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花嫁二手夫》 楔子 春光明媚,正是踏青时节,不少官宦人家携家带眷出游赏玩,男人们喻情山水谈论庙堂,夫人小姐们饮茶听曲论闺阁家私,孩童们结伴在湖畔嬉戏,处处热闹。 岂料,一个不注意,有人意外落水了。 那可是慕容家的小姐呀! 同游的女孩们吓得呆立原地,彷佛还想弄明白,事情究竟怎麽发生的? 丫鬟们围在湖畔想拉小姐一把,奈何构不到她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沉,不谙水性的她们这才惊恐地高声呼救。 「哪个会泅水的帮帮忙,快救救我家小姐!」 她们急得快哭出来,看着惊闻消息而来的老爷、夫人,根本不知该如何交代。小姐若有个万一,她们也不用活了。 湖边一团混乱,不停下沉的女孩一点也不知情。 咕噜……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 大量湖水灌入口鼻,她难受得要命,身子不停往下沉,已失去挣扎的力气,只能任水流将她往深处拖去。 很奇怪,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居然不是求救而是觉得好遗憾,大哥好不容易答应她,藉着今天的春游让她偷偷瞧一眼她指腹为婚的对象。她满怀期待,谁知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就这样死去,她一定没办法瞑目…… 展家的公子,她的未婚夫,已经没机会见到了吗? 她特地穿了新衣呢,想不到竟成寿衣,这是否代表她和他没有缘分? 好遗憾,真的太遗憾了…… 冰冷的湖水似要冻住心跳般,寒气渗入骨子里,就在她几乎要葬身湖底时,忽然有人紧抱住她,恍惚间,只觉一股暖意传来,护住她仅存的气息,带着她往上攀升…… 一袭黑袍的俊朗少年浮出水面,身前抱着意识不清的女孩,笔直朝岸边游去,他那淡漠神情教人摸不清思绪。 他从容不迫地助她吐出湖水,好一会,她终於缓过气来。 耳边闹烘烘的,好像有人在叫她,有爹娘、兄长的呼唤声、小孩子的哭声,和一大堆分不出是谁的说话声。 虚弱至极的她,完全没有力气去回应,白嫩小手仍紧紧抓着救命恩人的衣襟,靠着温暖的胸膛,费力的抬眼想看看对方模样,以便来日答谢。 「请问……你是?」她气若游丝地问。 少年没有回答,静默地看了她身上佩带的云形玉佩一眼,将她交还给慢他一步从湖里上来,她心急如焚的兄长们。 然後,她听到大哥喊他的名字— 展宇赫。 第一章 荧荧彩烛,轻移莲足,荏弱身影,夜廊慢行;月隐云中,风吹影摇,秋蝉续鸣,桂香四溢。 跫音寂寂,施施前行,单衣恐寒,手抱冬装。 在不想惊动他人的状况下,十岁的慕容梓吟来到留宿她家的展宇赫房前,轻轻敲了敲门,「宇赫哥哥,梓吟替你送冬衣来了。」 未熄灯的门内一片寂静。 梓吟静静等着。 一会宇赫哥哥知道她亲手为他缝制了冬衣,会不会称赞她年纪这麽小就如此贤慧? 会不会心疼她扎得满是伤痕的手指? 会不会握着她的小手谢谢她的贴心? 想着,笑意悄悄浮现。 他会很开心吧! 日前他只身来到她家作客,没带什麽行李,眼看冬天脚步接近,天气越来越凉了,身为他的未婚妻,她理所当然要替他张罗。 低头看到身上的云形玉佩,这是两人订亲的信物,她微微一笑,心头暖暖。 她会好好努力做个让他喜欢、疼惜的未婚妻。 时间,在想心事的同时缓缓流逝,风越来越冷,她忍不住发起抖,直至听到墙外传来的打更声,这才发觉,自己已呆站了半个时辰。 宇赫哥哥怎麽还不开门,是不是没听到? 对,一定是她的声音太小,他不知道她来了,否则,一定会立即开门的。 这麽一想,稍微大力一点地敲门,「宇赫哥哥,是梓吟来了,开个门好吗?」 还是没动静。 「难道睡了?」她喃喃自语,望了望透过纸窗的烛火。是忘记熄灯吗? 也对,都这麽晚了,想必他早已睡下。 是她不好,一做好新衣就高兴得忘了时间,急忙忙的就送来要给他试穿,真是太不体贴了。 原本的雀跃瞬间冷却,「没关系,明天早点起来再拿给他也一样。」自我安慰完,她无精打采地拖着失望的步伐回房。 脚步声逐渐远去,紧闭的房门开了,少年冷睇着她离去的方向,确定她不会再回头,冷漠的俊容扬起一抹残酷笑意。 「秋寒露重,怎麽不让她进来?」房内传来一道男声,是梓吟的大哥,慕容乔靖。 「没必要。」一口回绝,再度关上门,彷佛方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桌上的棋局已近尾声,黑白双方势均力敌,胜负恐在半目间。 「梓吟对你可有心了,刚学会女红就忙着替你做衣裳,我这大哥都还没这麽好福气。」乔靖淡笑。妹妹那点单纯的心思,人尽皆知。 「免了,我对个奶娃娃没兴趣。」展宇赫不给面子的再落一子,挡住他最後的攻势。 「谁让你运气不好,我娘怀到第三胎才生出个女儿,六岁也不算差太多,过几年她及笄,就不会觉得太小。」终局,打成和棋。 展宇赫冷哼,「这桩亲事是建立在你我两家欲联姻上,几年後还在不在同一阵线,犹是未知数。」 他爹是礼部尚书,慕容伯父则是太子太傅,双方关系全系在太子身上。 「少说这种要掉脑袋的话,你爹要不要对太子忠诚是一回事,至於你,我还不了解吗?」打住这话题,乔靖转而提议,「我有得是妹妹,要是你对梓吟不满意,可选择其他人。」只要达成两家的联姻目的,宇赫娶哪个都无所谓,不过,除了梓吟,没人敢接近总爱绷着脸的他就是了。 展宇赫皱眉,「总之,叫你妹少缠着我,指腹为婚这种事,我是不会认帐。」想到她八爪章鱼似地黏人,他就心烦起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动不动就哭给他看,稍一使力就受伤,警告过她很多遍,没事少来烦他,但她仍然不怕死的黏上来,简直存心找他麻烦!到底当年他是着了什麽魔,竟下水去把她救上岸,要是他没插这个手,或许她会和慕容家的其他小姐一样,对他敬而远之。 招来这甩不掉的麻烦,他有种自作孽的感觉。 「这可难了,打从知道你就是与她有婚约的未婚夫,她便一头热的栽进去,直追问你喜欢什麽、讨厌什麽;你是她心中的大英雄,更坚决相信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立誓要当你的好妻子,看样子你最好有所觉悟。」 看梓吟那股热情劲,他这个做兄长的都吃味了,不就是个未婚夫而已,瞧她,一个女孩子家倒贴人家也不怕被笑,简直像鬼迷心窍似的,当时,要不是他手脚慢了些让宇赫把她救上岸,不知道她讨好的对象会不会换成哥哥? 展宇赫不以为然,「仅因救她的人正好是指腹为婚的对象,就理所当然的缠着我不放,她真懂什麽是『成亲』,什麽是『夫妻』?只为满足自己的想望,就强迫我接受她的﹃好意』,说实话,我只感到厌烦,你最好看紧自己的宝贝妹妹,我没兴趣哄她开心。」 本来盘算着,尽可能在不伤害对方闺誉的前提下,解决长辈擅自决定的亲事,谁知与他有婚约的女孩竟是这麽不可理喻的烦人精,那就别怪他狠心,要断她的念是绝不能有一丝心软的,免得她死缠烂打,没完没了。 姑且不论他尚无成亲的意愿,就算日後真要娶,也要自己选个合意的,这桩未经他同意的亲事,休想他承认。 「何必如此,给她个机会,你会发觉梓吟很可爱。」乔靖忍不住替妹妹说话。「我这妹妹性子单纯又如花似玉,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有几个千金小姐能放下身段,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也不退缩,何况她还是你的未婚妻,对她好一点,不然至少给她一点好脸色吧。」 这几天,不论宇赫对她再冷淡、再严厉,即便完全不理她,梓吟都能替他找理由,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这麽贴心的未婚妻也不知道要珍惜,难为妹妹一片真诚。 「要是她觉得受不了,就离我远一点,少跟前跟後的烦人。」他可不是为了陪个奶娃娃玩才来慕容府作客,他和乔靖是太子侍读,东宫近日发生的事已让人焦头烂额,谁有闲情逸致理她。 「好吧,我也没办法勉强你喜欢她,」乔靖语气一转,「这盘棋没有胜负,太子交代的事,谁也别想推。」 「区区几篇文章,写就是了。」也不是头一回,展宇赫驾轻就熟的拿出文房四宝准备动笔。 「那得看是写些什麽,这回,要『不小心』落入韩王的人手中,逼真些。」他提醒着别给太子添麻烦,也替自己铺了张宣纸。 「担心你自己吧。」 「宇赫哥哥,这是我做的,你试看看合不合身?」 一见到他和大哥一起从宫里回来,在大门旁等候的梓吟笑盈盈地迎上前。 展宇赫瞧都没瞧一眼的走过她身边。 「宇赫哥哥。」她连忙追上去,「宇赫哥哥,你看一眼嘛,这是用太子赐的那块料子做的,很适合你呢!」好不容易拦住他,更不死心地要他看看她辛苦数日的成果。 长廊上,展宇赫冷睨着她,旋即推开她继续前进。 「啊!」没料到他会动手推她,梓吟一个没站稳,从廊上摔下石阶,好死不死撞上端着热茶、点心的丫鬟,东西洒了一地,热烫的茶水,不仅弄脏她亲手缝制的新衣,也在她白皙的手上烫出醒目红印。 「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我不是有心的。」丫鬟吓得忙道歉。 「快去拿药和冷水!」见到这一幕,乔靖一个箭步上前,「梓吟,手让大哥看看。」 「我没事。」她摇头,捡起被弄脏的衣物,正如她的心意,都被糟蹋了。 「别管那个了,你的伤要紧,他不领你的情,以後别再讨好他了。」舍不得妹妹被人如此对待,乔靖决定阻止她继续付出。 「不是的,是我不好,我也觉得自己手艺太差,又是赶出来的不够精致,难怪宇赫哥哥看不上眼,等我手艺更精湛时,他一定会喜欢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泪无声滑落。 没关系,下一次,她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一定可以…… 下午,振作精神的梓吟,捧着新学会的几样糕点,兴高采烈地往凉亭走。 听说宇赫哥哥在那看书,午膳他没用,现下想必饿了,这几样都是宇赫哥哥爱吃的,他会喜欢吧!她甜甜地想着。 厨娘告诉她,要抓住男人的心,得要先抓住他的胃。只要她的厨艺够好,他会喜欢上她做的料理,进而对她好。 寻至凉亭,果见望着眼前景致不知在想什麽的宇赫哥哥。 她贪看着他的身影如同挺立的神木,高大、超然,带着一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孤寂。 她总想,为何他的眼里幽深得找不到她的身影,是她太小,他看不见吗? 为何他的语气总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是她的努力不够,打动不了他吗? 要怎麽做才能让他接受她? 毕竟,他们有婚约,将来是要成亲、共度一生的。 展宇赫想着好友的提醒—要他别将不情愿联姻的气出在梓吟身上。 那个不知放弃为何物的女娃儿,是她自己甘愿上门来碰壁,怎能怪他不领情;这桩联姻,他不曾同意过,也不认为有必要。 收敛思绪,他转身要拿石案上的书本,视线落在凉亭外的人身上,平和的神情顿时冷冽,彷佛她的出现破坏他的安宁。 「宇赫哥哥,」假装没看见他的变脸,梓吟尽力绽放出最甜美的笑颜,步进凉亭,将点心端到石案上,「午膳你没用,我想你一定饿了,吃一点吧。这是厨娘教我做的,听说你爱吃,嚐看看味道好不好?」 她满心期待又紧张的望着他。即便厨娘和丫鬟们都夸她做得非常好,在心上人面前,她依然忐忑不安,怕不合他的胃口。 整盘点心被人毫不留情地扫落,顿时一地的狼藉。 「啊!」梓吟惊叫了声,没多想的弯腰去收拾,手里捏着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糕点,心里一阵抽疼,她胡乱抹去眼中的泪,佯装没事地微笑。「没事、没事,我很快就能收好,小心你的脚,别踩着碎片。」 笑得好辛苦,但她不愿认输,不愿放弃。 「我想也是,厨娘做的比我好吃太多了,洒了也好,等我学得更好再做给你吃吧……好疼。」碎片割伤她的手指,她低声痛呼,随便吮了吮冒出的鲜血,若无其事的忙碌着。 蓦地,手臂让人抓住一把拉起。 「别弄了。」他冷冷地制止她。若被乔靖知道他害她受伤,还不来找他罗唆。 烦,小丫头就是不懂看人脸色,讨厌极了。 「宇赫哥哥?」不明所以地看着脸色冷峻的他。她又做错什麽了? 「慕容梓吟,你给我听清楚,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最好永远自我眼前消失,看到你就让我心烦。」完全不管她是否承受得起这般直白的言语,他残酷的诉说自己的要求。 早点说清楚,省得日後更麻烦。 彷佛听到什麽不可思议的话,梓吟睁大了双眼。 「你怎能这麽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呀!」她又悲又气,「既然注定要成亲,相亲相爱的不是很好吗?我想讨你欢心,有什麽不对!」衣襟湿了,蓄满她的泪。 「成亲?」展宇赫撇嘴,「别作梦了,慕容家的女儿不只你,天知道几年後真正嫁给我的会是谁。」何况,官场诡谲多变,到时候还有没有和慕容家联姻的必要性都是未知数。 「当然是我,被指腹为婚的是我,你只能娶我。」她理直气壮的反驳,「从我有记忆以来,所有人都告诉我,我长大要做你的新娘,你想赖也赖不掉,你只可以娶我,只可以是我……」哽咽的语气饱含坚定,不容许他否定彼此的关系。 她生来就是要当他的妻子,尤其从三年前他自冰冷的湖里救起仅剩一口气的她之後,更坚定她的想法,这一定是人家说的姻缘天注定,否则,当日那麽多人在湖边,为什麽救她的恰巧是他? 她一直很努力在学习怎麽当个贤妻,他怎能不承认她,甚至还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若是我做得不好,我会改进,但你不能否认我是你的未婚妻,我绝对不会退让的。」她也有自己的坚持,认定这个人,就不会轻言放弃。 冷睇她一眼,「随便你,是你自己听不懂人话,休怪我无情。」展宇赫仰首离去。 「还是算了吧,他的态度那麽明显,你还不醒悟?」 这天,乔靖一边替妹妹跌伤的膝盖上药,一边劝告。 这些天来,宇赫为了吓走她,态度更加冷漠无情,在在说明他对这桩亲事有多麽的排拒。「你的一片真心他根本不当回事,何苦继续让他有机会伤害你?」 「我喜欢自己的未婚夫婿有什麽不对,是你们告诉我,我生来是要给他做新娘的,你忘了吗?」哭哑的嗓子控诉着,一开口,泪就掉不停。 他可以不领她的情,她却无法停止付出,没有尽全力就放弃,怎麽知道他最後不会被感动,不会对她好? 她不想将来後悔自己太早放手,她不要。 她真的一点也不懂,为什麽他就是不喜欢她,既然那麽讨厌她,当初让她溺死不就好了,何必要救她? 「这是两回事,没要你这麽早就把心赔上。」摸摸她的头,乔靖耐着性子和她沟通。「你还小,未来会发生什麽事尚且不知,不必现在就急着要他接受你,这只会让他觉得你在逼他,别心急,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亟需这门亲事的是展家不是慕容家。 慕容家长期以来都是支持九皇子的,但宇赫他爹却不是,他在几位皇子间游移不定,一度与嫡长的四皇子走很近,孰料皇上册封的储君,不是四皇子而是继后所出的九皇子。 狡兔有三窟,他表面上是被封为韩王的四皇子的人马,替韩王谋事,暗中却有追随东宫太子之意,处心积虑拉拢太子心腹,於是欲和深得太子信任的慕容家建立更稳固的关系,私下娘娘所生之五皇子齐王也多有礼遇。 所以说,最在乎两家能否联姻的,是展尚书,爹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完全是依皇后的意思,要宇赫对太子表示忠诚,换言之,慕容家被赋予监视展家的任务,表面上两家交好,私下密切注意彼此动向。 当然,他们也可以向展尚书施压,要他逼宇赫就范,但这麽做没有意义,宇赫肯定会更排斥梓吟。 「我没办法,我喜欢他呀!我想为他做任何事,不管他接不接受,我都心甘情愿。」她喊道。 她已经认定了他,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要嫁的人不是他,她只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错了吗? 「梓吟,大哥是心疼你,你值得被人呵护疼宠,宇赫不懂得珍惜,是他有眼无珠,你不必为此痛苦难过。」 他们慕容家捧在手心上的宝贝,从出生以来,何曾受过半点伤,才十来天的功夫,宇赫竟舍得在她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撞伤、擦伤、割伤、烫伤……惨不忍睹。 幸好他们在忙的案子已了,他回尚书府去了,不然,还不知梓吟会被欺负成什麽样。 「大哥,你帮帮我,你一定知道他的喜好,要怎样做,他才会喜欢我?」无助的双眸锁着兄长,她真的好想得到宇赫哥哥的疼惜。 乔靖沉吟半晌,「难,他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人,除非他自己选择了你,否则你做再多都没用。」 就连太子的命令宇赫都不见得完全听从,在要给韩王派的文件里也小小叛逆的玩一手,何况是梓吟,他不可能毫无抗拒地接受一个硬塞给他的未婚妻。比起得到宇赫的认同,他倒觉得要妹妹放弃比较快。 「我不相信!」梓吟听不进去,「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继续对他好,他会感动的。」 「假如你不怕被伤得体无完肤,就继续你的坚持吧。」 「宇赫哥哥,药煎来了,喝一点好不好?」温柔扶起床上的人,接过丫鬟手上热呼呼的药碗端到他面前。 得知未婚夫病了,梓吟过府照顾,在双方长辈的同意下住了下来,早晚床畔伺候汤药。 展宇赫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担忧的小脸,对她的殷勤与温柔感到不解。他都做到这地步了,她还不死心? 挥手打落她捧着的药碗,「拿走。」他沉声道,冷不防地咳了几声。 「没事、没事,还多着呢!我再给你盛碗新的。」早已习惯他的态度,梓吟也不气恼。药,她煎了十几帖,不怕他不喝。「快关上窗,多拿点木炭进来。」 屋外下着雪,她吩咐丫鬟炉火烧旺些,别冷着他。 「宇赫哥哥,身子要紧,你已经病了好多天,喝下这碗我就出去不烦你,好不好?」梓吟柔声劝哄着,执意要他喝下。 像是存心与她作对似的,她拿多少碗汤药来,他就砸掉多少,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 他就是要看看,她能坚持到什麽地步。 坦白说,他不过是风邪侵体,身子微恙,但因先前他整了韩王的人,令韩王折损两名爱将,对方正想方设法要揪出设局人,太子便命他在家「卧病」休养,别在这时候再捋虎须。 整日躺在床上过於乏味,这个不懂放弃的小丫头不请自来倒勾起他一丝兴趣,事情开始有点意思。 「宇赫哥哥,你不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病怎麽会好?」不知实情的梓吟,忧心忡忡地呈上最後一碗。再洒了,她就继续煎药到他合作为止。 「都拿走,弄得我整个屋里都是药味。」慵懒的躺回枕上,侧过身背对她,看她能拿他怎麽办。 「要怎样你才肯喝药,我替你准备甜汤好吗?昨天的薏仁莲子燕窝羹,你喝了两碗,要不,再做点?」她尝试问着。 天天变换新花样讨好他可不容易,弹琴也好、下厨也罢,要她念书给他听也成,只要他开口,她什麽都愿意做到他满意为止。 「腻了。」他淡淡否决,才不让她那麽容易摸清他的喜好,即便她的厨艺确实越来越能抓到他的胃,也不想被她知晓。 「也对,不然你想吃什麽,我替你准备就是。」有讨论的空间便好办,她会设法满足他的希望。 展宇赫略微思考,「真想嚐嚐鲜鱼汤的滋味。」故意说个这个时令没有的东西刁难她。 「鲜鱼?」梓吟为难,柳眉紧蹙。 「办不到就算了,以後不许出现在我面前。」闭上眼睛休息,他相信这回肯定能让她知难而退。 「知道了。」转身离开他的寝房,她苦恼的想着,大寒天哪里来的鱼?只能去市集碰碰运气! 雪越下越大。 在贴身丫鬟巧心的陪伴下,梓吟跑遍东西市集,别说是鱼了,这麽冷的天候,连摊贩都懒得出来做生意,整个市集冷冷清清。 「小姐,我们回去吧!」巧心替她撑伞挡雪,抖着身子劝说。展少爷分明是故意刁难小姐,京城又不靠海,三岁孩童都晓得冬天不会有鱼卖。 「我再找找,你先回去替我问问大哥,太子冬天吃不吃鱼,若吃,鱼是从哪来的,我也弄一条给宇赫哥哥解解馋。」梓吟飞快地交代着。 宫里什麽都有,那些尊贵主子向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极少受限季节时令,只要御膳房有,她就有办法找到供应鱼货的皇商,和他们商量卖她一条。 放小姐一个人在市集不好吧……巧心有点迟疑,「大少爷若知道小姐自己一个人待在府外,肯定不会饶我的。」有个万一,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事我担着,顶多我在这等你就是,快去快回。」催促着她回去。 「那小姐千万别乱走,我问到答案马上回来。」巧心把伞留给她,担心的快步跑回府。 「大娘,请问你知道哪里有鱼卖?」梓吟逢人便问,期待有人能给她希望。 「小姑娘,现在是冬天,没鱼可买的。」听到她的问题,一位卖伞的大娘认真回答,「要买鱼,等春来才有。」 「我宇赫哥哥病了,他现在就想吃鱼,大娘,你帮帮我吧!」她央求着。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这麽有手足爱。」以为她口中的「宇赫哥哥」是亲兄长,卖伞大娘颇为感动,「这时节怕是有钱也买不到鱼,不过你倒是能够到稷河碰碰运气,也许冰不厚,还能抓个一两条,前几天还有人抓到过。」 「稷河在哪?」听到有望,梓吟一双眼睛直发亮。 「从东门出了城,走上半里路就瞧见了,只是天气这麽冷,你可别抱太大希望。」 「没关系的,谢谢大娘,我这就去瞧瞧。」完全忘记要等贴身丫鬟的承诺,她疾步往对方指示的方向走。 来到稷河时,只见河面结成冰,一点破绽也没有,她在河面上来往走动,想找一处冰薄处敲开寻找鱼儿的踪影,奈何希望落了空。 「明明知道冰下有鱼却捉不到,该怎麽办才好?」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 忽而想起,不久前二哥才给她说过的卧冰求鲤故事。 「那个孝子为了让母亲吃到鱼,不惜卧在冰上用体温融化冰层,我来试试,说不定能求得鲜鱼给宇赫哥哥解馋。」 说做就做,梓吟找了处较薄的冰面躺下,任落雪覆盖身子。 究竟要躺多久才能融化冰层? 等她捉到鱼,做成鲜鱼汤给宇赫哥哥喝,他会很开心吧! 只要能让他开心,她什麽都愿意去做。 想着想着,逐渐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