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天天想和离 卷六》 第1章 【正文开始】 陈望书松了口气,腰杆子挺直了不知道多少倍! 要是扈国公因为她同颜玦受伤,那日后她怼起公爹来,有点底气不足!现在可太好了,随她怎么坑! 皮岭握紧了白色的小瓷瓶,激动得颤抖了起来,「这里头的就是能救将军的药么?这药瓶,我都多少年没有瞧见过了。以前女郎中的药房里,摆满了这样的白瓷瓶。」 「后来……那些药渐渐的被用完了。有一回,新夫人养得猫儿乱窜,好些瓶子都碎了。将军发了好多的火,将那些瓶子,都埋了起来。」 皮岭说着,拔开了瓷瓶的塞子,伸头一看,里头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红色药丸。 他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女郎中的药,有四种颜色。绿色的是毒药,白色的是解药,褐色的是救命良药。至于红色的……那是带有警告的解药……」 陈望书忍不住复述了一遍皮岭的话,「带有警告的解药?」 皮岭点了点头,「没有错。女郎中那会儿,总有句话挂在嘴边:我既然对他使毒,那定是同我有仇的。有仇的人,死了活该,若是非要给他解药,那定是不情不愿的。」 「暂且饶他一命,让我十分不痛快。惹我不痛快的人,他还想活得痛快?」 皮岭说着,模仿起当年女郎中说话的样子来! 陈望书瞧着,简直是双眼冒星星! 这本书叫柳缨传而不叫女郎中传,简直就是作者瞎了眼! 皮岭说完,果断的将那颗红色的药丸倒了出来,塞进了扈国公嘴中。 那手速,一般的人便是想拦,都拦不住! 等瞧着扈国公吞了下去,他方才松了一口气,有些腼腆的看向了陈望书同颜玦。 「那啥,你就不验看一下,是不是对症的解药?人女郎中有万种毒,那就能有万种药,万一吃错了,岂不是毒上加毒?」 陈望书没忍住的问道。 她同颜玦,虽然用扈国公挡了箭,但简直是孝感动天的好儿子同好儿媳。 起码,他们就没有皮岭这么随便! 她想着,看了看皮岭的嘴,莫非皮岭知道,这红色药丸是个障眼法,等一会儿他们出了屋子,他就要把扈国公吻醒?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相信女郎中不会害将军,将军若是能说话,也定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像一个活死人一般,躺在病榻上。」 「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便是死,那也是要死在战场上的。女郎中已经仙逝多年,这应该是当今世上,最后一颗药了。」 陈望书没有言语。 什么叫做道貌岸然,满口正义,这就是啊! 您想看好戏,就直说啊!整得自己在殿试用大道理忽悠官家一样! 几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床榻上的扈国公,闪着激动的光芒。 那药丸子一下去,扈国公的身体,肉眼可见变得红润了起来,像是刚刚吃过了一桶十全大补丸一般,甚是神奇。 渐渐地,越来越红,像是补药太大颗吞不下去,搬了一缸女儿红就着吃了一般,红得上头。 陈望书摸了摸下巴,「莫不是,这药吃了能让人变锦鲤?」 她来不及想想扈国公那虎躯配上鱼尾,是怎么一个绝美的画面,就听到咣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 壮得像是牛犊子一般的颜三郎,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他跑得极快,带起了一阵微风。 「听闻哥哥救回阿爹了,阿爹在哪里?」 陈望书无语的指了指床榻,「这不是你阿爹,是哪个?眼睛像铜铃一般,怎地还看不见了?」 颜三郎往后猛的跳了一步,「嫂嫂莫要诓骗于我,我知晓阿爹不在,会乱了军心,可你也不必,寻个没毛的红鸡蛋,来糊弄于我!」 「那齐狗虽然是傻子,但也不至于这么瞎,这种假人,齐人只要看上几眼,就发现是假的了!」 没毛得红鸡蛋? 陈望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扭头一看,好家伙! 只见扈国公还是红彤彤的躺在那里,可他脸上的眉毛,睫毛,胡子……就连脸上的汗毛,全都不见了。再仔细一看,陈望书微微一抖,好家伙,那床帐上粘着的是什么…… 它不是扈国公身上的毛发又是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扈国公的眼皮子动了动,他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啊!」他说着,一把扶住了自己腰,「我不是死了么?怎地杀人太多,地府判了老子腰斩不成?要不怎么这么疼。」 陈望书一瞧颜玦,只见他好不心虚的盯着扈国公看。 心中忍不住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那甲衣虽然能够不让扈国公受皮外伤,但也不妨碍他跟被人捶了一遍一样,满背乌青啊! 屋子里雅雀无声。 扈国公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将手伸进了衣襟里,挠了挠,「早知道,就在那池子里洗个澡再死了……」 第2章 他挠了几下,手突然僵住了,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将手从衣襟里拿了出来,摊开一看,竟是一堆毛! 扈国公大吼一声,猛地跳起……一旁的颜三郎再也忍不住,飞扑了上去,「阿爹,阿爹,太好了,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啊!哥哥同嫂嫂来了,他们把你救回来了!」 扈国公却是没有理会他,赶忙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这一看,瞪大了双眼……好家伙,他堂堂战神,堪比张孟德的壮汉,怎么会有这么一双,又白又嫩的手! 扈国公两眼一黑,咣的一下,又倒下去了。 直到这一刻,陈望书方才从震惊中脱离出来,剩下的全都是羡慕! 这是什么神奇的药丸,她也好想要好不好!谁不想像剥了壳的鸡蛋啊!用在扈国公身上,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若是有了这配方,待她回去之后,岂止制霸娱乐圈,她要成为女儿国国王,那都没有问题啊! 「阿爹!阿爹!皮军师,你快来看看,看看我阿爹怎么了?」 皮岭闻言,爽朗的笑了出声,他推开了颜三郎,给扈国公搭上了脉,「没事,你阿爹这是收到你嫡母送的大礼,太过激动,再加上多日未曾进食,一下子起得急了,这才晕了过去。」 陈望书再次见到扈国公的时候,已经是在翌日清晨的餐桌上了。 扈国公早早的便坐在了那里,手中正抓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肉饼,吭哧吭哧的吃着。因为皮肤太过娇嫩,那饼子将他的手,烫得红彤彤的。 扈国公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似的,对着颜玦招了招手。 「过来坐罢。我已经听皮岭说过,这些天的事情了。你阿弟已经去操练了,这里便只有我们三个人,望书也坐下罢,不用拘束。」 他说着,朝着陈望书看了过来。 陈望书抬眼一看,差点儿没有笑喷出来,眼前这个拿炭笔在脸上画了两条毛毛虫的是哪个? 像是看出了她憋笑的辛苦,扈国公满不在乎摆了摆手,「想笑便笑吧,我一个粗人,没有关系的。阮安……」 扈国公顿了顿,「也就是你婆母,以前就喜欢恶作剧整我,乐此不疲的。虽然失了主帅的威严,但我很高兴……就像她还在一样。」 陈望书噗呲一下笑了出声,扯了扯裙角,坐了下来,拿起那肉饼,咬了一口,「这饼好吃,里面竟然还有汤汁。就是太咸了些。」 扈国公听闻,将桌子上的肉饼朝着陈望书推了推,又看了一眼还站着的颜玦,「坐下罢。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问完了之后,便去把四皇子救回来。」 「我回来了的消息一旦传回临安,你便立马会被召唤回去。所以机会摆在这里,你能够拿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个的本事了。」 颜玦冷着脸,坐了下来。 「如今那位,就是鬼将军的事,可还有什么证据?你被困在了边关,没有办法脱身去寻,可是我可以。黑羽卫在我的手中。」 扈国公见他直入正题,将肉饼子一搁,「有。越王阴险,给鬼将军设过套。鬼将军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后来鬼将军,也就是平王做了皇帝之后。」 「让卢思威去偷过那封信。卢思威担心平王过河拆桥,拿了信之后,伪造了一份假的,交了上去。然后把真的那一封,藏起来了。」 扈国公说着,摇了摇头,「你小时候,已经去杀了卢思威,并且一把大火,将卢家堡烧得一干二净的,所以,那封鬼将军得亲笔信,已经不知所踪了。」 颜玦一梗。 「我得知这个事情之后,立马派了人前去卢家堡取信。但却是来晚了一步,恰好看到你从堡里出来。虽然你寻了陈清谏帮忙善后。」 「但卢思威乃是朝廷重臣,满门死得不明不白的,为何这事儿几乎没有传出一点风声,就那么糊弄过去了。乃是有我出手替你擦屁股。」 扈国公又抓起了一块饼,几口便下了肚。 「当年张筠年抱着先帝遗孤去找你……林十一还有陈三叔,都说你拿亲儿子颜玦,替了先帝遗孤,可有此事?」 颜玦丝毫没有停顿,径直的问道。 他只有在面对陈望书的时候,方才会瞻前顾后,随便做点事,都要斟酌再三。 对于扈国公这种初次见面的粗人,他可没有什么父慈子孝,打太极的耐心。 显然,扈国公亦是如此。 「你想是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真丈夫建功立业,靠的是自己实打实的本事……我瞧着你小子连考进士那么难的事情,都能做到,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怎么找,在那些臭文人堆里打了个滚,就也想着蒙祖荫,躺下等人喂了?」 「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他说着,夹起了一筷子咸菜,放进了面前的白粥碗里,胡乱的搅拌了几下,端起碗三两下便全扒进了嘴里。 第3章 「望书瞧着娇滴滴的,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你若变成了个废物,便是她不踹开你,我都要你们和离。你自己懒归懒,别祸害人家上进的好姑娘。」 陈望书听着,对扈国公的好感加深了几分,之前一直提防的紧绷,也放松了下来。 她也夹起了一筷子咸菜,放进了粥中,小口小口的尝了起来。 扈国公看着她如此,有些慈爱的笑了笑。 「我给你们去信,送那些东西,也就是为了一步步的让你们自己个去寻找答案。真相是什么,我写的那封信,你们已经看过了,我便不多说了。」 「有些事情,不亲眼去看,是容易被蒙蔽的。」 他说着,又对着陈望书摇了摇头,「你们陈家,看着聪明,个个都有治国安邦之才。其实都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倔得不行,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我当年,改了道,却是酿成大祸。也不知道,那一条道走到黑,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出路。」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立马听出了扈国公的弦外之音。 她眨了眨眼睛,「阿爹,颜玦生得像不像我婆母?」 扈国公一愣,看了一眼颜玦,眼眶微微一红,「像,很像。虽然旁人都说不像,可在我看来,眉眼鼻子嘴巴,样样都……」 扈国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无奈的笑了出声,「你啊你!还是你们读书人厉害。你猜想的没有错,颜玦就是颜玦,是我同阮安的儿子。」 扈国公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抱歉的看向了颜玦。 「阿爹当年因为助纣为孽,引狼入室,害了大家,陷入了巨大的内疚之中。当时恨不得战死沙场,以来抵消我的过错。」 「于是,林十一来寻我的时候,我虽然心疼你,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他,完成先帝下达给黑羽卫大统领的最后一个任务。」 「那便是庇护先帝最后的一点血脉。」 「先帝的幼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又是宠妃所生,因此深得他的喜爱。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自己个是想不明白的,都是林十一抱着孩子来到营中,方才同我说的。」 「他来的时候,怀中的那个孩子,其实已经断气了。他们一路上,遭人追杀,那孩子身娇肉贵,身体十分的虚弱。」 「没有坚持到南地,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先帝的儿子已经死了?」 扈国公一愣,有些抓狂的挠了挠头,「不是!我是说林十一抱来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陈望书心中一紧。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李氏生长歌时,伤了身子,后来便再也没有生育。小弟长歌也身子时常不好,那会儿大哥长宴跟着父亲读书,她养在祖父身边,平日里时常都住在开封府的后衙里。 而母亲的全部心思,都花在调理小弟身体上。 后来来了南地,长歌病了很久,再出来却是大好了,上树抓鸟荷塘摸鱼,他都健步如飞。是以,后来她才怀疑,亲弟弟早就已经被掉了包了。 倘若如今的陈长歌,是先帝托孤给陈清谏的儿子,那么真正的陈长歌呢?她的小弟呢?会不会就是扈国公口中所言,那个「身娇肉贵,在路上已经断了气」的孩子…… 扈国公挠了挠头发,见掉了几根下来,慌忙的将断发放回了头上。 若是头发也没有了,那他当真是剥了壳的鸡蛋了! 「我并没有见过宫中的皇子,是以不知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扈国公突然说道。 「这些都是林十一告诉我的。我虽然名义上是黑羽卫大统领,但其实只是管着青山寨,同如今陈清谏他们管着开山军,是一样的。」 「官家真正信赖的人,一直都是林十一。在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在官家身边了。齐人突袭,官家认定身边出了内奸,不敢轻信于人。」 扈国公说着,略带嘲讽的笑了笑,「若非那孩子,在抱过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林十一大约也会一口咬定,那就是官家的儿子。叫我拿玦儿的命去替他。」 「因为他便是这样,要求陈家人做的」,扈国公说着,看向了陈望书。 「官家临终之前,亲手写下诏书,盖上了玉玺,封了幼子为太子,叫他继承大统。并将那孩子,连同圣旨一道儿,托付给了陈府尹的长子陈清谏。」 虽然之前她同颜玦早就推测出来了,可听到扈国公这么说,陈望书依旧是觉得,出离的愤怒。陈家人再怎么忠心,那你也不能够逮着这一家子人,拼命的杀啊! 他在逼迫陈清谏,让陈长歌替太子死的时候,陈北带着自己的儿子们,正在对抗齐人,最终战死沙场。 扈国公说着,叹了口气,对着陈望书说道,「你父亲愚忠,我虽然这么说他,但后来我对玦儿的所作所为,也同他无异。」 第4章 「陈清谏的幼子,陈长歌同小太子,乃是同月生人。小太子的母亲,同你母亲李氏,乃是血亲。是以两个孩子,生得有几分相似。」 陈望书声音一颤,忍不住接道,「长歌小时候体弱,多半是被我阿娘,拘在房中,不敢假于人手。除了满月同周岁,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 扈国公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林十一说,官家抱走了陈长歌,然后让陈清谏通过宫中的密道,偷偷的带了小太子出宫。以陈长歌的身份,将他养大成人。」 说道这里,陈望书原本模糊的记忆,开始有些清晰起来,随着认识的人越来越对,对于过去得事,回忆得越来越多,她如今已经鲜少有刚刚穿过来时,需要有人提及,然后记忆方才从脑子中浮现的感觉了。 齐人来袭的时候,祖父陈北牵着她的手说,「望书,回到你阿爹阿娘身边去罢。你自幼没有长在父母身边,你阿弟聪慧,是个命格贵重的。 父母眼中看到他,难免会疏忽于你,但是望书,虽然祖父不在你身边,但是你要记得。你也是有人偏爱的,祖父不能照顾你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对不对?」 年幼的陈望书并不明白这一切是什么意思,现在她却是明白了。 命格贵重四个字,是什么含义。 一路上,陈清谏同李氏,的的确确是一心护着陈长歌,处处以他优先的。好在南下安定下来之后,李氏倒是一碗水端得很平,并没有让她受过半分的委屈。 「齐人闯进宫中,那定是要验看尸体的,本来是要拿陈长歌替太子死。可是官家临了改了主意,他叫人给陈长歌微微易了容,又唤了张筠年还有你三叔等人进宫。」 「再托了一次孤。宫中的尸体是假的,长歌才是真太子,平王生性多疑,未必不会查出个一二来。于是他需要一个活靶子,来吸引齐人同平王的注意力。」 陈望书听着,嘲讽出了声,「先帝的一世英名,全都用在了保住他儿子的性命上,这个时候,他倒是慧眼识珠,从满朝文武之中,硬是让他挑出了一辈子都会忠心的托孤大臣来了。」 无论是陈清谏,陈三叔,还是扈国公,张筠年……即使已经改朝换代这么多年,他们都还是忠于先帝,护着小太子,从未改变过。 「我阿弟生得跟小太子有几分相似,当然成了最好的靶子。而且,他还生怕世人瞧不见这个靶子,便将他送到了您的身边。」 「您武功盖世,在太平之时,那不过是能够摸金的统领,可乱世来了,方才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 「官家知晓,东京沦陷,你定然会出头,显赫一方。方才让林十一等人,把长歌送到你的身边去。他怕平王不信,还故意把黑羽卫,安排到假太子这边。」 「让真的太子大隐隐于市,没有遭受过一刀一剑。而那个当做靶子的孩子,一辈子都在无穷无尽的追杀当中。」 陈望书说着,紧了紧手。 倘若陈长歌没有死,那扈国公不能凭空冒出一个儿子来,那官家的意思是什么,简直再明白不过,他想要故技重施…… 他这种手法,逼迫不了奸臣,逼迫不了小人,只能逼到忠臣之心。 扈国公听了陈望书的话,有些惭愧的看向了颜玦,「没有错。林十一虽然没有说,但是我能猜到,官家原本的意思,是要让陈长歌,以玦儿的身份生活。」 「可是长歌身子骨弱,当时战况十分的激烈。陈清谏他们最先出城,倒是还算安稳。可等陈三郎同张筠年,还有林十一等人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十分凶险了。」 陈望书突然想起了,头一回在临安城中,瞧见张筠年的样子。 他拄着拐杖,看上去腿脚十分的不便利,因为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了许久。 陈长歌身子骨弱,若是他们走水路南下,入水便能要了他的小命。 「总之,那孩子抱到我这儿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怕不是林十一,也说不清楚。当时战况紧急,我让皮岭寻了个好地方,将孩子埋了。」 扈国公说着,递给了陈望书一杯水,「因为你爹娘,以为长歌当年替太子死在了宫中。我便没有跟他们提过了,也省得他们徒增伤感。」 「长歌没有了,靶子还得有。虽然玦儿还是玦儿,但他已经不单纯是玦儿了。」 扈国公说到这里,陈望书彻底的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陈三叔同张筠年,为了送假太子,也就是陈长歌南下,半道上一个接一个,选择了断后。先是陈三叔,后是张筠年。 他们两个都没有送到最后一程,是以,他们一直以为,如今长大的颜玦,就是他们当年送到扈国公身边的那个孩子,是太子。 陈长歌年幼之时,同太子生得像,官家又给他易了容。是以陈三叔同张筠年,都并未生疑心。而等到大陈定都临安,一切平稳下来。 第5章 扈国公夫人带着颜玦进城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了。张筠年以前官职不拔尖,进宫见小太子的机会很少,并不熟悉于他,孩子嘛,不都是唇红瓷白的样子,就算是有所怀疑。 张筠年也会认为,是为了骗过扈国公夫人,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太子是扈国公的亲儿子。 但其实,扈国公夫人看着颜玦长大,怎么可能有天衣无缝的易容,让她一直都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之所以天衣无缝,那是因为,颜玦本来就是颜玦,根本就没有掉包。 而真正熟悉小太子的陈三叔,却是留在北地多年,等他回来,颜玦早就男大十八变了,鬼还认得出来。 他怕不是还在心中暗暗崇拜先帝,看吧!天子生的儿子,果然就是人中龙凤,长得多好看啊!一点他爹的丑都没有继承,全承继了他娘的美貌了! 就扈国公那种蠢驴,又怎么可能生得这么好看得儿子呢! 陈望书想着,有些懊悔起来。 龙生龙,凤生凤,她早该知晓,老姜家一族弱鸡,怎么可能生得出颜玦这种神功盖世的人来嘛!颜玦千真万确的,是扈国公的亲儿子。 「我是没有瞧见过先帝,但这等人,遇到灭国之灾,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知人不能善任,对于奸佞小人,譬如平王,仁慈得很,百般纵容,还放任他去边关,触摸到军权。」 「对于忠臣,百般掠夺,枉顾人伦。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效忠的?」 陈望书说着,冷笑出声,「平王该死,先帝也该活。」 「我小弟长歌,那会儿才大多岁数,纵使他身子骨弱,本有就有早夭之相,可他也是我阿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日日汤药伺候,小心翼翼的养大的。」 「太子的命就金贵一些吗?凭什么,就要拿我小弟的命,去换他的命呢?亡国太子,算个屁的太子!」 先前她同颜玦推测前事的时候,她已经十分的气愤了,可知晓猜测都是真的,陈长歌已经死了,她方才真情实感的,为那个孩子不值起来。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那个白白嫩嫩的孩子,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水汪汪的。他坐在桌案前,乖巧的看着书,见到陈望书,会装成小大人一样行礼,软糯糯的唤上一句阿姐。 李氏信了将他当做女孩儿好养活,时常给他梳着两个包包头,上头还攒着小珠子。 她甚至回想起来,在那时候,李氏唤小弟,不是唤他唱歌。 而总是叫他平安。 不是小名,也不是字号,不过是一个母亲,最为朴素的心愿罢了。 陈望书没有办法想象,当初李氏是怎么舍得,叫陈清谏将小弟抱进宫去,换得太子一条命来的。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还有你,你因为背叛官家,同平王走了一道,心怀内疚。你若是内疚,把自己的脑壳割了,献给官家,亦或者忍辱负重,护着小太子一辈子,那我敬你是英雄。」 陈望书说着,更加愤怒起来。 不是她这个偏心眼子,陈长歌于她而言,这是记忆中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可是颜玦不一样,颜玦是同她朝夕相处之人。 她亲眼所见,颜玦被人追杀,身上全是血的样子。 若是他真是太子,该受着这些,也就罢了,现在知晓,他不过是替人受过,简直令人难受至极。 「那时候颜玦才几岁,你对得起女郎中么?她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唯一的一个孩子,你就把他推出挡箭。任由他生活在刀山火海中,不闻不问。」 「我不信你不知晓,夫人欺负他,临安的人都嘲笑于他,刺杀他的人,比过江的鲫鱼还要多。他只能够靠装疯卖傻的,平安长大。」 「他能活到今日,还没有长成一棵歪脖子的树,纯粹是女郎中在天之灵庇佑。」 陈望书说到这里,声音弱了下来。 在书中,一辈子都水深火热的颜玦,最后也没有讨到好,年纪轻轻的,便早早的去了,成了男主角的踏脚石。 她简直为他觉得,太不值得了。 扈国公愧疚的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苦笑道:「我这一辈子,都在做错事。就在我允许林十一在玦儿身边的时候,我就又错了一回。」 「玦儿,我对不住你,我实在是没有什么脸,见你阿娘。我只能够暗中……」 「我……」 他说着,有些语塞,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陈望书伸出手来,在桌子底下,握住了颜玦的手。 颜玦微微一笑,反倒安抚起她来。 陈望书鼻头一酸,手握得更紧了些,「旁的不说,你想过没有。林十一迟早有一日,要回到太子身边去,那么,你们原本打算,将颜玦置于何地?」 第6章 从颜玦懂事开始,林十一便跟在他的身边。 黑羽卫,小册子上的人,譬如张筠年那般的人物,都奉他为主君。即便他天生聪慧早熟,脑海中还有儿时在青山寨的记忆,可那又如何? 记得,面对这些人,心中发虚,像是偷窃了旁人的人生一般。 不记得,等到知晓真相的一日,又该是何等的难过。 此前口口声声说着,要对你效忠的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跑去了旁人那里,说那才是他的主君,你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书中的颜玦,在杀死了官家,杀死了七个葫芦娃,只剩下姜邺辰一个人的时候,又是怎么会一败涂地的呢? 到底是姜邺辰是命定的男主,所以一个人顶八个人,比他的父亲兄弟们都厉害了百倍,所以杀了颜玦;还是他周围的人,譬如林十一,眼见假太子要变成真皇帝了,倒戈相向,反倒叫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陈望书不敢去细想。 「所以日后真太子登基,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儿子,颜玦,假太子,挡箭牌,如何能够在大陈朝立足?跟您一样,驻守边关,一辈子同齐人作战么?」 「您摸着良心想,您拯救了陈国,可如今的官家,可有信你半分?但凡大陈朝还能够出一个有本事撑得住的边疆,您的这颗脑袋,还会在吗?」 「君王生性多疑,现在说得百般好,千般好。等到他日,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会不会介意,林十一唤了颜玦那么多年主君?」 「他会不会在意,自己的那些肱骨大臣,曾经奉了另外一个人为主。他会不会想,颜玦能文能武,今日能把位置让回给他,他日若是生了异心,是不是又会立马要回来?」 陈望书说着,顿了顿,「我认识的那个陈长歌,是我的小弟陈长歌,可不是太子陈长歌。」 不是她凡事总往坏处想,揣测「长歌」有什么坏心事。 可架不住人心会变,他日陈长歌登基之后,颜玦同扈国公二人掌握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一山容不得二虎。他一年不变,两年不多,在他耳边献策的人多了,还会一直不变么? 凭什么呢? 就凭他是先帝的儿子,真正的长歌,就要为他去死;颜玦就要为他挡刀;陈家一家子人,就要被先帝当作小丑,耍得团团转? 他也配? 大陈为何亡了一半,除了平王那个狗东西引狼入室之外,先帝就没有任何错处? 但凡他把扈国公颜林早就搁到边关去,指不定大陈都一统天下了。 「什么叫太子呢?他爹如今是国君,他才是太子。前朝的太子,算什么太子?」 陈望书说着,吃掉了最后一口肉饼子,虽然她恶心得有点想吐,但也不能浪费任何一口肉。 一旁的颜玦,赶忙给她递了帕子,陈望书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站起了身。 颜玦并没有说任何的话,当初他同陈望书推测整个事实真相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陈清谏能为了太子,放弃亲子陈长歌;他日就未必不会放弃陈望书。 他要那个位置,从来都跟他是太子,还是「陈长歌」是太子,没有半分关系。 他这个人,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轻易的改变。 就像年幼的时候,他便下定决心,要守护宋清一辈子一样。 现在想来,他那会儿才多大,竟然就已经会产生这样的执念了,令人费解。 扈国公这会儿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来,想要将陈望书拽着坐下来,可感受到颜玦的眼神,又缩了回来。 「阿爹年纪大了,本来就打算扎根在这襄阳城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再去一趟青山寨,带你阿娘回家。等用不着我了,我就带着你阿娘,回到那白石谷去。」 「我瞧着那棺材大得很,躺下我们两个,绰绰有余。你阿娘心细,定是早就算到,我想同她合葬了。我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 「每次自以为是的做出决定,结果全都是错的。老天爷早就说了,你一个糙人,打打齐狗就行了。旁的事情,那是哪哪都不行。」 陈望书轻松了一口气。 她说那番话,一来她是真的气愤,二来也是有试探扈国公之意。 颜玦要夺大位,她同陈家已经是站在不同的阵营上。陈清谏手中有开山军,若是扈国公也同他一般,一味的忠于先帝,领着襄阳军勤王。 那他们腹背受敌不说,而且还失去了民心。 毕竟人都会想:老丈人同老父亲都要揍的毛头小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看了颜玦一眼,复又坐了下来,转移了话题。 这事儿还没有眉目,颜玦同扈国公父亲十年未见,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热烈的讨论谋逆之事。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