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可归矣》 第一章 归家 才至立春,乍暖还寒。 姜昭妤穿着厚衣服坐在书案前,一举一动都让人看得痴迷。 贴身丫头新绿就算从小在姜昭妤身边伺候,也被自家姑娘引得全然忘了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了。 “什么事?” 听闻姜昭妤慵懒清冷的声音,新绿才回过神来。 “姑娘,府上出事了。” 新绿口中的府上自然是长公主府,而不是如今身处的平南侯府。 “世子爷的新婚夫人……新婚夫人跑了。”新绿看了眼书案上被笔尖划了一条黑线的白色宣纸,“长公主也因此病了。” “阿母病了?”姜昭妤也不管那被弄脏的宣纸,起身往外走,“吩咐人套马车,我马上回去。” 往日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些焦急。 新绿立马跟上:“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碧青已经在收拾箱笼了。” 姜昭妤嘴唇紧抿,心中担忧长公主的病情,从书房到卧房一路都未说话。 卧房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张架子床,上面罩着宝罗帐,帐上是金丝海棠,朵朵绽放。 姜昭妤其实并不喜欢金丝海棠,环顾一周,神色有些悲凉,卧房里的东西都不是她喜欢的,姜昭妤闭了眼,再睁眼时,眼中只有清冷了。 这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长公主府才是她的家。 “姑娘,收拾好了。”碧青收拾好箱笼过来回话。 姜昭妤起身往外面走,新绿和碧青连忙跟上,箱笼这些东西自有人抬着,不用主仆三人操心。 平南侯府当家主母的院子里,姜昭妤生母,侯夫人邬氏摔了一套茶盏,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说走就走,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定是四姑娘听说长公主病了,着急回去……” “闭嘴,她怕是忘了,我和长公主谁才是她母亲了,整日阿母阿母地叫着。” 房妈妈见邬氏脸色不悦,不敢再劝。 其实这都阳城人人都知道,四姑娘一出生没多久就被长公主接到了长公主府养着,四姑娘从来就当平南侯府是一门亲戚在走动的。 春日的雨连绵不断,一场雨已经下了两三日了,地面上也是潮湿得很,道路两旁的树都已经陆陆续续吐出了绿来。 迎春花也星星点点地开放,这儿藏着一朵,仔细找找后,那儿还藏着几朵。 当真是应了那句“黄色花中有几般?” 新绿先下马车撑了伞,碧青扶着姜昭妤下了马车,身后自然有小丫头给新绿和碧青打伞,两人只用伺候好姜昭妤就行了。 “殿下,您好歹吃一点吧,要是姑娘回来后见您瘦了,奴婢们可怎么交代啊?” 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白嬷嬷和婢女桑梅在一旁苦口婆心,心里烦躁的长公主听了终是露出这几天的笑来。 “就会用满满来哄我。”长公主说着,拿起筷子。 白嬷嬷和桑梅见了,二人同时松了口气,主子终于肯用膳了,还是姑娘管用,就是不知姑娘什么时候回来,这次姑娘可走了有两月了。 正想着呢,白嬷嬷一抬头就见身穿月白衣裙,搭着同色披风的姑娘站在门口处,一头秀发只用一支玉簪挽着。 姜昭妤竖起手指,让白嬷嬷和桑梅不要声张,她轻手轻脚走到长公主的身后,双手捂住长公主的眼睛,故意学着那粗声粗气问。 “猜猜我是谁?” 这天下间敢这般与长公主玩闹的小辈也只有姜昭妤一人了,长公主故作不知:“我还真猜不出来,莫不是天宫来的仙子?” “阿母贯会哄我。”姜昭妤放开手,来到长公主面前,“我哪有天宫的仙子那么美?” “我的满满比天宫的仙子还美。”长公主宠溺地点点她额头,想起外面在下雨,忙问她有没有淋湿,又问她用膳没有。 听到她说没有淋湿长公主放心地点头,又听她还未用膳,连忙吩咐桑梅准备姜昭妤的碗筷。 姜昭妤让新绿脱了她外面的披风,刚才进来时走得急,这会儿倒是有些热烘烘的。 新绿替她脱了披风,长公主院子里的金桔拧了热帕子给姜昭妤擦手,姜昭妤挨着长公主坐下。 两人用了饭,小丫头上了酸梅汤,姜昭妤小口小口地喝着,她是长公主一手养大的,行为处事等一应都是学的宫里的规矩。 一举一动,都堪称都阳城的典范。 看着长公主喝了药后,姜昭妤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的院子离长公主的院子不远,姜昭妤站在院口,看着院门上“悠然院”三个字,姜昭妤抬手捂住心口,那里像针轻轻地扎了下。 这是她十岁后就开始居住的地方,十岁前她都住在长公主的院子里。 “悠然院”这三个字是当日搬进院子时,她阿兄也就是长公主的独子,靖国公府的世子邬承钰亲自提笔写下后,让人刻的。 姜昭妤依然能想起那年他写字时说的话:希望满满悠闲自得。 姜昭妤勾起嘴角苦笑,抬脚进了院子。 虽说她离府两个月,但院子里一点儿尘土也无,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的。 姜昭妤走进卧房,比平南侯府的大上许多,并且布置得更温软,更像家。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屋子里有些淡淡的檀香味。 卧房被月门隔为前后,前面又用屏风相隔为左右两边。左边用花鸟屏风隔出来的次间里,挂着名贵而又素雅的画作,博古架上摆放着小物件,这里是用来接待闺中好友的。 右手边的次间里,是姜昭妤平日里写字练琴的,书案上的一方砚台也是长公主命人精心挑选送过来的。 姜昭妤拨开月门上的珠子,进到内室,拔步床中,梳妆台上放置的铜镜能将脸看得清清楚楚,专门放日常首饰的首饰台满满当当却丝毫不见乱。 新绿和碧青互相使了眼色,两个从小伺候姜昭妤的丫头知道她这会儿不想人打扰,二人轻手轻脚地出去,并吩咐底下的丫头婆子不准上前打扰。 姜昭妤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几个月前,邬承钰对她说的话。 她虽出身平南侯府,是平南侯和邬氏的嫡亲女儿,却从小被长公主抚养。 只因邬氏怀着姜昭妤的时候,平南侯被他母亲逼着纳了两房妾室,又因生下来是个女儿,这让一心想生个儿子与妯娌比个高下的邬氏大失所望。 在姜昭妤之前,邬氏已经生了个女儿了,姜昭妤的祖母不满意,在怀着姜昭妤的时候,邬氏每日烧香拜佛,祈求老天保佑生个儿子。 谁知还是个女儿。 满月时,姜昭妤又瘦又小,就连邬氏的母亲,也就是靖国公府的老夫人也不满自己女儿的做法,说了邬氏两句,她一气之下将刚满月的姜昭妤扔在了靖国公府。 邬老夫人见外孙女可怜,便养在自己身边。没多久,靖国公府的儿媳妇,也就是长公主见她可爱,就抱回了隔壁的长公主府,一直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抚养。 后来,邬氏又先后生下了儿子和一个小女儿,就更加将姜昭妤抛之脑后了,姜昭妤也只偶尔才回平南侯府住一两晚。 虽说应当唤长公主夫妻两为舅舅舅母,但姜昭妤从会说话开始,就一直唤的阿父阿母。她与二人的独子邬承钰也是从小一起长大。 姜昭妤拿起首饰台上的香囊球,这是邬承钰亲手做的,那段时间邬承钰不知为何迷上了做这个,便在姜昭妤四月生辰的时候做了一枚空心的香囊球送给她。 以前,姜昭妤很喜欢,每天都挂在腰间,从来不舍得取下来。自从半年前,邬承钰拒绝她并与常家定下婚事后,姜昭妤就取了下来。 姜昭妤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对邬承钰这位阿兄起了男女心思,他却说,他只把她看作亲妹妹。 他还说,他只心悦常家姑娘。 也就是在邬承钰和常家姑娘成亲第二日,她就收拾了东西去了平南侯府,让她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她做不到。 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只是不知道,为何常家姑娘会跑了? 姜昭妤擦干清泪,唤了外面的新绿进来,让她去将吴嬷嬷请过来。吴嬷嬷是长公主府的下人,也是在姜昭妤小的时候就来到她身边伺候的。 长公主病了的消息,也是她传给新绿的。 第二章,原委 吴嬷嬷来得很快,本来她就打算过来请安的,可在厨房为姜昭妤炖银耳红枣汤给耽误了。 姜昭妤在月子里长得不好,小时候身子差,长大了来月事时,小腹也会疼,每次来之前,吴嬷嬷都会为她熬汤药。 知道姜昭妤今日回来,想着她有用了饭后会休息的习惯,便先去厨房熬汤去了。 将手中的汤递给碧青,吴嬷嬷仔细打量了姜昭妤一番,还好,还没长瘦。 “嬷嬷,坐。” 随着姜昭妤的话音刚落,新绿就端来了小凳,吴嬷嬷先是谢过,然后才半个屁股坐下。 “姑娘是想问那个少夫人的事?” 姜昭妤点头,当初提起婚事时,常家姑娘是不同意的,长公主也说了,让常家不必忧心,长公主府和靖国公府都不会用权势欺压逼迫她们答应。 但后来,是常家夫人亲自上门找到长公主,答应了这门亲事,也说常家姑娘是同意了婚事的。 常家姑娘嫁过来时看她那样子也是满意的,为何才短短两个月就跑了? 吴嬷嬷叹口气,先是埋怨了那常姑娘几句,说她不知好歹。她们世子多能干的人啊,若是不想嫁就别嫁,做什么答应,答应了又什么都不说就跑了,害得世子和府上都成了都阳城的笑话。 “刚开始还好好的呢,听长公主院子的嬷嬷说,两人也是圆了房的,第二日还一起去向国公爷和长公主敬茶呢。” 听到圆房和一起去敬茶时,姜昭妤不可察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把手。 “世子也像往常一样,每天去当值点卯,偶尔还会给少夫人带些吃食回来。”吴嬷嬷继续说,“就是长公主也从不曾为难于她。” “前些日子,少夫人说想她母亲了,要回去住两日,长公主也答应了。”吴嬷嬷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姜昭妤,“就是从她母家回来后,便三天两头与世子争吵。” “争吵什么?”姜昭妤问。 她并非是想多管他们俩的事情,也不是因为她嫁给了邬承钰对她心生不满。而是她害得长公主颜面尽失,还生病了,姜昭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长公主。 吴嬷嬷想了想才说:“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就说什么她不习惯在长公主府的日子,还有什么世子心里有其他人,还有什么她都不能随意出府之类的。” “长公主限制她出府了?” 吴嬷嬷摇摇头,长公主说过,这里是少夫人的家,少夫人是主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昭妤冷笑一声,这不就是故意找茬吗? “府上谁人不知,阿兄对她可是一见倾心。”姜昭妤冷着脸说。 吴嬷嬷和新绿等人见她有些生气,也没有说话。 不过姜昭妤这话,说得可不假,不然就凭常家的家世,别说长公主让人去提亲了,就是她站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也不一定知道有她这号人。 常家大公子高中后在邬承钰的手底下做事。有一次,常家姑娘常惠然与她大哥去逛园子,恰好碰到了邬承钰。 邬承钰见了柔柔弱弱的常惠然一面便倾心了,回来就与长公主说想要娶常惠然为妻。 长公主和靖国公起初并不同意,常家是不入流的小官,这样出身的姑娘怎么能做未来靖国公的妻子?如何能担得起公府的当家主母? 可邬承钰却一心想要娶她为妻,其他的女子都看不上,长公主无法,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想着嫁进来后,有什么不懂的,慢慢教就是了,自己儿子难得遇到喜欢的姑娘,便托了人去提亲。 常家夫妻二人都喜出望外,但常惠然却不同意。 只是后来,常大夫人来了一次长公主府,说是常惠然又答应了婚事。 “碧青,去将东风叫来。” 既然常惠然是回了一趟她娘家后才有异样的,那就去查一查她在娘家时发生了什么事。 东风来得很快,东风的父亲是靖国公身边的老人,东风十四岁就被靖国公送到了姜昭妤的身边,如今已经八年了。 “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查一查少夫人回娘家后发生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见东风有些迟疑,姜昭妤问:“怎么?” 东风弯腰,有些为难,姜昭妤也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 “姑娘,是世子,世子下了令,不可查少夫人的事。” 姜昭妤神色一僵,没想到常惠然都不顾及一切地跑了,他却如此维护她。 “查到底,世子那边一切有我。” “是,姑娘。”东风领命下去。 第二日一早,姜昭妤起床洗漱好后,去了长公主的院子里,靖国公今日还没走,邬承钰也在。 “阿父,阿母,阿兄。” “满满回来啦。”靖国公朝姜昭妤招招手,“来,挨着阿父坐。” 姜昭妤走过去,在靖国公身边坐下,转头看向长公主:“阿母,今日的药可吃了?” 长公主一脸无奈,一边说着吃了一边点头,头上钗子上的流苏微微晃动,长公主伸手替姜昭妤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阿母前几日新得了一只镯子,等会儿瞧瞧?” “好。” 一边的邬承钰没有说话,姜昭妤看向他,和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但仔细一看,他看向姜昭妤的眼神中多了两分不满。 姜昭妤神色不变,她知道,他这是对自己去查常惠然的事不满。但,姜昭妤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用完饭后,姜昭妤和长公主去了内室,让桑梅拿出镯子,长公主将镯子拿起来戴在姜昭妤的手腕上。 “怎么样?”长公主握住姜昭妤的手仔细端详,越看越满意,“你这次走啊,许久都不回来,我之前买了好多好东西都给你留着的。” 长公主说着让桑梅将东西都拿出来,一一给姜昭妤试,姜昭妤都很喜欢,长公主也高兴。 站在一旁伺候的白嬷嬷和桑梅二人见长公主开怀大笑,提着的心也是放下不少来,幸好姑娘回来了。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姑娘说。” “是。” “阿母要和我说什么?”白嬷嬷等人出去后,姜昭妤问。 长公主看向姜昭妤,有些事情她早就察觉,也有那么些心思,可奈何儿子一心要娶常家姑娘,她怕两个孩子最后闹得不愉快,也就没提。 可刚才用饭时,她也瞧出来了,两个孩子之间还是有些不对。 “你一走两个月,是不是因为你阿兄娶亲?” 姜昭妤有一丝心慌,叫了声阿母,长公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对上长公主的眼神,姜昭妤心安下来。 “满满,你阿兄是不知你的好,所以活该这般。日后,阿母定给你说一门最好的亲事。” “阿母如何得知,我……我对阿兄有那番心思的?” “阿母是过来人,你虽千方克制,可在家中你对你阿兄的好,阿母自然看得出来。”长公主话中满是遗憾,“我本想若是你们……可钰儿却突然告诉我要娶常家姑娘。” “也是我的错,若当初我做主,你们会不会……” “阿母,不会。” 姜昭妤摇摇头,她曾不顾礼义廉耻地向邬承钰提出想要嫁他为妻,邬承钰并没有半分犹豫就拒绝了。 如今想来,是自己糊涂了,是自己做了极蠢极蠢的蠢事。 听闻姜昭妤说邬承钰毫不留情地拒绝她,长公主气得拍桌子,姜昭妤连忙拉住她,给她不停地拍背安抚。 “是我负了阿母的悉心教导,做了这等有违教养的事。不过,就算你做主让阿兄娶了我,只能是相看两厌。” “胡说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有违教养?为自己争取并没有错,是你阿兄不知好歹。”长公主心疼地抱住姜昭妤,她见不得她千宠万娇大的姑娘受委屈,长公主不禁在心中怒骂邬承钰。 “日后心里有了人,也该这样敢于争取才对,只不过要注意方式,毕竟这满天下的迂腐之人不少。” 姜昭妤想起太后娘娘说的,当年长公主追着靖国公的事,笑着点头说好。 “对了,大后日是润国公府的春日宴,你随我一同去。” 姜昭妤点头,润国公府的春日宴,她也收到了润国公府四姑娘的请帖,她自然也是要去的。 第三章,争执 翌日午膳后,姜昭妤正在花厅里调香,新绿走了过来。 “姑娘,东风来了。” 姜昭妤点头,放下香,让碧青弄完剩下的,她带着新绿去了偏厅,东风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姜昭妤来了,急忙行礼。 姜昭妤摆摆手让他起来:“查得如何了?” “姑娘,我查到少夫人回常家住了五日,前三日都没有问题,只是第四日那天,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是常家隔壁胡家的公子,与少夫人一起长大的。”东风顿了顿又说,“少夫人嫁给世子前,常家曾与胡家议亲,差点亲事就定下了。” “胡家?议亲?”姜昭妤看向东风,“可没查错?” 东风摇头,他反复确认过几次,常家的确与胡家议过亲,但后来长公主托媒人去常家提亲后,常家就与胡家没了来往。 “当初少夫人不答应婚事可是因为这事儿?” 东风点头称是:“少夫人为了能嫁到胡家,曾经还上吊威胁过常大人。” “胡家公子可还在府上?” “不在府上,我让人打听过,胡家说他出门游学去了。但,胡家公子是与少夫人同时不见的。” 姜昭妤让东风先回去,她站起身,想来想去还是去了长公主院子里。 “你说的可是真的?”长公主放下手中把玩的香囊,“这事儿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竟敢对长公主和靖国公两府隐瞒,胆子简直太大了。 当初说起这门婚事时,怕他们碍于长公主府和靖国公府的权势不愿也不敢答应,她还反复叮嘱过常家,不必怕,若是不愿也无事。 最后人倒是嫁进来了,却一句话没有就跑了,还欺瞒了这么多事。 说来也是怪她,想着常家不敢做出什么猫腻来,便没派人去查查常家,结果出了这么大个篓子来。 姜昭妤回去后,长公主叫来了自己多年的心腹,让他去追查常惠然和胡家公子的下落,然后让桑梅给常家送去一张帖子。 事到如今,她是不能再听邬承钰的,放过常家和常惠然了。 “世子,姑娘去了长公主那儿后,长公主就派人去追查少夫人了。” 邬承钰听闻小厮的话后扔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提脚往姜昭妤的院子里去。 院子里,守在门外的新绿和碧青远远就看见邬承钰了,见他神色不好,知道他准是因为少夫人的事。 碧青急忙进去通报,新绿拦住邬承钰。 “你们姑娘呢?” “世子,姑娘眼下不方便,烦请等一等。” 邬承钰站在门外,没一会儿姜昭妤就出来了,看向邬承钰,问他如何来了。 “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清楚。” “阿兄就这般维护她吗?”姜昭妤下了台阶走到邬承钰面前,抬头看他。 邬承钰连连否认:“我并非维护她,只是她也是可怜之人,她本就是被逼嫁与我,为何不能放过她?” 邬承钰心中也是懊悔的,早知常惠然心中有别人,他不会做出横插一脚的事来,他也不是见色起意的浪荡子。 院子里的玉兰树上没有一片绿叶,只有朵朵白色玉兰花在微风中摇曳。 姜昭妤看着玉兰花,恍然想起小时候她想要玉兰花,邬承钰让她踩在自己的肩膀上,她一不小心摔了下来,磕到了额头。 长公主和靖国公很是心疼姜昭妤,数落了邬承钰几天,还罚邬承钰抄写了家规。后来,邬承钰天天给姜昭妤送小玩意儿来哄她。 姜昭妤从玉兰花上收回眼神,垂下眼眸:“是,被逼嫁给你不是她的错,而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长公主府还有阿父和阿母。” 姜昭妤说完就转身,准备回房里,走到台阶上,又停下脚步,背对着邬承钰。 “阿兄,她既与胡家公子有情就不该答应与你的婚事,既然无法反抗父母嫁给你了,就不该再与胡家公子来往,更不该弃邬家和常家的脸面与名声不顾和胡家公子私奔。”姜昭妤有些不屑,“若是她想法子与你和离或是拿到休书,那我倒还佩服她。” “不可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阿兄自己去查查就行了,不必在这儿自欺欺人。” “满满,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也不该这般说她,她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听闻这话的姜昭妤转过身,耳钏轻摇,勾唇一笑,直直看向邬承钰。 “阿兄没什么对不住我,这种事本就不该一厢情愿。”姜昭妤袖中的手紧紧相握,“她是没对不住我,可她对不住长公主府,阿兄也该从公事上多抽眼睛看看,如今外面多少人对长公主府闲言碎语的。” 邬承钰一时没说话,看向他身后的小厮,小厮点头。 “若是我想对她做什么,不会等到现在,在你们成亲之前就做了。”姜昭妤说完就回房了。 一关上门,姜昭妤背靠在门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不过,这也只是一瞬,姜昭妤随即擦干了泪。 邬承钰回到书房,姜昭妤的话还在耳边,他心里对姜昭妤除了愧疚还是愧疚,他也知道那次是他自己话说重了。 姜昭妤及笄后,邬承钰因公事去了外地一段时间。回来的第二日,姜昭妤就去了他书房。 起初,邬承钰以为她是像平常一样,去他书房找书来看,没想到姜昭妤却对他说,她心里有他,想嫁与他为妻。 震惊之下的邬承钰没有多考虑就拒绝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他最亲的妹妹,他怎么可能娶自己的妹妹为妻? 邬承钰没有多看姜昭妤而是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我不会娶你,你只能是长公主府和靖国公府的姑娘,不会是少夫人。” 姜昭妤从此以后再也没来过书房,直到他与常惠然成亲后第二日,她就去了平南侯府,这一去就是两个月。 原本这次她回来,他是想问问她在平南侯府这些日子过得如何的,却不想因为常惠然的事,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想着她一贯喜欢吃西食街里的花饼,正想开口让小厮去买些回来给她送过去。 想想还是算了,邬承钰捏了捏眉心,罢了,既然只是妹妹,那便不能做出什么事,让她有不必要的误会。 接着吩咐小厮:“明吉,去查查常惠然是不是与胡家公子私奔。” “世子,真的要查?” “查,给我查清楚。” 邬承钰虽心中对常惠然有情,甚至当日常惠然说她是被迫嫁给他时,他心中除了不好受外更是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因此,在她不明所以走了之后,他下令不准找常家麻烦,也说服了长公主夫妻二人,不追查常惠然下落,由她去。 但是,倘若真如姜昭妤所说,她弃两家名声颜面不顾,与胡家公子私奔,让长公主府和靖国公府陷入饭后谈资风波中,那他也绝不会姑息。 想到此处,邬承钰起身去了常惠然之前住的院子,从她走后,里面的奴仆虽没有被发卖,但也关在院子里,不得踏出一步。 “姑娘,世子去了少夫人的院子。” 姜昭妤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后面的事她不想插手,也不归她插手了,只要阿兄不糊涂得不顾家族荣辱就行了。 她之前除了担心长公主外,也担心外面的流言愈加厉害,让邬家其他枝系的人对邬承钰这个未来家主多有微词。 “去给明吉说一声,让他提醒世子外面的流言,世子事多别忘了处理。” “是。” 新绿点头称是,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见姜昭妤坐在那儿看着窗外,她心中不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给碧青使了使眼色,她便出去找明吉了。 姜昭妤当作没看到两个丫头的小动作一样。 “阿母今日的药可喝了?” “喝了,桑梅姐姐派人来说过了,让姑娘不必担心。” 姜昭妤点头表示知道。 第四章,春日宴 今日是润国公府的春日宴,长公主一早就起来梳洗打扮了,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比前几日好多了。 桑梅为她抹了胭脂,不仔细看便也看不出来。 没一会儿,收拾好的姜昭妤走了进来,身上披着嫩绿的披风,进来与长公主行礼后,就坐在一边安静地吃茶等着。 长公主透过铜镜看向姜昭妤,脑袋上就一支簪子,外加别了一小朵迎春花,虽说素静如水,却也天资绝色,也不知日后是哪家臭小子摘了这朵花儿去。 母女二人携手上了马车,润国公府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比起靖国公府更胜一筹。从长公主府出发,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马车进入梨鼓街,就算是踏进了润国公府。无他,这条街一半都是润国公府的地界,剩下的就是润国公府家其他支系的家宅。 润国公府家的小厮看见了长公主府的马车,远远地迎了上来。 “给长公主和姑娘请安,老太君已经念叨长公主许久了。” 长公主隔着马车窗帘,满是笑意,小厮嘴里的老太君正是长公主的外祖母。 长公主的母亲,如今的太后娘娘和当今皇后娘娘都出自润国公府。准确来说,自开国以来,大多数皇后娘娘都是出自润国公府。 老太君出自武将之家,自小习武,如今七十有九,身子骨还算硬朗。 润国公府褚家一门极度显贵,并不仅仅是因历代皇后出自润国公府,也因褚家每一代都只效忠皇上与储君,且文武人才兼备,这也是润国公府经久不衰的原因。 姜昭妤随长公主一路进了润国公府的府门,去了老太君的院子,老太君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今日春日宴这般热闹,她自然是要和年轻人热闹一番的。 “给太奶奶请安,见过老夫人,各位夫人。” 姜昭妤从小在长公主身边长大,自然不是第一次来润国公府。在众多小辈中,姜昭妤也是老太君最喜欢的一个姑娘了。 老太君拉过姜昭妤坐在自己身边,上下打量:“瘦了,可是你阿母不给你吃?” “小姑娘都爱美,哪是我不给她吃。”长公主笑着说,“我就让你多吃些吧,看吧,我挨骂了吧。” “别听那些的,就这样最好看。” 老夫人也开口说道,她一直都喜欢姜昭妤这个姑娘,虽是倾国倾城,却娇而不艳,真是应了那句: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说话处事,举手投足尽显大气端庄,若是她没记错,如今这姑娘快十六了,但还未说亲,她家大孙子倒是合适。 老夫人心里的盘算还未说出来,就听到有其他夫人在问长公主了。 在座的哪家不是贵重高门?都想给自家儿子娶一个能辅助男儿前途,撑起门户的主母,长公主教导出来的姜昭妤是顶顶合适的。 听闻说起自己的婚事,姜昭妤倒不像其他女子般脸红,而是静静地听着。忽然,老太君凑到姜昭妤耳边。 “我家石头怎么样?” 石头?姜昭妤好笑,也不知老太君怎么会给褚瑾熠取了这么个小名儿,从小就听她石头石头地叫。 褚瑾熠是嫡长房嫡长子,身份贵重。也是现任润国公,当年他父亲战死后,年仅十四岁就接管了润国公府,虽然辈分低,但在润国公府极有威信。 不说老太君,就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对他也是极为信任,皇上也对他器重。 若说如今谁是这京城里最好的夫婿,当数他莫属吧。 褚家四姑娘和姜昭妤一向来往密切,称得上是闺中好友了。两人去了花园,看了会儿花后,褚知晗拉着她躲开参加春日宴的夫人姑娘们,在一旁偷偷说话。 “快说,太奶奶刚才给你说什么悄悄话了?”褚知晗拉着姜昭妤的胳膊让她说实话,“是不是太奶奶又偷偷许你好东西了?” 见姜昭妤点头,褚知晗又急忙问是什么好东西。 “你大哥。” “我……大哥?”褚知晗难以置信,“你敢说我大哥是东西?” “那你敢说你大哥不是东西?” 褚知晗反应过来,挠姜昭妤的痒痒,两人笑作一团,都没察觉到新绿像是见了鬼一样。 “姑娘,姑娘。” “怎么?”姜昭妤抬头,以为是有什么事,就见新绿站在清冷孤傲的褚瑾熠身后,拼命地使眼色。 姜昭妤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又是一副清冷模样:“小女见过润国公。”接着把有些害怕的褚知晗拉了起来,“这里都是女客,不知润国公来这儿做什么?” 褚瑾熠淡淡看了二人一眼:“我是好东西?不是东西?” 褚知晗欲哭无泪,都是自己多嘴,没事瞎问什么,她挪动脚步,悄悄躲在姜昭妤身后,心里默默对姜昭妤说对不起,反正她也不怕大哥。 褚知晗是三房嫡女,在家中姐妹里行四。 她从小就怕褚瑾熠,准确来说,应该是家里的小辈又敬重又怕他。只要犯一丁点儿错,褚瑾熠就会板着一张脸,就是老夫人求情也不行。 “你来这儿干什么?花园里都是女客。”姜昭妤虽然有些怵他板着的一张脸,但也不是很怕,又问他一次。 褚瑾熠看了她一眼,随即挪开目光:“都去了花厅,不见你们两个,老太君让我来寻你们。” 姜昭妤左右看了一圈,确实是如此,她们两个躲在这儿,人都走完了也不知道。 不过老太君怎么让他来寻?随后想起在前厅里老太君说的话,姜昭妤有些无奈,这是要当真了? 二人跟在褚瑾熠身后前往花厅。 花厅里很是热闹,褚知晗说今日要比赛插花,姜昭妤略想就明白,这哪是普通的插花啊,这其实就是给褚家的儿郎选正妻呢。 褚家这一辈,一共有五个儿郎,都没有娶亲,除了二房的嫡长子褚瑾桦定下了亲事外,其余的还没有着落呢。 褚瑾熠将二人送到离花厅还有一定距离处就走了,有伺候的嬷嬷在那儿等着,迎着二人进了花厅。 花厅里的插花已经比过一轮了,姜昭妤和褚知晗坐在一处,四房的庶女褚知媛凑了过来。 “你们两个刚才去哪儿了?”褚知媛并没有等二人回答又接着说,“满满,你二姐刚刚输了正不服气呢,倒是你五妹进了下一轮。” 褚知媛口中的二姐和五妹都是姜昭妤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按平南侯府的排序,三姐妹分别为二、四、五三位姑娘。 她二姐姜清曼两年前就出嫁了,连孩子都生了,姜昭妤也不知她今日凑什么热闹。 “你们两个去吗?”褚知媛朝那边跃跃欲试的一群姑娘们点点下巴。 两人都摇摇头,褚知晗对这不感兴趣,这也不是她擅长的,姜昭妤倒是会,可惜也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出风头。 熟悉的长辈们都知道,因此也没有人开口让她二人去。 倒是一旁的姜清曼开了口:“四妹妹从小在长公主膝下长大,插花怕是不在话下吧?” 姜昭妤冷眼看过去,姜清曼一时忘了想说什么,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若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姜清曼身边的姜清妍倒是一直去拉她,可惜拉不住,平南侯夫人邬氏一副高高挂起不关她事的模样。 众人都没有说话,平南侯府这事儿她们都清楚,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开口。 “满满,去吧,让她们瞧瞧,我这个做阿母的是悉心教导了你的,免得日后有人说闲话。” 长公主这话一出,邬氏脸色便不好看了,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门儿清,都不自觉地去看邬氏。 奈何,邬氏对上长公主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就单论尊卑,邬氏也不敢对长公主怎么样。 更不用说,长公主还是邬氏的大嫂。不过,自打靖国公府老夫人去世后,长公主和邬氏这姑嫂二人,再也没有来往过,就是靖国公府的大门,邬氏也难得踏进去过。 靖国公府的二房夫人蒋氏今日带着女儿邬淳溪也在,看了眼邬氏这个小姑子,摇摇头,真是魔怔了,她就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姜昭妤退了手上的玉戒指和镯子,又洗了手,缓步走到花厅中央,每一步都是宫中礼仪,端的是仪态万千。就这短短几步,就将一众贵女给比了下去。 邬氏只觉得心中一团气卡在胸上,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姜昭妤从小就是和公主郡主们一起在宫里上的学堂,学的东西自然比这些贵女学的还要精得多。 就如这插花,一点儿也不墨守成规,让人眼前一亮,老太君见了立马让人放到她房里去。 然后和身旁的老夫人交换了眼色,都是对姜昭妤极为满意。 自讨没趣的姜清曼也不说话了,默默退回到邬氏的身后,这时才想起等会儿回去要怎么给婆母庆西伯夫人交代。 得罪了长公主,可不是一件轻易过去的事。 第五章,欲让再娶 润国公府的春日宴后,姜昭妤就不再出门了,只在府上陪着长公主,每日盯着长公主用药。 长公主病好后,太后娘娘召长公主进宫一趟,长公主便带着姜昭妤一起进宫。 太后娘娘的寿和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宁公主也在。长公主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还未行礼就被人扶着在椅子上坐下。 “皇姐病可痊愈了?” 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同出自润国公府,与长公主也是表姐妹,二人从小感情就不一般。 “好了,有这个磨人精天天盯着吃药,不好也得好。”长公主用手点了点姜昭妤。 “满满也是为你好。”太后娘娘开口说道,“你说你,多大个人也不让人省心。” 一看太后娘娘这番说教的架势,长公主无奈地缓缓抬手,用袖子遮住脸,偷偷与皇后娘娘使眼色,姜昭妤和太宁公主见状,也捂嘴偷笑。 “行了,你不用嫌我啰嗦,今日让你进宫是想问问常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总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长公主听闻,放下袖子,正了正脸色,将常家和胡家的事说了。 太后娘娘一拍桌子:“反了天了,胆敢欺上瞒下。” “母后息怒,当务之急是要将常惠然找到,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皇后娘娘走过去拍着太后娘娘的背替她顺气儿,柔声说道,“这样的女子,也不配为钰哥儿正妻。” 太后娘娘缓缓点头:“阿锦说得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得让常家有个交代,这事不能由着钰儿的性子来。” “母后放心,我都明白的。” 几人在寿和宫用了午膳后,太后娘娘要午休,长公主等人便去了皇后娘娘宫中,皇后娘娘与长公主说着话,却看向另一边和太宁公主一处的姜昭妤。 “皇姐,满满的婚事,你有何打算?” 长公主一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心中如何想的:“你想让满满做褚家媳妇儿?” 皇后娘娘竖起大拇指:“要不说还是皇姐聪明呢,母亲让我替熠儿讨个好。” 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看了眼姜昭妤,让她嫁人,她是舍不得的,但也怕她心里放不下,想到此处长公主叹了气,儿女都是债。 “一切按满满的心意来。”长公主摇摇头,“熠儿这孩子虽然优秀,怕是与满满不合适。” “如何不合适了?熠儿虽说有些高傲冷漠,但十来岁就撑起了整个褚家,绝不是个凉薄无情的人。” “正是如此才不合适,满满有什么都埋在心里独自撑着,性子又冷清,熠儿城府深,性子也是疏离,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过得到一块去?”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交心交言,我怕她们两个做不到。” 皇后娘娘听了,点点头。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适合自家侄儿。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后,长公主就带着姜昭妤回去了,皇后娘娘这边也给她母亲,润国公府的老夫人回了信。 “殿下,常家夫人来了,去了靖国公府。” “去了靖国公府?” 靖国公府虽和长公主府挨着一处,两府之间也做了个来往互通的内门,但自打靖国公府老夫人去世后,两府就是各自做主。 靖国公府虽没有分家,但靖国公府平日里的事宜是二夫人蒋氏在管,有大事才来找长公主商议。 显然,这事应当是寻长公主,怎么去了靖国公府? 长公主听下人通报时,也不过是讽刺一笑,这点心思她若是看不透,那她也不配是在宫里长大的。 从靖国公府那边下手,不就是想让二房和三房说说情嘛。 “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常家拿个什么说法出来。” 长公主从内门过去到靖国公府专门招待客人的正厅时,里面只有常家的两个夫人,并不见蒋氏的身影。 守在正厅的丫头见长公主来了,急忙迎上去。 “给长公主请安,常家两位夫人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在院子里并未出来招待,只吩咐奴婢们上了茶。” 长公主点头,自有人替长公主打起帘子,长公主走了进去,被冷落了好一会儿的常家两位夫人连忙见礼。 常家来的是常惠然的母亲和她的二婶。 二人见到长公主有一丝慌乱,特别是常惠然母亲常大夫人,常惠然跑了之后她们没有上门请罪。 请帖也是长公主下给常大夫人的,但常大夫人听了常二夫人的,先是来了靖国公府,想找二夫人和三夫人,想让她们在长公主面前说说情。 没想到,靖国公府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直都未出现,而是直接叫来了长公主。 长公主当作没看见两人一样,直接走到主位坐着。 常大夫人有些忐忑不安,倒是常二夫人满脸堆起笑,上前两步,却在长公主的威严下,停住了脚步。 “长公主殿下,我们今日来是……”常二夫人的话在长公主随意一撇中停下了。 “常大夫人与本宫没话说吗?” 被点到的常大夫人脚步有些虚晃,从她发抖的手能看得出来,常大夫人有多害怕。 “长公主殿下……这都是我们常家的不是,还请长公主网开一面。”常大夫人说着跪了下来。 长公主冷笑一声:“网开一面?常大夫人这时才来求情,不觉得晚了吗?” “我……” “长公主殿下,我们没能及时上门请罪是我们常家的不是,但惠然这丫头跑了和我们常家没关系,我们都不知道的。” 常二夫人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也商量了下,惠然既然跑了,我们常家为了表达歉意,愿意将常家五姑娘嫁与世子继弦。” 常家五姑娘便是常二夫人的女儿,她可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哄得常老夫人同意她这个主意的。 此话一出,不只是长公主,就是白嬷嬷和桑梅也是不可置信常二夫人居然说出这等话,还继弦?世子还被她们常家害得不惨吗? “痴心妄想。”长公主拍了桌子,“就是作妾,你们常家也不配。” 常大夫人被茶盏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吓得一惊,常二夫人也急忙跪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疼,长公主的话无疑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 长公主不屑地看向她们两个。 “你们常家的姑娘我们靖国公府的世子高攀不上。”长公主端过茶盏,漫不经心地拨动茶盖,“我们会写下休书,至于常惠然,我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殿下,我们知错了,求殿下网开一面。” 常大夫人说着在地上磕头,长公主瞧都未瞧一眼,然后将茶盏放下:“你们常家也逃不了干系,听说常家和胡家定过亲事?” 常大夫人心知瞒不过,只好点头,又想解释一两句,但见长公主的脸色后,话到嘴边的她不敢开口。 常家和胡家就是邻居,常惠然从小就和胡家小子相识,长大后两人暗生情愫,胡家找人来说媒,常惠然的父亲常大人并不同意。 胡家无论是家世还是什么都比不上常家,常大人一心想要将常惠然高嫁。 但,常惠然一心一意要嫁给胡家小子,又是吵闹又是绝食,最后还做出了上吊这等事还逼常大人答应,最后常大人心软,便答应了。 谁知这时,长公主托人来常家说媒议亲,常大人看见了泼天富贵,不顾常惠然的劝阻,许了胡家许多好处,退了这门亲事,胡家也保证绝不说出去。 也不知常大人如何与常惠然说的,让她同意嫁给邬承钰。 但更没人知道她那日见了胡家小子,他与她说了什么,让她一声不吭就跑了。 长公主也不想与她们多说废话,下了逐客令,常二夫人还想赖着不走,想说通长公主让邬承钰娶常家五姑娘为继室。 长公主对于她们的打算心知肚明,见她二人赖着,招了招手,门外守着的婆子走了进来,架着二人就往外走,常家的仆人也连滚带爬跟着出了花厅。 “我去二夫人处,国公爷回来后来与我说一声。” 长公主出了花厅往蒋氏的院子去,这常家胆子也太大了,欺瞒她不说,如今还妄想着再嫁个姑娘来,若是不给常家一点教训,这口气她着实咽不下去。 第六章,常家 常家两位夫人出了国公府,坐上马车,常大夫人仍有些心惊胆战,得罪了长公主就是和太后娘娘作对,这下子可怎么收场? “大嫂不必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常二夫人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就算她是长公主也不敢不顾王法吧。” “惠然与胡家那小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都六七日了,人都还没找到,可怜了常家其他的姑娘,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常二夫人见常大夫人没有说话,又继续说:“若是娴然能嫁给世子,那家中的姑娘前途才算有救。” 常二夫人口中的娴然就是五姑娘,常家老夫人素日里最宠爱她,这次常二夫人这个主意,常老夫人也是鼎力支持的,甚至还放了狠话。 “大嫂,这事儿本就是惠然的不对,若不是我求情,你如今怕是已经回你张家了,若是娴然不能嫁给世子,那你……” 常大夫人听到此处怒火中烧,什么她求情,分明就是她在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说什么惠然与胡家公子私奔是她这个母亲的教唆。 常老夫人一听就信了,说她不配做母亲,将她关在院子里,还是长公主的帖子上门,她才知道,这几日常家居然都未去长公主府赔不是,还妄想着要将常娴然嫁给世子。 可不就是长公主说的痴心妄想吗。 喋喋不休的常二夫人在常大夫人的闭眼中闭了嘴。 一回到常家,二人就被常老夫人叫了过去,常老夫人手上转动着佛珠,嘴里说的却与仁慈一点边也不沾。 “那个死丫头回来后,给我沉塘,真是家门不幸啊,让我老了老了还要被别人戳脊梁骨。” 常大夫人一向怕她的婆婆,虽然气得牙痒痒,但也只能站在那儿听训,毕竟这也是自己女儿的错。 倒是常二夫人上前,又是给常老夫人抚背,又是让人端来茶水,服侍老夫人喝下,又轻声哄着。 “母亲,这也不是大嫂的错,说来,也是惠然不懂事。” “当母亲的没教好自己的女儿,怎么不是她的错?这叫不知廉耻。”常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唱喏道,“不知廉耻啊。” “母亲,我只担心日后我们常家的姑娘可如何是好啊。” 正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今常家有位出嫁女与其他男子私奔,日后常家的姑娘都不好嫁,更不会有高门娶进门做主母。 “真是作孽啊。”常老夫人一想到此处就痛心不已。 常家到了这一辈就有些没落了,幸好孙辈让她看到了希望,原本想着有孙女嫁给了长公主的儿子,这后面的姑娘那不得由着她们选婆家吗。 到时候,孙子们的前程自然不用说,就是整个常家也会更进一步。 哪知,还没等她高兴地缓过神来,也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出了这等丢人的事情。 “母亲,惠然固然有错,可当初她并不想嫁给世子,是你们逼她的,本来她都与胡……” “住口,你这个毒妇。”常老夫人就差指着常大夫人的鼻子,“你身为母亲不好好教导你的女儿,还怪起我们来了。” “大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母亲和大哥让惠然嫁给世子也是为她好啊。” 常二夫人只恨当初上门提亲要娶的人不是她的娴然,心中嫉妒是有,恨意也是有。 “这京城多少人都想嫁给世子,可谁让世子只看到了惠然,这是多少姑娘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也是你家惠然心高气傲,连世子也瞧不起。” 这京城中,要说谁是大家都想嫁的夫婿,当属靖国公世子和润国公两人。 她今日去了靖国公府才知道,人家的门那才是气派,就说门口两座石狮子,那是既传神又威严。 不说府上比她们常家大上好几倍,就是人家的丫头看样子也比寻常人家的姑娘气派得多,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大丫头,那头上戴着的簪子,比娴然头上的还好。 想到此处,常二夫人又提了两句要将娴然嫁给邬承钰的事。 “老大媳妇,你隔两日再去长公主府与长公主赔不是。”常老夫人一拍桌子定了这事,“娴然这事,你也要与长公主说,若是娴然能嫁给世子,我们常家才算有救了。” “母亲,长公主已经对我们常家心生怨恨了,就算娴然能嫁给世子,长公主能对她好吗?” 常二夫人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是,长公主对你们惠然挺好的,你们惠然呢?” 常大夫人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她明明就是为她好,可惜并不领情,那就算了。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局面,长公主又怎么可能同意世子再娶常家的姑娘。 “你先走吧。” 常老夫人看见她这副样子就心烦,迫不及待下了逐客令,常大夫人也不想在她这儿多待,转身就走了。 等她出门,还能听到里面常老夫人的骂声和常二夫人的劝声,不用说也知道,定是在骂她。 “夫人。”常大夫人身后的刘妈妈有些心痛自家主子。 常大夫人摇摇头,反正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走吧,先回去。” 常大夫人嫁的是常家老大,但住的院子不太大,经过花园、垂廊到了自己院子门口。 院子里的丫头急匆匆地上前,看样子是有急事。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胡夫人来了。” 常大夫人知道胡夫人是个难缠的,今日找上门来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常大夫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刘妈妈从小就在常大夫人身边伺候,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难受,不禁埋怨起不知躲到哪里的常惠然,若不是她,夫人也不会受这些罪。 “常大夫人真是个大忙人,我可算见到你了。”胡夫人坐在椅子上正喝茶,见她进来了,把茶放下。 儿子一走了之下落不明,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急又气,脸色白了不少。 前几日来常家,都没见到常家人,都是用管事来打发她,她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了,若当初知道常家是这样的风气,就是打死她也不会和常家扯上关系。 长公主府和她们家做亲家,怕也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对不住了,胡夫人。”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我家儿子被你姑娘拐走了,你说怎么办?” 胡夫人也知道她被关在院子里的事,虽觉得她有些可怜,可又怎么样呢? “胡夫人,怎么能说是惠然拐走了项哥儿呢。” “难不成是项哥儿拐走了她?这事你常家得给我一个交代,把我儿子交出来。” “胡夫人,我家惠然已经成亲,回娘家时,是你家儿子不顾礼法传话让她去见面,就是你儿子撺掇我姑娘跑的。” 胡夫人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常大夫人今日这般反驳她,愣了一会儿的胡夫人又开口说道。 “不顾礼法的是你常家姑娘吧,既然知道自己嫁人了,就不该与外男见面。”说着,胡夫人讽刺一笑,“谁知道是不是常惠然写信找我儿子见面,撺掇我儿子离家。” “毕竟,谁不知道常惠然为了想嫁给我儿子,上吊这事也是做过的,若不是她一直缠着我儿子,我儿子能丢下家里跑吗?” “若我儿子找不到,我要你们常家好看。”胡夫人说着停下歇了口气,“就算我胡家不如你常家,但我也不怕。” 胡夫人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一脸伤心难过的常大夫人,被气到的常大夫人在刘妈妈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 “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好好的闺女就不见了。”常大夫人以泪洗面,紧紧握住刘妈妈的手,好像这样才安稳些。 “夫人,不怕,我们先将姑娘找到再说。”刘妈妈轻声安慰道,“大人和公子已经派人去找姑娘去了。” 说来,这常大人也是让常大夫人生气,不分青红皂白就听了常老夫人的,也没有及时去长公主府,将事情拖到了这个局面,也难怪一把岁数,只能做到个从六品官。 “这个丫头,我找到非打死她不可。”常大夫人一边说着气话,一边起身,她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首要的事情就是将常惠然找到,然后给长公主府和世子一个交代。 第七章,逛园子 如今的时节,正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时候,都阳城里有家园子,名叫风华园,是高门主母们常常去赏花交际的地方。 长公主收到润国公府三夫人秦氏的帖子后,就立即让桑梅去姜昭妤的院子给她说一声,让她准备准备,明日去逛园子。 一早,姜昭妤就起来收拾好自己,长公主今日心情稍微好些,也起来得早,让人给她好好打扮了一番。 “今日去逛园子,你这也太素了些。”长公主将姜昭妤拉到梳妆台前坐下,“桑梅,给姑娘改改妆容。” “是。” 姜昭妤本就肤白,桑梅没怎么过多的改,只是在额间画了朵小小的桃花,又将眉毛画得细长了一些,将口脂抹得比之前稍深了些。 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看起来比刚才艳丽了不少。 母女二人携手出门,邬承钰今日沐休,等在马车旁,姜昭妤只是依礼喊了声“阿兄”后,就与长公主进了马车。 邬承钰翻身上马,一行人这才往风华园去。 风华园很是热闹,门口好些附近来卖花的小姑娘,手里提着篮子,嘴里不时地吆喝着,篮子里的花有做成花环的,也有做成簪花的。 见到有马车停下,便会上前让贵人买自己的簪花或是花环。 长公主府的马车和润国公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风华园门口,等着马车上的贵人都下来了,风华园的小厮才上前和马夫一起将马车驾走。 “表妹。” “三表嫂,表弟妹。” “表姑母。” “两位表舅母好。” 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时,长公主与润国公府一向是以表亲来称呼的。 “满满今日看着倒是艳丽些,小姑娘的就是要这般。”润国公府三夫人秦氏笑着说。 四夫人严氏也笑着接过话:“三嫂说得是,若是我再年轻十岁,定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长公主等人都被严氏给逗笑了,褚知晗和褚知媛上前拉过姜昭妤,仔细打量她额间的桃花,不停地夸赞,说是下次也要画个花钿。 “贵人买些簪花吧,都是亲手做的,就当是进园子里应个景儿,也算是做了回花仙子。” “小嘴还挺会说。” 褚知晗说着从花篮里挑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又拉着她们两个挑选,姜昭妤二人仔细地挑选了一番。 姜昭妤选了一朵簪花,褚知媛也买了花环,挑好后戴在发髻上,一时不知是花娇艳还是人娇美了。 三人又给各自伺候的丫头买了一朵,这样一来那小姑娘篮子的花便所剩无几了。 顺路送女眷过来的褚瑾熠一早就看出了姜昭妤与往日不同,此时又重新看过去,仅仅是一眼,也被一旁的秦氏捕捉到了。 想着出门时,老夫人的一再叮嘱,秦氏用胳膊肘碰了碰还满眼都是那三位姑娘的严氏。 见她不明所以,秦氏看了看褚瑾熠又看了看姜昭妤,严氏立即明白了,开口挽留褚瑾熠一道进园子。 “今日繁忙,怕是不能陪表姑母和婶娘们了。”褚瑾熠一向不喜欢逛什么园子,今日送秦氏等人过来都是老夫人开口要求的。 “熠哥儿事情多,就先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长公主都开口了,秦氏和严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放褚瑾熠先走,也是怕他真的将正事给耽误了。 “那我同你一起走。” 一直没说话的邬承钰提出与他同行,这让长公主都惊讶了三分。 都阳城谁都知道,靖国公世子和润国公虽然是表兄弟,但从不往来,甚至有些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 “随意。” 褚瑾熠说完先一步翻身上马,邬承钰紧跟其后。 三个姑娘跟在长公主她们身后往风华园里去。 长公主看向秦氏和严氏,又用手虚点了二人,秦氏和严氏有些不好意思,一左一右的挽着她。 “这是老夫人的吩咐,不过依我看,她们两人也是极为相配的,表妹当真不考虑考虑?”秦氏想不出除了姜昭妤外,还有谁能做未来的润国公夫人。 长公主笑了笑:“这事得看两个孩子的缘分。” 三人也就不再多说这个了,身后还跟着三个孩子呢,倒是认真地赏起花来。 “为什么大哥和钰表哥从小就不对付?”褚知晗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 姜昭妤笑了笑,这两人不管是身份还是才能,都不相上下。从小在书院时,就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进入朝中领事后,一文一武。 又都是皇上器重的人,自然谁都不服气对方,就是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也常常是要争个高低的,但真的是有关社稷的要事,又是一致对外。 长此以往,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二人只是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同,但要的结果嘛,都是一样的。 不过,今日倒是奇怪,从不走在一起的人,居然会一路同行,更让姜昭妤想不到的是,还是邬承钰自己提出来的。 从风华园的大门进去,左右两边都有小径,小径藏在花丛里。整个园子都是相通的,所以不论从哪边进去都可以。 “太漂亮了。”褚知晗像是花丛中的蝴蝶,这儿看看那儿瞧瞧。 秦氏无奈摇摇头,当作没看到自己女儿一样,反正也说不听,还不如照老夫人说的让她痛痛快快地玩儿。 “三姐姐,你快来,这里有蝴蝶。” 听到褚知晗在那边的呼喊声,褚知媛急忙过去,那边是个小花园,里面有很多蝴蝶在飞舞。 姜昭妤安静地跟在长公主身后,她只喜欢静静地观赏,和长公主一边走一边说着那些花。 绕过湖上亭,前面有茶阁,是风华园专门留出来给夫人姑娘们喝茶休息的地方,长公主她们打算进去休息,让三个孩子自己去玩。 “表姐,你看。” 长公主顺着严氏地示意看过去,邬氏带着两个女儿也在,姜清妍倒是想上前找姜昭妤,却被姜清曼一把拉住。 “长公主殿下。”众目睽睽之下,邬氏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带着两个女儿上前行礼。 “母亲,二姐,五妹。” 邬氏见了姜昭妤那张当她们无所谓的脸时,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她明明对长公主又说又笑,如今见了自己却一个笑脸都没有,当真是在长公主府住久了,忘了自己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了。 姜昭妤才不管邬氏高不高兴呢,扶着长公主往前走,并提醒她小心台阶。 严氏一向不喜欢邬氏,招呼也没打就往前,倒是秦氏觉得过意不去,朝邬氏点了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 “四姐,下月我的生辰,你能回来吗?”姜清妍挣脱开姜清曼的手,不顾姜清曼的不满,叫住姜昭妤。 姜昭妤停住脚步,想起自己过生辰的时候,姜清妍送自己的生辰贺礼:“到时再说吧。” “你看看,你的一片好心,别人不领情呢。”等姜昭妤她们走后,姜清曼对姜清妍说。 “你二姐说得没错,好心当做驴肝肺,就是一个白眼狼,我真是白白生了她。” 姜清妍听不过去了,顶嘴道:“四姐和我们不亲也是情有可原,当初若不是你把她扔给外祖母不管,四姐何苦有家不能回。” “住口,越发没大没小了,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姜清妍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只知道反正是你的错。” 邬氏举起右手,却迟迟没落下,姜清妍转头就跑了,邬氏连忙叫人跟上她,怕她跑丢了。 “母亲,你也太惯着她了。”姜清曼心中有些嫉妒,“这样日后谁家敢要她,还有长公主明明也是我们的舅母,凭什么只宠她姜昭妤一个人,我们呢?看都不看一眼。” 邬氏听了,心中更恼火,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赏花的兴致也没了,打发姜清曼让她回去,她自己去找姜清妍去了。 姜昭妤这边,因为碰到了邬氏母女三人,便没在这个茶阁里喝茶,去了下一个茶阁,反正风华园里数百步就是一个茶阁。 新绿心思一向细腻,刚才走时悄悄留了人在暗处,此时已经将邬氏母女三人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姜昭妤耳里。 “她们未免也太过分了。”碧青忿忿不平。 姜昭妤都已经习惯了,倒是褚知晗姐妹二人替她打抱不平起来,这都是什么人啊。 姜昭妤替她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多谢两位姑娘为我平不屈,喝点茶润润嗓子。” “满满,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趣我们。” 姜昭妤收起笑脸,声音似远似近:“这世间,就是子女与父母之间也得看缘分的,血浓于水有时并不可信。” 褚知晗和褚知媛一时没有说话,也许真是这样。 就说姜昭妤的母亲,明明有三个女儿,最宠小女儿,对姜昭妤却像陌生人一样。 “行了,别让不相干的人误了今日的好心情,我们去看花扑蝶去。”姜昭妤说着,将二人拉了起来,往园子里去。 另一边注意着姜昭妤的长公主见状,也放心不少,只是心中对邬氏更加不满,突然想起婆母,也就是靖国公府的老夫人临终前交代的话。 看样子,得同国公爷好好商量商量了,长公主在心里盘算着。 第八章,出城春猎 “世子,查到了,少夫人出现在了护城,身边还有一男子随行,是胡家公子。” 邬承钰正在写册子的手一顿,随即便恢复了正常,就是站在书案前面的明吉也没有察觉。 每年入春都会春猎,今年的春猎由邬承钰安排,外围的安全事宜由褚瑾熠负责,邬承钰写完册子后就起身。 “备马,去润国公府。” 明吉急忙出门去吩咐备马,见世子那不情愿的样子,他不敢多说话。也不知道皇上这次怎么想的,居然让世子和润国公一起负责春猎的事。 往年可都从来没有过呢。 “爷,靖国公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褚瑾熠从书案前站起来,走到偏厅处。 “来了,坐。” 邬承钰进来,褚瑾熠简单明了让他坐下,邬承钰也没有多话,直接坐下将册子递给他。 褚瑾熠接过后,仔细看了起来,邬承钰端了桌上的茶,慢慢喝着,偏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明吉和褚瑾熠的小厮无言站在自家主子后面,挤眉弄眼的。 突然,褚瑾熠咳了一声,把明吉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放肆了,老老实实地站着。 册子没问题后,邬承钰便提出离开润国公府,褚瑾熠也没有挽留,两人这一来一往除了公务的事情外,一点多余的交流也没。 褚老夫人得知后,还将褚瑾熠埋怨了一番,也不说将人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离春猎还有几天,姜昭妤院子里就已经忙起来了。前年的春猎,平南侯府的老夫人去世,她作为孙女守孝没有去。 去年的春猎她自己得了风寒,也没有去成。 新绿和碧青两个丫头早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吴嬷嬷也每日熬上了预防风寒的药,让姜昭妤服用,别看进入春日,可天气忽冷忽热,人是最容易得风寒了。 “姑娘,这件衣裳好看,宫宴上正合适。”碧青举着竹月锦缎绣花的留仙裙。 姜昭妤点点头,吩咐她装上。 这衣服颜色样式正正好,竹月色并不明媚夺目,宫宴上会去许多贵女,姜昭妤在这样的场合,一向不喜欢张扬。 碧青将它装好,又装了另一件拖尾石榴裙,以防万一在宫宴上衣服弄脏了,出丑。 这件石榴裙还是长公主吩咐绣娘做的,姜昭妤的衣裙大多以素雅为主,长公主便吩咐做了件衣裙,这也是唯一一件艳丽的衣裙。 春猎的地方在都阳城的外郊,每年除了去打猎外,皇上还会带领大臣们去农耕,以示朝廷注重耕种,也求这一年都风调雨顺。 “姑娘,香囊是带过去给殿下她们吗?” 姜昭妤带着新绿和碧青做了一些香囊,这香囊里面装的都是驱蚊虫的,虽说如今才春季,但也怕外郊蚊虫、蚂蚁等。 “嗯,带过去再送给她们。”姜昭妤查看了一番,“到时候记住别送错了。” “是,姑娘。” 出城这日,长公主上了自己的马车,蒋氏还有三夫人凌氏同乘一辆车,姜昭妤和靖国公府的姑娘邬淳溪坐一辆马车。 邬承钰与邬承恪还有邬承昀三兄弟骑马在侧,邬家这一辈兄弟共七人,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三人在书院念书,一人还未到启蒙。 “表姐,我和书芯约好了到庄子上后去踏青野宴,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邬淳溪挽着姜昭妤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 马车已经到了皇宫门处,她们都下马车,还要在此处恭迎太后娘娘与皇上等人。 邬淳溪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也大气不敢出,怕出错,站在姜昭妤身边,跟随众人跪下恭迎。 皇上上了第一辆车驾,太后娘娘是第二辆,接着是皇后娘娘还有长公主的车驾。 太宁公主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长女,素日里也是最为受宠的,所以太宁公主的车驾就只排在了长公主的后面。 太宁公主走到姜昭妤身边,让她们和她坐一辆车驾。 姜昭妤也没有客气,带着邬淳溪跟在太宁公主身后上了她的马车。太宁公主和邬淳溪也是相熟的,两个姑娘一坐下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我去,我去,我天天闷在宫里,都闷坏了。”太宁公主高兴极了,和邬淳溪说好了要去踏青野宴。 “满满,你去吗?”还未等姜昭妤回答,只比姜昭妤小半岁的太宁公主就拉着她撒娇,“去嘛去嘛,一起去嘛。” 邬淳溪也在一旁让姜昭妤去,姜昭妤被二人吵得脑仁疼,揉了揉额头,早知道就不上来了。 “去,我去。”姜昭妤无奈点头,若是不答应,还不知道这两人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停一停。”姜昭妤叫停马车,“我要换到阿母马车上。" 太宁公主的车驾比较靠前,一停下,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随行的邬承钰呵马过来。 “公主怎么了?” “表哥不是我,是满满。” 姜昭妤推开马车门出来,新绿和碧青急忙过来,扶着她下来。 “是不舒服?”邬承钰也翻身下马。 “我去阿母马车上。” “为何?” “大哥,定是表姐嫌弃我与公主太吵了。”邬淳溪伸个脑袋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太宁公主也在一旁点头,并对姜昭妤说:“满满,你先去姑母那里清静清静,晚点我们再找你。” 前面就是长公主的马车,姜昭妤提出要换马车时,就有随行的下人去前面禀报了,此时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停下了,长公主也派了嬷嬷过来接。 “前面怎么停下了?”太宁公主的马车后面跟着陈淑妃。 “好像是姜姑娘从太宁公主的马车上下来了,要换到长公主马车上。”陈淑妃贴身宫女说。 刚说完没一会儿,马车又开始缓缓动起来。 换到长公主马车上的姜昭妤感觉终于清静了,队伍慢慢地出城,姜昭妤也忍不住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桃红柳绿,听着鸟叫声,心情也好了不少,就是长公主,也是满脸笑意。 “今日怕是要晚膳才能到庄子上了。” 春猎的地方说起来并不远,就在外郊的皇庄上,只不过队伍走得慢,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 “怎么又停下了?”许久不出宫,陈淑妃在马车里有些闷得慌,眼巴巴地盼着能马上到皇庄上好好休息,没想到又停了下来。 “回娘娘的话,是太宁公主说这里景色极美,央求了皇上停下看看。” 贴身宫女冬芙扶着陈淑妃:“娘娘,奴婢看您难受,要不也下去走走?” 陈淑妃借着冬芙的力站起来,打开了马车门,踩着墩下去,被冬芙扶着走了几步后,腿脚也舒缓多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下了马车,宫人们早就搭好了歇脚处,也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陈淑妃走过去请安,也在皇后娘娘邀请下坐在身旁。 “去让娘娘和公主们下来歇歇。” 随行的大臣和官眷们在另外一处,中间有人守着,也不怕会看到。这次春猎,皇上只点了陈淑妃、宁妃还有蒋贵嫔,以及她们的子女随行。 “太子跑了一上午的马,可还好?” 听闻太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先是笑了笑:“兴奋劲儿还没过呢。” “就该这样,让他去跑跑,出不了事的。” 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的第二个孩子,今年刚满十岁,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要文能文,要武能武,皇上对太子这位嫡长子也是疼爱有加。 那边,不知太子正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俨然一副父慈子孝。 陈淑妃看过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看看她的儿子,还比太子大了两岁,却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 “去叫太子和几位皇子过来吃吃点心。”皇后娘娘有所察觉,看了一眼陈淑妃后,吩咐自己的婢女。 很快,太子和两位皇子过来了,朝众人行礼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皇后娘娘给他们理了理衣服,又问太子他们刚刚在那儿说什么。 “是三皇弟将蝴蝶捉了,去捉弄二皇姐,被二皇姐揍了一顿。” “该打,怎么还捉弄起皇姐了。”皇后娘娘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也该学学你们大皇兄,素来稳重。” “是,儿臣知道了。”太子与三皇子齐声说道。 太后娘娘一直含笑看着,并不多话。她深知陈淑妃的那点小心思,不过,自古以来,嫡庶有别。 太子殿下和太宁公主又是皇后所出,皇上与皇后青梅竹马,对她的孩子自然是放在心尖上。 太后娘娘看了眼与几个孩子说话的皇后,她这个儿媳素来聪慧。皇上偏心太子和太宁二人,她就对其他皇子公主一视同仁,其余妃嫔也不敢有意见。 就是太子和太宁公主二人也被她教导得谦逊有礼,与其他皇子公主和睦相处。 陈淑妃见皇后娘娘像对大人似的交代大皇子,让他带好弟弟妹妹们,大皇子笑着答应了,陈淑妃心里这才放下刚才的那点不舒服。 第九章,春猎—宫宴 到了皇庄后,皇上下令让今晚各自在院子里用膳歇息,明日也不用请安,晚上参加宫宴就行了。 皇庄的四周是各个庄群,按照爵位、官员品级大小来分,像靖国公府和润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住在离皇庄最近的庄子里。 此次随行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亲属,像他们,就只有住在最外围,其实这样也是为了保护皇家人。 姜昭妤自然是跟随长公主住在皇庄里面的院子里,褚知晗是褚家嫡女,又受皇后娘娘宠爱,也住进了皇庄里。 邬淳溪是靖国公府唯一的嫡女,长公主也把她带在了身边。太后娘娘选了个大一点的院子,让她们与太宁公主住了进去。 姜昭妤选了个最靠边的地儿,新绿和碧青同住在东侧的厢房里,剩下伺候的小丫头同住西侧的厢房里。 安顿好了后,皇庄伺候的人过来问晚膳想用些什么,姜昭妤坐了一天的马车,想用些清淡的。 很快,晚膳就提来了,主食是虾仁粥,外加了数十道小菜,姜昭妤也吃不完,便拨了一些给新绿和碧青二人。 “你们也下去用膳吧,这里我自己就行。” “是,姑娘。” 新绿和碧青二人退着出去,先去用膳。抓紧时间在姜昭妤之前用完饭,然后再去伺候。 累了一天,姜昭妤也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姜昭妤几人用了早膳后,便去太后娘娘那边请安。 “怎么这么热闹?”褚知晗问。 “这里比不上在宫里规矩那么多,陈淑妃她们出宫了,自然都想着要与家里人见上一面。”太宁公主说,“这里说话,比在宫里自在多了。” 陈淑妃等人难得有机会出宫,自然要抓紧机会与家里人见上一面。虽说她们的母亲也可递上帖子进宫,可父兄等不能进宫看望。 “我上一次见我父亲和哥哥,是什么时候?”陈淑妃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娘娘上次见大人还是四年前。”冬芙记得很清楚,那一次是陈淑妃的四公主满周岁。 “给祖母(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没什么觉,一大早就起来了,见太宁公主她们来了,连忙朝她们招手。 太后娘娘将太宁公主抱在怀里,看向姜昭妤她们。 “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好。”姜昭妤坐下,“太后娘娘晚上可睡得好?” “人老咯,觉就少。” “祖母才不老呢,祖母可漂亮了。” 太后娘娘捏了捏太宁公主的脸颊,然后让嬷嬷把她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今晚宫宴戴着玩儿。”太后娘娘说着就让她们自己挑选。 姜昭妤等人等太宁公主挑选后才上前挑,木托上全是好东西,姜昭妤挑了一支流苏簪,太后娘娘见了,又亲自选了一对耳坠子给她。 没一会儿,伺候的人来通报,有人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来了。 来的都是些官员的家眷,诰命夫人,还有她们的女儿们,说是来请安,其实也就是来太后娘娘面前过过眼。 虽说太子殿下与皇子们还小,还未到议亲的年龄,但宗室里适龄的儿郎不少。许多夫人更是把目光投到了褚瑾熠身上。 太后娘娘倒是一视同仁,见了的姑娘人人都有见面礼。 那些夫人贵女一进来,太宁公主就觉得没意思了,便求了太后娘娘的同意,带着姜昭妤她们出了庄子玩儿。 “姑娘,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姜昭妤点点头,编好手里的花环,叫回了还在另一处疯玩的太宁公主等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四人匆匆忙忙回去,沐浴更衣,又由着伺候的人梳洗打扮,终于赶在时辰前到了宫宴的地方。 没一会儿就有人唱喏,皇上等人到了。 太后娘娘由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扶着走在皇上身后,后面是陈淑妃等人,姜昭妤随着众人一起行礼。 “都起来吧。”皇上坐上了主位,左右分别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长公主也在太后娘娘身边落座,并朝姜昭妤招了招手。 坐在下面的姜清曼心中颇为不快,嫉妒地看着姜昭妤,同是姐妹,凭什么她能坐在长公主身边。 皇上站起身,端起酒杯,照例说了些话。不外乎是明日的农耕要尽心,后两日的春猎要拿出看家本领来等等。 “后日春猎谁猎的猎物最多,朕这把玉如意就归谁了。”皇上指了指一旁的玉如意,“众爱卿可要拿出看家本领来,展现我朝雄风的时候到了。” “是,臣等遵旨。” 皇上一坐下后,大家也没那么拘谨了,纷纷议论起春猎的事情来,都猜测会是谁拔得头筹。 姜昭妤放下筷子,顺耳听了一耳朵,大部分人都说是褚瑾熠。 这一点,姜昭妤也是认同的,褚瑾熠本就英勇骁战,这般简单的春猎倒也难不住他。 这一想,姜昭妤不由自主朝褚瑾熠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却让她怔住了,褚瑾熠也身穿竹月色衣袍,姜昭妤看了一圈下来,也只有她们二人是穿竹月色衣裳,在人群里倒是有些显眼。 怪不得刚才褚知晗偷笑呢。 早在姜昭妤看向他时,褚瑾熠就发现了,他朝姜昭妤举起酒杯,姜昭妤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端起自己的杯子,并朝他点了点头。 褚瑾熠一饮而尽,随即收回目光,像是刚才的事没发生一样。 大家都被歌舞所吸引,也没人注意到二人的动静,姜昭妤也当作什么没发生一样,让新绿给她盛了一碗汤,慢慢喝着。 “皇上,臣女不才,作了一幅春耕图,愿五谷丰登,繁荣安定。” “好,呈上来。”皇上虽不认得说话的姑娘是谁,但也给足了面子,让身边的高林山去将春耕图拿给他。 皇后娘娘也侧头过去看,顺道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 “难得范姑娘有心,赏。”皇上关上春耕图,交给高林山,“范爱卿有个才能如此了得的女儿,着实让朕羡慕。” 通政司通政使范寅连忙起身,直呼谬赞,可神情的骄傲自然不言而喻。 “就知道拍马屁。”太宁公主一向看不惯这种,小声嘟囔了一句。 却被皇上听了去,皇上瞪了她一眼,这不是将他给骂了吗? 有了范薇在前,其他贵女也纷纷效仿,太宁公主瘪瘪嘴,起身走到褚知晗的身边,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起身去姜昭妤那儿,拉着她起来。 姜昭妤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起身,褚知晗又顺带拉走了邬淳溪。 “你们两个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满满,我们去捉泥鳅吧。” “捉……捉泥鳅?”邬淳溪害怕别人听到,立马压低声音,“去哪儿捉?” “今天下午我听庄子上的小孩儿说,晚上去田里捉,多着呢,他们有时能捉一桶。” 太宁公主一说,褚知晗来了兴趣,连忙凑过去,三人便凑到一处,嘀嘀咕咕地商议起来。 不顾姜昭妤的反对,她们三人拉着姜昭妤就回到她们住的院子里。太宁公主早就准备好了,拿出让宫人准备的衣服,推着她们去换。 邬淳溪和褚知晗很快换下了宫裙,穿上了太宁公主准备的宫女穿的衣服。 见姜昭妤还坐在那儿,急忙将她拉起来去换。 “你们疯了不成,你们觉得不会被发现吗?” 四人明目张胆地从宫宴上离开,久久不回去,这本就让人起疑心,皇后娘娘肯定会派人来找。 再说了,庄子上处处有人巡逻,说不定还没走到庄子大门就会被捉了回去,更别提能在大晚上走出庄子大门了。 可,太宁公主听不进去,她疯起来了连皇上也没办法,伸手解开姜昭妤的衣带。 这可把姜昭妤吓坏了:“元黎。” 外面的新绿听到自家主子喊了太宁公主的名儿,想要进去,却被邬淳溪和褚知晗拦着,新绿有些着急,自家姑娘什么时候这么急过?都已经直呼公主的名字了。 “你自己来,自己来。”太宁公主收回手,捂住眼睛,“我不看。” 姜昭妤只能脱下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宫女的衣服,就听得太宁公主惊呼。 “这么大。” 姜昭妤红着脸双手捂住前面,这明明就正常好不好,是你的太小了。 太宁公主也看懂姜昭妤眼神里的意思,低下头看了看,好像也是,不能说小,只能说几乎没有。 “我们两个差不多大的,姑母给你吃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该长肉的地方长肉。” “不知道。”姜昭妤有些咬牙切齿。 二人说话的功夫,姜昭妤也穿好了衣服,一打开门,新绿惊讶地看着她。 “姑娘,您这是?” “不用担心,今晚你家姑娘归我了。”太宁公主抬了抬胸脯保证道,“放心,会平平安安将你姑娘送回来的。” 姜昭妤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她知道,太宁公主身边有皇上安排的专门保护她的侍卫。 新绿就这样看着四人消失在院子里。 第十章,春猎——被抓包 “我已经看过了,这个时辰是他们交换巡逻的时候,不会有事。”太宁公主走在最前面,弯着腰。 身后跟着邬淳溪和褚知晗,邬淳溪还是第一次做这样子的事,满脸都是兴奋。姜昭妤跟在最后面,倒是有些正大光明。 最前面的太宁公主偏头往后与褚知晗说话。一转头就看见姜昭妤大摇大摆的,她急忙停住退到后面拉她,让她蹲着点走。 “如今我们穿着宫女的衣服,不正大光明走,才容易被发现。”姜昭妤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天又黑,只要我们注意着脸别被瞧见就行了。” 太宁公主这一听有道理啊,若是还像做贼似的,那不是更容易引起注意吗。 “你怎么不早说,我腰都弯疼了。”太宁公主直起腰,埋怨着说,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要出庄子,就必须得经过宫宴那处,姜昭妤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看了眼,随即缩回去。 “怎么……” “嘘。”姜昭妤手放在嘴边,打断褚知晗的话,“记住,别露脸就行。” 姜昭妤学着素日里宫女走路的样子,将头微微低下,小步快走,后面三个觉得紧张又好玩儿,也学着姜昭妤往前走。 “快点,快点。”太宁公主很是兴奋,“前面就是庄子大门了,快点。” 邬淳溪和褚知晗拉着手跑了起来:“我们这是不是逃跑成功?” 除去姜昭妤还冷静外,那三个已经激动地转圈了,姜昭妤忍不住提醒她们快走,反应过来的三人急忙点头。 才刚一提脚,就听得身后有人喊站住。 姜昭妤认得这声音,是褚瑾熠。可他不是在里面吗?怎么出来了? 褚知晗直呼完了完了,要了命了,碰上谁不好,偏偏碰上了自家大哥。 褚瑾熠本是出来醒醒酒,顺道看看巡逻如何了,本来这次春猎的安全问题就是他在负责。 他酒没醒多少,就见到四个宫女,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三人还在原地转来转去,不知在做什么。 “你们是哪处的?” “我们是太宁公主身边伺候的。”褚知晗背对着他,捏着鼻子说。 “既是太宁公主身边的,为何不去伺候,反倒在此处?”褚瑾熠若是连自家妹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岂不是对不起他多年的本事。 “我们……我们就是奉了公主的命,来此处。” “来此处做什么?” 姜昭妤听得出来,褚瑾熠的语气更多是揶揄,姜昭妤敢保证,他已经知道是她们了,正想转身,认了算了,结果太宁公主一声“跑。” 邬淳溪拔腿就跑,褚知晗紧随其后,但也没能逃过褚瑾熠的手掌心,褚瑾熠身边的侍卫将他们围住。 “太宁公主身边什么时候有你们这些人了?” “表哥,嘿嘿,我们就是看外面月色好,出来逛逛。”太宁公主心虚地说道,“我们这就回去。” 姜昭妤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天,今晚哪里来的月色? 褚瑾熠可不信这些,看向姜昭妤:“出来逛逛,需要穿宫女的衣服?还鬼鬼祟祟的。” 太宁公主戳了戳褚知晗,想让她说句话,可褚知晗遇上褚瑾熠就像老鼠遇着猫。 “我们要去捉泥鳅。”太宁公主破罐子破摔,一副你能把我们怎么样的模样。 褚瑾熠虽有几年没在都阳城,但对于太宁公主这个表妹,他是一清二楚的,有时候疯起来,除了皇后没人管得住。 不过,捉泥鳅? “我们就是觉得闷,好不容易能出都阳城一趟,想去看看。” 褚瑾熠看向姜昭妤,很明显不信这是她的主意,不过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点了自己的侍卫,让他们跟着一起,保护她们安全。 都走了好远了,太宁公主都不信,这么容易就脱身了。 “不是说润国公是最不讲情面的吗?怎么如此容易就放了我们。”邬淳溪亦有些不解。 褚知晗正想替自家大哥说两句话,就听一旁的姜昭妤开口说道。 “那是对敌人和奸人还有作奸犯科之人。” 褚瑾熠身居要职,官居三品是乃大理寺卿,他经手的案子,不论是谁,都是秉公处理。 一开始在朝中与官员有关系的人,还会想法子找上门求情,可褚瑾熠一概不认,渐渐地也传出了他不近人情的传闻。 邬淳溪摇摇头,看来听别人说是一件不靠谱的事,还是得自己亲眼见到啊。 “那是,虽然我大哥有点凶,可我大哥人还是很好的。”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太宁公主说的捉泥鳅的地方,姜昭妤看向田间,基本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打着火把在田里捉泥鳅。 “你们捉泥鳅回去怎么吃?”姜昭妤站在田埂上问拿着火把的那个小子。 那小子摇摇头:“城里的有钱人喜欢吃,我们捉来拿去卖的。” 姜昭妤还说什么,被已经下田的太宁公主一把拉了下去,姜昭妤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有趣,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倒不如去试上一试。 “哇哇哇,我捉到了,你们看。”邬淳溪还来不及炫耀,手上的泥鳅就滑走了,钻到地里没了影子。 “哈哈哈。”太宁公主一边走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结果她自己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去。 看着她满脸是泥,邬淳溪也笑了起来。 奉命来找她们回去的高林山远远就听见她们的声音了,带着人加快了步伐,四人全身上下也就只有眼睛能看得清楚了。 皇上看着四人这副模样,直接被气笑了,指着她们半天不说话,只来来回回走。太后娘娘很是无奈,眼睛都给她绕花了。 太宁公主捏着耳朵跪在地上,那模样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眼泪汪汪地喊一声父皇。 “我不是你父皇,别喊我父皇。” “爹,我错了。” “噗嗤。”太后娘娘笑出了声儿,“行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想当年你小的时候不也偷偷跑出去爬树,还摔了下来吗。” “母后。”皇上气呼呼地坐下,“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太后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这才是天性,你非得看着她们小小年纪就像老太太一样,日日都在家闷着?” “她们都该说亲了,嫁了人你想让她们这样疯玩还没机会呢。” “那也不该在宫宴上跑出去捉泥鳅,还穿着宫女的衣服,看看满身是泥的样子,成什么体统。” 太后娘娘点头,这点倒是没说错:“在宫宴上偷跑出去,这点是你们的不对。” “太宁,是你的主意吧?” “祖母,孙女知错了。” “你看看,满满平日里多端庄清雅的姑娘,跟着你成什么样子了。”皇上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太宁公主看了看姜昭妤,忍不住笑了出来,都成泥人了。这还是姜昭妤第一次在长辈面前这副模样,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皇后娘娘阻止还想说话的皇上,“让她们都回去洗洗。” “下次别再偷摸跑出去了,今日若不是久了不见你们,让高林山带人来找你们,你们就睡田里了。” 有太后娘娘在,四人只是挨了一顿说,没有被罚,便被各自带回去了。 邬淳溪一出门就被蒋氏带人给薅走了,只留下了姜昭妤跟在长公主身后回了长公主的院子里。 等姜昭妤洗漱好出来,长公主正坐在那儿喝茶,姜昭妤走过去,喊了她一声。 “阿母,我错了。” 长公主摇摇头,让她过去,她将姜昭妤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给她最大的安抚。 “阿母没有怪你的意思,反而有些高兴。”见姜昭妤不明白又继续说,“往日你是沉稳没错,可少了你这个年龄该有的鲜活,阿母倒希望你像元藜一般。” “元藜有皇上皇后做靠山,你也有靠山,你在长公主府并不是寄人篱下,你就是我的女儿,我就是你的靠山。” 短短两句话让姜昭妤红了眼眶,安心地靠在长公主身上。 “后日,你就和元藜出去找小姐们玩玩,别整日闷着,都成小老太太了。” “阿母胡说,我才不是小老太太呢。” 姜昭妤难得撒娇,长公主很是受用。 知道姜昭妤宫宴上没用多少膳食,又吩咐桑梅,让小厨房做点馄饨,陪着姜昭妤用了馄饨后,长公主才回她的屋子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