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月亮,不惧夜长》 第1章 同桌 昏暗狭窄的房间里布满腐臭的气息,不时有老鼠和蟑螂从人的手背和脸颊上爬过,一个瘦弱的男孩拼命支起身子,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稍微一动,就冒出一身冷汗。 他的小腿应该是骨折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动都不能动。 他很渴,也很饿,喉咙干涩地发疼,他想要一杯水喝。 他艰难地爬到门口,用瘦弱的胳膊拍打着门,可无论他怎么呼叫,回应他的永远是一片寂静。 下一秒,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是一个光头鹰钩鼻的男人,他拿出一根绳子,把男孩的手和脚牢牢捆住。 无论男孩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脱,鹰钩鼻男人的力气好像一座山一般,让他无法反抗。 被束缚的绝望笼罩住他,他几乎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只想赶紧逃离,但困住他手脚的绳子是那么牢固。 鹰钩鼻抽出腰间的皮鞭,开始用力的抽打他,身上的皮肉炸开,他闻到自己鲜血的味道。 他想逃,却哪里都逃不掉。 鹰钩鼻男人似乎是抽打累了,他一把拎起男孩,把他拎到外面的床上,狞笑着,整个人覆到了他身上...... 孟以骞猛地睁开眼睛,他急促地呼吸着,两只手紧紧抓着床单,身下已经出了一大片汗。 他又做噩梦了。 梦里如走马灯般轮回交织着多年前那地狱般的经历,他想睁开眼睛,却又好像被什么给压制住,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只有一种被黑暗吞噬的绝望。 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急忙从床上下来,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起来。 直到把酸水全都吐出来,孟以骞才如脱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些痛苦而恶心的画面,但那些经过就像是牢牢地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无论怎么挥散不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神经也在重复那些疼痛。 他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桌前,拿起桌上的美工刀,不停朝自己手臂上划着,直到把自己的手臂划得鲜血淋漓。 似乎只有这样实打实的疼痛,才能抑制住他脑海里的幻痛。 “去死,去死,都去死.....”孟以骞不断划着,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个鹰钩鼻男口鼻流血的样子。 是啊,他早就被他给杀死了,用捡来的老鼠药。 孟以骞停下手中的动作,扔下手里的美工刀,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淡淡的微笑。 - 2010年9月,开学季,夏日余温尚未退却。 距离许知安被班主任贾舒芬安排过来做孟以骞的同桌,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她光荣地成为初二开学以来,孟以骞的同桌中,保持时间最长的一个。 虽然只有两天。 无他,全靠当哑巴。 这两天她一句话都没跟孟以骞说过,两人就全当彼此不存在。 下课的时候,胡依依搂着许知安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话说,老贾就是看你好欺负,才把你调到孟以骞那桌,你没看之前张楠他们都被他骂哭了?我一看到他的眼神,都感觉后背发凉,实在是太阴冷了,也不知道他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感觉这里不太正常。” 胡依依用手指点了点许知安的脑袋。 许知安侧头躲过:“你也太夸张了。” “这可不是我自己一个人那么说的!”胡依依有些不忿,“大家都这么说,大家私下里都叫他......” “都叫他什么?”许知安好奇地看向胡依依。 胡依依再次压低声音,有些心虚地说:“都叫他孟僵尸。外表看着阴冷,偶尔还会发疯咬人。” “......” 你们真会起外号,这也太难听了。 “不过我可没叫过啊。”胡依依急着撇清关系。 “好了,知道啦。” 两人挽着手回到教室,许知安回座位,就看到孟以骞正坐在那,两耳不闻窗外事,捧着一本杂志聚精会神地看着,还是全英文版的。 如果忽略他周身阴沉的气质的话,其实这画面还挺养眼的。 许知安悄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杂志,用自己尚算优秀的英文基础,猜测这应该是跟金融经济方面有关的期刊。 她不敢多看,生怕哪一个动作就打破了这几天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所以继续把旁边的孟以骞当空气,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他们的英语老师不是一天换一套裙子的年轻貌美女老师,而是一个老头子,讲得课枯燥乏味,给许知安听得频频点头。 所以她不自觉地开始走神。 视线左飘右飘,不知不觉地定格在了身边的孟以骞身上。 他身上的皮肤很白,白得近乎接近病态,骨骼清瘦,翻杂志的手上血管清晰可见。 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一伸,许知安骤然看到他手腕处露出好几道参差斑驳的疤痕。 她睁大眼睛,视线定了定,不自觉地想要看得更清楚,他已经迅速拉过袖子遮上。 许知安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耳边就传来孟以骞冷冷的声音,像带着冰碴:“你在看什么?” 第2章 他不是个正常人 许知安心里一惊,有一种窥探人的隐私然后被发现的心虚。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慌忙间抬头,正对上孟以骞的眼。 他头发偏长,刘海几乎要遮到眼睛,此时被他注视着,许知安瞬间觉得像是对上一条阴冷的蛇。 不待她开口,孟以骞似乎已经没了耐心,重新低下头去看他的杂志。 她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太刺激了。 许知安决定从此管好自己的眼睛,绝不再往左多看一度。 放学以后,许知安跟胡依依告别,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一眼就看到许海涛给她买的烤蛋仔。 “哇,爸爸,你真给我买啦,我昨天就想吃了!”许知安拿起烤蛋仔,甜香味瞬间充满鼻腔,一看就是刚出炉没多久的,还热乎着呢。 许海涛看着许知安一脸惊喜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快,趁热吃,到家之前得吃完,不能让你妈知道。” “知道知道。” 父女俩对背着章岚吃独食这事儿,早已经是轻车熟路。 许海涛刚要发动车子,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玻璃外的一个方向对许知安说道:“你看那个男孩,是不是以骞?” 许知安疯狂咀嚼的嘴巴一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嗯,那副阴郁伶仃的模样,不是孟以骞,还会是谁。 她朝许海涛点点头:“没错,是他。” “以骞现在跟你一个班,你得多照顾照顾他,你也知道,他......”许海涛顿了一下,“他还能来上学,有多不容易。” 许知安拿着烤蛋仔的手一顿,瞬间感觉食之无味。 记忆随着许海涛的话被拖拽回五年前,孟以骞被孟家寻回来的时候。 那时她还在上二年级,警方破获一起特大人口交易案件,孟以骞就是被解救的孩子之一。 彼时距离他被拐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当时那群人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卖掉他,而是把他留在了身边。 至于之后经历了什么,警方没有对外透露,孟家更不会说。 许知安只知道,再次见到孟以骞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这副阴冷孤僻的模样,与儿时记忆中的那个跟她一起玩玩具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她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对许海涛说道:“知道了,我会尽量的。” 不过他好像不太需要她的照顾,不仅不需要,还很吓人呢。 但这话许知安没说。 许海涛摸了摸许知安的头发:“怎么,你跟以骞闹矛盾了?” 许知安立马摇摇头,他俩连话都只说过一句,闹矛盾这种级别的冲突,也太看得起她了。 许知安向许海涛点头保证:“总之他如果需要我,我肯定会帮他的,你放心吧,爸爸。” 许海涛欣慰地扬起一个微笑,他这女儿,什么都好,尤其是脾气性格,是一等一的好,善良热心,无忧无虑,从小到大,就没见她跟谁闹过矛盾。 所以他根本没把许知安和孟以骞的事情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孟以骞就是一个因为童年经历所以性格忧郁了些的孩子,不说他跟孟行知的交情,就是出于人的恻隐之心,让许知安照应一下也是应当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照应,就搭上了他这好闺女的一辈子。 因为孟以骞,真的,不是个正常人。 第3章 天生富贵命 许知安早上上学之前,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因为早上收拾书包的时候,她在里面发现了一封情书,没有署名的。 她看看自己的眉毛眼睛,又看看自己的鼻子下巴,最后再摸了把脸上的皮肤。 她想,怎么会有人给她写情书呢,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但她并不是校花,大家公认的校花是卓米雪。 正胡思乱想着,章岚的大嗓门直接传到了卫生间,语气火急火燎的,催促着许知安:“安安,你干嘛呢!快点,你爸在外面等着了,车都开出来了,你快点出去,不然要迟到了!” 许知安赶紧扎了个马尾辫,慌忙间还不忘挑一个她最喜欢的蝴蝶结发圈。 扎好之后,她风风火火地冲到客厅,背上书包,穿上鞋子。 刚要冲出去,就被章岚一把拎住书包拽了回来,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个玻璃瓶:“热牛奶,拿着路上喝!” “好嘞好嘞。” 许知安答应着,拿着牛奶直接窜进车里,坐在里面冲门口的章岚摆手:“我们走了,妈妈再见!” “快走快走。”章岚也笑着冲她们摆手。 许海涛一脚油门,车子就立马消失在了巷口。 许知安还不想喝牛奶,所以把牛奶瓶放进了包里,她降下一半车窗,风从外面灌进来,有一种惬意的凉爽。 虽然现在已经快要迟到了,但许知安还是莫名感觉很惬意。 据说她刚出生的时候,有个远房亲戚给她算了下命,说她是天生富贵命。 而这富贵,不是说她会拥有什么泼天权势和金山银山,而是她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平安顺遂,无忧无虑知足常乐。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 许海涛和章岚感情和睦,几乎没怎么吵过架,而许海涛的生意也做得不错,虽然比不上孟家,但也在南青市中心有好几套房,能保许知安一辈子无后顾之忧。 许知安本人的性格也是,从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不爱攀比不爱计较,知足常乐。 可以说她活了十几年,从来都不知道烦恼是什么。 除了,最近,做孟以骞的同桌有点刺激之外。 但这也还好,起码到现在为止不是没有什么事么? 十几分钟之后,许海涛就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他停稳之后,许知安打开车门,直接一溜烟朝学校里奔跑。 “安安,慢点跑,别着急!”许海涛对着许知安的背影喊道。 许知安一边跑一边举起右手,朝他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正好踩上了点,距离上课还有不到一分钟,她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平复自己的气息。 旁边孟以骞见到她过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又捧着自己的书看了起来。 许知安见怪不怪,掏出课本,准备上课。 下课的时候,胡依依照例来叫她上厕所,她害怕地瞥了眼旁边的孟以骞,就赶紧逃也似的拉着许知安离开,许知安边走边说:“慢点慢点,你急什么。” 胡依依头都不回:“我尿急!” 许知安没话说了,陪着她上完厕所,回到教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骚乱。 “孟以骞,你装什么装啊,我他妈可不怕你!天天摆着一副死妈脸给谁看?” 第4章 我的名字 是熊宽的声音,许知安一下就听出来了,她赶紧走过去扒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他正满脸通红地指着孟以骞,脸上的神色又恼怒又羞愤。 熊宽人如其名,才初二就长到一米八了,体重也直奔两百斤,站在那看起来有两个孟以骞那么大。 许知安真的担心,万一熊宽忍不住真动起手来,就孟以骞那小身板,能不能经得住。 他虽然不矮,但是太瘦了,肤色也苍白苍白的,看着有一种伶仃的脆弱。 但事实证明,许知安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见孟以骞转动了一下那双没有生机的眼睛,嘴角一扯,对着熊宽露出了一种嘲讽的笑意,嗤笑一声,语气极其冰冷:“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我记得,昨天往许知安书包里放情书的人,好像就是你吧。” 这话一出,四周直接一片哗然,吃瓜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放在了两位主角——许知安和熊宽身上。 许知安惊讶地瞪大眼睛,原来那封情书是熊宽给她写的! 她吃惊地看着熊宽,却发现他更加脸红脖子粗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最后索性一拍桌子,冲孟以骞大喊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孟以骞不为所动,开口的语气是一种接近无情的平静,但又充满了浓重的轻蔑:“你怎么想的,你是觉得许知安,会喜欢一头肥猪?还是说,你家连个镜子都买不起?” 熊宽简直要气疯了,孟以骞的话句句都戳到他的痛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无异于是一种公开处刑。 他感觉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揶揄和嘲讽,包括许知安。 他在一瞬间成为了大家的笑柄。 熊宽越想越气,怒从中来,对上孟以骞冷漠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挥拳就要朝他打过来。 许知安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却见孟以骞一个闪身,熊宽的拳直接挥空,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带着踉跄了一下,然后摔在了许知安的座位上,撞倒了她的椅子。 简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孟以骞冷冷地看着他,还不忘气定神闲地补刀一句:“废物。” 熊宽再怎么样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生,他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看大家的目光,拖着笨重的身躯哭着跑出了教室。 孟以骞却仿佛事不关己,重新坐到座位上,拿起书看了起来。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包含着一种恐惧,但这恐惧里面,又藏着一种深深的厌恶。 他的那种冰冷尖锐,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厌恶。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许知安。 因为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是,该打的该骂的都爽了,但她的座位又犯了什么错! 还要她自己来收拾! 许知安认命地扶起来自己的凳子,然后悲催地发现,她的书包里,蔓延出一股白色液体。 不出所料,应该是她早上放进去的牛奶,瓶子碎了。 许知安深呼了一口气,打开自己的书包,里面传出一股牛奶的味道。 书包里的书也不能幸免,全都被泡湿了,她用手指夹出一本语文书,还滴滴答答地滴着奶。 好,很好。 罪魁祸首已经跑了,许知安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 她把书包里的书都掏出来,拿出纸巾,开始一本一本地擦。 - 孟以骞是注意到许知安的动静了的。 牛奶的味道很浓,他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他看着书,却有些无法集中精力,余光总是会若有若无地瞟到许知安默默擦书的身影。 他以为许知安会生气,或者骂一两句,但是都没有。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只是默默地掏出了纸巾。 孟以骞想,这人真是个软包子,受了委屈都一点脾气都没有。 如果是他,他肯定让那人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如同今天熊宽只是对他喊了一声外号,他就要把他骂得哭着回家。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的许知安突然转过来,睁着一双清凌凌的杏眼,轻声问他:“孟以骞,你还记得我名字啊?” 许知安擦着擦着书,就不禁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可能是她对于名字比较敏感,脑海里徘徊的都是他刚才叫她名字的声音。 他叫了两遍,许知安。 而且叫得特别顺口。 许知安瞬间觉得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毕竟两人当陌生人当了这么久,一下子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这么朝着孟以骞问了出来,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在孟以骞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情绪。 是一种意外。 虽然转瞬即逝。 孟以骞迎着许知安期待的目光,忽然有些恍惚,这种类似寒暄的聊天方式让他感到陌生。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么交流过了。 他抿了抿嘴唇,最终只说出一句:“我又不是智障。” 许知安很想说刚才他就没记住熊宽的名字,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乖乖回了句:"噢。" 许知安忽然觉得,如果她是游戏人物,一切都可以转化为可视的数据,那她和孟以骞的那根进度条,好像是微不可见地,往前挪动了一小步。 第5章 再也不理他 这段时间,流行感冒来势汹汹,学校不断地提醒要注意卫生注意保暖多喝热水。 但许知安还是很不幸地,中招了。 许海涛和章岚急得不行,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好好在家养病,调养身体。 许知安虽然病得头昏眼花流鼻涕,但是享受的却是公主级别的待遇,许海涛就像个管家一样,时不时过来问她:“想吃什么啊?想吃什么就说,爸爸去给你买。” 许知安鼻子闷闷,可怜兮兮地说:“想吃蛋糕,巧克力的。” “好嘞!等着爸爸。”许海涛像得了圣旨一样,一脸殷勤地开车去给她买蛋糕。 章岚坐在许知安床边,也不阻止她吃这些“垃圾食品”了,时不时就伸手摸摸她头,又摸摸自己额头,生怕她再发烧了。 许海涛风驰电掣地把巧克力蛋糕给许知安买回来,她刚打开,许海涛手机就响了,他立马接起:“喂,老孟啊,啥事儿?” “没有没有,现在好多了,我给她请了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真没事儿,哎呀你不用过来,就小感冒。" “耽误也没办法啊,到时候再找时间给她补吧,身体最重要嘛。” “哎呀,那感情好啊,你家孟裕有时间吗,他快高考了都,别再耽误他学习。”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啊,让你家以骞也多注意身体啊。” 许知安清清楚楚听着许海涛的电话内容,他挂断以后,许知安直接问道:“孟叔叔要让孟裕哥给我补课?” 许海涛点了点头,笑着跟她说:“嗯,聪明。” 许知安挖了一大口巧克力蛋糕,全部塞进嘴里,对许海涛撒娇道:“但我不想去。” 她都跟孟裕好久没见了,而且他还比她大那么多,怪尴尬的。 许海涛讪讪一笑:“但爸爸已经答应孟叔叔了。” 许知安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不问我,就擅自答应。” 许海涛也不愿让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一时之间也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地太快了,他一脸讨好地对许知安说:“你孟叔叔也是好心,爸爸不好意思拒绝人家,而且你孟叔叔跟爸爸是发小,小时候好得穿一条裤子,不是外人,你就去吧,别辜负了你孟叔叔一片好心。而且你孟裕哥学习很好的,听说每次都是年纪前十,你也正好向人家讨教讨教学习方法。” 许知安被许海涛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逗笑了,终于点了点头,开下金口:“行,我会去的爸爸。” 许海涛乐得不行,伸手揉了揉许知安的头发,心里不禁感叹,他怎么就拥有一个这么懂事这么完美的女儿呢,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嗯,给多少金山银山也不换。 --- 许知安的病四五天后基本好了,周末的时候,她履行之前的诺言,去孟家找孟裕补课。 过去的路上,许知安还在想,会不会遇到孟以骞,如果能遇到,那就有点尴尬了。 孟家特别大,足足有许知安家的两倍大,装修也是金碧辉煌。她一进屋,家里的阿姨就给她端来新鲜的刚切好的水果,热情地对她说:“大少爷马上就下来了,您先在这等一下,吃点水果。” 许知安刚用叉子叉起来一块西瓜,听到阿姨这措辞,手都抖了一下。 孟叔叔生意做得大,就是跟她爸爸这小富即安的不一样。 这高门大户的,连阿姨的措辞也时刻能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许知安还有点不好意思,轻声对阿姨说了句“谢谢”。 吃了几块西瓜几颗车厘子后,孟裕才从楼梯上姗姗来迟地下来,他穿着白衬衫,整个人清爽又挺拔,笑起来更具亲和力,走到许知安身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知安妹妹,好久不见了啊。” 孟裕今年上高三,跟许知安差了整整四岁,身体也完全是成年人的身量,所以她站在他面前,不自觉地有一种面对大人时的拘束感。 她对孟裕浅浅地微笑了一下:“孟裕哥好。” 孟裕脸上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顺手还帮许知安拿起沙发上的书包,对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走,咱们上楼上去,房间里比较安静。” 说完不待许知安回答,就拎着她的书包,迈步朝楼上走去。 许知安只得跟着孟裕上楼,她悄悄打量了一圈,她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发现孟以骞的身影,估计他应该是不在家。 进到孟裕的房间,许知安发现他整间屋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书架上还摆着许多他参加竞赛的获奖证书,一看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许知安不禁想起孟以骞。 这兄弟俩,真的完全是两个极端,真是神奇。 孟裕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他拍拍身边凳子,招呼许知安过去:“知安,过来。” 许知安瞬间回神,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拿出物理书,翻开光学那个章节:“孟裕哥,学校新学了光的反射和折射这两节,麻烦你给我讲讲吧。” 孟裕自信地笑了一下,对许知安说:“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你孟裕哥所有科目里,最好的就是物理。”他视线瞥向身后那堆证书,“你看,里面有一半都是物理竞赛得的。” 许知安虽然年纪小,但这种时候,也懂些人情世故,知道该顺着孟裕的话去夸,于是露出一些又惊讶又崇拜的神情,开口道:“哇,孟裕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物理最烂了,你可得好好教教我啊。” 孟裕脸上的表情明显舒畅起来,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对她说:“嗯,包在哥身上了。” 还不待许知安回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冰冷嗓音:“许知安,你在这里干嘛?” 许知安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孟以骞正站在门口,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许知安一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孟以骞这种眼神,以往他要么是凉薄到毫无生机,要么是弥漫着嘲讽和轻蔑,但这样极度的厌恶和不善,是头一次。 许知安不自觉地站起来,她下意识地认为,孟以骞的这种厌恶是针对于她。 毕竟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外人。 孟以骞好像很讨厌她来这里。 许知安的自尊心有一瞬间被刺痛,她稳定了情绪,朝孟以骞说道:“我来找孟裕哥帮我补课。” 话音刚落,孟以骞眼中的憎恶再也掩饰不住,他轻启嘴唇,对许知安说了一个字,让她绷不住红了眼眶。 他说:“滚。” - 许知安几乎是飞奔着离开孟家的。 她低着头快速收拾了自己的书本,然后冲了出去,没有再看孟以骞和孟裕一眼。 孟以骞那个冰冷的字眼不断回荡在许知安的耳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直接坐公交车回家,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平复心情。 这该死的孟以骞。 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亏她还以为她跟孟以骞之间的进度条已经前进了一小步,原来都是假象,都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 许知安到了家门口以后,深呼吸了几口,确定完全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才打开门进屋。 章岚正在厨房忙活,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跑过来,看到是许知安,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爸呢,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去补课的么?” 许知安犹豫了一下,低头换鞋来掩饰自己撒谎的表情:“我突然肚子疼,就先回来了。” 章岚闻言,着急地看着她:“怎么还肚子疼了呢,是不是流感还没好利索?” 许知安摇摇头,忽然意识到,刚才她情绪激动没注意,现在她好像真的感觉自己肚子有些疼,沉甸甸地坠着疼。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飞奔到卫生间,看到内裤上紫红的痕迹,才发现自己来月经了。 许知安不得不承认,她此时此刻的第一想法是,玛德,幸好没在孟家补课。 不然血流到裤子上,可真够尴尬的。 这么说来,她好像还得感激孟以骞了? 许知安摇了摇头,挥去脑子里这个荒谬的想法,虽然他是间接帮了她,但是一码归一码好么。 她真的从此不想再跟孟以骞说话了。 绝对,不会了。 第6章 打人要负责 许知安很好地履行了自己在心里发下的誓,整整一周都把孟以骞当空气,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与此同时,班级里还发生了一件事,熊宽转学了。 胡依依私下里跟许知安说,有一部分同学,私下里,都在骂孟以骞,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其中就以熊宽之前的那帮哥们儿最为活跃,主要就是赵南、王潇他们几个。 要是以前,许知安听说这些事,还会觉得有些不忿,但现在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表态。 上课的时候,贾舒芬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十分走心:“这篇文章是一篇很典型的回忆性散文,主要描写了作者儿时一些美好的回忆,抒发了作者对于童年的怀念,和对朋友的思念之情。希望同学们今天回去,能运用我们这节课学习的回忆性散文的知识点,写一篇你的回忆,或是记录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或是你以往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这就是今天的作业了,好,放学!” 班级里瞬间骚乱,所有人纷纷收拾书包,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 许知安也收起自己被牛奶泡过之后变得鼓鼓囊囊的语文书,目光瞥到孟以骞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 因为他的校服袖子,在往外渗血。 殷红的血渗透了白色的袖子,浮现出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 许知安怕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睛,重新定睛一看,没错,不是红笔道,真的是血迹,新鲜的血迹。 她看向孟以骞的脸,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拾着书包。 许知安想不通为什么人的身上会有这样的伤口。 是自己弄的,还是别人弄的?可谁会有本事把孟以骞伤成这样? 许知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孟以骞却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直接起身离开了。 许知安摇摇头,虽然他骂她那件事她已经不再气了,但他也不是她的朋友,没有必要再多管闲事。 但耳边又回想起许海涛交代给她的话。 许知安皱眉纠结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知安,你愣着干嘛呢,还不走。”胡依依在旁边叫她,一下打断了她的思路。 许知安立马收拾好书包:“好了好了,这就走。” 她跟胡依依走出校门,分开之后,像往常一样去许海涛停车的老地方找他,但视线搜寻了半天,却没找到熟悉的车,停在那里的是一辆陌生的黑色奥迪。 许知安又往前走了两步,还是没发现许海涛的车。 她刚要折返回去再找找,就看到家属楼那边的巷子里,几个人把一个人给团团围住。 按理来说,这种事,许知安是不想管的,但她的脚仿佛钉在了地上,怎么都迈不开腿。 因为被围住的那个人她认识,正是阴沉着一张脸的,孟以骞。 “熊宽都因为你转学了,你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啊?” “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想吐,我告诉你,我们可不怕你,不就是个病秧子么!” “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怎么叫你啊,现在大家都叫你疯狗,逮谁咬谁的疯狗。” “一报还一报,你最好也赶紧转学,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几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许知安的耳中,她这才发现,原来围住孟以骞的就是熊宽以前的朋友,赵南、王潇还有李一风。 他们这是给熊宽打抱不平呢。 但孟以骞就好像没听见一样,阴郁的冰山脸万年不变,直接把面前的几个人当空气。 许知安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站出来帮忙,因为这几个人她还算了解,没胆子干出来那种打人的事,但她也不敢保证,毕竟就凭孟以骞那张嘴,泥人都能让他给气活。 果然,她听到孟以骞冷冷的嗓音传过来:“你们急什么?以我的经验,一个人出了事,只有他养的狗才会这么狂吠。“他停顿了一下,“而且,越无能的狗,叫得越欢。” 许知安一拍脑门,完了。 果然,赵南几人闻言,脸色难看至极,指着他的鼻子暴怒道:“孟以骞,你他妈再说一遍!” 孟以骞嗤笑道:“不是都说狗的耳朵最灵么,看来是谣言。” “你他妈给我闭嘴!”赵南再也忍不住,举起一拳就要挥到孟以骞脸上,许知安见状立马朝巷子里的几人大声喊道:“住手!不要打他!” 她必须制止这场气盛的闹剧了,他们有三个人,孟以骞一定打不过,如果不阻止,事情很有可能变得没有办法收拾。 赵南的拳头硬生生止在了半空中,几人惊讶地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许知安,她的脸有些红,一双杏眼气愤地看着几人,满脸的不忿。 “你们别动手打人,打人是要负责任的。”许知安上前一步走,耐心地循循善诱道,“你们就不怕让家长和老师知道吗?” 赵南被许知安这么一打断,上头的情绪倒是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瞥了孟以骞一眼,对王潇和李一风招手道:“走,这次就放过他,不跟他计较。” 又看了一眼许知安,虚张声势地警告她:“许知安,不准告诉老师!”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许知安很少怼人,但她不爽赵南的语气,所以说出的话微微带了些情绪。 “那就好。”说完这句话,赵南就带着王潇和李一风一溜烟跑远了。 许知安对几人的背影收回目光,才发觉从始至终,孟以骞的眼神都一直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她看向他,却发现他已经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若无其事地背到了身上。 许知安发觉他是真的很瘦,瘦得不健康,配上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怪不得赵南他们刚才管他叫病秧子。 她要是放任他在这挨赵南他们揍,兴许真的会被打出个好歹来。 想到这,许知安没忍住,冲他说了一句:“你就不知道忍一忍么,非得拿话刺激他们。你又打不过。” 话音一落,许知安就发现孟以骞的目光瞬间射向了她。 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背,就这么和他的目光遥遥对应,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说得没错,也没有惹到他,刚刚还救了他,所以她一点也不害怕。 半晌,她看到孟以骞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但又很快消散,让她疑心是她的错觉。 “你不是说了么,打人,是要负责任的。”孟以骞开口。 他声音很轻,接近气音,像是一团不结实的云。 第7章 曾经 然后,他挪动脚步,没有再看许知安,就这么直接越过她身边,背着书包离开了。 许知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很愤怒,那是一种积攒了很久的愤怒。她生出一种莫名的勇气,拔腿朝孟以骞追过去,然后大声跟他说道:“我刚才救了你。” 许知安看着他的脸,又强调了一遍:“我救了你,刚才。” 她那双圆润水灵的眼睛就这么固执地看着孟以骞,眼尾被湿意熏得有些发红。 她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 你之前明明那么对我,可我还是救了你,可我还是不忍心。 许知安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听到一句道谢,还是一句道歉,她只是忽然觉得很委屈,所以她固执地强调着,她救了他。 孟以骞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无论什么情绪都一览无余。 是啊,他那么对她,她却救了他,这是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的思绪甚至不可抑制地飘扬到了那些很久远的岁月里,那时候他们都很小,偶尔见面,不算特别熟稔。 他不小心弄坏了她的玩具,她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向大人告状,还会在他给她修好的时候,扬起粉粉的小包子脸,一脸崇拜地夸他“以骞哥哥好厉害”。 孟以骞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尤其是那双眼睛,依然晶莹剔透得不染尘埃,仿佛对每个人都充满温情和善意。 看着就让人想要,摧毁它。 孟以骞转头移开了目光,只是低声对许知安说了一句:“所以你看好了,以后不要再救我了。” 然后无情地转身离去。 许知安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远,像一棵伶仃的竹,脆弱易折,却又兀自倔强着。 --- 当天晚上,许海涛因为沉迷钓鱼而导致迟到去接许知安的事,被章岚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一边吃饭一边数落:“接闺女这事儿你都能忘,钓鱼钓鱼,天天就知道钓鱼,钓钓钓,你钓着鱼了吗?鱼没钓着,还把闺女给丢了!你可真是太能耐了,我们安安是哪里做得不好了,摊上你这么个爹!” 许海涛自知理亏,在一旁像个鹌鹑一样不敢出声,给章岚夹了一块排骨,一脸讨好道:“别生气了,吃饭,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钓鱼了,再也不钓了。” 章岚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瞪他一眼:“今天你刷碗!” 许海涛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许知安一度觉得,她爸妈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吵过架,就是因为她爸认错态度太良好了,教科书级别的,值得全天下男人学习。 吃完饭,许知安回到屋里写作业。 她喜欢开暖黄的灯光,因为感觉特别温馨。她做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就把所有作业都写完了,只剩下语文。 许知安回想起今天贾舒芬说的话,她找到课本,复习了一下回忆散文的写作技巧,开始构思自己的作文。 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 许知安握着笔想了很久,她突然发现,人的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是有一个坏处的。 就是当你回忆有哪一天过得最开心的时候,脑子里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因为每一天都还不错,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 她拧起细眉,牙齿不知不觉轻咬着手里的笔。 突然,她想到了。 有的。 有那么一天,她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更开心。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天,春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窗台上,空气中泛着泥土的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许知安正在桌边画画,许海涛一脸激动地过来,告诉她,失踪了一年的孟以骞,终于找到了。 那天她很开心。 而同样,她也没有预料到,那时的孟以骞,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开朗活泼的天才少年。 许知安的胸口骤然泛起一阵细密的酸痛,直到今日,她终究无法忽视,无法再欺骗自己,她对于孟以骞的变化,有一种近乎怜悯的痛楚。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定是很痛苦,很痛苦的事吧,许知安想。 第8章 蛇与养乐多 学期过半,南青一中组织了一次远足活动,老师带队带着学生们徒步去往二十公里外的青罗山,领略自然风光,体验户外活动的魅力。 远足当天,章岚起了个大早,给许知安准备了丰盛的便当和小零食,临走前苦口婆心地嘱咐道:“一定要跟紧队伍,不要掉队,野外的水也不要随便喝,记住了哈。” 许知安乖乖点头:“嗯,记住了妈妈。” 到了学校,贾舒芬带队,所有学生排成两队,正式开始了这次远足之旅。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但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许知安就累得不行,跟胡依依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觉得脚底都要起水泡了。 “亏我觉得不用上课还挺期待的呢,我发现我真是高估我自己了。”胡依依气喘吁吁道。 “加油,坚持。” 许知安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这话是给她说的,也是给自己说的。 很多女生逐渐体力不支,有些热心的男生开始帮女生背包,有一些男孩也过来朝许知安献殷勤,但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除了她,另一个最抢手的,就是卓米雪的书包。 没办法,这事儿也是看脸的,谁让卓米雪是公认的校花呢,这帮男生逮着机会,纷纷过来讨好她。 “卓米雪,你把书包给我吧,我帮你背。” “那你把水杯给我吧,我来帮你拿。” “卓米雪.....” 卓米雪被好几个男生围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连忙摆手拒绝:“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拿。” 奈何这帮“骑士”的热情太高涨。 卓米雪实在拒绝不掉,跑到许知安身边,挽住她另一只空着的胳膊,把她当救命稻草。 许知安一下就接收到卓米雪的求救信号,对着那帮男生摆摆手,苦口婆心道:“同学们,你们这样,卓米雪也很为难啊。过犹不及,懂不懂?” 那群男生闻言,看了看卓米雪,自讨没趣地走掉了。 卓米雪感激地看着许知安:“谢谢你啊,许知安。” 许知安摇摇头:“小事,小事。” 胡依依在旁边搭腔道:“这群男生真烦人,别人都拒绝了,他们还不依不饶的,是不是还以为卓米雪是跟他们客气呢?” 许知安无奈地笑了笑,确实,这也太没有眼力价了。 她看了一眼卓米雪,她的性格跟那副颇具攻击性的长相还挺不符的,长相很像她经常看的小说里那种常见描写的恶毒女配的脸,内里却像个小白兔。 三个女孩互相搀扶着,又走了几十分钟,大部队终于到达了青罗山。 青罗山地处偏僻,游人并不是特别多,只是偶有一些骑行者来绕山环行,所以整体的风貌非常原始,山脚处还长着一大片松杉,苍翠一片,明净如妆。 所有人就席地歇坐在松杉林里,松针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脚感松软舒适。 “大家各自找一块自己喜欢的地方,几个人围成一组,现在可以铺上塑料布休息了,把自己准备的午饭拿出来,开心享用吧。”贾舒芬说道。 所有人欢呼一声,作鸟兽散,几个人组成一堆,开始吃午饭。 许知安铺上塑料布,跟卓米雪和胡依依分享章岚给她带的便当。 蓝天,微风,欢声笑语,惬意无比。 如果忽略不远处那道孤单的身影的话。 许知安很想控制自己不去往孟以骞那边看,但有些事越控制,就越刻意,就越好像是在提醒自己。 孟以骞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没有铺塑料布,就那么直接坐在树叶上,手里拿着一块面包,就那么干啃着。 他低着头,看不见什么神色。 许知安的第一想法是,孟家大门大户的,还有阿姨,孟以骞怎么就带个面包啊,这也太寒碜了吧?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丰富多彩,包含着肉松寿司、炸鸡排、烤鸡翅还有餐后小水果的便当盒。嗯,今天又是更爱妈妈的一天。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孟以骞忽然抬头,猛地朝许知安看了过来。 许知安被抓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身边就传来卓米雪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啊!!!!!” “有蛇!有蛇!有蛇啊!!” 卓米雪的尖叫瞬间引起一阵骚乱,所有人都朝她们这边看过来,许知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最怕蛇了! 她慢慢转动脖子,就看到一条大约一米多长,红白黑色条纹交织的蛇,正趴在她的书包上。它瞳孔黑漆漆的,正静静地望着她们。 许知安后背的毛都炸了,只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的手脚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 卓米雪和胡依依也吓呆了,不敢轻举妄动,卓米雪眼泪都快掉出来,她无助地朝着其他同学看过去,但是大家的表情都很害怕,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 许知安吓得手都发麻,她慢慢挪动着身子,不想惊扰到面前的蛇。 虽然蛇不会轻易攻击人类,但一旦它想要对人发起攻击,她的速度是远远比不上它的。 “冷静,冷静。”她在心里默念,憋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身后突然传来脚踩落叶的嘎吱声,许知安抬头,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越过她,然后直奔那条蛇的位置,突然出手,直接掐住了它的七寸。 那条蛇被他拎了起来,身躯还在不断扭动着,但因为被牢牢控制住了,所以挣脱不得。 他拎着那条蛇走远,走到了小河边,然后一个用力,把它扔到了对岸。 然后拍了拍手,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气定神闲地走了回来。 许知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比起徒手抓蛇这回事,这个徒手抓蛇的人是孟以骞,更让她震惊。 孟以骞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目睹全程的胡依依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卧槽......” 许知安重新坐回原位,看向若无其事的孟以骞,他没有看她,继续吃着手里的面包。 许知安回神,低头翻了翻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猛地站了起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朝孟以骞走了过去。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养乐多,给你的,刚才谢谢你。” 孟以骞抬头,黑漆漆的眼睛平静地望着她,没有接她手里的东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也救你了,这次。” 许知安一怔。 然后,她拉过他的手,把那瓶养乐多硬生生地塞到了他手里,笑着说:“那这个就是我给你的,不为报答,就只是单纯,给你喝的。”她又补了一句,“干吃面包很噎的诶。” 孟以骞的手一僵,握着手中那个小小的瓶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看着许知安离开的背影,少女瘦瘦的,但指尖却那么柔软,碰到他的胳膊时,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这让他觉得陌生至极。 孟以骞心头忽然燃起一阵燥意,他用力捏紧手心里那瓶小小的养乐多,最后揣进兜里,终究没有喝。 第9章 新年 日子过得快,南青一中在一片雪意中迎来了期末考试。爆竹声中一岁除,许知安的2010年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期末考试考得很不错,位列班级第五年级第二十,这给许海涛乐得,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只要有人提起孩子的成绩,他就能滔滔不绝说上一大堆。 “哎呀,还行吧,我们平时都不管,全靠她自己学,主要是她自己自觉。”许海涛笑了笑,“学习这事儿啊,最主要就是孩子自己自觉,不然家长怎么逼都没用。” 许知安她大姨章凤配合着许海涛点了点头:“是啊,还是你家安安听话,不像我家小繁,怎么说都不好使,天天就沉迷他那个游戏机,给我气得,我都想给他摔了!” 许海涛摆了摆手,对章凤说道:“那也不行,孩子得管,但也得讲究方法,你这样的话,那不是更逆反了么,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许知安表哥于繁在一旁努努嘴,应和道:“就是就是,还是我小姨夫说得对,你不能只想孩子有什么问题,你也得看看家长的差距!” 章凤跟章岚是一脉相承的暴脾气,听着儿子这一番辩论,一下就急了,拿着痒痒挠就要打他。 于繁见事不妙,直接躲在了许知安身后,还冲章凤叫嚣:“我就躲在安安身后,有本事你打我啊!” 章凤看见于繁这无赖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看看坐在那乖巧老实的许知安,只觉得对比强烈,实在羡慕死堂妹章岚。 她不禁想自己当初是造了什么孽,离婚之后还得独自抚养这么一个臭小子! 许知安看着于繁和章凤这打打闹闹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她这表哥还真是挺不省心的,表姨一个人抚养他真是挺不容易。 不过她也知道,大姨的话里谦虚成分也占很多,于繁今年上高一,高中是南青最好的三中,无论怎么说也不算学习差的。 只是平时贪玩了些。 而且他对章凤也很孝顺,上次母亲节,还找她咨询该买个什么礼物送给老妈。 章凤虽然嘴上说羡慕许海涛,但要是真换,那还是自己亲孩子好! 晚上许知安一家留在章凤家吃了晚饭,许知安外公外婆死得早,章凤又早早离婚了,只剩下孤儿寡母,所以每年过年,许知安一家除夕夜就是在奶奶家过,大年初一晚上就是在章凤家过。 客厅里正在播放着某个卫视的春节联欢晚会,三个大人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聊天,许知安在于繁房间,百无聊赖地找了本书看。 于繁在一旁低头捣鼓着什么,许知安放下书,凑近问道:“哥哥,这是遥控飞机么?” 于繁点点头:“算是吧。” “那你能给我玩玩么?” “当然,来,哥教你。” 于繁教许知安操纵遥控手柄,飞机慢慢地升空。 “好玩吧,小安妹妹。” 许知安开心地点点头:“好神奇啊哥哥,这是你自己改装的吗?” 于繁得意地点了点头。 许知安一双鹿眼漾着崇拜,对于繁说:“哥哥,你真厉害!” 于繁看着许知安的笑脸,觉得毛孔都被她夸舒畅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想,嗯,有妹妹真好。 窗外倏地炸开一大朵烟花,许知安被这响声吸引,趴在窗边,一脸欣喜地看着天上,黯黯的天际被点燃,火光如彩色的繁星,布满整个夜空。 许知安默默许愿,新的一年,希望每一个人都,平安健康。 莫名地,她忽然想起了孟以骞,她想,她这个“每一个人”里,是包括他的。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 孟以骞又做噩梦了。 梦里那种皮肉撕裂的痛楚让他浑身发抖,男人狰狞地笑着,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拼命挣扎,却连眼皮都挣不来,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的动弹不得。 只有无尽的屈辱和痛苦,难受得快要将他吞噬。 “嘭!” “嘭!嘭!” 几声巨响把他从梦境中拖拽出来。 孟以骞猛地坐起身来,窗外的烟花不断爆炸,火光冲天,照映着他布满汗水的苍白脸颊。 孟以骞呼吸急促,抄起手边的加湿器,狠狠砸到了地上。 这该死的魔鬼!为什么死了还不能放过他!到底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孟以骞浑身脱力,大口呼吸着,拼命想要挥去脑海里那些肮脏的画面。 过了一会,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只觉得口渴难耐,下意识去楼下找水喝。 刚打开卧室门,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的声音。 “妈,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好不好?”是孟裕的声音。 “好嘞,谢谢儿子。”易娴一边答应着,一边笑着跟旁边的孟行知说,“今年这小品还挺好笑的,刚才那个男演员逗死我了。” 孟行知附和道:“对,剧本质量不错。” 孟以骞走下楼梯,不耐烦客厅的声音,只觉得吵闹,他快速从冰箱里拿了水,然后安静地上楼。 孟行知和易娴背对着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 孟以骞抬头,突然间跟不远处孟裕的视线相对。 但孟裕只是顿了一秒,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转过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易娴:“妈,来,给你吃。” 孟行知在旁边不乐意了,佯装嗔怒道:“怎么,没有我的份啊?” 孟裕笑了笑,好脾气道:“哪能呢爸,我这就给您削。” 孟以骞加快了脚步,赶紧回屋关上门,将这些声音屏蔽在外。 就算多看孟裕的脸一眼,都让他想吐。 新的一年开始了,寓意着辞旧迎新的鞭炮响个不停,可孟以骞想的是,距离他离开这个家的日子,又近了一步。这大概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辞旧迎新吧。 他打开电脑,登录某个网站,看着上面红绿相间的交易折线图,开始聚精会神地浏览起来。 第10章 去孟家 过完年之后,就离开学不远了,元宵节前一天,许海涛一家接到孟行知的邀请,去孟家参加孟裕的生日派对。 许知安记得她上次参加孟裕的生日派对还是好几年前,自从孟以骞被拐之后,孟家就再也没有办过。 如今这是又重新恢复了仪式感。 当天下午,章岚在家里准备去聚会时要穿的衣服,她试了好几件,每试一遍都要问许海涛:“怎么样?好不好看?” 许海涛哪敢摇头,于是每一件他都点头说道:“好看好看,我老婆真好看。” 一连试了四五件,章岚却不乐意了,随手捡起一个抱枕就扔到许海涛的脸上:“哪件都好看,你就不能有点主见?还是你根本没认真看,就是在敷衍我!都试了这么多了,我到底穿哪件去老孟家!累死我了!” 许海涛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真是说不行也不行,说行也不行。 而且,他根本没敷衍,就是每一件都很好看嘛! 章岚长得就是漂亮,四十多岁了,看着还像三十出头一样,身材也保持得好,穿啥都好看。 许海涛连忙上前扶着章岚的肩膀,讨好地说道:“老婆,我真没敷衍你,真的都好看。你要是不天生丽质,就只凭我这基因,怎么生出安安这么漂亮的闺女啊。” 许知安在一旁听着,扑哧一乐,他爸可真会说话,一句话同时夸了这家里的两个女人。 果然章岚闻言,也禁不住喜笑颜开,伸出手指点点许海涛的脑门,佯装嗔怒:“就你油嘴滑舌!” 许海涛嘿嘿一笑,危机解除。 许知安看热闹看够了,适时挺身而出,帮着章岚下了这个纠结的决定:“妈妈,我觉得这件浅紫色的羊绒连衣裙好看,又优雅又很显身材,而且这个版型还显得你腰很细,颜色也衬得你肤色很白。” 章岚闻言,瞬间赞同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许知安的小脸:“好,就听我闺女的,还是我闺女有眼光。” 说完还不忘嫌弃地瞪了许海涛一眼。 许海涛看着这娘俩,心想,自己确实是被结结实实比下去了,看看人家这意见,多专业,还是女人更懂女人啊! 收拾了半天,一家人终于坐上车出发了。 许知安穿了一身浅粉格子的呢子套装,由于是短裙,她穿了厚厚的羊绒打底裤,但就是这样也不显臃肿,一双腿又细又直。 她没有扎辫子,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披在肩头,看着就觉得又甜美又淑女。 到了孟家,阿姨连忙把他们请进屋里,孟家有专门的会客大厅,此时已经摆好了各种吃的喝的,琳琅满目,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孟行知和易娴走过来,孟行知看到许知安后,惊讶地说道:“安安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孩子就是长得快,大半年不见,这个头又长高了吧。” 许海涛在一旁说道:“是长高了一点,但是才163呢,不像你家以骞,上回我接安安放学看到他,得快一米八了吧,都成大男孩了。” 孟行知客气说道:“男孩和女孩还是不一样的嘛。”他冲着许知安笑了笑,“听说安安现在和我家以骞是同桌啊,平时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以骞,你乖巧懂事,不像以骞,孤僻得很,跟别人相处不好。” 许知安轻轻皱了皱眉,她好像在孟行知的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失望,虽然他掩饰地很好。 她乖巧地冲着孟行知点了点头:“孟叔叔放心,我会的。” 孟行知喜笑颜开,摸了摸许知安的头发:“好啊,小安真乖。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还很爱管以骞叫以骞哥哥的?” 许知安闻言,耳朵忽然有些红,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她都快忘了。 一想到现在的孟以骞,再想象一下她这么叫他的画面,许知安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没说话,只是冲着孟行知甜甜地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章岚在一旁适时开口,笑着问道:“说了这么半天,你家以骞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闻言,孟行知和易娴的脸上瞬间涌上尴尬的神色,易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以骞他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把自己关在屋里呢。这孩子,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变得有些怪了,他不喜欢,我们也不敢强迫他。不好意思啊。” 章岚闻言,也有些后悔自己问得鲁莽了,立时大方地笑了笑,摆手道:“没事没事,小孩子嘛。” 孟行知开口,跟许海涛夫妇说:“那行,那你们先吃好喝好,我去看看别的客人哈。” 许海涛拍了拍他后背,笑着说:“跟我你还客气,赶紧去吧,不用管我们。” 孟行知夫妇走了之后,许知安离开许海涛和章岚,远离那些大人的应酬客套场面,拿着个盘子,到处吃了起来。 孟家是真的很用心,什么西餐中餐甜点应有尽有,许知安一眼就看到自己最爱的巧克力蛋糕,拿起一块放到盘子里,用叉子叉起一小块,刚要入口,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知安妹妹,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啊?” 许知安回头,一下就撞上孟裕含笑的眼睛,他今天穿得特别隆重,一身洁白的白色西装,衬衫领带一丝不苟,看得许知安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头发上还抹了发胶,没有一根杂发掉落下来。 真是一个精致的公子哥,许知安心想。 她冲着孟裕微笑了一下,诚实地说道:“我饿了,来吃好吃的。” 孟裕温柔地勾起唇角,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跟许知安说道:“对了,知安妹妹,上次你走的急,你的笔记本好像是忘记带走了,落在我房间里了,你还记得么?” 他这么一提醒,许知安确实想起来这回事了,只不过那个笔记本并不重要,所以她一直也没过来拿。 “你要不要跟我上楼,把那个笔记本拿走?我还给你好好地放着呢。” 许知安犹豫两秒,然后点了点头。 毕竟是自己的东西,能顺手带走,就不要放在别人家里,不然怪怪的。 许知安跟在孟裕身后,越过会客厅,通过一截走廊,来到楼梯口,然后顺着楼梯上了楼。 孟裕进屋,许知安就站在门口等他,他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走出来递给她:“知安妹妹,给。” 许知安接过,冲他笑了一下:“谢谢孟裕哥。” “客气什么。”孟裕伸手,轻轻揉了揉许知安的头发。 其实许知安是有些抗拒的,孟行知这样的长辈揉她的头倒是没什么,但孟裕只比她大几岁,而且他俩还不像她跟于繁那么熟,所以许知安就觉得怪怪的。 但为了不让孟裕尴尬,她忍着没躲。 就在孟裕把他的手放在许知安头顶的时候,孟裕对面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许知安转头,孟以骞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正看着两人,目光冷冷地停顿在孟裕摸着许知安头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