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 第1章 第1章 逃亡作者有话要说:吐血提醒:本文为3p结局!二攻一受!注意,一定要注意!!!深夜的深草丛中,发出簌簌的不规则声响。伴着虫鸣,在静谧的气息中透出诡异。静静听来,其间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借着昏淡的月色,莫离在这延绵将近数十里的荒草地上匆忙奔走着。身后,犹有食人巨兽追击。身上的衣衫尽破。那是慌忙出逃又被利草割伤的痕迹。裸露出的皮肤中,隐约可看到残留在身上的无数激情痕迹。经历了长时间的绝食,后虽又勉强进食,但早已被焦躁、惊恐和过度纵欲的疲累折磨得不似人形的他,能跑出这样的距离,便已算是奇迹。途中,曾无数次被坑洼的泥地所绊倒。挣扎着爬起,向前。前路却又浩如沿海,便像找不到救赎的彼岸。就算只有微如蝼蚁般的希望,他也只能选择逃、逃、逃。皓月已升至半空,清凉的风划过身上炽痛的伤口,似乎也不再那么难受。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有一泓清水,貌似一小湖。匆忙出逃,他身边并未带任何食物和水。他蹒跚着向前,跪在水边,用手捧起清水,猛地喝了几口。谁知喘气太急,被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待他拍着胸脯稍稍缓过来一些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的身后,竟已有数十只恶犬正虎视眈眈。他慌忙站起。那恶犬见他有所动作,喉咙中发出威慑的低吼。顾不得那些张牙舞爪的畜生,他知道自己行迹已经败露。但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仍然选择继续蹒跚向前。身后一声清脆的哨响。一只站起几乎与他齐高恶犬将他扑倒在地。他挣扎着。但身体又如何能有多余的能量与这训练有素、专用于捕猎猛兽的猎犬相较。他的挣扎引起了猎犬的不满。那恶狗张开大口,用利牙衔住他的脖子。聪明人应当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有所行动,否则恶犬的利齿就要咬断那细得可怜的脖子。早已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的莫离,又如何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他还是拼命地扭动着。那恶犬发怒,眼看就要咬紧他的脖子。忽然他感到身上一轻,反转身子过来,便看到方才扑着他的恶犬已抽搐着倒在血泊中。他不敢往前看,但伤痕累累的身体却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他只能用最卑微的姿势,手脚并用地朝前爬去。身前,飘然落下两道身影。一黑一白。精美缝制的暗线图腾的靴子落在他眼前。似乎在默默地警告着他,莫要再往前走。他知道,他已走上绝路。自暴自弃地趴在地上不动。他的手指愤恨地抓搡着乱石满布的土地。看到他的自虐,那黑衣男子将他整个人扯起。“为什么?!”他看都不想看那黑衣男子一眼。白衣男子站在他面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离儿,我们对你还不够好么?”他嘴边露出嘲讽的笑,好,你们对我实在太好了。虽在心中说着反话,但嘴上却一字一句都吝于给予眼前的两人。那黑衣男子虽生性冷傲,但莫离总是能轻易激起他的怒火。“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黑衣男子捏起莫离的下巴。“呸!”他啐了一口到那男人脸上。那男子恼怒,手上不由自主地用起劲来。阵阵强大的内力冲撞而入,莫离体内一阵气血沸腾。嘴角依旧挂着嘲讽的笑,但他眼中,却有一种将要解脱的快意。他嘴边淌下鲜血。白衣男子赶紧将黑衣男子的手拍掉。他抱起莫离,“你疯了,你要整死他不成!”黑衣男子看莫离那憔悴苍白的面容,眼中颇有些悔意,但嘴上却还是硬得很。“谁叫他忤逆我,这就是下场!”白衣男子即刻替莫离传功疗伤。片刻之后,莫离的脸色才稍有好转。白衣男子抱着莫离,神色痛楚地道:“离儿,难道你前面那些日子的乖巧顺从,都只是为了今天的逃跑吗?”莫离冷笑道:“韩子绪,你……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哈……”这回,就连那儒雅的白衣男子的脸都略微抽搐起来。黑衣男子笑道:“我早说过,这贱东西不能对他好,你还不信!既然想要他,便将他关起来,整到他服气为止不就好了!还玩什么尊重不尊重的把戏!”趁那白衣男子愣神的片刻,黑衣男子将莫离从他怀中抢了过来。“你!”“哼,这点小伤死不了,用不着那么紧张!”将莫离早已破碎的衣服毁坏得更为彻底。身体暴露在月夜下。往日的记忆如梦魇般浮现。莫离便也慌乱起来。看着如水的眸子中透露出惊恐的色彩,黑衣男子充满情色意味地舔舐着唇角。“我就是喜欢看你这种眼神,看得我老二都硬起来了。”掀开下袍,从亵裤中露出巨物。轻易地扯开莫离紧闭的双腿,黑衣男子将那巨物顶端抵着他的后穴。莫离疯狂地挣扎着,但却如陷入蛛网的小蛾,一切努力只能是徒劳无功。“操,太他妈紧了!”莫离本就惧怕这种事,再加上身体高度紧张,自然是更难进入。那黑衣男子抽出巨物,顶端已略带鲜血,他并不以为然,只是往上吐了几口唾沫。黑衣男子不耐地点了莫离的麻穴,莫离便就再也使不上力来。将莫离的腿压得更开。“跟我较劲,最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说罢,长驱直入。刺骨的疼痛让莫离的背紧绷起来。他的头用力后仰着,发出尖锐的嘶叫。鲜血的味道更是刺激了男人。他剧烈地挺进着,彻底地占有着身下的人。……残酷的刑罚在继续着。 第3章 但在发现莫离有着一手出色的厨艺,能做出让人想连舌头都咽下去的饭菜后,莫离这才算是逃离了那古怪老人的魔掌。莫离是双亲早亡之人,独自生活了有些年头,虽然各种家务与简单的料理制作是难不倒他,但也还不至于能做出这等水平的菜色。只是这里的人不知为何,做的饭菜就是令他难以下咽,而他自己做的饭菜,每个人都抢着要吃,这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在客栈找到落脚之地后,待生活平静下来,莫离才找了时间去将那与他一起穿越时空的车上的药材搬了回来,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放着,想着以后可能会有些用处。这方圆十几里,也只有老头开的这家客栈。后来莫离才知道,这里本属交通要道,原本客栈也挺多的,但是由于前方百里之外是邪道统领一言堂的据点,经过这里出入的武林人士便也颇多。哪里有人,哪里就是江湖。所以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客栈,都让江湖恩怨仇杀给毁了个殆尽。之所以这家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客栈还能坚持到今天,估计就是那一脸邪气的佝偻老头给撑着的。莫离本不是江湖之人,即使听到传闻所描述的老头有多可怕,但天性善良的他却总没往心里去,还是像平常一样做自己该做之事。时日久了,就连那寡言少语的老头也被他所感动,相处之间也更为融洽起来。莫离在客栈里呆的时日久了,自然也结识了一些江湖人士。虽然客栈离一言堂较近,出入的也多是一些黑道中人,但他们也讲究一个义字,对于生性善良的莫离,也总是亲近得多些。半年前佝偻老人有事要出远门,便将客栈托付给莫离,还交代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多加照应。正像那徐三娘与那阿土,也是对莫离贴心得紧,如果不是两人之间闹别扭,那对莫离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平日间也替他挡过不少麻烦。莫离将空盘收进厨房,忽然背上被人重重拍了一记。“小离离,那烦人的夫妇俩今天又来拆你的客栈啦?”听到顽皮的声音,莫离揉揉背上被拍疼的地方。“药郎,拜托你别每次下手都这么重行不行?”那名唤药郎的年轻却又有些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男子便露出一副紧张的神情:“啊?拍疼了?伤到哪啦?让我瞧瞧!”说罢便去扯莫离的衣服。莫离连忙将他的手拍掉。“没事,你别乱来。”但莫离的力气又如何比得过一身武艺的药郎。药郎没两下子就已将莫离的腰带解开了。在药郎就要将手伸入莫离衣服中的时候,一道极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小子又来吃莫离豆腐?”莫离见救星来了,赶紧将腰带从药郎手中扯出来,向门口站着的那人跑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色麻布衣袍的修长男子,眉宇中流露出仙风道骨的气息来。那男子右手持一竹布帆,上书“神算”二字。药郎一见到那白衣男子,便像出门踩着狗屎般皱起了脸。“你这个死算命的,怎么每次都来打搅我和小离离的好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那白衣男子儒雅笑道:“那自然是算到莫离有难,我当前来搭救。”药郎怒道:“屁!刚才三娘他们打架,怎么就没见你来‘搭救’了?我看你这个程久孺就是没安好心!”说罢便撩起袖口摆出一副要和人干架的架势。莫离揉揉发痛的脑袋。他只是想平平静静地生活,怎么他身边却净是一些爱生事的人呢。将自己的腰带系好,莫离道:“药郎,你再闹,晚上就自己回家吃饭去!”药郎一听莫离丢出杀手锏,那声势即刻弱了下来。“小离离,你明知道恶人谷的饭菜连狗都不愿意吃,你还忍心叫我回去呀!!!”说罢还满脸愤恨地盯着程久孺。“小离离你偏心,你怎么不叫那死算命的滚回去吃啊,怎么只叫我啊,我不服气!”听着药郎在一旁的滔滔不绝,莫离又好气又好笑。“没看见外面弄得一团乱么,今天你和久孺不给我帮忙就算了,如果还添乱的话,那晚上谁都不用吃饭了。”闻言,药郎便像霜打的白菜般耷拉着脑袋。“好吧好吧,我去外面帮忙收拾总行了吧?那死夫妇俩,哪天我定要给阿土下个让人不举的毒,看他们还有什么心情闹!”说罢撇了撇嘴,往外走去,经过程久孺身边时,还狠狠地撞了一撞。待药郎走远,程久孺摆正了身型,才再度开口。“莫离,我昨日为你卜了一卦。”莫离一边收拾手边的东西一边答道:“我是何其幸运,能让千金难求一卦的‘天机神相’为我占卜。”程久孺肃颜道:“莫开玩笑,莫离,这次的卦象很是凶险,你要万分小心才好。”莫离笑道:“那你倒是给我提点一下才好。”程久孺道:“后六,天空,土神,家在戌,主欺殆不信,凶将。不久之后即会出现影响你命运之人,吉凶各半,却以凶为先。”“久孺,你说的东西向来都是那么玄妙,我这个没有悟性之人可真是半懂不懂。”却在此时,药郎又杀了个回马枪。“小离离,快跟我到大堂看看那些东西要怎么个摆法!”说罢,便将莫离扯了出去。看着被药郎扯远了的程久孺站立原地,只生出一声叹息。第3章 风波1好不容易与阿土他们一起将几乎被拆掉一半的客栈修葺完毕,莫离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又有闹事的人闯了进来。一群穿着尚可的生面孔凶神恶煞地提着武器,神色嚣张。莫离将小童护在身后,只身前往招呼。“各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宿?”未待话说完,莫离便被推搡开来。“少废话,赶快把那小子给我交出来!”莫离整整衣襟,从容道:“小店今日尚无客人投宿,各位算是今天开门的第一趟生意,小的实在不知客官要找的是谁……”“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那冲在前头的人便反转刀柄向莫离脸上挥去。在刀柄即将打到莫离的时候,便有一股反力将那惹事之人挥倒在地。药郎一脸痞相地蹲在口溢鲜血的人身边,用手指戳了戳那人的额头。“小子,哪条道上的,敢来这惹事?”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光是方才药郎放倒那人手势与力度,就知此人内劲深厚,武艺非凡。来闹事的一群人,气焰立刻消下不少。带头之人拱手道:“在下苍龙门副门主贾超,在下走失一下仆,乃是偷走我门武功秘籍之小贼。我等一路追及至此,那小贼便失了踪影,所以我们才来到贵店查探一番……”“荒你老子的大谬!”药郎大恼道,“你家不见了贼就来我家找,难不成我家就是贼窝了?!若是哪天你家的鸡呀猪啊之类的也丢了,那我家就是鸡窝猪圈不成?”说罢还在那倒地之人的胸口踏上一脚。倒地之人痛呼出声,那群来生事的人中有几个一副想冲上来找药郎算账的模样,但都被那副门主给拦下来了。“在下今日确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恕罪。”上前将被踩之人从药郎的脚下解救出来。“我等这就离去,但贵店如有发现可疑人物,还请一定交给我门处理,我门必有重谢。”说罢便拱手行礼离去。药郎站在门口呸了一声,不屑地转身回到大堂。莫离上前扯了扯药郎的衣袖。“谢谢啦!”药郎收到莫离的道谢,虽是得意,但脸上却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习惯了向来态度嚣张的药郎,莫离往围布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尘,便要往内室走去。药郎见状连忙拉住莫离。“我说你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给挤了?干嘛要救这种和你毫不相干的人啊?”莫离笑道:“我之前不也救过你?”药郎撇嘴道:“那不一样,我是贪杯喝多了倒在河里,可是现在那人是被苍龙门追杀哪!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莫离苦恼道:“我也不太清楚你所说的苍龙门是个什么来头,可是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个大夫,那医者父母心的道理……”“苍龙门乃当今白道仅居于天道盟之下的第二大门派,门徒众多,势力庞大。今日你与他门之人结怨,实非明智之举。”程久孺从内室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今日若不是有药郎,那些人定不会善罢甘休。”莫离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要是把人给交出去,那是必死无疑吧!”赶紧走进内室,莫离掀开床上的帘子。床上躺着一个人。 第5章 程久孺神秘笑道:“自然是,一把火给解决掉了。”药郎听言大惊,喊道“我心肝宝贝们啊!!!”便冲了出去。莫离看着跑得一溜烟不见人影的药郎,笑道:“我说久孺你又整药郎了吧,你怎么会舍得把他视如命根的花花草草给烧掉呢?”程久孺笑道:“知我者,莫离也。”看着药郎跑走的方向,眼色一深,程久孺单手敲了敲桌面:“只是有些人,始终喜欢装出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就是多陪他玩些时日,也是无妨的。”莫离笑着摇摇头,并未言语。程久孺看了床上伤者的情况,道:“我今日便为他解去移功大法,待他醒来,你可向他说明,只要静养三个月,不动内力,内伤便可痊愈。”莫离道:“药郎方才答应我为他去寻解药,我不放心药郎一个人,所以……”程久孺笑道:“就是不用你说,我也是要陪着他去的。”莫离听言松了口气:“那就好。”话音刚落,药郎便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程久孺你个王八蛋,耍我很好玩是吗?”踢开门的药郎看到屋内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很是吃味。“搞什么,分开远点分开远点!”插在两人中间,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程久孺推开药郎道:“你跟莫离出去买些必需的东西回来,我给那人把移功大法给破解了。”这才把无关的人给清出了屋里。第6章 苏醒1为了不多耽误时间,莫离便早早地催程久孺与药郎两人上路寻药去了。药郎虽对程久孺的陪伴怨言颇多,但最后还是敌不过程久孺与莫离的威逼利诱,那对冤家才一如既往地斗着嘴走了。莫离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到房里照看伤者。莫离在做实习医生的时候,便早已习惯照顾危重病人,这一切对他来说非常熟悉,也算不上什么难事。给伤者进行例行的擦拭,给他挂上了一些现代的营养点滴。莫离摸了摸伤者的头发,上面凝结着诸多血污和秽物,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莫离想了想,便找了张与床齐高的凳子,将伤者的头往床外移,放到凳子上。烧了些温水,莫离轻轻地给伤者清洗头发。古人总受儒学影响,认为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不能轻易折毁,所以自小便蓄发。原本男子的毛发就比女性要旺盛得多,这样一来,清洗的工作便十分艰难。莫离总是小心地不让水溅到伤者的其他部位。不过就算再轻柔的动作,也难免会有些许水滴落到脸上。或许是被水唤醒了仅有的知觉。莫离刚低下身子去淘洗布巾,在抬起头时,便发现那受伤的男子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盯着他。莫离一惊,布巾掉进水盆里,发出些许声响。那男子像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猛地一跃而起。由于动作太大,掀翻了一旁的点滴挂瓶。玻璃瓶摔在地上,蹦出刺耳的噪音,也更刺激了敏感人的神经。那男子或许是受折辱太多,已经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敌是友,只能神经质地见人便杀,以免他人别有用心。莫离霎那之间便被一双巨大的手掌擒住了喉咙。莫离本就瘦弱,加上从未习武,自然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身体便往后倒去。幸好不远处的背后便是木屋的墙壁,这才免去了后脑勺着地的惨状。不过现在的情形也不会再好到哪去。只见那男子双目赤红,喉中发出如野兽般地低吼,长满脓疮的手臂上青筋蹦出,五指紧紧地扣住莫离的脖子。莫离一开始自是本能地挣扎,拼命想扯开那男子的手。混乱中忽然记起程久孺曾说过,那男子虽被施了移功大法,但身上也还有五层功力。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况,妄想和此等高手对抗,简直有点不自量力。莫离在现代社会之时,就已经多次被同是医生的好友说过,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好心给害死。虽然前世正是因为这样而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但莫离从未感到过后悔。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换了个时代生活,莫离仍然改不了老好人的习性。只是,他没有意料到的事,这次会连自己的命都给搭了进去。不过,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现世,自己似乎总是那样孑然一身。即使对自己的病患再好,待病人康复痊愈后,总会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家庭里。作为医生的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一个过客,就像幸福的旁观者。经历再多的悲欢离合,也进不到那狭小的圈子里。作为孤儿的莫离,从来便期许一种更为深刻的牵绊,但身边的人,总是匆匆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来到这个时代,幸好有药郎和久孺的陪伴,这种孤寂的空虚,才稍微消去一些。现在,即使面对死亡,莫离也只是淡淡地庆幸着。庆幸药郎和久孺没在现场,不然难免又生出一场恶斗。庆幸自己终于能离开这个纷繁而又与他毫无关联的世界……感觉肺中的空气所剩无几。想到自己虽然了无牵挂,但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眷恋这个俗世。于是莫离睁开原先紧闭的双眼,想着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他最后救的人。本已失去人性的男人,只想着要毁去一切伤害过他的人和事。经历了背叛、折磨、屈打、侮辱,再也没有什么能让自己相信他人。被温温的水滴唤醒了神智。张开眼睛的男子只看到了简陋的木屋,奇怪的吊瓶,和一个长相平凡普通的人。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那要迫害自己的人将自己转移了窝藏的地点,而眼前这个人,可能就是被派来照看他的下仆。毕竟没有从他口中套出那个天大的秘密,苍龙门的狗贼们定舍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为了不让那下仆有通风报信的机会,男人只想着要将那下仆一举击毙了,再找机会逃出生天。他的手就这么使着内劲,甚至不给人任何发出声响的机会。他冷冷地看着那将要断气的男人。心中冷笑着想到,这样就让这种狗贼痛快地去了,对他也还算仁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谋划着自己逃出去之后,要如何让苍龙门的下作之人痛不欲生。直到,直到他看到那个濒死之人,对他露出了那样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平凡的人身上,竟然能看到一双如此不平凡的眼睛。灵动、温婉。即使面临死亡,却能折射出这样温暖的光芒。那种光芒,仿佛能让人原谅一切孽障。那是一种包容,慈悲的眼神。带着些许同情,些许原谅,甚至还有些许寂寞。仿佛能看到人内心深处。不知不觉地,男人慢慢松开了手。莫离顺着墙边滑下,神智却开始模糊起来。第7章 苏醒2待莫离再度缓缓醒来,发现自己的位置和那男人的调了个个儿。自己躺在摇摇欲坠的木板床上,而那男子,则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大概是感觉到莫离的气息有所改变,男子知道莫离已经清醒,便也睁开眼睛看着莫离。两人之间静默良久,那男子才低声道了句:“是你救我的。”清清楚楚的陈述句。估计是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里,男子查探了周围环境,并未发现有苍龙门的人,而且从各种迹象来看,莫离没有任何的武功底子。莫离摸了摸自己差点被掐断的脖子,刚从鬼门关回来,有点说不出话。那男子放下了维持打坐姿势的双腿。“谢谢。”莫离莞尔,轻轻摇了摇头。感觉到莫离的善意与原谅,男子也不再说话,继续调息起来。虽然依旧是衣衫褴褛,但从男子优雅的行为举止看来,他定是出身不俗的人。 第7章 “江湖之上,还没有人这样不给我‘千山一剑’面子的,今日不看到你的庐山真面目,我可不会罢休。”见来人亮出名号,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千山一剑是白道正在追缉的江洋大盗,专门洗掠白道人士的庭宅,见人便杀。目前已有几户小门派惨遭灭门。约摸是这一带甚少有白道中人,那千山一剑便也有恃无恐,气焰甚是嚣张。那小童立刻跑回厨房告知莫离,莫离叹了口气,赶快出来解决事端。掀开门帘,便见到丑奴被一群人围将起来,顿感头痛。见客栈老板出来,那千山一剑态度还算客气。莫离道:“可否请这位大哥莫要为难我家丑奴,今日这顿便算是我给各位赔罪了。”那千山一剑的拜把兄弟铁榔锤见莫离态度温和,便得寸进尺起来。那铁榔锤的名号以他所用武器而来,那把锤子重逾百斤,而那铁榔锤却能将它挥舞自如,一锤过去就能将人打得血肉模糊。那铁榔锤在江湖上有名,不仅因为他使用的武器骇人,更重要的是他性好渔色,且男女不拘。加之江湖上有传闻说此人阳具与其锤子般恐怖,能将人穴内血肉勾出,被他上过的,顶不出几日便死的死,残的残,甚是恐怖。那铁榔锤叫嚣道:“今日若见不到那丑鬼的真面目,可不是只赔我们一桌菜便能了事了的。”那铁榔锤挨上前,捏了捏莫离纤细的腰身。“我相好里,可就缺你这样一个懂事又会做饭的,长得虽不怎样,不知为什么总对你惦记……”猥琐的话尚未说完,那铁榔锤便被飞来的一盘菜打到脸上。顿时青红黄白,挂在脑门上好不热闹。那铁榔锤半晌说不出话,只见青筋迸起,干脆直接举起那大锤,往丑奴头上抡去。莫离惊叫道:“小心!”只见丑奴提起轻功险险跃开,才没丧生在那大锤之下。看着两道身影分快追逐,莫离想起程久孺当日提醒过的,不能让丑奴提功运气的交代,顿时心急如焚。第9章 所谓平淡1丑奴对着几乎丧失理性的铁榔锤并未硬碰硬,只是机智地躲闪着。但即使只是这样,也足以让他心肺中血气翻腾,步履不稳。莫离心焦,却也无能为力。此时一声娇喝,三娘跳入战局之中,几招之下便将铁榔锤的攻势给挡了下来。丑奴得以在战局中脱身。落在莫离身边,莫离赶紧将丑奴扶住。丑奴一个踉跄,口中喷出血来。莫离惊慌,不知如何是好。丑奴对着莫离扯出了一个有点扭曲的微笑,似乎是想让莫离不用担心。刚才一直坐壁上观的千山一剑见自家兄弟有些力不能敌,也不顾他人闲话,飞入战局中以多对少。阿土不知为何未与三娘一起出现,单打独斗没问题,但那两人联起手来,也确实让三娘大感吃不消。三娘舞动轻盈的红缎,将铁榔锤的大锤甩了出去。大锤甩出去的瞬间,可能是惯性太大的关系,那铁榔锤惨叫一声蹲下地来。看他手骨不自然的角度,估计是被三娘的内力给震断了。飞身一踢,那千山一剑险险避过,回势就往三娘身上劈来。三娘一个鲤鱼跃,将千山一剑的手臂给抵住。趁着空挡,三娘说道:“都是道上的兄弟,有事好商量。”那千山一剑毕竟是老江湖,自然知道徐三娘不是易与之人,便也不想把事态扩大,收起手来。徐三娘跃回莫离身边,道:“今日之事无论谁起头都好,最好还是息事宁人。”千山一剑呸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息事宁人!若不是那丑鬼得罪了我们兄弟二人,我也不会在这地方找晦气!”三娘双手叠在胸前,不屑道:“老娘就不信你们没有不对的地方。”想起方才铁榔锤对莫离的出言不逊,千山一剑眼中闪过些许愧色。但看到客栈里尚有那么多等着看好戏的同道中人,千山一剑那面子也拉不下来。见到三娘如此护着那莫离,而且念及这客栈是那邪老头罩着的,千山一剑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心中一口恶气无处可发,千山一剑想着,既然为难不了莫离,但要整整那丑鬼却还是可能的。那千山一剑将腿跨到矮凳上。“好,我也不为难老板,但那丑鬼得给我从胯下钻过去!否则我兄弟铁榔锤的伤,我可不会善罢甘休!”想不到千山一剑竟然使出这种下流招数,莫离气极。三娘本就不待见丑奴,见千山一剑要难为他,面上虽无表情,但心中却乐得很。莫离心地好,即使那丑奴好话不多一句,但总是护着他,让三娘想整也整他不了。这次她就想看那平日心高气傲的丑奴出个洋相。便也就没有出声相互。那铁榔锤护着自己的断腕喊道:“大哥,可不能那么轻易算数!”千山一剑瞪了铁榔锤一眼。若不是那铁榔锤对那老板起了色心,事情也不至于如此糟糕。据他所知,这客栈的老板与那毒药郎和千机神算交情甚好,虽说现在那两人不知去了何处,但万一哪天回来与他们追究起来,他们可是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可莫离却弄不清场内局势,想着以丑奴那性格,可受不了这番折辱,况且他现在还有伤在身。“你们要我道歉或赔偿都可以,但怎么能用这等方法羞辱他人。”千山一剑话出了口,也没脸收回来,便豁了出去,嘴出污言,一定要那丑奴尝尝胯下之辱。丑奴未曾言语,但紧握的拳头和手背暴突的青筋显示了他正在极力忍耐这件事情。莫离担心丑奴受不了讥讽,一时想不开运了内劲,情急之下便跪了下来。虽然姿势有所低人一等,但莫离的气度依旧。“误伤了公子是我们不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话还未说完,莫离便被一股劲扯了起来。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丑奴单膝下跪。估计是丑奴受不了莫离为了他受这等屈辱,竟向那千山一剑跪了下来。但丑奴毕竟是心气极高之人,最大程度也只能做到单膝着地。莫离一惊,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三娘见丑奴为了莫离竟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甚是吃惊。千山一剑的面子缓了回来,放了两句狠话后,便也知趣地扯着那铁榔锤离开了。莫离扯扯依旧僵在地上的丑奴。“你,你没事吧……”丑奴没有反应,半晌之后,突然挥开了莫离搭在他肩上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这段小插曲过去很久之后,莫离再未遇见那千山一剑和铁榔锤。一年之后,听来客栈的人说,千山一剑与铁榔锤均死于非命,死相凄惨。有其是那铁榔锤,还被去了势。而那千山一剑则被挖出了膝盖骨,整个尸身呈跪着的姿势,双目暴突,七孔流血。此乃后话。第10章 所谓平淡2自从丑奴进入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起初莫离以为是丑奴对刚才的事尚未缓过来,也未多在意,只是想着赶紧忙完手中的这些活,再做些好菜过去看看他。大堂因为早上的那场争斗,弄得是一片狼藉。莫离清理出了个大概,便忙着去张罗饭菜了。将饭菜端至丑奴房前,莫离敲了敲门。许久未见人回应。莫离觉着奇怪,便想推门进去看看。谁知手还未够着门扉,便听到房内传来一声低吼。“别进来。”丑奴的声音中略带紧张。莫离在门外唤道:“发生什么事了?”房内不再有回应,反而传出一阵东西坠地的声响。莫离慌忙推门进去,便见到丑奴倒在床边的地上抽搐着。莫离大惊,赶紧高声唤来三娘帮忙。三娘来到房中,与莫离一起合力将丑奴抬到床上。点了丑奴的昏睡穴,三娘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他似乎是毒发了。” 第9章 丑奴呐呐地说了句,“罢了。”从后山回客栈的路,不是很远,但相识不久的两人,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莫离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在屋里躺着。抬起受伤的脚一看,已经被很好地处理过了。看来今日客栈又要歇业了。莫离无奈,希望等老头子回来的时候,客栈别被自己荒废掉就好。顿觉有些口渴,莫离下了床,单脚往前跳,想到茶几边倒些水喝。还未够到茶几,丑奴便推门而入。看到莫离光脚站在地板上,受伤的脚还悬空着。丑奴脸色一黑,不由分说便将莫离打横抱起,放回床上。手中同时多了一只茶杯。莫离被他过于迅速的动作吓了一跳。莫离楞了一下,笑道:“我没什么大碍,也没伤着筋骨,不必如此夸张……”丑奴仿若没听到莫离说的话,将刚才放在茶几上的粥端到莫离面前。莫离知道丑奴好意,也确实饥肠辘辘,便拿起勺子吃了几口。一吃便知道是昨日自己做的粥,估计是剩下的。丑奴不会做饭,能将粥热了给他吃,已经很难得了。丑奴看着莫离吃完,将碗筷收走。走到门口,推开门,仿佛记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以后晚上不许到后山去。”说完便走了出去。莫离呆了一会,轻笑起来。这男人,以前定是发号施令惯了,连关心人的方法,都是如此霸道。笑声停歇,回想起那些微的细节,阵阵暖意涌上心头。第12章 所谓平淡4丑奴给莫离用树干削了对拐杖。客栈是没有办法打理了,只好在门外写了张告示。三娘和阿土有事不能过来,客栈里里外外便只剩下莫离和丑奴两个人。除了做饭,其他的事情丑奴不许莫离碰。于是厨房用过的碗,肯快便堆积如山了。客栈里没事可干,莫离整天无所事事,觉得日子难熬,便总想趁丑奴不注意的时候干些活。但在偷着洗碗被发现,接着丑奴将一盆碗全给丢出去摔碎之后,莫离只能乖乖地呆在房里数自己的脚趾头。在无聊到差点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丑奴推门进来。莫离揉揉酸涩的眼睛,“怎么了?”丑奴没说话,径自走上前,将莫离抱了起来。莫离很瘦,轻飘飘的。似乎是惊讶与莫离的体重,丑奴将他在手上掂了掂,蹙眉道:“更轻了,你要多吃点。”莫离笑笑:“这是要去哪?”丑奴抱着莫离往外走去。客栈几里外便是开阔的河道,虽不是主要的水路,但还是有些运送货物的商船来往。太阳渐渐西沉,阳光斜照在水面上。微风荡起鱼鳞波纹,芦苇被风吹得弯起优美的弧度,空中飘起些许絮丝。几只鸬鹚在河面上游弋,时不时将头伸进水里捉鱼,激起圈圈涟漪。莫离坐在用来固定船只的木桩上,目光眺向远方。丑奴站在莫离身后,静静地陪伴着。风扬起两人的长发。莫离叹了口气,来这儿那么久,头发都长长了这么多。看了看丑奴在地上的倒影,莫离道:“丑奴,等你的毒解了,就可以坐这儿的客船,回你家去了。”丑奴不置可否。莫离继续看向远方,“这儿的船,开去又回来,已经送走很多人了。”“这是个小地方,大伙儿都耐不住寂寞。”顺手折下身边的一根芦苇。“不过我不会离开的,这儿很好,你以后便知道了。”莫离轻抚着芦穗。“以后若是觉得倦了,累了,就来这看看我。”感觉温热的手掌覆在自己肩上。莫离拍拍丑奴的手。“我很好,我没事,只是一时感慨,舍不得而已。谢谢你带我出来散心。”之后的两人便再没有说话,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再拉长。时日飞逝,莫离的脚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日子渐渐接近农历十五,药郎和程久孺还是没有消息。莫离很是心急。若再拖下去,丑奴再次毒发可如何是好。莫离才惦记着,便有村里的人给他捎了东西回来。将那包袱抱了回来,打开一看,是几瓶药,还有一封信。信是程久孺所写,内容大概是药郎身体不舒服,两人在外边要多呆些时日,药是给丑奴解毒用的,按说明服用即可。莫离看了信有些匪夷所思,药郎向来是活蹦乱跳百毒不侵的主,怎么会病到连路都赶不了呢?将信收好,莫离想着反正有久孺陪着,药郎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便也安下心来。莫离倒了些温水,把药给丑奴送去。来到丑奴房前,发现门半开着,估计是没关好被风给吹开了的。莫离轻敲了一下门,没人响应,便就进门去看。丑奴在内室的屏风里,屏风上还挂着几件衣服。大概是在洗澡,莫离想。走近过去,才发现丑奴泡在浴桶里,似乎是睡着了。水还很温热,氤氲着雾气,看样子是刚睡没多久。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丑奴有一副精壮的身材。肩膀宽阔,双臂肌肉隆起,胸肌很性感。莫离想着,若是不看丑奴那脸,就能和现代的模特相媲美了。浴桶不大,丑奴坐在里面,水很清澈,轻易便能看到丑奴的下身。虽然因为非礼莫视,莫离赶紧把目光移开了,但脸上还是禁不住有点绯红,丑奴的那话儿,可真是……莫离正在不好意思,丑奴却忽然惊醒,哗地一声从浴桶中站起来,便要往身边的人攻去。在拳头离莫离鼻子只有那么一点距离的时候,猛然停下。莫离睁开刚才吓得闭起来的眼睛。却看到丑奴早已收回拳头,将一旁的衣服披上。丑奴跨出浴桶。“怎么是你……”莫离稳了稳心神,没想到丑奴在睡觉时都如此机警,防备心实在太强。“解药送到了,你尽快吃了吧。”丑奴一边调整衣物,一边看着莫离,眼神有些复杂。将莫离手中的药接过,丑奴第一次对莫离说了句“谢谢”。看着丑奴将解药服下,莫离笑道:“这解药要连服数日才行,今晚吃了药便早些休息。”莫离看着丑奴的头发,发梢还在滴水,在自己脚边晕了开来。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热,莫离收了碗要往外走。原本在呆呆看着莫离的丑奴,在莫离要离开的一霎那,什么也没想,便一把扯住了莫离的手腕。莫离回头道:“怎么了?”丑奴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抓着莫离的手,仿若抓着什么烫手山芋似的,飞快松开,把手缩了回来。有些尴尬。 第11章 起身穿着,打算去水井边打水略作梳洗。刚至院内,便看到丑奴在后院劈柴。莫离现在仍不知丑奴的真实姓名,只能姑且着这么叫,但这名字与丑奴现在的样貌,实在是相差太远。看到莫离走进院子,丑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着他微微点头,便当是打了招呼。莫离抱以微笑,轻步走到丑奴身后的水井边。视线不由自主地望身后瞟去。时至盛夏,便就是早晨,暑气也重,何况是在干体力活的丑奴。丑奴的上衣已经全部褪去,露出坚实的臂膀。背上与手臂的肌肉隆起,汗水随着身体的线条,从肩脖处不断淌下,流至窄腰处。不知道那些被衣物阻挡的部分,会是个怎样性感的光景?视线被丑奴绑在腰上的衣物阻挡,有点晃了心神的莫离赶紧把头拧了回来。用冰冷的井水扑在脸上,才稍微降下了一些温度。莫离咬咬牙,用手挥了自己两个耳光,将那奇怪的思绪打散。在这种明媚爽朗的夏晨,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你在做什么?”丑奴的声音忽然在头顶炸起,莫离有些惊慌失措地抬起了头。丑奴弯着腰,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如特写镜头般放大在自己眼前。因为刚才自己的龌龊想法而有点心虚,莫离飞快地后退几步,与丑奴拉开距离,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话还没说完,丑奴便逼近过来。一手扯住莫离,另一手捏起他的下巴。“怎么把自己的脸打红了?”莫离一听到丑奴这么问,脸更是烧得厉害。“我,我我……”“昨晚做噩梦了?”丑奴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要去再睡会儿么?“莫离摇摇头,避开丑奴的视线。被丑奴触碰的皮肤阵阵发烫,心跳也快得不可思议。丑奴盯着他的脸,忽然冒出一句:“我饿了。”莫离楞了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手从丑奴手中抽了出来。“我,我这就去做饭……”逃也似的离开,躲到厨房中的莫离,赶紧开始生火烧水。渐渐忙碌起来,他才勉强将刚才的事情放了开去。今日的客人不知为何出奇地多,仿佛像是约好一般,都涌到店里来了。很多人站在门口排队,等了许久也没有空位。在客栈里边用膳的人也都是江湖人士,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所幸客人们没有因为抢座位而打起来。莫离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连在外边帮忙的小童,传菜都快要传到腿软,这便可以想象厨房里是个什么光景。好不容易将最后一批酒足饭饱的客人送出了门,莫离拖着疲累的身体,在客栈门外挂上打烊的牌子。将桌椅板凳收拾了一会,莫离捏了捏发酸的腰,想着是不是应该多贴一个“明日歇业”的告示。草草地和丑奴一起吃饭,莫离由于操劳过度,虽然饿得很,却又吃不太下,只想赶快回房好好睡一觉。丑奴看出他的疲累,也不让他收拾碗筷,便押着他回屋休息去了。莫离躺在柔软的床上,头一沾到枕头,意识便开始迷离起来。睡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了……翻了个身,将脸朝向里头。天不遂人愿,刚想继续睡眠,他却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莫离揉揉眼睛,坐起身来。“谁……”好不容易撑开眼睛,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三娘,身后还站着她的相好阿土。“你们怎么来了……”三娘抓起莫离床上的葵叶扇子猛扇。“热死老娘了!”三娘抓着莫离的肩膀摇晃:“你快清醒一下!老娘饿死了,想吃你做的菜。”莫离睡眼惺忪地看了看三娘身后的阿土,阿土无奈道:“三娘陪我出去办事的这几天,什么都吃不惯,你看,这都饿了快一天了。”莫离拿三娘没办法,只得起身下床。穿好鞋,慢腾腾地挪到厨房里。今天实在是太累,他走起路来感觉连脚步都有些虚浮了。拿起火折子刚要蹲下来点火,便看到身体被后方投来的黑影所笼罩。莫离回头一看,丑奴正一脸怒容地站在自己身后。被忽然出现的丑奴吓了一跳,莫离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丑奴,是你啊?”丑奴低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莫离看着自己手中的火折子,“三娘回来了,我要给她做饭……”“胡闹!”丑奴将莫离手中的火折子夺了过来:“三更半夜做什么饭,回去好好睡觉。”莫离还没见过这样生气的丑奴,有点被吓到。“干什么呢,三娘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我不管。”莫离对这样无理取闹的丑奴有些无奈。“你听我说……”丑奴哪耐得下性子听莫离的解释,见莫离不听自己的,便一把将他扛到肩上。“喂!丑奴,放我下来!”无论自己怎样挣扎,丑奴就是不动如山,径直扛着人往里屋走去。刚到莫离房门前,便见三娘双臂环胸,堵在门口。“哟,什么时候我家莫离的事也要你来管了?”丑奴沉下脸:“让开。”三娘还真是很少遇到这样不给自己面子的,说话声音都尖刻了起来。“老娘肚子饿,就要吃莫离做的饭,你才应该给我让开!”挂在丑奴肩上的莫离见他们二人之间剑拔弩张,颇有些一触即发的危险,只能好言相劝道:“你们都别冲动……”话还未说完,对峙着的两人便已经动起手来。丑奴肩上挂着一个人,只能单手迎战。但他气息稳定,步伐变化如莲,招式大张大合,有力抜千钧之势。三娘对对手估计不足,一时间处于劣势。被丑奴的精妙武功激起了兴致,三娘火力全开,掌风如红舌,步步紧逼。丑奴依势逐一化解。腿上四两拨千斤,见到三娘下盘有隙,一下将其撂倒。虎虎生风的拳头眼看便要往三娘脸上砸去。那巨大的冲力眼看便要往三娘身上打去,却硬生生地在距离还剩一毫之处险险停下。三娘看着近在眼前的拳头,咽了咽口水。丑奴见三娘敛了气焰不再挑衅,手上暴起的青筋才渐渐消了去。将手放了下来,丑奴道:“莫离今日太累,要吃饭明天请早。”说罢便是一副送客的架势。此时的莫离已被放了下地,颇为尴尬的看着两人。刚才出去给三娘买富贵堂烧饼的阿土刚好回来,不知之前发生的事,看到满屋狼藉,即刻乍舌道:“谁又来捣乱了,老子这就去收拾他!”紧张的气氛顿时消解,三娘笑出声来。“好小子,这身功夫真俊,十个三娘估计也不够你打的。”黑道之人性情爽朗,只要是败在真才实学的人手里,也不会恼羞成怒。看了看莫离眼下的青紫,三娘知道这次是她有些过分了。走上前拍拍莫离的肩膀。“好样的,几天没见,你又收服一头大熊。”不理会一头雾水的莫离,三娘走到丑奴身前,用手指戳戳他坚实的胸肌:“老娘今天输给你,没话说,我走。” 第13章 莫离颇为尴尬,赶紧将两人相对的视线错开。“那,那我也要起床了,嗯,要做饭,呃,对,要做饭!”终于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莫离赶紧掰开丑奴握在自己腰上的手。丑奴看向自己的眼神布满深意,莫离不敢轻易猜测。感到丑奴的手稍微有些许放松,莫离更是作则心虚地用力挣脱起来。这一动之下,连身后的丑奴,都开始异样起来。“别乱动了!”听到丑奴有些嘶哑的低吼,莫离这才安静下来。这!莫离有些吃惊到咋舌。在他臀后抵着的,炽热坚硬的物体,是……傻子都知道是什么!难道!莫离想回头看看丑奴的表情,但唇却不小心如羽毛般轻拂过丑奴的下巴。莫离当场呆在原地,但丑奴眼中却像烧了火似的,似乎要一口将莫离吞吃下腹。唇上忽然感到一片湿热,莫离瞪大了双眼。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然发现丑奴正在亲吻自己!“唔!!”莫离的手抵在丑奴的胸前,想将他的身体与自己的推离。感觉到莫离的抗拒,丑奴似乎感到不满,反而更用力地将莫离的身体压向自己。口中的舌被更为狂肆地占有,莫离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无法呼吸,就要沉溺在这片深海之中。良久,当丑奴终于放开自己双唇的时候,莫离除了大口大口的呼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丑奴收紧了搂在莫离腰上的手臂,似乎就要将他按进自己的身体里。待莫离的呼吸渐趋平顺,丑奴这才揉了揉莫离的后颈。“对不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对你有这种龌龊的想法,我……”眼中满是内疚,似乎是说不下去,丑奴放开了莫离,起身下床离去。莫离尚未从刚才的激情中回复,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丑奴离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这样的丑奴,莫离感到,自己向来平静如水的心湖,竟也开始泛起涟漪了。第16章 暗海生波4自从同塌而眠的事件发生后,第二日,丑奴便将莫离的床修好了。莫离本就不擅长面对这些所谓的感情问题,见到丑奴只会脑子一热,没来由的感到尴尬,最后只能选择逃避的鸵鸟心态。还好丑奴不是多言之人,没有过多强求,也便任着莫离去了。数日后,丑奴拦住了打算进房休息的莫离。刚想关上房门,莫离便发现门扉被一股强力顶住了,抬头一看,丑奴的手正抵在自己身后的门板上。“呃,有什么事吗?”丑奴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黑影,足以把莫离整个人给笼罩住,丑奴低头俯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压迫,些许恐怖。丑奴的大掌从莫离身后的门板移到莫离脸上。粗糙的指腹在莫离相对柔软的面颊上来回摩挲了一会。有些暧昧。莫离心脏一阵紧缩,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只好低下头僵在原地。见到这种模样的莫离,丑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莫离绞着自己的手指,紧咬下唇。丑奴将莫离扯进自己怀里,用貌似平静的语气交代道:“水房的水我帮你打了十缸,本想再多打点,但水也不能放太久了,还有柴房的柴,这几天劈的够你一年用的了……”莫离闻言吃惊抬头道:“你要走了?”丑奴沉默了一阵,略显艰难地点了点头。莫离眼中难掩不舍的神色:“那,那以后还会回来吗?”丑奴揉了揉他的发顶,“我也不知道,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回来……”莫离瞪大双眼,抓着丑奴的手臂:“什么?什么叫做‘如果可以’?难道你……”莫离一开始便清楚丑奴是因为江湖仇杀而落难被救,这次大难不死,定要回去一雪前仇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丑奴可能会因为报仇而丧命这种可能。丑奴不再言语,只是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丑奴握在莫离腰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了最后,也只能咬牙狠心将莫离推开。不想再做过多的道别,太多的离情别绪,只能延缓自己离开的步伐。可是才刚转过身去,丑奴却发现莫离的手紧紧地扯住了自己的衣摆。丑奴回过头来。莫离的指节收得紧紧的。他人长得瘦,关节更是因为用力而显得突兀起来。“不走,不行么?”莫离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就是为了你自己,或者,或者为了我,放下之前的一切不行么?”莫离抬起头,那双向来温润善良,波澜不兴的双眸里带了泪光。丑奴的手包裹住了莫离的,“你要知道,这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丑奴的眼神是坚定的,其中虽然透出丝丝不舍的温柔,但莫离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这个人离去的脚步。今日一别,难道会是阴阳相隔?别去经年,在这小荷初露的时节,如果再见不到他的脸,又会是怎样一番痛彻心扉?两人僵持了良久,丑奴见多说无益,只能狠下心来,挥开那只扯着自己衣摆的手。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身后便被一片温暖包围起来。莫离冲了过来,紧紧地搂着丑奴的腰。两人的身体紧贴着,就像那日同塌而眠般的亲密。“放手。”感觉到贴在自己背后的小脑袋摇了摇。丑奴额上青筋顿出。“我叫你放手。”感觉到背后的布衫已被泪水湿透。丑奴低吼一身,回过身来,擒住那已经俨然是泪人儿的唇。轻易地单手就将莫离托抱了起来,莫离的手只能别无选择地紧搂丑奴的肩膀,而丑奴,正狂肆地占有自己唇中的甘霖。呼吸更为凌乱了。丑奴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莫离将脸埋进丑奴的胸前,双手紧紧地扯着他的前襟。丑奴又怎能受得了莫离的默然暗许,一眨眼的瞬间,莫离便已衣裳尽碎,赤裸地躺在床上了。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丑奴除下衣裳,露出黝黑结实的躯体,莫离的脸红到几乎要滴出血来。丑奴吸吮着他胸前的红缨,有些痛,更多的是一些酥麻的快意。莫离学医多年,自然知道男子间的龙阳之事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今天在自己身上真枪实弹地上演,却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着,慌乱得很。丑奴的吻顺势往下,“放开你的手。”原来,莫离的手正覆着自己的下体,毕竟让丑奴看到这样私密的地方实在是窘迫得不行。“我,我……”似乎是有点不耐烦莫离的磨蹭,丑奴所索性将他的双手扯起,举到头顶上压着。用双腿强硬地将莫离的下体分开。“你,你别看了……”见到丑奴盯着自己的身体光看不动,莫离只能羞得将脸转到一边。丑奴一只大手轻捏住莫离的下颌,“羞什么,让我好好看看你。”说罢便吻了上去。莫离甚是情动,丑奴也蓄势待发,低头便要攻城略地起来。动作中,只听见丑奴有些吐字不清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愿意……”莫离的手胡乱地插在丑奴浓密的发中。“如果,如果你有牵挂的话,是不是就不舍得去死了?” 第15章 “什么!!”药郎如火烧屁股,一跳三丈高。“混蛋,老子找他算账去!他不要脸我还要了!”莫离赶紧将他拉了回来。“别,这两情相悦的事,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哪有丢脸不丢脸的说法。”“哼!”药郎气愤地撇过头去。“被上的是我又不是他,他当然乐得轻松了!”药郎小声地咕哝着。“嗯?你说什么?”莫离一时没听清。“呃,没,没什么,哈哈……”药郎对这个话题颇为介意,便想赶紧岔开。药郎转着脑袋想了想:“对了,丑奴呢?怎么没见到他,走了?”“啊?”没想到药郎忽然会问起这个,莫离愣了一下。“呃,嗯,他走了……”药郎气得火冒三丈:“那小子,给他解了毒,别说千百两黄金,就是连个谢也没有就走啦!想我毒药郎,哪次出手有这么廉价的?下次见他非把他抓来给客栈做十年八年苦力才行!”“别……”莫离刚想说话,却又被药郎打断。“我说小离离啊,你就是心太好,我看那丑奴就不像什么好人,我们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欺负你啦?有的话快说,我好给你报仇去!”听到药郎的话,莫离有些许神游。欺负?或许有,但莫离不会记得。莫离记得的,从来都只是那人的好。他记得自己掉入陷阱之时的相互扶持,记得受伤之后的夕阳看舟,记得那天夜里的温存耳语。记得他炽热的气息,记得他狂肆的吻和毫不保留的占有……忽然心痛如绞。一口气提不上来,莫离眼眶一酸,泪便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第一次看到莫离哭,药郎乱了手脚,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小离,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莫离赶紧擦掉脸上的泪痕。“我,我没事,最近有些失常,睡一觉就没事了……”害怕药郎追问下去,莫离收了桌上的碗,便要离开。“小离,你别走,先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哐当。碗掉在地上,顿时裂成碎片。那一瞬间,看到那碎裂的瓷碗,莫离仿佛看到了那人鲜血淋漓的模样。难道这是不好的预兆?一时间脑中混沌一片,莫离虚软下来,如果不是有药郎扶着,估计已经倒在了那一地碎片上。七手八脚地将莫离弄回床上,药郎习惯性地把了把莫离的脉。“药郎,我没事,你……”药郎探了莫离的脉象,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别说话。”莫离只得噤声。药郎再次做了确诊。将手指从莫离腕间移开。见药郎没说话,莫离有些着急:“有什么不妥吗?”药郎皱了皱眉,“你,最近是不是发觉自己貌似喜欢上什么人了?”“……”“觉得莫名心跳,见不到便牵肠挂肚,有时候还会有些许幻觉?”“……”“不回答,那就是有了。”隐约感觉到不好的征兆。药郎道:“如果没出差错,你应该是中了名为‘醍醐丝’的毒了。”左心口处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疼痛,莫离往胸口按了按,吸了口气。“醍醐丝?那是什么?”药郎将被子往莫离身边掖了掖。“那是一种名为‘醍醐’的蛊所吐的丝。这种毒,一般是苗疆女子用在自己心上人身上的,虽说是毒,但也对人没有什么损害,只是会影响心智而已。”见莫离听得似懂非懂,药郎叹了口气,继续解释下去。“苗疆女子一般都将醍醐蛊养在自己身上,然后将它吐的丝,悄悄喂心仪的男子服下,这样,被下毒的男子的心智便会被那母蛊所吐的丝缠绕,渐渐爱上带着母蛊的女子。”莫离的手紧紧抓着衣襟,“男子,也可用那母蛊吗?”“醍醐蛊虽是苗女所制,但只要是人,均有效果。”脑中仿佛被五雷轰过一般,一片糨糊。朦胧中,些许细节的碎片溢出,凌乱地交叠在一起。中间,仿佛能有些许头绪,但无奈一闪而过,让人住不到边际。头痛欲裂。莫离抱着头,倒在床上。一边,传来药郎略显惊慌的呼叫。第18章 真相2再次幽幽醒来,莫离朦胧中看到,远处那被风吹得摇曳动荡的烛火,仿佛下一刻,便要熄灭。室内的光线,昏暗一片,只有那点若有似无的微光,让他得以确定自己并非在梦中。“莫离,醒了吗?”一旁传来轻声的叫唤,莫离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床边坐着的程久孺。“嗯……”将莫离搀扶坐了起来,程久孺用软枕垫着莫离的后腰。“药郎呢?”程久孺道:“我让他先睡了。你也晓得,他性格太莽撞,到时候若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我担心他会把局面越弄越糟。”莫离听言,感激地笑了笑。“还是你想得周到。”程久孺给莫离递来一杯热茶。“醍醐丝这毒,是谁下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莫离拿着茶盏的手一颤,险些将茶水打翻到床上。呆呆地看了那袅袅升起的薄雾,莫离的眼都被润得湿湿的。虽然有点艰难,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丑奴?”拿着茶盏的指节不自觉地用了用力。“嗯。”几乎是微不可闻的轻声回应。程久孺蹙眉道:“丑奴对你下这种别有用心的毒,如果不是对你有情,那便是另有目的……”莫离听言,头微微地向墙边转去,似乎是不愿意听到旁观之人说出可能的真相。见莫离不自觉生出的抵触情绪,程久孺知道事情已然发展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程久孺叹气道:“看来你也并非对他无意。醍醐丝虽是相思之毒,但放在你身上,却一点副作用也没有出现,这或许也是顺了你心的缘故。”程久孺手指轻叩床板,发出有规律的轻响。“或许,有时候无知也能成为一种仁慈。”程久孺将莫离扶着躺下。“好了,你也别太在意,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为莫离盖上薄被,程久孺便要走出门去。手刚拉开门栅,身后便传来了莫离的叫唤。“久孺,我……” 第17章 莫离一边为程久孺布菜,一边道:“再怎么善解人意,程久孺的心头肉始终是那大大咧咧的药郎不是?”程久孺勾起唇角,并未回答,只是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美酒。“说到正事。”程久孺肃颜道,“我是得知消息,韩子绪今晚就在这凝翠阁宴请几位他的至交好友,所以……”莫离听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乱跳。“你的意思是……”程久孺点头道:“我要的这个雅间,便就在韩子绪所设筵席的隔壁。”第20章 真相4“那……”莫离还想问些什么,却看到韩子绪将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莫离会意,即刻将悬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程久孺走到两间厢房间隔的墙板边上,招招手,让莫离跟了过来。莫离没有程久孺那样浑厚的内功,不像程久孺般即使不用贴着门板也能清楚地听到对面的谈话。程久孺见莫离将一边耳朵贴在墙上,眉关紧锁,轻笑一声,用内力在墙上不起眼的地方戮了个洞。莫离看着程久孺在洞边做了个“请”的动作。莫离有些不好意思,换做是平日,他定是不会愿意做类似这些可称之为鸡鸣狗盗之类的偷窥之事的。但墙的另一边已经隐约传来了宾客进门,相互应酬互让主位的声音。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莫离的心砰然一跳,再也记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便匆匆凑过眼去。在那丁点大的小缝里,莫离有些艰难地看着。落座在主位右侧的,是一青衫儒雅的书生打扮之人,腰佩绸光蓝带,上插一通体碧绿的玉箫。程久孺牵起莫离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写字,以便告诉他一些对面之人的情况。原来,那身持玉箫的人,便是白道中有名的一阕青萧震云间的潇湘公子贾孟齐。只见那贾孟齐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壶,分别为在场的另外二人斟酒。以此看来,在座三人中,应以其辈分最低。而位于主位右侧的人,一袭朴素的灰衣,发髻上也只简单地以白稠固定,衣着远没有那贾孟齐华贵。但此人眉间散出一股傲然之气,眼中波澜不兴,颇有侠客之风,光是桌上摆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便可管中窥豹,略从其中知其一二。原来,那人便是名满天下的落霞山庄的少庄主李肖。程久孺心中暗道:那韩子绪才刚回归天道门不久,便已将贾孟齐这在白道中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笼络到自己手下,而那李肖,则是韩子绪的幼年玩伴,从小便一起习武玩耍,直到韩子绪被送到天佑宫拜师。看这三人的热络程度,看来交情不浅,可见那韩子绪的手腕实在是非同一般。视线再度转移,因那贾孟齐起身为距离稍远的李肖倒酒的缘故,莫离才得以看到坐在主位之人。只见那人身着一身淡雅白衫,白衫乃上好的苏州丝绸所制,上压绣清丽高雅的暗纹,白衫外,尚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笼盖,天青色腰带上,镶嵌一颗硕大的碧绿猫眼石。往上看去,那人眉眼带笑,连那星辉月明都为之灿然失色,而他举手投足间,由内而外,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的气势,竟生生地将身边那也算出色的二人给压了下去。也难怪贾孟齐与李肖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也心甘情愿地屈居于其之下。看那人言笑晏晏,豪爽地一杯一杯喝下他人以各种名义所敬的酒,可谓是来者不拒。半晌过后,韩子绪仍双目如炬,未见丝毫醉意。倒是那些灌他酒之人,不知几杯黄汤下肚,也开始脸色微醺,席间的话也多了起来。莫离见到韩子绪这般风采卓然,知道他定是在重重危机之中化险为夷,心中压着的大石,也顿时落了地。不知那酒席何时才能结束,好让自己也能与那思念了多日之人说上几句话。刚想着,便听到那贾孟齐道:“韩兄果然好酒量,好酒量!我贾孟齐本以为自己千杯不倒,总也能在这方面略胜韩兄一筹,今日看来,真是班门弄斧,班门弄斧哪!”李肖也笑道:“虽说韩贤弟与我二人年岁相差不大,但论起足智多谋,临危不惧的本事来,连我这愚兄也不得不甘拜下风。”韩子绪并未多言,只是举杯道:“兄弟谬赞了,韩某愧不敢当,愿自罚三杯。”说罢举杯便饮,身边的人齐声叫好。韩子绪虽是自谦之人,但在受到盛赞之时,眼中也难免流露出淡淡的欢喜之色。那贾孟齐转了转自己手中的酒杯,唤了声韩兄,却欲言又止。韩子绪是何等机敏之人,便道:“贤弟有何疑虑,不妨直说。”贾孟齐道:“我对韩兄身份自是深信不疑,但我担心,苍龙门的人定不肯轻易作罢。”李肖放下手中酒杯,正色道:“没错。他们定会死抓着你手中没有御龙令之事兴风作浪,实在不妙。”贾孟齐道:“韩兄也不像是疏忽大意之人,对外界所说的不慎将御龙令丢失之事,我看其中背后定不只是那么简单吧?”李肖见贾孟齐将旧事重提,赶紧看向韩子绪。只见韩子绪神闲气定,面色并无不愉。“小老弟自可放心,韩贤弟做事,定有他的分寸。”那贾孟齐知其说错话,便也爽快地自饮一杯,道:“也是,韩兄向来莫测高深,非我能望其项背,小弟却是问了不该问的事了。”李肖见席间气氛稍僵,便想起另一话题来。“说起韩贤弟,不仅是才华过人,就连那天运也是旺于他人。”贾孟齐见李肖转开话题,知道其是为自己圆场,便也立刻将话接上。“对对,否则,一般人,又如何能将那龙晶弄到手呢?”李肖大笑道:“那是。这游龙晶,可是能开启天下第一名器——游龙剑的关键。”贾孟齐道:“没错,虽然世人皆知那游龙剑是绝世名兵,也知道其长年收藏在静禅寺之中。静禅寺主持早已说过,只有持有龙晶的人,才能得到这柄名剑,而且如果没有那龙晶,就算得到了游龙剑,也无法在剑上凝聚功力,那剑,便也与一堆废铁无异了。”李肖道:“当时我接到贤弟的飞鸽传书,要向我讨要那醍醐丝之时,我尚有一丝疑惑,今日看来,那醍醐丝是发挥了应有之用吧?”说罢,便与贾孟齐大笑起来。显然,在座的三人都知道那醍醐丝的功用。韩子绪面无表情,只是仍旧谦恭有礼地拱手道:“今日我虽幸得龙晶,但毕竟尚未去那静禅寺取剑。虽然此事只有内部少数人得知,但我想,被他们知道是早晚之事。而以一言堂之狼子野心,他们定不会轻易让我们上静禅寺取到宝剑。”其他两人点头通道:“没错。”韩子绪道:“届时,便要依仗二位帮忙,与我一起协力,抗击一言堂,顺利拿到游龙剑。”李肖道:“我们自是义不容辞。”贾孟齐道:“眼看黑道势力日益做大,而且那一言堂堂主文煞,竟然从灏王手上得到落雁八式的武功秘籍,加之其手中握有兵器谱中排名第二的吟凤剑,气焰何等嚣张!可恨那苍龙门与其勾结,我们却苦无证据,否则我定要将那些狗贼杀个片甲不留,为正道清理门户!”韩子绪道:“正是如此,所以此次上静禅寺取剑,直接关乎我白道各大门派的生死存亡,请两位定要助我一臂之力。”三人说罢又对饮一杯。商议完大事,本应散席,但那贾孟齐毕竟年轻气盛,好奇心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那被韩兄下了醍醐丝的是哪门佳丽,会不会以后就成我嫂子了?”喊韩子绪听言,脸色一沉。李肖年长稳重,深知个中缘由,便喝斥贾孟齐道:“真是胡扯!此事休得再提!堂堂天道门门主,怎可能与一男子一起?”贾孟齐惊到:“原来那人竟是一男子?这……”转念一想,贾孟齐道:“如今韩兄你名满天下,他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如果那男子有朝一日发现你当日对他……呃,只是为了他手中的龙晶,岂不会来找你麻烦?”李肖听贾孟齐说得有理,也担忧道:“小老弟说的也是。我听说那男子身边也有不少奇人异士,若他能劝说那些人来帮他复仇,这……”贾孟齐酒过三旬,说话也不经大脑,便直嚷嚷道:“那不如先下手为强,把那人先除了,为了我们正道基业,就是牺牲一两个无关之人也无妨……”贾孟齐在一边慷慨激昂地胡说八道,韩子绪尚未来得及阻止,便听到隔墙那边,似乎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隐隐的,似乎是一声哽咽?韩子绪操起佩剑,大喝一声:“什么人?”便一掌推破墙板,闯了过来。在墙的另一边,一字不漏地听着谈话内容的莫离,起初是担忧,而后是震惊,再而后,却是泪流满面。他身体僵硬,止不住地颤抖。到了后来,莫离不得不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才能将那就要倾泻出口的哭声阻挡住。待到最后,在贾孟齐向韩子绪提出要对他“先下手为强”的建议时,他或许是再也承受不了,或者是本能地不想听到韩子绪的回答,终于,哭出了声来。程久孺一见莫离发出声音,立刻将其扯着向后退了数步。才刚站定,韩子绪已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墙而入。一阵尘土飞扬。韩子绪一时间,只看到对面有两个人影,却看不清人的脸。韩子绪道:“何人竟如此大胆,敢做偷听这般下作之事。”那李肖与贾孟齐也跃了过来,立在韩子绪身后,浑身杀气。程久孺将莫离护在自己身后,笑道:“说起卑鄙下作,我等又如何能与你韩门主相比?”韩子绪听到熟悉的人声,意识到了一些事情。想到刚才说的话,不知被那人听去多少,一时间,紧握的剑的手也有些微微颤动。“放肆!何等狂徒,竟敢侮辱韩兄!”贾孟齐听出程久孺话中的讥讽之意,勃然大怒,便要拔出腰间玉箫。韩子绪伸手将其拦住。“贤弟,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莫要插手。”贾孟齐见韩子绪脸色肃然,也不敢造次,只能站在原处,对程久孺忿然而视。程久孺身型宽大,挡在前方,韩子绪也看不清其身后究竟是何人。但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声哽咽,便也大约猜得出来了。韩子绪轻声唤道:“莫离?”放下手中的剑,便要走过去。 第19章 如果不是韩子绪正在仰望天空思索着某些问题,会更早地发现莫离的到来。不过,在莫离走过来发出脚步声的时候,韩子绪还是回过头来了。“离儿!”韩子绪眼中满是惊喜,说罢便要凑到莫离跟前来。莫离赶紧说道:“韩门主请留步,我们这样说话就好。”韩子绪欣喜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眼中闪过的,似乎是一抹伤痛?莫离不知道,也不再想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也再不想与他有任何更深的纠葛。韩子绪硬生生地停出欲向前迈出的脚步,问道:“我离开的这些时日,你可还好?”莫离自嘲地笑笑,神色有些惨然。“如果不是多此一举,应该也比现在好些吧。”韩子绪道:“对于那醍醐丝的事,我很抱歉,但……”莫离打断道:“你不必对此事多做解释,此时再说,也是无益。”韩子绪正色道:“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是真的对你有情。”莫离身形一颤,抬起头来,看着韩子绪的眼睛。“或许,不过……”莫离顿了顿:“为了证明你无比的真心,请你把龙晶还给我。”韩子绪听言,神色一凛。“莫离,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心在昨日,早已被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但此时此刻,痛感却如此深入骨髓。莫离眼中含泪,道:“这便是你说的真心,韩子绪。”看到莫离眼中的悲怆,韩子绪着急道:“离儿,我是有苦衷……”莫离道:“我不想听!也不要听!!”泪水滑落双颊:“无论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掩盖不了你欺骗我的事实!这也便罢了,而你现在却要用我父母留给我的仅有的东西,去伤害其他更多的人!”韩子绪怒道:“那些人都是无恶不作的邪道中人,今日不除他们,以后便有更多善良的人会因此受到伤害!”莫离冷笑道:“所以你就可以伤害我了?”一句话,堵得韩子绪什么都说不出来。莫离道:“罢了,便当我是瞎了眼。那龙晶,既然已经送给了你,便就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用是你的事。”“我现在对你,只有一事相求,只要你答应,便当是还了我救你之恩。”韩子绪听言道:“何事?”莫离伸出手,“我要醍醐丝的解药。”韩子绪握剑的手顿时一紧。片刻之后,他从腰带中取出一蓝色瓷瓶,交给莫离。莫离收下,转过身去。“以后,我们便是陌路之人。我不会请我的朋友们帮我报仇,这点你大可放心,也请你千万不要再来找我。”韩子绪见莫离转身要走,急唤道:“离儿。”莫离忽然停住脚步,又转回身来。“差点忘了一件事。”莫离走回韩子绪身边,从脖子上取下韩子绪送的御龙令。“物归原主。”将玉诀放在韩子绪手上,莫离再无牵挂,只是潇洒地再次转身,迈步远行。韩子绪知道,他这次伤莫离甚深。如果就这样让莫离离开,可能他们这生,便会像莫离刚才所说的那样,再无瓜葛。虽然,他明明知道,自己如果与莫离有所牵扯,对他,对莫离,对天道门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但就让他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温柔似水的人儿走离自己的生命,理智上或许可以说得过去,但情感上他无论如何是无法接受。莫离放在他手心上的御龙令,还带着他淡淡的体温和味道。韩子绪一下发狂,飞身向前将莫离拥进怀中。扑入鼻尖的,是熟悉的皂角的清香。那是他韩子绪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味道。“离儿,离儿,离儿……”将脸埋在那人的肩窝,韩子绪一遍遍地唤着莫离的名字。莫离仰起头来,让泪水不要落下。所谓挥剑断情,其实质也只是在自己心上割刺罢了。许久之后,莫离才淡淡地说了句:“放手吧。”意识到莫离的决绝,韩子绪心中如排山倒海般翻腾。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莫离这样淡出他的世界。轻易地钳制住莫离,韩子绪动作神速地将手腕上的捆仙索解下,穿过御龙令,又再次系回到莫离颈间。莫离在韩子绪怀中挣扎着,但二人力气相差悬殊,莫离无法撼动他分毫。“干什么,给我放开!”待韩子绪放开他时,莫离便疯狂地要将再次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御龙令扯下来。韩子绪连忙制住莫离如若自残的行为。他将莫离整个向后扯进自己怀里,莫离的背紧贴着他的前胸。将莫离拉扯链子的双手拉开,“离儿,你别扯了,这是千年寒铁所制的捆仙索,已经被我扣上了,这如意连环结,除了我,谁也打不开,就是利剑也无法斩断。”莫离听言气极,挥开韩子绪的手,转身便在他脸上甩了个耳光。“卑鄙!”韩子绪的脸被打偏过一边。韩子绪从未受过这种对待。即使是苍龙门将他擒住,对他施以酷刑的时候,也骇于他的霸气,不敢打他的脸。而今天,莫离却做了这破天荒的头一着。怎么说,韩子绪都是一个心气极高之人,脸色即刻阴霾下来。他扯住莫离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也再说一次,既然东西送了你,就是你的,一辈子,都别想摘下来!”韩子绪眼神中的执着,让莫离感到阵阵寒意。韩子绪凑近他的耳边,“你,是我的人,一辈子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韩子绪,莫离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按着莫离双肩的韩子绪,感觉到莫离情绪的波动,知道莫离已经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才回复到先前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别害怕,离儿。”韩子绪的手,轻柔地为莫离整理鬓边的乱发。“这阵子,我这边太过于混乱,不久之后,与那一言堂,也还有一场苦战要打。这里危险,你先回客栈去,有神相与药郎相护,比在我身边安全很多。”韩子绪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莫离的脸庞。“但是,除了客栈,你哪儿都不许去。”停顿了一下,韩子绪转念又说:“不过你最近可能不太愿意听我话,不过也没关系。等我收拾了一言堂,有的是精力去寻你。但是,如果逃了又再被我抓到,那你便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自由了。”韩子绪盯着莫离脸的眼,霎那间仿佛闪出狼性的绿光。“所以,乖乖在客栈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接你的,知道吗?”将吓到发傻的莫离拥进怀里,韩子绪抬起莫离的下巴,吻上他的唇。直到湿热的气息侵入,莫离才从一片混沌中反映过来。他狠狠地咬了韩子绪一口,将他推开。莫离自己猛地退后好几步,却被草丛中的乱石绊倒,往后摔坐下去。韩子绪没有拉住莫离,只是走向前去,站在莫离脚边。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他,莫离有些惊慌地抬头。韩子绪道:“你解了醍醐丝也无所谓,你的心,迟早我也要拿回来。”韩子绪将手伸向莫离。压迫感太大,莫离下意识地闭紧眼睛。韩子绪伸手点了莫离的昏睡穴,莫离双眼一翻,便失去了意识。抱起瘦削的莫离,韩子绪走至凉亭,将他交给程久孺。“这段时间,便先劳烦神相你。”莫离与韩子绪的孽缘,程久孺早便预料到过,对韩子绪的反应,程久孺已见怪不怪。程久孺道:“韩门主,有时候太执着于一个人,只会让他成为你的弱点。”韩子绪眉目低垂,只是视线从来没有离开程久孺手上抱着的人儿。“我知道,所以我必须站在顶端,这样,才足够强大,可以护他周全。”程久孺道:“可是你明白,这不会是他想要的。” 第21章 药郎咋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给你回去把炉子熄了吧?”莫离赶紧站起身道:“不,不用了,我也该回去了,若是药郎你过去,待会儿不也还要回来,不用麻烦了。”将挂在入门处不远的外罩披上,莫离点了灯笼,便匆匆走了。药郎送走了莫离,回到屋中。“今天小离真奇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程久孺将药郎扯进怀里,喂他喝了杯酒。“怎么了,不是说不让我喝酒的?”药郎年轻气盛,贪杯是常事,经常因为偷着喝酒被程久孺“家法伺候”。程久孺道:“今天太冷,多喝点没关系。”药郎粗枝大叶,被程久孺这番扰乱视听,刚才的事,立马便忘得一干二净。在药郎尚未注意的片刻,程久孺饶有深意地看了看莫离离去的方向。“一步错,注定了步步都会错……”药郎喝了酒,脸色红润。回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程久孺啄了啄他的唇,“没什么,多吃点菜。”第24章 我的名字叫阿忘2顶着刺骨的寒风,莫离在滑腻的雪地上磕磕碰碰,花了不少功夫才赶回了客栈。等不及将斗篷扯下,莫离点上蜡烛,走进柴房。那黑色的身影还是倒在地上,姿势与刚才自己离开时没有变化,说明他尚未有任何要清醒过来的迹象。昏暗的柴房里,因堆积如山的柴火,估计还有耗子在里头做窝,散发出一股不好的气味。但莫离实在没有办法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将这病号抬上客房,只能估摸着明天再叫些人来帮忙。莫离先把周围挤占空间的柴火搬出去一些,再从房间里扯下厚实被褥给病号垫上,而对于柴房漏风的缝隙,也摸索着用纸糊了一下,再把自己平日用的火盆给搬了过来。阴冷的柴房这才渐渐有了些暖意。莫离不知如何将那人手臂上的鹰爪卸下,只能翻出他另外一只手号脉。脉象有些乱,但终归还算正常,只是冰冷的身体开始发出高热,脸色依旧苍白,但唇色发紫。莫离用银针刺探了几个穴位,未发现有中毒的迹象。最严重的伤,是在那人胸前的一处深可见骨的剑伤。将那人的黑衣剪开,莫离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洗去创面的血迹。由于天气寒冷,破裂的血管中的血液早已冻结,血是止住了,但是却有部分肌肉被因冻而坏死。如果要做缝合处理,就必须先将死肉切除。到底要不要帮这人做手术,莫离也不是没有犹豫的。如果因此惹祸上身也就罢了,到时候再连累到无关的人可就不好。但是,如果这人是除奸扶弱的好人,就这样见死不救,事后知道了真相的话,自己肯定会一辈子后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不是好人吧,那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考量了许久,莫离终究是过不了良心这道坎,将几粒消炎的抗生素药给那人灌了进去。将手术刀与针线消毒,莫离在心理嘀咕着:这次救了这人,只要他醒了就让他赶快离开。只要不和他有过多接触,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麻烦了。当然,这自然是莫离想当然的结局,此又乃后话。莫离并非麻醉师,对麻药的剂量掌握不好,而且他见那人尚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应该用不着麻醉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简单地固定了那人的手脚,以免他在手术过程中醒来,挣扎了坏事。拿起手术刀,许久没有动过手术的莫离吸口气,刚要将刀落下。忽然,身体莫名其妙地僵硬起来,似乎是被某种杀气给冻结起来一般。莫离手中的刀顿了顿,下意识地抬起眼睛。视线对上两道诡异的目光。在光亮中,那似乎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暗红色?惊异于这般魔性的眸子,莫离手上一慌,闪着银光的手术刀落地。“你……”话还未来得及说,莫离已被一股蛮力扑倒在地上。在电光火石的霎那,莫离甚至没有解释的时间,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锐利的鹰爪往自己的脖子抓来。在骇人的鹰爪即将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那黑衣人的身形猛地一晃,眼中的红色好像更加黯淡起来。莫离反应过来,趁着黑衣人僵住的半晌,赶紧向后爬着退了几步。那黑衣人见莫离有所动作,本想继续追击,但估计是伤势过重,才移动了一下脚步,便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血沫飞溅到莫离脸上,莫离不由自主地闭紧了双眼。很不甘心地,但那人的眼睛却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高大的身形在莫离面前摇摇晃晃了许久,才十分不干脆地倒下,重重地压在莫离身上。虽然被那人沉重的身躯压着,莫离也未敢马上有所动弹。惊魂未定地等了许久,莫离这才颤抖着用手掀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避到一边的角落去。莫离被忽然清醒的黑衣人吓得魂不附体,险些就要放弃了救人的想法,只想着是不是再将那人拖出雪地上扔掉算了。莫离战战兢兢地走到那人身边,想大概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再做决定。在自己的手触碰到那黑衣人的脸的时候,却被紧紧抓住。莫离一惊,赶紧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谁知那人死不肯放松,嘴里还咕哝着说些胡话。莫离本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人说些什么,但在手许久抽不出来,两人只能僵持着的那段时间,倒是听出一些内容来了。“娘,不要杀……”“很冷……”“……”莫离一听,顿时又起了恻隐之心。想着既然决定要救人,便也只能送佛送到西。摸到刚才带进来的药箱,翻了许久,才找到了乙醚。虽然只能单手操作,但莫离还是做到了。将乙醚泼在纱布上,他用沾满乙醚的纱布捂到了黑衣人的口鼻上。感觉到那人的手渐渐脱力,莫离知道药效发作了,才慢慢将自己的手从那人巨大的掌握中抽了出来。趁着乙醚发挥药效的时间,莫离手脚利落地给那人处理了伤口。待莫离将沾血的衣布棉花,还有用过的器具等收拾好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白。莫离探了探那人的体温,虽然还是有点烧,但总的来说还是降下来了。松了口气,捶了捶自己发酸的肩膀,莫离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房合一下眼。第25章 我的名字叫阿忘3模模糊糊地睡了几个时辰,差不多到了中午开店的时间,莫离才撑着发胀的脑袋爬了起来。幸好今日客人不多,将存在地窖的配菜洗切好,再送去早已调配好的酱料,便也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招呼好客人,莫离也不似往常去收拾前厅,只是赶快去叫附近的农户帮忙将病号转移地点。村子里的人都纯朴老实,对客栈里忽然出现这么个伤重病号也没有过多猜测,只是埋头帮忙罢了,连莫离给的谢钱也不肯收。好不容易把那人安顿好,又将来帮忙的村民招呼走了,莫离擦擦额上的汗,又继续给那人检查伤情。那人尚在昏睡之中,对大幅度地搬动也没有任何知觉。莫离拆开他胸前的纱布,还好,缝合的伤口没有裂开。重新给伤口上了药,莫离煮了些流质状的米糊,试试看能不能灌进那人嘴里。如果灌不进,就得挂营养点滴了。轻轻将那人的下颌捏开,莫离舀了一勺米糊喂进去。将下颌合起,再拍拍那人的劲脖处。只见那人的喉结上下滑动,看来他还是能吞咽的。莫离暗喜,便一点一点地将一碗米糊喂完。到了晚上,那人的高热的体温降下来了,但却似乎降得有些过了头。对于这样一个恐怖的人,莫离还没有胆大到敢像传统小说桥段那般做出“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别人”之事,只能多给他盖了床被子,将炉火烧旺点,然后又灌了个汤婆子塞到他褥子里。一感觉到温暖的热源,那人原本紧绷的五官也似乎有所放松。莫离尽了人事,便也只能将剩下的事情交给天命了。还好,那人也没有无止尽地沉睡下去,第三天,他终于醒了。醒来的时候,恰好是深夜。莫离在自己的卧房睡着,也不知晓隔壁房间发生的事情。但在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之后,莫离即刻清醒起来,外衣都来不及穿,便往隔壁房间跑去。 第23章 “我还要吃!”莫离将碗放下:“别一下吃太猛了,等会儿该胃疼了。”“哦……”将那人再扶着躺下,莫离拿了一旁的空碗便想暂时离开。“莫莫,你要去哪?”又是这个问句,这“小孩儿”也忒缠人得紧了。“我去把碗洗了,干了就不好弄了。”那人不依。“不要洗碗。”抓着莫离衣角的手不肯松开。莫离没办法,只得坐在他床边。“好好,那我先陪着你睡着。”那人抗议道:“不可以,睡着的时候也不准走!”莫离一脸黑线——这‘“小孩”的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点。“这……”看着那人一脸认真,莫离叹了口气,将外衣脱了也钻进被子里。那人见莫离也躺了下来,这才安心了。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奇怪。莫离想了一下,道:“呃,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名字还是得有一个的吧?”那人闭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记了……”莫离道:“暂时先叫你阿忘,好吗?”那人还是闭着眼睛。“好……”“阿忘,我的名字叫阿忘……”念叨念叨着,那人就睡着了。依旧是英挺的五官,但一旦进入梦乡,都难免地带上很重的孩子气。莫离笑笑,以这人现在的智商,本来就是一个孩子。于是,阿忘这个名字,便这样叫下来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忘能吃能睡,身体恢复得特别快。没到半个月的功夫,便已经能活蹦乱跳了,这种犹如小强般的生命力让莫离非常之佩服。相处了一段时日,阿忘这“孩子”,总的来说是乖巧听话的,但,也有一些缺点。比如——那日,莫离正在忙活客栈里的事情。今日阳光灿烂,风也小了不少,客栈生意不错。人一多活也多,莫离也就没注意阿忘的行踪。等到莫离忙完了,对着内院吼了几嗓子,也没见阿忘回应。“估计是到后山玩去了吧?”莫离担心阿忘会被人寻仇,严格禁止他到前厅来。但是客栈后院也就那么丁点大,能玩的东西早就被精力旺盛的阿忘拿来消遣光了。莫离没办法,只得带他认识去后山的路,告诉他可以在后山安全的地方玩一玩。阿忘犹如被放风的囚犯,高兴地直在厚厚的雪堆里打滚。莫离见他高兴,自己也高兴。带着他在后山玩了几趟,阿忘便对这里很熟悉了。莫离得到了阿忘的再三保证会注意安全,才同意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到后山去。看着天色都有点暗了,莫离皱了皱眉。“这回也玩得太疯了,到现在还不回来。”刚自言自语完,阿忘便兴匆匆地闯进门来了。莫离抬眼一看,发现阿忘的衣服上溅满了血滴。莫离心中一紧,将阿忘扯了过来。“你怎么了?遇上谁了?哪里受伤了?”阿忘握住莫离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检查的手。“我没事啊,莫莫,这不是我的血。”听阿忘这么一说,莫离才松了口气。“那这是怎么回事?”阿忘眼中闪出精光。“莫莫,你看!”将自己身后的一串东西拖了出来,阿忘像耍宝一般摆在莫离面前。莫离定睛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只见地上有一堆用绳串成一串的动物尸体。从这个情况看,阿忘应该是去后山打猎了。可是,问题不在于阿忘去打猎,而是,这些动物的死状,实在是过于惨烈了。那些动物里,有兔子、狐狸、雪鸡。兔子是硬生生地被撕裂成了两半,雪鸡的整个头都不见了,只留下狰狞的伤口和白羽上黑褐色的血迹,那狐狸,则是被五爪穿透了身体。“阿忘,你,你这是做什么?”阿忘天真的笑笑,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想吃肉啊,肉好吃。”莫离揉了揉发痛的额头。“阿忘,你先把绳子放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阿忘看着神色有些严峻的莫离,倍感奇怪,但对于莫离的话,他也还是听的。“阿忘,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吗?”阿忘有些委屈:“是你说我可以去后山玩的。”莫离道:“不是这个问题。”阿忘很郁闷:“那是因为不能吃肉吗?但是你之前也有做给我吃的。”莫离倍感无力,道:“也不是这个问题。”阿忘抗议道:“那我就没有做错啊!”莫离道:“不对,你这样对待这些小动物,就是不对。”被莫离严正地指责,阿忘很不服气。“为什么,不杀它们,那要怎么吃肉?平日我也见过别人杀猪的,你也没说他们不对。”莫离道:“是,我们为了生存,确实可以杀掉一些动物,吃他们的肉。但是,你不可以用这样残忍的方法杀它们。”阿忘小声咕哝道:“不一样都是死吗?啰里巴嗦的。”莫离怒极,一掌拍在八仙桌上。“就是死,你也应该给它们尊严。你看看你把它们弄成什么样子!”被生气的莫离这么一吼,阿忘有些发愣。看到阿忘傻眼了,莫离也觉得自己的火发得有点大了。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谈尊严,是过于深奥了。揉揉阿忘的头顶,莫离语重心长:“阿忘,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就是那一草一木,被人踩了,被折断了,也是会疼的,只是它们不像我们人能发出声音,所以我们不知道它们疼。”“那些动物们,也是一样的。就算我们要吃它们的肉,但在不得已杀掉它们之前,我们应该为它们祈祷,至少,应该用最人道的方法结束它们的生命。”阿忘听得似懂非懂:“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只是我叫它们别跑,但是它们还在跑,我一生气,就这样了。”“……”阿忘见莫离一阵沉默,有些慌了,便扯着莫离衣角道:“莫莫你不喜欢我了吗?我是坏孩子吗?”莫离无奈道:“这不怪你,你这样做,是大人没有教好你,是大人的错。”得到了莫离的安慰,阿忘才重新露出笑脸。“但是,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阿忘有些失望。“以后我都不能到后山去抓它们了吗?”莫离道:“你可以去抓些小动物回来,但是答应我,不要杀它们,带回来给我,好吗?”阿忘高兴道:“好,好!莫莫要是喜欢,我把它们都给你抓回来。”莫离冷汗道:“不用都给我抓回来,一次抓一两只就好了。”“嗯!” 第25章 因为脑袋也被固定着,莫离没法抬头看到阿忘的表情。过了一会,阿忘才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让莫莫哭了,对不起……”语气带着些哽咽。第一次听到阿忘道歉,莫离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怒气,一下便消了。莫离道:“你想闷死我不成,快放开。”阿忘这才慌忙将莫离松开。阿忘粗糙的手指擦掉莫离脸上残留的淡淡泪痕。“莫莫,我以后不会让你哭了,莫莫……”莫离拍拍他的手背:“好了好了,我没事了。但是以后别让我担心了,好吗?”牵着阿忘的手,一扫先前的阴霾,两人又有说有笑地回家了。“莫莫,那小孩手上的鸡蛋为什么是红色的?”“哦,那是染上去的。”“为什么要把鸡蛋染成红色?”“那是因为那小女孩过生日了,她娘亲给她庆祝吧。”“什么是生日?”“生日就是你娘将你生下来的日子。”“……”“怎么了?”“我没娘,也没有生日。”莫离失笑:“就算不记得娘了,也还是有生日的。你若是喜欢,回去我给你庆祝生日可好?”“嗯。”又是一个腻死人不偿命的灿烂笑容。第二日,莫离就去隔壁养有牛羊的村民处滤了粗奶油回来,在里面和入一定比例的鲜奶和糖,搅拌了很久才将蛋糕奶油做了出来。这个时代没有烤炉,是没办法做出真正的蛋糕的,莫离只好用替代方法,做了发糕充当蛋糕。发糕甜甜的,和蛋糕很像。奶油也只有一种颜色,但覆在发糕上,再小弄了一些简单的花纹,还是能看的。莫离还在雪白的蛋糕面上,挤上了几只可爱的兔子。这个时代也没有生日蜡烛,莫离只好将平日用的红烛给小心地削细了,再插到蛋糕上。将蜡烛点亮,阿忘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生日蛋糕的时候,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围着蛋糕转了好多圈,问了无数的问题。“莫莫,这是什么?”“生日为什么要吃蛋糕?”“蛋糕怎么做的?”“真好看,真香!”……莫离扯着阿忘。“别转了,再转蜡烛就要烧完了。来,快许个愿,再把蜡烛吹灭,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哦!”莫离让阿忘双手合十,摆出许愿的姿势。“真的可以实现愿望?”“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生命都是可贵的,所以神明会在每个孩子生日的那天,倾听他的愿望,然后帮他实现。”阿忘看了眼生日蛋糕,再看了看莫离,很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生日愿望。“如果可以,我想要和莫莫永远在一起。”如果可以……如果可以……那仅有七岁的阿忘,心中终归是有些小小不安的吧?莫离听了,眼眶不知为何,湿润润的。摸了摸阿忘的头,“来,把蜡烛吹灭,我们吃蛋糕了。”“好!!”第28章 如果可以2阿忘的第三个缺点,其实严格来说实在是不能算缺点的缺点。对此,莫离正面临着一个严肃的教育问题。估计,这也是所有“家长”都必须面对的尴尬问题。事情是这样发生的。一天,午饭过后,阿忘托着腮帮,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莫离的脸不放。莫离被阿忘盯得颇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停下手上收拾碗筷的动作,神经质地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阿忘道:“没啊!”莫离郁闷道:“那你干嘛那样盯着我瞧?”阿忘歪着头道:“我想等你忙完了问你一个问题。”莫离叹了口气,被阿忘这样盯着,连干活的心情都没有了。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什么问题你问吧!”阿忘转了转乌黑的眸子,道:“莫莫,为什么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尿尿的地方硬硬的,胀胀的,而且还会痛?”莫离呆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开来。这,这难道是,年轻的正常男性都会遇到的晨勃问题?(作者多余注:该情况是由于积攒了一个晚上的尿液逼迫到前列腺所导致的正常勃起现象)莫离差点忘了,虽然阿忘只有七岁的智商,但身体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男青年的身体。但问题是,如何向才仅有七岁的天真“小童”,解释这种要到青春期才会遇到的问题?莫离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见莫离红着脸呆在那儿,半天不说话,阿忘用手在莫离面前挥了挥。“莫莫,你怎么了?”“啊?呃,我我没什么。”阿忘一脸难过:“难道是我生病了?”莫离有些支支吾吾:“那,那很正常,不是生病。”阿忘疑惑道:“莫莫你没有骗我吧?真的不是生病?”莫离道:“当然不是,只要是男孩子都可能碰到这个问题啊!”阿忘笑着问:“那莫莫早上也会这样咯?”莫离的脸更红了:“有,有时候会这样。”阿忘又惊异道:“有时候?但我好像最近常常都有这种感觉耶!”莫离一个不慎,被自己口水呛着了,咳得天昏地暗。也对,阿忘来这里这么久了,那方面也没有得到纾解。从他的体格来看,那方面的需求,应该会比自己多得多吧?阿忘在一旁帮莫离顺背,一边问:“那种感觉很难受的,怎样才能好过点啊莫莫?”莫离缓过气来,道:“去尿尿不就会好很多了?”阿忘气急:“没有啊,还是会难受。”莫离犹豫了半天,只好道:“那你自己摸摸它,就会好很多了。”阿忘笑得灿烂:“真的?还是莫莫厉害,下次我试试看。”莫离满心内疚,自己竟然在教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子如何自慰!幸好阿忘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莫离忙着忙着,也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次日清晨,莫离的生物钟准时地发生作用,他揉揉眼睛,刚要准备起床。好不容易将惺忪的眼睛对好焦距,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差点崩溃!阿忘,阿忘竟然跪在他身边,对着他的脸,自!慰!莫离猛地往后缩了缩,有点失态地吼道:“阿忘,你在干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莫离的声音刺激到了,阿忘手上动作一快,那白浊的液体便喷射出来。莫离与阿忘距离太近,竟被那飞溅的体液弄到了脸上,有些还挂到了头发上。阿忘见莫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还以为莫离生气了。他连裤子都没拉上,便赶紧凑过去要给莫离擦掉脸上的脏东西。“莫莫,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忍不住就尿出来了……”看到自己的体液竟是白色的,阿忘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呜呜,莫莫你骗我,我一定是病了,尿尿是白色的,我,我,哇——”莫离忍无可忍,一把擦掉还挂在自己头上的东西,大吼道:“你.给.我.闭.嘴!!!”阿忘被吓了一跳,也不哭了,就楞在那。莫离深呼吸了几口,压下火气,道:“我说你没病就是没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第27章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想着是不是耗子又在作怪,故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回到厨房将沏好的茶端到寝室,莫离从衣柜拿出换洗的衣服,将阿忘往浴室里赶。阿忘接过衣服,也看到莫离手中的茶,便一把将茶壶抢了过来。“阿忘!”莫离惊呼一声。“我要一边洗澡一边喝,洗澡会口渴。”莫离无奈,不过确实泡澡泡久了是会口干舌燥,便只能将茶让给阿忘了。阿忘一手端了茶壶,一手拿着换洗衣物,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澡了。莫离坐在八仙桌前,不一会儿便开始觉着有点昏昏欲睡。便在此时,忽然有二人闯进门来。莫离徒然惊醒,看到那两人眉间带煞,还专挑这种时间,显然是来者不善了。临阵对敌,不能先输了势。莫离心中虽万分惊惧,但面上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二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那闯入的二人,将裹在外部用于避雪的蓑衣除开,里面穿着的是翠青色的长袍,腰间所系带子的末端,有明线压绣的青龙图腾。江湖中人,看到此身打扮,就知道这两人是苍龙门的门人。莫离从二人装扮略能猜出一二,但还是不敢妄下定论。“想必阁下就是莫老板了?”“正是在下。”其中一人拱手道:“不知,老板可听说过韩子绪这人。”纵使定力再怎么够,莫离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难看起来。“我和此人并无瓜葛,看来二位是找错人了。”那苍龙门的人闻言仰天大笑道:“别人或许会认错,但我齐一可不会认错你了!”那自称乔一的人,乃苍龙门左使。那乔一似乎早知莫离不会武功一事,不紧不慢地步步紧逼过来。莫离无可选择,只能狼狈后退。终于,还是被逼到了房间角落。第30章 如果可以4那乔一捏住了莫离的脖子。莫离的衣襟顿破,露出略微白皙的颈节处挂着的御龙令。“韩子绪的手段果然够高,将御龙令藏在这样不起眼的一个小破客栈,为了怕我苍龙门知道其中秘密,竟然先下手为强,用我门与一言堂勾结的借口,几乎将我门几千门徒屠杀殆尽!”莫离虽被人钳制,但还不至于慌了手脚。那二人肯定是没有杀他之心,否则,何必如此废话,直截了当动手不就好了。“哼。”见事已至此,莫离知躲不过此劫,既然无法置身事外,便也不打算继续装作不知,只见他冷笑道:“要怪就要怪你门主人心不足,妄想通过邪门歪道谋害他人,再说,你们之前伤天害理的事难道还做少了?今日招了报应,是罪有应得!”听莫离这么一说,乔一不怒反笑:“真不愧是让韩子绪韩大门主疼入心肝,恨不得用命护住的宝贝啊!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帮自己的相好说话。”莫离闻言,眼中神色顿时黯淡下来。“这莫须有的事情,乔公子还是积点口德,不要乱说为好。”乔一笑道:“乱说?本来我也以为是流言蜚语,不过后来与那贾孟奇喝酒之时,听到他的酒后真言,那我可就不得不相信了。”乔一的手滑至莫离的喉结,手指按在翠白透亮的御龙令上。“真想不到,你这种货色,竟然能让韩子绪这样失了心魂,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莫离撇开头去:“不必多说,你今日来此目的为何,开门见山吧!”乔一阴沉着脸孔,道:“好,今日嘛,无外乎就是三个目的。第一,将御龙令拿到手,第二,你,乖乖跟我们走。”莫离冷汗直下:“你想用我作为人质要挟韩子绪?!”乔一轻佻地拍拍他的脸道:“你还不至于太笨嘛!”莫离啪地拍掉乔一的手,“想都别想!我也是被韩子绪利用之人,你用我来做要挟,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作用!”乔一反拧住莫离挣扎的手,在他耳边道:“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而是韩子绪说了算。”说罢,乔一看了眼一直杵在一边的乔二。乔二也是苍龙门门人,是乔一的亲生胞弟,乔二得以举荐入苍龙门,也是托了乔一的面子。轻易压制着反抗不休的莫离,乔一冷笑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还有第三点。”莫离扭过头,用愤恨的眼神瞪着乔一:“你这么做,不止韩子绪,程久孺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乔一狂笑道:“我既然敢来,就自然知道你背景硬,但是,千机神算与那毒药郎,不是已经远在汴京了吗?此时此刻,你还希望有谁能来救你于水火?”乔一放开手无所谓道:“反正药效也快发作了,我对你这种干巴巴的男人可没什么兴趣,可乔二就不一样,虽然有点上不了台面,但他偏偏就好这口。”莫离深知乔一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手脚顿时冰凉起来。乔一转过身去招呼乔二:“今日,就让我兄弟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韩子绪的心上人,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切肤之痛!啊哈哈哈!!!”趁着乔一转身狂笑,有所松懈的片刻,莫离操起身边的小凳便往他后脑勺砸去。乔一因长期习武,身体已经有了很强的应激反应,在凳子还未砸到他的时候,他便已经偏了身体。虽然反应极快,但因为二人之间距离很近,乔一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木凳砸到了背上。莫离趁着空隙欲夺门而出。乔一喊道:“乔二!”乔二心领神会,立刻将唯一的出路堵死。乔一再次将莫离抓住,戏谑地看了一下莫离的神色。眼神带怒,但仍旧清澈如昔。乔一气极:“你没喝那茶?”莫离下意识地反问道:“茶里有什么?”乔一下在茶中的药,乃催情之物怀春,药性猛烈。因为等会儿要做那苟且之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弟弟。乔一害怕莫离反抗过于激烈,一个想不开,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将弟弟的那话儿生生夹断在体内……也不是不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为了避免万一,刚才在看到莫离泡茶的时候,乔一便使出小动作,往茶里加了怀春。而莫离却毫不知情,还将被下了药的茶给阿忘端去了。乔一见下药不成,便狠下心来。今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无毒不丈夫!他决定要乔二硬来。反正到了今时今日,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他就是死,也要将那韩子绪好好羞辱一番再死。按住莫离挣动的手脚,乔一撕破莫离的衣裳。“乔二,过来!”那乔二虽和乔一一样同为苍龙门人,但行事作风远没有其大哥决绝,所以混了这么多年,也只是活在乔一阴影下的一个一般门徒而已。“可,可是……大哥……”乔二见莫离拼死挣扎的可怜模样,也知道莫离是个不太相干的局外人,难免心生迟疑。莫离见乔二心智较软,便改从他处下手。“乔二,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这样是有损阴德的,日后你如何面对你在泉下的爹娘……啊!”话还没说完,莫离便被乔一一掌狠狠剮到脸上。莫离的脸歪过一边,唇角溢出血来,颧骨处即刻肿得老高。“你不来就换我来,大不了不用他要挟韩子绪了,直接弄死他便是!”乔一狠狠威胁道。乔二深知乔一是那种话说出口了就一定会做到的主,他虽害怕大哥,但当下也有对莫离些许怜悯的成分在内,便狠下心除了自己的裤子,往莫离身下靠近。莫离万万想不到,到了此时此刻,他还要为当日救韩子绪的错误继续付出代价。“不!不要!!”莫离失声尖叫。那压制着莫离的乔一嗜血地狂笑着,仿佛为下一刻就要来临的报复的快意所欢庆。乔二拉扯住莫离不断踢动的双腿,嘴上喃喃自语般地说着些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莫离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对不住,我也不是乐意这么做,但……”“还有……你的眼睛……真漂亮……”说着说着,乔二便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要亲吻莫离那双羞怒中带着些许泪光的晶亮眸子。“混蛋,放开我!不要!!!”第31章 惊变1此时的莫离,早已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他下意识地放开声音尖叫着。 第29章 阿忘的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下的事物,竟十分不正常地昂扬待发。莫离一惊,想起刚才乔一提起的那壶被下了药的茶来。“阿忘,那茶你喝了?”莫离双手紧紧抓着阿忘的肩膀。阿忘磨蹭着莫离,难过地点头。莫离这才想起,阿忘刚才估计是有内功护体,硬生生地把药性压制下去了,现在内劲松了下去,药效自然就占了上风。莫离知道这种东西的厉害,如果得不到舒缓,阿忘这一辈子估计就废了。莫离赶紧催促阿忘道:“阿忘,我不骂你,你赶紧自己摸摸……”说完,莫离自己的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其实不用莫离说什么,阿忘已经凭着自己的本能在做了。只是半晌过后,虽然得到了释放,但阿忘的巨物还是坚挺依旧,还微微泛着骇人的紫色。阿忘侧倒在床上翻滚:“莫莫,我好难受,我好难受。”莫离一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看来这药性之猛烈,是非通过交合缓解不可了。但这小村小镇的,哪里会有什么勾栏之所,他事到临头,又如何在这冰天雪地的夜晚,给阿忘找一个女人解了这药性?阿忘往莫离冰凉的皮肤上贴,嘴上喃喃喊着:“莫莫,救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语气中尽是呜咽。莫离被阿忘压在身下,本来就只有薄被覆身的他,被阿忘有力的手一扯,很轻易便已经赤裸。阿忘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莫离磨蹭,被阿忘的下体碰到,莫离的身体无法自抑地轻颤起来。以阿忘现在的智商,是绝对猜不来这龙阳之法的。阿忘不得其门而入,下体的颜色越发青紫起来。看莫离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阿忘难受得不行,撸了几次也毫无缓解之用,索性大吼一声:“我好痛,我不要那个东西了!”便用手指掐了过去。莫离被阿忘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傻了,赶紧抢过去将阿忘自残的手松开。“白痴,你这么做以后会后悔死的!”阿忘哭闹道:“我不管,我难受,我现在就要死了!”看到阿忘难受的样子,莫离急到流下泪来。阿忘本是局外人,这次纯粹是被自己连累才卷入这无端是非之中,如今落得这个下场,这要莫离如何袖手旁观?但如果要救阿忘,除了自己舍身,又别无他法。莫离在心在狂乱地进行艰难的思想斗争。终于,在看到阿忘自残的行为后才下了决心。莫离摸摸阿忘的头,“不怕不怕,莫莫帮你,一会就不难受了。”莫离挖了一些刚才阿忘给他上药的软膏,闭紧双眼,一股脑儿往自己后庭塞去。大概弄了几下,莫离也来不及再多做事前准备,便让阿忘躺了下来。“阿忘,你闭上眼睛好吗?”阿忘满头冷汗,但他相信莫离,所以还是强忍痛楚,乖乖闭上了眼睛。莫离扶起那骇人的巨物,把心一横,跨坐到阿忘身上。将那分身一点一点艰难地纳入自己体内。阿忘的呼吸愈加急促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莫离对他所做的事情。那时候,莫离正将那巨物纳入到一半。见阿忘眼睛睁开,莫离又羞又气:“阿忘,你怎么开眼睛了,啊……”阿忘见莫离只顾说话停了动作,本能地将身体往上一顶。巨物瞬时没入后穴。莫离尖叫一声,体内的充实感顿时让他的腰都软了下来,只能俯下身子,躺在阿忘身上。阿忘现在已经完全是被药性控制着,也不知道轻重,一旦有了舒服的感觉,便死命强干起来。阿忘坐起身来,将莫离的身子扶正。莫离纤细的腿盘在阿忘腰上,双手挂在阿忘颈脖间。被阿忘粗暴地上下操弄着,莫离的身体因为不是第一次承受这种事情,在不久之后,也难免感受到久违了的快乐。身体被快感控制着,但莫离的心却萦满了悲哀。从此之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冥冥之中,又有一些事情被改变了。经此一难,以后他和阿忘,又要以什么姿态相处下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原本一直坚守着的一些信念,已经荡然无存了。莫离的身体着不到地,只能依靠着强壮的阿忘。看到阿忘沉浸在快乐中的脸,莫离的泪却不知不觉地淌下。罢了罢了,这身子与心,早就残破不堪了。如今为了救人,还能派上用场,又有何难过之说。只是,过了今晚,有很多事情,莫离知道,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彻彻底底地。第33章 惊变3莫离最后是昏睡过去的。那时候,阿忘还是不知轻重地自顾自地行动着。待醒来的时候,阿忘正躺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莫离看看床上,一片狼藉。再看看自己双腿之间,红白一片,惨不忍睹。莫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阿忘对这种事情是头一着,也不会帮着清理,如果自己再不去弄一弄,过些时辰就有得他好受的了。但受创也不轻的莫离,脚刚沾到床边的地板,身子一软便跌了下去。阿忘听到响动,立刻清醒过来。抱起摔落在地的莫离,阿忘心疼道:“莫莫受伤了,你要去哪里?阿忘抱你去。”面对阿忘解毒之后的神清气爽,莫离有些没来由的有些恼怒。“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阿忘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抱着他的莫莫。莫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孩子”发火,只得叹了口气,道:“带我去水房吧,帮我提些热水来。”“嗯!”阿忘笑得灿烂,很快就把莫离交代的事情做好了。莫离泡在冒着轻雾的水中,不着声色地处理了一下。阿忘靠在浴桶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水玩。“莫莫,昨晚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很难受,但后来却变得好舒服哦……”“阿忘。”莫离瞪了阿忘一眼。“嗯?”“闭嘴。”阿忘装作没听见,还是自顾自地说。“莫莫你好厉害,和我自己用手摸完全不一样,以后可不可以也这么和我玩?”莫离听着一头黑线,从浴桶里站起身来:“想都别想!浴巾递给我。”阿忘乖乖将浴巾递过去,但心中想的却和莫离的完全不一样。莫离背过身去,擦干了身体,罩上衣服。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办。如今,阿忘的身份他虽然还不清楚,但肯定是与白道有过节的了,因为听那乔一叫他“魔头”就能略知一二了。但阿忘现在记忆未恢复,到时候若是招人暗算,能不能自保还很难说。那日乔一是被阿忘吓到了,如果他们周旋的时间再长一些,阿忘的情况难免会被发现。到时候,他们聚众而攻之,那情势就非常不妙了。俗话说得好:惹不起躲得起。莫离知道阿忘现在行踪已露,这客栈是断然不能再呆下去了。休息了半天,也趁着这时间收拾了细软,莫离打算带着阿忘到药郎的住所药谷去避一避风头。毕竟,没有药郎特制的避毒香囊,也很少有人能毫发无损地穿过那片有着剧毒的植物丛带。 第31章 又迷糊了一阵,莫离才陆续记起昨晚的事来。想起昨夜的荒唐,又看着阿忘睡得香甜无邪的脸,莫离忽然很生气,几个巴掌就拍了上去。阿忘被莫离打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莫莫,你怎么了?”见莫离鼓囊着腮帮不说话,阿忘也大概知道他的莫莫在闹脾气。大手一揽,将莫离拉回自己胸前,大打一个哈欠。“莫莫你不困啊?我好困呢,再睡多一会……”听着阿忘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说着说着又要闭上,莫离心中顿生一股无奈。他对阿忘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是在这件事上,始终没能避免走上今日的局面。莫离有些挫败地翻了个身,背对阿忘。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中自有定数”?阿忘见身边温温的身子离开了一点,下意识地便将莫离扯了回来。莫离猝不及防地又撞进阿忘怀里,见阿忘一只铁臂紧紧地将自己箍住,只得放弃挣扎。此事之后不久,莫离便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任阿忘为所欲为了。一次是做,一百次也是做。既然之前坚持的底线已经被打破了,之后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什么。莫离经常托着腮帮郁闷地想:“难道是我天性淫荡?竟然对阿忘的挑逗无法抗拒……”“混蛋,明明就是他技术越来越好……”狠狠捶了自己的头一下:“蠢货,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莫离无奈。自从那事之后,阿忘对他更是宝贝,什么活只要自己能做的,绝对不让莫离动手。当然,除了做饭以外。谷中虽然环境不错,但能消遣的东西也少,估计也是因为寂寞难耐的缘故,莫离便也任着阿忘胡闹了。毕竟,两人身体紧贴一起的感觉,似乎能让莫离将心中曾经的伤痛暂时忘记,而且,似乎也不再那么寂寞了。或许,是我在利用阿忘也说不定。摸着阿忘汗湿的头发,莫离愧疚地想。第35章 文煞1山中无岁月,此言不虚。两人在这世外桃源厮磨了一段时光,当时觉得平淡无味,但在后面的艰难时日里想起来,确是幸福得宛如置身天堂。但是,终于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该来的躲不过。那日夜里,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忽然火光冲天。火舌将小屋周围环绕的花草疯狂地吞噬。即使是那些轻易可以要人命的东西,在火焰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放火的人是极其聪明的,选在这个人处于深度睡眠的时辰燃起大火。阿忘是在睡梦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焦灼味道,才将莫离推醒的。莫离赶紧穿好衣服出去查看,但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汪洋火海。莫离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前一阵发黑。阿忘接着莫离瘫软下来的身子,声音也不免急切起来:“莫莫,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莫离使劲咬了咬嘴唇,直到尝到了铁锈味儿。痛楚使他稍微清醒了一点。火烧得很快,看来用不了多久,那些天然的毒物屏障就会被完全清除掉。莫离扯了床上的棉被,用水瓢舀了水浇湿了,盖在阿忘身上。他将阿忘推到房里,翻来覆去,最后只能将身型高大的他塞进衣柜里。莫离捧着阿忘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阿忘,莫莫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似乎看出了莫离眼底的悲恸,阿忘声音有些颤抖:“什么事……”莫离被火焰映照得闪烁出微微光亮的眸子里,有恐惧,有坚定,还有太多的不舍。“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不要出来,好吗?答应我!”这时候的莫离和平日的太不相同,阿忘除了点头,竟说不出其他的话。事不宜迟,莫离赶紧将柜门掩上,自己则走到门外。应该是他来了吧?莫离嘴角一片苦涩。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药谷。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药谷里的花花草草都带着剧毒。除了他,没人能把所有逃生的路都封断。韩子绪,你做事情,果然狠绝。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面对。莫离就这样傲然地站着,像赤色炼狱中挺立的一抹素白。终于,在火焰把花草的毒性全部摧毁之后,莫离意料中的人物出现了。那人凌空飞度,以绝佳的轻功越过尚有余焰的焦黑土地,飘然而至,落到莫离跟前。莫离见韩子绪身后似乎没有跟着其他人,心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多日不见,韩子绪估计是因为铲除了苍龙门,又暂时打败了自己的死对头,整个人容光焕发,英气更显。依旧是那身精致白色长袍,不同的是,他手中握着的兵器变了。莫离撇了一眼,那宝剑手柄上镶嵌的,正是自己那日送给韩子绪的龙晶。他终于还是得到了,那把天下第一的奇兵——游龙剑。他应该很得意吧?莫离心想。天下奇兵到手,通过大挫邪道的威风而巩固了自己的门主地位,收拾了昔日陷害自己的苍龙门,现在不仅是天道门,就是整个白道武林,再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韩子绪,你果然厉害。但是就是在此时此刻,莫离还是有点天真的以为,韩子绪这次只是过来找他的。当然,这也是韩子绪此行的目的之一。“离儿,别来无恙?”莫离嗤笑一声:“如果没有韩门主来这里放火捣乱,我可能会更好。”韩子绪没有理会莫离的冷嘲热讽,接着往下说:“我听乔二说,乔一去找你麻烦了?”莫离浑身一震。果然还是逃不过韩子绪的眼睛。“你抓住他了?”韩子绪道:“本来是要抓他的,不过从他的惨状来看,我貌似还救了他。”莫离冷笑道:“那还要托韩门主的福,给我送了个这么大的麻烦。”韩子绪眼中稍有愧色,道:“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莫离一阵沉默,半晌之后,才道:“韩门主,且不说我们过去的恩怨,但此次你放火焚了药谷,你让我日后如何与药郎交代?”韩子绪苦笑:“若是不这么做,离儿你愿意出来见我?”莫离在心底说了句:我确实不想见你。但面上却一片清冷之色。韩子绪正色道:“听乔一说,你这里收留了一个人?”莫离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难道韩子绪此行目的是阿忘?莫离不动声色道:“你说阿忘?他已经离开了。”“阿忘?”“可是我查了一下,貌似你当日离开客栈,是带着另外一个人一起走的。”莫离忍无可忍:“我说你够了!韩子绪,我说阿忘走了就是走了,你要是想找他就自己去找,赶快给我滚!”韩子绪摇头道:“莫离,你不是江湖人,不知道其中险恶。”莫离道:“险恶?确实是的。”莫离的目光盯着韩子绪,让他一阵心虚。清咳一声,韩子绪道:“莫离,你可知道你口中的阿忘是何许人也?”莫离摇头:“我救人从来都不会问别人的身份,这点你应该很清楚。”韩子绪道:“他正是邪道统领,一言堂堂主——文煞。”莫离心中大惊,想不到阿忘的来头如此之大。“那又怎样,对我来说,我只是救人而已,是正也好,是邪也罢,对我来说都一样。”韩子绪道:“我知道他还在这里,你把他交出来吧。” 第33章 那人唯唯诺诺地退下了。等待的时间很长,没有人有给莫离更换湿衣的意思。莫离只能蜷着身子缩在那里。好冷……冷到意识都快模糊了……啪地一声,背上的一阵剧痛将莫离从迷离中拉扯回来。痛!莫离抬眼,看到刚才泼他水的那人,正凶神恶煞地拿着鞭子。“主子没来,你可别给我昏过去,醒着等,知道吗?!”这里的人,对他绝对没有任何善意。莫离的身体,蜷得更紧了。阿忘,阿忘你在哪里……莫离在与寒冷和疼痛斗争了半天,苦苦地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终于,正主儿出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缠着自己的那个阿忘,换上了用绝好料子剪裁、绣着精美暗线图腾的黑袍,就是这样陌生、这样不可一世地进来了。莫离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努力地在那双曾经的双眸中寻找阿忘的踪影。但最后,莫离失望了。阿忘,似乎不见了。文煞一进刑房,便看到那被自己抓来的俘虏,傻愣愣地看着自己。那真是一个瘦弱的、其貌不扬的男人。此刻,身上被泼了冷水,头发散乱地糊在脸上,衣裳颜色深浅相间,实在是恶心到极点。文煞撇了撇嘴。他有很严重的洁癖。不过,他还是接过了身旁人手中的鞭子,蹲下,用手柄托起莫离下巴。“你是第一个在知道我身份之后,还敢这样盯着我看的人,有点胆色,嗯?”莫离眼中带着伤痛。阿忘,在不久之前,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这样看着你吗?“真是奇怪,韩子绪是怎么看上你的?”文煞的眼中满是鄙夷。莫离颤动着双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都不记得了?”文煞冷笑道:“记得?记得什么?我当然记得。”莫离眼中出现了一丝名为希望的火光。“我当然记得你那相好韩子绪所做的‘好’事,放心,我会全部还给你的,连本带利。”那一霎那,莫离最后的期待熄灭了。那个阿忘已经消失了。单纯的、天真的、无忧无虑的阿忘。缠在自己身边,整天叫着莫莫、莫莫的阿忘。善良的、耍赖的阿忘。……他被杀掉了。被一个名叫文煞的人。狠狠地杀掉了。想起昔日与阿忘相处的点点滴滴,莫离眼中浮出一丝泪雾。但他没有让它落下来。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凶狠的文煞面前,软弱只会增加自己的痛苦,让自己更无地自容。他不再是阿忘了。他只是一个痛苦地活在权力斗争中的魔头而已。看到莫离眼中怜悯的神色,文煞没来由地肝火上升。手中几个鞭子抽了下去。鞭子划开皮肉的声音,刺耳得难受。剧痛让莫离险些昏了过去。衣裳被划破,露出大片带着鞭痕的皮肤。文煞看了莫离一眼,一把将他纠了起来。“这个东西……御龙令?”文煞试图将莫离脖子上的玉诀扯下来,却发现连接着玉诀的,是宝剑难断的捆仙索。“连这东西都在你身上,看来,韩子绪对你可是动了真心哪!”莫离冷冷地看了文煞一眼,没有说话。“这东西,对我来说没多大用处。不过作为战利品,也还是有些价值的。到时候我可以当着韩子绪的面,将你的头砍下来。我要让他明白,这东西,就是用捆仙索也系不住……”莫离闻言,啐了一口唾沫在文煞脸上。文煞没有躲开,只是瞳孔微缩,钳着莫离的手猛然收紧。“呃……”莫离喘不过气来。不过,他眼中并没有害怕。死吧,就是死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所谓了。看到莫离脸上露出解脱的神色,文煞松手,将莫离的身子砸到地上。撞击中,碰到背上的鞭伤,莫离疼得脸色一阵发青。“想死,没那么容易。”文煞将莫离身上的衣袍撕裂,清楚地看到了身体上青紫的情欲痕迹,星星点点地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腰腹处。“看来,韩子绪还挺疼你的嘛。”莫离嘴角扯出讥讽的笑。那是你弄的,关韩子绪什么事。不过,他还没有傻到把这句话说出来。“啧啧啧,真不明白,韩子绪对着这样一张脸,下面怎么硬得起来?”文煞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鱼贯进来。“今天,赏给你们一个人。”文煞将莫离从地上扯起来。“他来头可不小,知道是他是谁吗?”站成一排的下属眉目低垂,没有回话。文煞笑道:“他,可是韩子绪的心头所爱哪!”闻言,那几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莫离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两个字——仇恨。“韩子绪杀了不少你们的亲朋好友,今天,你们也有机会让他的人尝尝苦头了。”那几个人屈膝跪下:“多谢主上!”文煞将莫离甩到那些人脚跟前:“不过,他对我还有用,留他一条命,别给我玩死了。”莫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逃。对,他要逃。文煞已经疯了。他是个疯子。莫离清楚地知道,文煞要对他做些什么。不行,不可以!莫离在心中大叫着。老天,请你不要对我如此残忍。可惜,上帝是不存在的。他眼前的,只有冷笑着的文煞,以及那群凶神恶煞的男人。轻易地将莫离放倒。连最后一片遮体的衣裤也被扯碎。莫离赤裸的身躯暴露在众人眼中。修长、纤细、骨感。那青紫的斑斑痕迹,越发能勾起人的欲望。更何况,那些男人,为了完成文煞交给的“任务”,已经吞下了催情的药物。 第35章 折腾了两日,莫离才悠悠转醒。一旁悦耳的声音轻道:“他醒了,通知主上吧。”又是一阵细细簌簌的穿梭行走声。莫离皱了皱眉。实在太累了,又想闭上眼睛。忽然,他被人提了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扯疼了后背的伤口。“见我来了就闭眼睛,你是诚心跟我做对?”莫离被这么一吼,有点惊慌地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文煞,莫离吓了一跳。眼前闪过一幕幕那日鲜血淋漓的惨景,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挪了一点,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莫离下意识地想跟文煞拉开距离。察觉到莫离的小动作,文煞升起一股无名火。猛地将悄然后退的人给扯了回来。莫离的身子狠狠地撞进文煞的怀里,坚如磐石的胸膛撞得他两眼冒光。“疼……”莫离不自觉地低吟一声。“知道疼就不要忤逆我!”莫离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文煞一眼。忽然又想起,眼前的文煞已非昨日的阿忘,即刻又蔫了下来。看到莫离的小动作,文煞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他不顾莫离的反对,扯开衣袍,查看了莫离的伤势。“再养着几天就能好了。”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莫离的脊背没来由地一阵发凉。感觉就像是听到屠户对自己养着的牲口说“再养着几天就能宰了”的感觉一样。莫离被文煞圈在怀里,挣也挣不开,只得作罢。抬头看看文煞,他心情似乎不错。因为莫离对“阿忘”的各种表情,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请,请你……”文煞见莫离说话,但太小声,有点听不清。“说什么?大声点!”莫离被文煞一吓,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话一下子就脱出口来了。“请你放我走吧!”看文煞的脸刷地一下阴沉起来,莫离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我保证绝对不会回韩子绪身边,我……”“少废话!”文煞的手狠狠抓着他的肩:“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文煞猛地站起来,将莫离甩回床上。“你哪也不用去,就呆在这,做我的人。”做我的人,做我的人……意识到文煞话中的意思,莫离吃惊地抬头。文煞就像他肚里的蛔虫,没等他问,便已经回答道:“没错,我就是那个意思。我要你,做我的人。”莫离摇摇头:“不可能的,文煞,不可能……”文煞一把捏住莫离的下巴:“在我这里,从来没有‘不可能’三个字。”本想把眼前这人立刻拆吃入腹,但想到他大病初痊,不可能承受得住。这种比彗星撞地球还要罕见的“怜香惜玉”的事情,文煞是第一次做。莫离眼中的神色越发黯淡,也没有再说什么。文煞见他似乎顺服了些,神色舒缓了不少。交待婢女送上膳食之后,便离开了。第38章 文煞4文煞在书房与几个堂内的心腹见面。他失踪了有些时日,山里没了老虎,各路“猴子”们都蠢蠢欲动了。这倒也不奇怪,黑道里,向来是用实力彰显一切的。主位虚悬,谁都在觊觎这个宝座。只不过,他们也太小看文煞了。文煞的嘴角不经意地扯起一个嗜血的弧度。是到时候该清洗清洗了。跪在下方的几名心腹,无意间抬头看到主子露出这般神情,身体就先凉了一半。文煞的手段,在黑白两道都极负“盛名”。堂下跪着的人都为当初自己没有选错道路而庆幸暗自庆幸着。会刚开到一半,屋外传来婢女的请安声。众手下立刻噤声,想着这婢女未免也太大胆,竟敢中途打断堂主议事。但文煞面无表情,只是说了句“让她进来”。婢女进门,见到高坐中堂的文煞,行了个万福之礼。“主子,公子他不肯吃饭。”话中的他,文煞自然知道是谁。没有说话,只是用食指敲了敲红木案台。叩-叩—叩---空洞的声音极有穿透力,敲击着众人的心。“灌。”简洁明了,就一个字。这就是文煞历来的风格。婢女领命,缓步退了下去。议事继续。半晌之后,那婢女又来通传。难得文煞今天的耐心,竟然又一次让那婢女进入内堂来。众人跌破眼镜,纷纷猜测婢女口中所说的“公子”到底是何许来路。那婢女见了文煞,估计是害怕被主上责怪牵连,面有难色。“堂主……”似乎是不太方便说话,文煞终于抬起了眼。“说,无妨。”婢女松了口气,如实道来:“灌不了,灌了就吐,人都昏过去了。”文煞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婢女不知文煞什么意思,僵在那儿不敢动弹,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就让他这样吧,随便他吃不吃。”等了犹如一个世纪,婢女终于得到了文煞的授意。松了口气,婢女这才退了出去。文煞撇了一眼堂下的人,声音毫无温度,道:“让暗影过来。”众人一听,大惊失色。暗影是一言堂里最强悍最有实力的一个秘密分支,直接隶属于堂主,除了堂主的命令,其他一概不予理会。这也是一言堂用于控制门徒的一把尖刀。只要堂主不死,便可以号令暗影。这也是为何文煞失踪如此之久也没有发生明目张胆的夺位事件的缘故。一日找不到文煞的尸体,不能确定他死亡,他便是一言堂的最高主宰。文煞叫暗影过来,也就是说,待会儿要吩咐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尚不足以应付,必须要动用到精英影卫来完成。众人低下头来,不敢说话,在文煞的示意下,安静地退了出去。至于后来,文煞给暗影吩咐了什么任务,无人得知。三日后莫离已经多日未曾进食,身体虚软,如果不是侍婢们给他强行灌入参汤吊命,此刻估计他已经醒不过来了。想起那日他不愿屈服于文煞的淫威,又忆起那黑白二人的所作所为,莫离顿觉心灰意冷。 第37章 药郎被甩到床前的空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厚重的羊毛毯子,没有让他再伤上加伤。“带下去。”将浑身血污的药郎拖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两个人。文煞轻拍莫离的脸颊。真瘦,手感一点都不好。“今后,你吃多少东西,他们就有多少东西吃。明白吗?”莫离颤抖着,最后,还是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文煞笑道:“我要你说话。”莫离一楞,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听到了”。第39章 棱角1接下来的几天,莫离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只要能吃东西就绝不闲着。生肌活血的汤药与滋养调理的药膳,一盅接着一盅地送上来,莫离也一盅接着一盅地咽下去。有时候,侍婢们见他吃得猛了,还得不放心地劝一劝。待会儿这位祖宗若是噎着哽着了,主上怪罪下来还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一直吃到自己想吐,莫离接过侍婢递来的茶,有点担忧地问:“我吃的这些东西,我的朋友们真能吃得上吗?”虽然刚才的食物他是囫囵吞枣地一股脑儿塞进胃里,味道也顾不上尝,但从食材菜色等各方面看来,都是山珍海味没错。“公子放心,主上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我……能去看看他们吗……”侍婢们微笑着没有回答。莫离喝了口茶,在心中嘲笑自己:“他们都是一个屋檐下的人,问了也是白问……”揉了揉撑得难受的胃,莫离坐了回去,靠在床上的软枕上。日子过得糊涂,但莫离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也呆了有十天半个月了。本以为文煞手中有了威胁他的最佳把柄,自己的日子便会生不如死,但事实看来,他似乎错了。这段时日里,他连文煞的影子也没见着一次。于是,莫离由刚开始的惊恐担忧,发展到后来的着急焦虑,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人的心理,在这种极端强大的压力下,会发生非常微妙的变化。莫离亦如此。现在的他,只要文煞能够出现,能够告诉他一句药郎和久孺的现状,只要能让他见他们一面,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真的,都可以。其实早在数日前,莫离已经按奈不住主动要求见文煞一面了,但侍婢们给他的答复均是“主上在忙,请公子稍安勿躁”之类的敷衍之语。莫离明白了,如果文煞不想见他,他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一点作用。文煞的目的也就在此。他要日复一日地,用惊恐和焦虑,将莫离仅存的那一点点棱角也全部磨平。而事实上,他也几乎要做到了。莫离这段时日虽过得是行尸走肉,但像填鸭一般吃了睡睡了吃,那单薄的身子在细心的滋养下竟也开始饱满起来,虽然还是瘦,但比起之前实在好了太多。侍婢们看着莫离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都喜上眉梢。“公子今天脸色不错。”莫离脾气平易近人,数日相处下来,侍婢们对他颇有好感。莫离尴尬地笑笑,他现在只想着怎样能见文煞一面。想什么来什么,果然有人过来通传了。莫离一方面是高兴,另一方面又是担忧。高兴的是或许可以从文煞口中知道药郎他们的消息,担忧的是文煞这次找自己去,目的肯定不在于此。于是,他便在这忐忑不安的冰火二重天中,随着侍卫走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踏出文煞的寝宫。偌大的无赦谷里,水榭楼台无数。估计是文煞不喜欢喧闹,路过自己身边的各色人群均面容木然,只字不语,就连走路都不会发出一丝声响。这是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侍卫带着莫离转来转去,本来方向感就不太好的他,别说是将路线记下,就是花着力气能跟上侍卫的脚步就很不错了。莫离忽然想起,之前听别人闲聊时候便说到,一般大人物要接见某个人时,就要让他走一段这样又长又曲折的路,等你疲了累了,就什么气势也没了,也算是个无形的下马威。不过自己现在浑身都是破绽,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文煞实在是没必要动这种心思来整他。……莫离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了开去。“公子,主上在前面的青羽阁里,您请自己过去。”莫离不知这唱的是哪出,只得点点头,顺着侍卫指的方向自己走了过去。空旷的朗阁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在金丝楠木的雕花大门前,莫离叩了叩门扉。文煞的一如既往冰冷的声音响起:“进来。”莫离走了进去,微抬眼,看到文煞正在案前翻看着什么东西。过了半晌,文煞也似乎没有搭理莫离的意思。莫离僵在那儿,进退无据,不知道文煞把自己叫来又不理不睬到底是为了什么。莫离的视线抬了又落,如此几回,楞就是被文煞制造的低气压压得说不出话来。僵着就僵着吧。自己便是那砧板上的鱼,圆扁由人,又有什么资格抱怨。不禁悲从中来,莫离只得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待文煞的指示。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莫离的身子虽然比起之前好了不少,但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也难免累了。莫离悄悄地换了个姿势,好舒缓一下有些发疼的脚板。这时,文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见文煞释卷,莫离便想抓着机会问问他关于药郎的事,谁知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文煞道:“我今天若是听到你问那两人的事,就让他们各受五十鞭。”莫离一愣,只得硬生生地将就要吐出口的话咽回了肚里,紧咬下唇。文煞站了起来。一身狂肆的黑袍,上缀有珍贵的皮草,合身的剪裁,让文煞本来就魁梧的身型更显高大。文煞一步步慢慢向莫离走来,压迫感甚重,让莫离不由产生了一种被凌迟的错觉。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莫离虽然在来之前就做好了放弃一切抵抗的心理暗示,但在文煞强大的气场面前,还是不由得胆怯了。本来等着文煞过来抓住自己,谁知,他竟略过莫离身边,走到烧得正旺的火盆前,大脚一抬,将整个火盆踹了出去。哐当——火盆翻滚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响,最后复扣在地上,炭火由于被隔绝了氧气,很快便熄灭了。莫离不知道文煞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身子开始微微发抖起来。想起之前文煞的阴晴不定,莫离不知道自己面临的究竟会是什么。文煞回过头来,还是看也不看莫离一眼。没有了火盆供暖,莫离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寒意,只得用双手将自己环起来。文煞慢腾腾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再次拿起书卷,视线落在隽秀的字体上。这次,他没再让莫离多等,只说了一个字:“脱。”莫离瞪大了双眼。脱什么?莫离没敢问出口。其实他隐约已经猜到了。脱便脱吧。莫离苦笑,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放在一旁。袄子。秋衣。亵裤。……文煞没有喊停的意思,莫离也不敢停。直到全身赤裸。站在寒冷的空气中,莫离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只能这样站在原地。屈辱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将嘴唇咬得青紫。 第39章 堂上鸦雀无声的静默了半晌,待众人等得有些疲了,文煞才靠在白虎皮垫着的椅背上,说了句“开席吧”。顿时,门外便有序地涌入了传菜传酒的侍婢,各色乐娘与舞姬也就位。靡靡的丝竹之音响起,舞姬身上缀满的环佩伴着乐律叮当作响,悦耳非常。堂下的人也没了拘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顿时将刚才严肃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见部众们都放开了,文煞看了眼摆动腰肢的舞姬。都是些新面孔,有的不仅身材火辣,长得也算上乘。若是以前,文煞很有可能扯上几个陪酒,之后就是让她们顺理成章地侍寝。不过今日,除了自己怀中的人之外,文煞似乎对那些个女人失去了兴致。将几乎罩完莫离整个脑袋大髦往下扯了扯。莫离感觉到文煞的动作,如惊恐的羊羔,立刻用手将大髦拉着,防止它过多地滑落。文煞对莫离这个小动作很是不悦。将莫离朝自己身上按了按。“再乱扯,我就把披风全给撕了。”莫离身子一震,只得讪讪地将手指松开。幸好,文煞只是将大髦扯过了肩膀处。莫离感觉到周围那些并非善意的视线,赶紧将脸埋进文煞胸前。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他不想被别人看见!可惜文煞的恶趣味还不止于此,这种温顺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了。“坐上来。”感觉到文煞托着自己背部的手臂松开,似乎是要让莫离自己调整姿势。莫离傻了眼,呆呆地看着文煞。文煞还是维持着刚才那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但说出的话却有万钧气势,让人不得不服从。莫离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扯着披风不让自己走光,再慢慢地调整有些发麻的腿脚,面对面地跨坐在文煞身上。好羞耻……莫离的脸上像发了烧,火一直烧到前胸,衬得那块翠白的御龙令越发温润。莫离咬着下唇,气息不稳。他赶紧深呼吸数下,好将战栗的感觉压制下去。文煞的手伸进大髦里,粗糙的指腹在莫离尾椎骨附近游弋。虽然众人由于视线被大髦隔挡而看不到莫离的身体,但文煞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见莫离因为自己的动作害怕得双眼紧闭,文煞恶作剧似地凑过去啃了一下他的脖子。莫离一方面害怕众人的视线,另一方面又要抵抗文煞的骚扰。这种里外夹击的气氛让莫离的身体越发敏感起来。他无奈地抓住文煞的手,眼神中布满了恳求。文煞的手被莫离略微冰凉的手覆住,很是不满。凑上前去咬了一口莫离裸露在外的肩膀。“啊……”莫离被突如其来的微痛吓到,不由自主地泄出一声轻吟。这声若有似无的呻吟可是不得了。那些帮众们,虽然武功远不如文煞,但也算是内力深厚之人,耳力也非同寻常。加之众人虽然装着将视线都落在舞姬或者酒菜之上,实际上主要的神经还是在关注堂主怀中的那个人的。一听到这种撩人心尖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场中的情色指数顿升,几个大胆的分堂主,已经扯过身边的舞娘抱在怀里亵玩,以解了那心头之火。那些舞娘在风月之事上也是老手,不会忌讳什么,当众就与男人们调笑起来,顿时莺声燕语一片。不过莫离此刻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外人了,因为文煞又给他提了要求。“我要吃那个。”莫离顺着文煞的视线看去,发现案台上摆着的凝紫的葡萄。这隆冬时节,无赦谷中竟然能弄出新鲜的葡萄,不可不说是个奇迹。伸出手摘了一颗,莫离刚想塞进文煞嘴里。文煞眉头一皱,“不对。”莫离一愣,难道要拿的不是葡萄?他回过头刚想换一种水果,却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舞娘用嘴衔着一颗葡萄哺进男人口中。莫离这才知道哪里不对了。“你……我……嗯……这样不好……”文煞神色越发不渝,莫离感到他的手正要使劲,似乎有要将自己仅有的遮体之物扯去之势。莫离赶紧按住了文煞的手。“你别……”颤巍巍地将葡萄用牙齿轻咬着,莫离凑上前去,学着那舞娘的样子,用舌尖将葡萄轻轻地往文煞口中推。不过文煞可不像其他男人那么好应付,他并没有开口接收的打算。莫离微微使劲,却发现脆嫩的果肉在外力作用下很快便破裂开来。酸甜的汁液顺着唇角流淌下来,莫离一急,葡萄反而被自己吃进嘴里去了。文煞的大掌扣住莫离的后脑勺,用舌舔去莫离下巴上残留的汁液。“不合格,再来。”莫离知道文煞在耍赖,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又摘了颗葡萄,重复上次的动作。如此这般反复了几次,那串葡萄你一颗我一颗地被消灭掉了。文煞的心情明显变好。“吃点东西。”莫离有若惊弓之鸟,不知道文煞又要耍什么花招。但研究了半天,才发现这次文煞是正正经经地要他吃东西。莫离这才放松了身子,随便拿了些糕点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吃了没一会儿便饱了。莫离口干,拿了杯子想喝些水。谁知杯子还没凑到嘴边,便被文煞夺了去。“你……”话还没说完,便被文煞擒住了双唇。一口烈酒哺了过来。莫离一时没反应过来,猛地下咽,呛了个天昏地暗。文煞好笑地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将杯中的酒喝下。等莫离咳完,文煞手中的酒杯又被斟满了。直接将酒杯递过去。“喝。”莫离咽了咽口水,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好辣!莫离最吃不得辣的东西,一下便被辣得险些流出眼泪。文煞很喜欢看莫离眼中带着些水雾的样子,在一杯见底之后,又弄来新的一杯。莫离摇摇头,“我喝不下了……”文煞这次什么也没说,直接捏开莫离的下巴,将酒灌了进去。直到灌了五、六杯,酒气上了头,莫离脸色微醺,文煞才罢了手,不让他再继续喝下去。看着眼神迷离的莫离,呼出的气息温热而带着甜甜的酒香。上身的皮肤泛红起来,可爱得让人忍不住一口吞了他。文煞自然是经不起这种诱惑,咬住莫离胸前的一颗红缨,手指便往莫离臀缝处滑去。感觉到穴口被触碰,莫离浑身一紧。手撑开文煞的脸,莫离摇头道:“不……不要在这里……啊……”但文煞哪里肯听,手中的动作越发放肆起来。奈何莫离受了酒精的困扰,身体不仅虚弱无力而且越发敏感,很快便败下阵来。堂下也越发混乱起来,貌似是有了文煞带头,那些手下们也开始肆无忌惮。这种当众淫乱之事,在黑道中随处可见。以前玩在兴头上,和自己的宠姬现场来段活春宫也不是没有的事。如果心情好,文煞甚至还不介意将宠姬让给部众们分享,真正贯彻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做法。于是,有些人也想当然地将现在的莫离与文煞以往的女人们对等起来了。黑道中多的是男女不拘的人,虽然这次连莫离的脸都没机会看清,但就是听着他窝在文煞怀中吐出的几乎是轻不可闻却甜得腻人的呻吟,绝对比眼前这些袒胸露乳的女人不知高出了多少倍。有些人涨着酒喝高了,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推到了舞姬松了裤头便提枪上阵。 第41章 文煞抓住他的手,向上按举在头顶。“不要忤逆我,你不会想知道这样做的下场的。”莫离后面很紧,毕竟没有经过扩张也没有润滑。文煞被硬生生地卡在一半,额上也直冒热汗。“操!”文煞骂了一句,将分身撤了出来。内壁被巨物的头部猛刮一下,莫离惨叫一声。往自己下体吐了几口唾沫,用手撸了几下。莫离见文煞又逼了过来,吓得翻转过身往床边爬去。但他的动作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文煞。脚踝被勾着一扯,莫离又被文煞压在身下。“好痛,文煞,我不要了,我……啊——”文煞一手压着莫离的背部,从身后分开他的后庭。这回有了些许润滑,又被文煞弄成了跪趴的姿势,进入容易了很多。但即使是这样,莫离也感到下身一股热流涌出。估计是流血了。文煞在那方面本就强于常人,而且生性高傲不懂体恤他人,在以往房事上,那些侍寝的人都是经过调教的,在侍寝之前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莫离,纯粹是进入错误轨道的流星而已。被文煞这么一弄,马上痛得双眼一翻就要昏死过去。文煞在他身后动作起来。每一次,几乎都是整根的插进和撞击。文煞的手捏着莫离的腰:“你给我放松些。”莫离的脸被一下下地推进软枕中,所有的抗议或者求饶都被湮没。没有任何快感可言,他只知道他疼得快要窒息。莫离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他背对着坐在文煞的腿上。巨物不断在身下进攻着,莫离如破碎的玩偶,只能溢出痛苦的呻吟。腰被文煞的铁臂紧紧地环着,莫离找不到支撑点,只好往后靠在文煞身上。文煞将他的腿用自己的膝盖分得更开,方便进入。将覆在莫离肩脖处的长发拨开,文煞看到泛着晶莹汗珠的皮肤。一点也没有排斥的感觉,文煞吮吻着,留下一个个淤红的痕迹。莫离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到了后来,几乎细不可闻。文煞只知一味地攻城掠地,一手指亵玩着莫离胸前的红缨,另一手则抚摸着莫离大腿内侧如丝绒般柔嫩的皮肤。良久之后,待文煞终于尽兴,在莫离体内泻出阳精,打算将莫离翻转过来再来一次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此刻的莫离,满头冷汗,双目紧闭,面如死灰。嘴唇早被咬得鲜血淋漓。抽出巨物时,一股白浊立刻夹杂着大量的血丝淌了出来。文煞唤了数声,也没见莫离有所回应。文煞即刻击掌让人进入查看,大夫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掰开莫离的臀缝,看到那一片血肉模糊。文煞在一旁面色不渝。这男人,既让他尽欢又让他扫兴。竟然这样经不起折腾。大夫替莫离清理完后面,低垂着脸向文煞说道:“这位公子近期都不太适合行房……请主上……”文煞铁青着脸挥了把衣袖:“别跟我说以后他被做一次就要歇上十天半个月!”他目前只对这个男人感兴趣,别的还不想碰了。“这……”那大夫面有难色,只想把这烫手山芋赶紧给抛了去,想了想便说道:“老夫只是负责治伤的大夫,如果主上想尽兴,不如找葵手来……呃……”文煞被这么一点,倒是想起那些个人来了。葵手,在无赦谷不大不小地也算个官职,但因为任职的人本身没有武功,又都被阉割过,所以地位很是尴尬。他们,是专门负责调教历任堂主的妻妾侍婢们的。虽说葵手都是做些不太见得人的事,但谷里还是有很多人忌讳他们的。想许多男男女女,特别是准备要成为堂主近侍的,随时都有侍寝的可能,刚进谷来,有些人估计连堂主的脸都见不到,就先被这些葵手给玩死了。他们折腾人的手段,可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虽然很多人对葵手都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们有堂主护着,谁也动不得分毫,所以这个不成文的制度也就一直这样延续了下来。大夫见文煞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冷汗直滴。这任堂主,阴晴不定的指数与历届堂主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那分堂主也莫名其妙地差点丢了性命,谷中上下谁人不惧。半晌之后,文煞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你,在他伤好后,叫葵手总管过来一趟。”那大夫领命,松了口气,这才退了下去。第42章 棱角4自从上次受伤,日子混混沌沌地过了大约有五六天。每天都有大夫过来给他上药,起初莫离不愿身下的伤口被他人看到,坚持自己动手便可。但大夫的态度很强硬,莫离知道,那大夫传达的不过是文煞的意志而已。在无赦谷里,文煞就是主宰一切的上神。众人已经在他刻意制造出的巨大压迫下逐渐习惯了,若是哪一天见到有个不怕死的敢站出来挑战权威,那才觉得是新鲜的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的棱角一旦被磨平,人性中的善良与美好便也就荡然无存了。这宫殿就是再华丽,又有何用?胳膊拐不过大腿,该上的药一样没少,该听的话也还是要听。于是渐渐的,莫离开始为自己的妥协找了后路。自己之前也是医生,就是每年的例行体检做个指检也是很正常的事,跟现在的上药性质一样,没必要给自己找堵。所以在三日之后,莫离警觉自己已经对这件事情没了抵触感,才深深地感到恐惧。这在文煞眼中看来,可能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但对莫离来说,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他终于也要屈服了吗?像这谷中的其他人一样?想到初到此处之时,他曾经一度用悲哀和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些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们。而今,他却一步步地向他们靠拢,一点点地站在他们的队列之中。或许,再过不久,等又有人用那种似曾相识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只会冷冷地在心中嘲笑一句“不自量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莫离开始害怕。他怕这日复一日的,渐渐迷失掉的自我。过去那虽然淡泊,但却坚韧、爱憎分明的自我。确实,如果说鞭子能让人疼痛与憎恶,但不得不承认,它一方面又让人坚强。至少,莫离在面对无端加诸于身上的暴力的时候,总是能顽强地抵抗,就算身体上不行,心理总是可以的。不甘和屈辱,只能加速莫离心中的高墙垒筑的速度。但,如果鞭子换成了糖果呢?莫离迷惑了。看着眼前的文煞,安静地坐在自己对面。莫离自己夹了菜放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嚼着。文煞是做不来帮他人布菜或者是喂食这种活计的,但自从上次意外将莫离弄伤,文煞便也不再碰他,即使在晚上,也只是紧紧地搂着他入睡而已。吃饭的时候,文煞却总是不动筷,静静地看着他吃得差不多了,文煞才开始吃。虽然文煞只字未语,但莫离实在是很清楚他的意思。只得自觉自发地将菜布到文煞碗里,如果有汤便要承上,如果有鱼,那就把骨剔了。身居高位的魔头?莫离摇摇脑袋。就算是这样,只要是人,也总会寂寞的吧?所以,那小小的,只有七岁的阿忘,才会这样缠着自己吧?年幼的阿忘想要的,不过是一顿家常便饭,不过是睡前的轻抚,不过是生病时的守候……不过如此。文煞的所作所为,也不过如此。所以,时至此刻,莫离的棱角,正如前文说的一样,险些就要被文煞磨平了。 第43章 阵阵内劲冲击着穴道,莫离的身子再也硬不起来,那蘸着药油的玉球便逐一地被塞进后庭之中。文煞见玉球已经全部没入,便将莫离一把扯了起来,仍旧是刚才那个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莫离还是在继续着无声的抗拒。他的手不断地推打文煞如坚铁般结实的胸膛,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战栗着。文煞不耐烦地用一手制住莫离胡乱挥舞的手,另一手揉着他的腰际。莫离见双手被制,但又如何能甘愿被人像玩物一般对待,顿时气急攻心,张了嘴就往文煞的颈动脉狠狠咬去。文煞见莫离动了真格,赶紧往旁险险一避。莫离便一嘴啃到了文煞脖子与肩膀的接连处。莫离咬得很重。他死死地扣着牙关。牙齿深深地刺入文煞的血肉之中。那双原本清亮温润的眼,已经被愤恨的神色所占据。很快,带着铁锈的腥甜味就溢满了口腔。鲜血顺着莫离的唇角淌了下来,又沿着文煞隆起的肌肉曲线,不断往下滑落。这一次,是文煞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莫离的恨意。是的。人的棱角,确实会被时间的流逝,亦或者是生活的波折所磨平,如娇贵、如傲气、如清高。但,总也有一些例外。有一些棱角,是与人的生命连在一起的。这些棱角,就算是面对死亡也无法撼动分毫。比如说,尊严。此时此刻的莫离,正在被文煞逼到了一个悬崖之上,如履薄冰。这是一场无声的对抗,强者与弱者的对抗。没有硝烟,但却充满了浓浓的血腥。或许莫离便是那误入蛛网的彩蝶,就算把自己美丽的羽翼挣破,也无妨。只要能逃离,只要能逃离。这世上,能让文煞见血的人不多。而且在此之前的,几乎都去阎罗王那报道了。文煞绝不是什么秉持正义与善良的主,就算是莫离,在见了血之后,也要有本事承担起惹火文煞的后果。说起怒火,文煞并不比莫离的小。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众人的温顺。而眼前这样一个瘦弱平凡的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底线。他举起手,正要一掌劈向牙关紧咬的莫离。但在掌风快要落下的时候,却硬生生地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了,莫离脸上的泪。那晶莹剔透的泪珠,连成串儿,满满当当地从莫离的眼角滑落。那么多泪,像开了闸的水一样。不停地、不停地向外淌着。有些滑落颌角,有些则与莫离口中的鲜血混在了一起。那点点滴滴的温热,滴在文煞肩上,活生生的,像一种控诉。这一掌,却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文煞的手覆在莫离的后颈上,一下一下地捏揉着。感受到莫离的颤抖和慌乱,文煞难得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爱咬就让他咬吧。文煞在莫离耳边轻道:“把它们弄出来,一颗一颗慢慢来。”话还没说完,肩上的疼痛越发明显。莫离咬得更是用力了。不过这点小伤,文煞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做到的话,我就让你见那两个人。”感觉到身下的人一愣,嘴上的力度霎时松了不少。文煞揉着莫离的腰,“我说到做到。”莫离战栗着松开文煞的肩膀。那里的血肉,模糊成一片。任泪水决堤半刻之后,莫离忽然发出一种如若人之濒死时发出的惨叫。那种绝望的叫声,即使是在文煞这种杀人如麻的魔头这里,听得也是这样的触目惊心。莫离纤细的脖子高仰着,泪水与鲜血混成一片,弄脏了胸前。他就这样声嘶力竭地叫着,一声一声地,那种赤裸裸的伤痛,毫无掩饰,仿若能穿透人心。直到声音再也发不出来,莫离只能无声地恸哭着。剧烈的抽泣让单薄的胸膛不断起伏,身子也像剥离了所有的力气,疲软地靠在文煞胸前。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莫离的后穴才开始微微张合着,似乎要将那些异物排出。文煞环着他的腰,一直没有松手。莫离的十指紧紧地抠刮着文煞的后背,留下道道抓痕。这次的行为,绝对是无意识的。呼吸调整了无数次,莫离双眼紧闭。当第一颗玉球被排出体外时,文煞明显松了口气。玉球滚落床榻,发出一声轻响。这是一段漫长的行刑过程。那五个玉球,仅仅是五个,却像千万把凌迟的刀,一刃一刃,毫不留情地割在莫离身上。堪比任何酷刑。直到他只剩下一副骸骨,再无血肉。待最后一个玉球落地,莫离虚弱地挂在文煞肩上。文煞将他打横抱起,放回床榻上。也不想处理肩上的伤口,文煞只是心情复杂地看着仍旧默默流泪的莫离。在文煞之前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他自己一人。他不会在意也没必要在意别人想些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现在,有些东西似乎不同了。他想知道莫离到底想些什么,他到底要什么。如果此刻,这个人儿能在他怀中软言细语一句,大概就是那远在天边的明月星子,他也一定会为他摘下来吧。但是,莫离只是哭,只是哭。连一个眼神,就算是多余的也好,也不愿意分给他。文煞忽然感到若有所失。这种感觉非常可怕,特别是对于这种一直大权在握的人来说,掌握不住的东西,往往他们惊恐不安。莫离对于文煞,越来越像是这样的存在。文煞将莫离紧紧拥进怀里。如果能将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就好了。文煞这么想着。不过,他还远远没有学会换位思考。莫离的体温渐渐高了。那盒金漆的药油,本就是房事之前用的,药油除了应有的用途之外,还有很强的催情作用。莫离的眼泪渐渐被止住了,体内的欲望开始疯狂地叫嚣起来。后穴如被万把小火烘焙着,火辣辣地疼,火辣辣地感到空虚。莫离紧咬下唇,更用力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缩着。紧贴在他身后的文煞很快便感觉到了莫离的异样。他将莫离翻过身来,手指轻抚着将残留在他唇边的血迹擦去。此时的莫离,正如那落入陷阱的小兽,虽然受伤,但鲜血和恐惧更能引出猎人凌虐的欲望。文煞在潜意识中,早就无法抵抗莫离身上散发出的诱惑之气。不由自主地细细亲吻着身下的人儿。就算是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眉眼,那倔强咬牙不肯服输的神情,在文煞看来,却是千金不换的绝品。他已经分不清,中了药的究竟是莫离,还是他自己。在文煞的抚弄下,莫离终于也抵抗不过药性的侵蚀,开始发出甜腻的喘息。 第45章 莫离见文煞来了,脸色更是僵硬。见文煞在躺椅上坐下来,莫离开口道:“你说过让我去见药郎和久孺的。”文煞向上瞥了他一眼:“我有说不让你去吗?”莫离一时语塞,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文煞将大髦褪下,里面只着了一件单衣。将桑蚕丝所致的单衣解开甩在一旁,文煞露出了有着坚实肌肉的利落上身。伤痕累累。“过来给我上药。”文煞双手撑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莫离冷笑一声道:“你活该,上什么药。”文煞权当没听到,将药瓶放到莫离跟前。“不上就不用去了。”“你!”两人实力相差太多,莫离险些忘了,在不平等的条件下,他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咬了咬牙,将桌前的药瓶拿了起来。莫离毕竟是专业的医生,处理简单外伤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用烈酒清洗了凝结了血痂的创口,敷上药,再利落地用纱布包扎好。这时的文煞很是合作,又转过身来。“背面也有。”声音中带着些许得意。那上面,多数是莫离在激情中留下的痕迹。莫离脸皮远没有文煞的厚,想起昨晚的屈辱和疯狂,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地交错着。草草地将酒往文煞背上泼,再胡乱地用棉絮擦了几下。莫离像嫌弃垃圾一样将手中的工具丢回桌上。文煞看了他一眼,长臂一伸,将莫离扯了过来。“你的,痛么?”莫离一愣,消化了一下才知道文煞刚才在问些什么。顿时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不关你事。”文煞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不说也好,我自己看。”说罢便要去扯莫离的亵裤。莫离赶紧抓住文煞的手。“你疯了!你真要逼死我不成?!”文煞就势搂过他的脖子,吮吻了一下,还在那个与他肩上伤口相同的位置轻轻啃咬着。“要真想逼死你,方法太多了。算了,你不想知道这些的……”文煞的话说到后面有些含糊,但却没来由地引起莫离深深的恐惧。其实有时候,死并不可怕,可怕地是,让一个人毫无尊严地死去。文煞太了解人性中的弱点了,他轻易地便能抓住事情的关键,就如一下便扼住你的咽喉一般。“吻我。”文煞道。莫离看着文煞的眼中带着鄙夷。“吻了你我就能去看他们?”文煞不置可否。莫离这次再也没有犹豫,径直便吻了上去。文煞不打算开口,莫离无奈,只能用舌尖还在文煞的唇边轻舔着,咋看之下,倒像是一种甜蜜的诱惑。但是文煞却高兴不起来,眼中燃起了些许怒意。将莫离从自己的腿上推开。莫离踉跄了一下才险险稳住身子。抬起手擦掉唇边的津液。文煞定定地看了莫离半晌,才开了口。“你去吧。”莫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看着莫离离去,文煞又莫名其妙地有了怅然若失的感觉。莫离前脚才刚踏出寝宫,后脚便有随侍跪在文煞脚边。“去看着他,别让他们说不该说的话,还有,不许超过一刻钟。”“是。”随侍领命退下。东暖阁在无赦谷里绕了半天,莫离终于来到药郎与程久孺被囚禁的地方。没有印象中的阴森潮湿,也没有想象中的酷刑峻法。东暖阁虽然简单一些,但也算是个中规中矩的一般住处。看来文煞没有食言。莫离稍稍松了口气。手放在门把上,莫离迟迟不敢推开。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药郎他们。早知道,他就该听了程久孺的劝告,不要趟进这浑水之中。早知道,他就应该狠下了心,不再随便救人。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怀着矛盾复杂的千种心情,莫离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推开了那不算沉重的门扉。看到药郎正坐在床前,用手中的软巾为躺在床上的程久孺轻轻擦拭着。听到门外的动响,药郎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早膳摆桌上就好。”莫离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瘦削了许多的药郎,说不出话来。药郎见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动静,这才转过身来。背着光,一时看不太清。抬起手挡了挡,药郎这才反应过来,手中的软巾也霎时失手落了地。药郎站起身来,冲过去紧紧地将莫离搂住。“还好你没事,还好……”药郎抱着莫离的手臂收得很紧很紧,勒得他生疼。将情绪激动的药郎微微扯开。“久孺他怎么了?”药郎见莫离一问,脸色即刻暗沉下来。“他那天为了救我,跟一言堂的十八暗卫搏斗……被击了数掌,经脉断了……”“怎么会这样?”莫离眼眶发红,走到床前跪了下来,手轻轻地帮仍旧处于昏睡中的程久孺理了理头发。“他都没有清醒过吗?”药郎摇摇头:“醒,每天至少还是能醒几个时辰的,如若不然,连饭食汤药都灌不进去……”“那你……”“我?”药郎轻描淡写道:“我就是被逼服了化功散,除此之外,没受什么苦。”莫离再也止不住眼泪。“都是我害了你们,是我,是我……”指甲深深地抠入掌中,挖出了血肉,莫离却一点都不觉得疼。药郎扯住了莫离,摇了摇头。“不是,小离,这跟你没关系,这事怨我。”药郎的手抚过程久孺的脸。“如果那天不是我跟他闹脾气要先行离开汴京,也不会这么容易便落单中了埋伏。如果不是因为我受制于人,他也不至于分心护我而被击断经脉……”药郎说着说着,竟也止不住流下泪来。这是莫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药郎。原来即使有着玩世不恭的表象,但药郎心里对程久孺的感情,不会比任何人少。 第47章 王振听言先是一愣,半晌之后,忽然爆出尖细的笑声。“哦呵呵呵……”莫离不知王振在耍些什么把戏,只得冷眼旁观。等那阉人笑够,喘了半天,王振才说了话。王振肥短的手抚上锦盒,“既然这么善良的莫离公子,都能说出这番狠话,那老朽也再没有后顾之忧了。”莫离听着他的话一头雾水。王振笑道:“如果公子不想再继续将这种性奴般的生活继续下去的话,或许,我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莫离一听,心中大震。他看着眼前这个矮胖发福,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阉人——王振在无赦谷当差已有数十年,与自己毫无交情,又有什么理由对他伸出援手?莫非,这又是文煞所设的另一个圈套?看莫离僵在那儿不置可否,王振也不心急,慢条斯理地说道:“公子是在怀疑我有何居心叵测吧?”王振一改之前的卑微姿态,大咧咧地坐在紫檀八仙凳上。“这也是人之常情,在这谷里,若是一个不小心,可不是只有掉脑袋这么简单。”王振端起平素只有莫离能喝的极品香茗,清香的茶水还泛着热气。凑进鼻端闻了闻。“这大红袍泡得真是妙哉……”说罢还喝了一口。待手中的茶见了底,王振才慢腾腾地掏出一颗东西递到莫离面前。莫离一看,霎时呆了。那是游龙晶。他之前送给韩子绪的游龙晶!“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王振放下茶盏笑道:“非偷非抢,那自然是这东西的主人交给我的。”两人忽然都沉默不语。“别人托我办事,我说没个信物可不行。说起来那人也真是舍得,竟然为了公子你,将这东西都交出来了。”见到了龙晶,王振所说的话的可信度骤然提升。“那之前为何你一直隐瞒不说?”王振无奈地摆摆手,一双鼠目不怀好意地看着莫离道:“那还不是因为公子你与主上正打得火热?万一你们因奸生情,我又傻傻地撞到刀口上,到时候不仅事办不成,你还将我这卧底身份给供出去的话,我岂不是亏大了?”莫离道:“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观察我?”王振点点头。“我从韩门主那里也听了一些关于公子的事,啧啧啧……”王振最后发出的几个气音让莫离没来由地一阵气血上涌。“废话少说!”莫离怒道。“好吧。所以今天我听到如此善良的公子竟然说出了要整死我的这种话,我便确凿无疑地相信,你是真的在恨主上了。”“或者更确切的说,你真正想整死的,其实并不是我?”看着王振揶揄的眼神,莫离撇开脸道:“我的心思你没必要知道。现在我只想知道,我怎样才能将药郎和久孺救出去。”王振笑道:“无赦谷中机关繁多、守卫森严,加上有主上的盖世神功,可谓是易守难攻,韩门主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个方法来。不过,如果出了谷外,那就不一定了。”莫离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诱文煞出谷?”王振撑着圆胖的身子站起,拍平起了皱褶的下摆。“主上可是出了名的深居简出,很少离开无赦谷。况且他疑心甚重,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带你出谷,这便要看公子你的本事了。”王振看着莫离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如果公子十年八年也哄不了主上欢心踏不出这无赦谷半步,那就请公子看在王振冒死传讯的份上,替我保密,那我也好再在谷中继续活个十年八年的。”将桌上的锦盒敲了敲,“我也该离开了,与公子说话太久可是会被怀疑的,也请你行个方便,这锦盒半个时辰,我会进来收。”王振说罢便要转身出门。莫离忽然出声道:“等等。”王振一愣,倒是转回身来。“为什么要帮韩子绪?”王振怂了怂肩:“没什么,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来这当个阉奴的……”貌似平常的话语中却是充满了悲凉和怨恨。果然啊,可恨之人也往往有可怜之处。“还有。”莫离继续说道。“帮我个忙,将你用过的茶杯拿出去扔掉。”莫离看着王振的眼神充满了挑衅,“谢谢。”王振一听,脸上不渝的神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测高深的假笑。他走过莫离身边,将杯子取走。“那么,公子万安。”退出门的王振,将青瓷鎏金的茶杯摔在跟着他的小随侍身上。小随侍一下没接住,杯子哗地一声砸在地上,裂成数瓣。看着跪在自己脚边战战兢兢请罪的随侍,王振怒气冲天地一脚将他踹倒。“真是个废物!”小随侍可怜兮兮地红着双眼一声都不敢哼。莫离在门内听着外面的动向,勾了勾唇角。要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第46章 假象4要让猛兽放松警惕,首先就是要制造一些假象。正如有经验的猎人会擅长对自己所布置的陷阱进行伪装,咋看上去,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等你真正陷入之时,才知道,那便是万劫不复。虽然此时的莫离与那猎人的角色还相去甚远,但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于是,渐渐地,莫离变得越来越乖,越来越听话了。仿佛棱角终于被磨平一般。他不再顶撞文煞,不再钻牛角尖。每天乖乖地吃饭,准时睡觉,也不会整日吵着要去见药郎和久孺了。文煞叫他去东,他便不知道西在何方。这些转变是缓慢的,循序渐进的,让人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最严寒的冬季终于要过去了,气温开始回升,无赦谷中的积雪开始消融。下雪不冷化雪冷,加上空气中的湿度增大,莫离反倒感到难受了。但文煞的体质却是极好的,他也没有多加考虑,只是到了这个时节,便一如往常地让人把火盆与地暖都给熄了。莫离也没跟文煞抱怨,只是悄悄地多加了件衣服。那日,文煞将莫离抱坐在腿上用晚膳,莫离温顺地替文煞剥着虾壳。将鲜美的虾仁喂到文煞嘴里,莫离又想着要再帮他布点别的菜,但手却被文煞握住。“你冷吗?”大掌中,莫离的指尖微微冰凉。被火热的温度熨帖着,莫离忽然打了个冷战。他点点头:“是有点……”文煞英挺的眉蹙起,摸了摸莫离的腰。“衣服也穿得比之前穿多了。”内功运起,被文煞包裹的手立刻温热起来。“之前为何不说?早知道地龙就先不撤了。”任自己的手被文煞握着,莫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时候人被冻一冻反而还精神些。”文煞捏了捏莫离那比自己柔软许多的指节,没再说什么。两人又安静地吃了半晌,文煞见莫离将手中碗筷放下。用粗糙的指腹抹了抹莫离的唇角。“吃饱了?”文煞问道。这是文煞向自己求欢的暗示性动作,莫离已经见怪不怪了。犹豫了一下,莫离还是点了点头。文煞一把便将他抱起,没两步便走到床边。莫离在文煞的臂弯中蜷成小小的一团,脸埋在文煞胸前,看不到表情。感觉自己被放在柔软的褥子上,文煞的手在解着他的腰带。莫离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今晚不要,行么?”声音很小,还略微地有些颤抖。 第49章 虽然无赦谷中的藏书很多,但每天每天这么看,就是圣人孔子都要嫌烦了。一日,莫离还是一如既往地陪文煞一起用膳。细心的他发现,无赦谷中的菜色是二十日一轮,像走马灯一样,转了一段时日就又恢复成原状。倒不是说无赦谷中的菜做得不好,只是仿若精致有余而韵味不足。莫离本来就吃不习惯这边的人做的东西,便对文煞说:“明天的菜我来做吧?”文煞放下碗筷:“厨子做得不好?”莫离当然不能回答不好,不然就要把那些无辜的厨子给害死了。摇摇头道:“不是,我想念自己家乡的菜了,他们不会做。”文煞的眼光落到了眼前的一道菜上,莫离赶快帮他把菜夹到他碗里。“可以,不许烫伤。”“哦,好。”莫离心中暗喜,低头小口地扒起饭来。第二日,莫离兴冲冲地跑去厨房。一堆大厨们满脸哀怨地看着他,让莫离霎时觉得毛骨悚然。厨子们都排着站好,随时做好要给他打下手的准备。莫离干笑两声:“呃,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被这么多人盯着,不自在得很。一个胖厨子站了出来,似乎是这些火头军里面最年长的。他苦着脸道:“公子,主上吩咐我们要将您家乡菜的做法学下来,如果今天学不会,我们可就麻烦了……”莫离翻了翻白眼,又是文煞。他甩了甩手上的清水,“那大师傅你留下来就好,其他的小师傅们都出去吧。”众人犹豫着对看了两眼,没人动弹。莫离叹口气道:“放心,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事的。”得到了莫离的应许,大伙儿这才慢腾腾地退了出去。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空间终于宽敞起来。莫离轻松地呼了口气,手中便开始忙活起来。熟练地虑洗切割,莫离将最常见的食材倒进锅里,加了调料,三下五除二便盛了上来。那胖厨子就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也看不出朵花儿来。这莫公子做菜的手法,不就是寻常人家炒菜的步骤吗?跟他们这些专业人员弄出来的也差得太远了吧?弄了几道菜,莫离抬起手背擦了擦被炉火熏出的薄汗。“好了,师傅你尝尝。”将菜端到胖厨子面前。胖厨子受宠若惊,赶紧低头道:“小的不敢。”莫离笑道:“你若不尝尝,又怎能记得住这菜色的味道呢?”一想也是,胖厨子谢过莫离,用筷子小心地夹起碟边的菜丝儿放入口中。“这……这真是不可想象!!!”看着胖厨子目瞪口呆的模样,莫离难得地笑出了声来。怎么会如此好吃!这不就是平常的菜色平常的做法?但这种味道简直可以用“此觉只得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来形容了。胖厨子放下筷子,刚才的一肚子不服气都消失无踪,向莫离恭敬地拱手道:“小的实在无能,估计这辈子都做不出这种味道,等会便去向主上领罚。”莫离笑道:“没那么夸张,我等会去和文煞说,这些个菜是我家祖传秘方,不愿意让你们知道就好了。”莫离这一笑,眼中波光灵动,那微微勾起的弧度就比那春风还要和煦上三分,整个人的线条柔和到了极致,让那胖厨子不由地生出一种“这才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错觉。等胖厨子恍恍惚惚地在莫离微笑的余韵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莫离已经将菜吩咐侍婢端出去了。将菜端到寝宫,文煞已经在那里了。见莫离进了门来,便一把将他扯进自己怀里。“手拿出来。”莫离乖乖地将十指在文煞眼前展开来。“翻过来,背面。”确定了莫离手上没有带伤,文煞这才满意地让他把手收回去。“都做了些什么?”莫离坐在文煞腿上道:“你尝尝。”文煞瞥了一眼那些看似普通的菜色,不以为然。莫离当然知道文煞心中所想,夹起一筷子,不由分说地就塞进他嘴里。看着文煞嚼了两下便将菜咽了下去,莫离笑得眼睛都要出了泪来。文煞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添饭。”“哦。”莫离赶紧敛了笑,摸摸鼻子,乖乖地去给文煞盛饭。两个人安静地吃着,忽然,文煞冒出一句:“这菜,很好吃。而且,我好像以前就吃过?”莫离但笑不语。那当然,这几道菜都是阿忘最喜欢吃的。莫离见文煞心情好,赶紧趁热打铁道:“我做的菜别人学不来的,以后还是我给你做吧?”文煞不置可否。莫离知道,他已经得到文煞的默认了。于是从那日起,文煞除了莫离做的菜,再不肯吃其他的东西,倒个水斟个茶穿个衣服什么的也都要让莫离亲自来。莫离本就是很会照顾他人的人,对文煞的任性向来都很包容,反正自己也闲着没事,就都帮着文煞打点好了。日子就这样平淡无波地过,但丝毫没有影响文煞对莫离的热情。不过,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感觉有些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第48章 青峰崖2文煞很是享受他与莫离相处的这种模式。每日如细水长流,没有暴虐、没有冲突、没有仇恨。莫离便像那温顺的小鹿,每日乖乖地匍匐在山洞里,安静地等他回来。在房事上,文煞虽没有刻意,但却不自觉地收敛了很多。为了莫离,他潜移默化般地开始有了些许改变。但是这远远不够。虽然莫离每日都呆在自己身边,但文煞还是觉得要他不够。毕竟莫离是长着脚的人,只要是人,就都有离开的可能。文煞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不信任,但是自己又狠不下心像以前这般逼他。于是矛盾来矛盾去,也只是维持了现状。两人相处的时候,莫离有时候会有些许的走神。文煞神色不渝,狠狠地在床上收拾了莫离一番。莫离腰酸背痛躺在床上三天下不得地,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到底哪里招惹这魔头了。趴在文煞赤裸的胸膛上,莫离不得不开口询问。“你最近是怎么了?”文煞扣着他的腰道:“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我?”莫离一脸莫名其妙。“你最近老走神。”“哦……”莫离楞了楞,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在想谁?韩子绪?”文煞的眼中浮出浓重的杀意,握得莫离的手臂发疼。莫离下意识地回嘴道:“我才不会想他。”听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文煞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不过无论莫离想或不想,他与韩子绪,终有一天是要决出个你死我活来的。“我只是……”见莫离欲言又止,文煞道:“说。”莫离与文煞相处甚久,早就将他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了。将脸埋在文煞胸前蹭了一下,莫离闷闷地道:“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文煞露出一个“你烦不烦”的表情。 第51章 文煞拉过莫离,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腹下的坚硬抵着莫离柔软的身子。莫离脸上一阵燥热,但眼神还是不由得迷离起来。事已至此,看文煞的状态莫离就知道这次躲不过,只得乖乖地任文煞胡来。不过,文煞的恶趣味实在不止于此。露出下腹的雄伟,文煞压低了莫离的脑袋。“舔湿它。”莫离抬起头,瞪大了双眼。文煞不耐烦道:“不是让你弄,不想受伤就照做。”莫离这才反应过来。这次出行匆忙,估计连文煞自己也没料到会忽然发情,身边不可能随时带着润滑的膏油。如果这样冒然进入,估计自己至少又得在床上躺个几天了。看着文煞被情欲熏得深沉的眼,莫离只得俯身下去。舌尖才刚触碰到那巨物,莫离便感到它在自己手中跳动了一下。莫离一惊,小叫了一声,便要把脸移开。不过文煞哪里肯放人,莫离的头被他压按着,他的整张脸都被迫贴到了那巨物上。莫离又惊又气,眼中泛出泪雾来。“啧。”文煞发出不满的嗤声,将莫离推倒在软榻上。手指恰到好处地抚弄着莫离身下精致的玉器,没两下功夫,莫离便在他手中泄了一掌阳精。文煞将那些白浊抹进了莫离的后庭。“呃嗯……”莫离咬牙忍着下体被扩张的不适感。这个步骤很必要,不然待会儿文煞进来,下面非裂开不可。文煞技巧性地揉捻着莫离体内的那点,莫离抵不过快感的侵袭,甜美的呻吟泄出口来。“嗯……啊……我,呜……”见他情动,文煞将莫离趴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撑了起来。“想要?自己来。”手指撤出来,莫离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空虚而引发一阵战栗。早已被调教得习惯了情事的身体变得越发淫荡,没有了文煞的抚慰,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在岸上缺氧濒死的鱼。“文煞,你不能……啊……”胸前的红樱又被吮吻着,莫离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文煞的头,十指插入那浓密的黑发内。但这一切,都还远远不够。就算莫离发出了泫然欲泣的声音,文煞还是不为所动。莫离被不断叫嚣欲望折磨得死去活来,只得咬了牙,跨坐到文煞身上。用颤抖的手扶着那巨物,感觉那坚硬的热物抵住了入口,莫离将自己的身体微微下沉。莫离深吸一口气,略略下压,但充其量也只能把那东西的头部给塞了进去。莫离的身子僵在那儿,呼吸越发急促。文煞额上溢出热汗,催促道:“快点。”莫离双手撑在文煞的腹部,膝盖跪在软垫上。莫离的脑袋摇摆着,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呜嗯……我……我不行……”将手臂环上文煞的肩膀。“文煞,我求你,我求你……呜呜……”莫离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该死的。”文煞低咒一声,将莫离的身子猛然下压,自己的分身也往上撞去。“啊啊——”被突如其来地盈满,莫离发出尖叫。文煞一边操动着莫离的身体,一边凶猛地往上撞击着。臀部相撞的声音溢满了整个画舫,越发地刺激了人的感官。莫离的后穴强烈地收缩着,紧紧地吸附着文煞的巨物。“不要了……呜……我不要了……”莫离眼中溢出泪来。文煞替他换了个轻松点的姿势,继续着攻伐。“不要?你的身子可没这么说……”文煞拍拍莫离的臀。“腰起来点,腿环着我。”见莫离不动,文煞猛地加快了身下穿刺的速度。“嗯呜……”莫离只得乖乖地将腿环上文煞的腰。“不听话,吃苦的只能是你自己。”文煞温热的气息拂过莫离耳边。莫离红着眼。“你……嗯啊……就只会……呜……欺负人……”文煞没说话,只是再次吻住了身下的人。第49章 青峰崖3情事过后,莫离软绵绵地被文煞抱在怀里,回到了刚才自己吹风观景的地方。手脚酥软的他早已没有了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莫离只是微眯着眼,享受着清风拂面的感觉。文煞的体温很高,窝在他怀里,一点儿都没觉得冷。于是意识便渐渐模糊起来。朦胧中,感觉到文煞带着自己移动着。莫离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反正自己的意见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索性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让文煞带着走了。许久之后,才感觉裹着自己的皮髦被扯开,莫离微微地挣了挣,双手无意识地推着文煞的胸膛。“不要了……”文煞丝毫没理会他,还是将他身上的束缚解了下来。莫离感觉到自己被泡入温暖的水中,疲累的身子顿时整个松软下来。强迫自己睁开眼,周遭的天色已晚,他发现身子正被文煞托着泡在温泉里。莫离的脚试着往地上踩了踩,却发现落了空,踩不到底。有点怕水的莫离只得攀着文煞的身子,免得自己沉下去。“这是……”文煞抱着他靠在泉边上。“玉暖泉,我经常来的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莫离在心中赞叹了一番。难怪一言堂堂主可以深居简出多年不在江湖中露面,原来这无赦谷中什么都不缺,自成天地,实在没必要再往外边跑。莫离的手在水中划了划:“水温好合适。”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景色:“环境也很好。”文煞不置可否,也不理会莫离,闭目养神起来。莫离泡了一会,便又被氤氲的泉气熏得有些困倦。文煞的大掌抚着他的背,忽然说了句话。“有件事情问你。”莫离抬起头:“嗯?”“我遇见你之前,我有一段时间里的记忆似乎是空白。”莫离闻言,浑身一震,那些瞌睡虫全部跑得无影无踪。“你是怎么受伤的?”莫离问。文煞看了怀里的人一眼:“你不知道?”莫离有些落寞地摇摇头:“我应该知道吗?”“受伤那段时日前,我这边得到消息,说韩子绪弄到了龙晶,不日便要前往静禅寺取游龙剑。” 第53章 腰带侧边还别上了连环玉扣,再在外面罩上的那件银狐皮髦,衬得人越发精神了。文煞对莫离的这身打扮很是满意,嘴上虽未多说,但眼中的赞赏之意还是显而易见的。莫离等侍婢们将一切都舞弄好了,才走过文煞身边,一如往常般挽上他的臂肘。“走吧,不然时间晚了。”让文煞陪着自己坐上马车,莫离靠在他怀里,眼神有些许迷离。“想什么,能出去不高兴?”文煞握住了莫离的手。无赦谷基本上什么都有,但就是硬生生地缺了些人气。其实以文煞的霸道,硬要给莫离在谷中造出个集市来也并非难事,不过这人头攒动的热闹味道可就模仿不来了。莫离摇摇头,微笑道:“不是,就是太高兴了,所以才不知道说什么好。”莫离将手翻转过来,与文煞的十指相扣。“谢谢你,文煞。”听到这句话,文煞眼中一亮。这次的辛苦,果然还是有回报的。吻了吻莫离的唇,文煞抱着莫离身子的手臂越发紧了。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莫离下了车,这才发现马车里面虽然奢华舒适依旧,但在外表上来看却只比寻常人家用的好了一点,而且还被停在了一个小旧巷子中不起眼的转角处。无赦谷的仇家众多,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旦出谷,都是竭尽所能地低调。不过文煞就算再怎样刻意低调,在普通人群中,还是如鹤立鸡群般扎眼。文煞扯着莫离的手,穿行在熙攘的街道中。文煞虽然只是穿着无甚华丽的黑衣打扮,却总是能不自觉地吸引别人的眼球。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的线条过于犀利和淡漠,估计已经会有好人家的女儿悄悄打听,这到底是何家的儿郎了吧?文煞陪着莫离买了些小吃,看了一下街头卖艺的杂耍。在文煞随手丢出的赏钱大得吓人引起骚动之后,莫离只好提议去茶楼听个小曲,听完正好就可以挨到打道回府的时间了。在戏楼最佳的位置听着古人咿咿呀呀地吹拉弹唱,莫离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算真实体验了一把生活。等从戏楼里听戏品茗出来,日头已有西斜的迹象。两人于是又坐上了返程的马车。回程的路上,莫离也不怎么说话,一副仿佛还沉浸在世俗之乐的模样。“若是以后喜欢,可以多出来几趟。”文煞道。莫离笑笑,没有说话。马车的轮轴在有些许坑洼的地上行进着,发出规律的噪音。走了许久,莫离看到了草丛中的界标。“这是青峰崖?”莫离问。文煞道:“没错。”“可以让车停一下吗?”“怎么了?不舒服?”文煞的手抚上莫离的额。莫离摇头道:“我看这地方景色不错,远看上去,崖上似乎有个凉亭?如果能在那欣赏夕阳日落,不知道该有多美。”文煞朝崖上远眺了一眼,二话不说便将莫离抱起。几下腾跃,二人便已经站在青峰崖顶上居高临下了。崖顶空旷开阔,一阵狂风猛然刮过,卷着些许泥沙,莫离不由自主地眯了眼。远处西落的残阳依旧橙黄光亮,但在莫离眼中,却带了点悲情的血色。树叶沙沙作响,本来悦耳的声音此刻却搅得人心烦意乱。风鼓起衣袍,他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冰寒。该来的,总是要来。在莫离发出一声叹息的时候,在青峰崖埋伏四维的峭壁上,忽然冒出了几道飞快掠动的身影。跟在两人身后负责保护的暗卫纷纷拔剑应战。“保护主上与公子!”顷刻间,暗卫与不知来路的人马杀做一团。青峰崖上顿时染上了斑斑血迹。文煞冷眼看着前来偷袭的人,表情不惊不乍。对他来说,前方血肉横飞的杀戮,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平常。莫离的身子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文煞低沉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有我在,别怕。”莫离点点头,将脸埋进文煞胸前,不再去看那些血腥的画面。忽然,天际间,一道素衣白袍惊现,化作闪电,以雷鸣般的惊人速度朝文煞袭来。莫离顿时感到了文煞身上的杀气猛升。吟凤剑啸然出鞘,发出震慑的清吟。将莫离护在自己身后,电光火石之间,文煞与韩子绪已经过了数十招。“韩门主,你埋伏偷袭的功力越发见长,每次都来这招你也不嫌烦。”文煞冷笑着嘲讽道。两人双剑相碰后,错身跃开了一道距离。韩子绪道:“若不是文堂主多次对我天道门下的战贴视而不见,韩某还不至于出此下策。”躲在文煞身后的莫离,透过间隙看到了不远处挺身而立、风度翩然的韩子绪。如今的韩子绪贵为白道首领,一呼百应,这次更是广发英雄帖号令群雄来此伏杀文煞,江湖上的地位已是如日中天。不过,韩子绪手中拿的,并非游龙剑,那是因为龙晶还在莫离这。没有游龙剑的韩子绪与落雁八式已经大成而且还有吟凤剑在身的文煞来说,其实并不能讨到什么便宜。“废话少说,今日除了你,我还要清理门户。”韩子绪的目光落在文煞身后的莫离身上。莫离的手紧紧抓着文煞背后的衣服,颤抖得更是厉害。文煞眼中浮出暗红的邪魅之色,这是他所修炼的邪功开始运作的标志。韩子绪一跃而起,招式大开,向下俯冲而来。他攻击的目标,并不是文煞,而是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莫离。文煞见状,立刻使出落雁八式中的归云决,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开韩子绪紧密的攻势。归云决以虚幻变化之多为特点,是以防守为主的招式。韩子绪越发明白,只要有莫离在场,文煞担心误伤莫离便不能随心所欲地发功攻击,于是更肆无忌惮起来。“落雁八式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招又如何?”韩子绪手中的剑花飞转,明明手中拿的只是一把剑,但在那霎那间,他的周遭却出现了无数道剑气,朝文煞的方向飞射而下。文煞抱着莫离轻越而起,单手使出一招怒剑狂花,强大的内力形成盾状,将大部分剑气反弹回去。这两招下来,文煞与韩子绪均被对方的剑气所伤,气息有所不稳。在承接内力冲击的瞬间,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数步。待韩子绪站稳,却发现了手中的剑开始出现裂痕。“哼,吟凤剑果然名不虚传。”文煞虽诧异为何韩子绪得了游龙剑而不用,但现状对他来说明显有利。韩子绪身形转动,也不顾武器上的劣势,使出了一招修罗无相。两人的剑尖凝聚了巨大的内力,以雷霆万钧之势碰撞在一起。一黑一白的身影交错在相映,外人无法介入半分。虽然多年以前,两人不同的道路已经决定了他们之间必有一天要决出胜负。但今日之战,早已超脱了功名利禄。只为一人。是的,只为了那淡泊似水的一人。在强大内力的冲击下,两人手中的剑都凄厉而鸣。功力相当的两人,在武器上却差了太多。韩子绪手中的剑裂痕逐渐扩大,文煞见机猛然施力一震,那把鱼肠剑便应声而断。被吟凤剑的余威扫到,韩子绪被剑气划伤了前胸,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机不可失。文煞提起手中的吟凤剑便要向韩子绪抛刺过去。便就在此时,那电光火石闪过的霎那,文煞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剧痛。一支坚硬锐利之物,毫不留情地刺穿自己的肩胛骨,直入体内。文煞身体受创,气息被破坏,一身功力顿时散了开去。不可能。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站在自己背后。除了莫离。 第55章 莫离在肚中腹诽自己道:一个只能从背后捅人刀子的人,也能算是豪杰?无尚见莫离思绪游离,又说道:“公子的朋友我们已经安顿好了,如果要见他们,可以随我来。”“嗯,烦劳你了。”莫离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不见韩子绪?”听莫离问起韩子绪,无尚神色一凛。莫离见情形不对,又追问了几次。无尚被问得无奈,只得避重就轻地说:“我的任务是带着公子你先行撤离,至于后方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莫离道:“韩子绪没回来?”无尚心中暗自一惊,眼前这人真可谓是玲珑心思。本来还以为至少能将门主至今未归的情况瞒上个一日两日的,现在看来,刚才的挣扎真是件徒劳之事。“你不用惊讶为何我会知道他没有回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是回来了,不可能会让我在醒来时的第一眼没看见他。”莫离继续道:“你们门主究竟怎么了?你但说无妨。”无尚道:“公子不必多虑,门主负责断后而且还要摆脱追兵,为了防止一言堂的人跟踪,多绕些地方也是正常的。”莫离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无尚,但后者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发毛。过了半晌,莫离站起身。“既然这样,那还是先请无尚舵主带我见见我的两位朋友吧!”无尚点头,为莫离打开门,自己则走在右侧前方为其引路。第52章 蝉蜕2走了一段不算复杂的路,无尚的身影在一间厢房的门口停住。莫离本来以为又会遭遇一次在无赦谷中迂回绕折的路程,但现在看来,韩子绪似乎并无隐瞒药郎与程久孺住处的意思。“他就这么笃定我不会过河拆桥,扯了人拍拍屁股就走?”莫离心中这么想着。无尚敲了敲门扉后推门而入。“药公子,你的朋友过来看你了。”若是放在平时,有人在药郎的名字后面加个什么“公子”之类的称呼,他早就别扭得受不了呱呱直抗议了。但今日药郎只是回过头来,眼中带了些许死气,礼貌性地朝无尚点了点头,说了句:“有劳了。”无尚微微颔首,随即便安静地退出了门去。“药郎……”终于能在无赦谷之外的地方见到药郎,莫离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药郎稍微失了焦距的眼神看向莫离,静静地说了句:“莫离,你来了啊……”莫离着急地几步走上前去,抓着药郎的肩膀。“药郎,你怎么了?哪受伤了?还是文煞给你们下毒了?我……”药郎拍开莫离的手,轻轻地摇头。“那,是久孺出事了?”莫离的目光赶紧移到床榻前,看到程久孺盖着的锦被上有着微微的起伏波动,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药郎的手纠着自己胸前的衣襟,避开莫离的眼神道:“莫离,谢谢你愿意牺牲那么多救我们出来,我……你不用管我们了,该离开便离开,我知道你不喜欢韩子绪,不必为了我们再委屈自己了,我和久孺……”啪。莫离一个耳光打在药郎脸上。“药郎,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两人之间忽然一阵死寂。药郎深吸了几口气,颤着声音道:“莫离,说实在话,我曾经有怨恨过你。”莫离闻言,身形一震,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等着药郎继续把话说下去。“我怨恨过你为什么要那么善良,为什么要那么多管闲事。救了一个韩子绪就罢了,后来还救了那个魔头。”“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药郎的声音越发激动起来。“我也恨我自己。如果当时我强硬一些,不一时心软答应帮你去找什么解药,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久孺不会被抓,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算现在逃出来了又如何,他还不是废人一个,而且我们还要担心无赦谷的追杀,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莫离最害怕面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原来药郎一直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豁达,面对着自己,他有矛盾,有挫败,甚至还有憎恨。但在无赦谷的时候,却还是善意地隐瞒着内心的想法,不让自己在无涯的黑暗中崩溃。莫离的心仿若被狠狠地拧着,直到可以拧出血来。天知道,他多想说一句“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但今时今日,他又有何颜面,有何立场去对药郎说这些话?所以莫离只是默默地站着,也只能默默地站着。“但什么都瞒不过久孺,什么都瞒不过他。他就算是这样整日混混沌沌地睡着,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药郎摸着程久孺的脸,那张曾经俊俏跋扈的脸,如今的两颊,已经瘦得深深凹陷了下去。“他前两日醒来,便告诉我说你会有所行动,还劝我让你不要这么做。我本来可以叫人帮忙传个话说想要见你的,但我没有这么做……”“我觉得只要出了无赦谷,久孺就还能有希望。”“刚才他醒了一会,见住的地方换了,就知道情事有变,狠狠地责骂了我一番。他说,我错怪你了,如果没有你,他会死得更早。”“我一直逼问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豁了命也要去做。他被我逼得没办法,只是告诉我,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救我和他的人,还叮嘱我一切要顺其自然,不要去求你,不要去逼你。”药郎握着程久孺的手,死紧死紧。“有时候我真恨他,说话总是那么玄乎,听得我半懂不懂。但这次我还是明白了,久孺说来说去,就只说了你可以救我们。”“小离,我本来想把所有的话咽下去,什么都不说的。”药郎站起身,一把跪在了莫离跟前。“可是,莫离,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药郎的头重重地往石地上磕。“我求求你,我死不要紧,但请你一定要救救久孺,我求你救他,要我怎么样都行,我这辈子,不,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没有办法,小离,你救救他,救救久孺。”药郎仿若得了失心疯,也不顾莫离阻拦,只是一味地磕头,直到鲜血淌满了整张脸也不肯停止。莫离随着他一起跪了下来,抱着药郎剧烈颤抖的身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药郎,我会救久孺的,一定会救他的!”“真的?”药郎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眼睛看向莫离同样瘦削的脸。“小离,请你一定不要放弃我们,一定不要……”泪水布满了药郎的脸。莫离木然地抱着比自己小了多岁的药郎,发现竟然连泪都流不出来了。静静拥着心绪崩溃的药郎许久许久,听着他在不断地喃喃自语,额上的血混合了眼泪,在脸上糊成一片。像拍着初生婴儿般拍着药郎的后背,莫离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说着:“睡吧,睡着了什么都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莫离才听到了药郎长恬的呼吸声。双腿早就因为跪在地上血气不顺而麻木,原本针刺一样的疼发展到现在的毫无知觉,不过莫离一点都没有移动或者更换姿势的意思。或许是自我厌恶,或许是自我惩罚。直到门外候着的无尚见屋里太久没有响动,轻问数次没有回应之后,推门入内查看情况,才赶紧将药郎抱上床榻,再扯着莫离坐到椅子上去。无尚找了几个腿上的穴位,为莫离按揉了一番。良久之后,莫离才终于从失神的状态转了回来。将自己的腿缩了回来,莫离道:“我没事,劳烦你为药郎找个大夫包扎一下。”无尚起身道:“公子放心。药公子刚从无赦谷脱身不久,估计是心智有所损伤,修养一段时日便会好的。”莫离看了眼无尚,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站起身子便离开了。秋蝉不知日月。与药郎见面之后的数天,莫离只是安静地待在房里,吃了些什么东西做了些什么事,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概念。晚上一闭眼,脑海中便浮现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有枯槁消瘦的程久孺的,有满脸泪痕的药郎的,有奸邪谄笑的王振的,有一脸惊诧的文煞的……那些众生百相纠缠在一起,就连那一点点逃避的空间也不愿留给他。直到一晚,当莫离再次无助地陷入梦魇之中,挥动着双手在空气中想抓住什么的时候,他的手,终于被一股温暖包围了起来。“离儿,你在做噩梦,醒来,醒来就好了。”那是自己许久未曾听见的低沉而温柔的声线。莫离霎那间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满身血污与尘土的韩子绪。那翠银玉冠,早就在那场混乱的青峰崖之役中不知被打落何处。那身绸缎绫罗所致的精致白袍,除了布满早已变成黑褐色的血迹斑斑,还有泥土枯叶所造成的脏污痕迹,下摆和袖口也破落不堪。这与自己印象中,就算是只着青衣布衫也要干净整洁的韩子绪大相径庭。从来没有见他如此狼狈过。见到莫离醒来,韩子绪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与他周身的落魄形象极不相符。“没事了离儿,有我在,没事了……” 第57章 这颗东西,自从王振将它当做接头信物交给自己之后,为了藏好它,莫离没少花心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莫离道:“总算物归原主了。”啪。韩子绪将莫离捧在手心的龙晶打掉。龙晶滚落在地,发出轻响。“离儿,你非要惹怒我不可吗?”韩子绪的声音带了压抑的怒气。莫离权当作没听见,只是赶紧起身将龙晶从地上捡了起来,拿着龙晶对着光线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松了口气。将龙晶挂回韩子绪的胸前。“你现在身体还没好,我们先不说这事……”韩子绪一把扣住了莫离的手,道:“今日我给了你承诺,你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莫离苦笑道:“你这不是逼我说违心的话么……”韩子绪冷颜道:“那你就说真心话。”莫离避无可避,只好将话说开来。“我只是觉得,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和你不会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与丑奴相处的那段时光,早已被韩子绪亲手埋藏于尘土之下。“这次你出手救了药郎与久孺,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是要了我的命,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但是,除了……”除了什么?莫离的这句潜台词,在场的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韩子绪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或许这么说会有些自私,但……”“药郎与久孺毕竟对你有救命之恩,现在的程久孺已非当年武艺超凡的千机神相,他们以后,还需要你多加维护照顾,我担心文煞不会放过他们……”韩子绪不耐烦道:“我问的是你。”莫离沉默了半晌,转过头去。“这次的事全因我而起,所有的孽障,也应该由我来结束。”莫离的声音中布满了苦涩。“我在青峰崖上刺了文煞的那一下,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轻饶了我。我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给你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赶快离开,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好。能躲得过的就躲,躲不过的……就是被他抓回去生吞活剥了,也无所谓了。”韩子绪怒道:“荒唐,实在是荒唐!”韩子绪抓住莫离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扳转回来。“你刺文煞的那一下是逼不得已!如果当时你不出手,估计我已经因为兵器断裂露出破绽死在文煞掌下。你是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如今却要将所有祸端都揽到自己身上!”莫离摇摇头道:“也不尽然。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药郎和久孺他们……”如果韩子绪死了,就无人能牵绊住文煞,药郎他们也就不会有充足的时间蒙混出无赦谷。韩子绪道:“离儿,你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这次的事件虽然因你而起,但从头到尾在幕后策划的都是天道门。文煞不会放过你,是没错,但是,他难道就会放过天道门?”韩子绪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莫离。“不要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逃避我。”莫离有些心虚地避开韩子绪的眼神。在智谋这一层次,莫离想与韩子绪抗衡,还是略显稚嫩了点。自己再一次被韩子绪按在胸前,莫离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道:“我都说了现在谈论这个话题不合时宜……”韩子绪吻了吻莫离的脸颊,“离儿若是不喜欢,那就不谈。不过,至少要答应我,在我伤好之前,不要离开我,行吗?”莫离沉默着,没有说话。“你要我在养病的时候也不得安生,整日记挂着你吗?”莫离想了一会,终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韩子绪得到了莫离的回应,总算重展了笑颜。轻吻不断地落在莫离头顶的发旋上。“离儿……我的好离儿……”第54章 蝉蜕4接下来的日子里,韩子绪对莫离不仅无微不至、体贴周到,最重要的是,他懂得给莫离予尊重。韩子绪毕竟是自小便生长在这种门规森严的豪门大院里的人,虽然难免天生带了些许傲气,但也至少比文煞更明白一些人情世故,譬如说:暴力并非是笼络人心的手段这个道理。虽然莫离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一些一直坚持的原则,但长久下来,说完全没有动容也是假的。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每个人都有权力拒绝别人对你使坏,但却很拒绝对别人对你好。不过韩子绪之前在莫离心上所划的伤口太深了,以至于莫离根本不愿意再去回想一次那种痛,所以更不会再给一次机会让别人伤害自己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伤害,莫离的保护色已经太深了。如果硬要撕下来,非得要连皮带肉都给毁了才成。于是,莫离渐渐地对韩子绪不再那么抗拒了,一些平常的肢体接触,像牵手、拥抱之类的,莫离也顺其自然不再躲闪挣扎了。这些细微的变化或许就连莫离自己都没有察觉,但韩子绪确实可以说是明察秋毫的。自从第二日醒来,韩子绪便坚持只让莫离给他上药。这一决定在刚开始,遭到了许老大夫的强烈反对。天道门的众多医侍中,以许老的资历最高,也最受人尊重。医生这行,很多时候是靠经验吃饭的。许老听到韩子绪这样的要求,脸色立刻便拉了下来。“门主身体金贵,怎容得这样笨手笨脚的无知小儿胡闹。”在还未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莫离就已经是知名大医院的主治医师了,他深知这个行业里论资排辈的习惯。虽然被说成是无知小儿,但他脸上也没有丝毫恼怒的神色,只是将手中的膏药与纱布放在一边后,便想要退开身去。韩子绪钳着莫离的腰,不让他再移动分毫。莫离见有众人在场,也不好过于忤逆韩子绪的意思,便也只能呆在原地。“我之前被苍龙门的人所伤,多得莫离救护照顾,我很信任他的医术。”韩子绪话虽不多,却字字在理,颇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许老在众人前丢了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顿时说不出话来。莫离很是无奈。不就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么,韩子绪用得着给他在天道门树敌么?莫离笑道:“我不过是名乡野村医,自然是与许老没法比的。事关门主身体的大事,还是由有经验的人来处理比较好。”有莫离这么一打圆场,众人的脸色都轻缓不少。既然有了台阶,许老还没有笨得不下。“既然门主这么说,定是有他的道理。莫公子你来为门主上药吧,我在一旁看着,如有不对我再指正便好。”莫离颔首,动作利落地操作起来。众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种纯熟的技术,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浸淫根本不可能练得出来。于是大家心中,对这位恬静淡雅、为人低调的莫公子又多生出了几分敬佩与好感。于是为韩子绪换药这件事,自此之后就都由莫离包办了。对于这件事,莫离其实也是愿意的,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经他的手换药,自己便能最直接地查看到韩子绪的伤情。那样一来,他也不必担心韩子绪为了留住他而刻意隐瞒。而这件事之于韩子绪,绝对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享受。感受莫离略微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感受莫离的气息拂过耳边。……韩子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满足。他只想更多地拥有眼前这个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许老对莫离很是放心,之后的换药就没有人在一旁监督了,医侍们只是将药膏和纱布放下便退出去了。莫离解开韩子绪腰上的系带,露出那并不会让他陌生的坚实胸膛。虽然上面缠满了白纱,但丝毫没有影响那种男性躯体特有的性感。匆匆将手中的动作结束,莫离将散乱的工具与药瓶整理好,放回托盘便要起身离去。忽然腰被韩子绪的长臂一栏,莫离整个人往后跌进床中,身体不得已地压在韩子绪身上。莫离气道:“干什么呢!”韩子绪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后:“乖,别动,让我抱抱你。”莫离挣扎起来。“放开我,你的伤口会被压坏的!”韩子绪笑道:“无所谓,若是压坏了,你不就正好可以留下来多陪我几天?”对于韩子绪的无赖莫离向来没有办法,只能撇过头去无言地看着那些刚才因为韩子绪的动作而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韩子绪静静地抱了他一会。 第59章 渐渐地,莫离开始感到愧疚,基于这个心理的驱使,他对韩子绪的态度虽然也还是疏离,但已经没有了起初时候的冰冷。他开始愿意与韩子绪说上一些话了。特别是对于药郎与程久孺的事情,除了韩子绪,他还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说。自从上次与药郎见面之后,莫离下意识地不敢再去面对那两个昔日的好友。他无法忍受再次看到程久孺枯槁消瘦的脸与精神濒临崩溃的药郎。想起昔日的两人,一个铁口神断、武艺超凡,另一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而今天,都被自己害成了什么样子。莫离想到那夜夜咯血的韩子绪,甚至想到那被自己刺了一下也不知道伤势如何的文煞……难道,老天早已经注定了他就是个祸害?钻牛角尖的结果,就像进了一条死胡同,莫离在里面绕来绕去,终究无法找到出口。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生活在水底,没有氧气,也不能呼吸。每天他都只想疯狂地卡着自己的脖子,叫嚣着不如死去、不如死去。所幸,还有韩子绪低沉的,带着平静的声音抚慰着他,让他在绝望之中稍微能缓过一些来,支撑他惊险地将路继续走下去。但莫离再明白不过,韩子绪之于自己,就像块浮板,纵使有再大的帮助再多的贴心,也仍旧是如此而已,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对他重新展开心扉。其实不止是对韩子绪,甚至是对于其他任何人,莫离都已经感到了心死。不过人总是自私的,在这种艰难的非常时刻,他还没有勇气完全推开韩子绪的手。因为他知道自己太弱了,弱到以至于有时候连想去死的权利都没有。于是这两个人,就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中维持着微颤颤的平衡,表面上看着波澜不兴,但内里却不必然。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虚假的平静。那个人的名字,叫许青衣,是个相貌清秀,性格很好的女子。她是许老大夫的嫡亲孙女,医术得自许老的真传,是名少见的女大夫。许青衣本就是天道门门主专属医侍中的一员,之前因为有别的任务被其他分舵调派走了,所以没赶上那阵子为韩子绪疗伤。最近分舵那边的事情忙完了,许青衣便归了队。莫离第一次见到许青衣是在昨日,那时,许青衣正为韩子绪送来药膳。让莫离记住许青衣的原因,并非她清丽的容貌,而是她的眼神。那女子不动神色地看了自己一眼,眸色中,带了些许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敌意。许青衣很快便对开了眼神,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内心深处暗藏的某些想法,已经被莫离发现了。本来莫离以为自己不久之后就会莫名其妙地招惹一些麻烦事,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他的日子依然过得安好。看来那许青衣并非像平常善妒的女子般,不经大脑思考便冲动行事。莫离对她的好感又莫名增添了几分。大约一周后,他与许青衣果然又有了碰面的机会。那日轮到许青衣当值,她便按部就班将药膳送了过来,恰逢韩子绪有事外出,屋里只得莫离一人。见四处并无他人,许青衣抬头多看了莫离几眼。莫离见状,便先开了口:“许姑娘,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许青衣对莫离的先发制人起初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她沉默了片刻,道:“既然莫公子先开了口,那青衣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莫离给了许青衣一个“但说无妨”的表情。“莫公子,我其实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我希望你能劝劝门主。”莫离挑眉道:“你们门主做事向来强势,有什么事是我能劝得了的?”“今日我既然愿意说,也就不怕所谓的后果。”许青衣道,“公子你可知道,门主现在每晚都被内伤困扰,咯血不止?”莫离点头道:“我自然是清楚的。”许青衣道:“那是公子你只知其一。”莫离眉头微皱。“你可知道,其实以门主的武功修为,这次受的内伤虽然严重,但也不用托到一个月这么久都还不好。”“你的意思是?”“门主其实并没有按要求服药,这也便罢了。但是,他还暗自施力自损心脉,只是为了维持伤势未愈的表象。”“至于门主为何这么做,莫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内里的原因吧?”莫离静默了一下,泯了一口手中的茶。许青衣道:“公子似乎对此事并不吃惊?”许青衣转念一想:“难道公子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莫离摇摇头:“不,不瞒你说,在你对我说之前,我确实不知道韩子绪会这么做。”放下手中的茶盏,莫离道:“也不是说我不吃惊,只是你们门主做事向来算计颇多,这是他性格使然,我只是早已经习惯了而已……”语气中遍布无奈。“我知道许姑娘的意思,这件事,我会和他说的。”“但……”莫离笑道:“许姑娘不必担心,我自会想办法让他不要迁怒于你。”许青衣听言,暗自松了口气。她再次抬眼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如此普通和平凡,几乎是那种让人过目便忘的长相。在常人眼里,他可能连门主的一根手指都比不过。到底是具有一种什么样魅力,才使得他能将一向心高气傲的韩子绪如此割舍不下,甚至于愿意牺牲自己的健康,只为将他留在身边?许青衣本是不服气的。但经过今日的交谈,虽然短暂,但她隐隐约约地似乎明白了一些。这个人,就像水一般的包容与恬静,那种不自觉散发出的气场,有种让人放松和安心的力量。是啊,对于像韩子绪那般身居高位的人,也许也只有在这个人身边,才能有片刻喘息与获得宁静的机会吧?想到这里,许青衣有些落寞地拿着空了的托盘便要退出门去。忽然,莫离的声音又幽幽地传来。“许姑娘,或许我这样问会有些冒昧,但……”莫离站起身,脸上一片柔和。“你,是不是喜欢韩子绪?”许青衣闻言神色一僵,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了。莫离站在屋内,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第56章 我们都生活在水底2是夜。韩子绪如往常一般回到屋里,刚进了门便发现气氛不对。虽然莫离只是安静地坐在桌前,用手中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莲子羹。韩子绪褪下外袍道:“离儿,你在等我?”莫离将视线对上他的,点了点头。韩子绪缓步走到莫离身边坐下,拿起另一碗没有动过的莲子羹,尝了一口。“味道挺好的,怎么不吃?”莫离放下勺子,道:“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没什么胃口。”韩子绪闻言,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是关于我的事情?”莫离点点头,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咯血了?”韩子绪脸上依旧挂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谁告诉你的?”莫离摇头道:“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只是,知道你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也就安心了。”韩子绪点了点头,了然道:“是许青衣。”莫离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不再说话。韩子绪挑眉道:“你不为她辩解?看来你并不担心我会迁怒于她。”莫离道:“迁怒你多少会有的,只是我相信你不会把她怎么样……”韩子绪的指节轻叩桌面:“何以见得?”莫离道:“且不说许青衣是许老衣钵的传承人,医术高明,是个难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有了她对你的那份情谊,你一点都不用担心她会是个内奸或者在什么时候倒打你一耙。”“在江湖中,什么都比不上真心重要,不是么?”韩子绪的眼中毫不遮掩地表露出某种欲望,但他只是笑道:“离儿,你变了。”莫离道:“我是变了,虽然我很不乐意。”他的眼神落在韩子绪身上。“你,倒是一点也没变……”韩子绪的长臂一伸,将莫离揽进怀里。莫离知道挣他不过,也就静静呆着。 第61章 由于这次韩子绪的出行是天道门的机密,且有大批人员护送,莫离便不方便跟在他身边。换成是文煞,怎会管别人说啥,只要自己乐意,爱带着谁去就带着谁去,又有何人敢对此指手画脚?这也是白道与黑道处事作风的不同之处。韩子绪临走之时,将莫离抱在怀里耳鬓厮磨了半天。莫离被他弄得没脾气,听到门外那间隔得越来越短暂的敲门声,莫离无奈道:“该启程了……”从韩子绪的腿上站起来,莫离想去屋子的另一边拿出早就备好的披风。谁知刚走没两步,便又被韩子绪扯回怀里。温热的舌扫过莫离的耳背。这是莫离身体的敏感点,轻易地就能引起他全身的战栗。韩子绪的手伸进莫离衣襟的开口里,拂过他平坦的腹部。“你太瘦了,我走的这段时间多吃点。”莫离抓着韩子绪在自己身体上胡乱游移的手,胡乱点了点头。韩子绪叹了口气,将手抽出来,把莫离的身子转过来,帮他将凌乱的衣襟整理好。轻柔的吻落在莫离唇上。“别再苦着脸了,这段时间让药郎给程久孺将身子调理好,他深喑药理,这对他来说这是件简单的事。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叫他也给你弄个方子,别嫌苦,把药都喝了。”莫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为韩子绪系好披风。“老天爷,鬼知道为什么我如此放心不下你。”恰好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催促的声音。韩子绪拉了莫离的手,道:“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莫离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轻声说了句:“路上小心。”闻言,韩子绪的大掌揉了揉莫离的发顶。“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的。”说罢,才终于出了门去。韩子绪走后,笼在莫离头顶的高气压顿时消散了不少。药郎知道程久孺的伤有希望治好后,精神恢复了不少,随之与莫离之间的相处也越发融洽起来。莫离有时候会恍惚地觉得,这便就像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美好的昨日一般。等待的时间有些难挨,天气也越发热了起来。为了防止久卧于床的程久孺生出褥疮,莫离和药郎都轮着帮他翻身。程久孺也有短暂醒来的时间,但在被灌了汤药后往往与他们说不上两句话便又沉沉睡去了。有时候,莫离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药郎用清凉的布巾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程久孺擦拭身体,一边擦还一边凑到他耳边说上些话,也不管程久孺是否能够听见。这种简单朴实但又不离不弃的爱,无论看到过多少遍,总是无一例外地能深深地感动莫离。曾几何时,这种平常人家唾手可得的幸福,在自己身上已经变成一种昂贵的奢侈品了呢?日子悄悄地滑过,半个月之后,韩子绪终于回到山庄了。多日未见的他,估计是因为内伤痊愈的缘故,神采飞扬不说,眉眼间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见到莫离,韩子绪也未多想,当着众人的面便将他搂了过来。莫离在韩子绪怀中颇为尴尬,只能压低声音抗议了几句。韩子绪大笑,将左右屏退了,抱着莫离进了厢房。“果然是重了点,看来我的离儿还是听话的。”莫离别过脸去,甚至没有勇气对上韩子绪的眼睛。感觉韩子绪的手在解开自己的腰带。“做什么你……”韩子绪的身体压制住莫离微微挣动的身子,“别担心,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哪里长肉了……”语气中有揶揄又带有些许情色的意味。裸逞的身体展露在他人面前,莫离窘迫得全身泛红,眼睛只能紧闭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就怕不经意间惊动了那在山间蛰伏了多时的猛兽,一个不留神就能将自己拆吃入腹。“怎么抖得那么厉害?”韩子绪的手轻捏着莫离胸前的一点红缨。“还是怕我,嗯?”莫离没敢摇头,更没敢点头,只是一个劲地微微发抖。韩子绪叹了口气,吻了吻莫离的额头。将莫离的衣服重新系好,韩子绪道:“时间差不多了,明日我就为程久孺推宫疗伤。”莫离听言睁开眼睛,疑惑道:“你要帮久孺疗伤?不是让他自己学了疗伤方法就好了吗?”韩子绪笑道:“傻瓜,如果是像我这样经脉受损的程度确实是自己运功即可。但程久孺的伤势过于严重,别说是内力,就连一般的体力都没有了,哪来的功可以运?没有外力帮助的话就算是有《洗髓录》也是白搭。”“那,要多久呢……”“七天,七天就好了。”莫离低头看着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淡淡道了一句:“谢谢你……”韩子绪捏起莫离的下巴来。“以后说话,看着我的眼睛说,知道吗?”由于被迫仰头的缘故,莫离只能依言看向韩子绪。“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美……”感觉湿热的吻印在自己的眼睑上。“最后给你七天时间,听到了吗?”韩子绪的语气依旧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莫离愣着没有回答。“给我个反应。”莫离身子颤了颤,半晌之后,点了点头。第二日,韩子绪与程久孺便开始闭关疗伤。由于在运功期间如果有外人打断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闭关的门外层层侍卫把守着,俨然一副擅入者死的神态。药郎与莫离在这段期间也是魂不守舍,每日只能将饭菜送到门前便离开,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莫离的心态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牵挂心上人的药郎。但再怎么煎熬也总是可以忍受的,因为有一个名叫希望的东西在支撑着你。终于,最难熬的七日过去了。当紧闭的关门再度打开的时候,莫离与药郎看到的是韩子绪支撑着已经清醒的程久孺走出门来。看到平日只能昏睡在床的程久孺终于又再次站了起来,虽然依旧是清瘦得厉害,但那明亮的眸子与自若的神气却是实实在在的。药郎的泪像开了的闸门般倾泻不止,但脚步却没办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久孺在韩子绪的搀扶下渐渐向自己走近。看着哭成泪人的药郎与站在一旁露出浅浅微笑的莫离,程久孺淡淡说了句:“你们都受苦了。”药郎冲上前去紧紧地抱着程久孺,又哭又笑,嘴里不断骂着“该死的该死的”。程久孺只是揉着药郎的头发,眼里浓浓的爱意无法遮掩。韩子绪将呆愣在一旁的莫离扯开了来。“我觉得你很有必要效仿一下药郎,也安慰安慰我吧?”听韩子绪这么一说,莫离这才将视线真正落到了眼前的人身上。刚才莫离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程久孺身上了,一直没留意韩子绪的情况。不看还好,看了莫离便吓了一跳。只见韩子绪的神色苍白,额上冷汗直落。莫离急忙将韩子绪的身子撑住,“你这是怎么了?”韩子绪毫不客气地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莫离身上,语气中颇有撒娇的意味。“就是耗损了些功力,有些虚浮了……”莫离赶紧将韩子绪扶回厢房休息。替韩子绪擦去了额上的汗迹,为他宽了衣,再把薄被拉起来盖好。“这几天都没吃好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刚站起身,莫离的手便被韩子绪扯住。“离儿,我只想吃你做的菜……”莫离听言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呐呐答了句“好”。韩子绪见他答应,脸上笑容更是灿烂,这才满意地闭目养神起来。莫离在厨房捣腾了好一会才把饭菜做好,端到房里将那人唤起,伺候他吃好了,才终于消停了下来。韩子绪也不让他收拾,将人一抱就上了床来。吻着莫离的脖子,韩子绪道:“本来还以为今晚能如愿以偿,看来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莫离知道韩子绪为了帮程久孺疗伤,身体亏损极大,又听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对那事念念不忘,顿时气得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韩子绪见他不说话,大掌抚着莫离的背道:“别气。我这不是开个玩笑么。”“对了,程久孺的情况,要和你说一下。”看到韩子绪神色有变,莫离霎时又神经质地开始紧张起来。“他怎么了?他不是好了么?”韩子绪道:“嗯,他的经脉是全部恢复了,但之前的功力就……” 第63章 “韩子绪,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韩子绪见莫离的反应过于异常,只得将下身的动作险险停住。将莫离抱起,扣在自己怀里。“离儿,你怎么了?”莫离的十指扣在韩子绪肩上,脸色煞白得可怕。“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哈哈,啊哈哈哈……”莫离忽然又哭又笑,似乎有些神智崩坏的迹象。韩子绪见状不妙,赶紧扯过薄被将莫离发抖的身体裹了起来。莫离在韩子绪的怀中,喘息声越来越重。“哈哈,韩子绪,你可知道我这身子,已经被文煞弄成了什么样子?”莫离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他想要便要,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哈……”“我能拒绝吗?药郎和久孺在他手上,我有什么权力拒绝?他要把我怎么样都行,都行,哈哈……”“还有,还有那个王振。”“你也认识吧?他最喜欢折腾我了。”“这么大一个玉球……”莫离在韩子绪面前用手比划出了一个大小。“我后面,现在能吞下八个,哈哈,八个!!!我厉害吧?啊?厉害吧?”莫离在韩子绪面前满脸泪水,表情却笑得花枝乱颤。“还有,我还能在他们面前,不知羞耻地,一个一个,将那些东西排出来……”莫离扯着韩子绪的手,几乎要将那上面的皮肉都给抠了下来。“很好玩的,韩子绪,你要不要看看?我表演给你看好不好?哈哈哈……”“韩子绪,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那么贱!”“你有见过那么贱的人吗?这具身体,还能在他身下感到快乐,哈哈哈……”“太贱了,真他妈太贱了……”莫离越说越激动,韩子绪就是百般安抚也似乎没有效果。“离儿,你冷静点……”韩子绪的话音刚落,莫离忽然不说话了。并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说不出来。莫离剧烈地喘息着,但仿佛却没有空气能进入肺里。整个人像跳在岸上缺氧的鱼,莫离只能张大嘴拼了命地吸气,但那心肺都似乎马上就要破裂开来。莫离发出尖锐而急促的呼吸声。他的十指抠上自己的喉咙,动作迅速得连韩子绪都来不及阻止。尖利的指甲立刻在莫离的脖颈处留下十道深深的伤痕,鲜血即刻喷涌而出,染满了两人的前胸。韩子绪立刻将莫离紧扣着自己脖子的手扯下来。拉扯中,那些伤痕又无端加深了许多。将莫离痉挛的身体压制着,韩子绪对门外大喝道:“给我把大夫找过来,快!”大夫跌跌撞撞地被拉进门来。只见韩子绪满脸肃杀之气,而被他压制着的莫离,脖颈处血肉模糊,脸色一片青紫。大夫赶紧上前把脉。莫离的脉象虽快但也没有什么异常,从表面症状来看,倒像是患有重度哮喘的人发作时的状况。“这……”大夫犹豫道:“这位公子其实并无哮喘的病根,至于为何会有这种反应,我实在是……”韩子绪铁青着脸道:“他如此痛苦,怎么会没有原因?!”大夫满头冷汗,道:“估计是公子心理压力过大了,精神与身体产生了冲突,才……”韩子绪转念一想,大夫的话也不无道理。莫离的身体早被文煞调教到了几乎可以说是淫荡的地步,从他刚才对韩子绪的挑逗的反应便可略知一二,但莫离的心理却不断地排斥身体的反应,厌恶一切的肢体接触。这样的矛盾在长期积累之下终于彻底地爆发了出来。看大夫为莫离的伤口包扎妥当,韩子绪将大夫遣了出去,在莫离的穴道上输入一些内力,好冲开一些郁结之气。折腾了半天,莫离的喘症才慢慢稳定下来。韩子绪叹了口气,本想点了莫离的昏睡穴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却发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莫离早已累得睡了过去。用软巾将莫离脸上的泪痕擦拭去,韩子绪替他掖好被子,下床出了门去。他这浑身的欲望,也需要纾解纾解。韩子绪离去的关门声响起,屋内霎时一片寂静。静静地听着韩子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本应该在沉睡的莫离睁开了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中,丝毫不见方才的狂乱与无措。莫离看着紧闭的门扉,眼波中平静如常。若有所思了一阵,越发觉得刚才挠在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厉害。莫离深吸了口气,打算忽略那像火烧般的痛楚。他翻转了一下身子,把脸朝向里处。不知道这一闹,能骗过韩子绪多久?莫离心理没底。能撑多久就多久吧,一直撑到,他再也坚持不住为止……第59章 千面1莫离因为脖子上的伤在床上歇了数日。这段日子里,韩子绪对照顾莫离可说是无微不至,事无巨细皆由他一手包办。莫离实在想不通,他印象中的掌门人物,不是都应该公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的么?现在看来,他这韩门主实在是比自己当时做的那个客栈老板轻松多了。今日是莫离第一百零一次叹气。他对着韩子绪递过来的一勺汤药,撇过头去道:“韩子绪,我伤的是脖子,不是手,汤药这种东西我自己能吃……”韩子绪笑道:“我宠着你,不好么?”莫离在心中直翻白眼,但也拿韩子绪没辙,只好张开嘴将那悬在空中许久的汤药给喝了下去。连续几日将上好的凝伤玉膏用在伤口上,伤处痊愈很快。新的皮肉生长出来,很痒,莫离有时候不自觉地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抓挠。韩子绪将莫离的手拦了下来。“别抓,想多疼几天吗?”莫离无奈道:“实在是痒得难受……”韩子绪想了想,回过头去交代了两句。那侍婢接了命令,过了不久,便端上来一盆浸着冰块的凉水。韩子绪将泡在里面的布巾掠出来绞好,轻敷在莫离脖子上。“如何,舒服多了吧?”疼痒的感觉即刻散去许多,莫离俨然松了口气。“嗯……”韩子绪换了数次布巾,“这只是暂缓之计,也不能敷太多了。”这才让下人把水盆端了出去。韩子绪上了床来,将莫离的身子搂在怀里。“以后,有什么事情便好好说同我说,别瞎折腾自己了,知道么?”韩子绪的吻落到莫离脖子上,手指轻动,将那宽松的腰带卸了来。莫离身上的宽袍顺势滑落,露出光裸的肩膀。听言,莫离身子一僵,随即赶紧用手止住衣袍下落的趋势。心中有些混乱,难道韩子绪把他的那点伎俩都看穿了?莫离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闷声装傻道:“别闹了,我……”感觉韩子绪的吻落在自己的脊背上,引起身体的一阵酥麻。有点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莫离的身子崩得很紧。韩子绪惩罚似地轻啃了一下莫离的肩膀。“不用这般如临大敌地对着我,放松点。”莫离吃痛,轻叫了一声。韩子绪低哑的笑声传出,半晌后,道:“明天,带你出去散心可好?” 第65章 莫离似乎察觉到将要发生的事,口中吐出无甚说服力的抗议:“韩子绪,你不要……”韩子绪直接将莫离后面的拒绝给吻掉。霸道的唇舌狂肆地占有着莫离的口腔,韩子绪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着,试图点起欲望的火焰。莫离手脚使不上力,虽然动弹不得,但感官的触觉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呜……嗯……”韩子绪的吻落到了他的脐腹处,舌尖绕着圈打转。莫离的身体轻颤起来,腰部微微弓起。“韩子绪,你放开我,嗯……”“离儿,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害自己。”韩子绪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拧出水来,但其中,却也含有不容人拒绝的霸道成分。“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感受就行了。”相比于文煞,韩子绪更会体贴莫离在房事中的感受,即使是暂且压制自己的欲望,他也知道必须先让莫离沉沦。唇落到莫离的下身,韩子绪带着坏笑,轻舔了一下莫离早已昂扬的精致器物。“啊呃……”莫离口中不由得倾泻出一声甜腻。莫离大窘,随即紧咬自己的下唇。韩子绪的指尖拂过莫离被迫大开的大腿内侧,将莫离的器物含入口中。“啊……不……呜呜……”湿热的包裹让莫离全身泛红,口中更是无法自己地发出泫然欲泣的声音。这种体贴到过度的刺激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快感一现,便交代了出来。莫离尚在高潮的余韵中不可自拔,却在那一瞬间,后穴被坚硬的硕大填满。“啊……”莫离发出一声尖细的轻吟。那种被顷刻填满的感觉让他的下身一阵收紧,整个身体都战栗起来。韩子绪咬了牙,静止在莫离体内。大掌抚过莫离仍旧湿润的头发。“如何,还受得住罢?”莫离的头无助地在枕上轻摇。“呜……不要问我……不要……”看到莫离眼角泛红,韩子绪知道他情动,便也毫不客气地摆动腰肢,攻城掠地起来。解开了莫离的穴,韩子绪让莫离修长纤细的双腿扣住自己的腰。韩子绪的每次进入都不急躁,反而很慢很缓,但毫不例外地连根没入,轻旋着吞吐,简直能把圣人给逼疯。“啊哈……嗯……”韩子绪的十指与莫离的紧紧相扣,估计是为了防止他再像上次那般自我伤害。莫离被韩子绪的慢条斯理折磨得死去活来,被调教的身体自然反应着,后穴竟不自觉地阵阵收缩,不肯让那巨物退出。韩子绪感受到莫离的反应,轻笑出声。“莫急,离儿,我这便给你……”语音刚落,下身的撞击便凶猛了百倍。“啊——”莫离的尖叫与韩子绪的低喘相互交织,期间更是夹杂着肉体相撞的声响,空气都炙热得仿佛马上就要燃烧起来。韩子绪额上的热汗滴下,落在同样浑身湿漉的莫离身上。感受到体内的巨物抽动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莫离知道那是男性即将泄精的征兆。莫离无助地呜咽道:“求求你,别射在里面……”“啊——”话音未落,那股炙烫便灌满了体内。韩子绪庞大的身躯俯在莫离身上。莫离感觉那巨物轻微勃动着,好一会儿,才将那股阳精泄完。莫离的体内无法容纳过多,那白浊便顺着两人接合的部位溢出,室内顿时充满了男性特有的麝香气味。莫离的泪滑下鬓角,口中无意识地说着:“我好脏……我好脏……”韩子绪将自己从莫离体内退了出来,手指轻轻按揉那暂时无法合拢的红肿穴口。将哭泣的莫离吻住。“你不脏,你是最干净的。”看着无助流泪的莫离,韩子绪刚刚得以发泄的下腹又感到一阵热流窜过。将莫离的腰托起,韩子绪再度将自己埋入他的身体。“那个人的味道,由我来清除掉……”将莫离的双腿上压,莫离被抬高的私处毫无保留地承受着韩子绪的每一次撞击。“你是我的,离儿,你是我的……”疯狂地重复着这句话,韩子绪几乎是失去理智般地占有着身下的人儿。莫离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快感所湮没。什么都不去想了,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这个世界乱了,彻底乱了。第60章 千面2待一切激情重归平静,韩子绪撑起汗湿的身躯,想从莫离身上翻转下来。本以为早就虚弱无力的莫离,猛然睁大了双眼,抬起手臂一个巴掌便朝韩子绪脸上呼了过去。韩子绪本可以避开,但他便就是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剐,脸被打偏过一边去。回过头来,韩子绪一脸平静地看着莫离仍旧带着春色潮红却布满怒意的脸,微笑道:“手疼么?还想打几次?来,随你打。”莫离气得连肩膀都在颤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伪装的一切,原来在韩子绪面前只是一场闹剧,霎时觉得如跳梁小丑,不禁悲从中来。但他又拿眼前这般耍无赖的人没办法,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莫离只得卷了薄被,将自己的身体蜷了起来。动作中,韩子绪射在他体内的白浊溢出,下身一片黏稠,莫离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韩子绪让莫离静静呆了半晌,见他似乎在没了过激的反应,便将他连人带被都抱了起来。木桶里的热水早不知何时被更换过了,韩子绪将莫离泡了进去。莫离将韩子绪推开。“我自己来,你出去。”韩子绪权当没听见,将莫离裹着的薄被扯开,操起一旁的布巾给他轻柔地擦洗。莫离知道拒他不得,只好背过身去不去看那张令人烦躁的脸。韩子绪的手却在此时深入水里,指尖撑开莫离那松软的后穴。“你!”莫离挣扎起来。韩子绪的手穿过莫离腋下,揽着他的前胸,压制了他的反抗。莫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充灌在体内深处的精液缓慢渗出的猥琐触感。无尽的耻辱感将莫离的理智燃尽,他的十指无意识地抠抓着韩子绪的前臂,在上面留下了道道伤痕。韩子绪仿若毫无知觉般,任凭莫离胡来。清理了许久,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只不过原因有所不同罢了。将莫离虚软的身子从浴桶里捞了起来,韩子绪将他放在软榻上。莫离的身体因久泡热水而泛红,加上又因为韩子绪灼热的视线的缘故,自然而然地缩在了一起。在韩子绪看来,莫离就像只小虾米,着实可爱的紧。将长巾围过莫离赤裸的上身,韩子绪抱起莫离,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手中的暖玉所制的梳子轻柔地给莫离顺着及腰的长发。韩子绪道:“离儿,你头发真好,细软顺滑,便与那丝绸无异,只是,似乎有些短了?”莫离没理会他,心想:我本就不是古代人,现代的男人都不会留长发,自己的头发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开始留的,又如何能比得上那些从小便蓄发的人。韩子绪见莫离久未回应,问道:“离儿,要睡了?”其实此时时辰尚早,虽然莫离被韩子绪在床上好一番折腾,但神智却出奇地清醒,一点困意都没有。但他仍旧不想理会韩子绪,干脆闭了眼睛假寐。韩子绪顺好了莫离的长发,道:“离儿,睡着的人的呼吸可不是像你这样的。怎么?故意不理我?”放下手中的玉梳,韩子绪坏笑道:“也好,既然不想睡,又不愿意说话,那就来做一些别的事……”说罢,那粗糙的大掌便覆住了莫离的臀部。莫离霎时如被火烧到般弹了起来。“你要我说什么!” 第67章 被突如其来地盈满,莫离痛呼一声,双手撑在软枕上,十指抠抓着枕上的丝缎,承受着后方的贯穿。期间曾有数次,莫离因为手上乏力,险些被冲撞到塌上去。还好有韩子绪注意着,长臂一揽,才将莫离那下落的趋势给打住。不过韩子绪似乎对这个未曾尝试过的体位很是满意。之前没有采用这种过于强势的姿势,并不是因为韩子绪不喜欢,而完全是出于体贴和感化莫离的需要。今日得偿所愿,韩子绪更是抑制不住,那身下的抽插也更为猛烈起来。莫离因神智不清,被操弄得有些忘乎所以,平日那刻意压制的呻吟在今晚看来也少了许多抑郁的成分,而完全是随了性。诱人的声线越发刺激了韩子绪的行为。呻吟与低喘相容,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无法自拔。就在那高潮迭起之际,韩子绪一个攻入,便将那阳精如数泄入莫离体内。莫离脑中白光一现,惊叫了一声。便是这一声,让原本在欲海中沉浮的二人都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着实浇了个透心凉。莫离叫的这一声,并非其他,而是文煞的名字。这时候,莫离就是再迟钝,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脑中的瞌睡中霎时飞得无影无踪。身后明显僵硬了许多的韩子绪的身体贴着自己的,温度依旧滚烫,但其间似乎忽然隔了一座冰山。其实对于这事,实在怨不得莫离。要知道,莫离在无赦谷中呆的时日颇多,身体早已被灌入了某些定式。强势的文煞,总是在房事中有颇多古怪的癖好,其中一个,就是喜欢逼着莫离在高潮的那刻叫出自己的名字,如果不叫,那后果可以用不堪设想来形容。莫离之前在谷中为了配合韩子绪的计划,很多时候便就是虚以委蛇也要服服帖帖地从着文煞,顺着他的毛捋。久而久之,这种房事上的定式便形成了一种习惯。今夜的韩子绪,本就是在莫离神智不清的时候行的事,而且一直采的是背后位,让人看不到脸不说,还一反之前温柔的常态,用那霸道狂肆的做法,无端地与文煞的惯常行为重了合。莫离在非条件反射下,便依习惯叫出了文煞的名字。这只是一种身体上的记忆,而远非精神上的。感觉身后疲软下来的巨物猛地从自己体内抽出,带着明显的怒意。莫离一阵吃痛,却咬了唇没吭声。脑中挣扎着是否要向韩子绪解释一番,但想到韩子绪对他在无赦谷中的境遇实在是清楚得很,自己与文煞的那段难以启齿的烂事,始终也是根在韩子绪心中拔不掉的刺。解释反而是掩饰罢了。但莫离在转过头来,看到韩子绪用沾了水的软巾为自己处理秽物的时候,又被那双带着温柔怜惜与些许愠怒的矛盾眼神给生生地刺了一刺。莫离终究还是开了口。“韩子绪,其实我……”可惜话尚未说完,便被韩子绪给打了停。“不必说了,我都明白。”韩子绪继续着手上清理的动作,眼神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莫离的视线。莫离惨然道:“你真能明白?”关于他与文煞,他与韩子绪之间错综复杂的一切,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韩子绪没有回答,只是将莫离圈到了怀里。这一夜,韩子绪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第62章 千面4自那次乌龙事件之后,不知是说运气太糟恰巧便碰上了抑或是有心人士的故意操作,天道门各地的分舵均被一言堂的人不同程度地破坏骚扰。光是天道门旗下各路镖局的损失便已不计其数。那一言堂的目的显然不在于劫标,而是毁了财物伤了人便走,明显是在跟天道门过不去。虽说镖局营生并非天道门的命脉所在,但却最耗费人力,所以靠此为生计的弟兄也最多。镖局不稳,进而也影响了人心。各地分舵诉苦的奏报纷至沓来,韩子绪身边顿时谣言四起。这也不奇怪。话说镖局接镖一事本属门内机密,如果出现押镖线路泄露的问题,那也只会是个别的事情。但现在位于全国各地的镖局无一例外地全部被袭,那便说明了消息泄露的责任并不在各个分舵身上。而天道门唯一能知晓全国分舵镖局押镖线路的人,也只有门主韩子绪一人。不过武林众人皆知韩子绪与文煞之间水火不容的状态,所以自然而然地便会认为,韩子绪身边出现了文煞安插的眼线内奸。而那押镖线路,正是从韩子绪手中盗得,进而传回一言堂的。至于那内奸是何许人也?众人虽未明说,但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韩子绪的卧房。那里,除了住着韩子绪,还有一个莫离。要说莫离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天道门的机密信函也不尽然。毕竟过去的那许多日夜,韩子绪都有将各路急件带回寝室批阅的习惯,莫离是逃不开嫌疑的。这样一来,就算是韩子绪也只能对此事暂时保持沉默,以示公正。本来,莫离的存在是韩子绪所极力隐瞒的。但那日在青峰崖上的一战,折损了无数弟兄,那些参与那次行动的死伤者的家属们,都是睁着眼睛带着怨气盯着莫离的。起初,骇于韩子绪在天道门的绝对权威,那许多想拿莫离开刀泄恨的人只能硬生生地将对一言堂的那口恶气给吞了下去。恰好这次出现了这么一个敏感事件,而且时间不早不晚正是莫离出现在天道门后不久发生的,大家的神经又再一次被刺激到了。就算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那出卖天道门的事情就是莫离所为,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砾金”,说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多了。韩子绪面对谣言纷飞仍旧不为所动,甚至依旧我行我素地将那些印有天道门绝密印鉴的信函往寝室里带,似乎不知道“避嫌”二字是怎么写的。众人对向来莫测高深的门主的所作所为甚是不解,但明面儿上还是没人有胆量敢跳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捅穿这层砂纸。但即使如此,由于莫离的不为所动,韩子绪隐忍多日的怒气也全面爆发了。本来,经过了上次的情事,莫离在那高潮时错喊文煞名字的一声,早就在韩子绪心中埋下了不小的炸弹,即使他面上总是维持着一派平静。但时过数日,莫离对韩子绪的刻意冷淡与疏离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依旧是淡漠地我行我素,并没有要挽回什么的意思。其实韩子绪与文煞,虽是性格上截然不同的两人,但在某些方面上,却是非常相似的。他们身处高位,心气傲慢,都需要莫离对他们疼着宠着。文煞若是不高兴,自然有办法逼得你去对他好。就像之前在青羽阁里,文煞让莫离在数九寒冬里脱个精光又踢翻了火盆,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莫离主动投怀送抱而已。韩子绪与文煞行事作风不同,他喜欢的是那种潜移默化式的。他的强硬,往往会带着一种温柔的假相,犹如落入蛛丝,明明柔韧,但却又让你无法挣脱。可是,这次的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掌握。他的怒气,莫离明明是知道的,但如果自己不去逼,就永远得不到莫离的一点主动。久而久之,韩子绪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推开寝室的门,韩子绪看到莫离正斜靠在椅背上,翻阅着一本少有的药理书籍。古文很是艰深难懂,他看得眉头微蹙。见韩子绪推开门进来,莫离连头都没抬一个,只是继续安静地翻着飘有淡淡墨香的书卷。忽然,手中的书卷猛然被一把挥开,莫离一惊,这才抬起头来。书卷是被韩子绪扫开的。书本翻落在地,纸页被风刮得呼呼直响。莫离坐直了身子,没说什么,只是用一双清澄的眸子看着韩子绪。韩子绪神色复杂地看了莫离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莫离虽长日只呆在内室,但耳朵却不是聋的。下人们的说三道四他还总是略有耳闻的,更何况内奸一事在天道门早就炸开了锅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处隐蔽的别苑而且有韩子绪护着,估计早就被那些愤怒的门徒们拖出去千刀万剐以儆效尤了吧?两人均面无表情地僵直了一阵,莫离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钩花精细的棉麻云锦鞋有节奏地轻轻相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半晌之后,莫离抬起脸来,笑得灿烂,笑得云淡风轻。“那么,你认为呢?你觉得是我做的吗?”一句反问,将这烫手山芋抛回给韩子绪。韩子绪沉声道:“你可知道,最近无尚故意将分舵送来的押镖路线更换了,那一言堂的人果然中了我们的埋伏,标没劫到,反而损失惨重。”莫离好笑道:“这件事,与我何关?”韩子绪在寝室内抽出了一封信函。“这封错误的密报,天道门上下,除了我,就只有你能看到。”莫离一听,脸上笑得更欢。韩子绪看着莫离的模样,脸色却变得更为深沉。直等到自己笑够了,莫离拍了拍有点发疼的胸口,才开口道:“韩子绪,其实你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是我做的。”“以你的智谋,又怎会被这种低劣的嫁祸于人的伎俩给骗了去?”莫离站起身来,朝韩子绪走近几步。“你到底想从我嘴里听到些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否定什么?”此时的莫离,无形中竟给人一种能将人心看透的感觉。韩子绪沉默不语。莫离道:“你想听我否定文煞?对不对?”“你想让我亲口告诉你,我对文煞除了恨之外,再没有其他了,对吧?”莫离冷笑一声。“你说那可能吗?” 第69章 这里有药郎的家,有程久孺的家,有徐三娘的家,有阿土的家……但却再不会有他的归宿。他曾经天真地以为,沉默寡言的丑奴会是他平淡的一生的最好礼物,但现实中血淋淋的背叛刺得他身心俱伤,甚至一度关闭心门不再让人进入。他也曾经痴傻地暗想,那傻得天真的阿忘,没有了心计城府,会这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但嗜血的文煞却将这个闪着琉璃华彩的水晶球般的小小心愿给摔了个粉碎。以至于莫离在这黝黑恐怖的暗室之中呆了五日之久,也不愿意去回想自己与他们二人的一切。莫离潜意识在抗拒着。他在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打开了这凶猛洪水的阀门,之后便会万劫不复。那巨大的恐慌,随着时间的静寂流逝,越发像个无底的黑洞,渐渐地蚕食,一点一滴地将一个人的理智吞噬。在莫离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被关了几天的时候,他在那黑屋之中,已经呆了整整七日。那本就不算富庶的过去,已经被莫离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遍。直到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当他又一次想起父母,又一次忆起大学时代的时候,他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莫离的双手撑在床边,锁链的桎梏使他只能趴在木质床缘上。一直吐到感觉自己的脾胃与肠子都翻了出来,莫离残喘着俯趴着,一度短暂地休克,失去了意识。而当他醒来,那秽物却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处理过了,连一点多余的味道都不曾留下。于是,莫离开始出现了一些幻觉。他开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个虚幻的立场上,将自己在无赦谷中经历的种种事件再一次上演。刑堂中的血肉横飞。药郎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宴席上被削去双臂的人的嚎叫。王振拿着锦盒时脸上那令人作呕的假笑。……“啊——”莫离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悬崖的边缘上。他的意识,正不自觉地记起文煞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恶劣行径。他的头脑,正在逼他开始遗忘文煞,遗忘那段痛苦的往事,以便能让他早日脱离这个牢笼。“阿忘……”“阿忘……”犹如岸边垂死天鹅的悲鸣。对于这种非人的折磨,莫离曾经想过是否要继续活下去这个问题。但如果自杀,韩子绪会不会不再愿意庇护那药郎与程久孺?会不会一怒之下将那二人的行踪告诉文煞?莫离不敢再想。身体乃至心灵都如同放在火上被煎熬着。他的注意力越来越涣散,越来越单薄。脑海中的一切东西似乎都在被打乱,有些被抛弃,有些被重组。但是,他不想被韩子绪改造,他不想!莫离抬起手腕,狠狠啃了一口,撕下皮肉。钻心的疼痛直入骨髓,让他那仅存不多的神智重新聚合起来。鲜血的味道让他明白,他也无法支撑太久了。于是就在莫离开始做出自残行为的时候,有人出现了。那黑暗的屋子终于出现了轻微的动响。在莫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到,韩子绪正拿着发着微光的夜明珠,缓步走了进来。韩子绪只是远远地看着床上的莫离一眼,什么话都不说,在屋里停留了不到一刻钟。莫离一度以为,眼前出现的人又是自己的幻觉。但在韩子绪转过身去就要离开的时候,莫离惊慌了。他挣扎着要脱开四肢的束缚。他只是想走过去确认一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着的。但是,那些铁链并不会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所以,韩子绪还是走了。带着那微弱的却绝无仅有的光走了。莫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渴望光芒,他渴望听到声音,他渴望见人类,他甚至渴望韩子绪的触碰!于是莫离由原来的回忆与幻想,变成了期待。他期待着韩子绪的出现。他从来没有发觉,自己是如此地渴望着一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果然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韩子绪又带着微弱的夜明珠出现了。莫离看到他,便像发了疯般地叫喊着他的名字。韩子绪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只是听着莫离声嘶力竭的叫着,没有反应,也不靠近。在十数天后,莫离哭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他只是卑微地哭着。他俯趴在床上,哭着求韩子绪能多留一会儿,或者能对他说一句话。什么话都好。不过这次的韩子绪很有耐性,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一刻也没有迟疑。于是莫离的整个生命,似乎只剩下了一件事——期盼韩子绪的出现。他觉得自己的主心骨已经全部被抽离了,只有韩子绪与他身上发出的那淡淡的却温暖的光,填充了那空虚的部分。又过了几日,莫离不再对韩子绪哭求什么了。他只是朝那个人淡淡地笑着,然后道一声:“你来了。”便在他露出这样的反应后,韩子绪却一反常态地向他走近了。那魁梧的身型如此真实,两人的距离近到了连心跳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莫离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韩子绪站在自己身边,伸手可及!此时的莫离多想去触碰眼前站着的人,但他却害怕这一切只是幻影,他怕他一动,那光就又消失不见了。许久之后,远不止一刻钟,莫离只听见韩子绪的一声叹息,看到他转过身去。“不要,你不要走!”莫离跪了起来,紧紧地抱住眼前的光。“韩子绪,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莫离的双臂勒得很紧很紧,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疼痛难忍。但他无法说服自己放手,即使他抱着的这个人,就是将他囚禁在这个暗室中的罪魁祸首。他急切地要感受那脉搏的跳动,他要感受人类的体温,他要通过参照物来确证自己的存在。莫离疯狂地拉扯着韩子绪的衣服。他甚至将韩子绪推倒在床上,褪去身上多余的衣物,跨坐在那男人身上,让自己久未承受欢愉的部位猛然吞进硕大的巨物。鲜血从二人交合的部位溢出,莫离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因为自己体内,真实地感受到了他人的温度。他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如秋风中被荡涤的弱柳,不知廉耻地索要着更多。在疲累到终于无法再动弹分毫的时候,莫离喘息着俯在那男人身上。韩子绪说话了。嗓音依旧低沉而沙哑。那粗糙的指腹滑过莫离光裸的背脊。“离儿,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太多,你可知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莫离呆呆地趴在韩子绪的胸前,像是没有听见韩子绪说的话一般,没有反应。“一个半月,整整一个半月。”“我小的时候,也在这里呆过差不多一个月。”感觉躺在自己身上的人儿身子一震,韩子绪笑道:“大概很小吧,我也不记得几岁了。”也不管莫离有没有听进去,韩子绪只是自言自语般地将话说了下去。“关我的人,是我的母亲。”“啊,其实,她也不是我真正的母亲。我是父亲的侍妾所生,没几年便死了。”“母亲努力多年,始终无所出,但又非常希望有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以便于将来能培养成为天道门的继承人。于是在众多的孩子中,她挑中了我。”“她对我极好。” 第71章 白长老知道莫离心智受损,强求不得,便软了语气耐心地诱起供来。经过多番提醒,莫离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文煞,哦……”莫离抬头望望天,说道:“他让我偷东西,我就偷给他了。”四名长老大喜过望。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之前他们还担心莫离会嘴硬不招,现在看来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他让你偷什么东西了?”莫离砸吧了一下嘴,许久之后,皱眉道:“我不记得了……”那身着紫衣的长老想了想,拿起放在刑案上的纸张问道:“是不是让你偷这个?这个是信,你认识么?”莫离看到那页白纸,立刻点头道:“嗯,是,就是这个,上面还有很多黑黑的字呢!”听言,为首的苍长老愤怒地拍案而起。“祸起萧墙!果真是祸起萧墙!”其余三人附和道:“想不到向来洁身自好的韩门主,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宠失了分寸!”“实在是天道门之耻,天道门之不幸啊!”便就在那四人商议着要如何处置莫离与如何弹劾韩子绪的时候,正行堂外忽然传来骇人的杀伐之声。赤长老皱眉道:“是哪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来此捣乱,让我和老紫出去瞧瞧。”便就在这说话的当口,门外的喊杀声更甚。苍长老知事态不妙,点了点头,让赤与紫先行出门查看。转过身来,苍长老对莫离道:“虽知你也是可怜之人,但你既然做出了危害天道门之事,我们也只得清理门户了。”“韩门主虽然处理有误,但这等丑事断不能被宣扬出去。今日杀你,也算是为那些冤死于一言堂刀下的弟兄们讨回公道了。”莫离看着苍长老自腰间拔出的闪着寒光的长剑,眼神忽然由之前的痴痴傻傻,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只是,那些长老们一心只想着要杀了莫离报仇,又怎会注意到莫离眼中浮现的那一抹超然的解脱之色呢?莫离垂下眼帘,静静地等待着那冰冷的铁器划过自己的咽喉的一刻。但事与愿违,局势却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被一个人扭转了。话说那苍长老本要实践一次先斩后奏的伎俩,但杀人的刀锋尚未来得及落下,那站在自己身边的白长老却被一道凌厉的掌风给扫开了去。功力深厚的白长老竟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内劲震得撞在石壁上又反弹落地,口中尽溢鲜血。苍长老大惊,赶紧过去将白长老扶起。手指搭上白长老的脉搏,发现跳动甚微。这一掌,竟然已将白长老的奇经八脉尽数震断。苍长老回天乏力,只得放下垂死的白长老站起身来。但即使是他这样历经无数浩劫的老江湖,在面对眼前的人时,也不由觉得寒气顿生。眼前的并不是他人,而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门主韩子绪。韩子绪依旧是一袭飘逸白袍,但眉宇间流露的已然不再是往日的正道大侠所有的凛然正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森可怖的戾气。那身白袍被溅上了无数的腥红之血,韩子绪一手提着暗泛荧光的游龙剑,另一手,则提着赤、紫长老的首级。苍长老见状大惊,痛斥道:“韩子绪,为了区区一个男宠,你竟然对我等痛下杀手!你究竟是何居心?!”面对质问,韩子绪将手中尚在滴血的头颅丢到苍长老脚边。头颅滚动,花白之发粘了血污,贴在赤、紫长老迸突狰狞的五官之上,越发地显得曲扭。“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是何居心。”韩子绪将游龙剑抵在地上,声音冷得可以凝冰。“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动我的人?哼。”“苍长老,这天道门能做主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们?”“孽畜,果真是孽畜!”苍长老痛心疾首道:“当年老门主要选任接班人之时,我就一再反对过让你接掌门主之位。你自小心术过多,不正易邪,今日看来,果真应了我当日之言!”“我今日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为天道门清了你这祸害!”韩子绪眉目低转,嗤笑一声,手中游龙剑翩然起落。百招之后,苍长老如强弩之末,血溅当场,死不瞑目。敛气提剑入鞘,对于这室内的一片血污狼藉,韩子绪如若无物。转过身来,对着仍被绑在木桩上的莫离,韩子绪笑得温柔。“离儿,我来接你回去了。”即使再会伪装,再会演戏,在面对这样一个已经被完全曲扭的人的时候,莫离再也无法掩盖眼中的惊恐之色。韩子绪道:“怎么,离儿,看见我,你不高兴?”莫离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为了你,连四大长老都杀了……”韩子绪环顾四周的尸首,“你还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嗯?”我没有,我并没有让你这么做……莫离在心中大声叫嚷着,但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韩子绪一步步走近,莫离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血腥之气。胸腹中顿时一片翻江倒海。韩子绪的指尖抚过莫离瘦削而清白的脸。“离儿,是我不对,是我太小看你了。”“想不到你早在被我关进暗室之前,就将这个交给了许青衣……”莫离一看到韩子绪从怀中拿出那封书信,脸色骤然大变。“离儿,你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到我只要对你稍稍放松警惕,你就能趁虚而入,搅得天翻地覆。”“这封揭发内奸的告密信,是你亲笔所写的吧?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许青衣因为可怜你的处境而将这封信交给四大长老。这样一来,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向他们承认自己是一言堂派来的内奸,然后借四大长老的刀杀了你自己。”韩子绪叹了口气。“离儿,你确实是用心良苦。”“就算是死,你也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想着给你的好朋友们留条后路。”“你认为,只要你是死在别人手里,那无论是我还是文煞,都不会迁怒于你的朋友对吧?”“这招真是高明,差点连我也给骗过去了。”韩子绪的眼中布满不解与伤痛。“离儿,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听到这里,莫离知道自己所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落空,顿时也大笑起来。一直笑得流出了眼泪,一直笑得声嘶力竭。再没有伪装下去的意义。莫离一改之前痴傻游离的神态,用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看着眼前的韩子绪。“没错,韩子绪,你说得对!”“我就是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你和文煞都一个样,强硬地索取,强硬地给予。你们以为你们是个什么东西,我莫离不稀罕!”说罢,莫离狼狈地气喘吁吁。韩子绪替莫离抚了抚多日未得梳洗的长发。“离儿,你别生气。”韩子绪的眼神对上莫离的。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韩子绪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什么。虽然这些东西只是模糊的一团,直愣愣地堵在他的心里。但他的心总算开了点窍,他似乎可以开始懵懂地理解一些莫离所说的感受。于是,他说出了他自懂事以来,最为真诚,最为没有心计的一句话。“离儿,我知道是我不好,但……”“你跟着我吧,我带着你离开天道门。”“这游龙剑,这门主,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吗?”语气真挚而诚恳。若是换在那许久之前,若是在汴京渡口二人诀别之前,如果韩子绪能说出这番话来,莫离又怎会不为之感动。但今时今日,莫离对于韩子绪,早就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莫离不再愿意选择相信。没有相信,才能没有伤害。莫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待他再度睁开之时,眼中也只剩下了带着厌恶的冰冷。“不可能。”“为什么……”莫离一字一顿地道:“因为就算被你碰到,我.都.会.觉.得.恶.心!!!”莫离的话音刚落,一道邪魅的狂笑声立刻穿透了耳膜。 第73章 “所以,我敢打赌,莫离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就算落到了你手上,无论你再怎么对他好,他也会想尽办法离开你。”韩子绪冷笑道:“对于此事,文堂主未免过于笃定了吧?”文煞道:“笃定与否是我的事,韩门主只要告诉我,是否愿意赌这一局?”韩子绪眉间一簇,道:“输赢何论?”“这么说,韩门主打算接下赌约了?”文煞大笑,“若韩门主能感动莫离,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的话,那么,文某我不仅保证不再打莫离的主意,而且,在我有生之年,无赦谷将退隐江湖,绝不会出现在天道门面前!”韩子绪闻言,心中暗惊。想不到文煞竟能为了莫离,摆出如此之大的筹码。“若韩门主做不到的话,那么,就说明你输了。到时候,我想与你谈上一笔交易。”韩子绪道:“谈交易可以,不过最终接受与否,要由我来定。”文煞道:“韩门主做生意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啊……”“不过没关系,相信到时候,就是韩门主你,也会经受不住这个诱惑的。”韩子绪沉默不语,便当是将此约默认了下来。经过刚才对话所耗费的时间,两人的体力都得到了暂时的恢复。韩子绪向文煞拱手道:“既然如此,韩某先行拜别。”文煞对着天际边开始陨落云间的残阳,未再置一词。韩子绪遂提气而行,飘然跳落青峰崖下。待韩子绪的身影走远,文煞的手掌按压在胸前,口中猛然喷出鲜血。文煞单膝跪地,手指嵌入土石之中,握得死紧。“莫离!”“莫离!!”“莫离!!!”那抹青色的瘦弱身影早已翩然不见,青峰崖上,只剩下野兽濒临崩溃的脆弱和呐喊。第66章 吞噬4正行堂文煞捏着莫离的下颌,粗鲁地将莫离的脸掰回过来。“韩子绪,别他妈的在那儿发傻。”韩子绪经文煞那么一吼,倒是回过神来。“我是输了。”韩子绪承认道。不过文煞,你又如何算得上是真正地赢了呢?只是在这点上,韩子绪倒是难得地选择了沉默。“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那笔交易了?”韩子绪颔首道:“愿赌服输。交易可以谈,但我的底线是,不可以伤害莫离的性命。”文煞粗糙的指腹摩挲着莫离的皮肤,那种滑腻的触感让他即使过了如此之久也仍旧爱不释手。“这你大可放心。要他死,我还不舍得呢!”文煞俯下身去,温热的舌舔过莫离脸颊,满是猥亵的意味。莫离挣扎不开,只得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其实,我本来对这件事没多大兴趣。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莫离,你不是恨我么?”文煞看着莫离脸上带着屈辱的神色,语气不自觉地便兴奋起来。“还有,你不是觉得韩子绪很恶心么?”文煞的手粗鲁地拍了拍莫离的脸。“睁开眼啊你,是不是觉得他恶心得都入不了你的眼了?”文煞狂笑着,那笑声化作无数尖刀,无声无息地嵌入韩子绪心里。是啊。曾几何时,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莫离心中不值一文的对象。文煞那譬如鬼魅般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莫离,知道要怎么去报复一个人么?”文煞的双眸渐渐染上血红的色彩。“那就是去做令他讨厌的事!”“你不是最恨我和韩子绪么?哈哈,那就让你永远逃离不了我们,永远都要臣服在我们脚下!”“如何?是不是很刺激?哈?!”莫离闻言,惊慌地瞪大双眼。眼中盈满的,是不可置信,是惊惧,是绝望。莫离的下颌被捏着,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虽然只有那双灵动的眸子,能依稀地看出莫离此刻的情绪,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了。在这场充满了血腥与屠戮的战役中,在征服与被征服的过程中,他从来不可能成为主角,而只是那种能任人宰割器物罢了。“韩子绪,天道门与一言堂,少说也斗了近百年了。虽说黑白势力此消彼长,但你我都知道,不可能有一方能够完全吞并另一方。”“今日你灭了我文煞又有何用,一言堂不也照样存在?你又能杀得了多少?”韩子绪深知文煞所说之理,但他生来便被灌输了正邪不两立的使命感,这种早已融入骨血的信念并非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动摇的。见韩子绪缄默不语,文煞继续道:“你我斗来斗去,只不过是让各自势力中的宵小之辈找到机会反咬我们一口罢了。像之前你遭遇的苍龙门暗算的事件,不就是最好的例证?”韩子绪将文煞的话消化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没错,正如你所想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合作。”文煞一脸无所谓道:“当然,只是暗地里的。”“我们为对方铲除异己,巩固势力,然后,划疆而治。”“听起来是不错,但……”韩子绪道,“我不觉得,我和你之间有合作的基础。”没错,合作代表着信任,虽然不能说是无条件的信任,但最基础的了解与互信却是非常关键的。黑白两道纷争多年,历史渊源由来已久,他们各自手上都握着对方的无数条人命。天道门与一言堂各自统管的分门别派,都与对方的有着弑父杀母、夺妻灭族之恨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共戴天之仇。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了二者不可能走到一起。文煞冷笑道:“韩门主,想不到聪明如你,有时候却是死脑筋一个哪!”“我说的‘合作’,是我与你个人之间的事,与白道黑道又有何关联?”韩子绪听言皱眉。他们二人,分别是黑白两道的魁首,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又如何能与之脱离干系?“反正我们的命再长,最多也不过百岁。我死了之后他们怎么斗我管不着,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可不想这么累。”“韩门主,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天道门里,确实有不少我的眼线,而在我无赦谷中呆着的,也有不少你的人吧?”韩子绪道:“那又如何?”文煞道:“那些小虫子,整日呆在我周围,咬得我难受哪!”韩子绪了然道:“你想要天道门的卧底名单。”“说对了一半,但也没完全对。既然是交易,我也不会让你吃了亏。我在你天道门中安插的卧底的名单,我也可以交出来。”韩子绪嗤笑一声:“我又如何得知你交给我的名单是真是假?万一你倒打一耙,利用这个来陷害我门中忠良之士,我可没功夫收拾这个烂摊子。”“如果放在以前,即使这个提议再有诱惑力,也确实是做不到的……”文煞冷笑,手指微一使劲,束缚着莫离手脚的皮绳便应声而断。由于被绑缚多时,莫离的手脚因气血循环不畅早已麻痹,忽然少了支撑力,身子一软,便跌坐下来。文煞顺势扯住莫离零散的长发,将他的人整个提了起来。头皮一阵疼痛,莫离不由得闷哼一声。双手被文煞反剪在身后,莫离的脚尖费力地掂在地上,顿感一阵晕眩。“现在,我们不就有了这个可以相互信任的基础了么?”韩子绪看了一眼莫离,道:“你先把他放下来再说。”文煞狞笑道:“怎么,这就心痛了?”文煞吻上莫离因为脸部被高抬而裸露出优美弧线的脖子,发出啧啧的声响。“我和你,都舍不得这只小狐狸死,对吧?”文煞将莫离的身子猛然甩在一旁宽大的案台上。由于冲力太大,莫离的额头撞上了坚硬的桌面,扫落了台上的笔墨纸砚。鲜血顺着额际淌了下来。按压着莫离的身体,文煞从腰带间拿出一个只有人的小指大小的竹筒。“韩门主,你可知道这是个什么好玩意儿?”韩子绪皱眉,没有答话。“这可是比你的醍醐丝还要厉害上许多的宝贝东西哪!”“这叫合欢蛊。让这只小狐狸用上,半个时辰内,他的身体就会记住那些享用过他的男人的味道。” 第75章 鲜血从崩裂的伤口中流淌下来,顺着腿部的曲线,在青石地上晕出星星点点。腥甜的味道越发刺激了男人的凌虐欲。如操弄布偶般操弄着莫离的身体,许久之后,男人将阳精尽数灌入莫离体内。莫离尖叫一声,大腿内侧的肌肉抽搐了数下,那过多的体液便与鲜血一起,顺流而下。莫离早已被折腾得脱了力,文煞将自己退了出来。眼前是一副令人血脉偾张的景象。未来得及合拢的洞穴,白浊与腥红交织的腿部,染上红晕的苍白皮肤,不断喘息起伏的光滑背脊……交媾后特有的麝香气味充裕了整个空间。作为刚才那一场激烈性事的旁观者,韩子绪体内那男性特有的掠夺与占有的神经早就不断地在鼓动与叫嚣着。脑海不停拉扯的弦在眼前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幕上演的过程中越发紧绷。究竟要如何做出抉择?面对过于混乱的一切,向来以冷静与睿智闻名于世的韩子绪,此刻的脑袋中只剩下一团糨糊。文煞舒缓了欲望,一脸轻松地看着眼前脸色阴晴不定的韩子绪道:“韩门主,如何?这合欢蛊的药效,可经不起你这么耗哪……”韩子绪抬眼,看着案台上躺着的狼狈不堪的莫离。即使被那强烈的药性控制着,他的嘴里还是凭着脆弱的意志,泄露出一些单薄的音节。“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不要这么对我……”韩子绪慢慢走了过去,脚步再也没有以往那般沉着镇定。将莫离的身体翻转过来,拨开那因汗水而糊在脸上的乱发。莫离的脸上没有泪,却只有那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韩子绪的手抚摸着莫离的脸。“离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伏在莫离身上,韩子绪的脸埋入他的胸前。“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放手……”“我知道你不再会原谅我。”“不过没关系,能拥有你便可以了,足够了……”韩子绪低喘一声,身下的巨物便埋入了莫离早已湿软的体内。“啊——”莫离的手紧紧扣住韩子绪的肩膀。“呜呜……啊!!!”无论是心还是身体,仿佛都已经无法承受再多的伤害,莫离脑中的弦,在韩子绪进入的那一霎那便想要崩短。原本一直在一旁翘手旁观的文煞,却在那一瞬间一把将莫离操起,迅速地制住了莫离上身的几个穴位。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那些穴位中,莫离的身体得到了真气的支撑,一时间竟也无法昏睡过去,只得被迫保持着清醒,被迫将那被强迫占有的情景,全部、一滴不漏地计入脑海里。文煞的手,配合着韩子绪的动作,穿过莫离的腋下,紧搂着莫离的前胸,玩弄着那两点樱红。炽热的吻吮吸着莫离因快感侵袭而仰起的脖子。韩子绪每一次向前的冲击,都会让莫离的背部密实地顶撞在文煞胸前。“啊……哈……”莫离便在那黑白双色构筑而成的地域中沉浮着,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属于他自己,也再也不是他自己。恶魔的声音在上空不断盘旋着。“莫离,你要记住我们的味道。”“这一辈子,你都是我们的。”“你甩不掉,也逃不掉。”“如何,这种被背叛的滋味,有没有让你觉得生不如死?”“哈哈哈——”“啊哈哈哈——”第68章 心魔1待身上的蛊性渐渐散去,那原本被麻痹的神经复苏过来,身体的疼痛开始接踵而来。下身那犹如被火烙过的剧痛,即使不愿意,也让人无法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其上。火辣、痛楚、粘腻……莫离在模糊的意识中呻吟着。冷汗划过额际,嘴唇因严重失水而干裂着。他隐约地知道自己正独自一人被囚禁在马车中,车轮在崎岖的山路颠簸着,不知要将他带向何方。不久之后,莫离又感觉到了身体正在发出高热。后庭的伤口并没有得到处理,文煞这次是铁了心地要将他往死里整,又怎会像以前一般当自己受了点小伤就紧张地要医侍前来诊治呢?两边的太阳穴也越发疼痛起来。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他陷入昏睡之中,许久没能清醒过来。“莫离”这个名字已经俨然成为天道门中最大的禁忌。在不明真相的众人眼中,正是因为要救出这个男宠,一言堂不惜冒着被武林白道群起攻之的大不讳,强行闯入正行堂,击毙了四大长老。于是,天道门门主韩子绪雷霆震怒,下令彻查潜于天道门中的一言堂奸细。几乎是同时,黑白两道掀起了一股大清洗的腥风血雨。那些被纠出来的,有些甚至已经隐藏了长达数十年的牺牲品们,直到人头落地的那天,也不知道正是他们所效忠的人将他们出卖了。以至于韩子绪与文煞在各自的刑堂里,看着那一颗颗头颅落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幅莫测高深却又让人难以察觉的冷笑。自那番彻彻底底的屠戮之后,二人在黑白两道中的地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而这一格局,一直维持到了文煞与韩子绪退隐江湖之后,才又得以发生改变。这也不得不说文煞的计谋在某种程度上是获得了成功的。这武林黑白两道的残杀,也因此消停了数十年。待韩子绪处理完天道门中的各种事宜,便马不停蹄地秘密赶往无赦谷。同意将莫离送往无赦谷,也是韩子绪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天道门中已没有了莫离的容身之地,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只会无端增添他的危险而已。在暂时离开莫离的日子里,除了心急如焚的担忧与思念之外,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地放在心上。第一次踏入无赦谷的中心正殿,韩子绪对正殿的奢华雄伟并无太多赞叹。毕竟天道门远在落霞山上的青霄殿,在气势与规模上也与这儿不相伯仲。他此刻心心念念的,就是要看一眼那个清苦瘦弱的人儿。文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将原本对莫离的爱意完全转化成了怨恨,韩子绪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人在旁边拉着文煞一把,他会将莫离弄成个什么样子。在侍婢的引领下,那雕刻着精美浮花的金丝楠木门带着沉重的声响打开了来,韩子绪穿过那垂落的珠帘,看到眼前层层纱幕笼罩下的床帏。窗外的风徐徐灌入,那薄如蝉翼的轻纱漾起弧度,让人隐约可见床上躺着的那抹身影。韩子绪心神一动,即刻轻步上前,用手拨开那几缕浮纱。映入眼帘的,是莫离依旧瘦削苍白的脸颊,还有那抹晕在颧骨处的不正常的淡淡微红。韩子绪的手覆上莫离的额头。那温度有些许微烫,估计是在发着低烧。感觉到他人的触碰,原本沉睡着的莫离忽然焦躁起来。那淡细的眉毛蹙起,喉中不知要说些什么,发出了几声咕哝。盖在被子下的双臂也伸了出来,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似乎要将那些缠绕他着的梦魇驱赶开去。韩子绪赶紧握着莫离的双手,却发现那掌心的温度异常冰冷。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在发着烧的人的状态。将纯阳的内力为莫离输送过去,暂且抵抗住那骇人的冰凉。这时候的韩子绪才注意到那丝被下的人儿,内里其实是一丝不挂的。很快地联想到了什么,韩子绪的那股怒火便从丹田直烧上头部。将莫离的手臂重新放回被中,为他掖好被角。却恰好在此时,听到了侍婢们的请安声。“主上万福。”韩子绪回过头来,看到依旧一身邪气的文煞。“韩门主,多日不见,你果然神清气爽许多哪!”“如何,铲除异己的感觉,是不是非常好啊?哈哈!”韩子绪蹙眉,压低了声音道:“离儿还在睡觉,我们到别处去谈。”文煞收敛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霎时阴沉下来。继而冷笑数声,文煞走上前去,一把纠起还在床上熟睡的人。莫离赤裸的身子完全展露在微凉的空气当中。对于文煞的粗暴对待,有时候连韩子绪都无法理解。“你这是做什么!”见到仍旧双眸紧闭的莫离,韩子绪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第77章 可是思索了许久,韩子绪也无法在在他离开之前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来。而最痛苦的人,莫过于身陷其中的莫离。他已然知道,自己今生最大的劫难,在他决定施手救助那黑白二人的一刻便注定下了。悔恨过去没有任何意义。莫离曾经想过,既然死不了,那为何自己还不赶快疯掉?如果疯了傻了,是不是就能如那行尸走肉一般?只要剥离了神智,那肉体的存活状态好与不好,有没有尊严,有没有自由,便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虽然他整日神情恍惚,在面对文煞与韩子绪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感到惊恐与惧怕。但他更清楚,他没有疯,他还很清醒。清醒到了在合欢蛊发作时的一切细节与经过,他都如此刻骨铭心地记得。每一次都记得!他曾如此淫荡地将双腿缠上那两个男人的身体,苦苦地恳求他们的进入。对于那两个男人的要求,他一概会乖乖地听从。无论多么令人羞耻的姿势,他都能摆弄出来。那个时候的他,如此贪恋他们的味道。他记得那两具强壮的肉体,记得任何一处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记得每一次身体的撞击,记得自己的呻吟与他们的低喘……那两个男人似乎非常喜欢药效发作时候的自己。没有言语的刺痛,没有躯体的伤害。更多的是软言细语的诱哄与缠绵悱恻的抚慰。莫离是如此痛恨着。痛恨将这些羞辱与痛苦施加于自己身上的那两个男人。但他更痛恨他自己。痛恨那个肮脏的人,那个向强权低头的人,那个姓莫名离的人!但即使那种痛深入到骨髓之中去,如万蚁钻心般地令人窒息,让人无端地想发狂呐喊,那又如何呢?他除了卑躬屈膝地忍受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只能默默地等待着自然的死亡——是的,等待着自己老死在这牢笼里的那天。他已经学会不再去乞求更多了。自由和尊严都只是人有的,他这样卑贱的活物,甚至已经不配称之为人,又如何敢觊觎那种高不可攀的东西呢?这个月的合欢蛊在昨夜发作,莫离的身体依旧在药性的操纵下疯狂地享受着快感的侵袭,直至狂喜的一刻无数次地袭来,他终于在极度疲劳中昏睡过去。在第二日莫离醒来,身边已没有他人。他隐约记得,今日是韩子绪离谷的日子,文煞也不在宫中。他撑起每块骨节与肌肉都酸痛到像要断掉的身体,黝黑的长发散落在那原本雪白却被昨晚的荒唐情事弄得狼狈不堪的床褥上。莫离咬了咬牙,向前来伺候的侍婢说道:“我要洗澡。”侍婢为难了一下,道:“待主上回来……”莫离坚持道:“我只是要洗澡。”侍婢看了看莫离身上狼狈不堪的痕迹,心中对这位苍白瘦弱却脾气甚好的公子也起了恻隐之心,遂福了福身道:“我马上让人去准备。”莫离点了点头,闭了眼睛。半晌之后,浴池中的温水已然准备妥当。莫离的双腿经过了昨夜的情事仍旧酸软不已,连站都站不起来。若没有下人的扶持,他根本就走不到浴池边上。将疲软的身子泡在水中,莫离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发呆了一会儿,脑海中却回放着昨夜的糜烂一幕。他忽然发了疯似地操起一旁的布巾,狠狠地擦拭自己的身体。没一会儿,那原本平滑的皮肤便泛起红来。很疼,但是莫离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为什么,为什么擦不掉?!”“为什么,为什么!!!”无论他再怎么使劲,那些情欲的痕迹依旧清晰地印在上面,无时无刻都在彰显着他不再属于自己的标志。那些烙印生生地烧着他的眼睛,恨得他忍不住就要用指甲将那层早已腐烂的皮肤给抠挖掉。但是不可以,他根本就没有伤害自己的权利。如果文煞在他身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伤痕,那这些伤痕就会变本加厉地出现在他的朋友们的身上。莫离俯趴在池边上,猛然用手挫败地捶打着用温润的汉白玉砌制的池边。将头脸整个没入水中,因为,他不想看见自己的泪。是的,懦弱的泪。除了向那两个男人妥协,他还能如何?除了在那两个男人的身下辗转承欢,他还能如何?面对命运的捉弄,他还能如何?忽然,他的身体猛然被人从水中捞起。“啊……”他惊呼一声,还以为是文煞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身体便颤抖起来。“你在做什么!”愤怒的声音响起。听到陌生的声音,莫离用手抹开脸上的水,睁开眼。“你是……”眼前的男子让他觉得有些面善,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那男子见莫离一脸懵懂之色,苦笑道:“怎么,莫公子,不记得在下了吗?”莫离赶紧退后两步,与那男子拉开些许距离。这时莫离才发现,那男子的一边衣袖中,空空如也。呃,这是个独臂男子……莫离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半晌之后,他低声惊呼道:“啊,你是那次那个……”那男子笑道:“没错,我就是那个在宴席上轻薄了公子你,而被主上废去一只手臂的分堂主。”莫离眼中皆是防备之意。“你为何会在这里?”这男子难不成是因为手臂被废一事怀恨在心而来找麻烦的吗?莫离这么一想,反倒了然起来,对着那男子问道:“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也好,死在此人手中,就是文煞也怪不得他了。那独臂男子一愣,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若不是那日公子在宴席上替我求情,我早死在主上的吟凤剑下了。”见莫离一副不解的神色,那男子继续道:“自我那日被废去一臂,便再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分堂主了。但因为我之前为一言堂立过不少功劳,命是保了下来,现在留在谷中担任内卫……”“而今日恰好到我轮值。我在帘帐外看到公子你浸没在水中,以为你想不开……所以冒然闯入,还望公子见谅!”原来不是来杀他的啊……莫离的眼中带着淡淡的失望与落寞转过身去。“你多想了,我又如何敢自杀。”莫离也不在乎自己赤身裸体,反正他已经足够轻贱了,这幅身体就算让别人看了去,又有何关系。当着那男子的面,踏上浴池的石阶,莫离拿起一旁宽大的布巾将自己包裹起来。身体上斑斑点点的情欲痕迹与齿印,竟让那早已习惯了风月之事的男人撇过脸去。莫离笑道:“怎么?”“看不习惯?”莫离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是啊,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何况是别人呢?”声音小到莫离以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而那句话,却像触了那男子的逆鳞一般,哄地一下让他炸了起来。那男子握着莫离的肩膀道:“不是的,公子,你切莫妄自菲薄!”“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这都不是你的错!”“你是被逼无奈……”忽然被人如此理解,莫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我……”那男子低声道:“公子,我林信虽然现在只是一个侍卫,但怎么说,一言堂里还是有我的人在的。”“主上自己也便算了,现在还要搭上个韩子绪……”“公子如此善良,断不应受到如此对待。” 第79章 文煞顿感火大,将莫离整个从床上提了起来。待看到那人清白交错的脸后,才发现事情不对。“你怎么了?”莫离的双眼紧闭,嘴唇已经被咬得出了血来,双手无意识地抓着眼前的人的衣襟。将意识有些混乱的莫离抱在怀里,文煞唤了人进来。侍婢们看到莫离这般模样,也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侍婢们面面相觑,颤巍巍地说道:“莫不是因为晚饭没吃,所以胃病犯了?”“没吃饭?”文煞心念一转,随即大怒道:“谁说了不给他吃饭的?你们一群蠢货,就不会给他弄点别的?”侍婢们泪汪汪地跪下请罪,这时候大夫才慌忙赶到。大夫看了莫离的情况,开了温补养胃的方子,又弄了些流质的稀粥灌着莫离喝了下去。就算是再好的灵丹妙药喝下去,那胃疼也不是如此之快便能好的。莫离在文煞的怀里痛得意识模糊,也不知道抱着他的人究竟是谁。病痛总能很快地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莫离痛得受不了了,便抓着那人的手,呜呜地哭泣着。文煞气急败坏地抹去莫离脸上的泪。妈的,之前整治他整治得如此厉害,也未见这倔强的人儿在他面前掉下一滴泪,现在只不过是犯了个胃病,就稀里哗啦地哭得像个泪人了。但是,在看到莫离眼泪的那一瞬间,文煞那状似早已冰冷僵硬的心,却不知不觉地又有了一些柔软。莫离抓住抚过脸上的温度,口中小声咕哝着些什么。“爸爸妈妈,别抛下我……”“呜呜……”“我好痛好难过……”“你们带我走吧……”“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文煞低头听到这样的呢喃,顿时将莫离的身子更紧地揉进自己怀里。“混蛋,没人能带走你,就是你的父母也不可以!”莫离冰冷的身子感觉到温度,在模糊中,隐约像幼年时候父母温暖而宽大的怀抱。于是莫离便在无意识中抬起了手臂,紧紧地环着那个人的脖子。“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文煞心中忽感一阵钝痛,像被一把生锈的刀不断地戳戮着一般。“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丢下你!”文煞几乎是咬着牙在莫离耳边说道。得到了这句保证,莫离那哭得像花猫般的脸才舒展开来,不再那么胡闹了。估计是药效慢慢发挥了作用,莫离似乎没有那么痛了,才稍微安静了一点,但额上的冷汗还是不断地冒出来。那大夫见文煞脸色不好,便提醒道:“若主上愿意,可用内力刺激莫公子的梁丘穴,即会有奇效。”文煞听言,立刻将大掌覆于莫离身体的穴位上。阵阵内劲输入,那钻心的疼痛渐渐地舒缓下来。莫离的手紧紧地握着文煞的。而那杀人如麻的魔头,此刻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一丝不经意的温柔,另一只大掌一下一下地抚慰着莫离的背部。许久之后,莫离终于平静下来,脸上原本的灰白之色也褪了开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到了久别的父母,莫离的嘴角难得地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见莫离情况转好,一直抱着他的文煞本想将他放回床上躺好,谁知只要自己一动,莫离便会皱着眉头,双手死死地抓着他不放。文煞看着这样的莫离,如此罕见却又如此惹人怜爱,竟也不再舍得松手,便就那样抱着莫离过了一夜。莫离再度醒来,已经是次日接近午时。昨夜开的汤药中有镇痛安神的作用,让他一睡便睡了个透彻。很久没有这样不被梦魇纠缠,一觉到天亮的了。莫离习惯性地用脑袋揉了揉软枕,发出一声喟叹。不过,待他转过身去睁开双眼,却发现文煞那张魔魅的俊脸就在他眼前。莫离一惊,身体往后弹去,却撞到墙柱。文煞刚才是一直这样看着刚才的自己的?想到自己如那乌龟被褪了壳般,只能将柔软赤裸的一面原原本本地呈现在这男人面前,莫离心中的窘迫更甚,身子又不自觉地发起抖来。文煞冷声道:“胃还疼吗?”莫离惊觉,想起昨晚自己好像就是因为胃疼难忍,才迷迷糊糊地浑沌了过去。隐约记得自己在疼得厉害之时,一直抓着一个人不放。看了眼文煞,想到自己昨晚抓着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心中顿时一阵挫败。文煞支起身来,按揉了一下肩部的穴道。他是一直抱着莫离挨到天亮,待那小家伙睡得糊糊涂涂了才得以调换了姿势的,筋骨稍微有些僵硬了。莫离缩在床角,没敢说话。文煞起床下地,在侍婢的伺候下梳洗穿戴整齐。莫离静静地接过侍婢呈上的水杯漱了口,将水吐到盆中去,再用沾湿的软巾擦了脸。那所有的动作他都是低头低脑做的,他还没有勇气去对上文煞的视线。文煞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之后的十数日,莫离便在汤药与食补的轰炸中度过。毕竟是年轻的身体,养了养便也恢复了不少,好在没有落下病根。想起来这次生病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文煞如此之久都没再碰他,就是吃饭的时候也不出现了,更不会像以前那般逼着自己伺候他。莫离的头顶忽然间少了许多低气压,这也让他逐渐缓了一些过来。那日,莫离照例在那玉池中梳洗。他颇有些费劲地在水中顺着那越来越长的头发。如果是平时,他多少都是要将那烦人的长发剪短一些的,但现在落在文煞手中,而文煞又似乎特别喜欢他的头发,那是死活都不会让他剪的。忽然,手中的梳子被人夺去。莫离一惊,想回过头来,但肩膀却被人压制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莫离身子一僵。是文煞。文煞掬起莫离的长发,在打了结了发尾处一下一下地顺着。莫离不敢说话,只得咬着下唇傻站在那儿。“下次顺不了,就叫侍婢们进来帮忙,别把头发给扯断了。”莫离低了头没有回答。待三千烦恼丝终于理好,莫离感觉到文煞那大掌抚上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腰际被紧紧握着,胸前的红樱在文煞指尖的逗弄下越发敏感。雄性求欢的味道十分明显。莫离的脚都软了,一方面是因为文煞的挑逗,而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惧怕。之前的性事都带着惩罚的意味,莫离在文煞身下吃了不少苦头。今天估计也逃不过。莫离的双腿被分开,身子被抵在淑玉池边上。文煞的手指顺着温热的池水滑入体内,莫离一惊,随即便咬牙承受起来。这是他重回无赦谷之后,文煞第一次再次使用这种方法让他适应。之前的几次,都是直接横冲直撞地进入,丝毫不会理会他是否疼痛或者受伤。莫离的下腹部紧张地收缩着,十指在白玉池壁上抠抓着。但玉石过于滑腻,莫离什么也抓不住。无助感越来越强烈。体内的指节却越发多了起来,莫离觉得自己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滑下水去。“啧。”文煞嗤了一声,将莫离的身子转了回来,强迫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子。莫离不得已将下巴靠在文煞肩上。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看到文煞的脸……穴内的手指灵巧地抽动着,莫离精致的玉器也被逗弄得渐渐抬了头。见他适应得差不多了,文煞道:“腿环上来。”莫离一愣,身体却迟迟没有反应。文煞不耐烦道:“傻了?以前也不是没在水里做过。” 第81章 莫离兴许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屋内的三娘与阿土身上,对韩子绪的动作竟也未作抗拒。莫离隐约听到屋内两人的对话。徐三娘略为柔细的嗓音道:“那文煞关了我们许久,不知道到底要打什么鬼主意!莫离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虐待?真是烦死老娘我了!”阿土坐在桌边,叹了口气道:“要怪只能怪我技不如人,不仅救不出莫兄弟,还让你也一同受这苦……”三娘走到在阿土身后,用纤细的手臂环上阿土的脖子。“胡说什么哪!我们可是夫妻,可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要死也要死在一起……”那满脸横肉、身型几乎是三娘两倍的壮汉脸上顿时红云飞升,本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阿土将三娘抱到怀里,苦闷道:“但是你,唉……”话未说完便被三娘捂了嘴巴。“别尽说那些丧气话了,我不想听。你有那抱怨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救了莫离逃出去呢。”屋内的两人耳鬓厮磨了许久,莫离便见三娘将手环上阿土强壮的臂膀,与那早已脸红气喘的壮汉唇舌交缠起来。阿土显然也是情动,那粗糙的手掌探入三娘衣内,握住了那团柔软的丰盈。“可以么三娘……”“没事的,别瞎操心那么多……”趴在屋顶将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的莫离,见了那少儿不宜的一幕,赶紧将眼睛捂住。虽然早就知道徐三娘与阿土是一对,但这等夫妻闺房秘事这回让他撞个正着,真是尴尬得可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莫离满脸通红地转过身来,用眼神示意韩子绪赶快带他走。韩子绪一脸揶揄之色,眼睛却毫不避讳地往屋里瞅,嘴上还发出发出啧啧的气音。知道韩子绪在故意使坏,莫离狠狠地捶他了数下,方才听到韩子绪凑近了在他耳边低语道:“带你下去可以,但你可得欠我个人情。”莫离闷声不语,但屋内越发高涨的尖细呻吟与低喘不绝于耳。莫离被逼无奈,只得点了点头。韩子绪即刻抱了莫离翩然而去。在二人去到一片无人巡守的宽阔野草丛中的时候,憋忍了多时的韩子绪终于肆无忌惮地爆出了狂笑。莫离自然知道韩子绪是在嘲弄他,心生气愤,但也奈何那男人不得。只见那男人颇无顾忌地笑倒在草丛之中,任夜露枯叶沾衣,谈不上一点形象。莫离背过身去,权当某人抽风,看都不看韩子绪一眼。待韩子绪笑够了,终于消停下来,才将莫离搂着一起倒在草地上。莫离静静地望着那无垠的苍穹。今夜月色正好,时近中秋,感觉那银色的圆盘比平时来得更大更圆。都说月圆人团圆,莫离想到的却是现下的朋友们天各一方、四分五裂的局面,触景伤情,不禁悲从中来。韩子绪自然知道怀中人儿的所思所想,吻了吻莫离的后脑勺道:“想什么呢,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你要如何还欠我的人情的事罢。”莫离的身子顿时一紧,僵硬得如山中磐石。韩子绪知道莫离是怕自己以此为名故意轻薄于他。本是想换个话题岔开莫离的胡思乱想,这一来反倒是弄巧成拙,让莫离越发紧张起来了。“没事,我只是随便说说,逗你玩儿的。”韩子绪抓起莫离的手,在他手心上落下一吻。莫离垂下眼睑,睫毛忽闪。韩子绪见他放松下来,便随意调侃道:“那亲我一下便算了,如何?”莫离只是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韩子绪无奈,只得随着莫离一起望着天幕。两人间一阵沉默。正在失神的当口,韩子绪忽然感到脸颊上一阵温热。那淡淡浅浅却柔软无比的温热,虽然只有那么如此短暂的一瞬,如流星滑过,却可以点亮天际,一闪而逝。这……难道是?!韩子绪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缩成一团的莫离,心中一阵悸动。将搂着莫离的手臂收紧。“离儿,我的好离儿……”向来冷静自持的韩大门主,今日竟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丢盔卸甲,在莫离面前一败涂地。怀中的莫离,眼睛闭得紧紧的,跟睡着没啥两样。但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却泄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韩子绪正想抓着机会对莫离说些什么,却在此时,看到西方天际燃起一道信号烟火。韩子绪见状神色一怔。莫离也听到了那划破夜空的刺耳声响,抬头问道:“怎么了?”“那是文煞专用于联系我的信号弹,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当日韩子绪与文煞达成同盟之后,虽然二者均眼高于顶不会轻易求助于对方,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制定了一些联系的暗号与方法,这个信号弹就是其中一种。“离儿莫怕,我先送你回寝宫。”莫离点了点头,任韩子绪抱起自己,飞快地从原路折回。韩子绪将莫离放到床榻上安顿好,大掌抚过莫离的额际。“你乖乖睡觉,什么也不要想,我去处理一下便会回来。”看到莫离闭上眼睛,韩子绪才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第72章 心魔5两个魔头都出了谷,莫离的身心得到了难得的放松。头刚粘到枕头没多久,便混混沌沌地睡了去。睡梦中,他依稀闻到了阵阵焦糊的味道。莫离呛咳了一下,意识也渐渐由模糊转成了清醒。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他自己所在的寝宫已被火海包围。最近秋风乍起,天干物燥,而无赦谷中的建筑又多为木制结构,火势很快便大了起来。四周浓烟滚滚,莫离就算用袖子掩住口鼻,也难免被呛得眼泪直流。莫离试着唤了两声,没见有人回答,也没见有人进来找他。难道,他已经被放弃了吗?想到这里,莫离忽然笑得很开心。他也没打算在火舌肆虐的房内找到脱逃的出口,反而是放松了身子躺回床上,闭起眼睛,静静地等着火焰将他吞噬的一刻。却便在这时,火海中忽然冲入一个人影。那人在寝宫中慌忙地四处查看,环视了一下,发现莫离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不是一个正常人面对火灾应有的反应。那人影窜至床边,猛地将莫离从床上扯起来。只听见那个声音暴喝道:“公子,你怎么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呢!不是让你不要放弃希望吗?”莫离睁眼一看,发现同他说话的正是那有过两面之缘的独臂分堂主林信。只见那林信用沾了水的厚毛毡子将莫离的身体裹了起来。莫离推搡道:“你莫要救我,让我就这样死了不是更好……”那林信看他如此自暴自弃,一个耳光就给挥了过去。“若知道你这般颓丧,我就不该为了你放这把火!”莫离被林信那一个耳光刮得七荤八素,楞了半晌才消化了林信话中的深意。“什么!你……”林信道:“没错,我既然答应过要救公子出去,定不会食言。”莫离摇头道:“不行!我若不死,文煞和韩子绪很快便能察觉,这么做,到时候只会无端连累我的朋友们……”林信指着地上的一个麻袋道:“这个你放心,我之前就找了一具身型与你相仿的尸体。公子你赶快将衣服与头饰取下来,我给那具尸体换上。”莫离恍然大悟,原来那林信是想用偷天换日的伎俩,用那尸体以假乱真,伪造自己已死于火灾中的假象。毕竟大火过后,一切事物皆会面目全非,韩子绪与文煞定想不到在无赦谷中孤立无援的他能弄到尸体冒充自己进而趁乱逃走。莫离颤抖着声音道:“这……真的可以吗?”林信气结,道:“事不宜迟,公子若再这般优柔寡断,只会害人害己。”说罢还回头看了看越发凶猛的火势:“宫外守备的人已经被我用迷毒放倒了,一言堂经常有仇家来寻仇,主上也怀疑不到你头上来。”莫离被林信说动,便也开始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林信解开麻袋,将莫离的衣服套到那具尸体身上,再将尸体扛到床上。将身上的衣袍卸下一件让莫离披上,林信拿起桌上的烛台,一把扔到床上。雪白的纱帘遇火速燃,那巨大而精美的红木隔床瞬时被火舌吞没。林信用毡子将莫离整个罩了起来,道了句“公子,多有得罪”后便飞奔而去。两人闯出了那片骇人的火海,深喑无赦谷中各种机关设置的林信,很快就避开了重重陷阱,将莫离带到了无赦谷的外围。那里,有早就备好的马车。将莫离放进车厢里,林信跳上车辕,催响马鞭,两匹马儿立刻扬蹄狂奔起来。木质的车辙在坑洼不平的荒草地上飞速地转动,车内颠簸得厉害。 第83章 本以为是仇家前来寻事。黑白二人立刻想到尚在宫中独寝的那人,顿觉肝胆俱裂,也顾不上冒着生命危险,双双闯入莫离所在之寝宫试图营救。谁知折腾半天,竟只来得及救出一具焦尸。二人本被那障眼法所迷惑,一度以为那焦尸便是莫离,心智皆要崩溃,但心细的韩子绪却在此尸首上发现了一些端倪。如果是活人被火生生烧死,定会痛得全身蜷缩起来,而且气管内也会积满吸入的灰烬。但反观这具尸体——体态自然舒展,全无挣扎过的痕迹。扒开尸体口腔,果然未见积有黑灰。再用刀剑剖开腹腔,查看了尸体内器官的腐化程度。韩子绪断定,此人在被火灼烧之前,至少已经死了数日!忽然意识到这是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想到莫离在某些方面过人的聪明机智,即刻反应过来。黑白二人在短短数个时辰内,经历了由担忧惧怕、恐慌悲痛到怒气冲天的过程,脑中仅存不多的名为理智的神经早就被妒忌与愤怒烧断。于是一气之下,在放出恶犬寻回莫离之时,便在荒草原野上狠狠地用身体“教训”了他一番。……事后,韩子绪抱着神情呆滞、犹如一团破布的莫离回到无赦谷。把莫离带至未被火灾波及的偏殿之中,韩子绪将人放在侍婢们匆忙布置好的软榻上。看着莫离早已抽离了情感的木然双眼,韩子绪心中顿时像被千刀万剐般难受。想起不久之前,他们二人还在离东暖阁不远处的荒草地上打闹嬉笑。他也曾以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终有一天会感动莫离,就算做不到,但至少也能让莫离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但奈何世事变化得太快……就在那眨眼的霎那,莫离与他之间又何只是隔了王母用簪子划下的那道银河?韩子绪的手抚上莫离那颧骨突兀的瘦削脸颊。以往那爱笑的莫离,那灵动的带着生气的莫离,到底去哪儿了呢?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逼到这幅田地,于他韩子绪而言,又何曾快乐过呢?更何况,莫离曾经如此地爱着他,而他自己,现在又如此地眷恋着这个人……韩子绪顿时有了一种“不如放手”的冲动。他想念莫离的微笑,想念他朴素无华却能温暖人心的话语,想念那轻柔落在自己颊边的淡淡一吻……昔日自己曾不以为然的东西,到了今日看来竟成了那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将那个瘦弱的人拥进怀里,韩子绪的手臂收得死紧。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觉得如此难以割舍。一旦选择了放弃,就像用刀将他心肺的肉一块块全部剜下来一般。而偏就在思想剧烈斗争的时候,文煞火爆地踢开偏殿的门,手中提着一件血肉模糊的东西走了进来。韩子绪抬眼一看,见到了那文煞手中的事物。他霎时一惊,赶紧用手捂住了莫离的眼睛。韩子绪声色清冷地呵斥道:“文煞,你疯了吗?赶快把那东西弄出去!”文煞邪笑数声,回道:“你以为你是老几,有资格命令我?”“或者……”文煞语气中尽带嘲讽之意,“你莫不是在心疼他?”将眼神落在莫离身上,文煞道:“现在他胆子越发大了,每次都能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他还真当我不敢把他的朋友怎么样了是吧?”“我今日,还真不信这邪了!”其实,就在文煞踢门闯入屋内的时候,莫离就算神情再怎么恍惚,眼角的余光也大概扫到了文煞手中提着的东西了。只是韩子绪的反应很快,动作也过于迅速,在他尚未确定之时便用大掌他的双眼掩了个严实。莫离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但脑海中,却不断地回放着文煞手中提着的东西的画面。想着文煞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不————”莫离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着。他用十指无力地抠抓着韩子绪盖住自己双眼的手。“放开我……”“放开我啊……”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韩子绪知道莫离看到了一些什么,但断然不会放开他。“离儿乖,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你别看了,好吗?”“忘了吧,赶快忘了吧!”说罢,手指便要点上莫离的昏睡穴。“不,韩子绪,我求求你,放开我罢……”滚烫的泪水从韩子绪的指缝中溢出,韩子绪贴着莫离眼睛的掌心顿时被濡湿一片。“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行行好……”韩子绪身型一震,抵不住莫离的苦苦哀求,却也知道这纸始终包不住火,无奈之下,只得慢慢松开了遮住莫离双眼的手掌。莫离的视线往被甩在地上东西移去。那血肉模糊、散发着腥臭气味的东西,正如一滩沼泽中腐朽的烂泥般令人作恶。莫离拼命地对上双眼的焦距,强迫自己不要昏过去。那引入眼帘的几乎已经失去了原型的事物,却如万把尖针,直直刺入莫离的眼中。“不!”“不!!”“不!!!”莫离忽然如发疯般地用双手揪扯着自己的头发,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每一次用力都能抓下一大把头发来。一边发出凄厉的尖叫,一边摇晃着脑袋,莫离瘦弱的身子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韩子绪见情况有些失控,赶紧用双手压制住莫离自残的行为。“文煞,够了!快把那东西弄出去。”文煞虽被莫离过于激烈的反应弄得暗自心惊,但面上还是十分要强。一想到莫离竟然对此人如此维护,心中醋意顿生,更是不愿理会韩子绪的喊话。文煞听到莫离那一声凄厉过一声的惨叫,心烦意乱,终于忍受不住,便想一脚将地下的东西踹出门外。谁知他刚抬脚,那本坐于床上的莫离却猛然爆发出来——他推开了韩子绪的钳制,整个人翻滚下床榻来。莫离死命地抱住文煞抬起的腿。“文煞,我求求你,别踢他,不要踢他……”文煞被莫离抱着,心中顿时一软,确是再也使不上力气去继续刚才的动作了。莫离见文煞收了势,颓然坐倒在地上。莫离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无声地哭泣着。那过多的泪水,像永远没有止境似的,竟然将衣襟尽数染湿。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浑身的伤口和下体被施虐后的疼痛,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进行得如此艰难,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体力,已经在刚才推开韩子绪又阻止文煞的时候用光了。他颤巍巍地,挤出最后一丝气力,爬到那块血肉模糊的东西跟前。而块渗透淋漓着污血的东西,竟是一张从人身上活活剥下的皮——那是一张数个时辰前还鲜活存在着的一条生命!那是一个在绝境中出现,对他不断地说着“不要放弃”的鼓励之语,给予处在绝望黑暗中的他以温暖的光,给予他再度追求自由的勇气的人!!那是一个抛弃了自己而只为助他引开追兵,无惧无畏的林信!!!双手颤抖得厉害,莫离想也没想,只是伸出双手,向地上那张皮肉抓去。韩子绪看不下眼,在一旁阻止道:“离儿,你别……”话尚未说完,便看到莫离将那血肉模糊的人皮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莫离就是这样,将那张还不断渗着血水,如此狰狞如此令人作呕的皮肉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决堤的泪水渗入那堆腥红之中,污物染上了刚被换上的白袍,漾出一片肃杀之感。“林信!!!”“啊啊啊啊!!!!林信!!!!”莫离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双眼顿感一阵灼热。两道鲜红的血泪从他的眼中流出,在苍白得骇人的脸上滑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色彩。莫离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他身子一软,便与林信的皮肉一起,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第74章 不如归去2莫离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犹如灵魂出窍,在无边的黑暗中失去重力地漂浮着。身上的痛楚逐渐消失,原本在耳边不断滋扰的慌乱与喧闹也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他,死了吗?如若不然,为什么会有这般奇怪的感觉呢?但这种犹如悬坐在云絮顶端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舒服到可以忘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丑恶,舒服到让他再也不愿意醒来。于是,他便是这样安然地睡着,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逝去。但那黑幕之中,却忽然浮出了一点柔光。那光温和而慈祥,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刺眼。莫离定定地看着那束光往自己走近,待他终于看清眼前之人时,不由得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在他不算长的人生里,莫离经历过两个世界。在那形形色色的许多人中,他从来没有发觉,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完美之人。眼前这位身上散发出温柔之光的女子,真就如天上的谪仙下凡,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想起之前,在看到某部武侠巨著中那傻傻的段誉在遇到王语嫣时,曾不由自主地唤出了一声“仙女姐姐”。莫离对此曾一度不以为然,只笑那段誉是风流成性、油腔滑调惯了,自然是对女子的容颜夸大其词了。但今日,莫离终于有机会可以嘲笑一番自己的愚蠢,因为“完美”这个词确实是可以存在的。待看着那女子的容貌呆愣了半晌,莫离才发现那姑娘竟然双目垂泪,哭得有如梨花带雨。莫离手脚慌乱,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只得轻声安慰道:“你我均是孤魂野鬼,找不到去阴曹地府的路也不要紧,只要再等等,那牛头马面也定会来寻我们的。” 第85章 可能是马上就要离开他们了。对于与这两个男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孽缘,到了今日今时,也终于可以彻底斩断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他终于要离开了,真正地、没有一丝牵挂地离开了。而这里的一切,马上就要成为他记忆中的虚无了。再多的爱恨情仇,对他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莫离忽然释然了。因为眼睛看不见,莫离便抬起了一只手轻唤了一声。“韩子绪……”手掌即刻被一股熟悉的温暖包裹起来。“离儿,离儿,我在这儿……”那个记忆中向来冷静坚强的男人再也不复存在,那低沉的声线在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早已变了调子的哭腔。莫离的手背上,落下点点温热的水滴。韩子绪,你是哭了吗?原来,就是高傲自私如你,也会有为别人落泪的一天啊!忽然忆起在许久之前,当自己知道被所爱之人下了那名为醍醐丝的毒时,那种被背叛的伤痛至今还在心中蜿蜒不去。如今,自己终于可以得到解脱了。“离儿,你别走……”“你留下来,我一定不再缠着你,一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感觉韩子绪的脸贴上了自己的手心,那脸上润湿的泪痕,莫离是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咳咳……”“丑奴……我只想和你说……”“离儿你说,我听着,我听着!”韩子绪急道。莫离淡然地笑笑。“其实,你当时没必要给我下那醍醐丝……”“只要你如实相告……我那水晶吊坠,虽是父母遗物……我也会送给你的……”听言,韩子绪本已绷到了极点的神智彻底崩溃。只见他哭哭笑笑,语无伦次,便真如人发了疯一般。想到自己因自幼受那狠毒女人的教导,早就不会相信这个充斥着利益纷争的世界里会有人能无条件地真心真意对你好。每个人,只不过是在利用与被利用之间不断地转换着角色而已。所以即使当初的丑奴是这样被莫离真心地对待着,但早已经习惯了怀疑人性的他,又如何能完全相信那片真心?于是在见到那龙晶之后,他的思考方式便就不再单纯。他开始站在高位之上,以一个武林白道魁首惯有的价值观来度量他人,乃至他最后利用了莫离的真心,换来了日后的尊崇之位。想到自己曾将莫离那颗炽热的心碾了个粉碎,又狠狠地砸在地上。所以今时今日,那颗早已破碎的心,是任他再如何努力也拼凑不回来了吗?“离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着你还心生算计。”“是我亲手把你推开的。”“我活该……”“哈哈哈,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啊!!!”莫离的身子越发透明起来,他也感觉得到自己能说话的时间不多了,便也向文煞伸出了手。本来就被眼前的惊人一幕弄得神智发昏的文煞,万万想不到在自己这般对待莫离之后,他还愿意同他说话。文煞心急如焚地扑上前去,紧紧握住了莫离的另一只手。感觉到莫离的身体越发冰凉起来,文煞虽心如刀割,却一时之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阿忘……”莫离说话了。“阿忘,莫莫不怪你,你是个乖孩子……”捏了捏文煞的手,莫离惨然道:“只是以后,莫莫都没有机会陪你过生日了……你原谅莫莫,好吗?”听着莫离说的莫名其妙的话语,文煞顿时发狂起来。“莫离,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阿忘?”“我是文煞!我是文煞啊!!”“你要对我说什么?你说啊!”“阿忘是谁!那该死的人到底是谁!!”莫离不再说话,只是身影变得更为模糊,模糊到那实体的触觉已经消隐而去,那黑白二人已经握不住莫离的手了。韩子绪眼看着莫离就快要消失在眼前,胸口气血翻腾,经脉脆断,猛然喷出数口鲜血。韩子绪望着几欲发狂的文煞,悲恸地道出了真相。“文煞,你之前受伤,曾被莫离搭救过。”“那个时候,你的名字,就叫阿忘……”文煞忽然后退数步,怒吼道:“不,不会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文煞话音刚落,头却忽然痛得像要炸裂开来。“阿忘……”“阿忘……阿忘……”耳边仿佛响起那道温柔的声音。“阿忘,你知道吗?每个生命都是可贵的,所以你要学会仁慈。”“阿忘,就算是不喜欢的蔬菜也是要吃的,这样对身体才好,知道吗?”“阿忘,去后山玩的时候要小心,千万别跌到陷阱里去了。”“阿忘,这道菜好吃吗?”“阿忘……”“啊啊啊啊啊!!!!!!!!!”文煞抱住脑袋,痛苦地翻滚在地上。记忆猛然间如潮水般涌入,过大的信息量顿时填充了他所有的空间,远远地超出了可以承受的范围。眼前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画面。那破旧的小客栈中,他的莫莫点着被削细的蜡烛,在简陋的生日蛋糕前,为自己唱着那首腔调奇怪的生日歌。莫莫说,每个小孩子在生日的时候都可以许下一个愿望,那个愿望一定可以实现。那时的自己,白痴得可以。没有盖世神功,没有滔天权势。那时的自己,只会那样幼稚地笑着,但却笑得如此地幸福。他还记得自己许下的那个愿望——是要和他的莫莫,永远在一起。那芳草缤纷的药谷中,傻傻的自己缠着要和莫莫“玩儿”,想起在床上两人肢体交缠的一幕,自己曾如此疯狂地占有过他心爱的莫莫。而那个时候,莫莫是那么爱他。爱到以至于为了护着他,独自用瘦弱的身躯抵挡住前来取他性命的韩子绪。记忆中,莫莫的声音、莫莫的笑容、莫莫的体温……莫莫的一切一切,是如此真实,如此清晰。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恢复记忆之后,偏偏要将这段如此美好的记忆忘却?!为什么?!想到自己在恢复记忆的日子里,曾经如此禽兽不如地折磨这他以往视若珍宝的莫离。他甚至愚蠢地认为,莫离就是韩子绪的相好,无端让他受了如此多的委屈。想到自己在映月湖的温泉疯狂缠绵的那夜,他竟然对莫离说出了那句“那些过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这种狗屁倒灶的话来!文煞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冲到莫离身边,跪在那床榻前,撕心裂肺地吼道:“莫莫,我想起来了,你别走,你别走……”“我求求你,阿忘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我答应你,再也不欺负你了,好吗?”“之前都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好吗?”字字泣血。犹如那倒母兽尸体身旁的小兽,正如此伤心欲绝地哭泣着。但此时此刻的醒悟,似乎来得太晚了。因为莫离在说完刚才的话之后,就已经闭上了双眼。灵魂再度与身体分离。莫离在黑暗中,再次看到了那扇连接着两个时空的门。其实文煞刚才所说的话,他已经听见了。他知道文煞想起来了——那段曾经的,只属于阿忘的过往。 第87章 莫离皱了皱眉,那记忆中的时空不禁切换到了刚刚认识韩子绪与文煞的时候,便就在那初见之时,他们二人就是这样唤他的。莫离的睫毛煽动着,渐渐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韩子绪与文煞满眼血丝、胡子拉杂的颓废模样。见莫离睁开眼,那黑白二人即刻贴身向前,仿佛有无数的话要对莫离说,但又怕无端惊扰到了那刚刚苏醒过来的人儿,就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莫离望了望四周,脑袋晕得有些厉害。他的眼睛怎么又能看见了?想起自己当时为了林信之死伤心至极而流下了血泪,他还以为终其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世间万物的色泽了。他试着轻轻动弹了一下,发现身体状况还算好,并没有因长时间的昏睡而过于虚弱,之前的伤口也无缘无故地好了。不仅如此,他藏于被褥下的手心中竟多了一只小小的瓷瓶。想起那可能已经元神尽毁的碧瑶,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碧瑶啊碧瑶,你既要充了那自私救世主的角色,但到了最后竟也没落下我……不过,既然给了我这瓶心魔之毒,又何苦多此一举将我瞎掉的双眼治好呢?罢了罢了……不想再想。如今他心如止水——经过了之前的种种历难,还能有什么能再漾起他心中的涟漪呢?见到莫离动了一下,韩子绪即刻凑上前去,将莫离的上身托了起来,让他靠在软枕之上。莫离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瓷瓶塞到软枕之下,眼神避开了黑白二人,落到了其他地方去。“离儿,你睡了多时,饿了吧?我们吩咐下去了,待会儿喝点粥可好?”莫离还是有些呆呆地,愣在那儿没有说话。文煞见莫离这般模样,心中淤堵更甚,本想上前道歉安慰,当想起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到了嘴边的话也吐不出来。他只能悄悄地将手探进莫离被下,轻轻地触碰着莫离冰凉的指尖。见莫离没有抵触,心中暗喜,便将自己的五指与莫离的紧扣在一起。未过多时,侍婢们便将热粥端了上来。韩子绪不愿假借他人之手,便自己端起了粥碗,舀了一勺递到莫离嘴边。莫离没有张口。韩子绪苦涩道:“离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不吃点东西,你身体会受不住……”莫离低下了脑袋,用另一只没有被握着的手纠扯着自己的长发,轻问了一句:“吃了东西,能让我去看看三娘吗?”“可以!莫莫,只要你不离开,去哪儿都……”文煞话还未说完,便被韩子绪的一个怒眼给瞪了回去。韩子绪心中气结,只道这文煞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口中却对莫离宽慰道:“离儿,你好生修养着,等身体好一些再去见三娘,免得她担心不是?”听韩子绪这么一说,莫离才乖乖张开了嘴将热粥吃了进去。好不容易粥碗才见了底,韩子绪拿起软巾为他擦拭唇角,莫离却转过头去,眼神对上文煞的。“林信的尸首,下葬了吗?”这个问句听在文煞耳力更显心惊肉跳。想起之前莫离就是为了这个林信险些消失不见,这等可怖之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他真是无法想象那种凄惨的后果。心虚的结果就是文煞先行认错:“莫莫,你听我说,林信不是我杀的……”对上莫离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文煞那些原本想为自己辩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对,林信确实是自刎而死的。但如果没有之前他的囚禁与迫害,林信也不会冒死前去搭救莫离,而如果没有之后的围追堵截,林信也不会为了少受屈辱而自我了断。试问那日若林信不自杀,他自己就不会因为愤怒而动手吗?如果这般,估计林信的下场会比自我了断还要惨上百倍吧?如今将死亡的责任全部推到林信身上,又有何用!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莫离听了这种辩解,又怎会原谅他呢?文煞沉默了半刻,只能回答道:“已经葬下了。”莫离又问:“我想找个时间去祭拜一下,可以吗?”文煞握着莫离的手紧了紧,道:“嗯,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就去。”莫离听言,点了点头。睡了许久,困意已无,脑中很是清醒,莫离此刻只想静静地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他看了那似乎比自己还要憔悴上许多的黑白二人,此刻的二人哪还有之前那种傲视天下群雄的气魄?他们如今给人的感觉只是被雨打风吹而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可怜兮兮地挨在自己身边。但莫离又如何会再度瞎了眼,将那落难的狼当成了狗?于是他佯装疲累靠在软枕上,对那二人说道:“我想再睡会儿……”只见那二人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逆了莫离的意,磨磨蹭蹭、万分不舍地出了门去。直至那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莫离才将手伸进软枕之下,握住了那个冰凉的白玉瓷瓶。莫离的指腹轻缓地按揉着滑腻的瓶壁,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里的某个摆设发起呆来。接下来的十数日,韩子绪与文煞对莫离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深怕那本就脆弱的人儿忽然之间就支离破碎了,再也回不到这个原型来。莫离除了沉默与保持疏离的状态之外,并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也再未提过要离开他们的说法,这让黑白二人都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莫离的身体好了不少。果然,没有了那黑白二人所施加的身心摧残,他还是能很好地活着的。一日,莫离正坐在屋中无所事事地喝茶,却听见外边的敲门声传来。莫离一般都不做应答,只是等着那些人失了耐性,自己推门而入。果然,过了不小一会儿,韩子绪便走了进来。还是那身耀眼的锦白暗花长袍,韩子绪在柔光的映射中更显得越发飘逸俊倪。“离儿,你看谁来看你了?”那挡住莫离视线的巨大身影一偏,将等在后面的人露了出来。莫离定眼一看,惊喜道:“三娘!阿土哥!”徐三娘一见莫离,顿时也不顾已经隆起许多的肚子,猛地一下就扎到莫离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在场的男人们都被她那惊魂一扑吓得冷汗直流,但又见三娘如此伤感,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呆呆地在她身后站着。莫离抱着三娘,让她在自己怀里哭够了,才抚抚她的背道:“好了好了,孕妇的情绪切忌大喜大悲,影响到胎儿可不好!”三娘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颇为不在意地拍拍自己的肚皮道:“我家的小子坚强得很,哪那么容易说没就没了!”莫离见三娘这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还这般乐观开朗、大大咧咧,脸上也禁不住泛起了喜色。将手贴到三娘肚子上:“四个月了吧?”还没等三娘回答,阿土就在一旁傻笑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四个半月了。”“恭喜你们哪!”莫离祝贺道。三娘拍拍莫离的手道:“等这死小子生出来,就让你给他取个名字。你也知道我和阿土没念过什么书,这个取名的重任就交给你这个干爹了!”莫离笑道:“孩子还没出世呢,你怎么就知道是个男娃儿了?”三娘凤眼一瞪道:“我就知道他是男的,而且还皮得很,估计就你能收拾他。”莫离握着三娘的手但笑不语。三人聊了半晌,莫离忽然问道:“文煞怎么不在?”三娘一听莫离提到那魔头,脸色骤变:“你找那畜生作甚?”莫离安抚了三娘一番,让她稍安勿躁。“那自然是有事才会寻他。”那文煞本就是因为与三娘水火不容,担心自己出现会扫了莫离的性才在韩子绪的劝说下没有到场的,谁知现在竟然是莫离主动寻他。韩子绪沉思半晌,便让人传话下去,果然不到一会儿,文煞便赶来了。“莫莫,你找我?”文煞的眉宇间带着难得的喜气,直接忽视了房内对他横眉竖目的众人,硬挤到莫离身边。莫离对文煞的小动作也不甚介意,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将三娘与阿土哥放出谷去?”话音一出,屋内除了莫离之外的人皆脸色暗沉。三娘自是知道她与阿土是眼前这两人威胁莫离就范的筹码,她与阿土早就做好了与那魔头抗战到底的准备,但现今莫离忽然发难,竟当着众人的面捏文煞的虎须,谁能不冷汗直流。不想莫离被文煞迁怒,三娘立刻圆场道:“小离,没事,我和阿土在这呆得挺好的……”莫离没有理会三娘,只是一直看着眼前的文煞。文煞握着莫离的手,吸了口气道:“他们……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稍微停了一下,文煞又不放心地说道:“莫莫,你别走,行吗?”莫离见文煞答应,便也笑道:“好,我不走。”见莫离这般爽快地应承下来,不止是文煞,就连韩子绪僵硬的身形都明显放松不少。但三娘却炸了开来。“凭什么不让小离跟我们走了?我三娘今天就是要带着小离离开这个鬼地方,特别是你们这两个畜生!”“吃里爬外不说,还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都对我家小离做过什么事了?”“现在还说些什么让小离不要走这种狗屁倒灶的废话。”“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吧,谁愿意留在变态身边!”……三娘骂得是风生水起,那黑白二人从来没试过别人在自己太岁头上动土的滋味,但又发难不得,脸色顿时也难看得可以。“三娘,别说了。”莫离转过身来对着阿土道:“阿土哥,你回去收拾收拾,带着三娘出谷去吧。”阿土自然知道文煞与韩子绪的厉害,赶紧将泼妇骂街的媳妇拉回身边。莫离对那黑白二人说道:“我不会离开的,请你们为了我,一定要保护他们周全。”三娘见莫离如此,泪水顿时滂沱直下。“小离,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呜呜……”莫离笑道:“好三娘,待宝宝生了下来,我再去看你们可好?”三娘听了更是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以后若是想我了,也可以来看我啊!”眼看三娘是越安慰哭得就越厉害,众男人没辙,只得让阿土赶紧把人带走了,免得触景伤情。待室内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文煞轻搂着莫离问道:“莫莫,你真不走了么?”在这个问题上,无论是他还是韩子绪,都太过于缺乏自信。自三娘离开之后,莫离的脸上就敛去了笑容,不过他还是对着文煞点了点头,道:“对,再也不走了,你们满意了么?”文煞与韩子绪顿时语塞,却又不知说何是好,只得面面相觑。莫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发呆的二人道:“现下时辰还早,能带我去林信坟前一趟么?”文煞面有悲色——眼前的莫离,似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莫莫了。即使阿忘回来了,莫莫也不在了。无法拒绝莫离的任何要求,那黑白二人陪着莫离去了林信坟前。 第89章 放弃了那绝无仅有的一次返回现代时空的机会,莫离那颗心早就随着希望的消失而逐渐沉没了。这数日以来的平和与安静,只不过是给了他一段时间,让他充分地思考并作出一些选择。在这个世界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可以改变无数人悲惨命运的工具而已——一个用过便可以扔掉的工具,一个不会流血流泪更不会受伤的工具……工具不应该有情感。多余的情感,只会让他无数次地痛苦再无数次地重蹈覆辙。太傻了,太蠢了。深夜里,偌大华丽的寝宫中,透着宁静的两道呼吸声。在幽暗的烛火之下,沉睡中的黑白两道的霸主们,脸上都透着平日难得一见的稚气。没有高高在上,没有不可一世,有的,只是能够躺在爱人身边安详入眠的满足。那平时应是无时无刻不在防备他人偷袭的两人,却能如此放松地全心依赖自己,毫无芥蒂地躺在自己身边。你们都太过信任我了。莫离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文煞的大掌中抽出。睡梦中的文煞似乎对莫离的这个举动感到不满,眉头轻蹙像在抗议。担心文煞因此而转醒,莫离只得用手轻揉了一下他的发顶。得到了安慰,文煞才如之前的阿忘那般安静下来。而韩子绪的手则紧紧搂着自己的腰,温热的气息吐在敏感的后颈上。想起之前的丑奴也是如此这般地喜爱这种情人间亲密无间的行为,莫离顿时禁不住无声地落下泪来。稳住了那有些许紊乱的呼吸,莫离轻轻地将手深入软枕之下,摸出了那只小小的白玉瓷瓶。莫离唇边挂着苦笑。那碧瑶也定是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才会给了他这瓶心魔之毒吧?不知道应该要谢她好还是要恨她好……罢了罢了。只是那脸上止不住的清泪,滑入口中,滋味竟如此酸涩。颤抖着拔开瓶盖,倒出那颗泛着暗金色泽且带着淡淡清香的药丸。那一切的罪过,既然由我拯救,便也由我承担吧!莫离将那药丸放入口中吞咽下去。感觉那甜香的气味顺着食道滑落,莫离的心却也跟着沉入了深潭之中,估计此生,再无重见天日的一刻。静静地闭上眼睛,莫离只是在心中淡淡地祈祷着,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幸福。但他却忘了,这“所有的人”之中,本应该包括他自己……第78章 大隐于市1次日,鸟儿在窗棂前支着细腿儿跳跃,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黑白二人便也在那清晨的阳光中渐渐转醒。几乎是同时的,他们撑起身来,看到睡在二人中间的莫离,脸上的线条顿时柔和起来。莫离的脸埋在软枕之中,胸膛缓缓地起伏,身子微微蜷着,似是睡得甜美。韩子绪不禁用手抚了抚莫离的长发,文煞也学着莫离的以前样子,伏下身来在莫离颊边轻轻落下一吻。估计是被那时不时的小动作所惊扰,或是那初升的晨日越发灿烂的缘故,待莫离被那二人无声地静视了许久之后,他才翻转了几下身子,也幽幽苏醒过来。见莫离睁开眼睛,韩子绪笑着道了句“离儿,晨安。”莫离眨了眨神色木然的眼睛,呆呆地没有回应。文煞见莫离露出一副刚睡醒脑筋转不过来的呆傻模样,顿时觉得他越发可爱,便伸长了手臂将莫离圈进怀里道:“还睡?该起来用早膳了。”莫离任文煞的大脑袋在自己的怀里胡乱磨蹭,竟难得的没有任何抗拒。见文煞瞎闹了半晌,本应说话的莫离却未吐过只言片语,韩子绪在一旁看了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之间却也说不上是哪儿不对劲。所以韩子绪只是揉了揉莫离的发顶道:“离儿,先去洗漱可好?”见莫离点了点头,韩子绪才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传唤侍婢们进来伺候莫离梳洗。看着莫离漱完口洗完脸,乖乖地套上了他们精心准备的素花淡青锦袍,雪白的腰带上坠着墨玉所制的如意挂件,三千青丝也用碧翠簪子给挽了起来。依旧是平日的打扮,莫离只是静静地任人摆弄着。人还是往常的人,但今日的莫离看在那黑白二人眼里,总觉得生生地少了些灵气。黑白二人原以为那是莫离让他们吵醒而精神不振的缘故所致,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大不了在用完早膳之后再让莫离补个眠就可以了。清淡的膳食送了上来,那二人带着莫离入了座。吃了几口,文煞瞥见一旁的莫离似乎没有动筷的意思,觉着奇怪,便说了一句:“莫莫,怎么了?吃饭啊!”莫离听言,这次倒是有了反应。只见他转过头来,用那一潭死水般的眼神看着文煞,轻轻地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的筷子。韩子绪见他终于动了筷,便又舀了一勺小菜放在莫离碗里,道:“离儿,这个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儿。”莫离见韩子绪这么一说,立刻用筷子夹了那些小菜,伴着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如此温顺乖巧却又如此沉默的莫离,让韩子绪与文煞不约而同地感到别扭——那种感觉就像吃饭吃到一半发现菜中藏了只青虫一般,不上不下地堵得厉害。向来心细的韩子绪,一边吃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番,越发觉得事情远没有他们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回想起数日来莫离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这不是一个刚刚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精神浩劫的人应该有的反应,即使在他印象中的莫离一直如蒲草般柔韧坚强,但也不至于能如此淡然豁达。而且自从莫离如愿见到三娘和去林信坟前祭拜过之后,眼中的神色虽有悲切,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特别是在昨夜,他竟主动说出会原谅他们的那些话,让人现在回想起来,无端地觉得压抑——那实在是太像一个临终的人在交代遗言的模样。是的,直到昨天为止,莫离从来没有说过不会离开他们这种话。即使以前曾经有说过,但也不过是在他们二人用尽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不得以而为之罢了,又何曾有哪次是莫离真心地想要留下呢?但这次实在太不一样。他与文煞手中皆无人质而且也并不打算再次动用武力强留,但莫离却自动自发地承诺说自己再也不离开了……不对,一定有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韩子绪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也吃不下饭,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此刻的文煞,却也像是注意到了些什么,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两双眼睛盯着莫离。“莫莫,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找大夫来看看……”“离儿,你倒是说句话啊!”那黑白二人围在莫离身边,那种萦绕在心中的不详预感却越发浓烈。但那莫离却只像一具被人牵着线的木偶一般,神情呆滞地继续扒着碗里的粥,手上的筷子不断地夹着韩子绪刚才说的那碟小菜,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虽然会呼吸会动弹,但那双昔日清澈灵动的眸子,哪里还找得到一丝生气?文煞见莫离这般模样,一时心急,嗓音也大了不少:“别再吃了,莫莫,你说话啊!”一听文煞这样说,莫离果然马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脸来,呆呆地看着文煞。文煞的手指抚上莫离的脸颊,带着些微微的颤抖。“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明明还好好的……”韩子绪对着莫离道:“离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没关系,你告诉我们,打我们骂我们都好。若是不喜欢呆在这,或者说你还想要见谁?你要去哪儿我们都送你去。”“你说说话,离儿,对我们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韩子绪的声音被刻意地维持平缓,但还是无法抗拒地带了些明显的颤抖。他们明明才在昨晚看到了一点点名为希望的曙光的,没理由才过了那么短短的几个时辰,在他们不曾注意到的瞬间,那点微光便就不知不觉地泯灭了吗?过了许久,那二人也没有得到莫离的回应。韩子绪的双拳紧握,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那一片萧瑟的秋景。“昨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文煞显然不愿意接受现实,对韩子绪怒吼道:“不会的,莫莫明明能理解我们所说的话,他很乖,他没有问题,他是正常的!”韩子绪苍白着脸道:“文煞,你莫要自欺欺人,谁都知道,真正的莫离不会是这个样子。”文煞大怒,本想扫掉桌上的东西,但又怕吓到莫离,只好隐忍作罢。韩子绪无心理会文煞的情绪,他看着莫离,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出门外扯了一个侍婢进来。“你,去对莫离说,让他把头上的簪子送给你。”那侍婢战战兢兢地杵在那儿,直摇头说“奴婢不敢”。文煞在一旁大怒道:“让你做你就照做!”那小侍婢被文煞这么一吼,魂都差点没被吓去半截,但也只能忍了泪,颤抖着声音小声对莫离说道:“莫,莫公子,能把你头上的碧玉簪子,呃,送给我吗?”莫离呆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说大声一点,没吃饭吗?!”那小侍婢泪都落了出来,只好哭哭啼啼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韩子绪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副犹如刚被天打五雷轰过的神情。那无端被拖进来的小侍婢,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能无助地呜呜直哭,弄得人更加心烦意乱。过了半晌,韩子绪才蹲下身子,轻轻地对莫离说道:“离儿,你头上的簪子真好看,能送给我吗?”莫离一听,立刻将手抬到头顶将那束发的簪子取了下来,放进韩子绪的手心里。“好……真是太好了……”文煞惨然道:“果然,莫离他只会听我们的命令,其他人说的话,他一概不去理会……”确证了莫离出的问题,韩子绪有些神情恍惚。“但是,他就算能听我们的话,但也只是身体上作出了反应,他的精神,根本就没有理解!”“昨晚我们二人都陪着离儿,没理由会出事的,没理由……”文煞想起昨晚的一切,便就像被当头棒喝一般惊跳起来。他忽然掐住莫离的下巴,手指伸进莫离被捏开的嘴里。“莫莫,你是不是自己吃了什么?给我吐出来,吐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莫离被文煞的手指按压着舌根,被抠到了喉咙深处,身体便自然反应起来。跌坐在地上,将刚刚入腹不久的东西吐了个稀里哗啦,莫离捂着自己的喉咙不断干呕着。 第91章 你被莫离改变了,彻彻底底地。文煞不置可否,只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闭上眼睛,说了句:“彼此彼此”。韩子绪缓了一些过来,便翻转过身体往莫离那儿挪近。即使无法再催动内力为那善良到令人心痛的人儿取暖,但他还有体温,总能为他挡去一些风雪吧?韩子绪握着莫离冰凉的手,眼中却险些落下泪来。“离儿,赶快好起来,赶快好起来吧……”第80章 大隐于市3韩子绪与文煞带着莫离,在万分艰难的跋涉下终于闯出了雪暴区。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与要到达的目的地尚有一段距离。文煞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想到方才经历的那场雪崩让他们二人都有了不小的折损,盲目赶路确实并非明智之举。幸而文煞还隐约记得那半山腰上有个茅草屋,是熙尤那家伙下山打猎的时候的临时住所,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屋里还能有些干粮与腊肉。他们二人饿着冻着也不要紧,主要还是担心莫离撑不住,毕竟原本随身带着的食物与水都在避难的时候丢失了。韩子绪自是不会反对这个提议,毕竟他也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用以调息疗伤。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那茅屋,那屋子外观虽破旧不堪,但里面却是五脏俱全。文煞取了干柴生了火,在火堆旁用禾草铺好了垫子,还将身上的大髦与外套脱了下来全部垫在禾草上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莫离抱了上去。韩子绪本在一旁打坐疗伤,见文煞这般动作,也将自己身上的皮草披风取下,盖在了莫离身上。文煞未说什么,只是翻出熙尤之前未用得上的干肉存货,用剑削成块状,递到火上烤着。不出多时,屋内便飘出了食物的香味。将干肉递到莫离面前,文煞轻声道:“莫莫,吃点东西。”“慢一些,小心烫。”莫离听话地接过那些肉块,一点一点地塞进嘴里咀嚼着。文煞见莫离吃得差不多了,才将剩下的大块肉弄到火上烤了,直接用剑劈成两半,扔了一半给韩子绪。韩子绪伸手接过,却差点没被烫得将那肉块跌到地上,面上虽狼狈但嘴上还是笑着道谢道:“多谢文堂主,韩某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食物。”文煞没有答话,只是又在屋里翻腾了一会,找出了一只酒葫芦。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存量颇丰。拔开壶盖凑近一闻,发现竟然是不少于十八年的女儿红。文煞猛地灌上几口,看了眼韩子绪,塞上壶盖,又将酒葫芦砸了过去。皆是江湖儿女,也难得共过一次患难,如今他们二人却一个莫离不再对立,也不知是缘或是孽。但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的人去烦恼,今日的这个破茅屋里,没有不可一世的一言堂堂主文煞,也没有正义凛然的天道门门主韩子绪,有的只是两个落魄的男人,外加一个同时被他们所深爱着的宝贝而已。两人一人一口将那葫芦中的酒喝完,陈酿的酒后劲十足,酒精刺激了血液循环,身体顿时变得燥热起来。莫离早就吃完了东西,静静地蜷卧在文煞身边的禾草垫上。文煞方才一边灌酒,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莫离清瘦的脸颊。韩子绪看到文煞这般模样,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自从文煞恢复了关于阿忘的记忆以来,已经许久没有碰过莫离了吧?其实别说是修炼红狱魔功而向来在欲望方面放纵自如的文煞,就是向来清心寡欲的韩子绪也无法不去想念莫离的滋味。那种深入骨髓的欲望——就像不通过疯狂的索取和占有就无法确证自己拥有那个人儿之外,更多的是得到了一种身体与心灵同时的满足,而后者往往更让人像上了瘾般,一旦尝试便不可自拔。韩子绪闭起双眼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清净心经的口诀,随后说道:“文煞,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趁人之危的好……”文煞斜了韩子绪一眼,“别跟我说你完全没有过这种想法。”韩子绪漠然,干脆噤了声去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就在那黑白二人打算熄了烛火就寝的时候,却发现一直蜷着的莫离面色绯红、呼吸急促,似有异样。文煞赶紧将手掌贴上莫离的额去,发现温度有些烫手。韩子绪皱眉道:“难道是受凉发烧了?”谁知话还未说完,却看见莫离抓住了文煞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文煞与韩子绪见莫离这般反应皆是一愣,韩子绪赶紧将莫离扯了过来问道:“离儿,你这是怎么了?”莫离刚被扯进韩子绪的怀里,便立刻转过身去,手臂搂上了韩子绪的脖子,还用冒了薄汗的鼻尖不断地蹭着韩子绪的脖子。“怎么回事?”韩子绪搂住了在他怀里胡乱扭动的莫离,问道:“今日是?”文煞惊觉道:“农历十三了……”两人恍然大悟,今日竟然是每月合欢蛊发作的日子。韩子绪看着不断扒拉着自己衣服的莫离道:“这可如何是好?”文煞咬牙道:“难不成看着他死?”韩子绪无语,难得他们二人今日本想坚持一下做派,谁知却好死不死地碰上合欢蛊发作。莫离显然已经被药性控制,原本那死气沉沉的眸子却在此刻被欲望染上一层水雾,竟有些许灵动起来。莫离压在韩子绪身上,手中胡乱地扯开韩子绪的衣服,但他毕竟在神智上还是受了影响,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能是难受地在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韩子绪见莫离这般模样本就不舍,加之刚才又有黄汤下肚,被莫离这么一蹭更是气血上涌。霎那间,莫离被放倒在那黑白色的大髦之上,衣带被解开,露出了衣袍下那虽然瘦骨嶙峋但却依旧能勾起韩子绪与文煞最深层的渴望的身体。在这荒郊野外根本没有可以帮助润滑的东西,在前戏与调情这一方面,文煞显然没有韩子绪高明,故向来在三人之间的性事上占惯上风的文煞,今晚竟没说什么,只是让位于韩子绪,免得自己过于急促而弄伤了莫离。莫离的下身几乎是被倒立过来,双腿高仰着,韩子绪用唇舌刺激着莫离那微微张合的洞口。唾液顺着重力作用流入穴内,有了液体的润滑,手指的进入也变得相对容易起来。莫离前端的精致玉器也同时被抚弄着,他显然被这前后夹击的快感所淹没,竟破天荒地发出了呻吟声来。多日未曾听到莫离的声音,文煞激动得难以自抑,便也俯下身来吻住莫离的唇,而莫离的手臂也环上了文煞的肩膀,将文煞扣得死紧。文煞的唇舌与莫离的忘情交缠着,直到文煞移开嘴唇,莫离气喘吁吁开着口,便有银丝自嘴角溢出。文煞的唇移到了莫离的耳背处轻轻舔吻着,还不时用舌尖逗弄那小小的耳珠,敏感部位的刺激让莫离忍不住弓起了腰背。“啊哈……嗯……”莫离虽说不出话,但那饱含着邀请的呻吟却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此时无论是韩子绪或是文煞,都被那焚身的欲火弄得大汗淋漓,那坚实脊背的曲线在幽暗的火光中如覆盖过一层光油,更显性感。韩子绪放下莫离的身子让其平卧,双手托起莫离的臀,将那巨物的头部轻轻顶入。“啊……”莫离因韩子绪的进入而发出小声的尖叫,而那与文煞十指相扣的手指也紧张起来。“没事的,离儿,深呼吸,放松一点……”文煞按揉着莫离因紧张而绷紧了肌肉的腰,莫离也听了韩子绪的话调整了呼吸。见莫离的身子渐渐柔软下来,韩子绪腰上一个用力,才将那巨物整根顶了进去。本担心莫离久未经情事的身体会承受不住,韩子绪就算将自己埋了进去也不敢即刻抽动,然而是莫离似乎耐不住寂寞而用双腿圈紧了韩子绪的腰,后穴又不断地微微收缩着,弄得韩子绪本就少得可怜的神智全数崩断,开始疯狂地在莫离体内驰骋起来。莫离的身体随着韩子绪的动作不断地摆动着,原本整齐的发髻早已散乱,那扬散开的三千青丝铺陈而起,衬得莫离的身子越发玉白诱人。而刚才被文煞逗弄的耳根也泛出红晕,一直烧到了不断起伏的前胸,那带着水气的眸子中还似乎添上了那么一点无所适从的色彩,让文煞在一旁看得是欲火偾张。未能得到舒缓的下体硬到发痛,文煞轻吻了莫离泛出薄汗的额,轻说了一句:“莫莫,帮帮我……”将莫离的手拉扯着覆上了自己的下体,莫离也乖得很,即刻用手指轻轻地安慰着文煞腿间昂扬的巨物。一时间,三人的喘息声交杂在一起,有时还能间或地听到几声莫离因隐忍不住而发出的甜腻呻吟。韩子绪在莫离体内抽插许久之后终于将阳精泄入,在高潮的那刻莫离尖叫起来,那收缩的后穴甚至舍不得韩子绪退出。在稍稍歇缓之后,莫离竟又支起身子贴上了身后的文煞。文煞顺势抱住莫离滑腻的身体,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吮吻着莫离的脖子,唇舌逗弄着他胸前的红樱。莫离被弄啥弄得喘息连连,手指也都不自觉地插进了文煞的发内。文煞的手指往莫离的身下探去,那刚被使用过的穴口柔软而温热,甚至未等文煞有所行动,莫离竟然伸手扶起那巨物轻轻摩挲起来。文煞被莫离这么一碰又如何能控制得住,便也来不及多想就一举攻入。莫离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文煞坚实的肩膀上,光裸的脖子向后仰着,露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韩子绪虽然刚发泄过,却也忍不住这般光景,便也轻轻靠上前去,断断续续地吻着莫离的脊背。……一番云雨过后,莫离早已累得伏在文煞身上沉沉睡去。茅草屋外依旧是寒风凌厉,那巨大的风像是要将那破屋子给吹上了天去,但屋子里的人似乎都没有被这样恶劣的气候所惊扰到。韩子绪与文煞只是将自己的单衣裹回,其他的衣物全部罩在了莫离身上。看着在他们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韩子绪顿时茫然了。将一抹凌乱的发丝撸回莫离耳后,凝视了莫离熟睡的脸半天,忽然问了一句:“这合欢蛊的毒,还解吗?”文煞望着那蛛网频结的破烂屋顶,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虽然有点答非所问,但韩子绪却了然了。果然,他与文煞在莫离面前,始终都只能是一个卑鄙下作之人。本来估摸着这次上昆龙山来,除了要请熙尤查看一下莫离是否还中了其他的蛊外,还曾经决定要替莫离拔了这合欢蛊的。但今日被莫离这么一闹,他们似乎都没有了这番心情。是的,也只有在合欢蛊发作的时候,平日那如一潭死水的莫离才会带上些许灵动的神情,也才会让他们觉得,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只是一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虽然他与文煞都清楚,那只不过是合欢蛊的药性在作祟而已。但这又恰好像是那在沙漠中脱水行走了许久的人见到了一座绿洲的海市蜃楼一般,即使明明知道这只是幻影,但也总是能增加一切希翼和期盼的吧?这唯一的一点奢望和眷恋,让他们如何能斩断,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斩断?!韩子绪转过身来,看到文煞恋恋不舍地轻啄着莫离的脸,口中还低声地“莫莫”、“莫莫”地叫个不停。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渴望着——就这般一声声地唤着唤着,或许哪一天莫离就能被他们给唤醒了呢?如果注定莫离这辈子都醒不过来,那还不如便就在今夜让那雪崩将他们都埋了,这种结局对他们三人来说岂不是更好?一想至此,韩子绪便觉得就让那雪暴来得再激烈点也没关系,如果他们三人还能见到明朝的太阳的话,那就当做还有希望吧!第81章 大隐于市4次日醒来,山中的天气果然一扫昨日的阴霾放晴开来,灿烂的朝阳照在白雪之上,晃得人的眼睛直发疼。韩子绪看着这般好天气,又想到昨自己夜睡前所想的那些东西,心情顿时轻松不少。没有了狂风暴雪的肆虐,两人赶起路来步伐也快了许多,没到晌午便已到达了目的地。依旧是一间比山脚下的破茅屋好不到哪儿去的屋子,难以想象这样的建筑竟然能抵挡住山中寒风的侵袭。来到门前,只见文煞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抬了脚便踹了进去。那摇摇欲坠的门吱呀一响,终于让在屋中的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只见那人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几乎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五官。熙尤全身都用粗厚的皮革裹着,看起来越发高大。这幅打扮若在平常人看来,只像是个落魄的猎户,哪里会想到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苗疆蛊王?见熙尤的眼神往自己身上落,韩子绪识趣地向前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天道门韩子绪,此次冒昧前来叨扰,还望阁下海涵。”一般江湖上的人听到天道门的名号不出例外皆会啧啧称奇、赞誉有加,更何况此次是门主现身。不过在狂放的熙尤那里,哪门哪派对他来说都一样,毫无意义。倒是文煞直截了当地朝熙尤吼了一嗓子:“兄弟,来替我瞧瞧我相好的。”熙尤冷眼一扫莫离,口中语气尽带讽刺:“合欢蛊的效用如何?看来你们都挺满意的是吧?”文煞不耐烦道:“一句话,你帮是不帮?”熙尤摊摊手无所谓道:“昨日你们将我半山腰上茅屋里的东西扫荡一空,那这事又怎么算?” 第93章 说罢,那黑白二人也不耽搁,即刻吩咐各自旗下的情报菁英去搜集了关于孟清漓的各种信息,随之便轻车简从地出了无赦谷去。数日后.万毒门话说那孟清漓也是一奇人异仕。其出身本是一低贱的小倌,后因容貌出色而被富商买下当做贺礼送给了天朝的骠骑将军宋越。那将军宋越显然对孟清漓喜爱非常、百般呵护,但谁知孟清漓早已心有所属,而他倾心之人竟然是宋越的死对头——匈奴王呼尔赤。想起那呼尔赤二年前在进汴京与天朝议和之时,竟公然在朝堂上向皇帝讨要孟清漓,还愿意让渡三年内边关互市的赋税二成,只为求得佳人在怀!一时间,这一事成为上至朝堂,下至黎民百姓在茶余饭后所热议之事。想不到这个地位卑贱的区区男妓竟然会成为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争夺的焦点所在,不惜上演一场双龙夺珠的戏码。感觉到事情并非他们表面所看到的这般简单,韩子绪与文煞又对孟清漓做了进一步的调查——他们惊然发现,这孟清漓竟然是由呼尔赤的宠姬“苏烟萝”借尸还魂过来的,而那孟清漓在尚为女儿身之时,就已为呼尔赤诞下了一子,也就是现在匈奴的小太子摩勒!越发感到这期间的内幕复杂惊人,韩子绪与文煞在到达万毒门之前,着实是花费了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离奇的现实。但在想到他们所深爱的莫离也是从一个未知的世界来到他们身边的,思及此,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了。说来正巧,那黑白二人刚赶到万毒门便收到了门主展久江将要嫁女的喜讯。韩子绪与文煞地位非凡,自然是轻易便拿到了参加喜宴的拜帖。那二人本来还对如何邀请新婚燕尔的新郎官出谷为莫离看病一事愁眉莫展之时,事情却忽然有了戏剧性的发展。想不到那匈奴王呼尔赤,竟然愿意为了孟清漓屈尊绛贵——为了最后挽回自己的心上人,他竟不惜乔装打扮混入万毒门,只为求孟清漓在木已成舟之前回心转意。而天意早已注定,孟清漓在前世早就心系匈奴王,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抛下了正要与之拜堂的娇妻,与那匈奴王双双闯出了万毒谷去。还让人想不到的是,呼尔赤与孟清漓二人两年未见,对彼此的渴念竟如干柴烈火一般,在刚离开万毒门势力范围之时便在打尖歇脚的客栈中翻云覆雨起来。韩子绪与文煞一路跟了过来,看到这般景象自是觉得有些难为,但想到若错过此次良机而让孟清漓回到那匈奴王的势力范围之内,要再想请人估计要就难于登天了。那黑白二人只得将屋内的春光从头到尾观摩了一遍,虽说尴尬,但也确实不得不感叹孟清漓的隽秀清逸与匈奴王的雄壮张狂,还有那二人水乳交融般地和谐的契合之姿。待那房中过于炽热的气氛总算消停下来之时,韩子绪与文煞趁势闯入屋内。那呼尔赤见来者不善,更是将孟清漓紧紧地护在身后,甚至不顾自己之前在闯出万毒谷之时被药尸所害而留下的伤与他们二人动起手来。虽说那匈奴王武功甚高,但毕竟受伤未愈而且以一挡二,本就没有任何优势,加之不识武功的孟清漓空有一身毒术,却因刚刚经历情事未着寸缕而无法施展。见自己的相好被他们逼得处境狼狈,孟清漓自然也不会舍得让呼尔赤再为其受伤,无奈之下便也只得勉强答应随他们回去替莫离看诊。得到了孟清漓的首肯,韩子绪拱手轻言一句“得罪了”,便用被巾包裹住孟清漓赤裸的身子,与文煞一起日夜兼程地将人带回了无赦谷。起初,孟清漓在刚见到莫离之际,对莫离的病症也觉得是无从下手。在使用各种方法施验了毒性无果之后,孟清漓一时间也对莫离勉强能称之为的“病”的状况觉得有些束手无策起来。想起当时为了替莫离验毒,孟清漓每天都要在那具瘦弱枯黄的身体上扎上至少数十针,有时候为了配合针法还需浸泡各种药水。单是这项任务孟清漓就无法自己一人完成。而韩子绪与文煞对于莫离之事自然是不愿假借他人之手,尽量亲力亲为。但当那黑白二人看到那无数尖针一根接着一根地刺入莫离身体的时候,虽然知道莫离感觉不到疼痛,但韩子绪与文煞却是切身地感受到了。那落在莫离皮肉上的每一针,都像是扎到了那两人的心尖上一般,疼得发麻,疼得战栗。但多亏孟清漓天分极高,在万毒谷浸淫两年后竟也对一些上古奇毒有了不少了解。他在无意中想起了一种名为“心魔”的奇毒,施用效果与莫离现在的这般模样基本符合。此毒在毒经中虽有记载,但配方早已无处可寻。心魔的效用非常奇特,它是专为那些无心于世却又不能死去的痛苦之人所准备的。传说天朝的开国皇帝曾疯狂爱上前朝的亡国之妃,但那妃子本就痛恨杀死自己夫君又抢走夫君天下的男人,但无奈于天朝皇帝利用前皇室亲族仅存的命脉威胁于她,并说出那妃子死去之日就是那些前朝皇族陪葬之时。那妃子日日苦痛,但却要想方设法延续自己的寿命,煎熬甚笃。后那妃子便托人在民间寻到此奇毒,服用之后便如行尸走肉,剥离了自己的灵魂,从此不必再面对自己的仇人。心魔之意就在于魔由心生,此毒无药可解,唯一的方法就是要解开中毒之人的心结。孟清漓看了那分别坐在莫离两侧握着他的手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不禁叹了口气。明眼人一看便知,莫离的心结应该就是来源于那一正一邪的两人吧?但孟清漓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参透莫离所有的过去,故也对他们三人之间曲折离奇的故事不得而知,又怎么谈得上为莫离解开心结呢?抱着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的心态,孟清漓虽不待见那黑白二人,但隐约中却对处境凄惨的莫离抱有无尽的同情。于是孟清漓打算死马当做活马医医,若实在不行他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了。说来也巧,便在孟清漓握着莫离的手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胡言乱语的时候,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说了些什么,莫离那被包裹在孟清漓掌心中的一只手指似乎微微地动弹了一下。那仅仅是一下非常轻微的动弹。孟清漓马上看向前方的人——依旧是一双毫无焦距的瞳孔,孟清漓一度以为是自己神经错乱了。孟清漓又尝试着对莫离说了一会儿别的话,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孟清漓皱眉,难道是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让莫离听了有反应?孟清漓挖空脑袋想了半天才将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见床上的人儿呆愣依旧,孟清漓顿感口干舌燥,但就在他转身打算取杯水喝上一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身后的床榻上传来了一个微弱蚊鸣的声音。孟清漓见状大喜过望,顾不得手中的水杯翻落在地,赶紧凑近到莫离的床边去。到底是什么话能让沉寂了如此之久的莫离愿意再次苏醒过来?孟清漓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对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孟清漓凑近莫离的脸。“莫离,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看得出莫离似乎有些着急,孟清漓用手轻抚着他的背道:“不急,慢慢说,慢慢说……”孟清漓将耳朵凑在莫离唇边,很辛苦地才将他的话听懂了。然而令人更为惊讶的是,孟清漓在莫离口中听到的竟然是一句只能在现代社会才会出现的独特语言!孟清漓的脑袋仿佛被雷轰了一下,整个炸开了。他有点失控地抓着莫离的手道:“你!你莫非也是……?!!”如果自己猜测正确的话,他很可能跟莫离有着相似的经历。孟清漓急道:“我是公元xxxx年的人,我是因雪崩而借尸还魂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你呢?莫离?回答我!”莫离中毒已久,虽然误打误撞地让与他来自同一个时空的孟清漓随口说出的现代话语而解开了心结,但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全部恢复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孟清漓又自言自语似的在莫离耳边说了很多话,说的都是一些自己在现代社会是做什么的,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来到这里又经历了什么等等。孟清漓他乡遇“故人”,简直是激动非常,说得有点都有些忘乎所以了。等他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再回过头来仔细观察莫离的时候,心中暗暗地吃了一惊。莫离已经不再是那个目无焦距的木头人了,他的眼睛在刚才过去的时间中,已经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很难以形容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乌黑而又温吞似水。初看去犹如善良的小鹿,再细细看去,那里面竟又包涵着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包容,细致,坚韧。佛家常说,一砂一世界,一叶一乾坤。孟清漓以前虽听说过这句佛语,但却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领悟。看着莫离那双眼睛,霎时觉得自己的心灵都有种被净化了的感觉。一尘不染。当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你时,竟莫名有种让人想要流泪的感觉。恢复过来的莫离,因为这双眼睛,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就算脸色依旧不好,就算身体依旧瘦弱,但却有种再多的美人也不能比的美丽。怪不得韩子绪和文煞会为了莫离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来。第83章 大隐于市6莫离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一片说不清到底是光明还是黑暗的混沌中沉睡了许久。外界的喧嚣与躁动,再也不能穿透那层厚厚的保护膜。无论是哭也好笑也罢,他呆在这个安静而平和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自己生命的逝去。他觉得很安详,也很快乐。忘却了恍如隔世的爱恨情仇,那些一度的苦恨别离与撕心裂肺便就像被付之一炬的灰烬,扬撒于尽头的角落之中,在他的脑海中隐隐钝钝地消失殆尽。想不到自己最终是通过这种极端的方法来获取幸福,虽然这种“幸福”在旁人看来未必如此,但对于莫离来说便已经足够了。他就这样不问世事地沉睡着,再也不愿醒来。他想着,大概他剩余的人生便也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耗去了。佛家曾曰人生有七大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悔、爱别离。如今他终于可以超脱这凡尘俗世,以这种非人非鬼的状态存在下去。众人皆各得其所,韩子绪与文煞得到了他,而他又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这样不是很好吗?于是那层延绵不断的黑暗便这样保护着脆弱的他,隔绝了原本的一切困扰。一直等到,一个陌生而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的时候,莫离才在那片混沌中微微睁开了眼。他觉得很奇怪,为何那向来无坚不摧的外壳会让这道他从来听都未曾听过的声音穿透了进来。花费了很多时间去集中那涣散得可以的精力,他慢慢地消化着那断断续续而又仅能模糊听到几个词语的话来。“你……听得到……吗……”“我……”“你是……”莫离一开始曾对那道声音不以为然,昏昏沉沉地又想闭上眼睛重新睡去。但那道声音又忽然模糊地说了一个短句,便就是那个短句,让莫离已然游离的思绪又骤然集中起来。“不可能的……”终于反应过来的莫离在那片混沌中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听到他原来所处的现代社会的语言?那似乎早已远离了自己的过去忽然又像碎片重新拼凑起来一般,迅速地堆积到他久未使用的脑海之中,顿时疼得他一阵发麻。那道温柔的嗓音,怎么会说出那个时代特有的语言?莫非,莫非他已经回到了那属于自己的世界了吗?天知道,他多想回家,又是多么想念那个距离自己遥不可及的时空!他想见见那个说话的人。他想问问他,那个世界现在到底变成个什么样子了?而那个人又是如何寻到自己的?那个人能将他带回去吗?……太多的“为什么”在莫离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他再也做不到淡定,再也无法在这片充斥着混沌的保护膜中静止下去。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嚷着释放,他想知道真相!于是那片混沌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山崩地裂的摇晃犹如强烈的地震袭来,将那层坚韧的保护膜彻底地震裂开来。那个独立而超然的空间开始龟裂,继而像瓦片般一块一块地剥离,从莫离的身旁纷至而落。最终,那整个只属于莫离的世界坍塌了。他原本轻飘飘的身子也忽然感受到了沉重的牵扯力,仿佛要将他脱离了许久的精神又重新塞回那具行尸走肉的身体之中。莫离知道,他就要清醒过来了。原本无神睁大的双眼渐渐地从瞳孔中投射进些许的光点,而那些光点逐渐扩大,慢慢地连接成一片。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如那玻璃上晕泽的水滴终于被阳光蒸干,身边的景物越发鲜活透亮起来。吃力地转动着许久未曾使用过的头脑,莫离慢慢地消化着眼前的每一件事物。莫离的注意力渐渐被那道温柔而清雅的声音所吸引过去,那发出声音的男子正坐在他的身边,而自己的手则被那男子紧紧地握着。莫离慢慢地将焦距对上他的脸。与平凡的自己截然不同,那是一个绝对称得上是清逸俊美的男子,温润美丽得犹如浸透了水的美玉,仿佛周身都散发着和煦的轻光,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地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地想去亲近他、信赖他。那男子看到莫离醒了自是惊喜不已,握着他的手问道:“莫离,你能听到我说话么?”“我叫孟清漓,是来给你看病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服了一种名为‘心魔’的毒对么?”莫离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四周,却失望地发现这似乎还是他记忆中的囚笼——无赦谷。想起那段服用心魔前的心酸往事,本以为自己早就死去的心却忽然蹦跳出阵阵疼痛来,犹如他的胸膛被生生地挖开一般。想不到,在他变成这般摸样之后,韩子绪与文煞也从来不曾打算放过他,甚至还费尽心思请来了孟清漓,只为要将他的神智唤醒。 第95章 文煞的脸埋进莫离的掌心中,声音中略有哭意。“莫莫,你终于愿意碰我了……终于……”莫离的嘴张了张,却好像还是说不出话来,最后,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煞……”那小小的声音震动了文煞的心。“你愿意原谅我吗?莫莫?你原谅我……”孟清漓见状立刻介入,见好就收是很关键的。他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三人都心惊肉跳,若是莫离支持不住那就糟了。“文堂主,凡事要循序渐进,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文煞虽被孟清漓泼了盆冷水,但理智也似乎被拉了回来,对着孟清漓说话的眼神,很快便回复到原来的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让孟清漓感叹这人翻脸的速度之快。“让莫莫去天朝救那什么将军,可以,但我要跟着去。”听到文煞的话,孟清漓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孟清漓陪莫离在无赦谷休整了几日后,便在韩子绪和文煞二人的“陪同”下往汴京方向出发了。马车的轮子咯吱咯吱地转着,轻轻摇晃的车厢载着满满当当的四个人往北方走去。期间,孟清漓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车厢空间过于狭小而想将韩子绪与文煞轰出马车去,但那黑白二人似是将孟清漓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依旧是老神在在地呆着车里不肯移动半步。莫离起初紧紧地依偎在孟清漓身边,仿若是那因害怕在上空盘旋的老鹰而想躲进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仔儿,无助而又惊恐。而那韩子绪与文煞看着他的眼神虽然没有了印象中的暴虐,但却深邃得仿佛能将他吸食进去,让他一度不敢与那二人对视。幸而韩子绪与文煞对莫离并未强求,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可能是怕惊吓到了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人儿,就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倒是孟清漓比较活跃,为了缓解莫离过于紧张的心情,总是将他自己在这个世界遇到的各种奇人异事说了个透,总算是将这不大的空间中过于窒逼的气氛稍微稀释了一些。莫离因为有了孟清漓的陪伴,心情果然舒爽了许多。有时候听到孟清漓绘声绘色地夸张描绘着一些有趣之事的时候,还会忍不住轻笑出声来。那一笑可不得了。只见莫离的眸中因那浅浅的笑意而漾起如春日阳光般和煦的神采,弯弯的眉眼中含着无尽的蓬勃生气,让孟清漓险些看呆了去。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真实微笑,在韩子绪与文煞看来更是难能可贵。距离他们上一次见到这种微笑,似乎是在非常遥远的、在他们的名字仍旧是丑奴与阿忘的时候吧?见车厢中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莫离赶紧用衣袖捂住了嘴,将那抹短暂的快乐给隐了去。两道微不可闻的叹息从对面坐着的那黑白二人的口中发了出来,回过神来的孟清漓故意没去理会,只是将嘴凑近了莫离的耳边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莫离听后竟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韩子绪与文煞才终于知道为何他们能对如此放肆的孟清漓百般容忍,大概是因为只有在孟清漓身边,他们才能看到这样微笑着的莫离吧?不过一想到自己心爱的人儿竟然对着他们以外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那黑白二人胸中的酸水苦水顿时无限上升,险些没把他们给噎死了去。因为有韩子绪与文煞在场,莫离也不愿意多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孟清漓肩上听他给自己讲故事。听着听着,孟清漓的声音仿佛与规律滚动的车轴子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让他渐渐泛起了困意。莫离轻轻地闭上眼睛,小声地说了一句:“如果我也能像你这般云游四海,四处走走看看,不知该有多好……”说完没多久,他便渐渐地睡去了。待再度醒来,莫离却发现自己的头枕在了文煞的腿上,而脚则被韩子绪轻握在手掌里。那黑白二人的体温很高,似乎是故意用内力给带起来的,难怪刚才自己睡着的时候手脚还是冰凉的,但睡梦中却感到异常的温暖舒服。莫离即刻惊跳了起来,文煞与韩子绪也不拦他,只是任他又缩回到孟清漓身边去。孟清漓原本自己一人呆着马车的另一边,也渐觉困了乏了,便也卧倒身子睡了去。睡梦中却忽然被冲过来的莫离撞了一下,脑袋磕在车厢板子上,直撞了个头晕眼花。撑着自己发痛的脑袋坐起身来,孟清漓苦叫了一番,让莫离顿觉不好意思而垂下头来。孟清漓见他这般模样,自然知道错不在莫离,便狠狠地剜了对面的韩子绪与文煞两眼,拍拍莫离的背让他放松下来。这件事情便也就这样对付过去了。到了晚上投栈的时候,也难得向来强势的文煞与韩子绪不再相逼,莫离与孟清漓得以同住一房。期间二人又悄悄说了许多话,莫离原本封闭的内心才渐渐被疏导开来,更是对即将摆脱韩子绪与文煞的未来充满了无尽的憧憬与渴望。待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汴京,而又因为孟清漓手里有景德帝的通行令牌而使得面圣的道路畅通无阻。在金銮殿上,莫离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古代的帝皇。昔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赵廷灏,而今日的他却已经站在了权力的巅峰上占据了天下。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俊逸伟岸的容颜与身段,在明黄龙袍、紫玉金冠的装点下,被一种如天人般不可轻亵的光环笼罩着。虽然是这样,但莫离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于孤寂了,这种神情硬生生地给他裹上了千年寒冰,似乎要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不容接近。景德帝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又示意孟清漓暂且留下,便让宫中侍婢将他们领到了歇息的住处。在与景德帝会面后的次日,莫离便与孟清漓一起开始了为宋越拔去赤朱之毒的艰难过程。宋越的身体一直靠赤朱滋养着,额间因毒性而生的朱砂越发鲜艳,就连头上缓慢长出的新发也是鲜红的颜色。孟清漓为宋越逼毒的时候,其四肢二十趾均溢出鲜红的液体,但又不是血液。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异景象的莫离也禁不住在一旁啧啧称奇。韩子绪与文煞难得的没来打扰他们二人。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宋越体内的毒就被悉数逼出,凝固了许久的血液,又再次在他身体中循环起来。接下来就是莫离的事了。莫离熟练地找到宋越手臂的血管,进行了营养液的静脉推注。靠着这些现代的医学技术,宋越竟就这样撑了下来。莫离与孟清漓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轮流守着宋越,终于,在拔去赤朱之毒的第七日,一直昏睡的宋越终于睁开了眼睛。因挂心宋越的安危,莫离本就一直处于身体疲劳且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见宋越终于醒来,知道他度过了危险期,莫离浑身上下的筋骨一松,身子一软便要跌下地来。毕竟莫离也是刚被解去心魔之毒不久,而他原本的底子就不是很好,忽然昏厥过去也是正常的。孟清漓见到莫离缓缓倒下不禁惊叫一声,他自己却因搀扶着宋越而无法过去拉莫离一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离就要摔在地上。但却就在那时,门外忽然如电光火石般地闪进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险险地将莫离下落的身子给接了去。韩子绪将莫离抱在手中,心痛地用手抚去莫离额上的冷汗,然后便抱着他出了门去,什么话都没说。原本跟在韩子绪身后的文煞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用阴狠的表情盯着孟清漓道:“以后,别再让他做如此辛苦的事。”说罢才出了门去。第一次见到这般神情的文煞,孟清漓在他离去许久之后才抬起手来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惊然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在那令人恐惧的黑白二人面前放肆妄为的行径,估计如果没有莫离的存在,他早就不知道会因为自己的言行而死了多少次了吧?因心爱之人被救回,景德帝龙心大悦,自然是对孟清漓所提的帮助莫离逃离一事义不容辞。但朝廷向来不介入江湖之事,而且那韩子绪与文煞本就不是那些容易对付的人,若是用极端的方法将他们逼急了,搞不好会让那武功甚高的两人狂性大发,最后弄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景德帝也颇为莫离的事费了几天的心。想到那韩子绪心机深沉,而文煞又阴险毒辣,一般的伎俩用在他们身上势必是行不通的。与其在他们背后耍些所谓的阴谋诡计,还不如用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来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景德帝心生一计,便让人将韩子绪与文煞请了过来。那韩子绪与文煞进了内殿来,却也不曾像旁人一般对景德帝行跪拜的宫廷之礼,而仅仅只是拱手点头示意而已。景德帝本就不是拘小节之人,对那二人的放肆也不在意,只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请二位前来只是想告知你们,我手中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九炎神龙草’,那只不过是孟清漓为了帮助莫离找到出谷的借口而胡乱编造的东西罢了。”韩子绪与文煞听言,眼中皆露出震惊之色。但那二人不愧是在江湖中打滚了多年的老手,很快便将自己的真实情绪给隐了下去。韩子绪问道:“那,皇上为何愿意将真相告知我们?”景德帝笑道:“问得好。”只见他站起身来,踱步到那二人身边,“其实我不过是想告诉二位另一个真相——那就是莫离根本就不愿意呆在你们身边,他想逃走,恨不得走得越远越好。”听言,韩子绪与文煞皆脸色暗沉,细细一看,竟能从文煞眸中发现一抹淡淡的腥红之色。景德帝摊了摊手道:“二位莫要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们与莫离之间的事情,我也听清漓说了个大概。我作为局外人只想奉劝你们一句,有时候不是紧紧地抓住一个人就能让他爱上你们的。”“适时地松开一下手,或许还能有新的转机。”文煞冷笑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景德帝道:“如果二位不愿意,那我为了履行我对莫离的誓约,便就是打破了朝廷不涉足江湖之事的原则,为他灭了天道门与一言堂也并无不可。毕竟你们实力再大,也定然挡不住朝廷的千军万马吧?”听到景德帝的威慑之言,韩子绪并未有丝毫慌乱,反而神色自若道:“皇上说的放手实在是讲得轻巧。”“我也听说,那宋越将军并不爱你,皇上你怎么不也试着放手看看?看看宋将军在知道你曾经做过的那些篡位叛国的事情之后,还会不会愿意留在你身边?”韩子绪一言戳到了景德帝的心病。宋越是景德帝永远的弱点,见韩子绪似乎对宋越之事了若指掌,景德帝对其更是渐渐滋生了肃杀气。却在此时,文煞也接话道:“皇上既然用一言堂与天道门的存在来威胁于我们,但以我和韩门主的实力,要潜入宫中杀掉一个什么人,也并非难事……”见文煞的话中隐然有用宋越威胁自己的意思,武功甚好的景德帝顿时提了内劲,使出一招落雁八式中的灭魂手便要朝文煞的喉颈处抓去。但便就在景德帝的五指就要扣住文煞喉咙之时,他的手腕却被韩子绪抓住。韩子绪道:“皇上莫要激动,文煞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假设而已。”“我们之于莫离的爱,其实与皇上你之于宋将军的爱是一样的。请皇上也设身处地地为我们二人想一想。”“既然你不愿意放开宋越的手,我和文煞又何曾能够放开莫离的手呢?”韩子绪的眼神中充满着矛盾的伤痛。莫离再次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去,似乎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了,但当事实活生生地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能不能接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景德帝愤恨地收回了手,背身甩袖道:“好,那我们便各退一步。”“既然莫离如此处心积虑地要离开你们,定是说明你们身上有令他无法容忍的缺点。”“你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地说爱莫离,那么,你们究竟对他了解多少?”“他喜欢什么,渴望什么,你们又知道多少?”见文煞的眼中因自己的话而浮现出些许的困惑之色,景德帝趁热打铁道:“我问你,莫离最爱吃的菜是什么?莫离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莫离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们知道么?”“我猜,你们大概只知道你们最爱吃的菜是什么,你们最喜欢看莫离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而且,你们只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吧?”见那黑白二人的脸色因自己所说的话而越发苍白起来,景德帝叹了口气道:“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们,爱一个人,是不能用这样一种爱法的么?”景德帝又道:“既然你们早就清楚我与宋越之间的事,那我便问问你们,为何我会为了这样一个不爱我的人而倾尽了这个天下,不惜背上了篡朝夺位的骂名?”不等韩子绪与文煞回答,景德帝便说道:“那是因为,既然爱一个人,就应该无条件地为他付出。只要能救回他,我甚至不惜流干自己的最后一滴血!他要我的命我便给他,他求我不要为了他舍弃这个天下随他而去,他要我独自痛苦地活下来做一个好皇帝,我也应了他。”“爱一个人,是要付出很多的。”“而你们却恰恰相反,只懂得索取。”被一针见血地道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韩子绪与文煞皆面如死灰,久久回不上一句话来。景德帝见他们二人这般颓丧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们再继续这样下去,莫离就算不中那心魔之毒,肯定也会是另外一个凄惨的下场。”“看着他痛苦,你们会快乐么?”从来没有人跟韩子绪和文煞说过这样的话。景德帝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地为情字所苦,一样地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垂青,一样地活在到底要不要放手的苦痛挣扎之中。 第97章 但仅凭王三一人又如何能对抗那些五大三粗的打手们,没两下子他便被人放倒在地,几个拳脚下来便打得他口鼻鲜血直流。莫离看不下眼,大喊道:“住手,别打了!”乱成一团的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屋子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莫离走到那土财主面前,问道:“你方才说的,只要还钱就不为难他们的话是否算数?”那土财主见莫离一副落魄店小二的打扮,自然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是又如何?你能拿出五百两不成?”莫离叹了口气,拿下了头顶上的店小二专用的白帽子,在里头的夹层中抽出一张银票来。“这是五百两的银票,你拿走,以后若再来骚扰老张家,我们便在公堂上见。”那土财主接过银票,还怀疑地透过光线对上边的钱庄防伪印记看了老半天,最后确证了那银票确实是真的,才斜了只绿豆眼过来正眼瞧了瞧莫离。只见眼前的瘦弱男子相貌平平,举手投足之间也未见丝毫贵气,凭他一个落魄店小二,如何拿得出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积攒下来的巨款?“这银票是你的?”莫离知道那土财主的话中之意,气恼道:“银票在我手上,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那土财主奸笑道:“我家昨日失窃,刚好不见了五百两的银票。原来那小贼就是你啊!”王三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你他妈别含血喷人,他昨晚都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去偷你东西了!”莫离知道这土财主是钱也想要人也想要,还想将他陷害入狱,白白独吞了这笔巨款。王三气不过,忿然用身体堵住了那些打手道:“你快走,这些人是看上了你身上的钱了!你要是进了那衙门,肯定没命出来!”莫离一听也有些慌了,便想着要先赶快逃离这里才好找到其他的帮手过来救王三他们。但莫离的脚才迈开几步,便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一脚揣在背上摔倒在地。莫离倒在泥地上,小碎石子划伤了手掌,嘴角也被磕出了血来。那土财主指着莫离叫嚷道:“先给我把这小子打个半死!免得他到了公堂上乱说话!”那些打手听令,纷纷抡起拳头就要往莫离身上落下。莫离见躲避不过,只得用手捂住了头。谁知便就在那霎那间,本在等待着疼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莫离却听到了一片哎哟喂呀的痛苦嚎叫声。他赶紧睁开眼睛,却发现刚才要对他施暴的那些打手们都莫名其妙地跌倒在地抱着头脚哀嚎着。那土财主呆愣在那儿,像是白天见着了鬼一般哆嗦着双腿。莫离定眼一看,那些打手们都是因为被一粒粒寻常可见的小石子射穿了身体,受了伤才倒在地上的。而那些作为武器的小石子,竟然在穿透了人体之后便深陷入青石地中,只在表面上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坑洞。那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土财主环顾四周,抖着全身的肥肉和声音大喊着:“谁,谁在暗算本大爷……”但屋外除了风吹刮树叶发出的的唦唦声响之外,连个多余的人影都看不见。“有,有鬼啦!!!”那土财主既顾不上抢人更顾不上抢钱了,直接撒了丫子就往外跑,那群打手跟班们见主子跑了,也赶紧相互搀扶着撤了出去。虽说那土财恶霸被吓得不轻,但对于刚刚脱险的莫离来说,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那些平民老百姓们自是对江湖之事不甚清楚,但莫离在韩子绪与文煞身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眼力虽不怎样但还是能看出来,刚才将那些随处可见的石子信手拈来作为暗器准确伤人却又不杀人的武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出来的。莫离马上联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是那韩子绪与文煞他们……他颤抖着支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将王三与桂花拉扯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感觉自己已经不太能顺畅地说出话来了,王三还以为莫离是被刚才的土财恶霸给吓坏了的缘故,也不再多想,只是赶紧将驴车拉了过来,将桂花一家带回了饭庄去。在回程的一路上,莫离胆战心惊,若惊弓之鸟般四处环视,唯恐有人忽然出现将他掳走。但随着小破驴车渐行渐远,也未见有抓他的人出现,莫离这才摸着自己被吓得砰砰直跳的心脏,稍微舒了口气。也许刚才出手相助的人是景德帝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也说不定。莫离这般想着倒也不再觉得那么恐惧了。好不容易回到了饭庄,替王三请了大夫过来,莫离自己也随意将身上的外伤包扎了一下。见王三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莫离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王三想问些什么,但奈何他不可能将真相告知,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只能选择离开这儿。王三也不是不懂眼色之人,别提当时有高人出现莫名其妙地为他们解了围不说,光是莫离这种看似平凡普通的人一出手就能拿出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天价的银票这一点就已经很惊人了。王三知道,这个他平时拍着肩膀与其称兄道弟的瘦弱男子,一定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而要怪只能怪王三他自己没能慧眼识珠,竟把莫离当成了个与他一样的凡夫俗子。莫离临走之前,又拿出了五百两银票凑了个整数交给王三,王三虽知不能无缘无故受人如此大恩,但他又确实急需钱财安顿桂花一家,顿感对莫离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只得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莫离将王三扶起道:“我当时初来乍到,感到无所适从的时候,多亏三哥你不嫌弃我,给了个安身之所,现下我要走了,若以后有人来问起我的行踪,你能瞒便瞒,瞒不住的皆可如实告知,免得连累你跟我一起遭罪。”王三听罢泪如雨下:“弟你如此善良,怎会有人与你这般过不去。我王三发誓,就是撕烂我的嘴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跟别人说起你的事的。”莫离感激地点点头,在第二日便搭上了南下的渡船,离开了颍昌。第85章 这个俗世2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言不虚。莫离乘了南下的渡船在宽广的江面上行进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了这个他向往已久的目的地,虽说中途有些时日会因为帆船需要补给而停靠到岸上暂歇,但等到真正靠岸之后,莫离站在久违了的坚实土地上,还是难免觉得有些脚步虚浮,让他不禁怀念起现代社会那些能够带着人高速移动的交通工具来。不过当他踏进杭州城的时候,还是被那种没有受过现代工业污染的清新人居环境给震撼到了。对于他这种在北方城市长大的孩子来说,这种秀美小巧的景色无疑带着许多新奇。那城市中竟然会有小溪流贯穿南北,溪流两边的青石地上垂柳依依,些许叶尖儿点在水面上,荡起圈圈点点的小小涟漪,时而还能看见各色的小鱼浮上水面来轻啄一下又沉回水底。隔着几十步便有人工搭建的木栈桥深入水中,妇女们可以在上面打水浣衣。靠近城西则多湖,湖面比起那贯穿城内的溪流来说宽敞得多了。只见那湖上青莲遍布,期间更是能见到蜻蜓与小鸟儿立于上头。渔舟也停靠在那一片翠绿之中,几只鸬鹚蹲坐在船尖儿上歇息着。莫离十分喜欢杭州的自然人文气息,便觉得那在水路上受的所有煎熬都是值得的了,如果能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呆上一段时间也很不错。这回的莫离倒没想过马上要去找个活计,反而是寻了处别致的独门独户小院盘了下来,花费了数日时间将一些生活所需品给打点好。待那古朴小屋终于有了点家的感觉后,莫离便开始有了闲情逸致往城市的各个角落逛一逛,顺便熟悉一下街道布局与书肆、药铺等店子的方位。江南小镇的民风淳朴,对于莫离这种从汴京过来之人也不排外,加之莫离个性温和为人谦恭有礼,这便让左邻右舍很快与之熟络起来。一日,莫离在回家途中经过苏记药铺,便见有一群市民围堵在店门口,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莫离本对这些市井是非之事不甚关心,但奈何人们将那条他回家的必经之路给堵了个严实,莫离也只好钻入人群中以便能错身通过。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莫离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便看到了那被大伙儿围观的人。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一边哭着抹眼泪,另一个一身素白之人则青寒着脸跪在苏记药铺门前的地上一动不动。由于距离太近,莫离便听见了围观的人们口中所吐出的尖酸刻薄的话语。“这等贱人,死了也是活该,还来求什么药……”“是啊,好端端的一个男人,竟然愿意去做那等见不得人的营生,不如死了的干净。”“我估计那苏大夫也是怕被他们的脏病给传染了才不肯去给他们看的吧?”“那是那是……”莫离顺口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那在药铺前跪着的人是城东潇湘苑的人。话说苏杭一带美人多,故风化业也向来昌盛。而这美人可不仅仅指的是那些青楼名妓,自然也还包括了男倌馆里的小倌们。这跪在药铺前的人眉目清秀,素面朝天一身锦白,若不是被一旁的人指指点点,莫离也断然看不出他竟出身风尘,而且还是潇湘苑中数一数二的头牌荷公子。听说那荷公子的弟弟昨夜被恶霸施了暴,现在正躺在床上等死。杭州城最好的大夫便就是这苏记药铺的苏大夫,但那苏大夫自持医术不错,更是看不上这等低贱的靠出卖肉体营生的人,死活都不愿放下架子去救人。若说女子卖色求财世人还可以理解,但对于这些男子,在这种封建古代社会的地位恐怕就连娼妓们都不如。起码妓女们混得好的还能从良嫁了人去,可这些小倌们一旦年老色衰,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莫离看那荷公子额上红肿了一大块,估计是刚才在求苏大夫救人时跪下磕头给磕破的。不过那苏大夫也确实是铁了心肠,对着荷公子的苦苦哀求不但没有丝毫没有心软,反而泼了一盆洗脚的脏水出来,将那荷公子从头到脚淋了个透。那荷公子被泼了脏水,面色更如死灰。一旁护着他的小厮再也看不下眼,哭着喊着扯了那荷公子便走。那荷公子估计在这儿也跪了有数个时辰,膝盖早已受损,被小厮这么一扯便摔倒在地,一时间落魄满身。许久之后,莫离才见那荷公子被小厮搀着扶着,蹒跚地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大伙儿热闹看够了,闲话也说足了,也都慢慢散去了。莫离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便随着荷公子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那荷公子估计也知道他自己的身份敏感,连大街也不敢走,只是穿过些偏僻的小道往回走。小道僻静,莫离便也能隐约听到那二人之间的对话。“鲜儿,我……我想好了,我今晚便去赴那范爷的堂会吧……”那名唤鲜儿的小厮抹泪道:“你之前死都不愿接范爷的帖子,不就是明白去了之后就没有好下场么……你这番去了,就算能请范爷出面救回莲公子,但你,还有谁能来救你啊……”那荷公子无奈道:“我这不也是无路可走了么,难不成,难不成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莲儿死……”莫离在后方叹了口气,急急地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前面的主仆二人。惊觉到后方的脚步声,那荷公子与鲜儿转过身来。鲜儿看到莫离便一反刚才的柔弱姿态,恶狠狠地道:“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干什么?你们这些人,落井下石到了这份上了还不够么!”莫离没理会那像猫儿一样炸了毛的鲜儿,只是对着荷公子道了一句:“我是大夫。”那荷公子身形一震,眼中显然带着不可置信。“我,我在杭州城这么久,也没听说过……”“我刚从汴京到此地不久。”荷公子听言,眼中立刻带上了一抹希翼之色。莫离道:“我尚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且先带我去看一看情况。”那鲜儿也是在烟花场地呆惯了颇懂得看脸色的人,意识到莫离可能就是他们的救星,赶紧一改刚才的恶劣态度,急急地带着莫离回到了潇湘苑。莫离没有什么顾虑,直接随着荷公子进到了内院,抬起头来,却发现荷公子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莫离顿感莫名其妙,便问道:“怎么了?”荷公子自知突兀,便垂下了眼睑道:“我们这般肮脏的烟花之地,以往请了大夫来,他们也是不愿意踏进内室的。我们都是要将人抬出来,让大夫在外头诊治……”莫离道:“人命关天,什么时候了还要在意这些旁支细节的事情?”荷公子见莫离这么一说,心中一热,赶紧侧了身子让莫离进去。内院的床榻上躺了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全身上下只得脸部还是完好的,细看那五官,眉眼之处确实与荷公子有些许相象。荷公子道:“莲儿是我的亲生弟弟,我们兄弟俩是一道被卖进这潇湘苑里来的……”莫离点了点头,便开始检查起伤势来。这莲公子显然是受了残暴的性虐和殴打才成这般模样的,如今因为找不到好的大夫救治伤势很是严重,目前看来,这些伤口在自己来之前也只是简单地做了包扎而已。荷公子看着莫离以纯熟的手法处理莲公子的伤势,顿时目瞪口呆,只能在心里暗道这汴京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对莫离也越发恭敬起来。 第99章 看到瑾儿带着疑问的眼睛,莫离淡笑着问道:“想听听我的理想吗?”瑾儿点点头。莫离道:“我自幼便喜欢医术,也曾为此苦学了十数年,但现在却觉得这治病救人的艺术博大精深、浩瀚如海,越学就越发现自己的无知。”“我也不愁钱财之事,便想着在年轻的时候可以四处游走,在行医的同时收集各地治疗疾病的有效方子,以后便可将我的经历集结成书供后人传阅,以帮助更多的人,这样不是更好?”瑾儿叹道:“先生果然是菩萨心肠,但这世途艰险,先生的起居饮食一路无人照顾,可否吃得消?”莫离道:“你担心什么,我可是大夫呢!”瑾儿知道莫离去意已决,一时间顿感万分不舍,即刻流下泪来。莫离抹去他的眼泪道:“傻孩子,哭什么,我这只是离开,又不是去死。”瑾儿问道:“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走?”莫离估摸着想了一下,“杭州这一带的方子我最近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大概,下月初便起身吧。”瑾儿悲伤道:“先生离去之前一定要告知瑾儿,也好让我去为你送行。”莫离点头应下了。两人又聊了许久,直至夜色深沉困意席卷而来,瑾儿才起身告辞回房。莫离将瑾儿送至房门口,只道了一句:“早些睡吧。”看着瑾儿将门阖上,莫离这才转身离去。谁知刚走几步,刚进了房的瑾儿又忽然将门打开了来。莫离听到声响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瑾儿上前两步抓着莫离的袖子,眼神中尽是挣扎之色。到了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道:“先生,即使你走了,也请你不要忘了我,好吗……”此时的瑾儿便像是失了安全感的受伤小兽,莫离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一定不会忘记瑾儿的。”瑾儿听言落寞地摇了摇头,道:“瑾儿是鸨麼麽给我起的,我的本名并非这个……”“那个名字,我已多年未曾提起,差点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先生,你帮我记着可好?”“若哪日你回到这里而我已经死了,请你给我立个墓碑好么……”莫离敲了敲瑾儿的脑袋:“你比我还年轻,这么早谈什么生啊死啊的?”瑾儿凑上前两步,将身子靠进了莫离怀里,双手则紧紧地搂着莫离的腰。“我的名字,叫陆.亦.雪……”第87章 这个俗世4不久之后,潇湘苑里的小倌们都知道了莫离要离开的消息,一时间大家脸上的喜气全消,莫离一进潇湘苑便能感受到众人眼中的哀怨之色,着实也让他难受了好一阵子。临走的前一天,大伙儿凑了份子给莫离置办了送行宴,宴上受过莫离关照的小倌们都喝得七倒八歪,哭的笑的骂的什么表情都有,顿时让莫离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而其中最难过的莫过于三个人——莲荷兄弟,外加一个瑾儿。不过瑾儿只是莲公子的小侍,按照惯例是不能入席的,故瑾儿也只能在传送酒菜上来的时候,用那双含着水汽的眸子多看几眼莫离罢了。酒过三巡之后,夜色也越发凝重了。天下终究无不散之宴席,荷公子见闹腾得差不多了便将大家都遣回了房去,又见莫离被众小倌们灌酒灌得脚步虚浮,也怕这夜半三更地回去不安全,便开了一个安静的厢房劝莫离住下了。莫离脸色潮红,酒气正上得厉害,见荷公子这么一说便也没有推拒,在那厢房中躺了下来。在朦胧睡意中,莫离隐然听见有人打开了厢房的门,门板发出了吱呀的声响还伴着轻轻的脚步声。随即,便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覆了上来。莫离被那人的吻缠得烦躁,不得不睁开了眼,好不容易对上了焦距,莫离看清了眼前的人,惊道:“莲儿,你在干什么!”只见莲儿衣襟松垮,在方才的动作中早已自行将衣带扯落,外袍尽数退于腰部,露出了如白玉一般精致的身子。见莫离清醒了过来,莲儿的动作越发地挑逗起来。话说莲儿本就是耽于风月之人,手上的功夫又会差得到哪儿去,只见他跨坐在莫离身上,手指更是探入莫离裤内,轻轻抚慰着莫离的下体。“莫哥哥,莲儿究竟是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瑾儿了?”“为何莫哥哥你就是不愿意要莲儿?莲儿这般喜欢哥哥你……”莫离一把抓住莲儿的手,气恼道:“莲儿你莫胡闹,我与瑾儿不是你想的那般!”莲儿语气中带了哭腔:“我不管,就算是露水姻缘也罢,莫哥哥你就应了莲儿这一念想行么……”“莲儿定不会让哥哥你失望的……”莲儿说罢,又对莫离上下其手起来。莫离毕竟是血性方刚的男子,且这幅身体本就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被改了性质,虽然他在精神上抗拒,但身体上还是有了些许反应。惊觉自己的不堪,莫离奋力挣脱开粘着他的莲儿,但奈何酒劲太强,他竟觉得有些四肢乏力起来。“莲儿,你再这样我便要生气了!”莫离说罢用手挥开了莲儿,但谁知下一瞬间,本还是不依不饶纠缠不清的莲儿的身子忽然一软,倒在了莫离怀里。莫离抱着突然昏睡过去的莲儿不知所以——难道是莲儿是在方才二人的拉扯之间磕碰到了头昏过去了?莫离将莲儿安置好了,又替那孩子检查了一下脑袋,发现并无外伤,顿觉十分奇怪。不过,莫离当然不会知道,便就在莲儿纠缠着他的时候,有一颗小石子从窗外悄无声息地射入,打在了莲儿的昏睡穴上,否则今晚,他可不会如此简单便能脱了身去的。莫离往自己的脸颊上拍了几下,让意识清醒了一些,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走到了门边,刚打开门,便看到瑾儿不知所措地站在外边。莫离问道:“你可知道莲儿过来寻我?”瑾儿低头呐呐道:“我,我以为先生也喜欢莲公子……”莫离沉声道:“日后若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也不必再叫我先生了。”瑾儿知道莫离生了气,刚想开口讨饶,却见莫离甩袖便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离离去的背影,暗自流下泪来。次日,众小倌们结了伴,悄悄地到莫离的小院子来送他最后一程。莲公子的眼睛哭成了两只核桃,那险些被埋没在众人中的瑾儿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但碍于场面,又不敢对莫离说些什么。莫离对这样的一群没啥坏心眼的孩子再也生不起气,安慰了莲儿两句,又最后一次和荷公子话了别,莫离便坐到车中放下了帘子。“启程吧!”随着莫离的吩咐,车夫扬起了马鞭。待车子行进了一会儿,莫离却忽然听到车后有叫唤的声音。莫离眉头一紧,掀开了帘子。只见瑾儿竟然像发了疯般冲出了送行的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追着莫离的马车,口中还“先生、先生”地叫唤着。见瑾儿被摔绊在地上,莫离赶紧回头让车夫将马儿勒停。瑾儿见莫离的马车停了下来,即刻也不顾方才摔倒的伤痛,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踱步到莫离身边跪下磕头道:“先生,求你带瑾儿走吧!”莫离听瑾儿这般一说,暗自心惊,道:“瑾儿,你可想清楚了?我这般去,可不是去享安逸福的,而且我身无长处,若是出了什么事估计也难护你周全。”瑾儿道:“我之前过于优柔寡断,为了苟活于世而放弃了一切,什么梦想什么抱负都没有了,活得就如一个废物!现今想来,还不如像先生这般洒脱,若是能随你走遍了天下,最后就是死了也能说上一句不枉此生。”“求先生成全!”莫离听瑾儿这般一说,叹了口气,下了车子。幸好瑾儿并未与潇湘苑签卖身契,他在这儿只是帮工而已。于是莫离给鸨麼麽赔了些钱,也算是买回了瑾儿的自由。这回再次上路,莫离已不是孤单一人。瑾儿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眼中尽是喜色,一路上坐在车中也不安分,叽叽喳喳地和莫离说这说那。“先生,一路上所有的琐碎杂事都让我来做吧,我在潇湘苑这几年,伺候人的本事可算不赖的。“先生您喜欢吃什么?以后瑾儿给您做好么?”“先生,我们下一站是要去哪?”“这到底是要走多久啊?”有了瑾儿,车厢中原本沉默寂静的气氛一扫而空,莫离对瑾儿的问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莫离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也挺不错的,就像忽然多了个弟弟一般,这漫漫旅途中也不会觉得那么寂寞了。等天色渐黑之后,他们一行人找到了歇脚的客栈。马夫照例是去睡通铺了,莫离本想要两间上房,但瑾儿却硬缠着莫离说要与他一同睡。莫离知道这瑾儿虽然之前受过大劫,但依旧改不掉小孩子的心性,也估计是缺乏安全感,所以越发地黏人。赶了一天的路确实也累了,莫离禁不住瑾儿的哀求点头应许。两人进了房匆匆洗漱了一番便宽衣睡下了。瑾儿想了一会,坐起身来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反正他在莫离面前也无需避讳什么。虽然二人在床上睡下,但瑾儿向来有认床的毛病,看着莫离似乎睡着了,但他自己却仍旧毫无睡意,就只能闭了眼好养养神。便就在那时,客栈的窗外忽然弹入一颗石子,打在了瑾儿的穴道上,瑾儿顿时惊醒,但却也只来得及瞪大了双眼。他发现他不仅身子无法动弹,而且喉咙中也再发不出声来。只见那客栈的窗户被打开,映着昏淡的月色,瑾儿也只能大约看到有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跃了进来,但背着微光,瑾儿也看不清他们的脸。不知来者何人,瑾儿本想可了劲地提醒莫离,但奈何莫离睡得正沉,而那擅自闯入的两人看来武功甚高,一系列动作下来一点儿动响也未曾发出。只见那黑衣人走到他们床边,伸手点了莫离的昏睡穴,似乎是为了防止莫离中途醒来。而那白衣人则拨亮了灯芯,室内顿时亮堂起来,瑾儿这般才看到了那闯入之人的容貌。这可要如何形容?只见那白衣男子风神俊逸,举手投足间颇有大侠之风,而那黑衣男子虽面容冷峻带有肃杀之气,但仍旧无法遮掩那出色的容貌与眉宇间的霸气。这两人,光是身上的龙华锦缎的衣饰用度便已能看出其身份不俗,更不用提他们手中握着的流光佩剑,瑾儿眼色一黯,似已将那两把绝世名兵给认了出来。那黑衣人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粗鲁地用手指扳过瑾儿的脸道:“长得确实不错,但跟莫莫比起来还是差远了。”白衣人笑道:“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黑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别那么酸。”那黑衣人凑近瑾儿的耳边,满是邪气地道:“看在你对莫莫没啥弃图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否则,哼哼……”最后的两个气音意犹未尽,瑾儿被文煞吓得不禁颤抖起来。韩子绪见文煞这般吓唬小孩子,便说道:“你莫吓到了他,小心以后那人找你算账。”文煞不以为然道:“我还会怕他不成?”韩子绪对瑾儿正色道:“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莫离。”“相反,我们一直都在离儿身边保护着他。” 第101章 莫离心疼地将那两娃儿搂进怀里,轻轻地用手指拍着。那两娃儿被莫离搂着,竟也渐渐地止住了哭声。莫离心想,幸好这两孩子是被关在了暗格里,没有亲眼目睹自己的娘亲被杀,否则这以后要对他们的心理造成多大的阴影啊?在提心吊胆地赶了好一阵子的路之后,莫离和瑾儿在踏入县城的城门时终于松了一口气。马不停蹄的莫离直奔县衙,敲响了衙门外的升堂鼓,将那密林的惨案报了上去。县太爷派了官差去查探,发现那被害者没一个是本地人,估计是从外乡来投奔亲戚半路遇匪被灭了口的。而寻人的布告在城里张贴了许久,也未见有人来认尸,确定不了死者身份,这也便成了无头冤案。现下摆明了就是找不到这两娃儿的在世亲人了,莫离看着那两个在床上搂着自己睡得香甜的孩子,便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晚膳的时候,莫离对瑾儿说:“那两娃儿,你可喜欢?”瑾儿一边盛饭一边笑着说:“先生,您别拐弯抹角地问了,你想说什么瑾儿早便猜到了。”这慈悲心肠的先生定是觉得那两娃儿身世可怜又找不着依靠,打算着要收养这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吧。莫离的心思被人看穿,只得笑道:“我确有此意。但养两个孩子也不是简单之事,到时候还是有很多地方得麻烦你……”瑾儿笑道:“我也是被先生您收留的人,哪有资格说个不字?”摸了摸那两娃儿肥嘟嘟的小脸,瑾儿道:“瑾儿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这两娃儿水灵得紧,养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莫离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瑾儿思索了一番,又道:“但是先生,如果您要收养这两孩子,为了他们好,那便要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吧?”“他们还小,能像我们这般折腾么?”听瑾儿这么一说,莫离这才想起来。确实,四处漂泊流浪的日子不利于孩子的成长,既然决定要收养他们,那就必须对他们负起责任来。想着这些年来莫离也没有遇到天道门或者一言堂派出来寻他的人或者张贴的告示,说不定韩子绪与文煞早就把他给忘了呢?他一直以来如此这般疑神疑鬼估计也是有些多余,现下有了孩子,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四海为家了。莫离咬了咬牙道:“若是这般,那我们便在这儿住下吧?”瑾儿听莫离这般一说,立刻一蹦三尺高,欢呼着“太好了太好了”,眉开眼笑地乐个不停。预视到未来安稳祥和的日子,莫离看了看那忽然多出来的家庭成员,也跟着笑开了怀。第89章 白娃黑娃2为了密林命案忙了几乎是一整日没合眼的莫离,回到客栈之后是倒头便睡,待他再度醒来,便只看到自己的床榻边趴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娃儿。莫离先是一愣,便连忙撑起身子来。那两个小家伙见他醒了竟然也不怕生,手脚捣腾着爬上了那不算高的床,钻进莫离怀里。莫离抱着两只如小狗儿般的娃儿,忍不住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瑾儿正好端着晚膳进来,见那两娃儿缠着莫离不放,便笑道:“这两个孩子真奇怪,醒了也不怎么理会我,就这般定定地趴在床边看着你。”莫离摸了摸两娃儿的脑门:“不会是吓傻了吧?”那两娃儿见莫离摸他们,即刻咯咯地笑了起来。莫离抱起其中一个问道:“娃儿,你们叫什么名字?”那被抱着的娃儿奶声奶气地说:“我叫黑娃。”另一个趴在莫离膝盖的娃儿也不甘落后地嚷嚷着:“我叫白娃!”莫离忽然记起这两娃儿在刚被他发现的时候,确实是分别被裹在黑白两色的襁褓中的。估计裹着黑色的是黑娃,裹着白色的便是白娃了。莫离揉了揉他们的发顶笑道:“黑娃白娃是你们的乳名吧?还有其他的名字吗?”两娃儿听莫离这么一问,状似茫然地摇了摇头。莫离想起,这个时代的孩子一般都是在行了冠礼之后才正式取名配字的,而之前为了让娃儿好养,一般都会取个轻贱的名字暂时叫着。瑾儿似乎是早便知道了两娃儿的名字了,只见他凑到莫离耳边说道:“这两娃儿好像还不知道他们双亲都死了……我骗他们说是他们的娘亲临时有事将他们托付给我们照顾的,你可别说漏了,免得惹他们伤心……”莫离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待他们长大一些再告诉他们真相吧。”两娃儿见大人们在自己面前窃窃私语,便抗议道:“瑾儿坏坏,说话不给我们听!”莫离见两娃儿直呼瑾儿的名字,惊讶道:“他们怎么直呼你的名字?”瑾儿无奈道:“我刚才教了半天,让他们叫我瑾叔叔,再不济叫瑾哥哥也成,但他们就是不听,我也没辙。”两娃儿不理会正在抱怨的瑾儿,直扯着莫离的袖子问:“你叫什么名字?”莫离笑道:“我叫莫离。”黑娃一听便露出两颗虎牙道:“那以后我叫你莫莫好吗?”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叫自己,莫离心中一紧,不由得想起了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阿忘与那恢复了记忆的文煞,顿时脸色发白。那白娃见莫离似乎沉浸在恍惚中没搭理他,也抗议起来:“那我叫你离离好吗?离离!”听到白娃的声音,莫离这才回过身来,眼神中满是宠溺地说道:“我大你们这么多,你们应该叫我莫叔叔,或者简单点叫叔叔也行。”那两个鬼机灵摇晃着大脑袋抱着莫离的手臂晃荡:“不要,我就要叫你莫莫/离离嘛~好不好~”瑾儿见这幅阵仗笑道:“看吧看吧,他们就会使这招耍赖,所以当时我败在他们手下也是很正常的了吧?”莫离叹了口气道:“看来确实是没这个福分做他们的长辈了,也罢,他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万岁!”两娃儿活蹦乱跳。瑾儿招呼着开饭了,一边递过碗筷一边看着那两个在抢菜吃抢得不亦乐乎的娃儿说:“先生,这可麻烦了,你现在就这么宠着护着,以后可怎么教啊!”莫离笑了笑,没有说话。既然决定了要定居,自然就不能长住客栈了。莫离与瑾儿在第二日便带着两娃儿在小城里四处寻觅适合居住的房子。想不到他们才逛了半日就运气异常好地相上了一处有两层阁楼还带着后院的宅子,无论是周围环境还是宅子本身的条件都非常好,但奇怪的是盘出价位出乎意料的低。莫离和瑾儿异常激动,如果他们来得稍微晚一些估计就会错过这样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赶紧将银子付了,屋主二话不说就交付了屋契地契和钥匙,莫离与瑾儿便带着娃儿与细软从客栈搬进来了。两个娃儿显然比两个大人更为兴奋,一进屋就像小狗一般四处乱窜,然后一旦找着什么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扯着莫离去看。“莫莫,你看,这个院子真漂亮,我和白娃可以在这里捉迷藏呢!”莫离进了院子一看,假山花草布置得恰到好处,整个空间显得典雅别致,而院子的一角还有个小小的凉亭,上边爬满了茂密的葡萄藤。白娃七手八脚地登上凉亭的石阶,指着葡萄藤那边嚷嚷道:“离离快看,这里还养了鸟儿!”莫离抬眼看去,确实看到了架子上悬挂着的古朴笼子里的鸟儿。想不到屋主竟然连鸟儿都留给他们了。被两个娃儿扯着将院子从头到尾逛了个透,莫离回到厅堂看到正在打扫的瑾儿,便也挽起了衣袖去帮忙。黑白两娃也贴心,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也没再捣乱,有时候还会拿着抹布这擦擦那抹抹的。四个人就这样在宅子里安顿下来了,莫离看了看这宅子的格局,四个人其实用不了如此大的活动空间,便与瑾儿商量着将下层隔离出一个空间来开一个小医馆。瑾儿听了莫离的提议笑道:“悬壶济世本就是先生的夙愿,如今安定下来了,瑾儿当然也只有举双手赞成的分,怎么会反对呢?先生有何要吩咐的只管说便好。”于是莫离又请了些木匠木工来叮叮当当地敲打了几天,隔间与药柜便都做好了,小医馆还挂上了牌匾,上书“忘尘医庐”四字。“忘尘”一名是莫离在四处漂泊行医之时用的化名,因他和瑾儿都是那种需要忘却前尘、重新站起来生活的人,很自然地便有了这样一个名字。医馆开张那天,在瑾儿难得的强硬地要求下放了许久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吸引了许多乡亲过来围观。刚开始数日来医馆看诊的人不算多,要知道中医可是靠年龄与经验吃饭的职业,莫离这种年纪本应该是在做学徒的阶段,现在看来却是不知天高地厚地独立门户自己开了医馆,一看到莫离这般年轻,大伙儿一时间都处于观望的阶段。莫离自然了解大家的想法,也不着急,只要来了一个便好好地诊治一个。果不其然,忘尘医庐不仅收取的诊金低廉而且大夫的医术高明,简直可以说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这方小小的医庐也开始有了名气,整日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日子渐渐上了轨道,再加上莫离与瑾儿性格和顺,又是两个单身男子带着两孩子,更是惹得舆论的一片同情,周遭的三姑六婆们做了甜点什么的都会往医庐送。但是,平静的日子也总是有些小插曲的。话说莫离的医庐开张不到两个月便上了轨道,这可正好让这条街上靠着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的小痞子们盯上了。痞子头儿没有文化,家里人没给取名字,乡亲里背地里都叫他二狗儿。那二狗儿本就将这条街上的家家户户吃了个通透,早便盯上了这新开张不久的医庐了。况且宅子里的两个男人看着就一副面善好欺负的模样,便大摇大摆地晃荡过去收保护费了。一跨进医庐,二狗儿便摆出一副典型的恶霸模样扯开了嗓子吼,本在候诊的人见到有人来找茬,纷纷散了去。莫离从内堂中掀开布帘走了出来。“何人在此叫嚷?”二狗儿一看这年轻大夫一副貌不惊人的模样,越发嚣张起来。“大爷我看你这小医馆还不错,以后便是我罩着了。小大夫你也应该善意地表示表示吧?”莫离一听便知道是找麻烦的来了,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付这种痞子虽然可以花钱了事,但若是给这种人一种好欺负的假相的话,估计以后的麻烦会连连不断的。不过莫离还未来得及将拒绝的话说出口,瑾儿便操着扫帚冲了出来。“混蛋,谁敢在这儿跟先生呛声!先过了我这关再说!”瑾儿这般一嚷,声音大得令莫离头痛。那二狗儿自然不会怕瑾儿那种单薄的小身板,长臂一甩就将瑾儿拿在手上装腔作势的“武器”给拨开了。瑾儿的身形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不过瑾儿的声音还是成功地将黑白两娃儿给引了出来。莫离一见那两个粉妆玉琢的娃儿探出头来,顿时心急,“白娃黑娃,快回屋去。”那二狗儿见了两小娃儿便知道那是这家人的软肋,想也不想地就要冲过去抓住其中一个娃儿,打算吓唬吓唬大人们。就在大伙儿都没反应过来的当儿,黑娃机灵地一缩身子,险险地避开了朝他扑过来的二狗儿。只听黑娃喊了一声:“白娃!”白娃也不慌,直直地朝二狗儿撞去。二狗儿可没想到这娃儿竟然会“投怀送抱”,一个愣神就被白娃撞到了脆弱的下体,子孙根顿时一阵天昏地暗地疼,疼得他弯下身子嗷嗷直叫。黑娃便在这时拾起了地上的石头往高高放在架子上的盛着药的瓦罐打去,那瓦罐晃悠了一下跌了下来,正好砸在二狗儿的头上。二狗儿一阵眼冒金星,眼皮一翻便昏了过去。没有理会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大人,黑娃跑过去揣了揣昏倒的二狗儿的身体。“坏蛋坏蛋!欺负我家莫莫!”说罢竟然扯了白娃一起撩开下摆要往二狗儿脸上尿尿。莫离刚从两个娃儿捣蛋的超强功力中脱离出来,赶紧将两娃儿抱起来。“黑娃白娃给我住手,不可以这么做!”黑娃在空中踢腾着小短腿不服道:“为什么?他是坏人!”莫离将两娃儿放到一边,蹲下身子对他们道:“对任何人,都不能轻言善恶。二狗儿这么做,如果是有原因的话,那还是可以原谅的。”“你们还没问原因便往他脸上撒尿,这太不尊重人了。”对于莫离这番话,虽然黑娃没说什么,但莫离还是可以看出他眼中的不服,倒是白娃像是把话听进去了的模样。 第103章 于是被愧疚与心虚纠缠的二人,除了借着孩子的名份越发地黏着莫离之外也别无他法。除了裘知,任谁也想不到那权倾江湖的盟主与众人谈之色变的魔头,现下很可能正手牵着手一起从学堂放学……总之,在他们身上,永远都在因为莫离而出现无数的意外。虽时节已到初秋,但带着熏风的暑气显然还未在这偏南的小城里消散,于是每天给娃儿们洗澡便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瑾儿试着给他们洗过两回,但每回尚未能剥下他们的衣服就被他们整得掉进浴桶,最后还是得莫离亲自出马,到了后来瑾儿是死活都不肯再帮这两个调皮捣蛋的东西洗澡了。看着那黑白两娃在莫离的招呼下乖乖地进了水房,瑾儿只能气呼呼地往房门前递送热水。其实就是有莫离在黑白两娃也还是闹得慌,拿了小木瓢就冲着对方使劲泼水,而且不知为何,他们总能险险躲过那被泼出的水,反而是站在一旁的莫离遭了无妄之灾,不多会儿便里里外外湿了个透。两娃儿闹腾够了,看着湿漉漉的莫离,便扯着莫离的手让莫离跟他们一起洗。莫离本就是北方长大的孩子,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总是跟着父亲去澡堂和大伙儿一块洗澡,便也觉得和孩子们一起洗洗也没关系,省得待会儿瑾儿又要为他单独烧一次水。于是莫离便也松了腰带宽了衣,跨进了浴桶里。只是方才莫离在背过身去暂且收拾脱下的衣物的时候,正好错过了黑白两娃眼中放出的近似于狼性的绿光,而掩饰得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两人在莫离转身回来的瞬间竟又恢复了原本童真无邪的笑容。莫离依旧是一无所知地和两个披着羊皮的娃儿泡在浴桶中,白娃拿了布巾学着莫离之前给自己洗澡的样子往莫离光裸的肩膀上掬水,而黑娃则拿了梳子帮莫离梳着那长长的头发。莫离摸了摸两个娃儿的脑袋,想着若有一天这两娃儿在世的亲人忽然冒出来将他们抢了回去那可如何是好?于公而言,他与这两个孩子非亲非故,本就没有收养他们的资格,但于私而论,这两娃儿如此贴心可爱,又让他如何割舍?想到这儿,莫离不禁搂过了两个孩子,在他们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仿佛感觉到莫离的不安,白娃用小手摸摸莫离的脸道:“离离你怎么了?”莫离开玩笑道:“没什么,我在想着若是你们长大了不要我了,那我这糟老头可怎么办?”黑娃听言用手臂紧紧搂着莫离的脖子道:“我们不会不要莫莫,但是莫莫以后也不能不要我们。”看着白娃黑娃脸上伤心的神情,莫离赶紧解释道:“我跟你们开玩笑呢,别当真。”白娃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莫离道:“离离,如果我和黑娃对你做了很坏很坏的事,你会不要我们吗?”莫离用指尖轻轻弹了弹白娃的脑门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怎么会做很坏很坏的事呢?”黑娃抢白道:“白娃说的是如果,如果……”莫离笑道:“就算是那样,你们也都还是我心尖尖上的宝贝。”莫离说这话的时候,便也只是单纯的像慈爱的父亲对儿子们说的话语,但听在黑白二人的耳里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好了,水都凉了,快起来擦一擦。”见泡得差不多了,莫离自己跨出了浴桶,又将两娃儿抱了出来,舞弄了一会才收拾好。泡了个澡后,莫离也觉得有些困乏了,回房斜躺在床榻上看着两娃儿做功课,顶不住睡意袭来,眼皮渐渐打架便睡去了。朦胧中,他似乎感到两娃儿也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来,枕在他身边也一块睡了去。黑甜的梦乡起初很美,但在后来莫离却莫名地觉得周围的空气忽然烧了起来。他感觉到汗水渗出毛孔沁出脖子,额上的汗滴也顺着身体的曲线滴落。他顿时睡意全无,睁开眼睛想去取些水喝,却惊异地发现他的四肢犹如被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他只好在床上挣扎着,但还未曾有个结果,便看到从上方投射进来的两道阴影。莫离抬眼望去,却被矗立在眼前的人吓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即使背对着月光让他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但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场,更何况是那两身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白长袍与那两人腰间配别着的游龙吟凤双绝剑。莫离看不见那两人脸上的神情,只觉得他们对自己伸出了手,一言不发地剥开了他身上的衣服,灵动的手指挑逗着他每一条敏感的神经。巨大的压迫感与无力感交织着,莫离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如何寻来此处的,为何今日会毫无预兆地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简直无法想象,若他又落入这二人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但此时的莫离已无暇多顾,文煞的唇已经含住了他胸前的红樱,而韩子绪则早已褪下他的亵裤分开了他的双腿……“啊……”莫离几乎是浑身冷汗地惊坐起来。定神一看四周,哪里有方才那黑白双煞的人影?阁楼的窗户虽然依旧敞开着,远在天边的月色迷人,晚风荡过窗边悬挂的布帘,夜晚静谧得可怕。莫离忽然想起和他一块在床上躺着的娃儿,赶紧低下头来查看,见黑娃与白娃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不像是有人闯进过的样子。莫离用手抚了抚跳动速度过快的心脏,惊觉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发的噩梦,才渐渐舒了口气。但冷静下来的他并未能完全摆脱梦境带来的尴尬——那梦中的人如此真实,无论是气息、体温,还是每一个挑逗的吻和动作,都勾起了埋藏在这具身体深处的丑陋欲望。莫离狼狈地越过娃儿们下了床榻去,生怕吵醒这宅子中的任何人,快步走至后院的水井边。摇晃着井绳打上了一桶冰凉的井水,莫离将自己由头到脚淋了个遍,但却发觉越是冰凉的井水却越能反衬出他身体滚烫的温度。莫离挫败地跌坐在石井边,呼吸依旧急促,下体硬得发痛。深吸了几口气,但那草丛中杂乱无章的虫鸣却越发地增添了焦躁的情绪。莫离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手往下伸去,片刻过后,掌中沾满了白浊的精液。舒缓了欲望,莫离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那手中的污秽在惨白的月光下越发显得淫靡,猛然惊觉自己早已被那黑白二人打上了抹不去的烙印,莫离忽然像见了鬼似的将掌中的东西胡乱抹开。又打了几桶井水上来,莫离像患上了强迫症一般无数次地重复着洗手的动作,但透过水波,却依旧觉得自己的身体是肮脏的洗不掉的黑色。原来时间也并非可以抹掉一切。莫离心乱如麻,顿觉快要崩溃。但幸好在此时,白娃黑娃却揉着眼睛从远处寻了过来。“莫莫/离离,你怎么不睡觉?”看着两个寻他而来的娃儿,莫离的情绪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他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编了个牵强的借口将两娃儿糊弄了过去,才又回到房去换了身衣裳歇下了。待到第二日,刚打算起床做早饭的瑾儿被忽然踢门闯入的白娃黑娃吓了一跳,刚想冲他们发火,却听到两娃儿叫嚷着说:“莫莫/离离病了!”瑾儿听言心急如焚,赶紧随两娃儿去看莫离。估计是昨晚被噩梦惊醒后的一番折腾,受了惊又受了凉,莫离在早晨竟然发起了高烧,面色潮红,人都有些烧糊涂了。瑾儿不知其中缘由,便责怪白娃黑娃定是睡觉时抢了莫离的被子害莫离生病,但心中却隐隐地担心起来,毕竟自从他悄悄地在饭里放下那黑白二人给的强身健体的药之后,莫离几乎能说是百病不侵,现下怎么又发起烧来了?两娃儿见莫离生病,都闹腾着不愿意去私塾。瑾儿一生气,几个巴掌落在了两娃儿屁股上:“胡闹!若是先生醒来知道你们这般不听话,定会更生气,你们想让先生病得更严重吗?”被打了屁股的两娃儿面面相觑,无知的瑾儿若在日后知道他打了谁的屁股一定会吓个半死吧?不过想来爱记仇的黑白二人确实是没把这事忘下,瑾儿在不久的将来也吃了不小的苦头,此乃后话。黑白两娃还是被瑾儿送去了私塾。幸好瑾儿跟着莫离许久,也知道一些常用的治病方子的配法,便抓了两副药煎了,喂莫离喝了下去。莫离在床上躺了半日,心病渐消,热度也退了下去。瑾儿见莫离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便知道事有蹊跷,赶紧找了些别的话题岔开莫离的注意力,随即说起了今早两娃儿闹着不愿去学堂的事。“两娃儿太黏你了,估计今日在学堂也学不下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裘先生责罚?”莫离一想也是。裘先生治学严谨,若这两娃儿为了能早些回家而在学堂里胡闹的话,后果可不堪设想。喝了几口热粥,莫离便起身更衣。瑾儿道:“先生要去哪儿?你病还没好全呢!”莫离笑道:“我去接娃儿放学,若是他们调皮捣蛋了,我也好向裘先生说明缘由,免得那俩小子又被开除。”第92章 静禅寺1莫离说罢便出了门去,路上见了买糖葫芦的小贩还掏钱买了两只糖葫芦拿在手上,想着待会儿能给白娃黑娃放学了吃。来到裘知的古朴私塾前时辰尚还早,莫离怕影响娃儿们学习便在门外候了一阵,但只见私塾的门户虚掩,里面貌似并未有教书识字的声音。莫离顿感稀奇,便轻轻地推开门去看了一眼。走进静寂的隔带花园,莫离蹑手蹑脚地慢慢绕到了前堂边上。其实他也知道这样贸然进入私塾不太好,但做为家长的他总是希望能看一眼自己的娃儿们认真刻苦读书的模样,故凭着好奇心,莫离少有地允许了自己的任性。但偌大的前厅里只摆着两张供孩子用的学案,上面虽然搁着毛笔,但其上的墨水早已干涸,显然这室内无人已久。难不成是裘先生带着两个娃儿出去玩了?便就在莫离一头雾水之际,却忽然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对话声。莫离担心自己这般贸然进入会惹得裘知不快,下意识地往暗处躲去,隐蔽了身子。莫离由于藏身方位的缘故,只能听声而无法见人。他只听见房门被打开,裘知的脚步走入:“关于天道门接下了皇门私下委托的送镖一事我已做好了相应的部署,现下便等韩门主批复即可启程。”“一言堂这边的兄弟们我也已经知会过了,到时候还请文堂主在镖车经过之时多加照护。”莫离一听到裘知口中所提及的帮派与人物,顿时全身僵硬,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惊叫出声。难道真是应了昨晚的那个噩梦?韩子绪与文煞果然找到他了么?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裘知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太多的疑问顿时冲入脑中,莫离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乱成一团浆糊。而今他有了瑾儿,有了两个娃儿,有了医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家。身上的牵挂总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多,就算他再次想逃,但谁又会知道那两人会对自己的视若血亲的瑾儿和孩子们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两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竟然跟到了这等偏僻荒凉的小城来?对于躲在暗处的莫离,韩子绪与文煞因受回春丸的药李影响功力只剩下了两成,自然是没法像以前那般发现莫离就藏在这个房子里。而裘知本是埋在朝廷的眼线,又是文官,故而并不精通武艺,便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将他们之间的对话让莫离全部听了去。当莫离正在慌乱地盘算着要如何暗地里带着瑾儿和两个娃儿逃跑的计划之时,却听到了令他更为震惊的真相。只听见一道幼稚的声音回应裘知道:“这次护镖,一言堂也收到了皇门暗地里的请托,我对这次计划没有意见,尽快执行吧。”裘知连忙点头称是。另一道童声则说道:“今晨不知为何离儿忽然患病发热,实在令我二人担心。既然今日的正事已了,我们便早些回去。若明日离儿或者瑾儿过来问你此事,你还需为我们圆谎为好。”裘知道:“那是当然。”说罢又从宽长的衣袖中取出了药瓶递给韩子绪与文煞,瓶中装的正是他们二人今日要服用的回春丸。但便就在韩子绪倒出药丸服下又准备将药瓶递给文煞之时,却忽然听到了物体坠地而发出的轻响。“谁!”裘知转身喝道,眼中顿现杀机。虽他不会武功,但他手下可调遣的一言堂与天道门暗卫菁英却是无数的。起初未见到偷听者的身形,韩子绪与文煞倒是镇定自若。要处理这样的一两只耗子实在不必他们亲自出手。但当莫离颤抖着的身影从私塾的暗处现身的时候,就是那向来任泰山崩于前也能镇定自若的气度也消失无踪了。“莫莫/离离!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一身布衣青衫的莫离瑟瑟发抖,捂着嘴的右手指节尽数泛白,而在莫离脚边掉落的,正是那两串刚买回不久的红溜溜的糖葫芦串儿。莫离咬着牙硬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但看着眼前两个自己百般疼爱、恨不得将他们揉进心坎去的小娃娃,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朝夕相处了近大半年时间的他们竟然就是韩子绪与文煞!“离儿,你听我说……”虽然依旧是三岁小童的模样,但面对着早已被戳穿的假象,白娃身上所流露出的气度再也不在是之前那个只会舔着糖人牵着他的手的单纯孩子了。除去外表不言,那从内到外散发出的感觉,确确实实就是莫离所熟知的那个韩子绪。“不……不……”莫离摇着头,本不想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但却无论如何阻止也阻止不了。“我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第105章 莫离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着如何逃开那韩子绪与文煞了。反正无论他再怎么逃,最终的结果也还是像今日这样。至于那黑白二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欺骗手段,莫离不想去恨,而且确实再也恨不起了。秋风萧瑟,从城外的野树林的地上卷起层层枯叶,莫离踩在败叶残枝上,脚底发出吱呀的怪响。莫离只是这般茫然无措地走着,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更没有归宿。他原本天真地以为自己获得了真正的自由,那一点一滴的幸福是靠他的努力与坚韧慢慢累积起来的。在今天之前,他还曾如此庆幸过自己从来没有放弃与命运抗争,觉得以往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但当瑾儿对他说出真相的时候,他才顿然醒悟——原来那些在他眼里来之不易的安乐平和,只不过是韩子绪与文煞一时的心慈手软而施舍给他的东西而已。原来他们一直都在他的身边虎视眈眈,他们看着他犹如那只自以为跳离了如来佛的五指山的孙猴子一般得意忘形地搔首弄姿,自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时候,却不知那隐在暗处的人正用多么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现下倒着往回想,早在他逃出皇宫的同时,便也就被那黑白二人盯上了吧?当他还在饭庄当店小二的时候,那次出手教训地主老财的人根本就不是景德帝派来保护他的暗卫,而就是那黑白二人吧?想起自己曾经因为害怕被他们发现而隐姓埋名犹如过街老鼠般四处躲藏的狼狈模样,他们很有成就感是吧?什么叫为了保护他?什么叫担心他的安危?笑话,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漆黑的树林中几乎看不到前方的路,空气中偶尔还会传来数声森寒的鸦啼。莫离不知被脚下盘根错节的树根绊倒了几次,当他每次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身上都多了不少的伤口。莫离毫不在意。心本就麻木了,还要身体有何用?又走了一会儿,莫离的身后传来了马蹄与车轮轴滚动的声响。莫离没有理会,只是在自顾自地艰难行进着。马车很快便追赶到了他身边,车头上挂着用于照明的油灯,车夫正是裘知。终于在这片荒山老林中找到了莫离,裘知明显松了口气。马车被勒停,尚来不及恢复原状的韩子绪与文煞仍旧保持着娃娃的模样从车上跳了下来。黑娃方才被莫离砸破的脑袋被缠上了绷带,估计就是因为料理头上的伤才导致他们耽搁了如此之久才寻到了莫离。黑白二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莫离身后。“离儿……”“莫莫……”声音中饱含了太多的哀怨,这和他们惯来冷静自持的形象过于不符,若是被他人瞧了去,打死都不会相信那眼前的人竟会是传说中分别统领黑白两道的魁首。韩子绪与文煞一声声地叫唤着莫离的名字。“莫莫/离儿你别走了,我们回家吧……”“你不要这般折磨自己……”“大不了我们马上消失好吗……”莫离权当没有听见,只是一味地继续着朝前走的动作,但那两道他熟悉的稚嫩声音无法避免地钻入他的耳朵,硬生生地敲打在他的五脏六腑上,险些滴出血来。莫离也不知道那黑白二人跟着自己走了多久,一直走到他自己的鞋底都被磨穿,那脚底起的水泡也破了去弄得鲜血淋漓的时候,就是再麻木的神经也开始感觉到了疼痛。莫离不禁皱了皱眉。裘知将马车赶到莫离身边,叹了口气劝道:“莫公子,你还是上车吧……”便就在这时,原本跟在莫离身后的黑娃却忽然惨叫起来,那叫声如重锤般突地一声打进了莫离心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凭借着马车上悬挂着的油灯发出的昏暗灯光,莫离看到了恐怖的一幕。文煞抽搐着身子倒在地上,体内的筋骨似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生生拉扯着,皮肉下的骨头叫嚣着要冲破身体的束缚,挣扎着想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韩子绪看到文煞这般痛苦,惊道:“糟糕,回春丸的副作用发作了!”众人这才想起不久前因为莫离的忽然出现而恰好打断了文煞要服用今日的药剂的动作,而之后的一派兵荒马乱又让人无暇顾及此事,而药瓶早就掉落在私塾之中并未带在身边,想不到药效竟在此时发作了起来。其实,回春丸这东西也不是谁都敢尝试的。这种近似于毒物的药虽然能让人达到返老还童的目的,但不仅会使服用者的武功修为大大削减,而且也能想象得到,从一个八尺男儿猛然缩小到三岁小儿的身型,这期间骨骼与内脏被药力拉扯的疼痛与煎熬绝不会少于凌迟之刑给人带来的痛苦。而且如果在没有服下相应的解药之时,若间断服药,用药者便会在半个时辰内因骨骼失去药力的牵制自然伸长而使人的身体爆裂而亡。莫离看着眼前黑娃的骨头与关节似就要穿破身体而出的骇人模样,顿时也吓得不轻,耳边不断回旋着裘知的惊慌与韩子绪的怒吼。至于他们喊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莫离一个字也没听进耳里。他忽然觉得非常害怕。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惊慌顿时席卷而来,似要将他心中的一些东西冲垮。曾经有很多次,他都曾想过要将文煞千刀万剐——无论是在他被王振调教之时,或是在天道门正行堂被文煞下了那恶毒的合欢蛊之时。但今天如果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无比悲惨地死去,莫离又顿时觉得胆怯了。他甚至不敢去探究这种胆怯根源于何方,他只隐约的知道,那一定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现实。所以莫离选择了逃避。即使是在倒下的黑娃依旧是这般可怜地扯着他的衣袍不放的时候,即使是在文煞这般痛苦还不忘祈求他的原谅的时候,莫离还是惊慌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之后,便如遇到了洪水猛兽般转身就逃。落荒而逃。是不是只要看不见,自己的心就不会动摇?是不是只要听不见,自己就不会如此难受?莫离也不知道已经如此疲劳的他为何还会有这样的体力没命地奔跑了如此长的距离,直到再也看不到灯光,再也听不到呻吟,再也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趴伏在一根树干上,因激烈运动后产生的反应让莫离不断干呕着,待终于喘过气来,他气若柔虚地跌坐在地,无力地将背靠在树上。“啊——啊——啊——”莫离发出的哭叫声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鸟儿,一番折腾之后,他竟就想这样不顾夜露深重地沉沉睡去。如果能在睡梦中被野兽吃了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当莫离正处于恍惚神游的时刻,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辽远的钟声。那是属于寺院特有的撞钟发出的声响。悠长静默,却也能警世明心,仿佛在瞬间便将人类过于复杂的心灵荡涤了一遍。莫离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想起这小城附近似乎有一座寺庙,隔壁家的三婶一直跟他说着那寺庙是如何地历史悠久,那里的签文是如何地灵验……莫离心神一漾,便又忽然有了气力撑起身子继续朝着钟声发出的方向走了去。待到明月东落,天际又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莫离终于走到了那座山寺门前。抬眼望去,古旧的牌匾中写着“静禅寺”三字。第94章 静禅寺3莫离在静禅寺的门前的石阶上静静地坐着,背靠着门板,头脑中一片空白。许久之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来,一个光头小师傅走了出来,看到门前一身狼狈的莫离倒也不惊慌,只是念了句佛语后问道:“施主前来本寺有何指教?”莫离即刻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朝着年轻的小师傅躬了躬腰道:“我,我想出家……”小师傅毕竟道行过浅,听到莫离所言口中虽没说什么,但仍旧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眼前的人。静禅寺的历史可说是比天朝还要悠久,期间高僧云集、香火鼎盛,许多达官贵人甚至不远千里地来这里礼佛参拜,附近的几个小市镇多多少少都是沾了静禅寺的光才得以兴盛繁荣起来的。正因为如此,附近多得是混不下去的赌棍或流浪汉之类的人,想借着出家的名义到静禅寺里躲债或者是混口免费饭吃,所以近几年来静禅寺都没再新收过僧人了。想当年,这小师傅自己也是托着在寺里出家多年的小表叔,攀了个不小的裙带关系才能被送进来的。虽然小师傅心里明知眼前这毫无背景的落魄男子定会被拒之门外,但既然是名寺就要保有名寺的风范,即使是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但拒绝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小师傅收起了暗自打量的眼神低眉道:“施主请随我来。”寺门完全被打开了来,莫离在跨过门槛之前,还是怀着少有的敬畏之心拍打掉了衣袍上沾染的孤叶和灰尘,整理了凌乱的衣襟与发髻,虽然收效甚微,但也多少比之前要整齐了一些。小师傅几乎是没有回头地在前面带着路,谁知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了莫离的脚步声,这才奇怪地转过头来,定眼一看,却发现莫离正跪在佛堂的正殿内,仰望着慈悲俯视天下众生的佛祖。清晨的阳光从窗格上投射进来,清澈透明得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些许细尘,恰在此时,静禅寺的早课晨钟已然敲响,悠远的钟声在这片埋藏于山林之中的古寺中荡漾出一片宁静。晨光在莫离身后照出一层淡薄的光晕,在那瞬间,年轻的小师傅有些失了神。待那小师傅回过神来的时候,对莫离没来由地有了些许莫名的恼怒。“施主,请你快一些,带你去见师傅之后我还要做早课呢!”莫离被小师傅这般一催,赶紧站起身来道:“呃……对不起……我这就来……”紧随着小师傅的脚步,莫离被领进了距离方丈室有三个房间距离的侧室,离方丈室越近的僧房中,僧人的级别越高。这般看来准备接待莫离的僧人级别并不高,不过莫离也并不会在意这种事便是了。莫离看着小师傅掀开门帘进去报备,半晌之后他才被唤入了内室。进门后,莫离便看到小师傅站在一老僧身后,那老僧慈眉善目地与莫离寒暄了数句,但在那老僧为数不多的话语中,莫离仍旧能听出婉转的回绝之意。莫离向来不喜强求,虽心中万分落寞,但还是想着要告辞离开,谁知刚转身,却听到小师傅的一声惊呼。“方丈……”莫离抬头,看到身披红色袈裟的银须老者正缓步走入。原本坐于正位的老僧即刻站起,诚惶诚恐地问道:“师叔,您怎么来了?”方丈大师对老僧的疑问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转过身来对着莫离道:“施主,老衲等你多时了……”想不到眼前的老者竟就是静禅寺的方丈大师,莫离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语。不去理会小师傅一脸惊诧的眼神,方丈带着莫离进了方丈室。入了室内,方丈大师朝莫离点头道:“施主请坐,老衲法号慧尘。”莫离听言落座,虽有一脸不解的莫名,但仍旧安静地没有说什么。“施主可知道,游龙剑是从静禅寺再次出世的?”听慧尘大师这般一说,莫离猛然记起这遥远的往事来——韩子绪确实是从他那儿得到龙晶之后才到静禅寺来请剑的。“虽说世人一直认为游龙剑是本寺之藏物,其实不然。”“那宝剑,只不过是我一觉醒来便出现在我枕边的而已。我忆起那夜的梦境,似有神明指示我所有的应为之事,并告诉我,你将会在今日出现在本寺。”莫离听言神色黯然,原来他的选择早就在碧瑶的掌握之中了。“听施主所言,是想在本寺出家为僧?”莫离跪在慧尘大师脚边恳求道:“我生无所念,只想将剩下的时间常伴青灯古佛,望大师成全。”慧尘大师叹气道:“并非老衲不愿成全你,只是,施主你本就不在我世的轮回之中,且一生注定无法斩断孽根,与我佛无缘……”莫离听言,眼中不禁留下清泪。“原来天下之大,除了那两人的身边,竟真的没有我的方寸容身之所么?”慧尘大师转动着手中的念珠,眉关紧锁。“施主生性淡泊、宅心仁厚,舍我救人境界实非老衲所能及。只是老衲若违背天意收了你,这千年古刹毁了是小事,毕竟我佛曾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但这方圆百里的百姓何其无辜?老衲恳请施主以苍生为念……”莫离自然清楚疯狂的韩子绪与文煞在彻底失去他之后会作出些何等孽事来,遂也漠然地点头道:“大师所言极是……我本就是个麻烦制造者,我这便离去……” 第107章 莫离撇过脸去:“也没几天。”韩子绪看他这副样子,心中是既是气愤又是怜惜。眼前的这个人,总是能莫名地以一种博大宽爱之心去忍受一些旁人的欺负,但对于他和文煞,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原谅。不过,可能也就是这种带着本性纯然的坚持,才一直吸引着他和文煞的目光吧?莫离见韩子绪不放手,刚想说些什么,但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韩子绪背到了背上。莫离一脸惊诧地在韩子绪背上挣扎着。“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韩子绪回头道:“你若再乱动,就别怪我点你的穴了。”莫离一个吃鳖,赶紧安静了下来,被点穴的滋味可不好受。韩子绪笑道:“别在心中嘀咕着说我欺负你,只是这山路漫长,我又怎舍得让你受苦?”说罢便又轻松地将两个盛满水的木桶挑在了肩上,另一手托着莫离的身体向上攀登起来。莫离虽不敢再乱动,但还是用言语抗议道:“你怎么如此霸道?这是我的功课,就算是受苦也是我自己乐意,你莫要多管闲事。”韩子绪道:“离儿,以后你的苦,便都让我来背,可好?”莫离一听,便像被堵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莫离就是这样一种性子:若你破了他的底线对他使坏,他是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愿妥协,但若是你对他好,他便会顿时软了脾性,再大的火也只能憋着发不出来。韩子绪边走边道:“这山中不比城里,空气都像凝了冰似的,这等料子的僧衣如何能御寒?”说罢便提了内力将自己的体温升高了不少。莫离趴在韩子绪的肩上,顿感一阵阵舒暖的热气晕腾了上来,熏得人昏昏欲睡。在朦胧间,莫离不自觉地将手搭上了韩子绪的肩膀。韩子绪回过头来,看着莫离闭着眼睛的可爱模样,眸中顿时露出了欣然的笑意。这山路,能更长些该有多好?第96章 静禅寺5莫离也不清楚韩子绪到底是用了何种手段让他每日下山打水的任务量从六桶减为了两桶的。若不是韩子绪觉得莫离下山打水的时候方便二人单独相处的话,估计就连那两桶的量也都会给免了去了。莫离自然知道这其中定是韩子绪动了手脚,但奈何他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寺院上下有何不对,遂也只能对此事作罢。于是每日他于清晨下山之时,总是毫不意外地看到一身锦白长袍的韩子绪早已侯在了井边。莫离也曾想过要变换下山的时间来避开与韩子绪相遇,但这人便就像是通了天似的总能逮他逮个正着,到了后来莫离也疲于应付,干脆听之任之随他去了。韩子绪的出现自然是增添了许多困扰。比如说他总是会抢着将水担上山去,殊不知以他尊贵显赫的身份又穿着那身看着就觉得是天价的雪蚕丝袍,却担着个边缘破烂底面发黑的木桶,如农夫一般挑着扁担登山是多么的不协调。加之韩子绪每次必不止会抢着将水挑上去,更多的时候他总会趁机扯着莫离搂搂抱抱一番,说上半天的酸话。若莫离能自己走着上山倒也还没那么尴尬,但韩子绪又怎么舍得莫离这般辛苦,于是每次不是背着就是抱着,也不顾莫离是否反对楞就是强买强卖般地将他送到山寺后门边上了。莫离的一切抗议与不满到了韩子绪那边都像是拳头打在了柔软的棉花团上,顿时力道全无不说,在长久的不知不觉之中,反倒逐渐让人眷恋起那种温暖的感觉来。莫离开始对这种失控感到害怕。他原本以为,经历过往前的种种苦难之后,他如死水般的心境定然不会再泛出任何涟漪了。但显然他也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加之他无论是对韩子绪也好文煞也罢,都有过动心动情的过往,如此这般,那曾经高高垒筑的城墙似乎正在被他们一砖一瓦地蚕食开来,无法否认白娃黑娃的可爱与贴心,莫离甚至不知道会在将来的哪一日,这座代表了伤痛的堡垒会被他们完完全全地攻陷下来。彷徨使人不安,莫离在无意识中已将所有的思绪围着韩子绪打了转。时已入晚,当他猛然被寺内敲响的钟声惊醒,才顿觉自己早就陷入了他最恐惧的魔障之中。莫离心神不宁,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便走到了方丈室前跪在门外。慧尘的禅室里透出一丁点和煦的灯光,莫离轻转着手中的佛珠,口中默念着佛经,便觉得眼前的宁静光芒仿佛能净化人心一般,顿时让他平静了不少。半晌之后,莫离却听见禅室内传来慧尘的声音:“外面的人可是忘尘?不如进屋一叙?”未曾想到会被师傅发现,莫离有些忐忑地进了方丈禅室。“师傅……”在席塌上打坐的慧尘并未开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打扰了师傅的清修是徒儿不该,我这便离去吧……”慧尘道:“你今日心绪烦乱,那种明显的不安就连我都能感受得到,是有事发生了吧?”莫离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他们找到这儿来了。”话语中的“他们”的身份,慧尘自然再清楚不过。慧尘道:“于佛前修心之人,应视所有艰险与困难于无物。心无物,则万事皆虚空。生死尚且置身事外,又何况只是一人在旁?”莫离落寞道:“可惜徒儿未达宁静之境界,心境总是无法避免地受他们所左右……”慧尘叹道:“那便是说明你心中仍有他们二人,故你始终无法排遣而导致郁结于神,自然达不到无物无我的境界。”莫离被慧尘这般一点,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此生似乎真的无法再摆脱什么,心中更是难受。“徒儿求师傅指点迷津……”莫离跪在慧尘脚边不觉流下来泪来。慧尘这时才睁开了眼,放下盘坐的双腿下了佛塌来。莫离见状,赶紧擦去眼泪站起身来搀扶慧尘。慧尘走到禅室的一角,拿起一根木质执杖,绕着莫离在地上画了个圈。慧尘问道:“你看,这是什么?”莫离一愣,狐疑道:“呃,一个圈?”慧尘道:“在你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圈,但在我看来,其实什么都没有。”“你若将那二人的存在视为阻碍,那就相当于画了这样的一个圈将自己的心禁锢了起来,故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这一说。”“障由心生,你现在只看见了那个围着你的圈,却是忘了,越过那个圈,外面还有无限广阔的世界。”莫离听言顿悟,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傅指点。”慧尘不再多言,又回到了榻上,莫离也知道这次的谈话已经结束,便安静地退出门来。慧尘讲的道理他能明白,只是,要将那黑白二人视若无物,他真的能做到吗?次日,莫离又一如往常般在山下的水井旁遇到了韩子绪。想起慧尘师傅昨夜的一番话,莫离不由得多看了韩子绪几眼。韩子绪便也发现了莫离的异样,抬起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问道:“今天怎么了,不舒服?”莫离摇头不语。韩子绪拍了拍莫离的肩,手掌下的触觉软厚而温暖,这是他特意命人用上好的材料制作的僧袍,再悄悄将莫离之前的僧袍给调了包。“对了,这是文煞让我给你带过来的银狐皮裘,他说你最喜欢这件披风,这天气也渐渐变冷了,放在你身边你也许能用得上。”说罢便要将那皮裘披到莫离身上。莫离退后一步道:“我如今吃斋礼佛,自不能像以前那般用这种杀生造孽之物,对于文煞的好意,请替我回绝。”韩子绪见莫离又恢复了这般拒人于外的态度,似乎在不自觉间打回了数日前的原型,眼中顿时难掩落寞之情。“我只管把话带到,至于接受与否,你以后留待去亲口与文煞说罢。”莫离听言不语,韩子绪便也知道自己方才说话重了些,语气又软了下来。上前一步将莫离的身子扯进怀里,韩子绪道:“莫要生气,是我不对,我道歉。”话刚说完,却惊觉莫离脸上正挂着两行清泪。原来,在莫离听到文煞不久之后也要上静禅寺来的时候,心绪已然大乱,虽然想到慧尘之前所说的话,但他自己的心里却总有抑制不住的难受像泉水般喷涌而出。面对一个韩子绪他尚且如此拿捏无着,若到时候再来一个文煞,他又会如何?难怪慧尘说他此生注定与佛无缘,那种所谓的心外无物、宠辱皆忘的境界他不但达不到,而且还更加确证了他就是个容易被伤害,同时也容易被感动的彻彻底底的俗人。心中挫败万分,莫离猛然推开了韩子绪大吼道:“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你很烦人很讨厌,你知不知道?!”我求求你不要再来动摇我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心了,男子于世间相守本来就逆于伦常,何况我也确实无法在你和文煞之中选择一个……莫离不敢再想下去,只想赶紧逃离韩子绪的身边,便向一旁的丛林中跑去。韩子绪不知为何今日莫离的心境变化得如此之快,后又见到莫离逃入密林之中,赶紧追了上去。莫离见韩子绪跟了上来,更是惊得慌不择路。不巧,这林间多得是正要找巢穴冬眠的毒蛇,莫离一个不留神,踩中了蛇尾,眼看那蛇受惊吐着信子发出丝丝的声响就要往莫离的腿上咬去。韩子绪大惊,跃身上前撞开莫离。莫离被过大的力道撞倒在地,翻滚了一下撞到一旁的树桩,身上受了些许伤不说,头脑还晕乎了一阵。待他回过神来,看见方才的毒蛇已经被韩子绪碎成了数段,残骸满带鲜血地散落在他脚边。莫离见韩子绪的脸色有些清白,但总的来说尚算正常,便也心虚问道:“你,你没事吧……”韩子绪勾着唇角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其实莫离所不知道的是,便就在刚才韩子绪推开他的霎那,韩子绪已被毒蛇所伤,只是他趁着莫离失神的片刻,不动声色地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阻止了毒液横流。还好那蛇的毒性不算大,否则韩子绪此刻的脸色也不会只是苍白了一些而已。韩子绪将莫离抱起,拾起方才掉落在地的皮裘盖在莫离身上。莫离自知惹祸心中有愧,被刚才的毒蛇一吓神智倒也清醒了一些,偎在韩子绪怀里不敢说话。韩子绪将莫离抱回僧房,自从韩子绪出现之后,莫离的僧房又被悄悄地换回了原本的单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对,韩子绪不想让莫离担心,用手抚了抚莫离的脸道:“我这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莫离撇过脸去:“你以后都别再来了,我不想看到你。”听到这番话,韩子绪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若总是这样……我不知道,我到底还能坚持多久……”莫离转过头来,眼中难得地带着怒火:“我又没让你坚持。”韩子绪伤感道:“离儿,你的话,还真是伤人哪……”韩子绪流露出的难过情绪竟也波及到了莫离,莫离顿觉有些窒息,故也不再说话了。韩子绪见莫离不愿再与自己说话,便站起身来走出院外。站在老槐树下,韩子绪透过窗户,恰好可以看到背过身去不理会自己的莫离。院外的空气清冷,秋风带着霜气,未过多时,韩子绪的发上便结出了一层水汽。也不知过了多久,莫离见屋外没了动静,便忍不住回过头来看。 第109章 小戒痴欲哭无泪。数日前天刚没亮多久,小戒痴僧房的门便被敲响了。小戒痴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下床去开门,便看到忘尘师叔祖站在外头。小戒痴连忙躬身请安,抬起头来却看到师叔祖眼下一圈青紫,似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样子。莫离对戒痴说道:“我在你这睡一会……”小戒痴虽对莫离的做法一头雾水,但也断然不会拒绝莫离的请求,伸了个懒腰便道:“好呀,师叔祖你好好歇息,我先忙去……”莫离纳闷道:“你大清早的要忙什么?菜园昨晚刚浇的水。”他来着找戒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戒痴充当他与文煞之间的“电灯泡”,而今戒痴却说要离开,莫离自然是不乐意。小戒痴被莫离这么一问,即刻支支吾吾起来。莫离见戒痴这般模样顿觉奇怪。这小戒痴心思单纯,从来就藏不住事,他现下露出这般表情,定是要去做一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吧?难道是要偷溜下山去逛集市不成?莫离即刻板起脸来道:“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小小年纪若是不学好,我定会罚你。”小戒痴连忙摆手道:“不是的,师叔祖,不是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戒痴见瞒不住,抬起手来挠了挠自己光滑的后脑勺,低下头来说:“我,我想去看看师叔们晨起练武……”莫离一听,这便了然了。原来,静禅寺中的僧人分为文武两派,这两派之间虽不能说水火不容,但背地里仍旧是暗流汹涌。这小戒痴道行虽浅辈分虽低,但却是被文僧引荐入寺的,自然是归入了文僧一派中。既然是文僧,私自练武或者偷学武艺都是被明令禁止的。莫离入寺时间不久,但早就知道了这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心中对此很不以为然。现下看到小戒痴这般喜欢武艺但却要像做贼一般偷着学,着实可怜。莫离摸摸小戒痴的光头问道:“你是文僧,为何想学武功?”小戒痴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光头道:“呃,我就是喜欢啊……而且,如果学好了武功,日后还可以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啊!”“说得好!”小戒痴话刚说完,便被人猛地一拍后背,力道之强差点没让他一个跟头扎到泥地上去。“咳咳,大哥哥,你也来了啊……”小戒痴回头一看方才拍他的人,竟是那个黑衣大哥哥。莫离将小戒痴扯回来站直了,皱眉道:“可是你这般偷着学,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进戒律院的……”小戒痴吐了吐舌头道:“之前我就差点因为这件事情进过一次戒律院的,那时候多亏了清晟师叔放我一马。”莫离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看了看小戒痴,又看了看文煞,莫离忽然一个机灵。“文煞,你武功不是挺好吗?你来教教戒痴吧!”文煞瞪眼道:“谁要理这小子……”话尚未说完,文煞便看到莫离一脸怨气而小戒痴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那拒绝的话顿时被咽回了肚子里。“你不教的话,立刻给我滚出静禅寺去。”文煞低声嘀咕了一下:“真是悍妻……”莫离大怒道:“胡说啥呢!”文煞一脸无辜地望天道:“今天天气不错。”小戒痴看着在自己眼前“打情骂俏”的两人,顿时满脸黑线。于是在莫离善意的安排下,小戒痴从此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文煞虽然每日都号称着给小戒痴教授武艺,但实际上都是吩咐戒痴蹲上几个时辰的马步或者下山挑个十几桶水上来之外,再无其他。而且每每在戒痴完成文煞布置的任务的期间,文煞总会趁着空闲去揩莫离的油。于是莫离又定下了一条规矩——在小戒痴没完成练武任务之前不许文煞接近自己。这样一来,小戒痴便被文煞像盯鬼一样地盯着,平日没人看着他他还敢没事偷着动一动,现在只要一动,文煞手中的小石头立刻就会射过来,而且总是能不偏不倚地敲在额头的同一个位置上。小戒痴纳闷地想,这大哥哥不总是一边吃葡萄一边“调戏”忘尘师叔祖么,怎么会知道自己正在偷懒呢?莫离整理好了菜园,看到将近正午,而小戒痴还在太阳下挥汗如雨地蹲着马步,便有些生气地走过去对戒痴道:“别蹲了,起来吃饭去。”文煞将口中的葡萄皮吐了出来,“还差一刻钟。”莫离气愤道:“你有个教人的样子么?就只会翘个二郎腿在这吃葡萄!你到底在敷衍谁呢!”文煞坐起身来,也没回莫离的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还在蹲马步的小戒痴看。感受到文煞眼中的寒意,莫名成了炮灰的小戒痴顿时额上背后冷汗直流。只是莫离向来对文煞的杀气免疫,便还是拉扯着要带戒痴去吃饭,这可真是苦了戒痴了,夹在师叔祖与大哥哥二人中间两头不是人,总不能让他一边蹲马步一边吃饭吧?文煞走过戒痴身边,叹了口气将莫离拨开。莫离刚想大骂,却看见文煞一个扫堂腿便将戒痴扫落在地。小戒痴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手肘和膝盖上都有了不少擦伤。莫离扯住文煞道:“你疯了!”文煞指着摔在地上的戒痴道:“他下盘如此虚浮,就连最基本的入门招式都练不了,还想学些什么?”莫离心中暗自吃惊,原来文煞对戒痴的事情并未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上心。文煞转过身来对戒痴说道:“若想登武学之巅峰,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的话,还是尽早放弃为好,以后若是伤了痛了,就躲进你师叔祖怀里哭便行了。”小戒痴听言气极,站起身来擦去脸上的汗,二话不说地又扎起马步来。文煞见戒痴这般倔强的模样倒是挺满意,扯了还在一旁发愣的莫离吃饭去了。有了文煞的指点,小戒痴的武艺进步神速,在不算长的时日里,已经能将七十二式擒龙手使得虎虎生风了,就连文煞都私下在莫离面前承认,这小戒痴确实是不亚于他的武学奇才。莫离听言自是高兴,他与小戒痴甚是投缘,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也未尝不是件功德。戒痴亦是知道感恩图报的人,他受文煞指点,虽至今未知文煞之身份与真名,但心中却是将文煞当自己的师傅看待。要知道,古人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不是说假的,一旦拜了师,可是要一辈子伺候师傅终老的。戒痴既然下了决心,便在一日用过晚膳之后,备了茶盏在文煞面前跪下,向文煞磕了三个响头,求文煞正式收自己为徒。莫离深知戒痴这孩子的真心实意,倒也是挺希望文煞能纳了这个徒弟的,但谁知文煞只是看了眼在地上跪着的戒痴,冷冷地道了一句:“不可能。”戒痴手中的茶盏顿时落地,万万想不到文煞这般干脆就拒绝了自己,霎那间如被五雷轰顶,只能一脸落寞地跪在原地。文煞看都不看戒痴一眼,甩了衣袍便走了开去。莫离忽然想到这种纳徒的事情在武林中讲究颇多,也知道强求不得。待文煞走远,莫离蹲在还傻愣愣地跪在地上的戒痴说道:“别跪了,快起来吧。”小戒痴心中颇受打击,一脸呆傻地看着莫离问道:“师叔祖,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所以大哥哥不愿收我为徒啊?”莫离摸了摸那小光头道:“没有这回事,大哥哥前不久还在我面前称赞你聪明呢!”安抚了小戒痴好一阵才将他哄进房间先睡了,莫离走出戒痴的僧房,便看到在不远处背身而立的文煞。莫离朝文煞走过去,难得这次文煞并没有回过头来,依旧只是看着天际边高悬的明月。莫离道:“像你这般爱武成痴的人,怎么会不惜才呢?你也是很想收戒痴为徒的吧?”文煞沉默不语。莫离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戒痴已经拜入了静禅寺门下,若再拜你为师便于理不合,而且你是不是在担心,如果日后戒痴被人发现他和一言堂有所牵连的话,会招致杀身之祸?”文煞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莫离道:“戒痴,是个好孩子……”莫离听到这样的话从文煞口中说出,顿时觉得一阵眼酸。曾几何时,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也会为别人考虑了?原来阿忘的性子,从来没有在文煞身上消失啊……文煞见莫离眼中似有泪光,还以为是他在为自己不肯收戒痴为徒的事情伤心,便搂了莫离进自己的胸前道:“别难过,现在拒绝他,是为他好……”莫离难得地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偎在文煞怀中没有说话。月光如丝缎般柔软,今晚的风一点都不急,反而柔和得有些让人清醉。树下相拥的两道人影被扯得老长,文煞的吻轻轻地落在了莫离的额上。虽然被文煞纠缠会有些许烦躁,但无法否认地,这枯燥的寺院生活自从有了文煞出现之后活泼了许多,但麻烦也还是会有的。那日,莫离走进菜园,便看到清晟正拿着竹鞭四处追赶戒痴,戒痴背上的僧袍已被打破,露出的皮肤上皆是道道交错的鞭痕。园中一片狼藉,地上的菜苗也被踩得东倒西歪。莫离见状冲着清晟大喊道:“住手!”清晟见莫离出现,先是愣了一下,但在认出莫离的身份之后,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只见清晟摇晃着手中的竹鞭一脸不屑地对莫离说道:“怎么,忘尘师叔,我只不过是教训一个犯了戒规的小子而已,您老人家有什么意见么?”明显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清晟在语气中称自己为“老人家”,语气中的轻蔑之意十分明显。莫离将戒痴护在自己身后道:“惩戒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有合理的理由。我倒想问问,戒痴犯了什么戒规了?”清晟道:“我之前就说过,他只能一个人管这菜园子,现下他找了帮手不说,还生生弄死了这么多菜……”被莫离护在身后的戒痴不服气道:“那些菜苗明明是师叔你自己踩死的!”清晟大怒道:“你这小子还敢顶嘴!”莫离道:“清晟,你够了。若你觉得你这般乱用私刑便是有理的话,不妨同我去向师傅说去,一切是非曲直任凭他老人家定夺!”清晟不以为然道:“你别以为拿方丈大师出来压我我就怕了你!我这理,到哪说都说得通!”清晟阴狠地盯着躲在莫离背后的戒痴道:“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在躲过我鞭子的时候,使的是什么武功?你定又是去偷看武僧习武自己练出来的身手吧?我倒要看看你去了方丈面前要如何解释这件事!哼!”莫离听清晟这般一说,即刻冒出冷汗。幸好这清晟武学造诣不高,只是看出戒痴的武艺精进而没看出戒痴所使的武功路数,但若是这件事被曝了出去,这寺中不乏武学高手,戒痴私下同文煞学武之事定会穿帮。莫离道:“你究竟想怎样?”清晟狂妄笑道:“不怎样,你看,这菜地里的菜死了几十棵,那就让我抽他几十鞭,那不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莫离怒道:“对这样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清晟道:“师叔,你可要搞清楚,若是到了戒律院,那些人可不止会下这点手。”莫离道:“你不就是要找人出气而已吗?行,你放过戒痴,要打打我好了。”戒痴拉扯着莫离道:“师叔祖,这怎么可以……”自然,对清晟来说,能打一个比自己辈分高的人远比打一个比自己辈分低的人更解气,便二话不说抬起竹鞭就往莫离身上抽。 第111章 静禅寺的僧众群情愤慨,皆声讨那暗中使诈的达拉宫一方。达拉宫的天师倒也不以为然,承认他们这方的人是求胜心切所以才使的暗器,这场比试算达拉宫输。这样一来,静禅寺既说不得达拉宫什么,而且又损失了最后一元大将。此时的达拉宫天师脸上已带着胜券在握的奸笑俯视全场。剩下的两场大战,眼看静禅寺已无人能派,而他手下还有两名猛将,每一个的修为都不会比清澄逊色。眼看负伤的清澄被人抬下擂台,静禅寺一方的众僧在底下窃窃私语,都在暗自讨论着到底应该派谁上场。而此时就连与达拉宫天师一道坐于首座的慧尘方丈的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早已率先跃上擂台的喇嘛见静禅寺一方许久无人上前应战,觉得胜局已定,态度越发狂妄嚣张起来。“想不到中原武学亦不过如此,静禅寺还有脸自称为天朝第一大寺?笑话!真是笑话!”莫离护着受了伤的戒痴,又看到众武僧皆怕担下这输寺误国的骂名,畏首畏尾无人敢上前应战,心中郁结甚重。若这场关键的比试输了去,无论达拉宫最后是否能真正取得《武经注》,中原大地都难免会再度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莫离心中虽急,但他向来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大夫,就算是与人博了命去,也不见得就能挽回什么大局。难道就要这般向布达宫低头认输?没有人会服这口气。便就在布达宫的天师站起笑着要宣布这场比试因静禅寺弃权而获得胜利的时候,两道人影自场外翩然而过。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俊逸出尘的轻功,在众人的惊羡的眼光中,一黑一白的挺拔身姿如轻燕般同时落地。韩子绪与文煞一改平日在寺中相对朴素的装扮,竟毫不忌讳地换上了一言堂堂主和天道门门主的华服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半路忽然杀出的程咬金,让布达宫的天师眉关紧锁。以他对中原武林的了解,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两个人,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个人气度皆是极上之,若未猜错,定就是中原武林正邪两道的统领韩子绪与文煞。虽心中已将内情猜了个十之八九,但布达宫天师还是站起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打断两寺的谈经斗法?”韩子绪淡然一笑,拱手报上名号。场下众人这才得知韩子绪真实身份,瞬时引起了一片哗然。见韩子绪自报家门,文煞则嗤了一声对着那天师道:“我的名号还不屑于让你们这等狗辈知道。”能将堂堂布达宫的首座天师称为“狗辈”之人,若不是神经错乱那就定是绝顶高人了,于是场下的反应更是热烈起来。对于这横生的枝节,布达宫天师转身向一旁端坐的慧尘大师抗议道:“我们以佛法武道相论,自然是佛门宗教之内事,如今大师你竟找了武林中人来帮忙助阵,这一做法恕我不能苟同。”慧尘也自知由韩子绪和文煞迎战于礼法不合,就算最后得胜,也难掩不公之虞,遭世人质疑,遂站起身来打算回绝韩子绪与文煞代静禅寺出战的好意。却在慧尘开口之前,韩子绪却说道:“天师所言差矣。”“试问这次比试,是否只要是静禅寺中的弟子便可以参加?”天师回道:“那是自然。”韩子绪道:“那俗家带发修行的弟子,是否也能算是静禅寺之人?”明了了韩子绪的话中之意,达拉宫天师怒道:“胡闹,若我没猜错,除了韩门主你之外,这擂台上的另一位高人就是一言堂的文堂主吧?我看这在座的慧字辈的大师们对你们的出现一样感到惊奇,那便表示他们根本就不是你们二人的师傅。若他们都当不了你们的师傅,还有谁敢收了你们二人入门下!”韩子绪道:“说来也巧,这静禅寺中确实就有一高人,能让我与文堂主这般水火不容的死对头都心甘情愿地拜在了他门下。可见在这一点上,静禅寺就比达拉宫高上不少了。”被韩子绪反将了一军,达拉宫天师怒道:“胡闹,你们的师傅是谁!我就不信有人敢担下这个名号。”文煞此时倒是出了声,只见他朝着被淹没在人群中的莫离的方向说道:“师傅,都这个时候了,你也总归该现现身给我们正一正名份了吧?”文煞的话听在别人耳里尚算正常,但在莫离那里却刺耳得很。什么叫“名份”?这该死的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在口舌上揩揩油。众人随着文煞说话的方向左顾右盼,也未曾发现人群中有哪个辈分高的僧人混在其间,一时间无数双好奇的眼神四处飘散,大家都在猜测着到底谁才会是那两个大人物的师傅。此时被莫离抱在怀中的戒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扯了扯莫离的衣袖道:“师叔祖……”“黑白师傅……他们说的人是你吧……”“你快出去啊……别让他们难为了……”莫离低头看了看小小年纪便懂得为家国大事挺身而出的戒痴,心中顿时感慨万千。暗自咬了咬牙,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莫离站起身来,朝擂台边上走去。所有人都无法想象,这其貌不扬且入寺不久,默默无闻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忘尘,竟然就是那两个大人物的师傅!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骇于场上黑白二人的骇人气势,人群自动自发地为莫离让出一条道来,莫离这才得以毫无阻碍地走上前去。韩子绪与文煞一见到莫离出现,凌厉的眼神即刻柔和下来。只见那二人对着莫离拱手道:“师傅。”听言,莫离拿着佛珠的手轻轻一颤,即刻垂下眼来。确证了这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场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寂之中。“阿弥陀佛。”慧尘出声打断道:“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两场比试就由忘尘的两位弟子出战,天师可有意见?”那天师顿时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只能默然落座。场上的文煞见布达宫天师已然默许,便拔出腰间的鸣凤剑。名兵出鞘,轻响震耳,加之文煞的魔狱神功已达最高境界,内力灌注于剑身之中,剑身上即刻有红光跃现。文煞道:“二对二,一场定乾坤!”此时,韩子绪也随之将游龙剑出鞘,银蓝之光惊现,众人直到此时才有幸目睹这从把从静禅寺出世的绝世神器的真面目。世人皆知正邪二道向来势不两立,也知道游龙吟凤亦属阴阳二级,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但却从来未曾想过,这看似冲突的二人双剑,竟在这般紧急的情势之下,能为了中原的苍生联手而出。那达拉宫上前应战的喇嘛又怎会料到有这般厉害的对手,心虚之下尚未开战便已先输了势。只见韩子绪与文煞身形猛如旋风疾如闪电,在下方围观的众人中,道行修为尚浅的甚至无法看清二人使出的究竟是何招何势,只能看到那深厚的巨大内力在瞬间似幻化成青龙火凤了,以力拔千钧之状击于对手之上。只见布达宫的两应战喇嘛被打翻下擂台,口喷鲜血。文煞见状冷笑一声,本想将吟凤剑掷出结束掉落败之人的性命,却在此时,莫离朝他急急喊道:“勿伤人命。”见莫离这么一说,文煞便只能将手中之势生生止了去。静禅寺的众人为突如其来的胜利欢呼雀跃着,在一片欢腾声之中,布达宫天师顿时脱力,在座上如一滩烂泥,颓丧之气顿显。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却被那韩子绪与文煞横插一杠阻了去,让他们如何甘心!布达宫的众人自然是拿武功高强的韩子绪和文煞没办法,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不会将此次落败迁怒于旁人。只见那被打落擂台的喇嘛半撑起身体,一脸愤恨地将手中形状奇特的纤长而尾部带回拐的武器灌注了内力,朝莫离的方向投掷了过去!若不是这名不见经传的人,韩子绪与文煞定不会无缘无故对静禅寺出手相助;若不是这人处心积虑地韬光养晦,布达宫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发现他的存在,没能先下手为强而招致今日了的失败。台上的韩子绪见有人从背后偷袭莫离,即刻出手将那武器打落到一旁,而文煞则很有默契地将叫嚣着要饮血的吟凤剑插到了那袭击莫离的喇嘛的胸前。任何想伤害莫离的人,都不能存在在这个世上!莫离看着那被倒插在距自己脚边不远的地上闪着阴森银光的凶器,冷汗顿时从额上滑落。韩子绪与文煞即刻飞身跃起落在莫离身边,扯着他嘘长问短。静禅寺的众人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试中刚回过神来,又看到韩子绪与文煞对莫离的紧张之情溢于言表,那些平日里没少欺负过莫离的僧众们皆冷汗透襟,生怕忘尘那两个可怕的弟子知道那些事后来个秋后算账,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便就在众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放松身心的时候,莫离却忽然听到了戒痴的一声惊呼!“师叔祖!小心!!!”莫离回头一看,原来刚才那被韩子绪打落的暗器竟然能在其主人死后出其不意地以极快的速度回旋起来,眼看着就要往莫离的胸膛插去!便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一切武功、一切反应都已经太迟。因为那实在太过于突然,太过于让人料想不到了。这等阴狠的武器就是要在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来个最后的致命一击,以达到同归于尽的目的。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和这般的雷霆之势下,就算是韩子绪与文煞也无从多想。来不及提起内力,脑袋更是一片空白,什么招式什么应对全部都在那凶器袭向莫离的瞬间化为一片虚无。他们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定要救莫离。而他们当时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那武器前面,为莫离拦下这致命的一击!在那武器穿透皮肉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下来。莫离眼前所见的,是那尖锐的刺刃先是穿透了文煞的胸膛,再越过韩子绪的……当那刺头带着淋漓的鲜血又再次从韩子绪的前胸钻出的时候,韩子绪大喝一声收紧了肌肉,生生止住了那凶器穿刺的速度。那刺刃在离莫离的咽喉只有不到一丝一毫的距离处险险停住。他们三人顺势倒在了遍布了白雪的地上。莫离完全愣住了,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中回过神来,直至温热的鲜血从穿出体外的刺刃间慢慢流出,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的眼睛才重新有了焦距。首当其冲挡在最前面的文煞,此时此刻正覆在韩子绪的背上。估计是受创过重,他甚至还来不及说上什么便已经闭上了眼睛,而韩子绪虽然还能用双手将背后文煞的身体撑起来一些,但扶在地上的双掌已然颤抖得厉害,唇角也溢出了鲜血。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在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在事情刚刚有所转机的时候,为何,为何这老天偏偏要收了他们的命去?他们本还打算着,在这件事过去之后,便将莫离接回去的……可是……可是胸口好痛,那被刺穿的胸肺不断地有腥甜之味往喉咙窜出,就连近在咫尺的莫离的脸,他也看不太清了。忽然想起文煞在昆龙雪山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日后莫莫醒来,知道你为他而死的话,会哭的吧……”今天,如果他和文煞都死了,离儿,你怎么办……你真的会为我们流泪吗……颤抖着用最后一丝力气抚上莫离的脸,韩子绪手掌中沾染的雪贴在莫离的脸上,冰冷刺骨。“离儿,如果……”“不要哭……”“黑娃,黑娃会不舍得……”“咳,咳……”便就是只说了不长的两句话,韩子绪的身体便猛然抽搐了一下,大量的鲜血猛然从口中喷出,那苍白一片的雪地上顿时染遍了猩红的色彩。莫离还是呆愣愣地看着韩子绪与文煞,一言不发,像傻了似的。韩子绪已然感到眼前发黑了,他本想在多看他心爱的离儿一眼的,可惜,老天爷似乎不让了。是不是他们之前索取得太多,现下,就要被全部收回去了?他是不知道文煞心中想的是什么,但当他看到那阴寒的兵器朝莫离胸前刺去的时候,除了救人,其他的一切都被抛在脑后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不能失去莫离! 第113章 “但是……万一……”陆亦雪咬了咬唇,却也没敢再说什么。以熙尤这种说一不二的性子,可绝对是不能逆了他第二次的。可是,自从三日前他们莫名其妙地收到了程久孺的飞鸽传书,他整日心神不宁,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静禅寺一探究竟。那信中并未多言,只是说若三日后午时之前他们若赶不到静禅寺的话,莫离就会有生命危险。熙尤大约知道这信中所说的莫离的来历,但他因韩子绪和文煞对他隐瞒陆亦雪行踪一事而生的怒火尚未消去,自然不想去救那两个出尔反尔的人的相好,所以在一开始确实没有要搭救莫离的想法。只是他实在经不住陆亦雪的苦苦哀求,念及他与文煞之间的交情,又在美人的泪眼攻势下,再刚硬的英雄也得折了腰去。得到熙尤的首肯之后,两人即刻马不停蹄地赶赴静禅寺。待他们来到静禅寺附近时,发现内外戒备森严,确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好不容易通报申传之后,二人才得以踏进这座刚被鲜血洗礼过的百年古刹之内。寺门刚一打开,便看到寺内横尸遍野,放眼而去,尽是布达宫喇嘛与静禅寺战死的武僧的尸体。从躯体中喷溅而出的血液沾染到佛像的脸上,竟如生生滑落的泪。看着眼前的惨景,陆亦雪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幸而有身后的熙尤支撑着,才不至于跌下地来。颤抖着声音对熙尤道:“先生,快去找先生……”熙尤亦未曾想到事态竟然如此严重,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抓住身边一个正在处理寺中尸体的小和尚,熙尤问道:“莫离在哪儿?”那被抓住的小和尚一头雾水道:“莫离是谁?”熙尤这才想起,他并不知道莫离在静禅寺中的法号。“那韩子绪和文煞,你总应该知道吧?”那小和尚这才恍然大悟,继而又落寞道:“他们,他们在那棵菩提树下……”陆亦雪顺着小和尚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树下有几个人影。匆匆地扯着熙尤赶到了树下,陆亦雪被眼前的惨状所惊呆了。韩子绪与文煞的胸膛被一把外形奇特的利刃所贯穿,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而抱着那二人呆坐在树下不肯动弹的莫离则像失了魂似的,完全认不出来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恍惚模样。陆亦雪也不愿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赶紧跑到韩子绪和文煞身边,颤抖着将手指探到那两人的鼻下。没气了?!死了?怎么可能!明明就没到午时不是吗?为什么还是有人死了?难道是程久孺的卦算错了?如若不然,事情怎么会发展至这幅无法挽回的田地?韩子绪和文煞不是很强吗?到底是谁害了他们?他们若死了,那莫离怎么办?陆亦雪也慌了,赶紧回过身去抓着莫离的肩膀摇晃。“先生,先生你醒醒啊……”“瑾儿,瑾儿来晚了……”“先生,你说话啊先生,你别吓瑾儿……”虽与韩子绪和文煞认识的时日不久,但陆亦雪想起之前那段与黑娃白娃相处的过往,泪水也不禁滑落下来。熙尤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似乎比莫离还惨的陆亦雪,心中顿生出一股无名火。熙尤两步向前,将陆亦雪的身子扯了起来。“哭什么哭,又不是你死了情人!”陆亦雪擦了擦脸上的泪,怒道:“你怎么这般铁石心肠!若今日先生跟着黑娃白娃一起去了,那我也不要活了……”“你!!”熙尤将陆亦雪狠狠地搂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再在我面前说死不死的!”“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陆亦雪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激动的陆亦雪,熙尤看了眼毫无反应的莫离,叹了口气道:“你的先生是彻底傻了,你这个样子是唤不回他的。”熙尤放开陆亦雪,走至莫离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本在一旁守着的戒痴见熙尤动作如此粗暴,大喝一声道:“你要对师叔祖做什么!”谁知戒痴话刚出口,下一刻便被熙尤带着杀气的眼神给镇了下去。一个掌风将戒痴推开老远,熙尤抬起手,几个耳光便狠狠地往莫离的脸上抽去。陆亦雪见状大惊,赶紧跑上去扯着熙尤的手臂:“熙尤,你疯了!”熙尤斜了陆亦雪一眼,不耐烦道:“到底还让不让我救他了?”陆亦雪被熙尤这般一瞪,也只得慢慢松了手去。熙尤见莫离被抽了几个耳光竟然一点反应也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莫离,你叫莫离是吧?”“你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你。”“当年,是那两个死掉的傻家伙不顾生命危险将你带上昆龙雪山求我帮你解毒,哼,当时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祸胎,他们早晚都得给你连累死。”听到熙尤的话中提到了韩子绪与文煞二人,莫离的身子轻轻颤了颤。熙尤道:“我郑重地问你,如果有办法能救他们,你要不要救?”听言,莫离原本涣散的双眸中忽然有了凝神。“你……你说什么……”终于愿意说话了!熙尤吸了口气,难得有耐心地将嘴凑到莫离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我说,我有办法能救他们两个……”谁知,听了熙尤的话,莫离竟忽然狂笑起来。“不,你骗我……”“我是大夫,我很清楚!”“他们死了,他们已经死了……”“就算是我都没有办法,你骗我,你骗我……”熙尤咬牙道:“我既然说得出便做得到!”“我只想跟你确认一件事,你若不答应,我便不会去救他们。”莫离见熙尤说得如此肯定,便恍惚道:“什么事,你说吧……”熙尤道:“这次若将他们救了回来,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能抛弃他们。”“你!”莫离的眼中有了一丝诧异。“哼。”熙尤邪笑道,“你们之间的那些破事,想瞒着我还真有点难,不就是他们两个人同时爱上你么?那就好好在一起得了,安安静静地生活,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你可好,偏要搞出那么多枝节来。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开心了?”熙尤本就是苗疆之人,对中原的天理人伦向来嗤之以鼻,在他的认知中,恨就去恨,爱便去爱,如此简单而已。熙尤的一语如当头棒喝,莫离愣了半晌,才出声道:“我不会了,我不会再抛弃他们了……”说罢,也流下了泪来。熙尤得到了莫离的应许,这才放开了他的衣襟,走到倒在一旁的韩子绪与文煞身边,猛然将那贯穿二人身体的尖刃拔了出来。“啊……”见熙尤这般无情,在一边旁观的陆亦雪即使捂住了嘴也难免发出一声惊呼,而莫离更是双腿发软,若不是有陆亦雪搀扶着,早已摔下地来。熙尤蹲下身来,将韩子绪与文煞染血的衣襟撕扯开来,露出二人胸前狰狞的创口。“呜……”看到这副惨状,莫离险些昏厥过去。只见熙尤从皮靴中拔出一把小巧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口子,再将手上的血口贴上了韩子绪胸前的创口。见熙尤这般做,陆亦雪瞪大了双眼道:“难,难道这是……”熙尤点头道:“没错,这便是续命蛊。”确证了心中的疑问,陆亦雪忽然低头沉默不语。熙尤果然不愧蛊王这一封号,想不到竟然连续命蛊这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东西也让他养出来了。莫离看着韩子绪胸前的伤口在吸收了熙尤的鲜血之后,竟然神奇地开始慢慢愈合起来。“怎,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呆呆地看着熙尤以同样的方法处理了文煞身上的伤口,待他终于大功告成、一脸苍白地站起身来的同时,莫离朝仍旧在地上躺着的黑白二人扑了过去。将脸贴到那两人的胸膛上,莫离听到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沉稳而规律,那是代表了生命的响动。“真的?这是奇迹吗……”至今仍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莫离紧紧地抱着依旧昏睡但却重新有了生命迹象的韩子绪与文煞,狂喜的热泪落在了那两人的脸上。熙尤朝着仍在发呆的陆亦雪吼了一句:“傻了你,没见我失血过多么?过来扶一下!”陆亦雪听言赶紧走了过去,谁知还没扶到熙尤的手臂就被熙尤扯进了怀里。“这次帮你救人真是亏大了,养了二十年才养出来的续命蛊,说没就没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陆亦雪听言红了脸,这人真没廉耻,怎么在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不回答?那我就当你随我处置了!”陆亦雪郁闷道:“反正我向来都只能任你处置……”看着眼前似乎在向自己撒娇的爱人,失去了两条宝贝蛊的熙尤,心情忽然好了许多。熙尤转过身对莫离说道:“这续命蛊,只要是在死亡之后一个时辰内都可以起作用。这程久孺还真是神了,若我们过了午时才赶到的话,就算有续命蛊也回天乏术了。”“他们至此以后可以依靠续命蛊活着,不过,这蛊也有个小小的缺点。”莫离茫然道:“什么缺点……”熙尤道:“这蛊,最长只能支撑五十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的生命,从此刻起便开始倒计时了。”“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件喜事,但若知道了自己的死日,就未必会那么开心了吧?”“只能说,以后你们三人的日子都是倒着过的。如何,害怕吗?” 第115章 太甜了……再次蹲下身子,莫离摸了摸那被蛋糕彻底打败的两人的脸,低下身来啄了啄那黑白二人的唇。“虽然蛋糕很难看,也很难吃……”“不过,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第103章 番外三莫黑白[此事发生在莫离重开客栈之后的第五年]越接近除夕,天气便越发寒冷起来,不过相对的,小城里过年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浓厚。客栈早在月初就开始挂牌打烊,毕竟在这长长的一年中,能让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节日并不算多。天色刚暗下来,便有两匹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奔驰着,如旋风一般经过,只在刚积了新雪的地上留下两路马蹄的印记。行至客栈门前,两匹马不约而同地扬起前蹄停了下来,客栈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戒痴的光头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一见到那两匹高头大马上的风尘仆仆的两人,戒痴笑道:“两位师傅,今年可来晚了啊……”接过两匹马儿的缰绳,戒痴刚才赶着出来开门,忘了戴上手套,十指都快被冻僵了去。那两匹性子如同它们主人一般高傲的珍贵马儿也是第一次见到戒痴,哪里肯让戒痴牵?纷纷打着响鼻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往戒痴身上踏去,若不是戒痴那一身好武艺,早就被踩个半死了。外面一阵纷乱,莫离在屋内等了许久不见人进来,便也出了门去。只见那黑白二人对他们的坐骑欺负戒痴一事是选择重头到尾彻底地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戒痴颇为狼狈地扯着马儿的缰绳想将马往马厩里拽,但是马儿楞就是可了劲地甩头往反方向退。见莫离出了来,那黑白二人才算是着了急。“离儿,快回屋里去,外边太冷!”莫离撇了那二人一眼,走过戒痴身边,抚了抚躁动不安的马儿。那两匹马儿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原本不断踢腾的前蹄也不再乱动。莫离轻轻在马儿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两匹马竟然就乖乖地跟着莫离走进了马厩去,待莫离将马栓好,才转身回到屋里。戒痴趁着莫离将马拉进马厩的空档,拿了小毛扫将那黑白二人身上的残雪给拍了开去,但才弄到一半,那二人见莫离回了屋来,即刻不再理会戒痴赶紧跟了上去。戒痴在后边叹了口气,对于他那两位眼高于顶的师傅,也就只有师叔祖能治得了他们了。文煞凑过莫离耳边问道:“刚才你和我们的马说了些什么,他们竟会听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的话?”莫离看也不看文煞一眼,道:“我只说,若它们再不听话,我就叫它们的主人把它们炖成马肉火锅。”文煞:……(==|||||||)外边的风雪到了天黑,越发大了起来,客栈里点起了灯笼,莫离等到了人来才下厨做了菜,一桌人围在一起,话虽不多,但也颇有和乐融融的感觉。时至深夜,刚要上床安寝的戒痴忽然被一阵敲门声给惊了起来,下床随手披上一件大衣前去查看。不知是谁如此大胆,竟在这个时辰来惊扰客栈。若是那两位师傅恼了,门外的那人还指不定是个什么下场。戒痴将门打开一条缝,谁知门板却在那一瞬间便被那在门外的人给踹了开来。戒痴眼明手快地向后一闪,才得以不被那股强力给波及。即使是脾气甚好的戒痴,此时也不由得生了些怒火。眼前这生得五大三粗的刀疤大汉还未等戒痴说话便已先声夺人:“他奶奶的,什么破烂地方,砸了这么半天才来开门,还做不做生意了?!”戒痴耐了性子道:“客官莫非没看到门外的告示?我们客栈在月初开始便歇业了……”“老子不管!”那大汉看着眼前这个小光头就觉得好欺负,扯开了嗓门大声嚷嚷:“老子今天就要住店,不然就砸了你这破客栈!”戒痴忍无可忍,刚想出手将那找茬的人给打出去,便在那时,莫离却忽然出现在客栈二楼的楼梯口上,看那还在系着腰带的样子,戒痴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莫离一边走下楼梯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戒痴赶紧回话:“老板,这位客官非要住店……”莫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目光落到了那大汉肩上扛着的大麻袋上,随即笑道:“这位客官,我这小二年纪轻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同他计较。我即刻给您安排个上房,房费也免了,就当是给客官你赔个罪,如何?”那大汉这才对着戒痴狂笑道:“小子,看到没!这样的老板才上道!”说罢便直挺挺地上了楼梯朝客房走去。戒痴看着那人如此放肆,不禁瞪大了双眼。这实在不像客栈往常的风格,师叔祖对那般无赖怎么就如此放纵?黑白师傅难道因为赶路太累睡死了不成?刚想着,戒痴的后背便被莫离拍了一掌。“别愣着,送些好酒好菜上去。”戒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对于莫离的吩咐他向来都会照做,便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就往厨房走去。刚走进厨房,戒痴就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黑师傅,你怎么在这……”文煞从袖口掏出一小包东西,对戒痴说:“放入酒中,送上去。”戒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按着文煞说的处理了一番,将酒菜送了上去。一刻钟之后,那大汉住的客房的房门被莫离打开了来。戒痴赶紧冲在前头帮着莫离将床上被封着口的粗麻袋子揭开,里面果然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女子的脸。莫离粗略查看了一番,道:“因失温而昏迷,不排除昏迷前受到过暴力虐待的可能。戒痴,赶紧准备热水。”韩子绪瞟了一眼睡死在桌上的刀疤大汉,笑道:“这家伙,就让黑掌柜处理吧。”莫离道:“现下事态还不清楚,不要妄下断论,先捆起来吧。”好不容易将那昏迷的女子过低的体温给提了上来,莫离给那女子做了深入的检查后,开了药方让戒痴出去抓药。出了房门,莫离对守在外边的黑白二人道:“她的下体有严重的撕裂性损伤,显然是被强暴后留下的痕迹,而且……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事情真相只能待她醒来再说吧……”次日清晨,客栈的众人果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女子的尖叫给惊醒。大伙儿匆忙跑进房间,只见那女子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浑身发抖地看着刚才闯入屋子的众人。莫离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那掳你的男子已被我们制服了,你现下很安全。”看着眼前那相貌平平却给人一种无尚安心感觉的男子,那女人原本紧张的心情这才渐渐松了下来。后来,众人才从这女子口中得知其中的曲折。那女子名唤素娘,因其父亲硬要将她许配给年逾六十的王员外做填房,遂决定与情郎私奔。谁知刚逃到半路,却被那无耻大盗给劫了去,情郎被杀了不说,素娘的身子也被玷污。那大盗见素娘皮相不错,便打算着等玩够了就带去附近大城中的青楼妓院去卖个好价钱。却在今晚因路过此地而不知这客栈的底细,误打误撞被莫离他们捉了去,这才将素娘给救了回来。莫离听着素娘的身世如此凄惨,便也苦恼道:“你现下有何打算?需要我们将你送回家去么?”那素娘听莫离这般一说,即刻哭着跪到了地上:“求老板您行行好,千万别将素娘送回去。”原来,素娘之所以铁了心要和情郎私奔,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肚里早已珠胎暗结,若被送回家里去,不是被强迫送去王员外家成亲,就是在被发现怀孕真相后被活活打死。莫离那等心肠,哪里经得住素娘的苦苦哀求,心下一软,便答应将素娘收留了下来。素娘待在客栈里,倒也能帮着那些男人们洗洗刷刷外带做上些针线活,日子倒也过得顺畅。七个月后,素娘临盆,阵痛了整整一天一夜,才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莫离沉浸在小生命诞生的喜悦之中,七手八脚地给肥嘟嘟的小婴儿洗了澡,厨房里的鸡汤尚未炖好,便看到戒痴一脸狂乱地闯进了厨房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戒痴颤抖着嘴唇道:“素娘,素娘她……上吊自尽了……”莫离一惊,手中端着的热汤掉落地来,待赶至素娘房里的时候,素娘已经去了。戒痴从素娘枕下发现了一封信,显然是素娘在临盆前的数日便已经写好的绝笔。莫离看完书信叹了口气道:“我早该猜到,她这段时间如此豁达大度,只是假象而已……”若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素娘早就在被那大盗玷污的时候就自尽而亡了吧?如今生生熬到了将孩子产下,她竟就这样狠心地抛下娃娃走了。安排了素娘的后事,特地赶回来陪伴爱人的韩子绪与文煞看着因此事而暗自神伤的莫离,一时之间也不知应如何安慰。韩子绪进屋看了眼抓着戒痴的小指睡得正香的娃儿,心中叹道:这真是个粉嫩可爱的孩子。抱起那香香软软的娃娃,韩子绪道:“这可如何是好?刚出生就没了爹娘。”莫离凑过脸去,亲了亲韩子绪怀中的小娃儿,道:“那就让他做我们的孩子……”韩子绪与文煞听言,即刻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真是怎么听怎么顺耳。韩子绪捏着下巴道:“给娃儿起个啥名字好呢?”“离儿,你觉得叫韩卓尔如何?有卓尔不群、岂非凡星之意。”文煞一听即刻大怒,一把将韩子绪手中的娃娃给夺了过来。“他凭什么姓韩?要姓也要随我姓!”“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难不成跟你姓韩就很有道理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我……”看着小小的娃儿被那黑白二人争来夺去,莫离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别吵了!”一声河东狮吼,将那两匹凶狠的狼给震住了。莫离将孩子接回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哄着。“孩子跟我姓。”黑白二人听言面面相觑,搞了半天,最后还是得输给莫离。莫离看了看为一个名字就争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道:“就叫莫黑白吧!”于是娃儿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了下来。莫黑白在众人的呵护下健康成长着。虽然没了亲生爹娘,但是他有三个爹爹一个哥哥,天道门和一言堂随便哪一个都权势滔天、富可敌国,光是这样的背景就已经够吓人了,加之众人都这般宠着他溺着他,小家伙也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第117章 莫离的呼声在广阔的草原上显得辽远而悠长,只见那侯在队伍前头的白马,一听到莫离的声音,即刻高高扬起了马鞭。莫离跃下马车,微笑地看着向自己疾驰而近的孟淸漓。只见马上的人一袭暗花云锦白衣,脚上踏着蓝色腾云勾线的马靴,腰上缠着红得精神的束腰,一身匈奴族人的打扮衬得孟淸漓那张青隽俊逸的脸神采飞扬。孟淸漓将马儿勒停,翻跃下来,紧紧地将莫离搂住。孟淸漓的爱人,也就是匈奴王呼尔赤也紧随其后跟了上来,骑在马上微笑地看着紧拥的二人。客套话也未多说,作为东道主的孟淸漓将莫离一行人给迎了进去。午后未过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景德帝与宋越一行人也抵达了。晚上,便是热火朝天的带着浓郁塞外风情的接风酒会。那许久不见又曾经同甘共苦过的莫离、孟淸漓与宋越之间,似乎永远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而孟淸漓与宋越对瑾儿之前虽不相识,但谈起话来觉得颇为投机,隐隐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管自家的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呼尔赤、赵廷灏)也好,称霸武林的魁首也罢(文煞、韩子绪),或是人人谈之色变的诡异蛊王也无所谓,那群平日被压在身下的可怜“人妻”们终于找到了可以毫不避讳一述衷肠的对象,三杯黄汤下肚,便开始口无遮拦地大吐苦水起来。瑾儿拿着手中的杯子百无聊赖地旋转着,看着里面紫透晶莹的葡萄美酒,小声地嘀咕着:“我还没见过哪家的人像那死人一般霸道的,就是我多看别人一眼……”瑾儿伸出了一个指头:“无论男女,只是一眼哦!都要说什么惩罚……真是,可恶死了~!精虫充脑的混蛋!”孟淸漓显然也喝高了,用力拍了瑾儿一掌,险些没把瑾儿给打趴下地去。“你这还是小事呢……大不了第二日下不了床而已……”说罢还煞有其事地皱了眉道:“我就惨了,我那儿子摩,摩勒,我每次都要花很多心思去解释,昨天晚上跟他大爹爹(指呼尔赤)哼哼哈哈地到底是在干什么……那,那才头痛哪……”身为天朝前骠骑将军的宋越毕竟是武将出身,怎么说酒量也要比其他三人要好得多,听了他们絮絮叨叨说的酒后胡话,也有些红了脸,一时紧张,几杯酒又不知不觉地下了肚去。平日几乎是滴酒不沾的莫离早就趴到台上去了,模糊听到了前面二人的话,便撑起身子来,也不顾礼节便一把勾住了宋越的脖子道:“你们,你们有啥资格抱怨!”“你们,你们充其量就只有一个人,我,我还两个呢……”说罢,便一头又栽回了桌案上去,留下了满脸黑线的众人。那些随便哪个都能撼动这俗世三分的男人们,在听到各自爱人口没遮拦的抱怨之后,虽说仍旧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但脸色上多少还是带了些许尴尬,但这些人之中并不包括一脸悠闲自得,从不按牌理出牌的熙尤。文煞接着续杯,不动声色地往熙尤那边靠了靠。“再这么闹腾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我们各自领人回房,早些散了吧?”熙尤一脸深意地看着另一桌上不断将酒当水灌的四人,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案上。只见熙尤饶有深意地拍了拍文煞的肩,又对着同桌的另外几人说道:“好,散场吧!”“不过,兄弟们,明天,别忘了谢我。”众人看着熙尤几步上前,将烂醉的瑾儿提了起来,扛在肩上带了出去,对熙尤刚才的那些话颇感奇怪,但只有最是了解熙尤为人的文煞领会了他话中的含义,赶紧站了起来招呼道:“都将自家的人带回去吧,再迟就要丢人现眼了。”赵廷灏与呼尔赤一听,便知这其中有诈,也赶快将宋越与孟淸漓分别给抱回了房去。熙尤房中瑾儿感觉自己的头越发地晕眩起来,但身体深处却莫名地燃起了一股火,烧得他的思维似乎都与平常相逆了一般。看着不断朝自己走近的熙尤,瑾儿莫名地升起了不满,想着自己平日被熙尤在床上百般“欺压”,气便不打一处来。使了全身的劲往熙尤身上扑去,熙尤被如同炸了毛的猫般的瑾儿给撞倒在床上,好笑地看着瑾儿粗鲁地撕扯开自己的衣襟,不断地往那精壮的胸膛上啃去。熙尤捏住瑾儿的下巴道:“这药还挺管用,平日你不都是畏畏缩缩任我摆布?现下竟然如此热情……”伸手入探入瑾儿因跨在自己身上而岔开的双腿之中,熙尤逗弄着手中灵巧的小玩意儿。瑾儿虽也感到舒服,但口中仍旧不停地发出呜呜的抗议声。“不要,今,今天,你非得听我的不可!”熙尤的手覆在瑾儿的发顶上,“好好,都听你的……”瑾儿在熙尤身上胡吻乱啃了一番,被挑逗的熙尤没怎么兴奋起来,反而他自己体内的欲火却越烧越旺。瑾儿挫败地捶打着熙尤的胸膛道:“你这王八蛋,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熙尤看着眼前的这般绝色,眸色不禁一深。也不打算再折磨瑾儿,熙尤将自己的亵裤扯下,大大咧咧地露出腿间昂扬的巨物。邪笑着勾起唇角:“想要?不是说今晚你主动么?那便自己来罢……”瑾儿一惊,又对着熙尤胡闹了半晌。平日都是精力旺盛的熙尤对着他予取予求,本就已经蚀本到家了,现下竟然还要倒贴,瑾儿是说多不愿意就有多不愿意。熙尤虽对瑾儿的欲望深沉,但对着明知是能吃下的肉,定力也极端异于常人,没坚持到一刻钟,瑾儿便就先一步丢盔卸甲,自己爬上了熙尤的大腿,将他巨物纳进了自己体内。“啊……哈……”“嗯……”熙尤握着瑾儿的腰,加快着瑾儿身体摆动的频率,“偶尔让你主动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呼尔赤房内孟淸漓窝在呼尔赤宽大的怀里,匈奴王王服上的皮草取自上好的紫貂皮毛,平日靠起来觉得柔软舒服,但今晚却让他无端地躁动不安。“呼尔赤,我难受……”呼尔赤低下头来,啄了啄孟淸漓晕红的双颊。“酒喝多了?我叫下人送些醒酒汤来……”“不是。”孟淸漓的头垂得低低的,用手阻止了呼尔赤的动作。“到底怎么了?”呼尔赤见他这般难受,眉头也皱了起来。孟淸漓一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前襟,一手揪着呼尔赤的衣袖。“我,我想要……”那双如水一般的眸子抬了起来,呼尔赤这才发现笼罩于其上的那层名为欲望的薄雾。呼尔赤轻轻将孟淸漓放在床上,孟淸漓即刻难过地蜷成一团。“昨晚刚做……今天受得了么?”孟淸漓哪还听得下去,只是抱住呼尔赤的身体就往上磨蹭。呼尔赤哪舍得让清漓受苦,又见那可人儿一改平日的矜持模样,软绵绵地化在自己怀中像是要滴出水来,便褪了清漓的衣物,附下身去含住了那昂扬的玉器。孟淸漓从喉中发出了如猫儿叫唤般的呜咽。“呼尔赤,呜……嗯……”几番吞吐,待孟淸漓终于在呼尔赤的抚慰下交待了出来,他只能晕红了脸,将身子缠在呼尔赤身上。“不能,不能只让你一个……”孟淸漓下了床榻,半跪在床边,将头埋进呼尔赤敞开的胯间。“清漓,你……”想不到平日素来对这种情爱方式感到厌恶的孟淸漓,今晚竟可以放低一贯的身段服侍自己。感受着自己被那温热的口腔所包围,呼尔赤的呼吸更为粗重,也更为紊乱起来。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巨物将孟淸漓的口腔撑得满实的模样,期间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那巨物的头部在清漓的侧脸上骚刮出来的凸起……“够了……”许久之后,呼尔赤捏开了仍旧含着自己分身的孟淸漓的下颌,那被津液润泽过的猛兽散发出骇人的色泽,从孟淸漓的口中滑出。孟淸漓一个反不过来,被呛了个正着。正咳着,呼尔赤却吻上了孟淸漓红肿的唇瓣,便就在那时将那人儿给压在了身下,将自己深深地埋入了他的体内。“啊……”孟淸漓惊呼一声,但双腿却诚实地勾住了呼尔赤的腰。“太快了,慢一些,嗯……“呼尔赤未曾减慢那穿刺的动作,却是俯下身来吻了吻孟淸漓汗湿的鬓角。“我真是,怎么要你都不够……”赵廷灏房内在方才的宴席上宋越虽然也喝了不少,但却从来不会觉得这般虚浮无力,如果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但他体内疯狂叫嚣着就快要淹没理智的感觉又是什么……便就在宋越稍稍分神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赵廷灏交叉着用软巾缚在了头顶。宋越虽明知赵廷灏不会伤害他,但心里却还是有些许恐慌起来。“为什么,绑着我……啊……”看着赵廷灏用牙咬开自己中衣的系带,舌尖还不断地挑逗着那逐渐外露的皮肤,未出片刻,宋越的眼角已经泛上了情欲的色彩,下身更是若有似无地开始轻轻地撞击着赵廷灏的身体,暗暗散发出魅惑之意。赵廷灏虽对宋越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如此深爱,但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在床第间开发一些新的乐趣,也未尝不是好事。他想要了解宋越更多,想要看到更多宋越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宋越贴着赵廷灏的身体沉默地渴求着,但今日的赵廷灏似乎并不想那么快就给他满足,而体内的骚动越发明显,宋越连说话都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哭腔。“你,你怎么还不……”结束了一个绵长的深吻,赵廷灏单手支起宋越的下巴。“你若做到一件事,我就给你……”看到赵廷灏眼中的狡黠,宋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赵廷灏笑着凑近了宋越的耳朵,低声轻语了几句话,宋越听了却如见了鬼般地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哦?”赵廷灏也不去理会宋越的拒绝,只是将蘸了香油的手指送进了宋越的后穴,几番抽弄之后又撤了出来。忽然感觉体内的一阵空虚,宋越险些被逼出泪来。“乖,就做给我看看而已,我想看你,越儿……”沉默了半晌,宋越颤抖着双唇,咬了咬牙,垂下眼帘道:“解,解开我的手……”赵廷灏大喜,将缚着宋越右手的布巾解开。红晕从宋越的脸上延伸到脖子,进而扩展到胸前,乃至全身。只见宋越缓缓将手伸到了下方,握住了自己下体的玉器,开始在赵廷灏赤裸裸的视线前抚弄起来。“嗯……啊……”宋越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眼神却羞得不敢去看赵廷灏此时此刻的表情。毕竟,在赵廷灏面前自慰,可是活生生的第一次……羞耻更是加快了情欲指数的攀升,未过多久,宋越便在自己手中交待了出来,而便就在他身体忽然放松的瞬间,赵廷灏的巨物却猛然间填充了他的整个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