此时魏卿卿,也刚得知容彻明日便要出远门的消息。 「我叫人给二爷收拾东西。」魏卿卿坐在临窗的榻边,整个人饶是强打起精神,也还是不如寻常。 「不必了,你歇着,爷有话跟你说。」 容彻打发了旁人下去,上前将她揽在怀里,看她以前总是嫣红的唇瓣此刻却泛着些微白色,眉头紧蹙。 「爷本打算带你一起去西南,看来此次不得行了,你一个人留在府中,要万分小心。」 容彻柔声道。 魏卿卿笑起来:「二爷是不是忘了,妾身可不是好欺负的。」 容彻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不知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塞了个东西在她手心里。 魏卿卿垂眸一看,是一个半透明的黑色的星星状挂坠,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映照在这挂坠上,异常好看。 「这是什么?」 「可听说过七星阁?」容彻问她。 魏卿卿点点头,七星阁乃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听闻做的都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七星阁的人,而且七星阁动手,从不留下痕迹,所以大多数人都以为七星阁只是个传说而已,并不认为它真的存在。 魏卿卿也一直这样以为。 「你若是有事不能自己处理,便让人拿了这挂坠,到银宝庄找庄主,自会有人来帮你。」容彻看着躺在她雪白手心的东西,浅笑:「我已经在暗处安排了人,但京城的形势越发紧迫,我纵然留下了人,只怕也不能护你万分的周全,你行事还要万分小心才好。」 魏卿卿知道他的担心,比如这次自己不知不觉中中毒。就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察觉,也难怪他会这样不放心了。 「二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魏卿卿拉着他的衣袖,靠在他怀里,也同样带着担心:「但二爷也要平安回来。」 当年他独自一人杀入三十万水匪里的事,她不想再听了,也不想他再有这样的时候。 容彻听着她软软的语调,看她小猫儿似的蜷在自己胸口,心顿时化作了水,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一夜未眠,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还是不得不送了容彻出府。 容彻刚走,魏浔便跟魏虎还有池扬一道递了上门见魏卿卿的帖子,但魏卿卿还不想他们为自己中毒而担心,便拒而没见,只悄悄招了刘全福来。 刘全福看到魏卿卿时,惊讶不已:「小姐怎么……」 「我没事。」魏卿卿知道容彻已经在四处寻找韩先子的下落了,而且她中的是慢性毒,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刘全福皱眉,好歹没再问。 「小姐召小的来,可是不放心魏家的情况?」刘全福说着,见魏卿卿点头,这才道:「魏府的事小姐尽可以放心,不管如何,总还有一个汝阳王府在背后撑腰,出不了大事,况且大公子……也的确是个适合官场的人。」 说到魏浔。刘全福的语气迟滞了一下。 魏卿卿听出异常,看向刘全福,刘全福也知道瞒不住,这才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第3章 「大公子跟魏老爷不同,魏老爷是个清廉正直之人,但大公子似乎早已熟知官场之道,这段时日,除了悄悄与上级官员出入名伶们所在的茶楼酒馆以外,也十分擅长用小把柄拿捏人。大公子如今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检讨,但每日登门魏府拜访的官员已然如过江之鲫,更不必提各大官员府中飞来的邀请大公子出去游玩的帖子了。」 刘全福说完,看向魏卿卿,见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就知道魏卿卿必是一早就看穿魏浔这一点了。 魏浔此人,野心不小,能力也不小,尤其,他学的很快! 「到底,大哥才入官场,再如鱼得水,也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魏卿卿看向刘全福:「还望掌柜的从旁多多指点。」 刘全福瞧着魏卿卿真诚的眼神,立即笑起来:「不必小姐吩咐,小的也会做力所能及之事,尽量不叫大公子出事。」 「掌柜的识人用人的本事必在此时的大哥之上,掌柜的肯答应,我也放心了。」魏卿卿笑道。 刘全福听着魏卿卿诚恳的语气,越发心甘情愿去多费这么些周折。 刘全福又跟魏卿卿说了说最近京城的事。把四皇子府那棵被雷劈中的梧桐树也当笑话似的跟魏卿卿说了:「雷劈了代表凤栖之树的梧桐,闲话立即就传开了,说四皇子是要克了宫里的太后和其他娘娘们。」 魏卿卿看着笑着摇头的刘全福,疑惑问他:「那四皇子府是何反应?」 「反应?」刘全福看着魏卿卿怀疑的样子,戏谑的神情也慢慢变得冷静下来:「说来,的确有一处比较奇怪:「雷劈下来的当晚,四皇子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有几分高兴的样子。虽然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但至今,也不见他进宫给太后问安。」 魏卿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高兴?以四皇子的胆子,早该在雷劈下来的当晚,就寝食不安了才对,那么唯一让他高兴的愿意,就是雷劈中梧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好事。 听刘全福的意思,四皇子似乎守着这棵梧桐已久,想必是有人提前与他说了什么…… 「容锐章……最近的情况如何?」魏卿卿问刘全福。 「章老夫人死后。他便请旨暂离了京城,不过我刚接到消息,他的马车,已经在京城外了,跟姑爷的马车,怕是要擦身而过。」刘全福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寻常:「不过他离开京城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安排了不少眼线在丞相府,况且,我们还有对付他的一张好牌在手。」 魏卿卿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便觉得浑身都困乏的厉害。 这种困乏,比之前还严重了。 魏卿卿揉了揉眉心,想再说会儿,可眼皮都仿佛撑不开了,只得先打发了刘全福下去,让他紧盯着容锐章,就蜷在榻上睡着了。 睡着睡着,魏卿卿只隐隐在耳旁听到了一声男人的叹息,并不是容彻的。 此时的容锐章,已经顺利入了京城,不过刚入城门,一支利箭便飞速射入了他的马车,稳稳钉在了车壁上。 江姨娘被吓得轻呼一声,容锐章立即掀开了车帘朝外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快速闪过的黑色人影。 容锐章似乎认出了那人,瞧着车壁上熟悉的箭支,不屑冷笑:「他也就这些伎俩。」 「相爷,你知道是谁吗?」江姨娘惊颤问他。 「不值一提的鼠辈。」容锐章不屑的将箭支拔掉扔了出去。又看了看依赖自己的江姨娘,心情好了些许:「不必担心,很快他就会长埋地下,再也拉不开这弓,放不了这箭了。」 容锐章说罢,好心情的朝依旧繁华热闹的京城看了看,容彻今日已然出京,魏卿卿身边可没人再时时刻刻护着她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硬抗多久! 容锐章的马车顺顺当当继续往丞相府走,角落,羊大仙见刺杀居然失败,晦气的瞪了眼身边的黑衣人:「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第4章 黑衣人也委屈:「奴才觉得,倒也不必这么急着杀了容相,反正四皇子已经舍弃了他……」 「你懂什么?」羊大仙啐了一口,如若四皇子真的舍弃了他,也不会日日守着那棵梧桐树了,如今梧桐树真如容锐章所言被雷劈中了。那就说明日后四皇子也会真如容锐章所言,坐上那宝座。 若是不除去容锐章,那他迟早除掉自己。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好久不见。」 郭庆抱胸出现在羊大仙身后,似笑非笑。 羊大仙回头看到是他,吓了一跳:「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被我……」 「我皮糙肉厚的,被捅一刀还死不了,不过你下次不要再恩将仇报,捅我第二刀就是。」郭庆笑。 羊大仙面色微沉。 郭庆看了看他身后防备的黑衣人,挑挑眉:「我来只是提醒你一句,你需要一个帮你一起对付容锐章的盟友了,否则就凭你,想要杀一个老奸巨猾的丞相爷,怕也是痴人说梦。」 「你的主子到底是……」 「若是你肯信我,不放暗中去找三皇子妃,三皇子妃现在可是跟你有一样的苦恼呢。」郭庆笑着说罢,也不再多解释,直接飞身消失了。 羊大仙听得糊涂,三皇子妃? 三皇子依附太子,早已视四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三皇子妃怎么可能跟自己一起对付容锐章? 但…… 羊大仙想着容锐章方才离开时那不屑的一笑,容锐章必然已经发现是自己了,自己若是再不做好准备,只怕真的要死在容锐章手里。 想罢,羊大仙朝郭庆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郭庆来见魏卿卿时,魏卿卿还没醒。 兰芷让他稍等会儿,便去小厨房拿替魏卿卿熬的药了。 兰芷一走,郭庆便站不住,悄悄转到了绿萝跟棠儿所住的厢房附近。 那里是一小片竹林围绕起来的独立空间,如今竹叶也凋零了不少,但至少还是将这里遮挡的严严实实。 郭庆刚四处找着绿萝的身影,就耳尖的听得某处有孩童低低的哭声传来,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妇人骂声。 「都是你,扫把星,你娘是个不要脸的狐媚。成日要往二爷床上爬,如今少夫人身子不适,也都是你娘暗地里捣鬼!」 「就是,你还有脸在这里做少爷,你也不想想,自己跟二爷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就是个野种,你哪里来的脸呐?」 郭庆站在暗处,瞧着围着棠儿七嘴八舌的婆子们,再看棠儿,虽然在低低哭泣,但是一个字也没辩驳,就那样乖乖站在原地,任由这几个婆子羞辱着,时不时,还要被那几个婆子狠狠往身上掐几下。 郭庆皱眉,魏卿卿中毒的事他知道,难道真的跟这孩子有关? 郭庆转身想走。走了两步,就见绿萝从一侧巷子里急急跑了出来。 那些婆子们一见绿萝,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顿时一哄而散,气得绿萝不行。 「棠儿,你没事吧,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姑姑不是嘱咐过你,要好好在房间里念书吗?」绿萝心疼的搂搂着棠儿,棠儿却只低着头,呐呐的问她:「少夫人好些了吗?」 绿萝看着他,嘴唇微微抿了抿:「我们回屋去吧。」 「少夫人是不是还没好?」 棠儿躲开绿萝的手,扬着满是泪水的小脸问:「是我害了少夫人,我是克星……」 「棠儿。」 绿萝想解释,可现在到底谁给魏卿卿下的毒,她也不清楚。 暗处,郭庆瞧着绿萝为难的样子,再看看棠儿,沉默片刻,去见了魏卿卿。 魏卿卿喝着药的时候,听他说起这些,的确惊讶了一下,她都不知道这些下人们居然这么大胆,不过这段时间她成日昏昏沉沉,的确耽误了不少事。 第5章 「一个孩子,还是别人的,你倒也不必太费心。」郭庆瞧着她道。 「绿萝也是旁人加的姑娘,郭大侠也不必太费心。」魏卿卿回他。 郭庆被呛得立即咳了声,摸了摸鼻子撇过了脸去。 魏卿卿浅笑,叫了兰生来,吩咐了几句,这才看向郭庆:「羊大仙此人狡猾多疑,虽给他指了条路,但他不一定会往我们预期的方向走,你还要多多盯着些。」 「这你只管放心。这个老东西捅了本大侠一刀的,此仇非报不可。」郭庆说完,魏卿卿又咳了起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郭庆闯荡江湖数十年,瞧她如此,只觉得奇怪:「既是太医院的院正都来了,你这病怎么半点不见好?莫非……」 「若是一下便好了,**的人岂非该着急了?」魏卿卿唇瓣泛着凉意。 郭庆听她这意思,竟是已经有凶手的线索了,也是,这个妮子鬼精鬼精的,跟她这么久,只见她算计人,还不见旁人算计她的。 「好,等你找出人来告诉我,我必帮你将此人大卸八块!」 下午,兰生送了小厨房的点心到棠儿处,又跟绿萝道:「少夫人说了,如今天气凉了下来,也该给棠儿少爷准备几身冬季的常服了。料子一会儿我使人送来,都是宫里赏的云缎,少夫人说那云缎最是细腻柔软,适合孩子穿在身上。」 绿萝一下子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魏卿卿这还护着棠儿呢,旁的下人谁还敢乱嚼舌根子,那就是跟少夫人过不去了。 「是。」 绿萝立即笑着应下。 兰生看着她尽心尽力的伺候棠儿,目光略深了几分:「接下来的话,不是少夫人的意思,是我的意思,绿萝,你听听便可。」 「是。」 绿萝小心翼翼的看向兰生,待看见兰生眼底的可惜时,才忙低下了头来。 兰生看她自己也聪明的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话便也柔软了些:「到底,棠儿不是姓容,少夫人心善,留了他在国公府照顾,可不能留他一辈子。否则日后他长大,你让他如何自处?或者换个说法,让二爷和少夫人未来的孩子如何自处?」 「奴婢只是……」绿萝想解释,却发现无话可说。 对于棠儿,自从当初二爷认了这个孩子开始,她就听国公夫人的,一心一意把这个孩子当成二爷的长子细心照拂,可没想到忽然会有一天。棠儿变成跟二爷毫无关系的孩子。 兰生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便走了。 绿萝沉默许久,才想着拿点心去哄正在里屋的棠儿,却发现棠儿就在帘子后悄悄站着。 绿萝心疼不已:「棠儿,少夫人的意思是……」 「我知道。」棠儿笑着朝绿萝露出小白牙:「棠儿年纪不小了,懂事了。」 绿萝更是心疼,但朝魏卿卿的方向看了看,又不得不咽下嘴里的话。 但魏卿卿久病不愈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当真没好?」 丞相府的客房里,容明霍高兴的看着来回话的人问。 小厮点点头:「千真万确。听说还是病恹恹的,一日清醒不了两个时辰。」 容明霍立即打赏了小厮,但高兴之余,又有几分疑惑,他令人下的毒,不至于这么难解,有太医院的院正出马,不说痊愈,也该逐渐好转了才对,怎么现在还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对了,一定是因为魏卿卿的身子太弱,平素见她,就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容明霍一声冷笑,只道是老天爷相助。 容锐章看了他一眼,已经是觉察出不对劲,但看他还在沾沾自喜,也只跟着一笑,并不多提,与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五皇子?」 第6章 容明霍惊讶的盯着容锐章:「五皇子这么多年不是销声匿迹了吗,皇上也不怎么搭理他。怎么他又回了京城?」 「不止回了京城,背后似乎还有某人的影子。」容锐章怀疑到。 「某人是谁?」 容明霍问。 容锐章瞥着心急的容明霍,没有明说,只道:「但五皇子突然抛来橄榄枝,我们也不一定要急着踢开。四皇子以为我只有他能依附,才会出现马家和羊大仙这样的绊脚石,这一次,利用五皇子挫挫四皇子的锐气也好。」 「那你的意思是……」 「五皇子这里有我,你却要替我去办另一件事。」容锐章道。 「何事?」 「太子最近也太安静了,没有他出来掩人耳目,我们的行动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容锐章算过,距离太子突然死去,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他正好用来替四皇子筹备势力。 但前提是,四皇子肯唯自己的命令是从! 打发了容明霍离开,一侧小厮才问容锐章:「相爷好像有什么没告诉容老爷?」 「我原本想着此人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如今看来,他能在国公府如此嚣张,全亏得国公爷的故意纵容,这样的蠢人,若是知道太多反而坏事。」容锐章想起魏卿卿,魏卿卿的性子他如今再了解不过,若真是容明霍**,她只怕早就查出来了。 可如今却还‘缠绵病榻’,只怕是跟自己一样,察觉出容明霍只是个蠢人,真正**的人,也只是利用了容明霍而已。 「我记得府上还有一支百年的人参?」容锐章问。 「还有一支。」 「送去国公府,就算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份小礼。」容锐章冷笑一声,转头看着一侧桌案上曾经魏卿卿在时替自己挑选的笔墨纸砚,嘴角勾起:「迟早,我要你再回到我的手心里!」 容锐章的人参送来时,魏卿卿直接就让人拿去炖了汤,分给院子里的下人们喝了。 这人参虽是容锐章送来的,却是她曾经辛辛苦苦从各处搜寻来的,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东西,不能白白浪费了! 「少夫人,宫里来人回了话,说您身子既然不适,就不必入宫伺候了,留在家中休养便是。」 傍晚时分,曹嬷嬷传来消息。 魏卿卿知道这都是国公夫人从中斡旋的结果,不过这结果并不完美,魏卿卿虽然没入宫,可国公夫人却入宫了。 「少夫人不必担心。」曹嬷嬷见魏卿卿面有愧疚,安慰道:「太后娘娘慈善,对夫人也颇为喜爱,夫人入宫,不会受委屈的。」 「是。」 「夫人今儿入宫,还见到茹嫔娘娘跟陈妃娘娘了,两位娘娘气色甚好,夫人还说要跟娘娘们讨些养身的方子给少夫人呢。」曹嬷嬷笑起来。 魏卿卿抬头,就见曹嬷嬷别有深意的眼神。 茹嫔是马家的人,便算是四皇子的人,跟陈妃走的这么近,必是皇帝授意,那么陈老太爷忽然回京。便是陈三娘的事业处理的极为低调严谨,难道是皇帝特意召回来辅佐四皇子的吗? 那皇帝又让国公府成为六皇子的助力,这是做什么? 逼着自己的儿子和朝廷官员们一起互为敌对,互相厮杀么? 曹嬷嬷见魏卿卿已有思虑,不再多言,行了礼便退下了。 魏卿卿越发看不懂皇帝的心意了,不过她现在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猜测,天一黑,她对容彻的思念,便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几乎将她吞没。 以前朝夕相处倒不觉得,如今分开了,才知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对他已经用情这么深了。 远处,容彻也同样如此。 在皇帝暂时休憩的房间出来,容彻站在大树下,看着清寒的圆月,心就没有落下去过,他的卿卿,他已经因为远走而失去她一次,他无法再经受一次这样的痛苦了。 第7章 「爷,找到韩先生了。」 阿鲲出现,悄声道。 「立即送回京城。」 「韩先生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不过这次他的确是被人有意引开的,用韩先生早已亡故的师父做的诱饵。」阿鲲望着容彻,这一次,是有一个十分熟悉他们这些人的人故意设计的。 但能对韩先生也了解到这个份上的人,可不对,如今在京城的,也就一个——大爷容海。 容彻眉头狠狠锁在一起:「写信。告诉大哥韩先生回京的路程。」 阿鲲知道容彻是要试探了,立即应下。 但等阿鲲离开,容彻已是彻底不放心孤身一人在京的魏卿卿了。 「是容二爷吗?」 想着,不远处有侍卫来问。 容彻冷冷看过去,那侍卫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才忙低下头回禀道:「西南送来急报,皇上要立即启程。」 容彻负在身后的手收紧,此番西南的暴乱也来得太突然了,但他早已安排了几波人去查探,都是有去无回,这也是他选择跟皇帝出来的原因之一,西南临近塞北,如若西南大乱,塞北必然也会受牵连,到时候国公府最大的倚仗,便要出事了。 信送到容海手里时,已经到了第二天。 他在长公主房间的暖榻上睡了一夜,起来听到消息,便要出去,却见长公主不知何时也醒来了:「外头还冷,你就在屋子里看了信吧,是二弟送来的,想必也只是问问二弟妹的事。」 容海看着如今对自己态度越发软了的长公主,微微一笑:「时辰尚早,公主在歇会儿。」说着,便径直拨开珠帘出去了。 长公主见他如此,被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衣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珠帘晃动,容海停住了脚步,回头浅笑看她:「我心里没有气。」 「那为何自我回来,你再不复从前的模样?」长公主问他。 曾经在塞北。她虽恨他,却始终也守着夫妻的本分,日日与他同眠榻上,虽然他只在酒醉时,才会碰自己,可却也从不曾在自己没有让他睡一边去的时候,去睡暖榻上。 但此番她回心转意,他却再不肯跟自己同眠榻上,宁肯日日睡那暖榻! 容海就这样隔着晃动的珠帘看着长公主,半晌,也只是苦涩一笑,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容海! 长公主想叫住他,可她还有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这十几年来的矜持跟傲骨,终于,她将喊他的话留在了心底。 「殿下,驸马只是怜惜您小产,才不与您亲近的。您别着急。」一旁的侍女急忙安慰道:「驸马待您十几年如一日,当初您那般要与他和离他都不愿意,如今您回心转意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跟您置气?」 「我只是担心他,介意我与李玉……」 「怎么会,驸马爷以前都不介意,而今就更不会了。」侍女连忙道。 长公主闻言,这才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么会骗您呢?」侍女笑。 长公主这才安心下来,却始终不放心出去的容海:「使人去打听一下,容彻的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是。」 「再去请了少夫人来,就说我想请她来陪我说说话。」长公主说罢,眼睛幽幽盯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熏香:「之前的香,也重新点上,我想她会喜欢的。」 侍女欲言又止,却被长公主一个厉眼瞪了回去。 侍女连忙低下头,去请魏卿卿了。 魏卿卿来时,长公主已经换了衣裳起了身来,看起来面有憔悴,但也不算严重,脸上薄施粉黛,却也看得出是用心装扮过。 魏卿卿行过礼,就嗅到了屋子里幽幽淡淡的香气。 第8章 魏卿卿自己拿鲜花果子调酒,对香味自然十分敏感,这个香气她记得,一个多月前长公主小产,屋子里熏的就是这个香。 魏卿卿暗自朝兰芷使了个眼色,便不动声色的在长公主一侧的暖榻边坐了下来。 「你的病好些了吗?」长公主先开口问她。 「托太医的福,好了不少。」魏卿卿道。 长公主让人捧了茶来:「是宫里赏下的雪顶含翠。你尝尝。」 魏卿卿瞧着垂眸喝茶的长公主,自然也接过了茶杯,但茶盏刚打开,一股冷冽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这也是长公主小产那日,她喝过的茶里的味道,她记得,那日的茶并非雪顶含翠。 魏卿卿垂眸喝了一口,才听长公主说起了叫她此番来的目的。 「我一直十分欣赏博学的女子,马上就到十一月了。听驸马说,这府里有一片早梅园,梅花盛开的格外早些,我想请几个有才学的女子一同赏梅。」长公主说着,顿了顿,见魏卿卿不接话,直接看向她:「驸马曾多次提过闫先生的才学,我看二弟妹跟闫先生关系也十分亲近,不如就由二弟妹替我下了这帖子,邀她来赏梅吧。」 魏卿卿眉心跳了跳:「闫先生近来一直在自己府中整理古籍。若是知道长公主邀请必然十分高兴,不过我听人说,闫先生的父亲已经安排人来京城接她回去了,也不知时候能不能赶得上。」 闫阮的父亲是先帝帝师,在文人学子中也颇有盛名,长公主若是要对闫阮下手,也要掂量掂量朝廷中文人们的影响。 况且,六皇子这次,也是有意争储回来的。 长公主的心思被戳穿,直接冷冷盯着魏卿卿。 魏卿卿不适般咳了几声,顺势放下了茶来,浅笑:「这茶味道真好,只是我不怎么懂茶,只觉得这茶中香气,竟跟上次喝的一模一样,实在是糟蹋这样的好茶了。」 话落,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明显紧张的往后退了半步。 魏卿卿扫了她一眼,看向长公主:「如今天气凉了,殿下才小产,不宜在外走动,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多谢二弟妹关心了,既然闫先生不能来,想必祝小姐也能来,她是大学士之女,必然文采斐然。」说完,长公主直接跟身侧的侍女道:「你去下帖子吧,对了,一个祝小姐怕是不够热闹,还有徐家的徐小姐,魏府的池扬郡主,也都一并请了来才好。」 魏卿卿看着长公主,长公主却似浑然不在乎一般:「闫先生那儿也下道帖子,驸马最近心神不定,若是有闫先生在,想必也能好些。」 魏卿卿看她如此不管不顾,也知道与她多说无益。 曾还以为长公主是个聪明且优雅傲气的,如今看着,她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公主而已,她的傲气和聪明,都是容海的包容换来的。 「少夫人。出事了!」 正说着,忽然就绿萝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魏卿卿看长公主要听的样子,只得让绿萝进来回话。 绿萝刚进来,就跪在了魏卿卿跟前,急切道:「方才奴婢一个疏忽,就不见了棠儿少爷,使人去找,这才知道,原来是乐舞夫人来了府里,将他接走了。」 一侧的兰生看着乱了方寸的绿萝,眉心微紧:「棠儿少爷是乐舞夫人的亲生儿子,由她接走了人,不是很正常吗,你这般焦急做什么?」 「奴婢……奴婢……」 绿萝眼神有些乱。 长公主的茶盖拂了拂茶水,淡淡道:「没想到二弟妹倒是喜欢替别人养儿子,待毫无关系的女人孩子都能如此热情,怎生与我却这样生分了?」 「卿卿不敢。」魏卿卿听出长公主问罪的意思,立即起身行礼,长公主却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只失望的道:「罢了。在你眼里,我怕是比不得一个外人的,什么敢不敢,不敢,你也做了。」 第9章 魏卿卿皱眉,还要再说,已经被长公主打发了出来。 出来不久,京城里便传出了消息,说魏卿卿恃宠而骄,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已是目无尊长。 话一转,又很快变成是容彻不敬皇家,不仅纵容妻子对长公主不敬,更有不敬皇家的不臣之心,很快,就有御史们上折子参奏容彻和魏青山了。 魏卿卿听到这些消息时,正歪在搬到锦鲤池旁的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抛着鱼食,听兰芷气愤不已的来传话,只问:「太子态度如何?」 「太子自然抓住了这个把柄,不仅治了咱们老爷一个教女不严的莫须有罪名,还趁机拿了咱们老爷从五品的官职,给贬到一个不见天日的府衙做苦差去了。」兰芷气呼呼的:「至于二爷,这是二爷还没回京呢,若是回了,少不得也要受编排。」 兰芷说完,又见兰生疾步走了来,面色凝重的看了看魏卿卿:「外头来了人,说是奉太子爷的命令,要责罚您二十个板子,以儆效尤。」 「二十个板子?」 兰芷脸刷的就白了:「小姐这身子骨,如何挨得住这二十板子啊?」 魏卿卿却比她们淡定,长公主既把这个把柄交出去了,太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消息传到长公主这里,长公主站在院子看着满园花草的眼神也稍稍滞了滞,却很快转开目光。 「太子倒是会抓住机会。」 「公主殿下,这件事万一驸马知道了……」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长公主抬手要去抚摸面前一朵娇艳的木槿花,谁知手指刚抚摸上去,花瓣瞬间全部凋零了。 长公主十指微收,还是侍女懂事,立即吩咐道:「还不将这些木槿花都挪出去!」 长公主没说话,想着魏卿卿,只叫人去盯着,便回了屋子。 这厢,魏卿卿出来,就瞧见了太子派来的人,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以及两个拿着棍子的凶悍婆子。 管事一瞧见魏卿卿来,眼底闪过片刻的惊艳,旋即便笑道:「少夫人,对不住,这都是太子爷的旨意,小的也只是照吩咐办事。」 「自然。」 魏卿卿浅笑。 那管事见她居然不求饶也不哭闹,顿了顿,难不成她不知道这二十棍子下去,意味着什么? 管事的犹豫了一下,见魏卿卿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这才朝身后的婆子招了招手,婆子们立马拿着棍子就上来了。 「少夫人……」 管事的看到了这份上,魏卿卿还不吱声。犹豫道:「其实这件事,依小的看也不是那么难办,太子爷那儿就是觉得您受人蛊惑唆使了,才会对长公主,对皇家不敬,您若是肯说出是谁在背后教唆了您,太子爷一定会赏罚分明的。」 说完,管事的还打量了眼魏卿卿,一身细纱雪青色的长裙。披着条月牙白的斗篷,整个人娇嫩的仿佛雪中傲立的兰花,清雅却又带着不自觉的妩媚,这等尤物,他还真是不忍心。 而且,打杀魏卿卿,也非太子爷的目的。 却没想到管事的说完,魏卿卿依旧十分淡定:「臣妇并未受什么人教唆,太子爷是皇上留下来代理朝政的人,皇上都这般信任太子爷,臣妇为何要怀疑太子爷的判断?今儿臣妇便是死在了这二十棍子之下,太子爷也是对的。」 管事的喉咙一噎。 若真把魏卿卿给打死了,容彻那儿就不好过关,底下还有虎视眈眈的四皇子和六皇子,说不定要借机拉拢国公府,对付太子爷。 不论如何想,都不划算。 管事的看了看拿棍子的婆子,还没开口。府外又跑来了人,在管事耳边低语了几句。 管事的皱皱眉:「三殿下真是如此吩咐的?」 「是,三殿下此刻就在府外。」来回话的小厮道。 第10章 管事的是知道三皇子跟太子爷的关系的,如今既有三皇子发话,想必也不必自己多操心了。 想罢,管事的也不再多看魏卿卿,直接吩咐:「既如此,那就如少夫人所愿。来人,动刑!」 「少夫人!」 兰芷紧张的拉着魏卿卿的衣袖。 魏卿卿安慰的朝她看了看,兰芷见她如此,到底只得咬着牙松开了手。 立即有人搬了刑凳来,魏卿卿走到刑凳旁,又特意看了眼管事,道:「对了,太子爷此番下令,可否有手谕?我到底是一等国公府的少夫人,总不能由你一个管事说几句,我就受了刑不是?」 「自是有手谕的。」 管事的看着温温柔柔一双眼睛却幽黑发亮的魏卿卿,总有一种被危险包围的感觉,可转念一想,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危险的?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小卷明黄色的绢布。 魏卿卿示意兰芷上前去取,管事的迟疑了下,还是将绢布交给了兰芷。 兰芷看过后,朝魏卿卿点了点头,魏卿卿这才乖乖趴在了刑凳上。 那两个来行刑的婆子也不含糊,上前几步,直接就举起了那婴孩手臂粗的棍子狠狠朝着魏卿卿的后背打了下来。 兰芷暗中盯着,只等那第一棍子要落在魏卿卿背上时,手中弹出一粒石子,将那棍子直接弹偏了。 婆子愣了下,却还未来得及多想,魏卿卿嘴里便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兰芷便扑过来,将婆子挤开了。 「少夫人,少夫人!」 兰芷哭着大喊,国公府的众人瞬间也跟着嚷了起来,直喊着死人了。 管事的皱眉,立即示意那两个婆子上前来探魏卿卿的呼吸,却不等这二人上前,后背一道怒喝便传了来:「混账,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来国公府肆意杀人,还是杀的国公府的少夫人!」 管事的回头,瞧见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六皇子,立马就跪下行了礼,却被秦凉野一脚窝心踹给踹得倒在了地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拿下!」 秦凉野冷哼一声,他身后的人便立即上前将管事及两个婆子抓了起来,而魏卿卿也仿佛真的被那一棍子给‘打’晕了过去。、 「六殿下,小的们是照太子爷的吩咐来办事……」 「放你娘的屁!」秦凉野负着手冷冷盯着管事:「太子兄长是受父皇之命监理朝政的,朝中那么多事还等着他处置。他怎么可能有闲工夫来跟一个弱女子动手?且不说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做不出让人将妇孺活活打死的事儿,便是他的身份,也不会做出趁着容彻随父皇微服私访,而跑到他家里欺负他女人的事儿。」 管事的心中一凛,就见秦凉野危险的盯着他,问:「还是你的意思是,太子兄长已经全然不把父皇的安危放在眼里,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杀死父皇亲随的夫人,他想做什么,逼着容彻起不臣之心吗?容彻起了不臣之心,他有什么好处?」 容彻起了不臣之心,太子自然就可以早早登基了啊! 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谁敢说,谁敢沾? 管事的脸色发白,立即跪地磕头:「六皇子,这件事原本是有人告诉太子,国公府的少夫人不敬皇家……」 「不敬哪个皇家?」秦凉野冷笑问他:「少夫人最近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到底不敬哪个皇家了你给我说清楚?」 「是长……」 管事的猛地抬头,这是长公主姐弟给太子爷下的套啊! 管事的扭头猛盯着魏卿卿,她必然也知情,不然方才她怎么那么镇定?还有太子爷的手谕…… 管事的反应过来,再看有备而来的秦凉野,牙关一咬:「这些全部都不关太子爷的事,都是小的私做主张,今日的事小的愿意负全责!」 第11章 说罢,扭头就朝一旁的柱子撞了上去。血溅当场。 秦凉野轻哼一声,示意人把管事的拖走,又扫了眼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婆子,才把目光落在魏卿卿身上,但魏卿卿却雪白着脸,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秦凉野皱眉,上前道:「让来,我送少夫人回去……」 「多谢殿下好意。」 兰芷立即拒绝了她,从角门进来的兰生早已带了婆子来,将魏卿卿背着走了。 秦凉野不甘心要跟上去,兰生却拦在了他跟前,方才就是兰生悄悄从后院出去请了秦凉野来的。 「殿下,您已经帮了我们少夫人大忙了,二爷对您也一定会十分感激。」 「嗯。」 秦凉野停住脚步,瞧着十分有分寸的兰生,不再多说,只等兰生也转身离开了,才提步直接朝长公主的院子去了。 魏卿卿被送回绾秋院人才醒来,方才她是真的晕过去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感让她瞬间眼黑,她还在暗自思忖,是不是病情真的加重了。 「还好六殿下就在不远处。」兰芷给魏卿卿端了药来,叹息道。 兰生却朝魏卿卿看了眼,见她垂眸不出声,道:「奴婢却觉得奇怪。」 「何处奇怪?」魏卿卿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六皇子与太子同理朝政,应该也十分繁忙才对,怎么会这么巧。他就在附近?」兰生道:「而且方才那管事要自尽时,六皇子分明能拦下来,可他却没拦。」 魏卿卿喝了药,又拿了颗蜜饯在嘴里,等甜味慢慢化开,她才道:「还观察到了别的吗?」 兰芷诧异:「小姐是怀疑,六皇子早知会有此事,他今儿来,也并非全然是为了救少夫人?」 「六皇子如果全然是为了救少夫人而来,不会等到少夫人‘吐血’晕倒才进来,也不会眼睁睁看那管事撞死,让太子府跟国公府彻底结怨。」兰生冷静的分析道:「依照奴婢看,太子今儿走到这一步,未必就没有六皇子的手段在里面。」 兰芷听着,只觉得一阵后怕。 国公府内有长公主,外有六皇子,如今二爷不在,少夫人仿佛这对姐弟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一般。 「也罢。国公府跟太子府结怨,也是迟早的事。」皇帝既然有意让容彻容海帮扶六皇子,也就不会容许国公府还在皇子们间摇摆。 但今日被算计,魏卿卿的确不爽。 「闫先生可接受了长公主下的赏早梅的帖子?」魏卿卿问。 「已经接了。」兰生答。 「李玉死了吗?」魏卿卿又问。 兰生似乎明白魏卿卿要做什么了,浅浅一笑:「前阵子酒醉后‘失足’,已经落水死了。」 「把这个消息告诉闫先生,用于不用,在她。」魏卿卿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说是绿萝求见。 提起绿萝,兰芷没来由的一股怒气,兰生的神色也冷淡了几分,「小姐,可要见她?」 想了想,魏卿卿摇摇头:「我乏了,让她也回去歇着吧,没旁的事,不必再来屋里伺候了。」说罢,魏卿卿便疲倦的躺下了,最近腰也有些酸乏,她想起容彻来,每次自己念叨着腰酸时,他总会拿手贴在自己腰上,用内力舒缓他的不适。 思念一下子,就好似浓烈了起来。 绿萝在听到兰生的话时,腿便虚软了几分,眼眶红红的含泪看着兰生:「我不是故意要害少夫人。」 「我知道,少夫人也知道。」兰生并不打算责备她。但也不会再用她了:「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 说罢,兰生便转身要走,便听绿萝哽咽道:「今儿棠儿少爷被忽然带走,是一个叫小佩的丫环来告诉我,少夫人在长公主处,我一时心急,才寻去的。而且今日我去长公主院里,没有任何阻拦。所以我才……」 第12章 兰生看她还不算糊涂,这才停了停脚步:「少夫人已经知道了,你好生歇着吧,如若棠儿少爷有朝一日还会回来,还要你来照顾。」 绿萝望着兰生,知道事实已经铸成,是改变不了了,也只得跪下,朝魏卿卿的房间磕了三个头。才默默回去了。 兰生瞧着她离开,也没再说什么,只叫人把小佩这个名字,给了容海。 长公主再瞒着容海,容海也知道此刻府里发生了什么。 书房里,国公爷看着消沉的他,安慰:「既然你选择了接受她再回来,自怨自艾也无用。」 「父亲觉得儿子不该接她回来吗?」容海问国公爷。 「该与不该你都做了,多想无益。」国公爷笑。 容海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嘴里苦涩的厉害,便是喝了茶,也冲不淡嘴里的味道。 容海起身准备离开,才听国公爷声音幽幽道:「不过海儿,你若是真的忍受不了,爹有个法子可以帮你。」 容海浅浅一笑,父亲一向不与朝廷作对,他又有什么办法?无非也就是劝自己纳妾罢了。 但自己已是残破之身,长公主已然忘了分寸,自己纳了妾,岂非害了人家姑娘? 「不必了。」 容海头也没回,说完便走了。 国公爷看着他空空的袖管被寒风吹起,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只等容海离开,才瞧了眼身边的人:「去把那位闫先生,悄悄接来,我有事与她商议。」 「老爷真的打算帮大爷?」 一侧跟国公爷年纪差不多大的下人问他,仿佛知道国公爷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夫人说得没错,这么多年,我只想着自己,想着国公府满门的荣耀,从未替两个孩子考虑过,也是时候,考虑一下了。」国公爷说完,又看向老伯,得意的笑:「不过我这二儿媳妇儿还不错吧。还挺聪明,不必我出手,就把事情解决的这么好。」 老伯笑着连连应是:「不过少夫人的身子……」 「放心,彻儿说韩先子马上就要入京了,只不过长公主一直留在国公府也不是个事,等把海儿的事解决了,就送她去长公主府。」国公爷说着,看似散漫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锐利。 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回了太子府。 太子惊讶之余,一向猖狂的他也有几分紧张起来:「六弟怎么会忽然去了?那管事怎么办事的,本宫不是说过,主要是吓唬吓唬那魏卿卿么,让她供出个人来最好,他怎么真的动手了,还下那么狠的手。」 底下坐着的三皇子心虚的撇开眼去咳了两声,才看了眼坐在身侧稳如泰山的魏素素,才道:「皇兄不必着急,这次你肯定是被六弟姐弟给算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跟父皇先解释清楚这件事,不能叫六弟再抢了先。」 「对对!」 太子想罢,立即就叫人去传消息了。 办完这件事,太子还是恼:「真是可恶,这个老六,怎么当初不死在了塞北?本宫若是早知他还会回来,早就除去了他,岂容他回来嚣张?」 魏素素垂眸喝茶,三皇子看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皇兄,臣弟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叫国公府跟老六绝不可能结为联盟。」 「法子?」 「是,这还是素素想出来的,素素成日都在为皇兄的事情忧虑。」三皇子笑道。 太子看了眼魏素素,以前因为魏琼威的事,太子已经疏远魏将军府已久,本来三皇子要娶魏素素他也是不同意的,若非皇上直接赐婚。 太子冷冷睨着魏素素:「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 「太子可知道魏卿卿一直生着病?」魏素素乖巧的起身回话。 太子未置可否,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第13章 魏素素依旧乖巧可人,望着冷脸的太子,道:「据素素所知,魏卿卿久病不愈,乃是被人下了毒,而这个**的人,除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国公府二老爷容明霍意外,还有一个人。」 「谁?」 魏素素嘴角勾起,想着容锐章之前把消息送来时,她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样子,笑容更深:「旁人绝对猜不到,我想,就连魏卿卿自己都没猜到,这个人会是同为国公府儿媳的长公主殿下,她的大嫂!」 太子听罢,便讽刺的笑起来:「不可能,长公主是疯了不成,要害死魏卿卿。她难道不知道事情一旦败露,对老六是什么影响吗?」 「殿下是胸襟开阔的男儿,自然不会明白,女人一旦起了妒忌之心,是任何事都做得出来的。」魏素素再了解不过了:「长公主嫁给了容海,魏卿卿却跟容海的红颜知己走得格外近,听闻长公主夫妇感情不睦,长公主动不了容海的红颜知己,转而恨上魏卿卿,也是正常。」 太子瞥着胸有成竹的魏素素,眼睛微亮:「你的意思是……」 魏素素微笑:「殿下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素素和三殿下,全听您的!」 韩先子回来,已经是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了。 魏卿卿睡得迷迷糊糊,瞧见兰生领了他来,才勉强打起些精神来:「韩先生。」 「少夫人且歇着。」 韩先子风尘仆仆,却也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搭了魏卿卿的脉搏。 兰生兰芷焦急的跟在一旁,瞧见韩先子的脸色越来越差,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韩大夫,少夫人中的毒,没大碍了吧。」 「这毒虽然复杂,但我能解。」韩先子皱着眉头看向兰生:「但这毒哪里来的?据我所知,这种**,民间是不可能有的,只有宫里才有此种**,而且这毒也被禁用多年,一般人根本拿不到。」 「先生请看看这个。」兰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来,这里面包着的,正是昨儿去长公主屋里她悄悄扒拉出来的些许香灰。 韩先生嗅了嗅,眉头皱起:「就算是长公主,应该也接触不到此种**才是。」 「先生怀疑还有人利用了长公主?」兰芷问。 「还不确定,还要知道这毒怎么会从皇宫里流出来的才行。」韩先子说完,脸色顿时又轻松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喜悦:「不过这些毒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现在少夫人,已有身孕月余。」 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齐齐愣住了,包括魏卿卿自己。 已有身孕? 她看向韩先子,兰芷更是一把抓住了韩先子的胳膊:「韩先生,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韩先子自信道,魏卿卿却担心:「但我中了毒,对这个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少夫人放心,既有我在,必抱这个孩子无虞。」韩先子自信的拍着胸脯道。 魏卿卿只觉得有些懵。上次她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未生过孩子,没想到这一次,她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奴婢立即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和老爷!」兰芷兴奋的要出去,却被兰生拉住了。 魏卿卿看着兰生,微笑:「这件事暂时要瞒着所有人。」 韩先子想了想,也点点头:「还是等二爷回来了,再说这件事的好,毕竟府内危机重重,少夫人身子尚弱,可经不起什么波折了。」 兰芷连忙跟着点头,跟兰生对视一眼,想起昨儿太子爷那一顿板子,心底只觉得庆幸不已,还好那板子没真的打下来,不然现在她们二人真的要哭死才好。 「韩先生暂时在府里住下吧。」魏卿卿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韩先子点头,立即就去开了药方。但想了想,又将药方烧了:「为了谨慎起见,日后每日由在下去给少夫人抓药煎药,再由兰生姑娘来端给少夫人的好。只是饮食上,两位姑娘还要多费心。」 第14章 「放心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莽撞了。」兰芷连忙点头。 送走了韩先子,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兰芷待魏卿卿,更加小心了,还是魏卿卿笑着说了几句,兰芷才勉强恢复正常。 「少夫人,这件事也不告诉二爷吗?」 兰生扶了魏卿卿起身到花厅坐着,问她。 魏卿卿摇摇头:「此时告诉他,他难免分心。西南同样危险重重,况且还是在皇上身边,伴君如伴虎,且等二爷办完了西南的事再说。」 兰生想了想,也没再多劝,只道:「那**的事……」 「去跟国公爷和六皇子回个话吧,其他人不必张扬,此事一定要小心处置,不要被有心人趁机利用了。」魏卿卿早就怀疑长公主了,若非顾忌着六皇子和国公府,早就戳穿长公主了。 兰生会意,立即亲自去办了。 不过韩先子回来,魏卿卿身上的毒便要解了,这着实让某些人捏了把汗。 容明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陶氏只觉得头晕:「老爷,您这么担心做什么?那韩大夫纵然是神医,难不成就能查到您身上不成?」 「万一……」容明霍也说不出哪里担心,虽然他一直恨国公爷抢了自己国公的爵位,但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待自己也算不薄。 顿了顿,容明霍又放松了些,他就不信一直对自己极好的大哥,还能为了个小女子跟自己过不去。 他刚想完,就听人说国公府送来了一份分家文书。 容明霍怔了怔,直到那白纸黑字的文书摆到了自己眼睛跟前,他才确信,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大哥,是真的要彻底跟自己划开界限了。 陶氏不懂,还嘀咕:「不是早就分家了么,他们还写这文书做什么……」 「你懂什么?」容明霍黑着脸呵斥,又扭曲的看着送来的文书,咬牙切齿:「他这是昭告天下,告诉族人,彻底跟我没关系了,日后他就是死了,国公爷的爵位他也要还给朝廷,绝不可能给我了!」 「怎么可能,这爵位是老祖宗拼下来的,岂容他说还回去就还回去!」陶氏急地跳了起来,她现在身怀男胎,就盼着日后继承这国公爷的爵位呢。 「他是嫡长子,又是国公爷,自然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容明霍懒得跟陶氏多扯。不甘心的看了看手里的文书,想着之前容锐章的话,知道容锐章是不会多帮自己了,干脆心一横,直接悄悄使人递了橄榄枝,到五皇子那儿去了。 容锐章这次回京后,就低调了很多,没有绊手绊脚的章老夫人和容金宁,他做事也更加没有忌惮。 不过羊大仙还是没有去见三皇子妃,在他心底,如今最重要的,依旧是对四皇子的忠心。 「这个羊大仙,看不出居然这么忠心耿耿,只可惜,有容锐章在,四皇子迟早容不下他。」 郭庆抱着四季酿新出的酒,瞧着气色日益好了的魏卿卿,笑道。 「三皇子府情况如何?」魏卿卿看着兰芷一碗碗端来的补汤,叹息着问郭庆。 「前阵子魏素素跟三皇子去见过太子,魏素素周围防备甚严,我没能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看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太子爷在筹划着什么。」郭庆说着,朝魏卿卿道:「不过你放心,刘全福已经安排了人细细盯着太子府的动静,倒是那魏素素,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那么漂亮的脸蛋,可惜了。」 魏卿卿一直都知道魏素素的目的,所以她才会想要让三皇子妃去牵制她,但看现在这个情况,三皇子妃根本无能为力。 「过几日,长公主会邀人入府赏梅,到时候他们必然会有动作,你不可疏忽了。」魏卿卿道。 「那是自然,美人们的聚会,我瞧着也赏心悦目。」郭庆说着,眼神就有些飘忽起来。 第15章 魏卿卿知道他是想问关于绿萝的事,道:「等我们的事情能安定下来,我会帮你提亲。」 郭庆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我还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郭庆慌乱的解释着,可看魏卿卿,一副早已看穿他的样子,郭庆这才撇撇嘴:「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是个小姑娘,你这锐利老道的样子,说你老谋深算也不为过。」 魏卿卿没理他,继续喝补汤。 兰生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少夫人,是丞相府送来的。」 自从容锐章回京后,没过两日,他都会派人来送东西,有时候是人参,有时候是绫罗绸缎,好像刻意要在魏卿卿跟前刷存在感一般。 魏卿卿看也没看,就让兰生拿下去了。 郭庆看着魏卿卿。问她:「这个容锐章怎么对你这么穷追不舍,他明知道你要杀了他。」 「也许只是他的手段而已。」魏卿卿淡漠道。 郭庆懒懒的往后一靠:「我看不像,我是男人,很了解这些男人,他对你必是动了真心了。」 「那又如何?」魏卿卿反问郭庆。 郭庆挑眉:「有些男人就是贱,你越喜欢他,他就越不在乎你,反倒是你越不搭理他,他偏要黏上来,这样的贱男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魏卿卿瞧着他笑着摇摇头,没有多提。 容锐章纵然动了真心又如何?难道为了他这几分廉价的真心,她就能忘了从前种种么? 不过他若是动了真心也好,这样自己一刀捅入他的心脏时,他才会明白,自己当初被烈火焚烧时,心有多痛! 容锐章听到下人回禀东西已经送到了国公府,且魏卿卿依旧赏给了下人时。脸还是黑了黑。 「相爷,您何必还这般讨好她?」一侧小厮不解,容锐章却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送你的东西,她还轮不到你来议论。」 「是。」 小厮应下,容锐章这才提步跨入了四皇子府。 羊大仙见到容锐章来时,哼了声就甩袖走了。 四皇子一副为难的模样,容锐章却仿佛丝毫不介意般,笑着道:「能人自是有些脾气的,殿下不必在意。」 一侧的李御史瞧着容锐章,倒是有几分欣赏起来。 容锐章瞧见他的眼神,脸上暗自拂过一丝冷笑,而后才笑着跟四皇子道:「微臣今日来见殿下,是来恭喜殿下的。」 「恭喜我?」 四皇子显得有些激动,外面不论流言怎么传,他都不担心了。 容锐章笑着点头:「很快就会有大喜事落在殿下身上,到时候殿下或许会有些慌乱,但殿下只管放宽心,届时微臣一定会站在殿下身边,帮殿下。」他记得,再过不久,太后便要重病。前世太子和三皇子根本无心去宗庙,替你一个病的话都说不出来的老婆子跪在佛前一个月,便指使了好欺负的四皇子去跟前侍奉。 本来太后那次病的极为凶险,而且四皇子也胆小,并不敢轻易拒绝偷懒,却谁知后来太后的病却好了,因此四皇子不仅被满朝文武夸赞。落下一个贤孝之名,还因此得了太后喜欢。 也因为太后,皇上和太子相继暴毙后,有了太后的力保,四皇子才能不费吹灰之力,荣登了大宝! 四皇子现在对容锐章的话确信无疑,连连点头:「锐章待我忠心,我必不忘。」 「不过有一个人,微臣以前一直不敢说。但此人对殿下此番的好事,的确会有影响。」 容锐章看时机成熟,道。 四皇子诧异看他:「是谁,锐章只管说。」 容锐章一副为难的模样:「此人以前对殿下也是一片忠心,但到底人心隔肚皮,人要改变,还是很容易的。」 第16章 四皇子越发猜不透他说的是谁,容锐章也一副忌讳的样子没有明说,便告辞走了。 四皇子跟李御史对视一眼。李御史这才急忙跟了出去探了容锐章的话。 暗处,羊大仙听到容锐章那些话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暗指自己了,但他相信,四皇子不会轻易舍弃了自己,直到隔日出门,直接有刺客追杀他一直追杀到了四皇子府。 魏卿卿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容锐章对羊大仙的杀心已起,想来没多久,羊大仙就要主动去找三皇子妃了。 「小姐,长公主殿下来了。」 魏卿卿的保胎药还未喝完,就见兰芷匆匆来报。 「将药收起来,请殿下到花厅稍等。」魏卿卿道。 「是。」 兰芷不敢马虎,立即小心将保胎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魏卿卿到花厅来,便见长公主正坐在上首的位置,气色不大好,清清冷冷的望着屋外出神,直到侍女提醒她魏卿卿来了。 「你很聪明。」 长公主目光落在魏卿卿身上,直接一句。 魏卿卿见她有兴师问罪之意,态度也变得平静了:「多谢殿下夸赞。」 「你就这么希望我跟驸马不和睦?」长公主的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卿卿不敢……」 「不敢?」长公主冷笑:「魏卿卿,你真是本宫见过最两面三刀的人,嘴上说着不敢,却什么都做了。」 魏卿卿哑然,不然要她如何,直接跟她当面说吗,以长公主的脾气,怕是得立即捏死自己。 魏卿卿抬眸看她:「殿下今日来,是为了大哥的事吗?」 长公主眼神闪了闪,的确,自己作大嫂,夫妻间的事怎么好去质问自己的弟妹。 「我来,只是要告诫你,为了你好,也为了魏家好,你的聪明最好用在对的地方。」长公主说完,抬手拂了下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立即在魏卿卿脚边溅开。 魏卿卿瞧着被茶水沾湿的衣角,淡淡浅笑:「是。」 长公主看着乖顺的她,只觉得气还闷在胸口,但更多失态的举动,她却是不会再做了,她的骄傲也不许她做。 「我希望你把我今日的话放在心里,魏卿卿,你说到底,也只是区区从五品家的女儿,你魏家在京城,也还没有站稳脚跟。」 「多谢殿下提点,卿卿明白了。」 魏卿卿行礼。 长公主见她还是这样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沉了沉,提步便起身要离开,却在经过魏卿卿身边时,身子一软直接往一侧倒了下去。 魏卿卿下意识的上前扶住她,她的手却顺势扣住了魏卿卿的脉搏。 还好兰芷眼疾手快,立即掐住长公主的手腕稍稍一扭。魏卿卿才得以收回手来。 长公主皱眉看向兰芷,兰芷只担心般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无妨。」 长公主撇开兰芷,深深看了眼魏卿卿,才提步走了。 待她离开,魏卿卿的心也沉了下来:「长公主会医术?」 「没听说过,但长公主这么多年没回京,她会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但当初离开京城前肯定是不会。」兰生道。 魏卿卿不愿意相信长公主方才来扣自己的脉搏是无意,可她若是会医术,又怎么会在上次差点又中了李玉的下三滥招数? 「去查查。」魏卿卿道。 「是。」 兰生也不敢耽搁,魏卿卿垂眸看了看手腕,方才长公主虽然扣住了她的脉,但很快就被兰芷拂开了。 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探清楚。 刚说罢,魏卿卿便见到了许久不曾见的一个人。 第17章 秋灵上门求见,魏卿卿都不必想,便知魏家出了大事了。 「老爷因为在朝堂上跟太子争了几句,直接被太子党的人钉上怀有不臣之心的帽子,太子方才下令,将老爷关入了大牢!」秋灵跪在魏卿卿跟前,脸色还在发白:「大公子方才也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说他朋党结私,府里现在已经有人在四处搜寻老爷想要谋逆的证据了,奴婢担心,会搜出本没有的东西。」 既然秋灵都想得到,魏卿卿自然也想得到。 太子忽然发难,不可能事先半点动静都没有,紧盯着太子的六皇子,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六皇子是要故技重施,让魏府也紧紧跟他捆绑在一起么! 「小姐,奴婢先让人去府衙打个招呼,看在二爷的面子上,大牢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老爷和大公子。」兰生道。 「嗯。」魏卿卿点点头,兰芷道:「那奴婢去寻六殿下……」 「先叫刘全福来见我。」魏卿卿瞧着脚边还未收拾干净的茶水,眼底幽寒:「总不能什么都叫人全部捏在手里。」就算是棋子,也要看她甘愿不甘愿任人随意拿捏! 刘全福匆匆忙忙入府,见到魏卿卿,不等她先开口,便说了魏家的事。 「小的来之前,去了趟魏府,听葛老的意思,这件事国公府不宜插手。」刘全福恭恭敬敬的站在魏卿卿跟前道。 「我知道。」 魏卿卿自然知道不能再把国公府牵扯进去,否则也不会先找刘全福了。 刘全福疑惑的看向她,难不成她还有别的法子? 「我记得之前让你安排了几个门客到六皇子府?」魏卿卿问刘全福。 当初六皇子刚入京时,魏卿卿不仅仅是为了未雨绸缪,更是不确定容锐章扶持四皇子的真正目的,所以便安排了人到六皇子府做门客,却也没想过真的能有用到的时候。 「有两个人,是两个谨慎的,手里拿着几支的西洋船队,每月会有大笔的供给送入六皇子府。」刘全福说罢,看着魏卿卿,问:「小姐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六皇子跟前做点儿什么?」 「不。」 魏卿卿垂眸沉思着,她若是再如此忍让下去,六皇子姐弟不仅要把她捏在手心,还要把她身边的人都随意揉捏:「撤走这二人,要迅速,不留任何痕迹。」 刘全福瞳仁紧缩了几分,提醒般跟魏卿卿道:「若是如此做,只怕六皇子要察觉到这背后是您的动作。」 「我就是要让他察觉到。」魏卿卿抬眸看着刘全福,面色平静。眼底的波涛却汹涌的厉害:「若我永远不让他知道我手里也有利刃,那他便会拿捏我到死!」 刘全福明白了魏卿卿的决心,不论是先前太子的事还是此番魏家的事,六皇子的算计,的确太厉害了些。 「小的明白,小的立即去办。」 「另外……」魏卿卿的手指不知何时学着跟容彻一般,轻轻叩击着桌面,似在思虑,不过片刻。叩击声停:「让人把这六皇子的目的,透露给太子的那位幕僚。」 这是要叫太子投鼠忌器么? 太子不算聪明,但他的幕僚却是个心思绕转的,若是知道六皇子是要借太子的手将国公府和魏府牢牢绑在他身上,势必会劝太子顾全大局,那么魏家也就暂时没有危险了。 「是!」 刘全福应下,离开前,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魏卿卿道:「小姐可还记得前阵子送来四季酿的一男一女?」 魏卿卿自然记得,那对江南逃难来的兄妹,如今过去有一段时间了,魏卿卿见他们始终没有动静,还想过要不要培养他们。 「如何?」 「的确是两个机灵的。」刘全福没继续往下说,魏卿卿便知道有问题了:「然后呢?」 第18章 「不过这二人应该不知道杨账房身后还有一个小的,小的也更加方便盯着他们,发现他们并非是一般流民,两人不仅识文断字,时不时还会悄悄去四季酿的地窖里转悠。」说着。刘全福怕魏卿卿担心,又道:「自从上次出了太子‘中毒’的事后,现在但凡四季酿的酒,在交出去之前,全部会当着买主的面拆开验毒,倒不担心他们会**。」 「继续盯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魏卿卿顿了顿,看向刘全福:「他们既来了这么久了,告诉杨账房,安排她们去账房,跟着学管账。」 刘全福明白魏卿卿的意思,要更加重用这二人,才会让他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好暴露出真正的目的来。 「小的明白。」 刘全福笑罢,便随着兰生悄悄离开了。 不过魏卿卿这么快秘密见了人的事,很快就让长公主知道了。 长公主细细的让人准备着熏香,挑着今晚要换的里衣,问侍女:「大爷还未回来吗?」 「大爷回了,不过奴婢听人说,大爷已经让人准备了铺盖在书房里,看样子,今晚是不会过来了。」侍女的语气都弱弱的,说完,见长公主果然面色不虞,连忙道:「殿下放心,大爷的脾性您还不清楚吗,从来不会跟您置气的,如今怕也是受了少夫人的挑拨,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想必过两日,也就回来了。」 「是吗?」 长公主听到这话,眼神也变得期待起来,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摸着已有不少细纹的眼角,问侍女:「我是不是老了?你看魏卿卿,花骨朵般的娇嫩美貌,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 「殿下不老呢,殿下这是成熟了。大爷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怎么可能因为美色就乱了心智?」侍女连忙安抚。 长公主又拿起脂粉,往眼角补了补,才收回目光来,问她:「可查出魏卿卿今日见得是什么人了?」 侍女摇摇头:「只知道是个中年男人,每次来府里都是兰生接送的,出了府后,我们的人想要跟上,却很快就被甩开了。」 侍女说完,看长公主不出声,又道:「兴许是为了魏家的事。」 「自然是为了魏家。」长公主唇瓣略略扬起几分凉意,「亏得凉野还来告诫我这个皇姐,不许再对魏卿卿下手,却也不想想,我能有多少的手段,又如何伤得了她?不过是叫她明白,我才是她的大嫂,是她可以依靠的亲人。而非外头那个闫阮罢了。」 侍女沉默。 长公主倒是想起之前扣住的魏卿卿的脉搏来,她不会医术,仅仅是为了试探魏卿卿的反应而已,但看她跟她的丫环那般紧张,便知道她的脉象肯定有问题。 「太医院的院正听闻病了。」长公主开口。 侍女皱眉:「奴婢没听说……」 「你没听说,是你不知宫中情形。」长公主冷冷睨她。 侍女会意,连忙道:「是,院正大人病了,那奴婢去安排其他的太医来给少夫人请脉。」 长公主这才满意的挥挥手打发了她出去,继续对着铜镜描妆了。 秦凉野在第二天听闻给自己大笔供给的门客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时,便猜到,这二人多半跟魏卿卿是有关系了。 「去国公府。」 秦凉野想也没想,就驾马来了国公府。 他在前厅等了一会儿,就见兰生来了。 「怎么样,她可起身了?」秦凉野直接问。 兰生看着他毫不掩饰对自家少夫人的好感,态度也冷淡了几分:「回禀六殿下,我们少夫人说了,身子不适怕是不便见殿下,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二爷不在府上,就更加不方便见您了,您若是有急事,国公爷在府上,您有什么话,尽可与他说。」 秦凉野就知道魏卿卿会拒绝见自己,浅笑:「那你回去回了你们少夫人,就说魏家的事。本殿下只能与她商议,否则,这件事就只能耽搁着,等容彻回来再说了。」 第19章 兰生听出他的威胁,但也只是浅浅一笑:「既如此,那奴婢就如实去回话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凉野想叫住她,可兰生走得极快,出了门转角就不见了。 秦凉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扭头扫了眼这待客的前厅,旁边站着的都是一言不发的下人,实在闷得厉害。 他想起那日在皇宫,偷听到的魏卿卿跟容锐章的话,心绪至今不得平息,难道她真的如容锐章所说,是死而复生之人么? 想着想着,就听人来传,说容海有请。 「姐夫?」 秦凉野扭头一看,还不见兰生的影子,就知道这又是魏卿卿安排的了,无法,只得先去见了容海。 兰生见他离开,才将消息回了魏卿卿。 「去准备马车,我们出府。」魏卿卿道。 「是。」 兰生应下,兰芷很快便扶着魏卿卿出府了。 等秦凉野刚在容海的书房坐下,就听人来传了这个消息。 秦凉野看向面前依旧沉静如水的容海,笑:「姐夫这是怎么了。情愿帮着外人,也不帮着我了,以前姐夫可是最疼我的。」 「谁是外人?」容海笑问秦凉野。 秦凉野戏谑的笑声淡了几分,看向容海:「姐夫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不是外人,卿卿也不是。」容海继续低头描着面前的水墨画。 「姐夫,你该知道,现在我多么需要人支持。」秦凉野定定望着容海,容海只淡定的描完了手里的水墨画,才放下墨笔,朝秦凉野道:「你看,我一只手画的画,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秦凉野望着他空荡荡的袖管,皱眉,这件事,的确是皇姐对不起他。 容海见他不说话,笑笑:「此番卿卿中毒,韩先子又意外被人设计调离京城,阿彻来信与我说了。韩先子是被人以他亡故师父的名义调离开的,否则他不会不声不响立即离开京城,而知道韩先子还有一个亡故师父、且知道他这么在乎的人,除了阿彻和他身边的人,便只有我。」 容海望着秦凉野:「我以前喜欢喝酒,酒醉的时候也不少,这件事,殿下也是知道的。」 秦凉野沉默。 「卿卿的命,我差点就没保住,这是阿彻最喜欢的女子,我不能再伤了阿彻。」容海道。 秦凉野明白容海的意思了,这件事他是打算插手了,并且皇姐那里,多半,他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秦凉野平静的站起身来:「我去皇姐那儿坐坐。」 「去吧。」 容海依旧如同看亲人般温柔看着秦凉野,秦凉野与他对视着,目光复杂,离开前,却还是留下了一句:「姐夫曾说过,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一直信奉着这句话。」 容海的手心略紧了几分,旋即才松开:「战乱时,需霸主,和平时,需仁君。」 秦凉野一言未发,直接提步走了。 魏卿卿出府后,没有去大牢。她此时若去大牢,少不得要让太子扣上一个国公府跟魏家结私的帽子。 所以,她选择了去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接到魏卿卿来拜访的消息时,还有些惊讶,自己与她素无交情,她来做什么? 虽然奇怪,但三皇子妃还是见了她。 三皇子不是第一次见到魏卿卿,但每一次见她,都会心生羡慕。 有时候三皇子妃也想。自己若有魏卿卿这般倾城之貌,那么三殿下对着自己,是不是也会更多几分怜爱? 「少夫人会过来,实在叫本妃意外。」 三皇子妃迎了魏卿卿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坐着,虽是秋末冬初,但院子里的花草依旧郁郁葱葱,可见主人的细心打理。 第20章 魏卿卿瞧着三皇子妃,脸色比之上次更差了:「皇子妃的气色好似不大好,臣妇认识一位名医。或许可以引荐给皇子妃。」 三皇子妃瞧着魏卿卿,先前还听说她缠绵病榻数月,如今见她,居然面色红润,可见这名医的确厉害。 但……三皇子妃不得不防备,三皇子是太子的人,国公府却明显有靠近六皇子之意。 就算是为了三皇子,她也不能受魏卿卿这个人情。 「我无妨,只是这几日气温变得太快,一时不适应……」三皇子妃话还未说完,人便咳了起来。 一侧的嬷嬷连忙心疼的上前替她理了理斗篷,三皇子妃笑着将人拨开,还要跟魏卿卿说什么,就听人来报,说魏素素过来了。 「她来做什么?」三皇子妃听到魏素素的名字,眼底便多了几分不忿,虽然她很快掩饰了下去。 「魏侧妃说,她与少夫人也是旧相识,今日既然少夫人入府,她也该过来见见。」侍女回道。 三皇子妃看向魏卿卿,魏卿卿明眸微弯:「她的确与我是旧相识,若非当初二爷在皇上的寿辰宴席上拒绝了她,她这会儿就该入了国公府,与我一同服侍二爷了。」 三皇子妃听罢,心底疑虑顿消,笑出了声来。 得知魏卿卿一样不喜欢魏素素后,三皇子妃才叫人去请了魏素素来。 相较于三皇子妃打扮的素淡,魏素素的打扮可谓奢华。 身上一身梨花白的名贵雪缎不说,缎子上都是缀着大小一样的红宝石的,走动起来如雪上红梅,孤傲美丽,尤其她已经不复曾经的淡妆,如今眉心点着红色的梅花妆,红唇嫣然,宛若妖精,勾得人挪不开眼睛。 「这茶水凉了。不若换一杯来。」 魏卿卿淡定开口。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三皇子妃眼底泛起些许湿润,对于自己的失败,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魏卿卿等魏素素走近了,才起身行了礼。 魏素素却径直越过她,给三皇子妃行了礼。 「都起身吧。」 三皇子妃语气虚弱。 魏素素微笑:「皇子妃的病怎么又加重了?可曾请了太医来瞧瞧?」 「不是侧妃跟殿下说,你最近心绪不宁,忌讳大夫们出入皇子府么?」三皇子妃的嬷嬷冷笑,魏素素这猫哭耗子的假慈悲她已经懒得看了。 魏素素微笑盯着那嬷嬷:「嬷嬷的意思,竟是我害了皇子妃?来人。」魏素素转头看着自己的侍女:「立即去告诉殿下,让殿下去请了太医来,可不能叫皇子妃出事,否则便如嬷嬷所说,我就是那个罪人了。」 三皇子妃脸色更白,魏素素这意思,竟是要对自己的嬷嬷下手了? 「不必了,不必请大夫,我这病由来已久。吃以前的方子就是了。」三皇子妃道,一旁嬷嬷要开口,却叫她给拦住了。 「这怎么能行。」魏素素笑看着皇子妃:「若是皇子妃出了半点事,殿下万一怪罪下来……」 「殿下怪罪,也只怪我自己固执,与旁人无关。」三皇子妃咬牙。 魏素素这才满意笑起来,只略带杀意的看了眼三皇子妃身后的嬷嬷,才转头看向魏卿卿:「少夫人今儿怎么来了皇子妃这儿?」 魏卿卿看着跟记忆中果然是两个人的魏素素,心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刚好路过,便进来拜会。许久不见侧妃,侧妃还是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 魏素素不喜欢这句话,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再没有资格追着彻哥哥不放了,彻哥哥也再不对她好了。 这一切,都怪魏卿卿! 「少夫人说话还是这么有趣,对了,我听闻魏家好似出事了。到底也跟将军府是同姓,祖辈上该也是同宗,我与少夫人又缘分匪浅,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大牢里照拂了。起码罪名确定下来之前,不会叫牢里那些宵小欺负了魏大人和魏公子。」魏素素冷笑。 第21章 兰生警惕的看着魏素素。 魏卿卿却十分淡定:「是吗,如此就多谢侧妃了。」 「不必可惜,魏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想必牢里的潮湿阴冷他也受不了,我若不关照些,也不知挨不挨得过去。」魏素素继续威胁着,她喜欢看永远淡定从容的魏卿卿露出慌乱的模样。 可即便她说完,魏卿卿也无任何担忧。 魏卿卿看她说完了,才微笑着朝三皇子妃道:「既然侧妃如此大度,方才臣妇跟三皇子妃所说的名医,这就让他上门来给您请脉。」 「少夫人盛情难却,我也不便多推辞。」三皇子妃看着魏卿卿,算是明白了她的目的,她早知道魏素素不会让大牢里的魏家人好过,而今给自己送了个大夫,自己岂不是要投桃报李,护住她魏家人? 这件事,对三皇子妃来说,倒是小事一桩,因为她的娘家,正是如今的刑部尚书,刑部要调魏青山父子去别的大牢,是轻而易举的事。 魏卿卿看三皇子妃答应了,也不管魏素素,起了身就笑着告辞了。 魏素素知道自己被魏卿卿算计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格外高兴的笑了笑。 她正要痛痛快快跟她过招,上次她输给了自己,魏素素相信这一次,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魏素素离开,嬷嬷才看向三皇子妃:「您当真要帮国公府的少夫人吗?」 「不是帮她。」三皇子妃自然不会损害三皇子的利益:「只不过是帮我自己罢了,我这病,若再没有好的大夫来看,也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皇子妃……」 嬷嬷语气里已经带着哭腔,三皇子妃却比她更加镇定:「左右三皇子也不需要我了。」 「您怎么能这么说,难道您就由着魏侧妃跟那容相勾结,拖咱们三殿下下水吗?」嬷嬷哭着道。 三皇子妃果然有所触动,却又自嘲笑道:「我又能如何呢,三殿下他……根本不信我。」 嬷嬷摇头:「三殿下只是一时被人蛊惑了而已,总有一天他会清醒的,您若是都放弃了,那三殿下岂不是瓮中之鳖了?」 三皇子妃微微咬唇,看向嬷嬷:「殿下他,真的需要我帮他吗?」 「当然。您看方才国公府的少夫人,她也是个女子,为了家人自己一人就能出面,您不比她差。」嬷嬷道。 想到方才镇定自若的魏卿卿,三皇子妃似乎又多了几分勇气,咬牙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快,三皇子妃便安排了人去娘家传了消息,将魏青山跟魏浔。转移到了刑部管辖的大牢。 魏卿卿听到这个消息,才算稍稍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太子的那位幕僚,是不是真的聪明了。 「小姐,我们回国公府去吗?」 马车外,兰芷问道。 魏卿卿想着昨儿来回话的秋灵,道:「先去魏府。」 兰芷应下,慢慢赶着马车。便去了魏府。 谁知刚来,就看到魏虎一脸丧气的坐在门槛前。 「二哥?」 魏卿卿下了马车,瞧他如此,有些不解。 魏虎一见她,脸上才多了几分笑意:「小妹,你身子好了?这几月不见你,我们可担心了,可想去国公府见你就进不去,大哥还劝我就在家里等着,说你一定不会有事……」 「我的确没事。」 魏卿卿浅笑着看着围着她打量了一圈的魏虎,才道:「我们去里头说话吧,师父可在?」 魏虎点点头:「在呢,又喝得烂醉,这会儿怕是在睡觉。」 魏卿卿嘴角扬起:「我有法子叫他醒来,对了,怎么不见二嫂?」 提到池扬,魏虎见到魏卿卿的喜悦瞬间被冲走,嘴角努力的往上扬也都扬不上去了。 第22章 魏卿卿见他如此。示意兰生兰芷先去找秋灵,才独自跟魏虎一道往葛老的院子里而去,去的路上,好不容易才问了个明白,原来今儿一早,汝阳王以汝阳王妃旧疾复发的理由,把池扬接回去侍疾了。 魏虎闻言,本以为是跟上次一样,打算跟着去,却没想到是汝阳王亲自过来,只带走了池扬。 汝阳王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魏卿卿安慰他。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现在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魏虎既不忿,又伤心,魏卿卿看他,恐怕更多的,还是伤心。 「兴许郡主并不知道汝阳王的打算。」魏卿卿安慰。 「她知道。」魏虎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伤心:「如今魏家还没如何呢,这要万一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她怕是早跟我要了和离书去。」 「二哥。」 魏卿卿觉得池扬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容许魏素素一次次利用她了,池扬虽然性子跟魏虎一般憨直了些,却远比魏虎聪明,魏卿卿想,她甘愿跟汝阳王回去,必是有她自己的目的。 魏虎也不愿意再多想,也不打算再听魏卿卿多提,只道:「我想清楚了,也跟师父说过了,我要去参军。」 「参军?」魏卿卿讶异,她知道魏虎能吃苦,可军营却不是一般的地方,吃苦不说,如今西南暴乱,边境也不安定,万一真的上了战场,可就是生死存亡的事。 魏虎的目光却异样的决绝:「我已经想清楚了,家里只有我最没用,护不住小妹你,也护不住父亲和大哥,所以我要去参军,不管多少苦,我也愿意吃。」 「二哥可想过,万一上了战场……」 「好男儿,就当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魏虎目光坚定的看着魏卿卿:「小妹,你不必再劝了,这个想法我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了很久了,等这次大哥和父亲平安了,我就去参军。」 魏卿卿看着他,似乎也没有理由再劝阻。 汝阳王能不把这个女婿放在眼里。也是因为魏虎至今仍无半点功名在身。 「师父如何说?」 「师父说,若是我愿意去,会安排我进白虎营。」魏虎终于露出笑意。 白虎营是出了名的白虎大统领的阵营,传闻是百战百胜,不过这个白虎大统领跟白虎营都远在千里之外,魏虎若是进了白虎营,在上京的人便鞭长莫及了。 不过相反的,有人想控制拿捏魏虎,也做不到了。 「是个好去处。」魏卿卿无奈一句,人已经到了葛老的院子里。 葛老果然喝得酩酊大醉,穿得厚着的歪在廊下呼呼大睡。 魏卿卿过来,小白立即要去叫醒葛老,魏卿卿则摆摆手,叫人去拿了两个炭火盆子来,又叫人拿了条被子给他盖上,才坐在廊下,道:「师父,魏家此番的事,您说该如何是好?」 魏虎古怪的看着魏卿卿,小妹这是怎么了,师父都醉了,哪里还听得到她说话? 但魏卿卿不为所动,坐在廊下,继续道:「我想过了,实在不行,就去求公公出面,好歹保住父亲和大哥的性命。这官职不要也罢。」 「哎你这丫头,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方才还酩酊大醉的葛老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指着魏卿卿的额头道:「我不是叫人给你传消息了,先别把国公府扯进来,你还跟我说什么求你公公出面,况且你爹也就罢了,你大哥若是又成了平民,你不是要逼死他去?」 魏卿卿微笑,甜甜的看他:「师父醒啦!」 葛老瞧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魏虎,再看一脸狡黠的魏卿卿,直拍额头:「跟你们家二傻子呆久了,我这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谁是二傻子?」魏虎不解。 第23章 葛老服气的看着他,摆摆手:「去去去,给我拿酒去。」 「哦?」魏虎委屈的撇撇嘴,到底是乖乖去搬酒了。 葛老这才看着魏卿卿,问她:「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说罢,老头我能帮你些什么。不过先说好,这早梅马上要开了,梅花香气清冽,合着你的果子酒一起酿了,一定好喝。」 「是,到时候取了梅花上的初雪,再挑最香的梅花,合着冬日里金枣酿了酒,不卖,全部送来给您。」魏卿卿笑,葛老听着。已经在咽口水了。 葛老没好气的看了看魏卿卿:「救你这个丫头鬼机灵,我老头算是栽在你们夫妇手里了。」 「是师父心善,肯帮我们。」魏卿卿答。 葛老瞧着她,嘴角到底是浮起笑意来,才说起魏家的事,笑道:「你就放心吧,我既然住在魏家,太子说你爹有不臣之心,岂非老头我也有不臣之心了?还有你大哥结党营私,我与你大哥来往算不算结党营私?我虽不在朝堂,但好歹也还算是个人物,昨儿就使人送了我的陈情书给皇帝了,我倒要看看,太子要怎么把我也打成谋逆党。」 魏卿卿见葛老心底有数,一颗心也算是安了下来,接下来,就只等着皇上的圣旨送回来了。 「不过丫头……」 葛老看着魏卿卿,想了想:「你觉不觉得此时魏家出事。实在蹊跷?太子也不是那般愚蠢之人,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引人注意?」 魏卿卿眼神危险的眯了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太子和六皇子身上,那就看不到另外一个人了。」 「四皇子。」 魏卿卿跟葛老同时回答出来,相视而笑。 那么这一切,就是容锐章在背后捣鬼了,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别处,势弱的四皇子正好借机不动声色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魏虎抱着酒出来时,已经不见魏卿卿的踪影了,不由失落,还怪葛老:「您怎么不多留小妹一会儿,我都多久不见她了,今儿才匆匆见了一面她就走了。」 「没出息的小子。」葛老轻嗤一句,对魏虎却是欣赏,如此赤忱单纯又重情重义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魏卿卿回到国公府,已经是下午,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秦凉野居然就守在门口,一直守着她回来。 魏卿卿下了马车,瞧见他,行了礼。 「不必多礼。」 秦凉野从台阶上走下来,瞧着比自己稍矮些的魏卿卿,负手朝她笑:「你是不是怕我?」 「没有规矩的人,任何女子都害怕。」魏卿卿垂眸后退半步。 秦凉野勾起嘴角,看向远处:「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没规矩,你不必再那样怕我。魏府的事。我心里有数了,我会处置好,你放心。」 魏卿卿听着他的话,心底思量一番,垂眸:「今日我去见过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说起府里的侧妃,跟容相关系亲近,不过我却不明白,容相听闻成日往四皇子府跑。怎么会跟魏侧妃亲近呢?可见女子都是爱多思多想的,还请六殿下不要介意我误会了殿下。」 秦凉野看着一语三关的魏卿卿,还想多问几句,魏卿卿已经告辞入府了。 秦凉野回头看着她纤纤的背影消失,才失笑出声。 「来人。」 上了马,秦凉野直接叫了人来。 「殿下……」 「去查查魏素素跟容锐章的关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在私底下联系?若是如此,那三哥可就太惨了,心心念念娶回来的美娇娘。竟是一条披着金缕衣的美人蛇,实在可惜。」说罢,秦凉野又另外吩咐了人:「去找最近盯着四皇子府的人来回话,另外,多关注一下三皇嫂。」 「是。」 底下的人应着,秦凉野离开前,又多看了眼魏卿卿方才消失的方向,这般聪敏毓秀的女子,如何叫他轻易放得下? 第24章 魏卿卿回到国公府,就听人来传,说国公夫人使人送了一柄小小的玉如意来。 玉如意,如意。 魏卿卿浅笑,兰生也笑道:「多半是国公爷借着夫人的名义送来的,这是让您安心呢。」 「嗯。」魏卿卿相信国公爷自有分寸,而且她今儿奔波了这么一天,腰早就酸胀的厉害,人也困乏不已,只吩咐兰生去跟韩先子交代去三皇子府的事,就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仍旧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好似自从容彻走后,这道目光就存在了,可她眼皮沉的根本睁不开,也不知这个暗处盯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西南。 容彻手起刀落解决掉一伙凶恶的闯入皇帝悄悄暂住的民宅的暴民后,才瞥了眼自己满手的血,皱了皱眉。 「二爷,皇上让您进去。」 阿鲲过来。 容彻漠然扔了剑,让人打了水来将手上的血洗了干净,才到了里间。 皇帝看着他,道:「暴民的事比朕想得严重,此番怕是要调白虎大统领前来镇压,爱卿以为如何?」 「微臣只是侍卫,并不懂朝政,如何做皇上只管吩咐,微臣只管照做便是。」容彻道。 皇帝微眯着眼睛看他:「那如果朕要你杀了白虎大统领。取而代之呢?」 容彻连眼睫也不曾动一下,「微臣无领兵之心,只想赶紧回京跟爱妻团聚。」 「哈哈哈,好一个跟爱妻团聚,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怎么全幅心思尽在一个女子身上?以前朕赐你三位夫人,也不见你有那般爱惜,也可惜她们命薄福薄,不能一直伺候你。」皇帝笑看着他。 容彻也微笑:「皇上所赐并非不好,只是微臣不爱,现在这个,微臣很喜欢。」 皇帝看着看似乖顺实则话里还带着几分硬气的容彻,身子松散的往后靠去,慢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绿玉扳指。 每次皇帝如此,容彻便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了。 「只可惜这次你夫人病了,不能随你同来,否则你也不至于每日挂心了。」皇帝笑。 「微臣相信暴乱的事很快能平息,微臣也能赶回去跟爱妻过个年。」容彻回答。 皇帝对他的回答说不上十分满意,但也够了。容彻没有野心,比他有野心更让他安心。反而他若是有了野心,他就不得不考虑,在回京之前,就将他处置掉了! 反正国公府,能用的人还有两个。 「既如此,就不必调白虎军来了,朕已经下令调了周围五座城的守卫,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场暴乱就能平息了。」皇帝说罢,瞧着容彻道:「但你这次护卫朕有功,回京之后,你想要什么奖赏?」 「不如赐臣妻一个诰命。」容彻回答。 皇帝愣了下,好半晌才笑出声来,无奈般指着容彻:「你可真是……枉费朕想要好好培养你,你心里居然就只有你媳妇儿,既如此,等回了上京,朕赐你媳妇儿个诰命,顺便,再赏两个美人来服侍你,让你也享受享受齐人之福。女人若是一直惯着宠着,可是会坏事儿的。」 皇帝说完,就打发了容彻出来。 容彻出来后,脸色就没好看过。皇帝这一路已经是百般试探,容彻纵然一直退让,皇帝竟还是要赏他两个美人,这美人到底是来做什么,容彻比谁都清楚。 「二爷,上京传来消息,一切都照您的预料在发展,那容锐章已经不知不觉,入了您的陷阱。」阿鲲拿着刚到的信,笑着来回禀。 容彻神色淡淡:「这件事不必叫卿卿知道。」 「奴才明白,那这里的事……」 「你放心,皇上很快,就不会有太多的精力来管我了。」容彻目光幽寒,以前不争,他便任由皇帝拿捏,可如今皇帝却把主意打在了卿卿身上,那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第25章 阿鲲知道容彻的计划,可如今听他提起,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回头看了看,确定无人在暗处,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二爷的事一旦做成,可就真的再没有回头路了! 「我让你送回去给卿卿的东西,送去了吗?」 「二爷放心,半月前就送去了,一路小心护养着,想必这几日就要到了。」阿鲲提起这件事来,面色更是古怪,谁能想得到他们一向英明神武的二爷,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容彻斜睨了眼偷笑的阿鲲,漠然:「外面的尸首还没收拾干净,你亲自去盯着。」 阿鲲苦脸,容彻已经提步走了,不过想到远在他乡的魏卿卿,他的嘴角还是泛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快,很快他就能回到她的身边去了! 清晨,昨夜一场雨,将院子里的发黄的树叶全部卷落了下来,原本郁郁葱葱的院子,顿时多了几分凋敝之感。 听着院子外沙沙作响的扫地声,魏卿卿睡得正香,就见珠帘一动,魏卿卿也警惕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魏卿卿看着进来的兰生,道。 「宫里来了太医,说是先前给您看病的院正病了许久还担心您的身体,便请了太后的懿旨,另外安排了一位太医过来给您请脉,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前厅,大爷正好遇上,在跟那太医说话。」兰生道。 魏卿卿半坐起身来,心底早已知道这太医是谁安排来的,不过容海怎么会这么‘巧’,正好遇上了? 「先扶我起身更衣。」魏卿卿道。 「是。」兰生立即招了人拿了盥洗的东西进来,服侍魏卿卿梳洗好后,却听人来传,说容海身子不适,先请了太医去自己屋子了。 魏卿卿眨眨眼,看向兰生,兰生却是难得珉唇笑起来:「大爷这样做,长公主殿下怕是早膳都要气得吃不下了。」 魏卿卿眉梢微挑,既然大哥愿意出面,那她也不强出头了。 不过长公主对自己这么处心积虑。魏卿卿有些不明白,自己与她是妯娌,纵然自己不甚满意她这个大嫂,可明面上她也是处处恭敬,从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怎么就要这么对自己穷追不舍? 因为闫先生? 魏卿卿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容海可怜。 「我饿了,去传早膳吧。」 魏卿卿转身绕出了房间,去了花厅。 今儿的早膳兰芷还是照往常的例去大厨房拿了一份。又私下里亲自盯着小厨房准备了一份,小厨房准备的自然都是魏卿卿素来爱吃的,红豆沙的糯米糕,清爽不腻的腐皮卷,水晶虾饺再加上两碟子小菜,最后配上一碗清花小粥,令魏卿卿食指大动,竟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 撤了早膳,又歇了会儿,兰芷才捧了苦涩的安胎药来。 一嗅到那苦涩的味道,魏卿卿便觉得胃里一阵阵不舒服,不过院子里的人都当她仅仅是不喜欢这苦味儿罢了,毕竟魏卿卿平时也是一副娇惯的模样,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细得厉害,见她这样,也就不多心了。 好容易喝了安胎药,魏卿卿才如厉了大劫般歇了会儿,见每月都要来回话的管事们了。 如此一上午忙完。也不见长公主的那位太医来。 「小姐。」 魏卿卿正盘算着要不要去给长公主请个安,毕竟明儿就是她约定好要邀人来赏早梅的日子,如今国公夫人不在,长公主虽然一早接了部分的中馈之权过去,可那梅园却在容彻所住的院子不远处,是早已明言给了容彻的地盘,自己少不得要做些安排。 但人才刚出院子,就见人提着个不大的四四方方的笼子过来了。 笼子上罩着层黑布,让人看不清里头的东西。 魏卿卿瞧着来人,来人立即笑着给她行了礼,报了身份:「奴才阿展,遵二爷的命令,八百里加急,给您送来这东西。」 第26章 「二爷?」 兰芷闻言,立即瞧着魏卿卿捂嘴笑了起来。 「二爷近来可还好?」魏卿卿瞧着阿展,又好奇的瞧着这笼子。 「二爷一切都好,只是挂念少夫人,消瘦了不少。」阿展笑道。 这话一出,绾秋院的下人均是红着脸低低笑了起来,魏卿卿瞥着这油嘴滑舌的阿展,故意冷了语气:「二爷若是消瘦了,也是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伺候不当,该罚!」 阿展早听过这位少夫人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好相处又大方,便也不慌,只告饶道:「是奴才的错,奴才这次回二爷身边,必定领罚,只请少夫人别生气才好,否则二爷知道了,奴才少不得一顿鞭子。」 兰芷笑得不行:「没想到二爷身边还有你这么滑头的。」 「那是二爷纵容,待奴才好。」阿展笑着,笼子里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到了这笼子上,魏卿卿也忍不住俯身看去,阿展见状,连忙揭开了帘子,这才见笼子里竟是毛茸茸一团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的小狗。 不过这小狗也生得可爱,一身绒绒黄毛,偏得一张脸圆润,耳朵尖尖竖起,欣喜的瞧着面前的魏卿卿,小尾巴都快摇断了。 「这是二爷从倭国那儿一个商人手里买的,说是这种犬十分粘人乖顺,二爷说少夫人身子弱,无人护着,便重金买下了这只狗护卫少夫人左右。」阿展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魏卿卿似乎都能想到容彻那张俊脸上满是戏谑的样子的,别家的夫人不是养温顺的猫咪,也是养些鸟雀儿之类的,他倒好,叫自己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养狗。 「可取了名字?」魏卿卿问。 「还未,等着少夫人赐名呢。」阿展道。 魏卿卿略一思忖,睨着阿展:「不若就叫阿行,如何?」 「阿行?」阿展觉得怪怪的。但又觉察不出哪里怪了,只得应下。 魏卿卿这次叫兰芷将阿行抱回绾秋院去了,丝毫没看到绾秋院转角,那双既带着几分羡慕又落寞的眼神。 「殿下?」 一侧侍女见长公主转身要走,不由道:「您不是来找少夫人说太医的事吗?」 「大爷还在书房?」长公主问,曾几何时,容海也送过她一些玩宠,但她当时恨极了容彻,所以那些玩宠到她手里,不出几日就死了,后来容海就再不送她这些活物了。 直到今日见到魏卿卿,她才想到,若是当时没有误会,她收到那些玩意儿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般开心? 夫妻之间,这样的小意趣,她也曾有过,只是她从不曾像魏卿卿这样,享受过。 阿行…… 长公主一声轻笑,魏卿卿敢这样,也是笃定容彻会宠着她吧。 走到容海的书房门口,里头的太医正在不断的抹汗,瞧见她来,才连忙起身告罪:「请殿下恕微臣无能,医术浅薄,不能治好驸马。」 「既然医术浅薄,不若早些回宫去。你医术浅薄。我们国公府却有医术不浅薄的大夫,国公府众人的身体,就不需要你们费心了。」容海依旧儒雅温柔,语气却不容拒绝。 长公主的脸紧绷了几分,挥手打发了太医下去,才看向容海:「已是午膳的时辰,驸马不去我屋里一起用膳吗?」 「一会儿我要去见父亲,许是不能同公主用膳了。」容海平静的道,看向长公主,眼底再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怎么了?」长公主忍不住问她,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长公主眼底已经泛起泪意,骄傲了这么多年,她觉得她如今在容海面前,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了,她不明白,为何容海就是不能变的像以前一样。 容海面对她的眼泪,心中依旧平静如水。 第27章 「殿下饿了吧,早些去用膳吧。」 「驸马……容海。」长公主唤着他的名字,生涩的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头一次主动的想要往容海的怀里靠去。 却没想到,容海竟往一侧挪开了。 「父亲想必等久了,我就不多陪公主了。」容海淡淡说完,便提步走了。 长公主尴尬的站在原地,手心死死握着,她已经清晰的感受到,容海曾经对她的那份爱。真的没有了。 「驸马,你现在踏出这道房门,便是真的与我无情了,你真的要这样做吗?」长公主哽咽着问他:「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承认我一直误会了你,如今我也低三下四的回到你身边来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才不与我这样生分?」 容海听到她的这些话,反而更加释然,浅笑:「公主殿下累了。」 说罢,毫不犹豫的提步踏出了房门,走了。 长公主急急回过头,却只看到他留下的淡漠的背影:「是为了闫阮吗?你于我无情,是因为爱上了她?」 容海听不到她低低的呢喃,长公主却默认了这个事实。 但她决不允许,自己已经低三下四,已经放下所有的骄傲,放下她高高自持多年的自尊心来挽回他,她决不允许。他对自己无情! 「殿下……」 「明儿的宴会,都安排好了吗?」长公主问。 「是,都安排好了,您下了帖子的人,都会过来。」侍女小心回道。 长公主这才擦去眼泪,昂直了脖子,冷声道:「使人盯着魏卿卿,她这个胳膊肘只会往外拐的,必定要帮着闫阮,明日的事,本宫要万无一失。」 「是!」 魏卿卿下午还是来见了长公主,简单商议了明儿宴会的事后,便回来了,不过回想起下午见到的撤去往日素淡装扮,也开始穿红着绿的长公主,心思复杂。 「奴婢倒是觉得长公主而今的打扮,好看是好看了不少,却像是千篇一律的美人儿,反倒没了以前那股清冷高贵的气质。」兰芷随着魏卿卿身后走着,嘀咕道。 兰生只看向魏卿卿:「奴婢觉得长公主忽然改了打扮,也像是变了性子。」 「嗯。」 魏卿卿不由想起曾经丞相府后宅那些姨娘们的争斗,以及即便被毁容,还是想要打扮好看只盼夫君多看一眼的自己,更加清楚,长公主此举意味着什么。 女子一旦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挂在男人身上,嫉妒心就会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疯长,会渐渐吞噬掉人的理智。将原本没美丽的心变成空无一物的荒原。 明日,看来是场鸿门宴了。 纵然不安,早梅宴也还是来了。 魏卿卿安排好一切,祝珠是最早到的,还带着她娘家的表姐们一起。 魏卿卿安排她们现在绾秋院坐着说话,直到听闻徐瑶跟一帮京城来往不多的小姐们也入了府,唯独池扬不得来,魏卿卿才带了她们去早梅园。 长公主今儿换了一条银朱红的撒花长裙,高贵华丽。乌黑的发髻上堆满了漂亮的朱钗,红唇黛眉,让人会忽略她的年纪,衬托出她的美。 倒是早早来了,独自坐在湖边喝茶的闫阮,依旧一身素淡撒蓝花的窄袖裙子,发髻上也只见两三珠花,整个人却清新素雅,跟一众涂脂抹粉的莺莺燕燕完全不同。浑身都透着才女自然而然的那股子优雅和美丽。 魏卿卿朝她看去,她也朝魏卿卿看来,露出和善一笑。 魏卿卿回以一笑,这笑正好落在长公主眼里,长公主更加认定了魏卿卿吃里扒外,一心想撮合闫阮和容海,而不把自己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宴会已经开始了,二弟妹何不亲自去剪几支梅花来插瓶?」长公主看向魏卿卿。 兰芷一听便急了:「长公主殿下,如今已入冬,天冷得厉害,我们少夫人大病尚未痊愈,如何能叫她亲自去剪梅花,不若奴婢……」 第28章 「区区婢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立即呵斥。 兰芷咬牙,扶着长公主的徐瑶立即道:「病了就该多动动,成日养在屋子里,这病何时能好?少夫人,长公主殿下这是为了你好呢,你可不能不领情啊,否则怕是真叫人以为,你一个做弟媳的,真的敢在府里,欺负自己的嫂子呢。」 祝珠看着狗仗人势的徐瑶,上前拉住魏卿卿的手:「我与你一起去。」 「长公主又没让你去,你急着做什么好人,好似长公主欺负了少夫人一般。」徐瑶立即道。 「你……」祝珠咬牙,瞧着徐瑶得意的样子,一笑:「祝珠不敢这样想,不过是听闻徐表姐好事将近,做表妹的,也该去摘几支梅花恭贺表姐。」 此话一落,徐瑶的脸瞬间黑白相交,难看极了。 魏卿卿倒是没听说徐瑶有什么好事,转头瞧见祝珠直朝自己眨眼睛,嘴角微扬,朝长公主道:「既如此。那卿卿便去替公主摘了梅花来。」说罢,就随祝珠一道离开了。 长公主打发了魏卿卿离开,又瞥了眼徐瑶:「前头有一处凉亭,徐小姐不若帮本宫待待客,好好招待下今儿来府的小姐们?」 徐瑶当然是乐意极了,连忙招呼着众人就往长公主说的凉亭去了。 等人都走了,长公主才径直走到了闫阮跟前。 闫阮也仿佛早就知道,今日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一般。 「我跟驸马说,让他纳你入府,谁知他却不愿意。」长公主微笑在闫阮跟前坐下,可闫阮听到这话,却没有长公主想象中的羞愤和不可置信,只是淡淡笑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笑话一般。 「你不生气么?据我所知,你可是很喜欢驸马,喜欢到这么多年不嫁,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能有机会陪在他身边,你一定很开心吧。」长公主淡淡讽刺的问。 闫阮只是看着她:「做一个不能常伴左右的知己。远比守在一具没有感情的空壳上要好。」 长公主瞬间被激怒:「你也配做他的知己吗?」 「配不配,他自然知道。」闫阮淡笑。 长公主看着她如此,握紧的手心都在微微发颤,却很快压住自己愤怒的心绪,微笑:「知己?说得好听而已,说得不好听,也就与那些青楼妓子一般,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物罢了。」 闫阮倒是没想到高贵的公主嘴里会说出这样粗鄙的话来,淡淡而笑,并不接她的话。 长公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越是意识到,就越觉得自己比不上闫阮,这更令她生气。 「还不给闫先生倒茶?」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微笑看着闫阮:「这是我赐你的茶,我赐的,就等同驸马赐的。」 清亮的茶汤倒在闫阮的茶盏里,闫阮看着几片茶叶慢慢沉落下去,手指抚摸着茶盏,抬头看向长公主:「你当真要这样做吗?」 「闫先生是个聪明人。」长公主微笑着,眼底却是遮掩不住的杀意。 她恨闫阮,闫阮不死,她心底这股怒永远不会平息下去。 闫阮看着茶盏,微微叹息:「曾经我还想着,他喜欢的你,一定会有过人之处,可到今日,我才真后悔,当年应该更努力一点。或者直接将李玉,送到公主身边。」 听到李玉二字,长公主内心仅存的理智,已经完全消失了。 闫阮嘴角勾起,看着长公主,二话不说,便端起了茶杯,直接喝了下去。 长公主亲眼看着她把茶喝完,刚要命人扶她下去,就见徐瑶跑了来。 「殿下,您看这是我刚摘的几支梅花,开在好高的地方,臣女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摘来。」徐瑶谄媚不已的凑到长公主跟前,却丝毫未察觉长公主浑身的不耐烦。 第29章 「这梅花……的确好看……」闫阮嘴角溢出血来,抬手要来抚摸徐瑶手里的梅花。 徐瑶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推开她去,谁知闫阮往后趔趄两步,直接就跌进了身后冰冷的湖水里。 「啊——」 徐瑶吓了一跳,长公主却很淡定,若是落水而亡,似乎更好。 但她还没开口令人把徐瑶拖下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飞快的跟着跳了下去! 长公主根本不敢置信,眼看着跳入水的人,瞬间急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救人啊!」 「可是殿下,这附近的守卫都被撤走了……」 「那就赶紧去找认来!」长公主急地恨不得自己跳进水去,好歹被人给拦下了。 暗处,魏卿卿手里拿着梅花枝,稍稍喘了两口气,停下了脚步来。 兰芷焦急不已:「小姐,奴婢去救人……」 「不必。」魏卿卿早知长公主必然会对闫阮下手,所以昨晚就让兰芷悄悄去查看过长公主准备的毒,知道不是立马致命的药,便也起了心思,打算让闫阮来个假死,自己再把她救出来,这样也彻底断了长公主的执念。 可谁知道,闫阮会掉入水去? 闫阮入水,她还有几分焦急,但等看到容海也跟着跳进去,而梅林另一侧,那个国公爷早已安插在府中的丫环的脸一闪而过时,她就知道了,这一切,还有国公爷的主意。 「可是那闫先生和大爷……」 「不会有事的。」魏卿卿捋顺心中的想法后,才冷静的看向在湖边失态的长公主,只觉得可恨。也可怜。 说罢,魏卿卿便往回走去,刚好拦住往这儿来的祝珠。 「卿卿,你怎么走得这样快,我都追不上了。」祝珠笑问她。 「没事,我来时瞧见另外几支梅花更好,我们再去摘几支吧。」魏卿卿笑道。 祝珠瞧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头,不忍:「那长公主真是不好伺候,以前我还当她是个得体的人。今儿才知也跟俗人没什么两样。卿卿,你等我,我去给你摘来。」 「一起去吧。」魏卿卿就是要看住她,让她不被长公主给卷进去,今儿长公主特意邀了她来,多半也是要拿捏祝府。 秦凉野势力扩张,太需要助力了,以前他十几年不在朝堂,如今就算皇上对他有信任,朝臣们也不敢贸贸然站在他身边,所以他才急需收揽更多的拥趸。 祝珠也不再拒绝,只与她提起徐瑶的事来。 原来徐瑶所谓的‘好事’,是魏将军府已经去提了亲,替已死的魏琼威提的亲,要徐瑶嫁给个死人,守一辈子活寡。 魏卿卿听着,倒是不意外,从魏猖放过徐府开始。魏卿卿就知道,魏将军府势必是要将徐府拉到麾下了。 还好,祝珠没跟徐昌联姻。 几人去摘了魏卿卿所说的梅花,等梅花摘完回来,已经听到了一阵阵的哭泣声。 「那是大爷和闫先生!」 兰芷眼尖,一眼看到了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却平躺着放在地上没了动静的二人,不由倒吸口凉气:「莫不成大爷和闫先生他们都……」 魏卿卿将梅花交给兰芷,吩咐兰生:「先送祝小姐几人出府。」说罢,又嘱咐祝珠:「今日的事,不可对旁人提起,便是祝大人和祝夫人,你也只说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祝珠一张脸煞白:「卿卿,容大爷和闫先生……那魏公子……」 魏卿卿看她已经含着泪水的眼睛,知道她肯定是在担心大哥了。 大哥虽然放弃了闫先生,但大哥不是薄情之人,他喜欢闫先生,是真心实意的。 「这件事日后我自会告诉大哥,你且先回去好好休息。」魏卿卿安抚。 第30章 祝珠点点头,也知道自己帮不了魏卿卿什么,便也不敢再给她添麻烦,领着自家的表姐们走了。 徐瑶站在一侧,浑身已经抖若筛糠,要认真算起来,容海和闫阮的死,都是因为她不小心,把闫阮推到了湖里。 趁着长公主伤心欲绝,徐瑶的丫环拉着她便悄悄跑了。 魏卿卿看在眼里,并未阻拦,徐瑶惹上这样的‘麻烦’,正好让国公府跟魏将军府彻底划清界限。 「通知韩先生了吗?」 魏卿卿问。 「已经通知了。」侍女刚答完,韩先子已经来了,还有府里的大夫,跟快马加鞭几乎提着太医过来的秦凉野。 韩先子把过脉后,率先摇头:「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秦凉野看着已经完全失了魂魄的长公主,皱眉,看向其他几位大夫和太医,可得到的也只是无奈的叹息。 「不好了,国公爷方才得知大爷的消息,已经晕过去了。」有小厮匆匆来传。 「晕过去?」秦凉野怀疑看着小厮,可小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老爷一直有心疾,今儿的药还没喝下去呢,听到大爷的消息,就吐了口血直接晕了,韩大夫,您赶紧去看看老爷吧!」 韩先子朝秦凉野看了看,秦凉野回头朝魏卿卿看了眼,见魏卿卿皱着眉头小脸阴沉,这才道:「我随你一起去看看,这里的事情先通知宫里的国公夫人,再交代府里的管事好生处置。」 说完,多补充了一句:「不可张扬!」 魏卿卿听到‘不可张扬’四个字,心底对这位六皇子的失望更多了几分。 他一定知道长公主今日计划做什么,多半也猜得到容海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谁。可他不顾国公府失子之痛,只为了维护长公主,便留下一句‘不可张扬’,薄情寡义,莫过于此。 秦凉野看出魏卿卿的失望,只暗自紧了紧手心,让人照顾好长公主,就随韩先子去见国公爷了。 等国公夫人匆忙从宫里回来,府里已经挂满了白绫,而她也踉跄了好几步,都忍住没哭,只在看到那黑色的棺椁时,两眼一黑,倒在了灵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长公主躺在床上,哭得浑身乏力,根本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魏卿卿按着规矩来看她时,长公主失神的眼睛才聚了片刻的光:「你告诉我,驸马还没死,他怎么可能死呢,不过是落水,很快就被救起来了,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舍得抛下我一个人!」 魏卿卿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不知解气多一些,还是怜悯多一些。 「母亲让我来问殿下,是否可以让大哥的墓独自葬去老家。」魏卿卿问。 长公主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魏卿卿:「独自?」 魏卿卿知道她明白这话的意思,国公夫人要容海独自葬出去,那就是不想长公主死后还能跟他葬在一起。 长公主去后,是可以留在容家祖坟的,但容海不在,便是长公主葬了过去,也永远再见不到容海。 「母亲她……恨我?」长公主问。 「母亲不敢恨殿下,国公府的人也不敢。」魏卿卿答,可兰芷不似魏卿卿一般,对她还有几分怜悯,兰芷一想到长公主几次差点置魏卿卿于死地,就恨她至极:「若是谁敢恨长公主殿下,明日岂非就被一个大不敬之罪,打了板子扔去大牢了?」 魏卿卿立即制止了兰芷,但长公主还是听到了,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真的是我的错吗?」 「殿下若是同意,我这就去回了母亲。」魏卿卿道。 长公主没有回话,只喃喃重复着自己的话,魏卿卿想了想,打算先退下去,却听长公主语气决绝的道:「你们别想把他跟闫阮葬在一起,他就是死,也是我的驸马,我一个人的!」 第31章 魏卿卿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冬季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烈了,长公主看着魏卿卿渐行渐远的背影。像极了那日书房,容海决然的背影。 就算不那么烈的冬日阳光,照在她脸上,也还是让她瞬间流出了泪来。 国公府的消息一传出来,京城便引起了震动。豆子书城 容海可是六皇子最有力也最可靠的支持者,他一死,六皇子的威胁顿时小了。 太子高兴极了,尤其在幕僚说了秦凉野打算故技重施拉拢魏青山父子时,更是放松了警惕:「这个好人与其让给老六来做,不如本宫来做,那魏青山虽是个死板的,魏浔却是个圆滑上道的。」 「皇兄是要拉拢魏家?可魏家到底跟国公府还是姻亲……」 「那又如何?国公府的人不识时务,魏浔也该能识得,国公府的人在他们父子被关大牢的这段时间,可是手都没伸,这样的亲家,有什么用?」太子冷笑道。 三皇子瞧了瞧身侧的魏素素,魏素素微笑:「太子爷说得极是。况且日后那魏浔若还是不识时务存心跟太子爷过不去,太子爷再处置了他就是。相反,他若是肯归顺,反倒让太子爷多了个胸襟开阔礼贤下士的美名。」 三皇子不解魏素素说这话的意思,她不是格外厌恶魏家人么。 说罢,太子编辑哈哈大笑得夸赞其魏素素来。 魏素素话锋一转,又道:「况且这次不仅容海死了,害死了一个闫阮,那可是这魏浔最爱的女子,若是他知道闫阮是死于长公主之手,势必要恨极了长公主和国公府。被恨蒙蔽的人,最好控制,到时候若是他‘失手’杀了长公主,亦或是逼得长公主‘失手’杀了魏卿卿,那么国公府就再无宁日,那时候的国公府,太子爷又有何惧?」 「这倒是个极好的主意啊!」 太子惊讶不已:「对了,你上次说,弄死那魏卿卿,栽赃给长公主,这事儿办得怎么样了,也是个极好的计划。」 三皇子连忙上前道:「那魏卿卿周围守卫严密,铁桶一块,我们还在等机会。「 「那就抓紧,没了国公府,老六就屁都不是。」太子一声冷笑,却听底下的幕僚思虑道:「可是太子爷。现在还有一个四皇子呢?小的也是这几日才得到的消息,朝中不少新入职的官员,早已在容丞相的安排下,拜入了四皇子府中。」 「老四?」 太子阴恻恻的一笑,瞥着他:「我记得冬狩只有一月了?」 「是,听闻西南暴乱已经平息,皇上应该也已经在回京途中了,到时候正好赶上冬狩。」幕僚答道。 「那就那个时候解决了碍眼的人。」 太子一声冷笑。 魏素素看着放心大笑的太子和太子幕僚,跟三皇子对视一眼。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却又看不出来,只等出了太子府,魏素素才道:「殿下还要多替太子爷盯着些才好。」 「自然。」三皇子瞧着魏素素,眼底全是爱慕:「素素,有你真好。」 「殿下这样会宠坏臣妾。」魏素素淡淡一笑,三皇子却是满心的欢喜:「我就是要将你宠坏,我要把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你。」 「那臣妾先谢谢殿下了。」 魏素素微笑说完。等马车停下,三皇子先下了马车,她眼底所有的柔情瞬间消失,只剩下讥讽。 不过还未进皇子府,就听人来传,说魏猖要见她。 魏素素想到魏猖,下巴扬了扬,请了他入府,并支开了旁人。 「父亲……」 「啪——」 魏素素话未说完,魏猖一巴掌便狠狠甩在了她脸上,并愤怒道:「你是不是活腻了,为父不是早就告诫过你,不许动魏卿卿,你竟处心积虑要害死她!」 第32章 魏素素暗自咬牙,又是魏卿卿,父亲到底知道魏卿卿到底是什么身份么? 他若是知道,那是他默认自己搜刮了大部分金银然后一把火烧死的大女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魏素素抬起头看着魏猖:「父亲这般生气,是因为那位生气了吧。父亲大可转告他,我并非真的要杀魏卿卿,再说了,有彻哥哥的人护着,谁能伤得了她呢?」 「那你……」 「不过是挑起太子跟六皇子两虎相争罢了,他们两败俱伤,那位才更有胜算不是吗?」魏素素道。 魏猖紧紧盯着她,见她果真没有半分撒谎的样子,才将信将疑:「为父错怪你了。」 「女儿原本就愚笨,早该先告诉父亲的,不怪父亲错怪。」魏素素垂眸,十分乖顺。 看她如此,魏猖倒是生出几分愧疚来:「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套翡翠,为父迟些便会叫人给你送来。在三皇子府,缺什么只管跟你母亲说,她都会替你准备。」 魏素素屈膝行礼,一副感激的模样。 魏猖这才松了口气,道:「京城里很快就会有大变动了。你小心盯着太子和三皇子的动作,必要时,将此物放在能让人找得到的地方。」 说着,魏猖递给了魏素素一包用明黄绢布包裹的东西。 魏素素不必打开,也知道里面放着的是能让三皇子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 「女儿明白。」魏素素接了过来。 魏猖欣慰的看了看她,这才满意走了,却没发现他离开时,魏素素眼底那瞧不上的冷漠。 魏将军府的动静越来越多,魏卿卿自然也察觉到了。 「我去见过将军府的那位江管事了,她给了我这个。」郭庆递给魏卿卿一块破碎的玉。 魏卿卿看到这碎玉,心便沉了下来,赫连他……真的要卷进来了。 郭庆看她一脸凝重,皱皱眉头:「我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肯替你干活儿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魏卿卿看向郭庆:「指的不是她,而是整个魏将军府和将军府后面的人,腥风血雨,马上就要来了。」 容海的丧事没有办许久。是国公爷的意思,说人死还是要入土为安,况且这国公府,容海也不喜欢,就只停棺了三日便下葬了。 下葬那日,长公主终于出来了。 一身素衣,失魂落魄的跟在棺材后面,一路盯着容海的棺椁不得不葬入容家祖坟,而非独自葬去别处。 魏卿卿扶着国公夫人在容海的墓前烧过纸后,便准备离开,却见长公主走过来,示意魏卿卿让开,她要来亲自扶着国公夫人。 「不劳烦公主了。」 国公夫人淡淡拒绝了长公主。 长公主哽咽看她:「母亲也要与我生分了吗?」 国公夫人回头看她,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公主乃是天潢贵胄,臣妇受不起公主殿下的礼,如今海儿已经走了,公主殿下要做任何事,臣妇都不会再管。」说完,朝长公主行了礼,便径直走了。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见状,气不过:「夫人这是何意,什么叫不管了,长公主还是国公府的儿媳呢,您这话好没意思,好像大爷的死,全该怪我们公主似的。若非大爷自己跳湖去救别的女人,又怎么会死?」 国公夫人脚步停下,回头看着长公主。 见长公主居然不训斥侍女,俨然也是认同这番话的,心底顿时充满了失望,也充满了怜惜,不过不是怜惜长公主,而是容海。 她想不到,儿子爱了十几年的人,竟是这样的。 「是,都怪海儿,不怨公主。」国公夫人淡淡一笑,再也不肯再多看长公主一眼,上了马车便走了。 魏卿卿也随着要跟上去,却被那侍女拦住:「少夫人,你纵然跟我家公主有颇多过节,但也不该在公主的伤口上撒盐,挑拨了公主和国公夫人才是!」 第33章 魏卿卿也是扶额,若是可以,她倒真希望自己有那份心思来挑拨。 魏卿卿看向一言不发的长公主,语气薄凉:「长公主要母亲体谅你失去夫婿之痛,也请公主殿下能体谅母亲丧子之痛,本该这场惨剧不会发生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魏卿卿这话,如利剑一般,直接刺入了长公主心底,令她苍白着脸如枯叶般差点没站稳。 「她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公主您给她们几分脸面,她们就真敢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么!」 侍女还在生气:「公主,我们入宫去告诉太后,太后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侍女话刚说完,长公主便冷冷看向了她。 「公主……」侍女被她的眼神吓住:「奴婢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长公主闻言,又不想指责她说错了,若说侍女说错了,岂非也是自己错了? 不,她没有错,她对闫阮下手,只是因为爱容海,而容海跳湖,不是自己愿意的,也不是自己所想的,她没有错,错的是闫阮! 「那个女人埋在何处?」长公主冷声问。 「据说尸首当夜就被闫家的人接走送出城了,许是要送回闫帝师处。」侍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找人拦下来,我不许她入土为安,我要她死也不得安宁!」长公主说着这话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得扭曲,完全不复当年那般的美貌优雅。 侍女连忙应下,主仆二人话未说完,就听闻六皇子入府了,要见她。 面对秦凉野,长公主都生出了几分犹豫,还是侍女提醒好些次。她才终于开了口:「便说本宫今日身子不适,让他先回去吧,迟些再来。」 侍女立即应下了。 魏卿卿听闻长公主连秦凉野都没见时,便知道她还是存着几分羞愧之心的。 「如此看来,长公主是要安分一段时日了。」 兰芷提起长公主,还是一肚子的气,说着说着,便挑着眉眼笑了起来:「也是她活该,自己不好好过日子。砍断了大爷的胳膊,自己还跟别的男人要死要活,结果又自己厚脸皮的黏上来,竟还怨怪上您了,有这个下场,也不意外。」 「这些话少说。」 魏卿卿瞧着越发没了分寸的兰芷道。 兰芷心情好,知道魏卿卿也不是真心责备,立即笑嘻嘻应下了,正好外头阿行的叫声传来,兰芷便笑着出去了逗阿行了。 兰生瞧魏卿卿面有忧虑,温和道:「小姐放心,私下里我会告诫兰芷的。兰芷的性子原不是这般,许是最近见您受了长公主不少气,这才一时口快了。」 「还要真只是一时口快才好。」魏卿卿垂眸喝茶。 兰生心中微凛,兰芷这次,怕是真的惹了小姐不快了。 借着容海的事,国公府干脆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了。即便是容芳芳再次登门,也都被拦了回去。 容芳芳气得不行,在府门前大闹了一场,但现在容海去世,谁不是心疼国公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况且二房自分出去以后,是越发的嚣张,已经招了不少骂名了,舆论一边倒的都是关切国公府的。 魏卿卿听到消息后,倒是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容林林的情况,没想到倒是因此牵扯出另一个令她瞠目结舌的消息来。 兰芷夸张的看着郭庆,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说着,还特意把耳朵凑过去了些。 郭庆瞥她一眼,瞧着魏卿卿:「千真万确的事,我亲耳听到容明霍吩咐的他的心腹,要把她的女儿,下嫁给如今只是商贾之身的一个近六十岁的老男人。」 「二老爷不是最重门第么?怎么舍得自己的嫡女去嫁一个最低贱的商户?」兰芷好笑的问。 「那商户是何身份?」魏卿卿问。 第34章 郭庆嘿嘿一笑,故作神秘的道:「你绝对猜不到,那商户一直是跟着一位不曾再京城露面的五皇子的,算是五皇子门下的幕僚之一,看样子,容明霍是要借着这个商户的手,投入五皇子门下了。」 竟是五皇子! 魏卿卿想起那日农庄见过的清隽男人,满眼都写着野心,她也看得出来,那日,他是有意也让自己作为他的棋子的,是容彻半带威胁的拦了下来。 五皇子不是简单之辈,否则容彻也不会选择帮他,那么容明霍意图通过他手底下的人靠拢他,他一定知情。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容明霍跟容彻的关系? 如今他让自己的幕僚娶了容林林,是答应让容明霍投靠了,还是借此试探容彻? 「阿展可还在京城?」魏卿卿问。 「在呢,阿展还等着小姐您给二爷传回信。」兰芷道。 兰生立即去拿了笔墨来,魏卿卿提笔写了信,交给兰芷:「立即交给阿展,告诉他,是十万火急的事,务必早些让二爷知道。」 「奴婢明白!」 兰芷也感受到了任务的重大,半点不敢含糊,将信贴着胸口收好就立即出门去了。 等兰芷一走,郭庆才瞧着魏卿卿,问:「莫非你们跟这五皇子……」 魏卿卿一个肯定的眼神,制止了郭庆接下来的话。 郭庆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他还以为国公府不会卷入这场皇子们间的纷争里,没想到还是卷入了进来。 「最近京城不是很太平。」郭庆道。 「我知道。」魏卿卿看向他:「所以更要格外放着四皇子和容锐章,皇上不在京城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悄悄发展出了不少势力,羊大仙那里的事情如何了?」 「放心,一切顺利,那山羊胡子疑心颇重,但容锐章要除他之心也越来越明显,他跟三皇子妃合作,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郭庆道。 「盯紧些,三皇子府还有一个魏素素。魏素素如今随着三皇子跟太子越走越近,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不得不防。」提起魏素素,魏卿卿就等着看三皇子妃的本事了,若是不行…… 魏卿卿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得不用些雷霆手段了,到时候纵然暴露了,也在所不惜! 不过事情远远比魏卿卿所想的要顺利,因为羊大仙今儿一早出门的时候,又一次遇刺了。 这次遇刺,当真是险而有限,而且就是在他踏出四皇子府的一瞬间发生的。 四皇子都做到这么明显的地步了,羊大仙再坚信自己对四皇子的忠心和这十几年的服侍,能抵挡得过容锐章的挑拨,也不得不动摇了。 很快,羊大仙就悄悄递了消息到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接到他的消息时,既惊讶,深思熟虑之后,又有了几分欣喜。 不过她的嬷嬷却劝道:「皇子妃,此人乃是四皇子的幕僚,若是被发现您跟他有往来,殿下难免起疑……」 「但现在除了跟此人合作,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三皇子妃说起来,虽然笑着,可悲伤却在浑身流淌:「父亲信殿下所说的,不信我。不信魏侧妃跟容锐章勾结要害殿下,殿下也不信我。如今我的病,托了国公府少夫人的福,也得亏她跟魏侧妃有过节才肯帮我,否则我这病躯只怕早舍了殿下去了。」 「皇子妃!」 嬷嬷心疼的制止她的话,但三皇子妃却不甚在意:「左右我也是不可能怀上殿下的孩子了,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被那狐媚子一步步拖入泥淖之中,魏侧妃居心不良,如若她当真是容丞相安排的棋子,那么三殿下只有我能救了。」 嬷嬷听着,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问她:「皇子妃,值得吗?」 第35章 「值得。」三皇子妃笑,这次的笑容里没有半分苦涩,只有幸福:「我自小便爱慕殿下,能嫁给他,做他的皇子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嬷嬷瞧着她,已是不忍心再劝,只哽咽道:「那您放心,奴婢会妥善安排,不会叫任何人发现您跟四皇子的人有联系的。」 说完,嬷嬷便出门去了,却刚出门,就瞧见一直服侍三皇子妃的丫环正好走到廊下,明显,这丫环听到了些什么。脸色有些许的发白。人人 嬷嬷瞧着那丫环惊惧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我正好有话与你说,过来。」 说着,将战战兢兢的小丫环领到无人处,直接掐住脖子活活将她推入了一侧的湖水中。 扑通一声,湖水溅出来,打湿了嬷嬷的脸,嬷嬷也只是冷漠的看着丫环扑腾几下沉入水中,才转身走了。 却不想她这番举动,很快引起了魏素素的注意。 容锐章接到魏素素消息时,有些意外,而后才是不屑一笑:「就是畜生,死前还要挣扎一下,他若是喜欢扑腾,便由着他去。」 「相爷,妾身给您煮了银耳汤,您喝些吧。」 说着,就见江姨娘从外走了进来。 江姨娘身材纤瘦。几个月的肚子被衣服遮着,还看不出来,但她走路已是十分小心,一身浅红色的罗裙,更令她浑身都透着温婉。 容锐章瞥了眼来回话的人,示意他退下,这才瞧着江姨娘,语气温柔:「怎么要你亲自来,下人呢?」 「下人手笨,妾身担心她们不稳当。」江姨娘笑着将银耳汤放下,便懂事道:「相爷还有公务在忙,妾身就不多打搅了。」 「嗯。」 容锐章没有拒绝,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又缓缓离开,才微微敛起了眸子:「使人小心盯着。」 「相爷是怀疑江姨娘……」 「盯着便是,小心些别让她发现了。」容锐章看了眼面前的银耳汤,还是端了起来。 过了一下午,下人来报:「江姨娘今儿下午就在房间里绣花,倒是打发了丫环出去了两趟,不过都是取绣坊买绣线,买了一卷银丝线和一卷蓝色的线,那丫环跟掌柜的说的也就是买绣线的话,旁的一句也没多说。」 容锐章是知道江姨娘最近开始准备给小孩子的肚兜了,闻言,一颗心也算落了下来,又使人给江姨娘送去了好些补品。 却不知道绣坊的老板在天黑之后,直接就悄悄从角门出去了。 刘全福深夜求见,魏卿卿再困倦都还是强打起精神起了来。 听到刘全福消息时。魏卿卿立即便让兰芷去叫了郭庆来。 「这么晚有什么事?」 郭庆一到晚上就喝得酩酊大醉了,被叫过来也是一身酒气,嫌弃的兰芷只拿扇子扇他:「可别叫小姐闻到你这一身臭气,不然就你这样子,绿萝怕是也要嫌弃。」 提到绿萝,郭庆好歹清醒了几分,醉眼迷离的瞧着魏卿卿,又瞧了眼在一旁的刘全福,问她:「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算大事。但也算救人一命,你立即去一趟三皇子府,悄悄告诉三皇子妃,暂时不要跟羊大仙来往了,她的行动已经被魏素素和容锐章发现了。」魏卿卿觉得自己寄希望于三皇子妃身上,还是太天真的。 三皇子妃纵然有本事拿捏得住三皇子府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可魏素素却不是一般人。 如今既然被容锐章和魏素素发现,他们说不定还要借此利用一番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她见过。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到底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现在就去。」郭庆一办正事,酒便醒了。 刘全福弓着身子,等着郭庆离开,也准备告辞出去,却听魏卿卿道:「二房的小姐容林林……刘掌柜使人告诉她,京城外五里坡的老槐树下还埋着一包银子。」 第36章 兰芷讶异:「小姐竟要帮那个脑子不清醒的林林小姐不成?」 「也算不得全是帮她,她若是不嫁给那商贾,便算是帮了我自己。」容明霍就只有两个女儿,他既舍不得贞洁完好的容芳芳却配了个糟老头子商贾,势必是盘算着让她去攀附五皇子的,若是送走容林林,五皇子的算盘便不好打了,除非他肯娶了容芳芳。 刘全福立即应下。 不过消息送去容明霍如今暂住的院子时,已经迟了。 容明霍看着亲自登门的容锐章,眼底微黯:「相爷怎么又得空来了?这次是不是又预感到了什么?」他曾还十分信任容锐章,可后来发现容锐章给自己的承诺至今没有一个兑现之后,就明白,容锐章只是要利用自己,而非要真的跟自己合作。 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国公府的大房欺负至此! 所以现在,即便知道容锐章要帮扶四皇子,他也情愿赌一把,去投靠五皇子。 「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愚蠢。」容锐章高高在上的睨着容明霍。 容明霍这么多年虽然官职不高,可好歹是国公府的二老爷,傲气可不是一点点,被容锐章一个晚辈三番五次的教训,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老夫愚蠢不愚蠢,可不是你容锐章说了算的,你若是真聪明,怎么会弄到如今孤家寡人的地步?」容明霍一声冷笑:「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老娘和妹子是怎么死的,容锐章,你是真的够狠毒,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罢了,连个魏卿卿都弄不死,老夫看你也就只有窝里横的本事。」 这话。瞬间戳中了容锐章的痛点。 本来容锐章今日来,还打算给他一个机会的。 「你自己犯蠢,如今我好言相劝你都不听,可就怨不得我了。」容锐章一声冷笑,提步便走了。 容明霍也不屑他的威胁:「相爷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容锐章嘴角阴鸷勾起,提步便离开了。 他刚走,容明霍就接到消息,容林林上吊自尽了,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魏卿卿第二日见到哭着回国公府的容芳芳时,都想不明白,容林林并非是个有胆子赴死的人,怎么会突然就自尽了? 「芳芳小姐这会儿在绾秋院外闹呢,少夫人,您看要不要把她赶走?」兰芷看着魏卿卿喝完了安胎药,才问道。 魏卿卿想了想,容芳芳要来。无非也是闹腾而已。 「不必见了。」魏卿卿说罢,顿了顿:「今日来的人,只有她?」 「是,不过这次她不像是偷偷溜出来的,还坐着马车。」兰生从外进来:「奴婢使人向跟随她过来的下人打听过了,马车时二老爷允许了她坐的,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 魏卿卿见是容明霍,便猜到了,他这是要把过错推到大房身上,这样在五皇子那里,他就有个说话的由头了。 不过看样子,他还并不知道容彻也在帮五皇子,否则不会这么贸贸然赶来演这么一出。 「我们去见国公爷。」 魏卿卿想了想,这件事不能瞒着国公爷。 而且想必容彻暗中做的事,国公爷是知情的。 很快我,魏卿卿便见到了正在书房里喝酒吃花生米的国公爷。 瞧着桌上那一壶四季酿出的果酿和四季酿独有的香叶炸花生米,再配上几碟子小菜,这些都得每日赶早去四季酿预定才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爷不是在借酒浇愁,而是在庆祝呢。 「卿卿来了。」 国公爷又挑了粒花生米在嘴里,动作十分优雅,就是那醉醺醺的眼神,看起来一点儒雅之态都没了。 魏卿卿见他毫不掩饰,也不多绕圈子了,打发了兰生兰芷在门口候着,这才将容明霍跟五皇子勾连的事说了:「还请父亲拿个主意,芳芳妹妹这件事如何处理才好?」 第37章 国公爷早听容彻夸赞过这个儿媳不知几百回了,而今瞧着她眼眸幽亮满身镇定的样子,才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喝酒?毕竟海儿他……」 「父亲自是对大哥有了极好的安排,才会如此高兴。今儿让我瞧见,想必也是故意,儿媳无需多问。况且父亲若是想要告诉我,自会说,也用不着儿媳多问,否则父亲若是不想说,儿媳问了也是白问。」魏卿卿微笑,这国公爷揣着明白装糊涂倒是挺厉害,难不成这么些年,他都是这样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蒙混过来的? 国公爷哑然,咳了两声,才坐直了些:「这些事儿你先别告诉你母亲,否则露馅就坏事儿了。至于二房的事……」国公爷笑看着魏卿卿:「交由你来处置,彻儿信你,爹爹也信你,就如同魏府的事,你不来求,爹爹也不曾插手一般。「 魏卿卿看着他陡然锐利了几分的眼神,难不成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儿,他全部知情? 魏卿卿再看他,他的眼神又变得醉醺醺。 「儿媳明白了。」 魏卿卿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却不知相较于她内心的复杂,国公爷更加心绪难平:「才堪堪十几岁,就能有如此的胆识和见识,若是男儿,还不知要成就一番怎样的事业,可惜身为女子,困在这内宅。」 「便是困在内宅,少夫人也已不可小觑了。」一侧老伯笑道。 「是啊。」国公爷笑了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就说阿彻怎么谁也看不上,唯独看上了这个跟娇花似的小姑娘,起初我还以为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看来,倒是我肤浅了。」 顿了顿,国公爷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来。信封都已经泛黄了,信封口也有破损,可见里面的信是时常被人抽出来看的。 想了想,国公爷将信给了老伯:「你誊抄一份出来,寻个合适的时机,给少夫人送去,这封信,烧了吧。」 老伯担心的看他:「您真的要这样做?这信……阿彻不是说过,决不许让少夫人知道吗。万一把少夫人卷进来……」 「我也不想将她卷进来,可这京城的事却处处要卷了她进来,若是让她知道,兴许日后还能救她一命也说不定。」国公爷一样的忧心忡忡。 老伯见他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直接拿着信出去了。 魏卿卿回绾秋院之前,去看了国公夫人。 但国公夫人病卧在床,谁也不愿意见,魏卿卿就是想透露什么消息给她也不得成,只得绕去梅园,去摘了几支新鲜的梅花,使兰生亲自送了过去。 「这些梅花都是少夫人亲自摘的,少夫人说,这梅花看着娇弱,生命力却十分顽强。夫人只需要在暖和的屋子里,用水细心养着,这些看似要凋零的花却能活上许久,这未开放的花苞也能再次开开。满屋的清香。」兰生亲自将早梅送到了国公夫人的房间里。 国公夫人形销骨立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红肿着,根本不想说话。 兰生见状,又搭话般的看着一侧的曹嬷嬷,微笑道:「今儿少夫人去见国公爷,还见他喝酒呢,酒虽是好酒,可还是要少喝些才好。」 曹嬷嬷听出兰生话里有话,又看了看她捧来的几支早梅,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猛地看向兰生。 兰生见她猜到,也不再多言:「少夫人还等着奴婢回话,奴婢就不多打搅了。」说完,行了礼就出去了。 曹嬷嬷等兰生离开,立即寻了借口打发了屋子里的人离开,才将梅花枝放在国公夫人床头,道:「夫人,您可听到兰生方才说的了?」 国公夫人依旧不想说话。 曹嬷嬷这才道:「您可记得,那日大爷和闫姑娘出事,少夫人也是在场的,奴婢记得,那日她是被长公主打发去折梅花了,可少夫人是多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对闫姑娘别有用心?」 第38章 「你说这些何意?」 国公夫人哑着嗓子随口问了一句。 曹嬷嬷笑起来:「以少夫人跟闫姑娘的交情,也以少夫人重情重义的性子,她岂会眼睁睁看闫姑娘出事?若非有别的原因,她又怎么可能看着大爷跟闫姑娘纷纷死在眼前?」 「还有兰生方才这番话。」曹嬷嬷细细回忆着:「说什么生命力十分顽强,看似凋零的花却能活上许久……」 国公夫人微微一愣,睁开眼睛直直盯着曹嬷嬷,嘴唇张了张,激动的说不出话。 曹嬷嬷却知道她想说什么,点点头:「还有国公爷,少夫人说她在喝酒,奴婢一早使人去打探过,那边的消息还说国公爷悲伤过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呢。」 国公夫人总算明白过来,憋了半天,只骂了句‘老不死的’,便松出了那口几乎将她憋死的气。 「想来这件事,还是要瞒着府里的人,否则少夫人也不会说的这么隐晦了。」曹嬷嬷提醒。 国公夫人当然明白,整个人却像是活了过来。 曹嬷嬷看她这样,心疼不已的道:「夫人好久不曾好好用膳了,要不要奴婢去叫人炖几个好菜……」 「不,卿卿费尽心力,就是不想这事儿露馅,我此刻怎么能胃口大好的吃喝起来?一切照旧,不可叫人发现。」国公夫人道。 「那您不是委屈……」 「这点委屈算什么?」国公夫人浑不在意:「只要他们都好,就好。」 曹嬷嬷纵然心疼,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大意了。 国公夫人看着床头摆着的鲜嫩的梅花枝,雪还没落下,却已经散发出了沁人心脾的香气了。 国公夫人感慨的看着梅花:「多亏了卿卿,这个孩子……是阿彻的福气,也是国公府的福气。」 魏卿卿见到曹嬷嬷送来的一对玉蝉时。就知道国公夫人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小姐,那容芳芳怎么处置?总不能由着她一直这样闹下去。」兰芷现在都不愿意称呼容芳芳为小姐了,毕竟容芳芳在院子外,什么样不堪入耳的话都骂出来了。 魏卿卿叫兰生把玉蝉收了起来,才跟兰芷道:「你既这样生气,便由你去办吧,亲自送她回去,并告诉二老爷,父亲母亲刚刚痛失爱子,能理解他痛失爱女之心,但毕竟是兄弟,林林去世,父亲母亲也很伤心,就请他看在亲人一场的份上,让父亲母亲也清净几日吧。」 兰芷眼睛发亮:「小姐放心,奴婢定会站在二房的大门口,把这话清清楚楚说给二老爷听的。」 说完,就带着人,出门一把抓着容芳芳坐了马车到容明霍暂住的府里去了。 而且还十分清楚的,将魏卿卿交代的话,大声在他门口说了出来。 容明霍气得脸都绿了,陶氏在一侧也愤慨不已:「她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不顾兄弟情谊,还欺负了大房不成?」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下人心底都嘀咕,二房失了个小姐,大房也失了个公子,二老爷放容芳芳小姐去国公府辱骂大闹。实在落了下乘了。 但容明霍的原本用意并非如此,他只是想在五皇子和那个幕僚那里有个交代,不然叫那幕僚以为自己女儿宁愿死也不肯下嫁,岂非得罪了人? 「没想到这魏卿卿,这么不肯吃亏。」容明霍愤然:「明明是她不肯帮林林说一门好亲,才导致林林绝望自尽,而今这话到她嘴里,就成了我因为分家之恨胡搅蛮缠了。」 陶氏暗自将容明霍的愤慨看在眼里,又想到女儿的死,根本不觉得容林林的死跟容明霍有关系,只恨上了魏卿卿。 等容明霍出府,陶氏还在盘算着什么,就忽然听人说,三皇子侧妃派人送了些慰问的礼品来,都是极品的补品。 第39章 「魏侧妃?我们跟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交情。」陶氏心底犯嘀咕,容芳芳却眼睛一亮,想起皇帝寿宴那晚的事,跟陶氏说了,道:「这是不是就是爹爹常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陶氏反应过来,瞧着这补品,立即道:「吩咐管事的立即给侧妃挑回礼,对了,芳芳,明儿你随我一道亲自去给侧妃送回礼去。」 她就不信,一个皇子侧妃。还压不住一个魏卿卿! 魏卿卿在得知二房的消息后,只轻轻一叹,「看样子是阻止不了她们了,由着她们去吧。」 「这个魏侧妃倒是会钻空子,一点也不放过。」兰芷撇嘴。 「郭庆那儿可回了消息?」魏卿卿问。激情 「郭庆大侠昨儿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兰芷道。 魏卿卿也有几分担心,若是出了事,那就说明三皇子妃跟羊大仙那里也出事了。 明明是十分精巧的一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被魏素素发现,想来三皇子妃周围已经被魏素素盯得密不透风了。 如此担忧,一直到了两天后,由太子亲自发令,错怪魏浔父子,并将他们从牢里接了出来,而且还安排了接风宴。 「接风宴?」 魏卿卿一边让兰生系着斗篷,一边问。 兰生点头:「是方才秋灵遣人来说的,听府里的意思,只怕是拒绝不得。今儿下午就得去赴宴,不过老爷和大公子在牢里没遭什么罪,就是瘦了些,一会儿小姐见了,可千万别伤心才是。」 魏卿卿微微抿着唇瓣,没说话,太子会将父兄亲自接出来她不觉得意外,有葛老千里迢迢送去西南的那封信,她相信也足够保父兄平安了,但这件举动,本该会激怒心胸狭隘的太子才是,他怎么还要设宴? 在宴会上就毒死父兄这样莽撞的事,魏卿卿相信太子做的出来。 想到这儿,魏卿卿也不再多留,直接出了门。 十一月,初雪早已下过了,昨夜一场雪,如今雪虽停了,但地面还是薄薄留着一层。 魏卿卿腹中胎儿还未过三个月,兰生兰芷生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虚扶着她,直到魏府。 她来时,祝大学士和祝珠已经到了。 魏卿卿越过众人,看到一身单薄棉衣的魏青山,本就消瘦的人如今更是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魏浔也没有多好,眼眶下都是黑黑的,一身青衣挺直了身板站在那儿。莫名便透出一股清寒之感,想必他已经听说了闫先生的‘死讯’。 魏卿卿过来,祝珠连忙朝她看了过来,用眼神暗示了她魏浔的事。 魏卿卿上前几步,行了礼,立即就被魏青山给扶了起来。 「卿卿,这阵子可还好?父亲说说容海和闫先生……」魏青山光是说到这儿,都觉得心悬在嗓子眼儿,便是国公府如此尊贵的公子都能殒命。那他的卿卿岂不是更危险? 「女儿没事,父亲可还好?」魏卿卿原本没想过自己见到魏青山,听到他担忧又温暖的话,居然也会想哭。 魏青山见她如此,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爹爹跟你大哥都没事,只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彻儿又不在家中。」 「爹爹放心,我没事。」魏卿卿跟魏青山说了几句,看向魏浔。 魏浔眼底难掩伤心之色。但更多的,是那股阴郁,让魏卿卿看了,都觉得害怕。 既然父亲都以为是国公府害死了闫先生,那么大哥势必也会这样想。 「父亲,我有话想跟大哥说说。」魏卿卿道。 魏青山自然高兴他们兄妹感情好,魏浔似乎有片刻的抗拒,但很快隐忍了下来,随魏卿卿一起到了魏府的花园里。 「你们先退下。」 第40章 魏卿卿打了发兰生兰芷。 兰生兰芷虽然不放心,但看魏卿卿眼神坚决,只得退到了一旁。 魏浔敏锐的察觉到了兰生兰芷格外的小心翼翼,又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魏卿卿,皱眉:「小妹,你该不会……」 「大哥发现了。」魏卿卿也没打算瞒他,魏浔方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郁,让她觉得后怕,万一大哥真的为了闫阮,而走上了另一条自己不想看的路,那就什么都晚了。 魏浔见真如自己所想,手心紧握半晌,终究是松开了,眼皮也垂了下来,仿佛失了心气。 「你好好养着,若有必要,回娘家来养也好,大哥会照顾好你。」魏浔轻声开口。 魏卿卿听着他的语气,知道他必是放弃心中危险的想法了,既惊讶于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也心疼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闫先生没死。」魏卿卿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魏浔脚步僵住,看向魏卿卿,以为魏卿卿是骗她,但魏卿卿眼神澄明,没有半分撒谎。 「那她跟容海……」 「大哥有大哥要做的事,大哥也早就决定放弃了不是吗?」魏卿卿看着他:「京城的形势变化很快,大哥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全自己。此番闫先生出事,背后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利用大哥了。」 「太子的人接我出狱时,就暗自透露了,是国公府的人纵容长公主杀死了先生。」魏浔也不再瞒着魏卿卿。 魏卿卿闻言,也终于明白,为何太子能纡尊降贵,使人接大哥出狱了。 但以太子和他幕僚的性子,不会想到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是魏素素! 「那今日下午的宴,也必是为了此事了。」魏卿卿道。 「在太子之前,六皇子也悄悄来见过我。」魏浔看着魏卿卿,忽然觉得这些不便跟父亲说,也不便跟外人说的话,有了商量的人:「太子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魏卿卿敬佩魏浔的胸襟,一开始,他必已是决定跟六皇子一起对付太子的吧。 「大哥不仅要防备太子,更要防备三皇子。和他如今的侧妃魏素素。」魏卿卿静静将自己的真正身份,以及魏素素活活烧死她的事平静说了出来,她想,她不说清楚,魏浔是不会在意一个女子的,更不会明白,一个女子若是狠起来,能有多么不折手段。 魏浔听魏卿卿说完,脚步都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面容平静的小妹,看着她嘴里吐出的一连串残忍的真相,仿佛就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那烈火烧在肌肤上,该有多疼。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何那般抗拒容锐章。」魏浔目光凛然:「小妹,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担心了。」 午膳,魏浔跟祝大学士相谈甚欢,甚至待祝珠也不是那么疏离了。 魏卿卿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看祝珠绯红的小脸和水盈盈的眼神,也没再说什么,她相信,即便大哥不那么爱祝珠,也会待祝珠好。 对于用情至深的祝珠,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下午,魏浔就跟魏青山一道去太子府了。 魏卿卿从魏府出来,祝大学士还特意来说了话,言语间,都是试探魏卿卿关于魏浔亲事的意思,魏卿卿给了肯定的回答。 祝大学士听完,明显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祝珠更是娇羞不已。 魏卿卿从魏府回到国公府,思来想去,收拾了下,打算去见过国公爷,却还没去,就看到了手上血迹都没收拾干净便仓皇跑来的绿萝。 再见绿萝,兰芷面色不善:「小姐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叫你来这儿吗,你又来做什么?」 绿萝却顾不上那么多,局促的行了礼,才小心的跟魏卿卿道:「少夫人,竹林那儿死了只兔子,您去看看……」 第41章 「死了个兔子叫小姐看什么,你自己收拾了便是。」兰芷立即不悦的打断,魏卿卿却看着绿萝泫然欲泣的样子,会意过来,不是兔子,是郭庆! 魏卿卿赶到竹林,还未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扑了过来,让她胃里瞬间一阵翻腾。 「小姐!」 兰芷连忙扶住魏卿卿,埋怨的看了眼绿萝。 绿萝瑟缩的站在后面,关切的看了看魏卿卿,又不敢再说什么。 魏卿卿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才往里面走了进去。 兰生自然的拦住了后面要跟去的下人,兰芷一路扶着魏卿卿,直到看到此刻竹林中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郭庆。 饶是兰芷都吓住了,连忙去看魏卿卿,见魏卿卿也是脸色发白,立即道:「小姐,您先回去歇着,这里奴婢来处置。」 魏卿卿倒不是害怕,只是一股股血腥味冲击而来,让她的胃实在不舒服。 「绿萝,去悄悄请韩先生来,只说我身子不适便是。」魏卿卿吩咐。 绿萝不敢怠慢,立即应下转身跑出去了。 等绿萝离开,魏卿卿才看向兰芷:「先把郭庆转移到屋子里去,绾秋院到底人多眼杂,此事万不可张扬。」 兰芷点头,很快就去安排了。 消息传到长公主处时,长公主只略略抬了抬眼皮:「兴许是她又哪儿不舒服了,她这么娇弱的身子骨。风吹一下怕都要倒了。」 侍女觉得不对劲:「但是奴婢觉得……」 「行了。」长公主现在不想管魏卿卿,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盈盈白雪,问她:「闫阮的棺材可拦下了?」 「还没……」 「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有?」长公主眼眶发红的质问侍女。 侍女连忙解释道,「也不知我们的人是不是被发现了,所以半途抬着闫阮棺材的人就不见了,我们的人到现在也没找到。」 长公主脸色发黑,转而又又望着曾经容海送她的小马玉雕,整个人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合着眼睛一言未发了。 暗处,见长公主如此。才有人立即去回了消息。 「还好她对海儿还算有几分真心,而今是真的伤了心,否则叫她继续追查下去,怕真会叫她发现端倪。」 书房,老国公看了看手里的消息,如释重负般起了身来,吩咐一旁跟随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仆:「老秦,给彻儿媳妇的信早些送去吧。」 「您真的打算不告诉夫人一声?」老秦问他。 老国公面带犹豫,但只是一瞬而已,他笑着拍了拍老秦的肩膀,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个家暂时交给你看着我也放心,况且彻儿媳妇这般聪明,你多提点提点她,我相信她能守好国公府。」 话已至此,老秦知道自己这位老主子是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默默退在一侧。看他走出了书房,轻轻叹了口气。 魏卿卿见到老秦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气又凉了不少,呼气都冒着白色的气。 魏卿卿坐在铺着软锻的暖塌上,神色自若,老秦低垂着眉眼上前,递上了要该送来的誊录的信。 「国公爷说,少夫人看过就该明白了。」老秦简单解释了一下,便退了出来,只临出院子前,往竹林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兰生回来,说了老秦的举动,却发现刚拆开信的魏卿卿竟惊得站起了身。 「小姐,可是信有什么不妥?」兰生连忙问道。 「原来如此。」魏卿卿恍然的看了看信,又看向兰生:「那老秦在国公府多少年了?」 兰生瞧着魏卿卿,瞬间会意过来:「他自小跟在国公爷身边,是个可信任的。」 「郭庆现在怎么样了?」魏卿卿又问。 第42章 「还好韩先生来的及时,一条命算是保住了。」兰生道:「不过看样子,郭庆的事,老秦是知晓了。」 魏卿卿攥着手里的信又看了看,看向兰芷:「去备马车,我们去趟祝府。」 「现在?」兰芷惊愕,但看魏卿卿面色凝重,也不再多问,立即就去准备了。 等到魏卿卿的马车出了国公府,离国公府外不远处的一处楼阁的窗户才终于关上了。 「看样子她是知道祝府里藏着的秘密了,没想到刚封住一个郭庆的嘴,又来了一个绥国公。」南平阴沉着脸,看向盘膝坐在榻上独自下棋的赫连紫风,见他依旧神色不动,不由道:「主子,由着她继续查下去吗?」 赫连紫风看着面前的棋盘,紫色的瞳仁中有波光微动,偏过头来看向南平,带着几分疑惑:「也许让她知道,她便不会那样防备疏远我。」 南平皱眉。 赫连紫风却并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起身缓缓走到窗边,看着消失在巷子口的国公府马车,高大的身影都显得落寞起来:「由她去吧,解决掉绥国公便是。」 南平看着赫连紫风冷峻却透着无边寂寞的身影,到底不再多言,应下了是。 西南。 暴乱平定后,皇帝便连夜启程秘密回京了,独留了容彻处理西南接下来的事。 西南的官员们对于皇帝的这个决定都觉得莫名,留一个贴身护卫处理,这算什么事? 但容彻却是知道皇帝的目的,他是要困住自己,自己倘若留下,便等同将国公府交到了六皇子手里,自己倘若偷偷返京,便是违抗圣意,皇帝要拿这个罪名拿捏国公府便更加容易。 「爷,一切准备妥当。」 阿琨看着一袭黑衣坐在台阶上拭剑的容彻,心中憷然。二爷有多少年不曾拿起这把剑了。 寒剑锋利,却也不及容彻此刻的眼神锐利。 他素手轻挽,长剑一个漂亮的剑花便收入剑鞘之中。 他缓缓站起身来,浑身凌厉之气尽显。 阿琨退在一侧,在他踏出门廊前,还是问了一句:「爷,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国公爷已经离府,您若是有个闪失……」 容彻淡淡扫了眼阿琨,阿琨只觉寒气陡然从脚底窜起,他想,若非自己是爷的贴身护卫且跟随爷多年,便是刚刚这句多嘴,也够丢条命了。 容锐章尚不知容彻会这么早回来,他只接到消息,容彻被皇帝留在西南。 「如此,便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四皇子府,容锐章跟四皇子信誓旦旦道。 不知道是因为容锐章这股自信的气势,还是没有羊大仙在身边小心翼翼,四皇子听完容锐章的计划后,一向谨慎胆小的他,竟也蠢蠢欲动起来。 「我既信任容相,自然都听容相的,只是……」四皇子仍旧有些犹豫。毕竟这件事万一失败,就不只是曾经那样圈禁的事了,以父皇的狠心,杀了他都有可能。 容锐章知道他还是想听一听羊大仙的看法,也不阻拦。只似笑非笑的道:「听闻最近殿下手底下的谋士们格外忙碌,想必是殿下安排了不少的事下去,微臣既帮不上忙,就不多叨扰了。」 忙? 四皇子觉得有点奇怪,最近父皇不在京中,太子跋扈蛮横,他听容锐章的,低调起来不做任何事,谋士们怎么会忙? 奇怪归奇怪,四皇子到底没问出来,只等容锐章出去后,就安排人去查了。 容锐章出府不久,听到四皇子府的动静,阴鸷的脸上露出丝冷笑,没有羊大仙的四皇子,实在容易拿捏。新 「相爷,我们回府吗?」外头小厮问。 「天黑前,魏卿卿还去了趟祝府?」容锐章虽是问着,语气却是肯定,他要盯着京中众人动静了,魏卿卿自然也是被盯着的对象之一。 第43章 说到这里,容锐章冷笑一声,直接让马车去了榆钱巷。 魏卿卿从祝府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朦胧的夜色下,也能看出她表情的凝重。 她下了台阶后,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又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就连她都怀疑,自己成全了祝珠和大哥,到底是好事还是会给两家都带来灾祸的坏事了。 一路慢慢走,魏卿卿想念起容彻来,她忽然想,能有个说心底话的人,是多么难得。 「小姐。」 忽然,兰芷警惕起来。 魏卿卿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距离国公府只有一个转角的容锐章。 容锐章身上湖蓝色的官服还未换下,还是那副人模狗样。 魏卿卿站定脚步,淡漠看着容锐章,容锐章却比她先开口:「今日来,并非为了风花雪月之事,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将来你若是来求我,我一定会帮你一次,你只要注意你求人的姿态便是。我更喜欢以前温恭谦良的你,而非现在这般张牙舞爪。」 魏卿卿眼眸微眯:「你就这么笃定我要来求你。」 容锐章知她不会信自己,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你应该许久没收到容彻的消息了吧。」 魏卿卿看着他在黑夜中期待自己惊慌失措到发亮的眼神,淡定转过身继续往国公府的方向去了,边走边道:「锐章侄儿关心叔叔本是好事,只下次也不必这样上赶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婶婶有什么旁的想法,让人觉得你乱了纲常礼法。」 说罢,魏卿卿已经提脚进了国公府的门,丝毫没管身后脸色发绿的容锐章。 只入了门后,魏卿卿的心的确提了起来。 「去寻阿展来回话。」 魏卿卿吩咐下去,但不多久兰芷来回话,说阿展根本不在屋子里。 魏卿卿隐隐有些不安心兰芷也道:「既如此,不如奴婢去阿展屋里等着,他想是有什么事临时出去了。再或者奴婢安排人,连夜去往西南……」 「如此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兰生看向魏卿卿,魏卿卿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盯着国公府的眼睛太多了,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势必会让那些本就虎视眈眈的人直接扑上来。 魏卿卿在书桌前站定,顿了顿,摁下桌面右上角一个小小的机关,只听啪嗒一声,书桌的那个一侧弹出了个暗格。 「这是七星阁的……」兰芷差点轻呼出声,好歹及时捂住了嘴巴。 魏卿卿看着难掩激动的兰芷和面色凝重的兰生,语气平静:「去吧,让他们安排人到二爷身边去。」 兰生立即拒绝了:「这是二爷安排给您的人。」 「若没了他。留我又有何意义。」 魏卿卿淡淡说罢,人便回了里屋。 兰生惊讶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晃动的珠帘后,迟疑了一下,跟兰芷对视一眼,毅然拿起了那块腰牌,连夜出了绾秋院。 第二天,不等魏卿卿先去魏家,魏浔已经登门。 之前太子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宴请,魏卿卿还不知道结果。今日见魏浔登门来,知道必是太子那边松了口风要魏浔父子办事了。 不过在魏浔开口之前,魏卿卿先提了容锐章的事。 「此人阴险,无所不用其极,他既敢跟我放这样的话,想来是有了稳妥的法子在最近解决掉太子,并送四皇子上位。」魏卿卿道。 魏浔坐在一侧凳子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妹,即便是讨论皇子们之间这种手足厮杀。她都面不改色,虽娇弱之姿,却藏不住锋芒。 这样的女子,魏浔想,世上也没几个。 「太子也有行动,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便不清楚了,但肯定跟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冬狩有关。」魏浔垂眸喝茶。 魏卿卿见他收回度量的目光,心下瞬间松了几分:「他让大哥挑拨我跟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从而达到离间国公府跟六皇子的目的,对吗?」 第44章 魏浔早知她能猜到,但想起太子的龌龊,便是一声冷笑:「不止如此,他还想让你跟长公主斗个你死我活,约摸更盘算着,暗处下手,除去你或是长公主。」 「这手段倒不像是太子的。」魏卿卿眼底浮起一丝薄凉,太子虽狠,底下谋士也多,倒是不曾见他用过挑拨内宅女子的勾心斗角这等手段。 若不是太子,那就只有最近太子府的新晋红人魏素素了。 「距离冬狩时日不远,容二爷可曾有什么消息回来?」魏浔问道。 提起容彻,魏卿卿的心微微提起,倒没多言,却将屋子周围的人都打发了下去,与他说了祝府的秘密。 「大哥若是不愿意再跟祝家联姻,祝大学士定也不会怨你。」魏卿卿知道魏浔想在仕途上走的更远,有野心也有抱负,但若是娶了祝珠,将来新帝登基,迟早要知道祝府的事,到时候就算不要魏浔的命,仕途也算走到头了。 魏浔面色凝重起来。 魏卿卿等着他说出同意的话便亲自去祝家赔罪,却见魏浔道:「祝小姐是个好女子,况且,事情没到最后,就没有定数。」 魏卿卿瞧着毅然决然的他。不再多说,她知道,一切的利弊,他已经做了考量。 冬狩之前,魏卿卿再见魏素素,便已是几日之后,因为死去的魏琼威要迎娶徐尚书家的女儿徐瑶。 国公府因为容海一事跟徐家结了怨,原本是怎么也不会来参加这桩本就损德行的‘喜宴’的,奈何还有个兴风作浪的太子,让太子妃亲自登门,带了魏素素一起,邀了国公夫人前往。 「绥国公府是世家大族,该要拿出名门的气度和容人之量来。」太子妃抿了口茶,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形容枯槁的国公夫人道:「太子体恤国公府痛失爱子,却也要顾及朝臣间的和睦,否则天下百姓便要看了笑话,父皇也要不高兴。这也并非是夫人想看到的吧。」 这话说得,如果国公府不派人去参加这次喜宴,便是要置太子于不义之地了,按太子最近胡作非为德行,少不得又要闹出风波来。 太子妃说罢,瞥着国公夫人本就苍白的脸紧绷着,笑笑:「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今儿只要去走个过场便是。」 说罢,太子妃话锋一转,看向魏卿卿:「少夫人,你说本妃说得对吗?」 魏卿卿抬眸看向太子妃,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眼神里的算计却半分未被岁月冲淡反而愈发清晰。反倒是一旁一言不发的魏素素,显得乖巧安静起来。 「臣妇素来愚笨的,太子妃说对,那便对。」魏卿卿谦逊一笑,却差点憋的太子妃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少夫人过谦了,你若是认为本妃说得有道理,便也帮本妃劝劝国公夫人吧,你放心,长公主殿下那里,本妃自会亲自去解释的。」太子妃又笑。 魏卿卿唇角勾起,太子妃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什么给太子面子,她今儿来,就是奔着挑拨自己跟长公主来的。 若是自己今儿顺了太子妃的话,正值伤心之际的长公主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吃了自己。 「如此的话……」 魏卿卿故意顿了顿,太子妃以为她要妥协,国公夫人也打算出来解围,就见兰芷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朝魏卿卿道:「少夫人,长公主殿下来了。」 「那倒是巧了。」 魏卿卿看向太子妃:「过世的毕竟是驸马,臣妇这个做弟媳的不敢置喙什么,有什么话,就请太子妃直接跟长公主殿下说吧。」 太子妃抓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紧,甚至来不及质问魏卿卿几句,就见珠帘猛的一扫,一身素衣的长公主已经面若冰霜的大步走了进来。 「皇姐……」 太子妃不太怕这个长公主,但名分到底在。 可她刚开口,长公主便几步走到她跟前,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太子妃脸上。 第45章 这一巴掌打得在座的人均是一个激灵,长公主虽是皇姐,可也没有打太子妃的先例,更别说在臣子府里,当着众人的面儿了。 太子妃自己洗的蒙了,捂着脸好一阵难堪,才收敛好心情,咬着牙忍气吞声的道笑道:「皇姐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话未说完,太子妃又扬起了手,吓得太子妃脖子都缩了起来,长公主的手却被一侧看似默不作声的魏素素给抓住了。 「殿下莫不是听了旁人挑唆,怎么打起自家人了。」魏素素笑着提醒长公主,示意她被魏卿卿利用了。 但长公主现在哪里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她跟太子迟早也是要撕破脸的,太子妃若只是打压国公府也就罢了,但拿才去世的容海做伐就不行。 「你算个什么东西。」 长公主看着魏素素,一声冷笑,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打在了魏素素脸上,发髻都打歪了。 这般撒泼的长公主,就连国公夫人都是第一次见。 太子妃的脸色难堪起来:「皇姐倒也不必发这样大的脾气,太子本意是为了国公府和徐家,魏家好,既然皇姐不领情,便罢了。」 说着,便要离开,却被魏素素暗暗拉了下衣袖。 「长公主殿下是聪明人。甘心挡在人前,可见对国公府的人是一片真心,还希望少夫人不要辜负了才好。」 魏素素语气轻柔,仿佛没有半分的生气怨愤一般。 长公主不屑于与她多说什么,转过身打算去跟国公夫人说话,就听魏素素又道:「对了,今次来,本还有另外一件事,我竟差点忘了。」 魏素素牢牢盯着魏卿卿。眼里都是不忿和不甘心。 魏卿卿看她这般,心下紧了紧,手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果然,魏素素看到她的动作后,眼神更冷:「这是几支上好的灵芝,补气益血,入汤也有安胎之效,希望少夫人不嫌弃。」 「安胎?」 长公主第一个惊愕出声,就连国公夫人也愣了一下,屋子的目光旋即全部落在了魏卿卿身上,尤其长公主那冷得发抖的目光。 「原来少夫人还没告诉大家吗?」魏素素玩笑似得看着魏卿卿:「莫非少夫人是在防着谁不成,怀孕可是件大喜事啊。」 长公主的脸顿时黑了,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把我库房里那几匹云锦拿来,前阵子皇祖母赏的血燕还没拆,正好拿来给少夫人补补身子。」 魏卿卿看着强忍怒意的长公主,心底轻叹,得体的朝她道了谢。 看的出来。长公主很想再表现的跟魏卿卿亲近一些,好打故意在这戳破魏卿卿怀孕之事的魏素素的脸,但她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魏卿卿瞧着露出几分满意的魏素素,心凉得厉害。 「今儿是魏侧妃大嫂进门的日子,国公府不敢耽误魏侧妃的家中美事,这就不久留了。」魏卿卿说罢,更看向一侧太子妃:「上回大哥和父亲受太子爷之邀入府,很是感激太子爷,如今臣妇又得太子妃相邀,实在荣幸之至,回头一定告诉父亲和大哥,登门向太子爷道谢。」 太子妃沉沉盯着一脸坦然的魏卿卿,她这是拿魏青山父子威胁她么? 区区从五品和翰林院检讨的小官,也配? 太子妃眉梢微挑:「不必了,太子事务繁忙,怕也不得空见魏大人。」说罢,又看了眼长公主,便神色戚戚的走了。 魏素素知道魏卿卿打的什么算盘,但她也无意提醒太子妃,只脸色歉疚的朝一旁喜色已经爬上了眼睛国公夫人:「夫人莫怪,若非来的匆忙,我本也叫碧雪提前来禀报的。」 这话的意思,竟是偏袒向国公府了。 国公夫人起身客气回话:「侧妃有心了。」 第46章 「夫人明白我的心意便是,为了……」魏素素故意欲言又止,转瞬便红了眼眶:「我原是个没福气的,如今少夫人怀了他的孩子,我也放心了。」 听到这里,国公夫人纵然心如明镜,也不由有些愧疚,毕竟当初容彻拒娶魏素素,用的理由可是‘身有隐疾’,而这转眼,魏卿卿便怀孕了。 众人便是知道那只是个借口,也等于把魏素素置于不堪之地了。 「若是夫人不介意,往后还像以前一般,唤我素素可好?」魏素素捕捉到国公夫人的神色,立即道。 国公夫人看着她眸底仍未消散且有愈演愈烈趋势的光芒,和一侧始终沉静如水的魏卿卿,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侧妃说笑了,长幼尊卑,岂可乱了。」 「我一直都将夫人当做亲人一般,夫人如此。可是要与素素生分了?」魏素素语带委屈。 但国公夫人却没半分糊涂:「君是君,臣是臣,臣妇不敢逾越了,还请侧妃恕罪。」 魏素素见她这般,便明白,国公夫人是彻底不会再接纳自己了。 「也罢。」 魏素素兀自一声低叹,再抬头,依然笑颜如花,看向国公夫人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森然:「既如此,我便不在这里多叨扰了。」 「侧妃慢走。」 国公夫人察觉到她卸去伪装下的隐隐杀气,依旧没有半分后悔,甚至庆幸。当初容彻娶回来的不是她。 魏素素转身之际,瞧着魏卿卿,俯身在她耳旁低低道:「阿姐,恭喜你了。」 说罢,察觉到魏卿卿身子一瞬间的僵硬,魏素素满意勾起唇角,回头扫了眼一脸冷漠的长公主,和疏离的国公夫人,微笑:「国公府有一个好儿媳,非常非常好。」 国公夫人不明所以,但听得出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过魏素素说完就走了。 她一走,魏卿卿还来不及开口,长公主先摔了手里的杯子,但这一次,还不等长公主发怒,国公夫人先拉住了魏卿卿的手朝外吩咐:「少夫人有孕乃是大喜,阖府上下所有人各赏赐一月例银。」 「曹妈妈,再去准备几副香案,我要去告诉列祖列宗。」 「再去亲家公家里报喜。」 一连串的吩咐下来,长公主几乎没有插话的机会,而且国公夫人护着魏卿卿的心思很明显,也容不得她插话。 说到底,长公主虽是皇家公主,却也是儿媳。 回到绾秋院,魏卿卿只觉得疲乏的厉害,腰也一阵阵发酸。 侧躺在榻上。兰生慢慢替她揉着,一边回了查到的消息:「七星阁那边奴婢已经办好了,七星阁的人看到您的腰牌,便透了消息,说二爷暂时无碍,让您不必担心。」 知道容彻安好,魏卿卿自然松了一大口气,浑身也放松下来。 「郭庆如何了?」 「韩先生说没大碍,但一时可能醒不过。来。」兰生道。 「好生照料着。」魏卿卿又想了想长公主的事,心思多了几分,不多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夜色将息,谁也没想到,一场大火轰然一下窜起,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瞬间吞没了魏卿卿所住的主屋。 兰生从厨房吩咐完回来,人都傻眼了,瞧着端着水盆不断泼水却杯水车薪的下人们,声音从未有过的尖锐:「少夫人呢!」 「少夫人还在里头呢。」 外间伺候的三等丫鬟小琴哭着回答。 兰生闻言,想都没想,就一头往火里扎了进去,却胳膊肘一紧,扭头,才见拉住她的人是绿萝。清风文学 对于绿萝上次差点害了魏卿卿的事,兰生虽不似兰芷般处处给她脸色看,但也存着气的,如今见她阻拦,一股怒气陡然升起:「松开!」 绿萝吓得脸色白了白。才紧紧抓着兰生摇摇头,并道:「今儿下午我去煎药时,就瞧见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在院子外悄悄见了咱们院子的人。」 第47章 说着,便朝一旁哭的伤心的小琴看了过去。 兰生眸色一沉,绿萝又道:「你还记得二爷送回来的那条小黄狗吗?」 「阿行?」兰生问。 绿萝点点头,兰生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神色,终于明白过来。 屋子突然一下起这么大的火,必然倒了不少酒精埋了不少易燃的火药,她晚上被看似偶然的支开,屋子里其他人也必然是如此,所以才无人察觉。 但人察觉不到,狗的鼻子却灵敏,况且阿行这小东西鬼机灵的很,就是兰芷都看不住。一有机会就溜达魏卿卿屋里依偎在她的身边,既如此,那魏卿卿肯定是发现了。 那么这出大火,是将计就计? 这场大火直烧到后半夜,兰生找韩先子要了点蒙汗药。直接把后头赶来一样要往火里钻的兰芷给迷晕了。 再后来,便是国公夫人亲自带人来灭了火,‘救出了’魏卿卿。 当然,这个过程因为天色太黑,绾秋院的人又被隔开了,自然是没看太清楚。 「还活着?」 魏素素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惊愕,她还以为魏卿卿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大火,吓也该吓死了。 「听说受了惊吓又受了伤,直接昏迷不醒了,一晚上国公府里都是大夫们进进出出的,都说伤势严重。」碧雪回道。 「那她腹中的孽障呢?」魏素素不满道,清纯可人的小脸也在此刻变得有些扭曲,在晨曦透过竹影的斑驳光影下,显得有些可怕起来。 碧雪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才忙道:「听说还在。」 「真是命大!」 魏素素一声冷哼,话刚说完,珠帘内便传来三皇子的声音。 魏素素嫌恶的皱了下眉头,吩咐碧雪:「此事可处理的干净?」 「您放心,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不难收买,而且专门挑了绾秋院下人能看到的时候去的,再者,长公主与我们也算不谋而合,只是还不及下手而已。」 「那就让她再使一把力,彻底决裂了国公府与六皇子的关系。」 魏素素说罢,三皇子已经寻了出来,看她衣衫单薄的站在窗边。立马清醒过来,拿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睡不着吗?还在为了国公府的事生气?」 「殿下怎么不多睡会儿?」 魏素素并不想跟他谈心,依偎在他身前,眼神都是冷漠的。 三皇子看不到,以为她是满腹委屈不敢说,只越发爱怜的将她抱紧了些:「你心中不快,便是本殿下心中不快。那容彻那般羞辱你,素素你放心,比仇本殿下必定替你报了。」 说着。三皇子想到什么般,一声冷笑:「那容彻能不能从西南回来都犹未可知了,他已经死在了西南也说不定。」 魏素素心中一紧,猛的抬头看向三皇子:「容彻他死了?」 「据我收到的消息,父皇有意试探他,看他是否会违背皇命擅离西南,如若违背,以父皇的性格,是绝对容不下他的。」三皇子背对着光。却刚好能看清魏素素那眼底发自内心的浓浓的担心,不由道:「我早已捏造了魏卿卿和国公府出事的消息悄悄递去西南,所以他一定会违背父皇的旨意。」 「所以,容彻必然会死。」三皇子看着魏素素眼底一闪而过的怒火,甚至有几分讨好的笑:「素素,我替你报仇了,你高兴吗?」 「殿下,我累了。」 魏素素微微一笑,垂下眼帘温柔道。 三皇子手心紧握,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愤怒:「那我们去休息……」 「听闻皇子妃也有喜了,殿下总留在妾身这里,可要惹了皇子妃伤心,不若去看看皇子妃吧。」魏素素得体道,却始终没再抬头。 三皇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瞥见魏素素衣袖下微微握紧的拳头,微笑:「好,都听你的。」 第48章 三皇子说罢便出了屋,却在院子里站了良久,直到听到屋子里传来瓷器被砸碎的一连串声响,才紧紧咬着牙:「吩咐下去,本殿下决不许容彻活着回京城!」 魏卿卿有孕,加上魏卿卿被大火烧伤的消息接连传出来,让容锐章一夜未眠,夜里更是送来不少坏消息,譬如当初在他弑母的那天晚上忽然消失的秦妈妈,被太子找到了。 消息一传出来,容锐章便无暇再顾及魏卿卿,直奔了太子府却吃了闭门羹。 无奈,容锐章转道去四皇子府,不凑巧的是,昨夜城外有流民作乱,太子做主,今儿清晨便叫四皇子带了人出城去处置此事了。 容锐章又扑了个空,当下心便沉入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头顶这片天。怕是很快要变了。 暗处,直看着容锐章如同裹在阴雨里般离开,一直停在四皇子府外不远处的马车才也跟着离开了。 京城的天儿愈发寒冷了,早早地,竟飘了一场薄薄的雪下来。 清早,绾秋院的三等丫鬟小琴刚掀开帘子,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胳膊后暗自嘀咕今年府里的冬衣还没派下来。 「少夫人至今没醒,谁还有功夫来管咱们下人的冬衣呢?」 一旁正打了伞过来的绿萝冷不丁的回了她一句,掸了掸衣摆上的雪后,才望着没人打扫的院子皱了下眉头。 小琴吓了一跳,连忙笑道:「奴婢命贱,穿穿去年的旧衣也是行的,就是委屈了绿萝姑娘。」 「我有什么委屈的,过几日我再回了夫人身边去就是了。」绿萝一副期待的样子。 小琴想起前阵子魏卿卿因为棠儿的事而疏远绿萝,再看绿萝如今一副巴不得赶紧离开的样子,心想她必是因为棠儿之事恨了魏卿卿。 想了想,小琴试探道:「若是夫人想得开。倒不如先将府里的事儿交给长公主管,左右也是长媳,这样夫人也可轻松些,只可惜夫人现在沉浸在悲伤中,身边也没个提话的人……」 「你说的倒也没错。」 绿萝眼睛一亮,连忙又撑起伞来步履匆匆的往外去了。 小琴没想到绿萝这么着急,不过想想也是,绿萝既在绾秋院不好过,又当惯了荣耀的大丫鬟,何不趁此机会,既能去夫人跟前露脸叙叙旧情,又能卖给长公主一个人情呢? 小琴顿觉自己立了大功,也顾不上手头的活计,扭头就去寻之前与她勾结的长公主侍女了。 那侍女听闻小琴过来时,既惊讶又恼怒,出来还不等小琴开口,便责备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你来寻我吗?」 「奴婢是因为……」 「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别叫人看见,有什么事,我今晚会去寻你。」侍女眼皮一拉,藏起了杀机。 小琴闻言,只得将话咽了回去,直到晚上,小琴被赶来的侍女一根绳子勒住脖子。 就在小琴奄奄一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堆火把迅速将二人给围了起来。 兰芷黑着脸,在侍女惊慌失措准备咬舌自尽前先一脚将她踹到地上,又卸了她的下巴,才冷冷看着小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琴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以为是长公主要杀她灭口,哪里还敢瞒着,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将这侍女如何安排自己为她通风报信,又是如何点燃了那滔天大火的事儿全说了出来。 长公主夜半起身,瞧见一脸失望而来的国公夫人时,沉默了半晌,终于自己开了口:「明日,我会搬去公主府。」 处置完长公主的事,国公夫人只觉得精疲力竭。 「我原本以为,她再怎么变疯,也不至于对现在的你下如此狠手。」 「此事,我倒觉得不像她的手笔。」 隔着案几,魏卿卿稳稳的坐在国公夫人对面,手里拿着小琴和那侍女根本对不上的口供,道。 第49章 国公夫人皱眉,细细看了看魏卿卿递来的口供,道:「我会让人继续查。」 「我知道是谁。」 魏卿卿淡淡垂眸:「也只有她,有这样的手段。」 国公夫人立即知道她是在指谁了,本就冷肃的脸更是凝结上一层寒霜:「交给我来处理。」 魏卿卿知道她是不想让长公主知道此事,毕竟长公主已经答应要离开国公府,若是让她知道她是被魏素素利用了,以她要强的性格,势必不会轻饶了魏素素,也更有借口留下来了。 不过,长公主今日二话不说便直接认了这件事,只能说明就算没有魏素素,今日这场大火也一定会烧起来。 国公夫人也明白,所以并未多袒护长公主:「明日一早我就会让她离开,今晚你便好好休息。」 「母亲慢走。」 魏卿卿乖顺的起身行礼。 国公夫人看她没有吵闹,心中只觉亏欠怜惜更甚,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这才离开了。 不过国公夫人一走,兰芷就不满意了:「应该要叫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这副嘴脸才是,看她日后还抬不抬得起头来!」 「那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魏卿卿慢慢摩挲着手里容彻曾留给她的血玉。血玉温温的,仿佛容彻就在身边一般。 「可是……」 兰芷还想再说,好歹被兰生一个眼神给按下来了。 因为这场大火,魏卿卿成了‘生死不知’,所以京城里盯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少了下来,更何况如今诸位皇子间暗流汹涌。 便是魏素素,也被另一件事分散了注意力。 「皇上已经到京城了?」 看着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三皇子,薄薄的雪还压在他的肩上没来得及清理,可见是刚进府。就直接到她这儿来了。 「刚到。我一会儿就要入宫了,刚入过府门,便想着来看看你。」 三皇子望着面前云鬓叠钗的少女,二八年华,眉眼纯净,身上穿着的蓝色流云长裙更衬托得她肌肤胜雪,美好的就像天宫的仙子一般。 面对三皇子满眼的深情,魏素素心底只有高高在上的冷嗤,面上半分不显,温柔的上前替他掸了肩上的雪,微笑:「那殿下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 看着魏素素低垂的眉眼,那浓密的睫毛遮去了她眼底的光彩,三皇子知道那眼睛里必然是无情的,但,那又怎样? 她在他身边就好。 三皇子拥着魏素素,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温柔的让她去里屋歇着。这才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三皇子就看到了匆匆过来的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看得出她眼底有失落,有期待,三皇子到底想起曾经夫妻恩爱的时光,语气软了几分:「你还怀着孩子,这样的天就不要出门了。」 三皇子妃听到这声关切,高兴的说不出话,下一刻,却听三皇子道:「而且,素素她也不喜欢有外人来她的院子。」 三皇子妃若冬日凋零的枯叶一般,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臣妾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三皇子已经抿唇冷漠离开了。 远远的,魏素素透过窗户看到这幅场景,嘴角勾起:「男人都是如此薄凉,也罢,看她在这世间磋磨,不如早登了极乐,省的心碎而死。」 「您的意思是,将那个消息透漏给她?」碧雪问。 魏素素眼皮一抬,碧雪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只略怜悯的看了眼那摇摇欲坠离去的背影一眼,便去办了。 「此话当真?」 四皇子府,四皇子看着羊大仙带回来的消息,又惊又怒。 「自然当真,这是三皇子妃亲口所言,说冬狩那日,六皇子会跟太子动起手来,都决定取了您的性命来做筹码。」羊大仙道。 第50章 「连老六也……」四皇子紧紧咬着后槽牙,手死死的抓着茶盏,骨节毕现:「好,好极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生谁死!」 说完,四皇子想起之前容锐章的话,再看羊大仙不由存了几分怀疑,尤其是这消息居然还来自三皇子妃之口。 说罢,便打发了他下去。 不过羊大仙此刻却没想那么多,他一心要在四皇子跟前立功好打压容锐章,此刻更是只琢磨着马上要到来的冬狩该怎么立功,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不对劲。 很快,大雪将京城覆盖的那一天,魏卿卿也拿到了宫里送来的烫金请柬。 祝珠坐在她身边,挽起了妇人髻。 就在前几日,她已经嫁给了魏浔。 没有举行盛大的婚礼,如今京城风起云涌,魏家又刚经历过牢狱之灾,而祝家也有意尽快结成这门亲事,所以在挑了个还算吉利的日子,便匆匆忙忙将婚事给办了。 不过祝珠并不介意,反而还很开心,因为她知道这场婚事,是魏浔愿意办的。 而今日来见魏卿卿,也是魏浔的意思。 「夫君说。此番冬狩,皇上不仅给国公府下了帖子,京城中基本叫得上名号的都收到了。」祝珠压低了声音,发现自己嘴唇都有些颤抖,又喝了口茶压了压,才继续道:「夫君说,这些人,似乎都是卷入了皇子党争的人,反而那些至始至终中立的,没有帖子。」 魏卿卿明白了魏浔的意思,皇上此举,明显是知道这次冬狩会发生点什么了。 但魏卿卿不明白,既然知道,他还要这些皇子们的支持者们齐齐上山是什么意思? 「卿卿,你放心,此番我跟我娘也会上山,我爹到底还是得皇上信任的。」祝珠开口安慰。 魏卿卿知道,有祝大学士在,皇帝想对国公府做什么,也会考虑一番这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学士的笔杆子,会有所顾忌。 但对于这一点,魏卿卿也并不十分相信,隐隐的,魏卿卿总觉得皇帝此举并不简单。 而且,此番皇帝都从西南回来了,身为贴身护卫的容彻怎么还不见消息? 这太反常了。 七星阁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但京中流言已经不少。有说容彻是被留在西南委以重任的,但更多的,都是说容彻是暗中跟白虎军有勾连,所以早已被皇帝秘密处决了的。 白虎军骁勇善战,但一直是皇帝的一块心病,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没人说出来而已。 不管外面怎么传,魏卿卿都没再露过面,直到冬狩日的前一晚。 兰生刚吹了蜡烛出门,门一合上,窗户便被一阵风给吹开了。 魏卿卿警觉的握紧枕头下的匕首,下一刻却被卷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熟悉的清润声音也从耳旁传来。 「卿卿,可曾想我?」 魏卿卿手上动作一顿,抬头,便对上了黑暗中那双依旧染着微微雪光的眸子。 「二爷……」 话还未说完,熟悉的香气猛然逼近,下一秒,柔软便贴了过来。 魏卿卿感受着面前这个真实的容彻,心底瞬间有万千情绪涌上来。 刚开始只觉得,容彻是个报复容锐章不错的棋子,后来又想,跟这个人过一辈子也行,直到现在魏卿卿才深刻的意识到,这辈子非他不可! 炙热之后,衣襟剥落。微凉的触感传来,魏卿卿才猛地睁开眼睛:「二爷,我……」美书吧 「我知道。」 容彻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手也顺势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这里有了我们的孩子。」 容彻看着魏卿卿,隐约中,他仿佛看到她仿佛红了脸。 但,那怎么可能呢? 容彻心底微微一叹,其实他一直都明白,她心底还有芥蒂,她还不放下过去,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 第51章 她完美的做着国公府的少夫人,完美到,都不像曾经那个时不时会容锐章的醋,会有自己的小性子的魏卿卿。 但转念想过,容彻便合衣拥着她躺了下来,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容彻才轻声道:「这一路来,听说了不少京城的事。」 魏卿卿嗅着他身上干净微凉的清香。知道他未曾受伤,一颗心也落了下去,安心依偎在他胸口:「那二爷可听说了明日冬狩的事?」 提到冬狩,容彻那清冽的眼眸瞬间泛起寒芒:「这次怕是得留下几条人命才行了。」说罢,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明日你寻个借口留在家里,由母亲上山便是,山上有我照应不会出事。」 魏卿卿本想拒绝,又想到明日长公主势必也会上山,顿了顿,点头应下了。 有大哥在,容彻也回来了,就算皇子们之间有什么事,应当也波及不到国公夫人身上。 「既然明日他们都上山,我也有一件事要去办。」 这件事魏卿卿想了很久了,只是京城中盯着她的眼睛太多了,让她一直不得法离开,也不敢贸贸然召刘全福入府。 容彻知道她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并未阻拦。 「明日我叫个人跟着你。」容彻想了想,道。 魏卿卿知道他不放心,而且郭庆如今还昏迷不醒,便未曾多想,直接应下了。 两人说话一直说到深夜,魏卿卿提了阿展的事,见容彻似乎已经察觉了阿展失踪,但还没有阿展的下落,便知阿展是真的出事了。 不过这件事,且有容彻去查。魏卿卿要开始小心准备明天的计划了。 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容彻给她安排了个什么人。 魏卿卿看着面前样貌平平但浑身都透着一股‘莫挨老子’的凌冽之气的男人,魏卿卿嘴角一抽,而兰芷已经做好了防备姿势准备迎敌了。 兰生看着这个男人,脸色也是几番变化,这才上前在魏卿卿身旁道:「小姐,若是奴婢记得没错,这位应该是七星阁的副阁主冷银。」 七星阁是江湖闻名的杀手兼情报组织这件事,魏卿卿已经在当初拿出那块七星阁的腰牌后,被兰芷详细科普过很多次了。 魏卿卿看着面前挺拔如松却很年轻的男人。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副阁主的位置,可想而知其手段。 似乎是察觉到了魏卿卿在想什么,冷银那细长的眼角一挑,竟生出几分好看来。 不过他素来不多话,也最讨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死守着三从四德那些条条框框的闺阁女子,漂亮的尤甚,以色侍人! 「若是少夫人看不上在下,不若跟你男人开口换了在下。」 冷冰冰明显夹杂着嫌恶的声音,听得兰芷一阵暴躁。 魏卿卿却是一笑:「是阁下看不上我吧?既然我们互相瞧不上。那凑合凑合,你就当完成任务,我也不会告你的状。」 冷银喉头一哽,她竟看出来自己不喜欢她?她不生气么,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子,又生的这样好看,应该很在意男人们的眼光吧。 冷银看着面前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女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初见容彻的样子,一身银灰色长衫,腰挂白玉佩,墨发玉冠,剑眉星目,斜斜的倚靠着廊柱,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可谁能想到那纨绔子弟居然一人单挑七星阁,闹了个人仰马翻? 这样的人,你想想他能娶一个一板一眼的花瓶回家? 冷银想到这些,脸更黑了三分,周身那股‘莫挨老子’的气氛都更浓烈了些。 这厢,京城里拿到烫金帖子的人都已经陆续出城往冬狩的林子去了。 出门前,魏素素一袭蓝色长裙,披着今年新进贡的雪白狐裘,露着细细白白的脖颈站在三皇子身侧,问三皇子妃:「皇子妃当真不去吗,本来今日这冬狩就该是您去的。」 第52章 三皇子妃看了眼皱眉的三皇子,忍下心头酸涩,摇了摇头:「我病体不适,倒是麻烦妹妹替我走这一趟了。」 魏素素嘴边漾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三皇子妃看着三皇子温柔体贴的扶着魏素素上了马车,脸上的笑容才彻底落下来。 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绝不能留在殿下身边! 却不知三皇子妃转身的那一瞬,魏素素的目光也透过车窗落在了她身上,带着几许高高在上的怜悯。 碧雪不小心看到自家主子这目光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是看死人时,才有的目光。 魏卿卿出府后便严严实实戴上了帷纱帽。尽管今天出门已经是万分的低调小心,她还是要小心为上。 「解决了。」 高冷的三个字从冷银的嘴里蹦出,魏卿卿明白就知道周围没有多余的眼睛盯着自己了。 刘全福上了魏卿卿的马车后,就跟着她在京城转悠,一直沿着城墙根附近,刘全福有些不明白,魏卿卿这才道:「我想再挖个酒窖,最好最近一个月内挖通。」 刘全福不是个笨的,联想到最近京城中形式,瞬间明白了魏卿卿是想要做什么。 「我们开出去的铺子有多少?」魏卿卿见他明白过来,问他。 刘全福既知道了魏卿卿的目的,脑子一下活了过来,将魏卿卿的铺子都细数了一遍:「这其中只有小的知道的铺子,在千里之外的江陵,有十二间,从京城走水路,顺利的话,半个月就能到达。且沿途的州府大多繁华,商队也极多。」若是要出京,混在其中也最不容易被发觉。 刘全福办事一直妥帖细心,这也是魏卿卿这么多年都如此信任他,敢把所有生意交给他的原因。 但赫连紫风暗中是不起发现了刘全福,魏卿卿还没底,赫连紫风是十分熟悉刘全福办事风格的。 不过赫连紫风似乎很久没有出现了,祝府那个秘密…… 魏卿卿一边想着,一边挑选着铺子,最后终于定下一个距离南城门不远的,这南城门离榆钱巷不算远,且南城门因为远离皇宫,守卫也不如其他三门那般严。 接下来,就由刘全福去安排用另一个身份去盘下铺子,并安排人信得过的人去挖了。 这里安排完,魏卿卿不由抬头看了眼天。 大雪纷纷,天上厚厚的乌云堆叠着,仿佛沉得要压下来一般。 山上,应该开始了吧。 密林里,一支冷箭穿出,立时见了血。 喝彩声响起,才见落满白雪的密林之中,骑着高头大马的太子刚收起自己的弓一脸得意:「这鹿拿回去给父皇盛上一杯新鲜的鹿血酒吧!」 周围跟随的世家公子们更是极尽夸赞之词,马屁拍的太子舒服极了。 但太子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尤其是看到前面掠过的一片绿影之后。 「前面还有一只鹿,本宫去猎来,好带回去献给皇祖母!」 太子说完,回头瞥着要跟上的公子们,笑:「你们就在此处等着。」 众人正好不想在这冰天雪地的到处跑,虚伪几句后,立即就应下了。 太子的马如离弦之箭飞快朝某个方向而去,身边只跟了他的几个护卫。 太子一走,世家公子们还在讨论要不要生火取暖呢,就见六皇子秦凉野居然也驾马来了。 「六殿下。」 众人行礼。 秦凉野淡淡应了声,四下看了看,问他们:「容相不在?」 不等众人应答,立即便有人道:「我方才瞧见容相往那个方向去了。」 秦凉野微凉的眼眸睨了眼那说话之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一言未发,勾着唇角驾马跟了上去。 山林间冷风簌簌,成堆的猎物被送往驻扎在山林外的皇帝跟前。 第53章 皇帝坐在提前搭建好的营帐内,看着眼前火盆里跳跃的火光,眼睛疲惫的合上,眼下的乌黑可见他昨夜又未曾睡好。 太监范力捧了茶来,他跟随皇帝几十年,最是知道皇帝的心思,此刻看他如此,只小心的劝慰:「皇上乏了吧,可要歇会儿?这会儿皇子们都还在林间,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呢。」 皇帝瞥了他一眼,范力很快便察觉主子不悦,立即道:「老奴年纪大了,一时多言,还请皇上责罚。」 听他认错,皇帝的面色好了些,哼了声:「你是老了。」 说罢,又似感慨一般,往后靠了靠,喃喃:「朕也老了。」所以朕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也要挑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了。 皇帝的目光透过这帘子,似乎看到了那雪雾弥漫的林子里正肆意上演的屠戮血腥。 半晌,他才揉了揉眉心,喝了口杯中的热茶后,才问道:「山上的人可都还安生?」 范力知道皇帝所指是什么,垂下眉眼,恭谨卑微的就像是直不起腰的老槐树:「听闻李大人和柳大人几次想把家眷送下山去。都叫护卫给挡回来了。」 「他们?」 皇帝嘴角掠过丝嘲讽,却很快消失:「太子这么些年,还是不长进,以前朕也是抱在膝头哄的,怎么就没有半分随了朕呢?约束不住自己,手底下的也尽是些蠢人。」 皇帝说着,似叹息一般,问范力:「你说朕是不是没办法?」 事关皇位,范力深知自己一个太监。无权置喙,而且此番,皇帝也并非是要问他的话。 「是了,朕也是无可奈何,这万里河山,无数的百姓,朕怎么能将这些悉数交给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皇帝自嘲的笑了笑,话音刚落,便有人传来消息,说林中出了事。 血淋淋的尸体被抬过来时,今儿上山的人站在寒风冰雪中,无不是僵硬了身子,就连风雪吹到了眼睛里,也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眨一下。 四皇子跪在地上,抱着断了的一条胳膊,哭得不能自己。 「父皇,儿臣怎么也没想到,那山中窜出来要吞吃了儿臣的猛虎。竟然会是太子……」 四皇子哭诉着,可父皇那冷厉的目光落在身上,让他早就准备好了的台词,一时竟然都心虚的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但皇帝的目光,却很快从他身上挪开了,继而落到了一侧同样一身伤却保留了一条性命的三皇子身上。 皇帝睨着三皇子,如鹰般锐利的老眼仿佛要将他看穿了一般。 他想过太子会死,但没想到,竟是这般死法,被人一刀捅了个对穿,而这刀,还是从背后贯穿的。 「你又是怎么回事?」皇帝问。 「回禀父皇,儿臣是听到了打斗声……」三皇子故意朝四皇子的方向看了眼:「故而过去查探,谁知四弟府上的护卫竟把儿臣当成了猛兽。」 ‘猛兽’二字,仿佛在故意指四皇子方才的一番话般。 皇帝看着两个儿子间的暗流涌动,心底一声冷哼,这才去看同样浑身是伤的六皇子,但还不等他开口,便见四皇子身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跪了下来。 「皇上,草民有话要说。」羊大仙接受到了四皇子暗示的眼神,跪下来郑重开口,面色凝重。 皇帝眼帘垂了垂,似乎存了几分犹豫,但看着四皇子那盛满眼泪的眼底暗藏的火光,神色一暗:「你是老四府上的谋士?有什么话,说罢。」 「是。」羊大仙瞧着今日这腥风血雨,已经笃定了三皇子妃告诉他的话是真的,义正言辞道:「今日之事并非偶然,微臣有证据证明,今日这一切全然是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下的手,其目的不言而喻。」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一侧的三皇子眉头深锁,太子已死,羊大仙此番攀咬太子根本无益,他的目的,是把作为太子拥趸的自己也拉下水! 第54章 「你可知你在说是什么?」三皇子冷冷看向他。 皇子之争,纵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但绝不会有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但若是皇上信了,太子已死,三皇子和六皇子戕害兄弟,那日后就与皇位绝无可能了! 羊大仙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看了眼三皇子,眼底还流露出了几分讽刺:「这件事,是三皇子妃亲口所言,草民不但有人证,还有物证,若是皇上不信,可传三皇子妃来与草民对峙!」 三皇子闻言,俊脸先是一愣,而后才死死握紧了手心,那个贱人! 但不等三皇子开口,皇帝却是冷笑出了声:「老四,这就是你的幕僚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既没有责备,也没有质问,却犹如一记炸弹,顷刻在四皇子心底炸开,令他警铃大作。 他下意识的便朝人群中的容锐章看去,容锐章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太子血淋淋的尸体就摆在皇帝跟前,这个在人前一向温和的皇帝,居然没有表现出半分丧子之痛,反而透出几分发自肺腑的杀意。 容锐章心中一紧,立即朝四皇子点了点头。 四皇子会意,想都没想,转身便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拔出一旁护卫的刀,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下了羊大仙的脑袋。 羊大仙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滚落到了一旁勉强站着的秦凉野脚下,还瞪着一双眼睛,眼底是死前留下的那抹不解和茫然。 人群中胆小的女眷们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尖叫出声,好在被家人及时捂住了嘴。 「父皇。」 四皇子哆嗦着跪在皇帝跟前,道:「这的确是儿臣府上的幕僚,但他与儿臣不睦已久,儿臣原本想着好歹跟随儿臣多年,但从未想过,他竟揣着这样恶毒的心思,说出今日这番混账话来!」 四皇子这话语焉不详。混账话,到底哪一句是混账话? 三皇子一声冷笑:「四弟倒是聪明,让这幕僚将罪责推到我等身上,唯独把你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后再将这幕僚杀了,也断了旁人非议你的口舌。如此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不可谓不聪明。以前皇兄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慧呢?」 三皇子阴沉沉的看着他,说出了更诛心的话:「若是如此,太子皇兄也好早将这太子之位让给了你,也省得白白丢了条性命。」 四皇子的脸霎时白如雪,仓皇的扯住皇帝的衣襟辩解:「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好了!」 皇帝一声怒喝,扫了眼在场已经神色各异的众人,这才漏出哀伤疲惫之态:「今日之事,朕自会叫人去查。今日敢对皇子们动手的人,全部摘去脑袋,诛三族!」 围观的众人这才赶忙跪了下来。 皇上这惩罚,哪里是惩罚皇子们,这分明是在给在场的各党派人士敲警钟啊! 一时间,那些心思不定的人,都开始生出旁的想法了。 国公夫人暗自看着这一切,跟身旁一个身材高大却面貌平凡的侍卫对视一眼,默默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但刚回来,便有太监来通传,说皇上吩咐,要在山上为太子停灵三日,所有人等不必下山。只在山上哀悼便是。 「三日。」 送走那太监后,国公夫人冷笑了一声,她是武将出身,怎么可能不知道宫里这些贵人们的龌龊? 想当初她之所以完全放弃兵权成为一个足不出户的内宅妇人,可也是宫里那些人出的‘好主意’! 「三日时间,够皇上清理干净京城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方才跟着国公夫人的那面貌平凡的护卫在一旁坐下来,开口。第八书库 国公夫人看着他,眼带关切:「此番你悄悄从西南回来,还未曾休息吧,正好这三日光景,你回去陪陪卿卿,这孩子受了不少委屈,是为娘的没有照顾好。」 第55章 「母亲放心,迟些孩儿便会下去。」容彻淡定道,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浓郁的寒冰却也瞬间柔软起来。 「那就好。」国公夫人往身后靠了靠,才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兄弟相戕,实在下作。」 「只怕是皇上有意纵容。」 容彻早就察觉到了皇帝这份心思,是以昨夜入京后。他便提前上山查看过,再加上今日狩猎的布局,便知是皇帝有意纵容,否则几个皇子带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知道,他就是要看着他的儿子们来互相残杀。 国公夫人震惊的坐直了身子,愕然的看了看容彻,半晌,复又笑起来,只是这笑容里却多了份不屑:「也是,当初他的皇位不也是这么来的么?优胜劣汰,只是没想到他自己从那地狱里爬出来,竟还有意让儿子们进去走一遭。」 「这一次,国公府怕是再不能置身事外了。」今日六皇子是得了皇帝的吩咐入林的,很明显,三皇子和四皇子活了下来,那么这场兄弟相残的戏,只怕还要继续上演。 皇帝之所以不让容彻回京,只怕也有此番考量,他不想让容彻参与进皇子们的这场厮杀里,还要彻底拿捏住国公府。 京城,夜色已经将天幕唯一一点光亮都遮掩了去。 魏卿卿看着幽幽晃动的烛火,只觉得指尖触及到这信纸上的字都微微发凉,不止是对山林间的这场可耻的戏,更是对容锐章的狠! 她没想到,容锐章竟把三皇子妃和羊大仙一起都算计了进去。会一起要了她们的命! 「消息给三皇子妃送去了吗?」魏卿卿问身边的冷银。 冷银瞥了她一眼,昏黄的烛光下,魏卿卿温婉的面容上透出的却是彻骨的寒,那双黑白分明总是笑意盈盈的眸子,此刻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一般,令人生畏。 「你何必管她死活,她与你又没旁的关系?」冷银冷淡道。 魏卿卿抬眸看向他,他怔了怔,在她这目光下。竟生出几分窘迫来,仿佛自己是一个卑鄙小人一般。 冷银不自在的撇开脸去:「通知了,但我看她那样子,也不会听你的逃走,女人么……」 冷银本来想说,女子都是菟丝花,尤其是嫁了人的女人,无一不是攀附男人而活,让菟丝花离开男人独自存活。怎么可能? 但冷银转眼又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没有容彻,她似乎也能活得很好。 想了想,冷银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 魏卿卿似乎有些失望,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当初去见三皇子妃时她就知道了,她是真的爱三皇子,无关身份,甚至无关三皇子喜不喜欢她。 不出所料。 当夜三皇子还未回府,三皇子的人便已经回到三皇子府中开始搜查了。 「你们做什么?」 三皇子妃身边的嬷嬷怒喝。 但那些护卫们却恍若未闻一般,目中无人的四处翻找着什么。 嬷嬷气急,但见呵斥威胁无用,才走到里间,却见三皇子妃换上了当初嫁进三皇子妃时所穿的那套繁华浓重的朱红色绣牡丹长裙,正坐在铜镜前,慢慢的描着妆发。 「皇子妃……」 「让你给父亲送去的信,送去了吗?」三皇子妃轻声问。 嬷嬷仿佛猜到了什么,喉咙干涩的厉害:「皇子妃,您娘家也非一般的小门小户,您腹中如今尚有殿下的孩子,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殿下他也不会……」 「我知道。」三皇子妃知道,单凭羊大仙的一句话,三皇子不会杀她,更何况如今她还怀上了如今殿下唯一的嫡子,况且夫妻这么多年,就算不看自己的面子,自己的娘家是刑部尚书,总还有几分脸面。 第56章 「我只是突然想穿上这身衣裳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皇子妃微微笑着,病态的苍白被掩盖在了脂粉之下,眼睛温柔似掬着一捧水,温温柔柔的,让人怜惜。 嬷嬷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要不是侧妃那个狐狸精,殿下怎么会对皇子妃冷落至此?况且皇子妃您才是真心为殿下好,殿下怎么就被迷了眼睛看不出来呢?」 嬷嬷这般说着。但三皇子妃却无心计较了,她只捻起手里的唇脂慢慢往唇上涂,那艳红的颜色,好似血一般,刺痛了她的眼。 只这唇脂还未涂完,就见一个护卫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盒子雕龙刻凤,便是皇子,也是决不能拥有之物。 看到这盒子的一瞬,嬷嬷便脸色惨白了。 三皇子妃似乎明白了什么,涂唇脂的手微微一顿,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没理那护卫和外间人的说话,也没理一旁嬷嬷战战兢兢让她赶紧逃回娘家的声音,只控制着颤抖的手,将唇脂涂完了,才笑看着嬷嬷:「我终于知道我为何今日会穿上这身衣裳了,原来竟是老天爷叫我当初怎么来的,如今怎么去。我欠他的情。今儿都要还给他了。」 「皇子妃……」 三皇子妃却只朝嬷嬷一笑,从未如此淡定的走到了门外,看着那冷酷无情的护卫们,微笑:「既是魏侧妃下手,今日我便将命留在此处,只请魏侧妃饶过我的家人。」 说完,三皇子妃忽然面色一狠:「否则,我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她!」 话落,三皇子妃便一头撞在了门口的柱子上。 鲜血在雪里炸开,艳红的颜色如同那唇脂一般,在纯净的血上绽开,尤其刺眼。 后半夜,魏卿卿听到三皇子妃心虚而自尽的消息传来时,心便坠入了谷底。 「这是我家皇子妃让奴婢给少夫人的。」 丫环头发蓬乱,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三皇子妃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早早的吩咐她在角门候着,只等出事,便带着东西到国公府来。 嬷嬷拼了命,才让她跑出来,她也是凭着一口气才寻到了此处,如今见东西到了魏卿卿手上,便再没力气,直接倒在地上,咽了气。 望着面前惨烈的尸体,饶是一贯镇定的兰生,也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府如今,已经彻底是魏侧妃的天下了,便是这些皇子府的家奴,也想杀就杀,无所顾忌。」兰芷咬牙。 「如此便说明,这天,真的要变了。」 站在门口,魏卿卿披着银白色的貂裘,白雪落在她垂落的眼睫上,只将她浑身的寒意都勾了出来。 「冷银。」魏卿卿开口。 「在。」 冷银实在不喜欢在女子面前如此卑躬屈膝,但看到魏卿卿那沉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时,却下意识的应了声。 「我要你即刻去刑部尚书府上,将三皇子已被魏素素控制,魏素素背后另有其主的消息告诉刑部尚书,并护送他家人安全出京,你可能做到?」魏卿卿问。 她知道魏素素和容锐章的脾气,他们既然敢杀三皇子妃,那么就肯定不会留刑部尚书的活口! 只怕此刻沉醉在温柔乡的三皇子还不知道,下一刻他的心头所爱要取的,便是他的性命了! 红色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带着些红光映照在地上,好似铺上一层薄薄的血,艳丽又诡异。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大理寺突然发难,陈列了不少朝臣的罪名,在这些朝臣们还在冬狩林时,直接就带着刑部的人上门抄了家。 在接连抄了三家之后,大理寺卿韩大人面色冷峻的捏着手里的单子,问身边的人:「你们尚书大人还在病中吗?」 「是。」 第57章 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回道:「尚书大人旧疾复发,此顽疾十分难治,一发作便浑身痉挛,咳喘不止。」 韩大人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新上任不久且优秀的侍郎大人,他一直存着几分心思。 年纪轻轻,就从寂寂无名的书吏成为了侍郎,即便此人十分优秀,背后也不一定没人,况且当初觊觎这刑部侍郎位置的,可还有国公府的二老爷容明霍…… 「韩大人,怎么了?」云帆问。 韩大人看他所言不像有假,只收敛下心神,叹息般浅笑:「没事,只是觉得如今这事儿做的不大痛快。」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帝王的心思难以揣测,谁知下一次被抄的不是自己家呢? 云帆仿佛听不出他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只说了一番场面话,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等入夜之后,云帆站在了榆钱巷某处小院中。 「这韩大人似乎察觉到了,不过也是,下官从小小书吏一跃成为刑部侍郎,的确太过招摇。」云帆恭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即便外面冰天雪地,可这屋子里还是大敞着轩窗,漏出一室雪光。 地龙和炭火都烧着。窗角一支梅花斜斜探进来,才添了几分生机。 容彻望着窗外的景色,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淡淡道:「韩大人既是试探,便是有投靠之意,你先与他周旋着,此人看似中立,但心中想必已知到了要站队的时候,而且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便是不投靠过来,定也不会出卖你。」 「下官明白。」 顿了顿,云帆看向容彻,他五官生的极好,此刻却满是冷峻,让人根本无暇去思量他的容貌,而是多了几分敬畏:「那刑部尚书怎么办?」 提起刑部尚书,容彻脸上的寒冰才终于划开了些,那古井无波永远叫人看不出真正情绪的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少夫人不是有了吩咐么?」 云帆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二爷当真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内宅女子做决定么? 云帆早就听说过这位少夫人的‘传奇’,从小地方来的,还被山匪掳走过,没多久便惹得丞相跟容二爷叔侄相争,云帆只听说过这位少夫人姿容妍丽,是仙子之貌,却打心眼里觉得女子眼界狭窄,囿于内宅,办不得大事。 见云帆犹豫,坐在一边来回话的冷银轻轻挑了挑眉:「少夫人不是寻常女子,此事还多亏了她,否则刑部尚书早死了,他现在这个位置也早就被人顶了去。」 云帆闻言,这才躬身应了是。 待云帆走后,冷银才看向容彻:「他虽表面答应,心底必然不服,你又何必这么急着将少夫人推出来不可?」 冷银算是看明白了,容彻从让自己去魏卿卿身边开始,只怕就已经盘算着,让他手底下的势力认下魏卿卿这个女主人了。 既如此,他是觉得他日后会有什么不测么? 「无妨。」 容彻并不在意云帆的态度,他知道云帆并非狭隘之人,等他日后见识到了卿卿的本事,自然会诚心认同。 冷银还想再说什么,容彻却微微抬了抬手。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似乎还带出了几分冷意,饶是冷银都不由得生生打了个颤。 「皇上已经怀疑我不在西南了,西南过来京城的消息,能拦就拦。」容彻开口。 「若传消息的人,是闻极呢?」 冷银眼光幽暗。 「那便杀。」 平静到听不出波澜的话,话音落下,容彻的身影已经到了二门外。 冷银嘴角却翘起几分笑,他终于肯狠下心了! 容彻回来时,魏卿卿正歪在暖榻上跟兰生学着穿璎珞,她今儿就穿着条鹅黄色的裙子,肩上披着雪白的兔毛坎肩,细软乌黑的长发只用只流云珠花簪子简单挽起,其余的便都随意散落在了身后。 第58章 身上还盖着条浅色织银纹的薄毯子,温和沉静的小脸仿佛都裹在了雪白的兔毛里,眼角飞扬,平添几许不自知的妩媚颜色。 容彻进屋,魏卿卿未察觉,兰生见容彻的眼神,会意的笑着也没出声,只等一支红梅从魏卿卿耳旁探来。 魏卿卿还以为是兰芷回来了,头也没回便笑道:「这梅园的梅花都是国公爷的心爱,上次我们便折了好些,如今你可手下留情吧,不然等国公爷回来梅园都秃了,我可交你出去赎罪。」 说着,不等身后的梅花收起来,又道:「你将梅花先放一边,替我重新梳发吧,如此懒散模样倒是不好。」 身后依旧没有声音,但很快。便有人替她取了簪子,开始慢慢的梳理她的头发。 头发梳得很轻柔,魏卿卿实在不喜欢绣花打璎珞这类的活动,屋子里又暖烘烘的,加之有孕之后她嗜睡的厉害,不多会儿便昏昏沉沉的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魏卿卿嗅到那抹极其清淡却幽冷的香气,喃喃唤了一声,睡得更加安稳了。 容彻将她放在床上,又守了她半刻,见她真的睡熟了,这才出来,却刚到内厅,便冷了脸。 兰生和匆忙赶来的兰芷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们没照顾好少夫人,请二爷责罚。」 容彻脸色阴沉的看了二人半晌,才缓和了些许神色:「雕虫小技竟也骗得你们,若非卿卿早有察觉,便是没有魏素素,长公主也得逞了。」 兰生兰芷并不敢替自己辩解,只安静跪着。 容彻这才道:「我记得长公主有一个十分喜欢的小厮,叫钰晚?」 兰芷皱皱眉,兰生却是眉心一跳:「听闻是从塞北回来后才冒头的,原本是个马房的小厮,却因生的一张好相貌,又擅长制香,不知怎么求到了长公主,便成了专门的制香奴。」 「而且……」 兰生犹豫了一下。朝里间看了看,确定魏卿卿已经睡下了,这才道:「这小厮野心不小,一开始便是有意接近长公主,妄想凭着他那张脸,成为长公主的裙下之臣。」 「那成了吗?」 容彻毫不掩饰其目的的问。 「之前长公主多有亲近之意,后来便有疏远了,但还是一直养在内院。」 这话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错,长公主以前对这小厮也是存了几分心思的。 容彻对长公主一直就是存了动她的心思,且不说她折磨容海十几年,便是如今她对魏卿卿下死手,他也绝不能容忍! 「去办。」 冷冷两个字,阿琨问都不必问,直接从屋外闪身下去办了。 此刻长公主还不知道容彻这个腹黑的会直接对她下黑手,她全副心思都放在魏素素方才说的那番话上,脸上先是一阵发白,而后才变成愤怒的红色。 「你说母亲她联合魏卿卿一起骗我!」 长公主脑海里还回想着魏素素方才的话,她说那场大火,根本就是魏卿卿自导自演,此时此刻魏卿卿正完好无缺的在国公府里嘲笑她这个愚蠢的大嫂呢。 魏素素披着猩红的斗篷,整个人裹进去,此刻那圆润玉白的小脸竟失了平素那份清纯,而平添几许冷意,嫣红的唇角翘起,恍惚间竟如那夜里吃人的鬼一般。 魏素素也是上山之后,才知道魏卿卿居然没事的。 这当然还要多亏了魏卿卿,若非刑部尚书府里的人全部跑了个干净。她还查不到蛛丝马迹! 「不过那样一场大火,没有再一次将她烧死,实在太可惜了。」魏素素发自真心的感慨,漂亮的手指在折下眼前一支梅花时,竟被划破,鲜红的血珠从指间溢出,落在地上。 魏素素望着这鲜血,眼底竟生出异样的狂热来。 不过长公主很快抓住她语气里的不寻常:「你说‘再一次’是什么意思?」 第59章 魏素素莞尔:「时辰不早了,素素还要去看看殿下,经历这样的事,殿下心神不宁,昨儿就发了高烧,须得素素在身边陪着。」说完,也不管长公主什么神色,略略福了礼,便转身走了。 长公主盯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暗自咬了咬牙:「让国公府的人去看看,少夫人她……到底如何。」如果她果真没事。那就是母亲和她一起欺骗了自己,用这样的手段将自己赶出了国公府! 想到这一点,长公主浑身都颤栗起来。 暗中看到这一幕的国公夫人微微叹了口气。 一侧曹嬷嬷见她忧心,安慰:「到底是已经离开咱们国公府了。」 「就怕她还执迷不悔,引火烧身。」国公夫人并未多说,却看向了魏素素离开的方向:「却从未想过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或者说,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以前一直掩饰的很好。」 曹嬷嬷知道国公夫人的脾性,魏素素往后在夫人心里,怕是再也讨不到一丝的好了。 魏素素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她便是知道了,怕也不担心了。 她早就想过了,得不到的,便毁掉,不喜欢的,同样! 入了帐篷,魏素素看着躺在床上病得起不了身的三皇子,目光漠然。 一旁的小厮见她来,连忙行礼道:「侧妃,殿下方才还在寻您呢。」 「是吗?」 魏素素神色淡淡,似乎连装也不愿意装了。 她在一侧的位子坐下,看了眼闭着眼睛的三皇子,碧雪连忙倒了茶来,魏素素也只是兀自喝着,半句不曾过问三皇子的病情。 但她没想到的是,却是三皇子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小王爷跟岳丈打算何时现身?」三皇子问。 魏素素手心一僵,手一抬。帐篷里的下人便全部都退了下去。 「殿下在说什么,妾身不太明白。」 魏素素虽然这般说着,握着茶盏的手却显然收紧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动作:「素素,其实我很高兴,你到现在还愿意瞒我,若是你直接承认了,我反倒觉得伤心,觉得你心里没我。」 魏素素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低估他了。 「殿下何时知道的?」 「离府的前几日。」三皇子垂着眼帘,缓缓道:「我的人偶然查到了你父亲去见小王爷。」 魏素素面色陡然一白,而后才死死抿紧了嘴唇。 赫连紫风此人做事极为谨慎,他跟父亲见面,就连皇帝的天罗地网都没发现,怎么可能叫三皇子发现?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是他故意泄露了消息给三皇子,其目的。只怕是要三皇子恼羞成怒后,杀了自己! 「那殿下现在是想杀了妾身么?」 魏素素放下茶盏,好整以暇,手却伸入袖子里,抓紧了手心的那包**。 「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杀你的,素素,你是我的,我爱你。」三皇子看向她,眼睛温柔的好似一捧春水:「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对你好的人。」 面对这番剖白,魏素素说没有任何感觉是假的,尤其是三皇子长得并不难堪,皇族的几位皇子面容都不难看,只是相较于容彻,显得稍微差了一些而已。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魏素素清楚,三皇子说得没错,自己没有选择了。 「殿下的药该熬好了,妾身去替殿下端来。」 魏素素露出温柔的模样,转身出了营帐。 三皇子也满意的笑了起来,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一侧的暗卫才跳了出来。 「她的人撤走了吗?」 「侧妃不是蠢人,必然会撤走。但是这样一个对殿下您存着杀心的女人,殿下当真要留下她吗?」暗卫问,但刚问完,一道锐利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第60章 暗卫立即请罪。 三皇子却没罚他,只是冷冷道:「西南有消息了吗?」 「听那边传来的消息,容彻被我们的人追杀着跳入了河里,至今还未找到尸首。不过十二月的天,我们的人一直在河岸守着,他至今不曾上岸,便是功夫再好,只怕也活不成了。」暗卫道。 「必须让他死!」 三皇子说完,目光一狠:「还有国公府的魏卿卿,此女是素素的心结,我看得出来,这个女子也必须死!」 魏卿卿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等醒来,已经是半夜。 容彻不在。 后半夜魏卿卿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身边突然多出来的温暖,立时便睁开了眼睛。 「吵到你了?」 「不是。」魏卿卿张了张嘴,其实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但这话到了嗓子口,又咽了回去。 容彻没有看到她眼底的神色,只将她小心翼翼的拢在怀里,道:「大哥和闫阮最近传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到了塞北,刚刚安定下来。」 「是吗?」 魏卿卿想到容海能够脱离苦海,闫阮念念不忘有了回响,心底便升起几许温暖。你看,这世间并不是无情的,反而还有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两人低低说着话儿,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魏卿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只是醒来时。下意识的往身边摸去,意外的摸到那抹温暖还在,才舒服的翻了个身,却被人直接搂到了滚烫的胸膛。 「二爷……」 「再睡会儿。」 容彻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魏卿卿知道他有分寸,这才安心睡了下来。 睡前,她忽然回想,好像这辈子连上辈子,都没此刻这般的安心过,曾经还是魏将军府嫡小姐的时候,她成日只想着如何不让父亲厌弃,如何小心的活下去,后来嫁给了容锐章,便是处心积虑讨好他的家人,扶持他的仕途。 却不像如今,安心的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让她知道她永远都有他这条退路。 很快,冬狩林的人就回了京城。 只是这次,已经全然没有去时那份轻松惬意了。 中立的那些官员们依旧平静,可其他的却不是提心吊胆,便是小心翼翼,至于那些被抄了家的,已经没有回到京城的机会,在林子里就已经被就地正法,杀鸡儆猴了。 太子去世,似乎全京城的百姓都陷入了悲伤里,却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份悲伤和惶恐,都是为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很快,四皇子在朝中便异军突起,因为三皇子风寒久治不愈,和六皇子重伤昏迷至今未醒,似乎未来的储君之位,只剩下一个四皇子了。 就在魏卿卿安心准备着城门那处的酒窖时,一个令她意外的人却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看着趾高气昂气势汹汹带着全部家当搬回国公府的二老爷容明霍跟陶氏时,眼睛眨巴眨,难不成是五皇子要开始在朝堂露面了吗? 却还不等她出去迎接,陶氏挺着肚子,拉着许久不见的容芳芳便顶着一头沉甸甸的朱钗昂着脖子找上门来了。 许久不见陶氏,她似乎熬过了容林林自尽的那段时光,如今挺着肚子,挽着云鬓,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倒是容光焕发,比之前还雍容好看了几分。 但她见到魏卿卿,一双高傲的眼睛霎时便沉了沉。 同样是有身孕,自己刚怀孕那会儿,吐得天昏地暗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如今这魏卿卿倒好,玉雪肌肤,眼眸明亮,站在那堆着雪的廊下,仅仅一个侧身,便恍若映雪红梅,美的惊心。 「哟,少夫人看样子过得滋润呢,竟不知是府上厨子好养的呢,还是高兴得呢?」陶氏一过来,便先话里藏了冷箭。 第61章 国公府最近可谓风波不断,魏卿卿岂敢用‘高兴’二字? 陶氏见一旁的丫环们皆是铁青了脸,十分自得的扬起了笑,却听魏卿卿道:「许是天生丽质吧,这一点想来婶婶深有体会?便是再多的灵丹妙药,再多高兴的事儿。也补不了的。」 陶氏当即气了个倒仰,她是在讽刺自己人老珠黄吗? 「就是个脸皮子,总有老去的一天。」陶氏脸上的虚假笑容有些绷不住了,魏卿卿却眨眨眼,目光幽幽的看她:「岁月从不败美人,婶婶看前朝的那位玉蕊公主,再看看当代的云瑶夫人,老去又如何,老了也有一副老气的美貌皮囊啊。」 说罢。魏卿卿似乎觉得还不够般,认真跟陶氏道:「婶婶眼角的皱纹似乎多了不少,皮肤也干燥了些,可是最近用的脂粉不好,怎么瞧着都结成块要脱落了?」 陶氏差点没当场爆炸,脸上的笑是再也留不住了。 「都说红颜祸水,空有一张美貌皮囊,也就是做那些迷惑男人的事儿……」 「有些人哭着求着做这红颜祸水,还做不了呢,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红颜祸水的。至于美貌皮囊……」魏卿卿眉眼弯弯:「多谢婶婶夸赞。」 美有什么不好,魏卿卿想,皮囊是父母给的,美丑都无妨,但既然能做个美人,为何不做? 尤其,还是个能让不喜欢的人嫉妒到发狂的美人。 陶氏的五官都快扭曲到一起,头上沉甸甸的朱钗晃啊晃,差点没压断她的脖子。 容芳芳素来知道嘴皮子仗是打不过魏卿卿的。抿唇扯了扯陶氏,提醒她别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陶氏总算还有几分理智,咬着牙盯着魏卿卿:「今儿我们二房都搬回府来了,你现在既掌着家,便去安排晚上的接风宴吧。」 「好。」 魏卿卿答应的很干脆,顺便还问了句:「婶婶可还有旁的吩咐?」 陶氏有些愣,她答应的这么快? 她不是还装作被烧伤在屋里休息吗,自己本想逼她在众人面前现身,好叫长公主看看魏卿卿和自己那大嫂是怎么耍她的,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魏卿卿见她不说话了,眼底才慢慢氤氲起几分寒气。 容明霍投靠五皇子,在上个月她就知道了。毕竟容明霍这个上蹿下跳的,在跟容锐章决裂后忽然没了动静,实在太不寻常了,她这才给容彻留在京城的人透了消息去查的。 至于魏素素跟陶氏母女,这几乎都不用查,魏素素巴不得叫自己看见陶氏母女跟她勾结在了一起,好让自己跟二房一家势不两立。 但今儿陶氏能悄无声息压下自己放在前院的人,直奔此处,而且没有分毫的意外,那就说明,魏素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且将消息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在国公府还留有不少势力,魏卿卿是知道的。 「婶婶若没吩咐,那卿卿就不多陪婶婶说话了,这接风宴来的急,卿卿还有许多事要吩咐。」说着,魏卿卿便转身要走。 陶氏见她居然这样淡定,一时间有些慌乱,难不成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者说魏卿卿还有什么诡计? 「你……」 「对了。」魏卿卿看了眼容芳芳,当初容芳芳对容林林的维护,她是看在眼里的,也欣赏这份家人姐妹之间的情义,所以愿意再提点她几句:「终日打鸟,还有被鸟啄了的一日。自己若不是那打鸟人,搭弓拉箭之前,就要好好看看,那鸟儿自己打不打的中,鸟儿会不会彻底啄瞎了眼,否则鸡飞蛋打,怕是后悔莫及。」 容芳芳现在恨都恨死魏卿卿了,一心认为当初是魏卿卿不肯出手,才导致容林林自尽的:「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你也没装什么烂好人。」 兰芷看她这般不识好歹,气急,却被魏卿卿拦了下来。 第62章 魏卿卿莞尔一笑:「想必也没有下一次提点的机会了,好自为之。」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提步而去。 容芳芳气得跺脚,可一向犯蠢不要命的陶氏,这一次却有些犹豫了。 再过几个月,她肚子里的儿子就能生下来了,本来她也是不同意这么早回来的…… 「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庙里祈福。」 陶氏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继续蹚浑水了,怎么也要等她的儿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可陶氏没想到的事,从她决定踏入国公府的大门开始,她这个儿子就注定生不下来了。 当夜,陶氏的尖叫和哭声响彻府内。 国公夫人匆匆赶来时,只见容芳芳脸色惨白的站在外间,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她却冷汗涔涔浑身发抖。 容明霍跟容老夫人面色不善的坐在正厅里,国公夫人一来,容老夫人便猛地一拍桌子大斥:「孽障,同是国公府的血脉,你怎么能纵容那小妖女下得去这狠手!」 国公夫人听着里头陶氏尖锐的哭喊,本还有几分愧疚,闻言,那几分自责照顾不周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老夫人慎言,您如今虽是国公夫人,却无诰命在身,而卿卿,可是皇上亲册的一品诰命夫人,‘小妖女’这三个字,莫不是在羞辱皇上不成?」 容老夫人当即噎住,一张老脸的皮垮下来,阴沉沉的,在晃动的烛光下,就像是一只缩着脊梁伺机而动的老鬼。 容明霍却是一声冷哼:「大嫂这话是何意?如今我们二房回国公府,可也是皇上的意思。我们才刚回来,那贱妇便迫不及待在这接风宴里动了手脚,要了我孩儿的性命,让她婶婶受如此苦痛,难不成我们还要夸她不成?」 国公夫人嘴角紧抿,今日刚回京的皇上忽然开口,让容明霍一家子搬回来,不许国公府分家,她就觉得不对劲,如今见陶氏出事,才知其中关窍,皇上这是要拿捏国公府呢! 正说着,隔间忽然跑出来个双手血淋淋的婆子来,婆子一出来,便噗通跪在了地上:「回禀各位主子,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没保住。」 「娘。」 容芳芳一声哀嚎,立即跑了进去,不过眨眼,又吓得尖叫着跑了出来。 容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才看着底下背脊挺得直直的浑身竟透出几分铁血杀意的国公夫人,老皮一扯:「如今已经搭上了一条人命,难不成你还要包庇?」 说罢,便冷冷看向那婆子,「孩子是怎么没了的,你们几个经验丰富的,该是看出来了?」 「是。」那婆子头也不敢抬,便道:「是夫人喝了掺有堕胎药的汤,这才……」 「堕胎药?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呐!」容明霍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国公夫人看着这群竟拿自己亲身骨肉作伐。也要对卿卿下手的人,心底只觉寒冷。但而今陶氏的确小产了,吃亏的是他们,今儿接风宴上人多口杂,谁还能说得清楚? 正在国公夫人犹豫之际,容芳芳恨恨道:「如此,该要一命偿一名才好,魏卿卿她敢拿堕胎药害死了我弟弟,我就拿堕胎药要了她肚子里的孽种。」 说罢,还跟国公夫人道:「这下您总没话包庇她了吧,一品诰命夫人草菅人命,谋害长辈,便是皇上怕也容不下这等恶妇!」 说着,就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十几个悍妇径直要往魏卿卿的院子而去。 国公夫人心道不好,如今彻儿不方便出面,自己若是不拦着这些豺狼虎豹,卿卿被她们稍微折腾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可就真没了! 想到这里。国公夫人直接一跃而起,翻身到院子里拦住了容芳芳几人。 容芳芳似乎早有准备,国公夫人一来,她便猛地往前一撞,死死抱住了国公夫人。 第63章 国公夫人一个手刀朝她的后勃颈砍去,却见容芳芳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腹部。 「果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国公夫人一声冷笑,容芳芳却难得扛住了抖得上下打架的牙齿低声威胁:「大伯母要是动手,芳芳也只能说情急之下为了自卫了,想来今儿我二房发生这等惨事,您又欺负到门前来,也不会有人再怪罪我们二房……」 二房的算盘,简直是打得响亮,还是染着血的那种响亮。 却容芳芳话音未落时,她气势汹汹要去捉拿的魏卿卿竟直接从院门口走了来,神色从容优雅,似乎丝毫不知道这里的人都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母亲和芳妹妹这是怎么了?」 魏卿卿走过来,轻轻扶住容芳芳的手臂,还不等容芳芳开口,便俯身低低的道:「若是不想你跟你娘也搭上性命,就听我的。」 容芳芳一个怔忪,容明霍跟容老夫人已经追了出来。 魏卿卿淡定的朝二人行了礼,眼见二房的下人朝自己围过来,才道:「侄媳儿听闻婶婶是因为今晚的膳食出了事,所以特地将今儿厨房和传菜并伺候的下人全部叫了来。」 说着,容明霍这才看到魏卿卿身后跟着一群人。 但这厨子…… 容明霍似乎明白魏卿卿打着什么算盘,当即收紧了拳头! 「草民李贵见过二老爷。」 尖利的不属于一般男子的嗓音,一出来。容明霍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 果真是这个李贵! 京城最好的酒楼重阳楼,便是这个李贵主厨。 李贵之所以能在重阳楼做主厨,也并非全靠手艺,靠的,还是他有个在御膳房里当掌勺的亲叔叔,这亲叔叔还十分得宫里贵人们喜欢。 至于李贵,也是断了那烦恼根,曾入宫伺候过的,后来因缘际会。得了恩准放出宫,便做了主厨。 要说今儿的菜若全是他做的,谁敢说这菜在厨房出了问题? 但容明霍本就做足了准备,栽赃嫁祸么,收买几个下人何其简单。 但还不等容明霍说完,就见魏卿卿身边走出个穿着蓝色绣鹤官服的中年男子,男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参与进了一桩什么事情里,脸色都有些发白。 「容大人。」 「你是……张御医?」 容明霍这次的脸真的是黑的要滴出水来了。 魏卿卿这才道:「正巧今儿我身子有些不适,便请了休假在家的张御医过府。等张御医诊脉完,也已经是宴会时分,我便做主,让老秦陪着张御医用了晚膳。对了,知道婶婶有孕在身,今儿所有的饭菜酒水,都是先由张御医看过后,再由老秦带人盯着呈到桌上的。」 这事儿简直办得滴水不漏,若说**,是信不过那御厨侄子的张贵,还是张御医,亦或是跟在国公爷身边多年,办事却素来利落不留情的老秦呢? 容明霍沉默了下来。 魏卿卿瞥了眼人群中已经消失了的容芳芳,眼底掠过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在那容老夫人上前一步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屋子忽然传来‘哐当’一声物件砸在地上的声响,而后便是容芳芳失魂落魄的身影冲到了容明霍跟前:「爹,你快去看看娘,娘她……她……」 容芳芳话梅说完,看了眼阴沉着脸的祖母,再看看站在一侧目带怜悯的国公夫人,从来没聪明过的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今儿这局,既是爹爹设的,那方才进去看到的口吐黑血的娘,那也是爹爹设计的。 爹爹的目的,是让魏卿卿再无翻身之地,却也将她们母女,和未出世的弟弟,先送下了地狱。 「你娘怎么了?」 容明霍阴沉沉的问她。 第64章 容芳芳哑了口,几次张嘴,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今儿上午魏卿卿的告诫。 ‘终日打鸟,还有被鸟啄了的一日’ ‘否则鸡飞蛋打,怕是后悔莫及’ 容芳芳身形晃了晃,看清容明霍眼底的威胁,张开嘴,只嘶哑颤抖着声音:「娘晕过去了。」 「正好。张御医……」 魏卿卿话未说完,容明霍便打断了:「不敢劳烦张御医,此番回府,我也带了大夫回来。时辰也不早了,侄媳还是早些送张御医出府吧,毕竟今天,你也麻烦了他一天了。」 「可是婶婶中毒之事,似乎还没个结果?」 魏卿卿问,今儿这话若是不当众说清楚,过了今晚,可就是说不清楚了。 容明霍气得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侄媳儿做事滴水不漏,此事自然怪不到你的头上。」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魏卿卿可不会让他这样蒙混过去。 「您的意思是,**之事,另有其人了?可到底是因为这场接风宴。」 「并非接风宴,你婶婶出门前便说身体不适了。」容明霍看着咄咄相逼的魏卿卿,深吸一口气,才压住那股盘踞在心里的怒气:「来人。将方才那胡言乱语的婆子拖下去,杖毙!」 魏卿卿这才满意的朝一旁的老秦看了眼。 老秦亲自带人,拖着那接生婆下去了。 「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我们也不多打搅了。」 国公夫人见魏卿卿早有准备,心底松了口气,只看了眼一旁仿佛丢了魂一般的容芳芳,总有怜悯,也因为方才她抵在自己身上的那柄刀而全消没了。 事已至此,容明霍知道,今日鸡飞蛋打,自己还是被个小女子给耍了! 离开前,容芳芳期期艾艾的仿佛有话跟魏卿卿说,魏卿卿只当做没看见,糊涂的人,便是救了,也只会是一块发臭又扯不掉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出了二房的院子不久,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容芳芳的哭声和容明霍的骂声。 指桑骂槐,魏卿卿就当没听见。 「他们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国公夫人见魏卿卿并未将那些羞辱放在心上,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二房觉得心寒:「到底是结发夫妻,陶氏纵然有诸多不是,可她肚子里也是他的亲骨肉,她跟他也算同甘共苦许多年……」 国公夫人眼里聚着块化不开的寒冰。 魏卿卿见她如此,微微垂下眼帘:「母亲会怪我吗?」今日之事她在见到陶氏时就猜到了,却没有去保下她这条命。 「狼要吃了羊,却被牧羊人杀死,难道不去怪那露出獠牙的狼,却要怪羊儿太肥,牧羊人太狠么?」国公夫人安抚的拍拍魏卿卿的肩膀,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魏卿卿低低道:「只怕这羊儿太肥,就连牧羊人也起了杀心。」 国公夫人心底咯噔一声,还不及开口,就听人来传,说皇上迎了流落在外的五皇子今夜入宫! 其实五皇子并不想杀魏卿卿,但他需要一个能让魏卿卿,让容彻,让国公府对他更加死心塌地的方法,谁让皇帝把六皇子推到了容彻跟前,而容明霍又到了自己跟前呢? 锦上添花,是永远不及雪中送炭来的让人感激的。 只是五皇子高估了容明霍的手段,也低估了魏卿卿的心机深沉。 两世为人,魏卿卿远比看似老谋深算的容明霍,更加知道怎么趋利避害,怎么抓住蛇的七寸。 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便借由操持陶氏丧事的原由,拒绝了一切的邀请,就连五皇子那位红颜知己的邀请,也一起拒绝了。 五皇子起初没有察觉到异常,事实上,他的心思,此刻不全放在国公府,更多的是眼瞧着往储君路上走去的四皇子。 所以给陶氏办这场丧事的时候,倒还算安静。 第65章 丧事后。 京城又纷纷扬扬下了场大雪,今年的雪竟比往年大许多,也厚了许多。 四面垂着帷幔的湖畔暖阁里,窗户支开来,摘了几支梅花插在大口的白玉瓶里,散发出缕缕幽香。 「想清楚了吗,当真要袖手旁观,不管五皇子?」 魏浔坐在一侧,他身上的深蓝色官府还未换下来,手边放着的,是刚发下来的调令。让他直接升任御史台的四品御史中丞,掌纠弹百官之职,可谓重臣。 而魏浔忽然被皇帝拉上这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辖制了国公府,也要给国公府一些甜头,同样,也是限制。 魏青山一根筋,是皇帝再好不过的利刃,可皇帝却用了魏浔这把还看不出来锋芒的刀,便是明着告诉容彻。胆敢有违抗,便是魏浔这把刀,也能将他捅得肠穿肚烂。 说完,魏浔看了眼坐在珠帘内正跟祝珠说话的魏卿卿一眼,而后看向容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卿卿是你的命门,你既护了她,也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若是再无五皇子,你难道真打算扶持六皇子么?」 因为长公主的事,魏浔对六皇子秦凉野并无好感。 「五皇子野心勃勃,此番不是我们袖手旁观,而是给五皇子一个机会。」容彻薄凉的唇角噙着几许讽刺,虽转瞬即逝,但还是叫魏浔看到了。 魏浔心惊,原来容彻并非是投靠了五皇子,而是选择了五皇子。 这样的狂傲,他究竟还藏着什么本事? 「若是五皇子没有选择国公府呢?」 「那就是他的损失了。」容彻轻声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不满,但他的话便很轻狂了:「他要我替他买命,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先留住他自己的命。」 魏浔皱了皱眉,转瞬便明白了容彻的意思。脸色绷紧了几分:「你的意思是,皇上此番接他回来……」 「不过是个靶子。」 珠帘内,魏卿卿几乎跟容彻同时开口,而这个靶子要引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深藏在最后面的赫连紫风。 祝珠不懂朝政,也不大感兴趣,而魏卿卿告诉她这些,也只是出于私心,让她暗中提醒祝大人,危险将至。 「对了,过些时日便是除夕,庙里有大法会,到时候可比寻常的庙会热闹多了,卿卿,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祝珠高兴的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亮光。 魏卿卿本想拒绝,可话头一转,便点了点头,正好,有些事她可以一起办了。 除夕悄然而至,虽说太子过世,但这一年一度的大法会,皇帝也没有不允许百姓们去热闹热闹。 是以当天,那大相国寺外的几条街道几乎都挤满了人。 华丽的香车从街道某处转来,但今儿不少贵人出行,百姓们也就多看了两眼,便挪开了目光去。 香车里,先是跳出一个唇红齿白颇为俊秀的小厮,小厮脸上带着几分羞怯的笑,伸手去接马车里的人,待车帘掀开,若是见过些贵人的,便能认出,这便是才丧夫几个月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的手搭在那小厮手上时,小厮大着胆子在她手心捏了捏,眸光流转,全是暧昧。 长公主却只冷冷扫了他一眼,下了马车后,便撇开了他的手:「注意你的身份。」 「奴才……奴才……」 小厮脸上一白,跪下认罪,却悄悄捧住了长公主的脚踝,手指摩挲。 长公主睨他一眼,倒未继续再说,提步入了客栈,进了厢房,一同进去的,自然还有这名叫钰晚的貌美小厮。 客栈对面。 魏卿卿清晰看着这一幕,待瞧见方才被她刻意支开的祝珠已经回来了,这才朝一旁的兰芷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向祝珠:「如何,可买到那护身符了?」 第66章 「自然,说是有香客一早去求的,虽不是我亲自去的,倒也希望菩萨保佑吧。」说着,便塞了个护身符到魏卿卿手里。 魏卿卿懒懒的撑着一侧脸,笑着收下,又问了问魏浔和魏青山连着葛老一起,还要迟些才到,这才跟祝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其话来。 祝珠兴高采烈,丝毫没看出魏卿卿身上半分杀气。却不知这会儿,魏卿卿的人已经跟暗中跟来的人厮杀成了一片。 离客栈不远的巷子里,刀光剑影和利刃入肉的痛苦声都被淹没在了这除夕的热闹声里。 冷银看着一地的黑衣尸体,上前在他们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四皇子府的腰牌来,不屑一笑:「三皇子这手段倒是下作,来人,把消息给四皇子送过去。」 说罢,便去了客栈。 魏卿卿瞧见冷银出现,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今日她出门本就没有藏着掖着,所以出门前就做了魏素素会再下狠手的准备。 「事情既然办妥……」 魏卿卿本打算让冷银去看看长公主的情况,谁知话说一半,对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祝珠第一个好奇的探出头去:「是表姐?」 魏卿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直接看到了满身仓皇不知所措的徐瑶,如今魏将军府的少夫人。 徐瑶显然是吓坏了,慌里慌张的从酒楼里跑出来,出门口时绊倒门槛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引得不少人围观。 魏将军府的人迎上去,还奇怪问她:「少夫人,怎么不见翡翠姐姐跟着?」 翡翠是徐瑶嫁入将军府守活寡的时候,曲氏派来监视她言行的丫环,方才还跟着她一道进去的,这会儿却没了踪影。 徐瑶知道翡翠没了,势必不好交代,但一想起方才看到的事…… 那貌美的小厮,竟钻在长公主的裙子底下……这样的荒唐,这样的不知廉耻! 徐瑶就像是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的要回马车去,却屋漏偏逢连夜雨。只听砰的一声,翡翠直接从二楼破窗跳了出来,摔在地上,当即溅起一片血花。 众人一片哗然,齐齐抬头看去,立即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长公主跟面貌俊俏的小厮。 虽然窗户很快被拉上了,但里头发生了什么,这就由人猜想了,尤其是长公主如今新寡的身份。 徐瑶虽然心狠,手下也抓着好些冤魂,但如此血淋淋的看人死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徐瑶抹了把脸上湿漉漉的东西,低头,看见那鲜艳的颜色,喉咙干得仿佛说不出话。 「可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我家主子请您楼上说话。」 怔忪间,有人过来相请。 徐瑶见她竟像是见了鬼一般,那侍女却又朝她走近了几步,直接吓得徐瑶全然忘了规矩和体面,扭头便钻进了马车里,飞快离开了。 这副场景落在众人眼里,就更加落实了长公主跟那貌美小厮在干些什么有违伦常的事的猜想。 一时间,这除夕夜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微书吧 那侍女见徐瑶飞快跑了,嘴角勾起丝几不可见的笑,转身回了客栈上了二楼,却不是去跟长公主回话,而是去了隔间,给正坐在里边的阿鲲行了礼。 「辛苦了,隔间里的熏香,你留下清理干净再走。」 阿鲲耳朵动了动,听到隔间传来的长公主的训斥打骂声。面无表情的悄然离开了。 祝珠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卿卿,这是……」 「外头冷,把窗户合上吧。」 怎么回事,他们在二楼正好能清楚看见方才长公主那雅间里的情况,长公主的衣襟已经乱了,那小厮也早已敞露着胸怀,发生了什么,都是已经成婚的人,不言而喻。 第67章 不过好在他们这个角度,长公主若不仔细,是绝对发现不了他们的。 窗户合下,祝珠总算反应过来,抿着唇角半晌,才闷闷一句:「现在坊间都在传长公主多么深爱容大爷,如今容大爷可没‘葬’下去多久呢。」 「她被人算计了。」 魏卿卿是不知道容彻此番计划的,但今儿容彻给她们定下这间雅间,再见长公主跟那貌美小厮一道出现时,她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过长公主倒也不算冤,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看她对那小厮的态度,苟且也是迟早的事。 祝珠知道自己不如魏卿卿聪明,见魏卿卿眼神如水般沉静,想了想,没有多问。 也刚好,魏青山父子到了。 魏虎去白虎营已经许久了,刚好有了信回来。 葛老很高兴,魏虎这小子还记得搜罗了西南那边的烧刀子来孝敬他这个便宜师父,如今上了楼来,直接便道:「还算他小子有心。」 「二哥心地单纯,对师父一直十分孝顺。」魏卿卿亲自起身给葛老倒了茶。 「单纯?说白了就是傻吧。」 葛老嘴上虽然嫌弃着,面上笑容却是不减,又道:「傻点好,省得跟你一样,小小年纪心眼多得跟个筛子似的。」说完,还不忘揶揄魏青山几句:「也就魏虎随了他爹。」 魏青山抹了把额头的汗。 不过今儿除夕,魏卿卿也并未全部是为了家人团聚,她的准备还要告诉魏青山,万不得已,他们要舍弃京城了。 说完,魏浔很淡定,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葛老虽有惊讶,却转瞬一笑:「也好,走了好,堂堂太子都没活路,何况你们。」提起太子,葛老的目光都冷了许多。 魏青山性子耿直,也一心尽忠,以前当个八品小官时,脑子里就只想着百姓。 如今到了京城。也只想着如何替皇上分忧,如今魏卿卿忽然开口,说会抛下皇上,离开京城,让他好半晌都没说话。 「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皇子们的争斗,就要摆到明面上来了。」魏浔说着,声音低了几分:「我偶然从太医院看到过皇上的脉案,皇上的身子,只怕……」 魏浔没说完。但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魏卿卿也终于知道,为何容锐章敢去帮四皇子了。 「爹爹。」魏卿卿看向魏青山,魏青山脸色紧绷,目光复杂的看了看魏浔:「是偶然得知吗?」 魏浔没想到他会转过头来质问自己:「爹……」 「你年少时,就一直想做官,那时候爹跟你说过什么?」魏青山问魏浔,明显是压抑着怒气。 魏浔皱眉,却还是恭谨的起身,撩了袍子当众跪在了魏青山跟前:「爹告诫儿子,临患不忘国,忠也。」 「如今呢!」魏青山分毫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祝珠连忙站起身想要求情。却被魏浔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魏浔抬起头看着魏青山:「父亲只叫儿子忠心,那上位者不仁,也要儿忠吗?儿子要忠的,是上位者,还是天下百姓?」 「你……」魏青山从未见过这般忤逆的魏浔,他待儿子素来严厉,抬手便是要打,好在被魏卿卿及时拦下。 「卿卿,你先到一边去,这不关你的事。」 看到魏卿卿,魏青山的语气顿时柔和起来,魏卿卿却随着魏浔一道跪了下来。 魏青山知道她身怀有孕,急得不行,起身就狠狠瞪了眼魏浔:「卿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跟爹爹说。」 魏浔:「……」 「若是女儿告诉爹爹,女儿跟大哥的想法一样呢?」魏卿卿问魏青山。 魏青山一怔,沉默下来。 第68章 魏卿卿知道魏青山这几十年的想法了,怕是一会子改不过来,只道:「爹爹,女儿不求你临危弃主,只求爹爹最近请了调令,暂时离开京城吧,半年后,若是无旁的事,爹爹想怎么样女儿都不会阻拦。」 魏青山神色依旧凝重,却见魏卿卿眼眶一湿,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来:「女儿已经没了娘亲,不想再没爹爹了。」 祝珠听着,真情实感的流下了同情的眼泪,唯独葛老笑眯眯的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劝道:「你就听你女儿的,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趟浑水你若是蹚了,国公府,祝家还有你魏家,都得跟着你玩完。」 魏青山的面色果真犹豫起来,他瞧着本就亏欠许多的女儿,几番思虑。到底是叹了口气:「卿卿,你起来吧,爹爹听你的。」 魏浔也要跟着起身,却被魏青山狠狠一瞪:「滚回祠堂给你娘跪着去!」 魏浔也不觉得冤,恭谨起身行了礼,便走了。 祝珠自然也匆匆跟着回去了,魏卿卿见说服了魏青山,心底也没了后顾之忧,只要暗中让秋月收拾东西便好了。 除夕夜,民间一番热闹,宫里却极为冷清,就连往年每到除夕都会举办的宴会也撤了,只皇帝叫着几个儿子女儿和嫔妃们一起吃了顿饭。 饭罢,皇帝特意叫了四皇子一人去御书房说话。 从宫里出来时,三皇子还咳嗽得厉害。 「三哥这风寒如此严重,也该好好歇息才是。」五皇子出来时,瞧见三皇子慢悠悠在宫门口走,就知道他是在等自己。 三皇子又咳了几声:「多谢五弟关心,五弟身体看起来很好,看来这些年在民间也过得不错。」 五皇子假装听不懂他的讽刺。微笑:「多谢三哥关心。」 三皇子见他牢牢贴着虚伪的皮,也不与他绕弯子:「你选择此时出来,总不会是要做老四的垫脚石,送他上去的吧?」 「三哥何意,臣弟听不明白。臣弟在民间久了,也渴慕兄友弟恭的亲情,若是臣弟何处做的不对,还请三哥不吝赐教才是。」五皇子微笑。 三皇子手心暗暗收紧,转瞬,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 魏素素上前一步,温柔的眨着眸子,瞧着五皇子笑:「殿下病了,吹不得风,若是五弟不介意,我们就先回去了。」 五皇子看把话压下去的魏素素,自然笑着应下。 却等魏素素一走,五皇子才垂了垂眼皮:「就是她一直暗中在对国公府那位少夫人下手么?是个聪明的,也难怪三哥对她如此死心塌地,情愿为她舍了太子。」 「殿下的意思,太子竟是三皇子……」 「老三也想争一争这个位置,不过他想让我做他手里的刀除去老四。」五皇子冷冷一笑,却并不多说,只跟身边的人道:「明儿既是新年,去多备上几份礼送去国公府。」 「您要让皇上知道,容彻是您的人?」 「不然的话,老三和老四怎么可能上钩呢?」五皇子说罢,脑海里浮现出那抹纤瘦灵动的身影,微笑:「前阵子御赐的东西里,我记得有对凤钗?」 「那是将来给五皇子妃……」 「送去给少夫人。」五皇子缓步往宫墙外那宫灯昏黄灯光下的马车上走,面目隐没黑暗中时,才露出几分笑:「要让阿彻知道,他的夫人,本皇子很重视!」 到了春节这天,京城的人才像是摒弃了所有的新愁旧怨,开始热热闹闹过节了。 因为陶氏的死,国公府的春节比往年更加简单些,二房的人也都闭门不出,但这丝毫不影响阖府上下的下人们全部都高高兴兴的。 天不亮,魏卿卿就听到外面扫雪的声音。 小丫环跟婆子们低低的说笑,偶尔听到雪压断枝丫,才听得小丫环惊叫几声,而后又马上安静了下来,倒是有那冬天的小麻雀,扇着灰扑扑的翅膀飞过,掠起些许风声。 第69章 房间里的银丝炭噼啪燃烧着,珠帘一动不动,魏卿卿翻了个身,人便落到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醒了?」 容彻揽着她,仿佛还没睡醒一般轻声问着。 魏卿卿点点头,忽然起了兴致想去外面看看,便掀了被子翻过容彻直接踩了鞋子到了窗户边,将窗户支开了些许。 才见外面的雪还未全部扫干净,一大早灰蒙蒙的天空下隐隐有些许的光亮,素白的雪透着荧光,红梅斜斜探过来几支,偶尔可见几只圆滚滚肚皮的小麻雀跳来跃去。 忽的,身上一暖。 魏卿卿身上便多了件披风,和一个从后面拥住她的温暖怀抱。 「喜欢看?」容彻笑问她,声音还带着睡意朦胧的慵懒。听得魏卿卿心底一阵荡漾,甚至怀疑容彻实在故意色诱她,并且有证据! 「爷今儿跟母亲一起用膳吗?」魏卿卿问他。 「迟些。」 容彻依旧懒懒的,但眼中却多了几许清明,染上了些微寒气。 魏卿卿知道现在关键时刻,也容不得他真正放松下来:「我会陪着母亲。」 「谢谢。」容彻顿了顿,笑:「过几日你跟母亲出城看雪。」 「看雪何须出城……」魏卿卿话未说完,便反应过来,京城真的要出大事儿了。首当其冲的,只怕就是如今这个风头正盛的四皇子:「我明白了。」 容彻看着她微凛的眼神,知道她必然是猜到了,问她:「可想过要容锐章怎么死?」 魏卿卿嘴角勾起:「只要四皇子坐不上那个位置,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比死还好。」奋斗了两辈子的仕途,终究是败了,以容锐章的心胸,只怕比下油锅炸还难受。 容彻看她对容锐章果真是半点旧情也无,脸上的笑意更大,将魏卿卿用披风紧紧一裹,便打横抱着往那罗账去了。 用过早膳,五皇子的凤钗便送来了。 魏卿卿似乎早有料到一般,接了凤钗后,直接当着那送钗人的面,道:「这钗极好,今年正好没准备给芳妹妹的礼物,兰生。你便送去芳妹妹院儿里吧。」 那五皇子府的人面色一僵,回头瞧着魏卿卿,却见她神色清明眼神干净,半点没有其他想法的样子,到底是生生咽下这口气回去回话了。 待那人走了,兰芷才有些担心道:「您不担心五皇子恼了?」 「他恼不恼又如何?总归他还想着要拿捏国公府,我们便是乖得跟阿行一般,也换不来他的三分信任。」魏卿卿心底不由冷笑,这个五皇子,本事还未显露出来,这皇帝的制衡之术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先用了容彻,又去提拔容明霍,而今容明霍下手失败,又当着容明霍的面给自己赏赐? 这算是给容彻的警告,还是对容明霍的不满? 只怕是都有,倒真是个心机深的。 「阿行可不要那样的主子。」兰芷说完,身边绕着魏卿卿脚边打转的小黄狗立即汪汪两声表示认同。 「让人去长公主府看看,若是不出所料,五皇子该去拜访了。」 魏卿卿说罢,问了问兰芷:「六皇子至今未醒?」 「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昏迷了,六皇子至今还住在宫中。」兰芷道。 魏卿卿还要开口,便觉之前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又出现了,她立即回头看去,却不见任何可疑的人,心底不免升起几分警惕,也不在前院多留,直接去寻了国公夫人。 那目光见魏卿卿离开,才轻轻吩咐了身边的人:「既如此,那便留老三。」 嘶哑如鬼魅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南平咬牙,明明五皇子才是最好的棋子,仅仅因为五皇子惹了魏卿卿不痛快,主子便要换人么? 「请主子三思……」 第70章 南平话未说完,便察觉到赫连紫风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气,不得不将话咽了下去:「小的明白!」 五皇子尚不知道自己暗中竟得罪了赫连紫风,他算好时间,侯在长公主府外,等瞧见六皇子府的人来了,才下了马车佯装刚到一般,跟六皇子府的人一道入府去了。 他出生便被抛弃在民间,是三教九流的人将他拉扯大,他自然也学会了三教九流的那一套,所有的忠心和感情,在他眼里都是虚的,在他看来,永远的坚固的关系,只有利益关系! 是以今儿来见长公主,他同样带着自以为足够大的诚意。 「你的意思是,你能把魏卿卿交给我?」 长公主坐在上首,依旧端庄,半分看不出她由一个低贱小厮爬入裙底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五皇子看了眼站在一侧躬身的六皇子府小厮,微笑:「臣弟所求不多,所以臣弟会帮六皇弟。当然,臣弟知道这不足以取信。所以便奉上了自己的诚意。」 「你不辞辛劳,让父皇认下你这个弃子,总该不会只是为了来献上诚意的吧?」长公主冷淡看他。 「自然,臣弟有所求,也只有六皇弟日后坐上那个位置后,才能帮臣弟达成。」五皇子微笑。 长公主没说话,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五皇子也没有避讳,或者说,他就是要这话让六皇子府的人听到的。 「臣弟要荣华富贵,当然,最要紧的,是臣弟要替亡母求一个名分。」五皇子神色郑重起来。 五皇子生母出身微贱,且样貌丑陋,这也是为何皇帝死活不肯认下他的原因,以至于五皇子出生后,他生母便离奇死亡,而五皇子也被下人‘无意’的弄丢了。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五皇子没有母族支持,在朝中更没有威望,就算如今能够回宫,也是绝没有资本能跟秦凉野争的。 「那就要看五皇弟的诚意,什么时候送到了。」 长公主说完,便抬手送客了。 五皇子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微笑着走出了长公主府,脸却立即垮了下来。 「秦凉野没出事!」 一旁谋士一听,立即道:「可是宫里不是传出消息……」 「父皇在替他遮掩。」五皇子淡漠一笑:「如若他当真出事了,长公主也不会应下我的事了。难怪啊。她出了这等丑事,也还能不疾不徐的躲在府里,看来老三老四都被父皇耍得团团转。亦或是说……这老六,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五皇子气愤的离开,丝毫没察觉有人在看他。 兰芷接到消息后,立即就传了消息给魏卿卿。 魏卿卿早料到如此,倒也不十分震惊了,令她震惊的,是大好节日,忽然披着黑斗篷登门的刑部尚书李奎! 三皇子府。 三皇子的风寒总算好了些,坐在暖阁里,看着在院子里赏梅的魏素素,问:「李家那老不死的还是不肯答应?」 「是。现李尚书的家人全部都被秘密送出京城,三皇子妃又……他有恃无恐。」一侧的人道。 「哼。」三皇子面色不愉,但想起惨烈自尽的三皇子妃,眼底到底有了几分犹豫,却在看到魏素素的脸时,很快消散:「既如此,那就让这老不死的早点去见他女儿吧。」 说完,三皇子便起了身,到院子里将魏素素拥在了怀里。 「臣妾下午想回将军府一趟,晚上回来。」魏素素说着,却不像是询问,而是做了决定。 三皇子有些失望,却还是答应了她,只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去了。这一次,魏素素没有拒绝。久久书阁 春节的焰火在天上炸成一朵朵绚烂的花。 魏卿卿跟国公夫人一起,果真没有等到容彻回来一起吃这顿团圆饭。 第71章 魏卿卿陪国公夫人坐了许久,还是国公夫人担心她怀着身孕久坐不好,将她撵回去了她才走的。 「这个孩子,死心眼,还以为我一个人会伤心不成?」 国公夫人虽这样说着,眼底却全是笑意。 曹嬷嬷替她拿了暖手炉来,笑着道:「少夫人一片孝心,夫人好福气。」 「是啊。」国公夫人微笑着站在门口,国公爷一去几个月,半点消息也没有,就跟死了一样,海儿又离开了,彻儿也回不来,所幸,她还有个儿媳陪着。 「等彻儿回来,你叫他来见我。省得他变得跟他爹一般不着家!」 魏卿卿回了重新休整好的绾秋院,站在院子里,夜光下仍能看到风卷起的些许白色雪花,廊下有些年纪小的丫环还在玩闹,兰芷要上前去呵斥,被魏卿卿拦下了。 「不妨事。」 魏卿卿心情也跟着松快下来,手里拿着国公夫人今晚给的装了代表如意吉祥金元宝的荷包,轻轻的荡来荡去,心下慢慢琢磨着事,直到回了房间,才手脚一僵。 「小姐,怎么了?」 兰生觉得奇怪,可绕过她来一看,顿时黑着脸出门就叫了今儿值夜的婆子问话。 魏卿卿走到书案边,看到上头放着的一个锦盒。 锦盒上贴心的打了个漂亮的结,上头还有未曾化开的雪,可见是才放进来不久。 兰生瞧见魏卿卿这神色,也知道这礼物不是容彻送的了。 「可要奴婢拿下去?」 魏卿卿望着这礼物,不由一叹,她有时候也会想,当初救了赫连紫风,到底是自己的劫,还是自己的劫。 「拿下去吧。」魏卿卿说罢,便去里间洗漱了。 窝在被窝里,魏卿卿睡不着,榆钱巷虽然住的都是官员,可耐不住谁家都有几个调皮小子。大晚上的还在外头放爆竹,偶尔还能听到长辈气急败坏的呵斥声。 魏卿卿揽紧了被子,嗅着上面兰生新熏的淡淡花香,将头埋了进去,如今她可太稀罕这人间的烟火气了,这一世,她一定不要死,要好好活下去! 容彻回来,已经是清晨。 他进来看了一眼后。便去里间洗漱了。 哗啦啦的水声,不多会儿,魏卿卿便被揽入他的怀抱,魏卿卿也仿佛习惯了一般,眼皮也不掀,自觉的翻过身去抱住了他。 快到天明时,各家各户的灯笼才熄了光。 容锐章一夜未眠,盘膝坐在祠堂里,祠堂里供奉着章老夫人和容金宁的牌位。还有一块……魏卿卿的,上写着‘亡妻容魏氏’。 容锐章一双眼睛盯着那块牌位隐隐发红,带着些许病态的偏执。 执着这么久,容锐章一时都忘了,自己对魏卿卿到底是恨得太深成了爱,还是这么多年一直爱着他,只是少年意气,容不得别人说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自己处处还要依附一个女人,才将那份本该甜蜜的爱,酿成了毒。 江姨娘挺着肚子过来时,带来了热腾腾的早膳,是一碗清粥,搭配着两碟子小菜,这是容锐章平素最喜欢的。 「相爷,天寒了。」 江姨娘温柔的替他披上披风。 容锐章抓着她的手,她总是这般的体贴入微,又恰到好处,却美好的让容锐章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相爷怎么了?」江姨娘柔柔笑着问他。 「没事。」容锐章又抚了抚她的肚子,微笑:「太医说这是我们的儿子,我的第一个儿子。」 江姨娘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完美:「是呢,是上天注定要妾身送给相爷的礼物。」 容锐章站起身来,却因为坐了太久,而晃了晃神,好在被江姨娘及时扶住。 容锐章握紧了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竟一直都是凉的。 第72章 「你冷吗?」容锐章突然问了一句。 「相爷是觉得妾身手心太凉了吗?」江姨娘好似看出他的疑问,温柔笑着:「妾身的手心一直都是如此凉的。」 容锐章听着这话,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刺痛着他的神经一般,可他没有多想,也懒得多想。 江姨娘待他,从来都是温柔爱重,一颗心系在自己身上的。 容锐章不再多说,过了温情脉脉的早上,才如寻常一般去往四皇子府了。 这些天来,四皇子越发受到皇上器重,而太子已死。三皇子不成气候,五皇子虽然是有备而来,到底在朝堂少了根基,况且,前世这位五皇子不也死的无声无息么? 至于六皇子,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容锐章都不会再让他冒头了。 毕竟,谁让他有那么一个好姐姐呢? 平静的新春,没人知道底下暗藏了多少的风浪。 皇帝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某一个大雪日从某位妃子那儿回来,忽然就重病不起。 此时刚过了元宵,皇帝一病,满朝被太子之事震慑住的臣子,立即蠢蠢欲动起来。 容锐章首先发难,以丞相满朝官员之首的名义,携带御史台上下,直接参奏长公主妇德有亏,要求皇上惩处长公主。将其贬为庶民! 朝臣一起发难,长公主又的确有亏,皇帝的确该罚。 但现在长公主不仅仅是长公主,长公主还是六皇子的亲姐姐,若是罚了长公主,在如今四皇子风头正紧的时候,这无异于让六皇子将储君之位拱手相让。 但容锐章这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以西南容彻下落不明,恐违背圣意返回京城意图不轨,为求朝政安定,请皇帝直接抹掉国公府爵位,并接国公夫人和少夫人一道入宫侍奉太后。 第三,便是以皇帝病重为由,请皇帝直接让四皇子代为监国。 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朝堂之上的李御史虽不十分赞同,但因为容锐章几次表现出能预知未来,便忍下了。 而容锐章则自以为皇帝早就授意暗示过自己,要扶四皇子上位,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自己去扶持四皇子了。 一番言论下来,皇帝居然十分意外的,全部应许了。 魏卿卿在皇宫的圣旨下来时,脸色已经十分沉静:「还请公公稍等,臣妇等这便去换了衣裳,再随公公入宫。」 「少夫人请吧。」 来传旨的公公面目和蔼,眼底却泛着些冷意。 魏卿卿面上看不出情绪,却在扶着国公夫人回后院后,直接道:「看样子,这场风雨已经下过来了。」 「还不急。」国公夫人很淡定,因为皇帝此举异常,想必这次倒霉的,还不是他们国公府。 「酒窖已经修通了,船只也已备好,可以将府中下人遣散了。」魏卿卿说着这话时,眼底隐隐有火光跳动。 国公夫人知道她什么意思,虽然舍不下,毕竟那老不死的还没回来,可是……也耽搁不得了。 「嗯。」 国公夫人点点头,拉着魏卿卿的手满眼愧疚:「只是委屈了你。」 「儿媳不委屈。」 魏卿卿轻声说着,眼角瞥见鬼鬼祟祟跟在不远处的容芳芳,垂下眼帘,这一次,不论如何,不能再捎带上二房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刚换好衣服,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传,说容芳芳求见。 容芳芳是个蠢的,一次二次来,魏卿卿也习惯了,这一次,同样不打算见她。 「宫里的公公等久了,怕是不便相见了。」 魏卿卿换好衣裳出来,淡淡一句,来回话的下人便明白了意思,转身便出去了。 第73章 魏卿卿这次入宫,没带兰生和兰芷,因为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四季酿暂时不要有动静,等确定要离开后,再做打算不不迟。」 「一旦宫里有异动,你们立即联系秋月和大嫂,让她们带着魏家跟祝家的人到国公府来。」 「……」 交代完,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魏卿卿离开时,兰芷不放心:「您不等二爷回来再做打算吗?」 「二爷想必已经料到了。」 魏卿卿不知为何,没有半分觉得失望,她不是时时刻刻需要男人保护的娇弱女子,而容彻,她也相信,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白白牺牲。 这股信任,是自内心而来,没有半分考虑和犹豫的。 魏卿卿出门时,抚了抚肚子里那已经存在的小生命,提步毅然决然踏入了这风雪里,只余下猎猎红色长裙翻飞,成了动人又绝艳的花。 魏卿卿快到前院时。还是见到了容芳芳。 容芳芳失了之前的跋扈骄傲,缩着脖子等在墙角,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悲伤和怯弱。 魏卿卿脚步停了停,看着她发髻上簪着的自己为了打发五皇子,而送她的那对凤钗,目光凝结在她身上,问她:「我帮不了你什么。」 出乎意外的,容芳芳没有像以前一样,得不到魏卿卿的肯定回答,而暴露。而是眼睫一垂:「我知道。」 这倒让魏卿卿有些讶异。 容芳芳见魏卿卿没走,一双水润的眸子此刻却带着审视的望着自己,紧张的咬了咬牙,抬头看她:「我想离开这个家。」 魏卿卿依旧不语,不过她看着容芳芳,心底感慨,原来这世上,冥顽不灵的人,也是可以开窍的,只是代价的大小罢了。 「你是女子,母亲新丧,除非死,你没有离开的路。」魏卿卿冷淡掐断她的幻想,这种情形下,如若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才是走上了死路。 容芳芳面上划过一丝失落,而后才咬牙,目光坚定的看着魏卿卿:「我知道。所以我想,去庙里给母亲守丧。」 「出家?」魏卿卿问她。 容芳芳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才泛起湿润。没有肯定魏卿卿的说法,只是压抑着哽咽:「我没有别的选择了,爹爹他,不会放过我了。」 魏卿卿见她果真是想的明白了,嘴角浮起丝笑意。 魏卿卿不是什么烂好人,却也不是冷硬心肠的人,容芳芳所求不多,她不介意抬抬手,给她一条活路。 「皇上素重孝道,这榆钱巷里住着上达天听的魏御史,又有一个为皇上添墨的祝大学士,芳妹妹要做的既然是大孝之事,便是皇家那庵堂,也去得。」 魏卿卿点拨了一下,便走了。 到底能不能真的开窍,且看容芳芳了,毕竟如今她娘才死,她就弄得人尽皆知要去皇家庵堂做尼姑,便是将她祖母,将她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了。 容芳芳身边的丫环看容芳芳当真要这样去,心下泛苦,她可不想跟着去做姑子。 「小姐,你可别听少夫人的,她没安什么好心,她这是要害您呢!」丫环劝她。 容芳芳却面色一紧,冷冷盯着这丫环:「今儿的话你敢跟父亲说一句,我纵然是困在这内宅出不去了,你跟你那小情郎还有你一家老小,一个都别想活!」 丫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决绝的容芳芳,下意识还要劝,却见容芳芳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般,当即吓得住了嘴。 当夜,容芳芳就衬着容明霍不注意,溜出了国公府,跑去魏府跟祝府大肆哭了一番,不等天亮,包袱卷都没拿,就一人坐着马车,往皇家庵堂前跪着去了。 等容明霍知道时,她已经跪在了那庵堂前,就算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说动容芳芳,又不敢在皇家庵堂前动手脚,只得气得脸色铁青回了国公府。 第74章 国公府人去楼空,容明霍郁闷不已,扭头再去寻了五皇子。 五皇子却交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任务。 「您是说这就是证据?」 容明霍看着手里的证词,喉咙干哑,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冷汗涔涔,手都在发颤。 容明霍抬头,看着转着大拇指上那绿玉扳指的五皇子,心下纠结,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样做未免太铤而走险了,现在皇上一心扶持四皇子,眼看着就要扶他坐上太子之位……」 容明霍其实是怂了,毕竟四皇子那边一边倒的气势太过明显了,他想五皇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五皇子似笑非笑的斜斜睨着他,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怕了?是不是想着出了这道门,就去找容锐章,去见老四。拿本殿下做投名状,换得你的荣华富贵?」 容明霍被戳穿了心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表决心。 但五皇子是从三教九流混出来的,人心易变这一点,他早就看透了,也从没想过能让容明霍能真正的忠心耿耿,他只要抓住容明霍的弱点就行了。 「容锐章具体是什么人,想必你比我清楚。但老四是什么样的人,你怕是看不透。」 五皇子目带讽刺:「他看似温温吞吞一副怂包样,其实最是心胸狭隘记仇之辈,你既已投在我门下,这个仇便已经结下了,纵然你此时判过去,你这样的叛徒,你以为他会留着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五皇子此刻还不想失去容明霍这颗棋子,所以很能耐得下心来跟他慢慢说道。 容明霍听着,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了。 「微臣不敢。」 「那这证据……」五皇子居高临下的看他。 「下官……」容明霍还想挣扎,才发现早已经没了退路:「下官明日早朝,便呈上。」 皇宫里,魏卿卿又见到了熟人。 陈妃和茹嫔,只不过如今茹嫔已经不是嫔,而是妃了。 茹嫔出自四皇子妃的马家,她入宫便得宠,太子去世后,没多久就升为了妃,可见皇帝对四皇子的抬举。 至于陈妃,跟茹妃的关系依旧很好。 「以前倒是听三娘说,魏家的小姐生的国色天香,如今一见。果真是惊为天人。」 太后的宫里,陪坐在太后下首的陈妃率先发难。 太后半合着眼睛,似乎没听到一般,只有茹妃吃吃的笑:「若说惊为天人,咱们这后宫貌美的女子还少么?」 言谈之间,贬低甚多。 但不论她们怎么说,魏卿卿都平静的坐在原处,仿佛一支挺拔的青竹,风来风去,兀自不动。 说得久了,陈妃和茹妃也发现魏卿卿仿佛听不懂她们明里暗里的嘲讽一般,就坐在那儿,不论她们怎么发难,她都乖顺的像个人偶。 久了,她们便无趣了,毕竟在太后跟前,到底不好做得太过分。 「哀家乏了。」 许久,太后揉了揉眉心,笑看了魏卿卿:「你是叫卿卿?哀家以前也有个喜欢的叫卿卿的姑娘,过来,替哀家捶捶腿吧。」 听到这话,魏卿卿不知为何,眼底微酸。 魏卿卿乖巧的起身应下,走到太后的脚踏边,开始轻轻的捶腿。番薯 陈妃和茹妃自然也不好再留,这才告辞了。 待她们走了,太后才掀开眼皮瞧了瞧面前这个不怒不恼的丫头,小小年纪,眼底沉静的好似一汪没有波澜的水一般。 「在哀家这儿安心住着。」 太后没头没尾的一句,说完。就真的合着眼睛睡了。 魏卿卿的一颗心却算是落了下来。 太后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庇护她们了,纵然要听些冷言冷语,她只要装作没听见便使了。 第75章 等到入夜,魏卿卿走了,服侍太后的嬷嬷才走了来,带着些不解。 「不知道哀家为何护着绥国公府?」太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梳篦上梳下来的银色发丝,也不等身后的人回答,便笑起来,只是笑容里带着些苦涩:「皇上登基,也才十几年的光景,先帝还在时,绥国公府的两个孩子也都不是毛头孩子了,那时候先帝便说过,江山要有明君,却要要有贤臣和能臣。」 「而这绥国公府的,一个堪做贤臣,一个堪做能臣。」 太后缓缓说着,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 嬷嬷问:「那这贤臣和能臣。便是国公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太后苦笑:「贤臣是大公子不错,这能臣却是指绥国公,有手段也有狠心,但他也有仁心。」 「那二公子……」 「那就是只狼,是虎,是狠得下心抛得下忠义堪为将才的人,若是握不住,转头他就能是贼子,是逆臣,是坏我根基亡我江山之人!」太后眼角泛起些许冷意,又重重垂下眼皮去:「哀家老了,管束不住皇帝,这底下的人,也无能为力了。只求现在哀家施他几分恩,他将来能记得,不做那乱臣贼子。」 嬷嬷听得心惊胆战,她想起十多年前见那国公府二公子的样子。 明明是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的小公子,却在容大公子被指为驸马,被唾骂玷污公主时的模样,那小公子澄澈的眼睛一下子就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情绪了。 之后,那几个唾骂容大公子的宫人,便离奇死了个干净,先帝却不让人去查了。 魏卿卿坐在暖榻旁,有些许雪光流泻进来,跟那精致的莲蓬烛台上辉煌的灯光相互映照,让室内平添了几分凉意。 面前的宫女恭谨躬着身子,也不管魏卿卿什么反应,继续传着自己的话:「相爷还说了,只要您愿意答应。便会保您跟您的孩子无恙。」 「他就那么确定,这位子是四皇子的了?」 魏卿卿端着茶盏,面色平静,心底却掀起了波澜。 容锐章在宫里都安插了人手,那皇帝如今重病的事儿必然瞒不过他,想来,皇帝不是假装生病,而是真的快不行了。 若是皇帝忽然撒手而去,那储君之位,毫无疑问。就是四皇子的了。 宫女微微一笑,并不抬头:「奴婢卑贱,并不知道相爷所思所想,只是奴婢看相爷对少夫人一腔深情,少夫人何必要往死路上奔去?况且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 「告诉你们相爷,劳他费心了,可我怕极了那烈火,再不敢再被烧一次了。」魏卿卿漠然。 宫女听得有些糊涂,但见魏卿卿目光森森。倒也不敢再说,只留下一个‘不知好歹’的眼神,转身走了。 待她离开,此刻静静站在黑暗掩护下的银灰色身影才危险的眯起了他那双狐狸眼,露出了杀气。 第二天,那宫女便‘失足’跌入宫中枯井里,活活摔死了。 当然,这是后话。 魏卿卿待那宫女走后,抿着嘴盘着腿气愤的捏着那茶盏许久,仿佛那茶盏便是容锐章一般,只恨不得活活掐死了才泄气,知道窗户一动,带动一阵冷风。 「外面的守卫……」 魏卿卿看着来人,担心的话还未说完,嘴唇上便是一软。 凉凉的,甜甜的。 魏卿卿扬起唇角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二爷胆大包天惯了,也该替我们这些胆小的考虑考虑。」 「胆小的?卿卿是指我吗?」容彻自然的将她捞在怀里。 魏卿卿笑弯了眼睛,他们是两个胆大包天的。 魏卿卿将太后今儿的态度告诉了他:「看来,太后是知道皇上在做什么的,似乎也预料到了会发生些什么。」 第76章 「嗯。」 提到太后,容彻的神色沉了沉,但只是一瞬,很快便跟她说起了计划。 容彻没有再瞒着魏卿卿,他知道,她不是寻常的内宅女子,她也可以走出来,跟自己一起挑肩上的担子,而且他想,她会更高兴如此。 果然,容彻说着的时候,魏卿卿的眼睛一直都是亮晶晶的,时不时还能提出几个有效的建议。 直到过了三更,容彻要起身离开。 「明日朝堂上便要乱起来了。」容彻冷笑:「皇上的脉象越来越差了,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很快,这京城便要乱了。」 魏卿卿心底暗暗庆幸,还有她早早做了准备。 第二天,就在四皇子开开心心监国辅理政事,并把前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底下的人清洗了一遍的时候,容明霍直接求到了皇帝的寝宫。呈上了那一份罪状。 而不等皇帝开口,这份罪状书已经如纷飞的纸片一般,飞入了京城各家各户,一时间,京城沸腾起来。 四皇子跟容锐章急急入宫求见,皇帝以病重为由暂时没有接见,但也并未马上治罪,让四皇子依旧正常打理朝政。 四皇子不放心,马上就派了四皇子妃入宫给太后请安,却被太后以旧疾复发为由,拒之门外。 一时间,众人都猜不透皇帝这是个什么意思了。 魏卿卿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就直接被茹妃请到了自己宫里。 魏卿卿今儿穿了条朱红色绣牡丹长裙,长裙翻飞,牡丹好似朵朵盛开,不可谓不华丽,而魏卿卿面色清冷,眼生妩媚,也实实压下了一身华贵,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张扬一般。 而这份张扬。更加让她美的惊心。 在看到茹妃眼底那一份嫉妒和不满时,魏卿卿佯装没看见,依旧不卑不亢的行了礼。 如今入宫,她就是要这般张扬,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样,茹嫔陈妃之流想要对她下手,也要掂量掂量。 「今儿请少夫人来,少夫人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本妃的意思吧。」茹妃熟门熟路的敲打着问话。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魏卿卿会这么直接。 「太后并未生病,是故意不见各位娘娘和四皇子妃的。」魏卿卿直接开口。 茹妃一怔,一旁的陈妃却比她聪明不少,当下脸色也白了几分:「太后最是知道皇上的心思,若是如此,是不是皇上这次真的怪罪四殿下了?」 茹妃咬着牙如毒蛇般死死盯着魏卿卿:「你所言非虚?」 「娘娘不信,可以去皇上的养心殿看看,亦或是,问问皇上身边的范公公。」魏卿卿浅笑。 范力是皇帝的心腹,可是人,总还是想着活的。 如今皇帝命不久矣,最靠近皇帝的范力,自然就会往最靠近那个位置的接班人。 茹妃也想明白了这一层,都顾不上刁难魏卿卿,径直就往养心殿去了。 直到皇帝拒绝,范力也只在她面前打着官腔半句有用的话也不透露,甚至许以重诺都不能收买半分时,四皇子和其党羽才终于明白过来。 皇帝允许四皇子如此的风光,不是要他做储君,而是要他来做这出头鸟儿了! 魏卿卿看着容锐章的眼线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抬手端起了茶,没有像上次一样冷冰冰,而是微微一笑:「告诉你们家相爷,不想死可以,让他亲自到他婶婶跟前来,哭着相求!」 容锐章没想到局势会变化的这么快,但他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的心。 活了两辈子,他都没能看清,看似庸庸碌碌十分信任他重用他的皇帝,最后会摆了他一道。 容锐章在府里憋了好几日,也勒令四皇子憋在府里。 「看皇上目前的态度,只要四皇子能沉得住气,就不会有事。」 第77章 容锐章虽然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但也不是傻的,事到如今皇上只是袖手旁观,那便说明,他还是袒护四皇子的。 李御史看容锐章还算有把握,点点头:「那下官这就走一趟四皇子府,告诉四皇子先提防着些,以免有人再拿这些事做文章。」 「本该本官走一趟的,奈何……」容锐章客气的起身,正巧这几日江姨娘动了胎气,容锐章虽不是那等儿女情长的人,但江姨娘和这个孩子不同,隐隐的,容锐章都已经把江姨娘当成曾经那尽心竭力为他好的魏卿卿来弥补了。 再说了,李御史他也信得过。 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事情总是在你觉得能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给你迎头痛击! 第二天还未上朝,容锐章便接到了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说什么!」 容锐章站在门口,一只脚刚迈出去,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都在发抖,但却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来回话的小厮不敢隐瞒,看他气成这样,只得再说一遍:「李御史说,御史台已经在魏御史的带领下,要在今儿朝堂上联合参奏四皇子图谋不轨了。因为昨儿四皇子殿下,居然派人送了大批的金银珠宝给容明霍,意图收买。」 「收买容明霍?呵……」 容锐章想笑,是真的想笑,他知道四皇子平庸,也希望他平庸而后好为自己所用。却没想到他妈的他这么蠢! 去收买容明霍,那不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容明霍的证据,不都是真的吗? 但气归气,路已经选好了,他别无退路。 做好心里建设,容锐章定了定心神,一边走一边吩咐:「告诉四皇子,这几日乖乖跪倒养心殿外去,皇上不松口不要起来。」 「然后处理掉身边的小厮丫鬟加所有幕僚,我会给他安排新的。」四皇子做事处处都要征询容锐章的意见,昨天贸贸然就去找了容明霍,必然是被人唆使。 既然没有时间一个一个去排查,那就全部解决。 至于四皇子那边,他想还有一个李御史,一定能给他解释的明白。 顿了顿,容锐章又补了一句:「让他最近不要来找我!」 说罢,容锐章便往朝堂去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容明霍直接呈上了四皇子联同三皇子谋杀太子的证据! 满朝哗然,还不知情的四皇子此时却听了容锐章的,一副认了错的模样,直接跪到养心殿去了。 「哈哈,真是……」 太后听到这些消息干笑两声,一双总是温和的眼睛却沉得跟冰窖似得。 还真是,有够蠢! 太后看了眼乖顺坐在一侧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给她捏腿的魏卿卿,合了合眼,便是这样一个小女子,怕也比四皇子聪明。 「你们进宫也有十几日了,闷了吧。」太后笑看着魏卿卿:「听闻皇帝把彻儿那孩子留在了西南,他可传了家书回来?」 「好些日子没收到夫君的家书了。」魏卿卿柔柔的笑,心底却思绪飞转。 太后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回头哀家跟皇帝说说,彻儿是个好孩子,你又有孕在身,让他早些回来的好。」 魏卿卿立即起身行礼,感激的模样:「多谢太后。」 「你也是个好孩子,对了,听说长公主从国公府搬出去了?她的性子哀家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不过妯娌么,有摩擦也是难免的,你说是吗?」太后笑看着魏卿卿,一缕阳光从太后背后的雕花窗射进来,让魏卿卿看不清太后脸上的表情。 但魏卿卿明白太后的用意,在她心里,长公主跟六皇子是一体的,自己跟容彻是一体的。 她拿召回容彻为条件,让她们亲近长公主。亲近长公主,就是亲近六皇子。 第78章 而这个条件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威胁。 魏卿卿看着太后,微微垂了垂眼帘:「大哥的死,殿下许是还没放下。」 太后目光厉了几分,看着乖顺的没有一点棱角的魏卿卿,到底是轻轻一叹:「你们还年轻,爱恨都太浓烈,也分得太清。行了,下去吧。」 魏卿卿知道太后是不怜惜容海之死,非要把长公主跟六皇子绑在国公府这条船上了,也不再挣扎,鱼肉去跟屠夫谈条件,谈怜悯,本就不该抱有希望。 迟些,太后又见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回来后,虽跟平常一样笑着,魏卿卿却看得出来她眼底藏不住的愤怒。 第二天,魏卿卿和国公夫人就被送回家了。 容锐章在亲眼看到魏卿卿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知道这一次这道坎,怕是难迈过去了。 魏卿卿也同样看到了容锐章,披着黑色大氅独自执伞站在一旁。 高束玉冠,冬雪也遮不去他的好容貌,除了脸上分外的阴鸷以外。 这一次,容锐章没有上来纠缠。 魏卿卿看着他复杂的眼神,知道他是希望自己能停下来,但只看了这一眼,魏卿卿便直接提步走了,连半分的停顿都不曾有。 容锐章在她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时,这才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现在这四皇子怕是难翻身了,跟着他的容相……」 兰芷刚进屋,便幸灾乐祸起来。 不怪她如此。她是厌恶极了容锐章,以前那些自以为是的纠缠,可害得魏卿卿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 「不可小看他。」 魏卿卿比所有人都了解容锐章,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认输,他也没有认输那样的勇气。 要他彻底无翻身之日,只有他死,到棺材里,也就翻不动了。 没多久,皇上果然下令,调回容彻。 五皇子也上书,求皇帝怜悯长公主多年在外,放了她出来。 皇帝只犹豫了一天,就答应了五皇子的请求。 容锐章知道时,便确定,四皇子栽了。 急急赶往四皇子府,他想,还不至于走到绝路,可刚到四皇子府门口,就见到了李御史。 「李御史,你在此正好,与我一道去见殿下。」 容锐章说着就要往里去,却被四皇子府的人给拦下来了。 容锐章不解:「尔等大胆!」 「是容相大胆。」 李御史依旧是之前那般恭敬的态度,话却叫容锐章瞬间黑沉了脸。 容锐章阴沉沉的盯着李御史,半晌,似乎明白了过来:「是你?」 仅仅两个字,李御史却知道容锐章在说什么。 他没有否认,但有些话,不可说得太明白。 容锐章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如果真的是李御史让四皇子去贿赂的容明霍。那之前自己给四皇子的忠告,他可以想象,已经被李御史歪曲成了什么样子。 偏偏,四皇子又是一个庸得不能再庸的人,他绝不会察觉李御史的背叛! 「为什么。」容锐章不明白:「你明明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四殿下。你不会不知道,这般做,对四殿下来说意味着什么!」 「容相可还记得一个叫郭庆的人?」李御史问。 容锐章当然记得,可这跟郭庆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魏卿卿?」郭庆是魏卿卿的人,魏卿卿又那般恨自己…… 可不等容锐章想完,李御史却没忍住嗤笑出声。 他怜悯的看着容锐章,是那种看尽人世险恶的眼神,怜悯的看着面前的小辈。 「与一个女人何干?还是说少年天才的容丞相,心底最大的敌人,竟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 第79章 李御史似乎没了兴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容相没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落,他已经离开了四皇子府走了。 容锐章不知其中缘故,还想闯进四皇子府,却始终没进得去。 这厢,魏卿卿看着终于醒来了的郭庆,看着他这个老男人红着眼眶说起李御史,也觉得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当初他的情敌,居然早从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公子,混成了如今的李御史,而李御史至今还惦记着曾经得不到的白月光呢? 「原来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当初杀我全家的人是谁,是因为那人早就死了!」 那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的亲舅舅。 四皇子生母去世后,此人依旧不知收敛。仗着还有个皇子侄子,到处为非作歹。 而他灭郭庆一家的理由,也简单到荒唐,仅仅是因为他在一次路过郭庆老家时,调戏良家女子,被郭庆那小女儿瞧见,骂了句‘狗官’,仅此而已。 而当时,带着郭庆小女儿的,正是他那年迈的老母亲。 老母亲当时便被他罚着跪下磕了三十个头,头都磕破了,满头银霜,被血混着的灰尘沾满,却被他一脚踢翻,当即便倒在了地上丢了命。 可他还不满足,似乎是为了彰显他的威风,当夜,趁着郭庆不在,一把火,烧了整个郭家。 当郭庆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门窗都被人从外面钉死了,一家老小,活活烧死。 如可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本该上达天听,却被四皇子生生压了下来,甚至还暗害了两个想主持正义的小官,杀了全家。 至此,所有人都闭紧了嘴,便是郭庆拿命威胁,也没人敢告诉他真相。 多么荒唐! 「当初那李老头还问我拿什么来保护纯儿,我自以为一把利剑,一双拳头,足矣,可我现在才发现,只有戴上那顶官帽,人的命才是命。」郭庆望着魏卿卿,眼里说不出的后悔,还有一丝茫然。 魏卿卿知道,没有什么话能安慰他,除了报仇。 「等等吧,四皇子快没了,他这棵大树一倒,底下庇佑的猢狲也就散了,他们刑事如此狠辣,到时候不必你出手,也会有人将那国舅爷的朋党斩杀干净。」 郭庆听着魏卿卿这番话,心底憋了许久的郁气,才终于吐出了些许。 魏卿卿看了眼站在一旁也跟着红了眼眶的绿萝,笑了笑,让她好生照顾着郭庆。便出来了。 刚出来,魏卿卿便黑了脸,直接叫了冷银出来。 「第一,马上穿消息给二爷,赫连紫风发现了国公爷一直在查他的事,国公爷如今在外,恐有危险。」 「二,赫连紫风知道我们发现了祝府的秘密,恐怕会反将我们一军,祝家必须马上离京。请他去祝家走一趟。」 冷银应下,却看魏卿卿吩咐完,还脚步不停地往外走,有些不放心:「你还要去哪里?」 魏卿卿面色沉了沉,心底说不出的复杂。 「魏家。」 「反正在榆钱巷,我送你过去……」 「是另一个魏家!」 所以,魏卿卿的脸色才这样难看。 一想到要再见曾经那个薄情寡义的爹,魏卿卿便只有浑身的恨! 可现在却不得不去,耽搁不得了。 魏猖到酒楼雅间见到魏卿卿时,惊讶的顿住了脚步。可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而魏卿卿也没有露出讶异之色,她是故意假借魏浔的名义,邀自己出来的。 「少夫人有什么话要跟老夫说?」 魏猖不悦,却也没有退出去。 魏卿卿垂眸看着茶杯中自己倒影的眼睛,轻轻开口:「魏将军相信命吗?」 第80章 「命?」 魏猖一声冷笑:「少夫人,老夫可没空跟你在这里说废话。」 纵然魏猖这样无礼,魏卿卿神色依旧淡淡的:「看样子将军是不信,不信这世上有既定的命数,不信那死而复生,灵魂转世的话。」 「自然……」 「可阿爹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小的时候,父亲送给卿卿一块石头,说是战场带回来的,吉祥物,女儿高兴极了,适时母亲重病,女儿便自然把这吉祥物送给了母亲。」 魏卿卿语气极度平静,可仔细看,便能看到她眼底汹涌的波涛:「后来没多久,母亲就没了。」 ‘石头’的事,只有魏猖跟魏卿卿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石头的事?」魏猖寒声问。 「这就是命数吧,就算我不把那份‘吉祥’送给母亲,母亲也一定会收到父亲送的‘吉祥’之物,她注定过不过那个冬天,因为三个月后,还未出阁的曲氏就要嫁人了,对吗?」 魏卿卿说完,抬头笑看着魏猖:「对吗,阿爹。」 魏猖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魏卿卿,一时间仿佛喉咙都被人掐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魏卿卿的目光却更冷:「我就说怎么每次见你,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这世上真有夺舍这种事,既如此,你这恶灵也早该下地狱了!」 说罢。他上山一把推开了所有窗户,仿佛想让魏卿卿照到阳光魂飞魄散一般。 可下午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她大红绣白梅的披风上,为她渡上了一层看似温暖却极寒的暖黄光芒。 她的头微微一偏,仿佛还藏着曾经的青春稚气:「阿爹,你看前面。」 魏猖直觉不对劲,可他曾以为蝼蚁一样依附着自己牢牢掌握在手心的女儿。此刻他却看不透了。 刹那间,一道利刃破空之声传来,却不是对着魏猖,而是魏卿卿。 魏猖惊讶了一下,再看稳稳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魏卿卿,瞬间反应过来,如今窗户大开,魏卿卿但凡有一点受伤,说出去,只怕以为自己为老不尊,还连累了魏卿卿! 那藏在后头狡猾的容彻,还不知会如何借此打压将军府! 魏猖不屑冷哼:「雕虫小技!」 说着,便快速飞身到魏卿卿跟前,轻易捏住了那利箭,却话还没落音。只听噗呲一道入肉的声音,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经直接刺穿了魏猖的心口。 动手的,是魏卿卿身边的面生丫鬟。 「你——」 「阿爹,方才那块石头,是我诈你的。」魏卿卿就这样静静现在他跟前:「我一直以为母亲真的是,忧思成疾,病死的,那块石头,爹爹送给我不久,我就弄丢了,我怕阿爹伤心,从来没提过。」 魏卿卿看着魏猖脸上瞬间的软化,眼底的泪终于漫了上来。 「如果我刚才不承认,你是不是就不会杀我?」魏猖到底久经沙场,如今虽然老了,可还是比一般人强,至始至终也没有慌乱。 「承不承认,都不会改变今日的结果。赫连紫风疯了,若是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京城将会血流成河,所以暗中跟他勾结的你,必须死。」 魏卿卿说完,看出他眼底的嘲讽,微笑:「我知道阿爹的心脏与旁人不同,在右侧,所以这匕首上,有宫中来的秘密剧毒。」 魏猖连忙低头一看,当即青着脸掐住了魏卿卿的脖子,魏卿卿却丝毫未躲开:「今日你死,便是魏将军偶然发现国公府少夫人周围有刺客,舍命保护。毕竟刺客不知你心脏左右,刺在了左边,杀了你纯属意外,无人会怀疑。」 「但我若死了,你那魏将军府十几个流血你优秀血脉的庶子们,一个也活不成。」魏卿卿微笑看他:「魏将军,想必你知道该怎么选吧。」 【卷五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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