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旧暮里》 第1章 第一章又是一个雨天。千重川起的很早,他要把昨天不知为何死在庙的鸟带去暮里山安葬。雨天路滑,千重川赤着脚,拿了一根草绳把宽松的长裤绑紧,他的姿态很端正,拿着什么贵重的东西似的。他左手捧着那只死鸟,右手遮在鸟身上,给它挡住了一些冰凉的雨水。暮里山离这里不近,千重川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大雨将歇,只剩下蒙蒙一层打在他的短发和肩膀上,他踏上了进山的小路。对这里,千重川了若指掌,他不用惧怕自己的赤脚会被什么东西扎破,几乎头也不用低,他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一棵还没长成的小花柏,他觉得这里对这只早夭的鸟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安息之地。可是他想挖坑安葬小鸟的地方已经有东西了,千重川蹲下身,仔细地打量。那是一条小龙,真的很小,还没有他的小臂长,好像被什么人拿刀狠狠划了一下,晶莹的鳞片翻翘着,眼睛下有两道被雨水冲花的血痕。千重川试探着摸了摸它,它的尾巴猛然抽动了一下。还活着。千重川想了想,把手里的鸟珍重地放在地上,脱了自己的衣服,指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拧出了上面的雨水,他做了个简单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把小龙装了进去。那只鸟被好好地安葬了,千重川将那有点重量的小包袱挂在手臂上,按照原路回了。庙的大门没有锁,这里人迹罕至,千重川也不担心自己简陋的衣物被褥遭遇什么不测,他推开门回了庙,把小龙放在床上,先去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冲干净自己,才回来看那条龙。千重川救过很多动物,但龙还是第一次,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条真的龙,他异常细心地把那条小龙翘起来的鳞片按下去,希望它们能沿着正常的方向愈合,又小心翼翼地清理了小龙的伤口,他不知道人间的药龙能不能用,没有贸然给这条小龙敷药。后院有柴,千重川拿了一些放在铜盆里,烧热了就放在床下。屋里确实是太冷,今天又下了雨,他不希望这条龙被活活冻死。一直等了十天,那条龙也没有醒,千重川甚至以为它救不回来了。第十一天,千重川发现厨房里没有吃的了,他去了庙后身的菜地,摘了不少的青菜拎回来,本来是想直接回厨房的,路过他房间时还是不大放心地提着篮子进去,想看看那条小龙有没有醒。床上是空的,千重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捏着脖子推在墙上,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少年,他看见一张年轻的脸离自己很近,对方凶狠地问他:“你是谁?”千重川没有紧张,他知道十个少年也杀不死自己,他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很好看的眼睛是雾蒙蒙的一片,瞳孔的地方白茫茫的。少年瞎了。他起了一点恻隐之心,很平和地告诉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用害怕,我对你的身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好奇心,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走。”少年掐着他脖子的手慢慢地松了力气,无数次面对危险,让他有了一种玄妙的感觉,他确信眼前这个人没有恶意,就信了千重川的话,抿着嘴唇慢慢离他远了点。“我有衣服,虽然可能不合身,你要穿吗?”千重川看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裸体。过了好一会,少年犹豫着说了一声谢谢。千重川的衣服很大,少年穿着不太合身,笨拙地自己挽着袖口,他看不见。千重川却没有管他,转身去处理自己刚刚摘下来的蔬菜了。今天放了晴,井里的水也没前几天那么凉,千重川微微弯下腰,在自己搭的石台上洗菜,菜叶上生了小虫子,是一只绿色的肥虫,千重川伸出手指想拿掉它,它却急不可耐地扭动着跑了。千重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过了半晌才继续洗菜。他做了一顿很简单的饭,蒸糙米和煮青菜,够两个人吃的。小龙没有吃,他虽然穿了千重川的衣服,却仍然警惕着,刚刚瞎了眼睛,整个人又慌又怕,却不想在千重川面前表现出来,只好沉默地坐在一旁,听千重川偶尔发出的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只有小虫子和鸟叫,鸟和千重川一样,常驻在庙里,就在千重川的屋檐下搭了一个窝,千重川近距离地看过它很多次,是一只青鸟,尾巴尖上有火一样的光,两只眼睛是明黄色。此时,这只鸟飞进了房间,很大胆地落在了小龙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拔剑。可是他的剑已经没有了。“不要怕,是一只鸟,”千重川正好吃完了饭,他无声而利落地收拾自己的碗筷:“饭放在这里,想吃的话就吃。”他转身就要走,小龙听见他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远,犹豫着出声:“等一下!”千重川停下了,他回头看着小龙,等着他的下文。“我能帮你干点什么吗?”“可以,你来帮我喂蛇吧。”千重川拉着他站起来,走了很久,小龙看不见,只觉得越走越冷,过了好一会,千重川停下了。“站在这里,不要动,一步也不要动。”千重川走了,不多时拎了个袋子过来,里面都是切碎的生肉:“抓着肉往下扔就可以,但是一次只扔一块,隔一会再扔,不用担心蛇咬你,这个坑很深。”他说完就走了,小龙蹲下来,摸索着把手伸进袋子里,捏着一块肉,试探着扔了下去。里面马上响起了一阵嘶嘶声,小龙没有怕,他的手很稳,在心里估算着时间,一直到他蹲的有些僵硬了,这袋碎肉才扔完。千重川有千里眼似的,他刚刚站起来,千重川就过来了,两个人沉默着回了千重川的房间,千重川帮他擦干净手上的血,小龙摸索着坐在桌边,开始吃已经凉掉的饭。“这个庙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住,但活还是挺多的,”千重川说:“如果你觉得不想吃白食,我可以让你做一些你能做的,什么时候你想走,随时可以走。”小龙嗯了一声,他饿的狠了,只想吃饭,但是他从来没有挨过饿,学不会狼吞虎咽,仍然仪态很好地吃东西,千重川注意到他的耳朵尖透着一点青蓝色。饭吃完了,小龙笨拙地收拾碗筷,千重川看他差点把碗推在地上,自己动手帮他收拾好了,小龙不太好意思一样,问他:“谢谢你,你叫什么?”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否应该说个假名字糊弄对方,但是他看着少年的脸,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千重川,”他说:“你呢?”小龙很郑重地告诉他:“我叫风盏。”第二章风盏适应的很慢。无论是作为一条龙还是一个人,他都只是个少年,突然之间瞎了眼睛,内心的惶恐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压下去的。这里人生地不熟,他时刻都要警惕着,连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都没有。 第3章 风盏其实想问问千重川,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可是他没问出口,他和千重川只是有缘遇到,总会分开,等自己的伤好了,还有未知的前路要去走,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来这里很久了,”千重川突然说:“多少年了?我也忘了,一开始来的时候,庙里还有僧人,香火很旺,这是个大庙,咱们住的地方只是僧舍。”他抓着风盏的手在地上轻轻地勾画:“山门在这里,两边是长廊还有花池,路过钟楼和天王殿是客堂,再往里走才是大雄宝殿,然后是藏书阁和方丈室,咱们住的僧舍在最后面。”风盏以为这里只是个小庙,没想到这么大,他们每天活动的地方只占整座庙的一小部分,他问千重川:“那僧人去哪了?”他刚问出口,有一只小野狗就醒了,奶声奶气地张着嘴叫,风盏顾不得再问了,顺着声音摸到了狗,一手捏着它的嘴,一手赶紧去摸它的头,好不容易哄了这个,另外几个又醒了,满屋子都是狗叫。千重川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看了一会才起身去给狗准备吃食。天阴阴的,似乎是要下雨了,他把锅烧热,煮了一锅带菜叶子的面糊,只是小野狗,并不需要喂什么好东西就能活。他瞥了一眼翻腾的锅,拿勺子搅了搅,就去蛇坑了。雨已经落下来一点,他蹲在坑边,将舌头抵在牙齿上,发出了一点嘶嘶声。坑里的蛇本来是缓缓地挨着爬,听了他发出的声音以后都停了,死了似的,软软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千重川不太满意这个结果,他又模仿蛇发出来的嘶嘶声,模仿的很像,蛇群开始躁动,里面那条最大的突然立起来,千重川跳下了坑,蛇群潮水一样涌到坑边,它们躲开了他。但是那只立起来的没有躲掉,被千重川抓着,疯了似的扭动,千重川盯着它看,蛇明黄色的眼睛逐渐张大了。“离这里远一点,”千重川说:“不管你是谁,听见了吗?”那只蛇的眼睛逐渐闭上了,千重川把它扔在地上,扔一条麻绳一样,它死了。风盏等了好久,千重川才端着给狗做的吃食回来,狗崽子们早就叫成一团,风盏抱了满怀,还是千重川帮着一只一只放在地上。“它们长什么样?”风盏问。“六只黑的,一只白的,”千重川把那只白的往碗边推了推:“长得挺丑。”狗不丑,千重川只是随口一说,风盏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那双白茫茫的瞳孔不知道在看哪里,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仔细地听着,打在地上的,打在屋檐上的,打在草上和树叶上的,它们发出的声音都是不同的。狗崽子们吃饱了,又开始叫,小白狗叫的最响,千重川捏着那只小白狗的嘴不让它出声,小白狗哼哼唧唧地乱扑腾。雨下的越来越大,千重川心想,今天不能再出门了,菜地里的菜不知道怎么样了。风盏听着雨声,心里的事情压的越来越重,他直到后半夜才睡过去,可是也没睡多久,他被狗叫声吵醒了。不像白天奶声奶气地张着嘴闹人,这会小野狗叫的很凄惨,风盏瞬间就清醒了,摸了摸身边,是空的,千重川不知道去哪里了。风盏突然闻到了一点血腥味。他摸索着下了床,往门边走,走到桌边的时候,他突然抓起碗狠狠磕了一下,拿着碎片朝着血腥味的来源冲了过去。他估算的偏差了一点,对方不高,他没有划到脖子,划到了脸,对方的血喷了出来,很臭。很熟悉的臭味。只愣了一下神,风盏就被对方狠狠推在了桌边,尖锐的桌角磕在他还没长好的伤口上,他仰着头长啸一声,一只手慢慢变成了龙爪,耳朵尖的蓝色一直往下晕染,只差那么一点,他的爪就要撕破对方的皮肉。可是他的眼睛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疼痛,疼的他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对方仿佛早就料到,阴阳怪气地笑着说:“疼吗?不想疼死就老实点。”风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眼睛里流出了血,僵持了好一会,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对方探了探他的呼吸,确认他没死,就哼笑了一声掏出绳子捆着他的手,拖拽一个什么牲畜一样,要把他拉走。门突然开了,一道惊雷炸响,他转头去看,一个短发男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雷一个接着一个,照的屋里恍如白日,他很清楚地看见了短发男子脸上沾的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掐着脖子拖了过去。对方掐的他很紧很紧,两个人离的太近了,对方身上那种阴森森的气场压的他大气都不敢喘。千重川看着他,低声说:“我不管是谁派你来的……”千重川这么说着,猛地把手掏进他的胸口,抓着一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活生生拽了出来,递给对方看。“希望你们能收敛一点。”第三章风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昨夜的雨清晨就停了,这会正是晚霞漫天,千重川坐在床边,低着头逗弄怀里抱着的小白狗。风盏眼睛很疼,他强忍着坐起来,下意识地往身边摸了摸。“在这呢,”千重川出了声:“饿不饿?”“……昨天晚上你去哪了?”风盏哑着嗓子开口。“听见外面有个女人在哭,”千重川说:“我出门去看,声音越来越远,我跟着走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又回来了,看见你已经躺在地上了,你怎么了?”“他呢?”风盏问。千重川很疑惑地说:“谁?”风盏没有回答了,他还是不想让千重川知道太多,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风盏听见小白狗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他刚要伸手去摸,千重川就抱着狗站起来去做饭了。风盏看不见,不知道小白狗脖子上有道伤,昨晚他闻到的血腥味就是狗的,那魔物进来以后小白狗就醒了,被他拿尖尖的爪子在脖子上抓了一下,如果不是风盏醒的及时,可能小白狗这会已经死了。风盏的眼睛还是隐隐作痛,头也疼,千重川端来了饭菜给他吃,他有点吃不下去。他总闻到一股臭味。他不知道昨天方镀抓出来的那颗心脏就被吊在屋檐下,拿一根粗糙的麻绳拴着。魔物的心脏很大,流着绿色的汁液,这会已经风干了,在那里挂着,像一个警告。千重川抬头看了看,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风盏吃不下去,但没有浪费粮食,把他的那份勉强吃完,就摸索着回床边坐好,那只狐火恢复的差不多了,在他脚下打转,风盏弯下腰摸了摸,试探着把它抱在怀里。 第5章 “……别胡说了。”风盏不太自在地把头扭过去,不知道怎么,有点脸红了,可千重川没有松手,他的拇指在少年的唇上摸了摸,轻轻笑了一下。“我没有胡说,”他低声说:“我看你是被狗给缠烦了。”风盏抿着嘴想把头扭开,柔软的皮肤贴着千重川的手,他闻到了千重川身上的味道,是很清新的雨水和青草味。千重川终于松了手,逗弄一只小狗崽一样,又摸了摸风盏的头发,他拉着风盏站起来:“你不是想吃肉吗?出去吃吧。”风盏跟着他走了,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只好紧紧抓着千重川的手。夕阳已经半落。风盏跟着他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片阴凉处,千重川让他坐在地上等,自己转身走了。风盏摸索着坐在地上,草地上还有露水,他没当一回事,把沾了露水的手伸到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觉得和刚才千重川身上的味道差不多。千重川似乎没走多远,风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他把呼吸放的很轻,似乎站在原地等着什么,过了好一会,风盏听见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扑在草丛上,没过多久,千重川就走过来,拿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脸上蹭了一下。“……什么东西?”风盏紧张地问。“兔子,”千重川攥着兔子的灰耳朵:“大晚上的,只有这个,你拿着,我去捡点树枝,把它烤了吃吧。”风盏抱着兔子,啊了一声:“别吃了吧?”那兔子一个劲地挣扎,风盏下意识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千重川看着风盏的手,笑着说:“不吃兔子吃什么?不是你要吃肉的吗。”风盏不吃兔子,是觉得它毛茸茸的,挺可爱,但是这个理由当然不能说出口,他找了个借口:“我觉得兔子肉不好吃。”“谁说的?”千重川在他身边坐下了:“我刚来的时候,最喜欢抓兔子吃,烤的油汪汪的,非常好吃。”风盏有点想流口水了,但是他摸着手里的兔子,故意不去想肉的滋味,转移话题似的问千重川:“你为什么来这里?”千重川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擦黑了,他过了会儿才回答:“因为只想一个人过。”风盏啊了一声,他觉得有些尴尬,可千重川接着说:“其实也不算一个人,我一直都在捡东西养,以前还养过一只蛟,不过它没有化形,你是第一只化了形的。”“……我又不是你捡的狗,”风盏别别扭扭地说:“你这么说好奇怪。”“是吗?”千重川捏着兔子的耳朵,把它抓在半空:“好吧,你不是我捡的狗,你是我捡的龙,到底吃不吃兔子?”那晚风盏还是没吃到肉,千重川只好摘了点野果给他吃,他对自己捡回来的东西一向有耐心,那条蛟在一个雨夜不知发了什么疯横冲直撞,差点毁了大半个寺庙,千重川也没有把它怎么样,还很好脾气地安抚它,更何况风盏比那条蛟要省心的多。两个人在外面待到很晚,风盏低着头吃果子,夜风柔柔地吹,耳边都是小虫子的叫声,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心里的惶恐不安太多,风盏忍不住开口说:“在家里的时候,没吃过这种果子。”“在家里吃什么?”千重川躺在草地上,随口问他。“……吃的太多了,”风盏又有点流口水,他赶紧咬了一口手里的酸果子,嚼了一会,他小声说:“有点想家了。”这样半大的少年示弱,千重川是看不得的,他支着胳膊坐起来,凑近了去看风盏:“要哭鼻子了?”风盏切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知道千重川在逗自己,他突然对千重川的身世产生了一点好奇心,可是他自己还有这么多的事瞒着千重川。果子吃了一半,风盏没再吃了,握在手里,他拿不准要不要对千重川说说自己的事情,一开始是觉得两个人只是两尾浮萍,聚在一起,总会散开,可是也许是在黑暗里困的太久,这会他又有一种冲动,他想和千重川说点什么。“我在家里的时候,家人对我很好,”他开了口:“我是最小的,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你是不是总欺负他们?”千重川很有经验似的:“他们敢怒不敢言,肯定会偷着教训你。”“猜对一半吧,”风盏说:“我小时候确实很调皮,但是他们都很大度,对我很好,没有偷着教训我。”“是吗?肯定是找不到机会,”千重川随手揪了一把草,他心情不错:“就这么拖到你长大了,他们也不好意思教训你了。”风盏没有说话,千重川躺在地上看着天,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他转过头去看,发现风盏哭了。风盏紧紧抿着嘴,呼吸都不敢太重,一双茫然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半个果子。千重川坐起来,像是在庙里安抚那只总是抢不到食得小白狗一样,他轻轻摸了摸风盏的头,风盏赶紧拿袖子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千重川没再多问,他突然拉着风盏站起来,把他背在自己背上颠了颠,往树林深处走了。“去哪?”风盏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嘘,不要说话。”千重川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往里走了,风盏不重,千重川背的毫不费力,他走了很久,不知道进了什么地方,风盏只觉得突然冷了下来,千重川又把他往上面颠了颠。两人进了一个山洞,千重川背着他往里走,一直走到无路可走,风盏看不见,不知道他们前面有个见不到底的水潭,如果从这里扔一块石头下去,要过一会才能掉进水里,再沉下去,又不知道要等多久。千重川突然吹了声口哨,声音不大,但是很长,风盏只听见忽的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带了一阵凉风,千重川就这么背着他,靠在石壁上,又轻轻鼓起嘴唇吹了一声口哨。一声鸟叫婉转着响起了,千重川说:“风盏!”风盏还没回答,他就听见有个奇怪的声音也跟着喊了一声:“风盏!”那声音很婉转,却听不出男女。“风盏,你为什么不吃兔子?”千重川又喊了一声,带着笑意。那个声音也跟着说:“风盏,你为什么不吃兔子?”“风盏,为什么不理我?”千重川还吹了声口哨:“兔子这么好吃。”他把风盏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发现风盏不由自主地咧着嘴笑,那个婉转的声音还在学着他说:“风盏,为什么不理我?兔子这么好吃。”“是什么东西?”风盏轻声问。“一只听音,”千重川告诉他:“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它在这里很久了。”风盏知道听音,会记着别人讲话的鸟,不太常见,他小时候见过一次,只记得它通体雪白,一双眼睛是桃红色。“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千重川告诉他:“你说的,它都会记住,如果你走了以后还有缘分回到这里,可以试试来找它问问,当年你说过些什么。”风盏想了一会,他突然开口:“千重川——蜂蜜很好吃,谢谢你——” 第7章 他很快就睡着了,风盏却没法入眠,他浑身都很热,而且很敏感,又挺着胸膛喘了一口长长的气,他动了动手,不小心碰到了千重川的胳膊,千重川身上不热,他不由自主地往千重川身边凑了凑,没一会就把千重川给折腾醒了。千重川好脾气地问他怎么了,风盏受不了似的哼唧:“好热。”千重川支着胳膊坐起来,今夜月光很亮,他清楚地看见风盏微微皱着眉头,不住地喘息,他吐出来的气温热而潮湿,打在自己胸膛上。千重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风盏马上凑过来一点,似乎很喜欢他的触摸。风盏两只手抓着床单,额头上流了一点汗,身上也很潮湿,衣服都贴在皮肤上,热的他几乎有点神志不清了。风盏细长的手指抓着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他睁着眼睛,雾一般的眸子满是迷茫,千重川眼看着他把自己脱光了,头在枕头上蹭了蹭。他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从风盏的头发里支出来,凑近了看,居然是两只尖尖的龙耳朵,微微打着卷,上面是泛着蓝的毛,千重川伸手摸了摸,那毛很软。风盏叫了一声,他躲开了,似乎千重川摸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他咬着牙忍耐了一会,支着胳膊坐起来,赤裸着下了床,软绵绵地往外走。“干嘛去?”千重川把他拉了回来。“……洗个澡,太热了。”风盏忍不住拿额头在千重川肩头蹭了蹭。“等一会吧,我去给你打水。”千重川让他躺回去,下了床,找到了澡盆,他动作利落地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风盏腿软的走不动,几乎是被他抱着放在了冷水里,这是个很大的木盆,千重川不常用,风盏微微屈着腿,整个上半身都浸在了水里,头也完全放在了水里,没过一会就冒出了一小串气泡。千重川倒不担心一条龙淹死,他怕风盏出什么事,风盏的表现太像发情了,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泡冷水管不管用,有些担心地站在一边看,过了好一会,风盏居然睡着了,千重川觉得好笑,把他捞了出来,拿自己的旧衣服擦干净,又放到了床上。折腾了这么久,千重川睡不着了,他看着风盏没有不舒服了以后就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拿小刀削了一只竹哨子,叼在嘴里轻轻地吹。他一吹,一阵阴风就刮过来,月光也没那么亮了,千重川抬头看了看,是个云遮月的样子,他微微卷着舌头,竹哨子的声音高了点,他吹了一曲小调。风盏这晚没睡好,他做了个梦,梦到一片雾气缭绕的花池,他一直在那个花池里游,却怎么也游不出去,有什么东西缠着他,在他耳边哼歌,一首很活泼的曲子,那个缠着他的东西反复地哼,哼的他越来越躁动,他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腿间湿了一片。第六章第二天下了雨,空气里湿漉漉的。风盏醒过来以后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尴尬,房间里很安静,千重川不在,他摸索着下了床,突然感觉自己腿间凉凉的。他还不到发情的年纪,风盏不知道昨晚是因为什么,他总觉得鼻尖上一直萦绕着一股香,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吃的果子的味道。风盏沉默了,他就这么穿着弄脏了的裤子坐在床上,有些局促不安地等着千重川,过了好一会,他才把千重川等回来。今天的早饭是粥,很甜,还有一些吃起来硬硬的东西,千重川告诉他:“里面放了蜂巢蜜,可以吃,试试?”风盏把它们吃了下去,还是觉得自己总能闻到那股奇怪的香味,他喝光了粥,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我想换裤子。”千重川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等他把桌子收拾干净,千重川拉着风盏上了床,三两下就脱了他的裤子,又随手拿了一条新的帮他换上,千重川没有故意去看风盏的腿间,只是恍惚瞥了一眼,是一小团软软地缩着。风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全身僵硬,千重川却没有当一回事似的:“帮你换了,但是换下来的要你自己洗。”“……嗯,”风盏过了好一会才出声:“我知道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千重川要把菜地里的菜都收一下,还要重新修整一下厨房里的灶台,也想给几只小野狗洗个澡。他和了一点泥,盘着腿坐在地上干活,厨房很大,也很亮,从前僧人们吃的大锅饭就是在这里做的。风盏坐在他身边等着,有一些心不在焉,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很好,他已经适应了,如果不是自己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就一直和千重川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坏事。看不见的时候,耳朵就很灵敏,他清楚地听见了千重川拿泥水贴在灶台上的声音,还有千重川的呼吸声,很平稳,落在风盏耳朵里,就像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一样,他突然找到了一点依靠似的,觉得千重川这个普通的人类比自己这条龙要可靠的多,这么想着,风盏又有些不自在,他想起了早上千重川那么随意地帮自己脱裤子。他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琐碎的家务总是最累人的,千重川忙到了下午,风盏无所事事地等他,等他忙完了和他说:“想去前面走走。”大雄宝殿离这里并不远,千重川带着他走了,没有说话,路上满是杂草,风盏走的跌跌撞撞,千重川只好握紧了他的手腕,两个人走了好一会才到,千重川拉着风盏跨过高高的门槛,给他解释:“这是大雄宝殿,供着竖三世佛。”三座佛像庄重威严,分别是释迦佛,燃灯佛,和弥勒佛,风盏被他带着,靠近了弥勒佛,他给风盏解释:“你可以拜拜弥勒佛,据说弥勒佛主来世。”修来世,风盏是没有想过的,龙的寿命很长,来世于他毫无意义,可是千重川这么说了,风盏就答应了,他像模像样地跪下来叩了几个长头,又摸索着拿了一炷落满灰尘的香,千重川正回头看着门外,没有注意,等他回过头来,风盏已经把它们拿在手里了。“……放下,”千重川轻声说:“不要随便动。”风盏赶紧放下了,他有些迷茫地抿着嘴望着千重川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千重川也没有训斥他,但是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千重川有些不高兴。“对不起,我不知道。”风盏说。千重川嗯了一声,风盏举着手让他拉着:“回去吧。”那双手长得很好看,清瘦修长,指甲都微微透着一点粉色,千重川盯着那双手看了很久,他没有动,风盏不知道他怎么了,试探着往千重川的方向伸了伸手,像一只落寞的鸟,千重川很慢很慢地把手伸过去,握着他的,一言不发地带着他走了。两个人原路返回,一起回了房间,风盏坐在床上,还没有松开千重川的手,他又有些不安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动东西了。”“……没关系,我去做饭了。”千重川很平和地说完,就松开了他的手,刚一出门,就忍不住无声地吐了一口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几道细长的灼伤还在隐隐发着火光。千重川的手被火灼烧一样地痛,他走到了厨房,随意坐在地上,抬头看窗外的天。这会雨小了一点,看着没有刚才那么阴了,千重川拿指头搓了搓伤口,那点流火慢慢消去了,可是痛感更甚,他很能忍,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甚至呼吸都没乱,过了那个最疼的点,痛感很慢很慢地减轻了,他才站起来,给风盏做晚饭了。手上的伤很缓慢地愈合了,千重川擦了擦手上的水,又洗去了嘴角的血,他缓了一会才把做好的饭端走。他吃不太下去,坐在长凳上看着风盏吃,风盏微微垂着眼睛,浓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片阴影,他吃起东西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看着像什么无害的小动物。千重川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忽略了那点痛感。晚上两个人躺在一起睡觉,风盏挨的离他很近,千重川下意识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好黑呀,”风盏突然说:“都快忘记白天是什么样了。”千重川翻了个身,两个人脸对着脸,他慢慢地把风盏抱进怀里,像是哄一只小狗崽一样,他一下一下地抚摸风盏的后背,风盏觉得有了一些依靠,就没有刚才那么怕黑了,他的忐忑消去了一些,千重川低声说:“往下一点躺。”风盏很听话地支着胳膊稍微往下躺了躺,千重川的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他整张脸都埋在了千重川的怀里。风盏觉得这太亲昵了,可是他又觉得很舒服,两厢权衡之下,他没有动,很乖顺地让千重川搂着,千重川问他:“哼个曲子给你听吧?”风盏嗯了一声,千重川就微微吐了一口气,他低低地哼了昨夜拿竹哨子吹的曲给风盏听,本来是很活泼的调子,风盏却想起了昨晚那个被什么东西缠绕的梦,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千重川的声音很低沉,曲子也哼的很好听,风盏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青草气息和雨水味,陌生又熟悉,因为看不到白天,风盏觉得自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的时间被拉成了一长串,很混沌,每时每秒都有千重川在,他说不清楚对千重川是什么感觉,虽然他清楚千重川对待自己和对待墙角那几只小肥狗没什么区别。 第9章 千重川没有躲,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风盏,少年一张光滑的脸挨的他很近,长而浓密的睫毛显得他一双好看的眼睛有些迷惘,微微翘起来一点的鼻尖,让他看起来有些稚气。风盏亲了那一下以后,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他又笑着亲了一下,亲的千重川脸上痒痒的,他把柔软的嘴唇贴在千重川脸上。千重川对待什么小动物一样亲昵,他拍了拍风盏的头,让他趴在自己怀里,风盏很听话地趴下了,温热的身体被千重川抱着。千重川过了一会却又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仰着头,仔细地打量他,风盏一直在笑,笑的有点傻气,看的千重川生出一股心软与不舍,风盏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望着他的方向笑,又挣脱开他的手指,支着胳膊坐起来,弯着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脑袋。“还不睡觉?”千重川轻声说:“明天要早起。”风盏摇摇头,闷闷地说:“不睡了。”这么说着,他又在千重川脖子上亲了一下,风盏被他亲的有点痒,又抬起他的头来,让他看着自己。两个人挨的太近了,呼吸都交缠着,过了好一会,千重川慢慢凑过去,在他嘴角处拿嘴唇轻轻碰了碰,安抚似的:“快睡。”风盏被他碰了一下,就老实了一点,很乖顺地嗯了一声,躺在他身边不动了,千重川把他搂在怀里,两个人面对着躺,安静的只能听到角落里的小奶狗偶尔发出的一点哼唧声。千重川忍不住把他抱的紧了一点,摸了摸他的头,风盏本来都有了一点困意,被他一碰,又不想睡了,摸索着拿手指去碰千重川的脸。千重川没有管他,任凭他柔软的手指抚摸自己,等风盏不动了,千重川吐了一口气,他偏了偏头,碰上了风盏的嘴唇。是很缓慢,很柔和的一个吻,千重川轻轻勾着他,与他唇舌交缠,风盏什么也不会,任凭他怎么动作,偶尔急促地喘息两下,发出一点闷闷的鼻音。千重川又一次尝到了甜酒的味道,他吻的深了点,勾着少年的舌头舔弄,又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轻轻地咬,一直亲的风盏喘不过气来,躲开了,他才停了下来。风盏的嘴唇被他舔弄的水光淋漓,整个人都有些迷茫了,千重川又抬着他的下巴轻轻亲了一下:“这回可以睡了吧?”风盏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没再动作,千重川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在他嘴唇上又轻轻亲了一下。外面的风声稍微大了一点,大暑已经过去,秋天快要来了,最近会多风,风盏有一些单薄的身体缩在他的怀里,他怕风盏觉得冷,又抱紧了一些。对于刚刚的吻,千重川没有回味,明天风盏醒过来,什么也不会记得,他没必要多做纠结。他自觉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被一个美好的少年引诱,他无法不做出回应,就像那些短暂而美好的时刻,比如雪花融化,比如昙花开放,如果非要追求一个后续或者结果,是换不来什么的。风盏单薄的肩膀抖了一下,千重川摸了摸他的脸,又去吻他潮湿柔软的嘴唇。米酒酿的很好,香而甜,千重川心想,还可以照着这个方法再酿一点。千重川第二天起的很早,他没有叫醒风盏。风盏显然是喝的太醉了,睡得脸红扑扑的,缩在千重川怀里,千重川觉得自己抱了只暖融融的小动物,类似乖顺的猫狗一类,仿佛下一秒风盏就会睁开眼睛舔自己的手,他轻轻摸了摸风盏的头,托着他的肩膀把自己胳膊抽出去,下床了。昨日风雨停息,千重川收拾了院子,瞥见了蛇坑上的石头,他想了想,走过去把那块石头搬下来,一股臭气扑面而来,里面已经是血腥泥泞的一片,千重川站了一会,轻轻吹了个口哨,脚边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低头看了看,一只浑身罩着黑雾的妖物正伏在地上看他,活像一只奇怪的壁虎,千重川示意它跳进坑里,它扑腾着下去,张开了嘴巴。千重川低头看了看,转身走了,坑里还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是那只食垢鬼在吃妖怪的骨头。他以为风盏要过一会才醒,没想到等他再回到房间里,风盏已经支着胳膊坐起来了,捂着头,看着很不舒服,他走过去帮风盏按了按太阳穴。“你昨天喝了多少,知道吗?”千重川说。风盏不知道甜甜的米酒也能这么醉人,可能是因为他从未喝过,一下子喝这么多身体接受不了,他只觉得晕乎乎的,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就喝了一碗。”千重川摸了摸他的脸,觉得很热,就把微凉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清醒,风盏抬起头来,很迷茫地望着他的方向,千重川有一些心软了,他轻轻拍了拍风盏的脸:“以后不能多喝了,听见了吗?”风盏嗯了一声,千重川就转身去给他做饭了。风盏一直没什么精神,吃过饭就去院子里逗狗了,千重川在院子里劈柴,他没去看风盏,等他回头的时候,风盏已经走到那个蛇坑边了。风盏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咀嚼声,还有一点咕咕的喘气声,似乎是什么古怪的动物,他仔细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蛇坑的方向,往那边走了走,他刚想蹲下来仔细听听,就突然被人拖走了。千重川几乎是不容他反抗地把他拉远了,风盏听不见那阵咀嚼声了,他也来不及想有什么不对了,千重川挨得他太近,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你乱走什么?掉进去怎么办?”他说话的时候,食垢鬼已经幽灵一般鼓着嘴巴爬出来了,尾巴一摇一摇地贴着地面溜走了,坑里的血肉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几只半死不活的蛇。风盏挨了教训,也没什么感觉,他想离千重川远点,可千重川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听见了吗?以后不要乱走。”热气呼在耳朵上,风盏觉得很痒,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他转过脸去想和千重川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嘴唇擦过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他碰到了千重川的嘴唇。风盏作为一条龙,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却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他隐约想起了什么,又因为昨天喝了太多酒,怕自己神志不清,不敢确定。千重川慢慢地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微微抬起脸来,这会天光大亮,他看的比昨夜清楚多了,仔细打量了风盏好一会,他心想,真是个好看的孩子。如果不是有那双眼睛,只单纯地以身体作为祭品,估计连鬼王也舍不得一晚上就把他折磨死,应该会把他栓在床上,让他跪趴在脚边,随时随地都可以握着他柔韧而纤细的腰狠狠地玩弄他,折磨他,看他哭,让他疼,或者带着他登上肉体的极乐,看他张着嘴呻吟扭动。这样良善而纯情的少年,如果真的被那样对待,会变成什么样呢?“你干什么……”风盏不大自在地开了口。千重川把手松开了,他没事人一样回答:“看看你。”风盏的耳朵又红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很迷茫地望着千重川的方向,看的千重川心里又生出了怜惜之情,他摸了摸风盏的头:“你害羞的时候就会耳朵红吗?”“不是啊。”风盏捂着自己的耳朵不让他看,转身走了,却不小心被千重川堆在一边的柴火拌了一下,他又倒在了千重川怀里,一动也不敢动,闻着千重川身上的味道,觉得晕乎乎的。千重川没有再多做什么了,他想归想,却不能真的做,告诉风盏不要乱走,就继续做自己的活了,风盏坐在门口,那几只小奶狗在他腿边转来转去的,他也没有心思去摸,满脑袋都是千重川有力的胳膊和他身上好闻的气味,风盏又想起了几天前他抓着自己的手洗米,他的手比自己的大一圈,完全包着自己的……风盏觉得自己慌乱的气都喘不过来,他抿着嘴唇坐了很久。也许是怕风盏觉得无聊,千重川拿了一把竹篾坐在风盏身边,给他编一个小玩具,风盏挨着他,千重川很随意地和他说:“给你讲故事吧,听不听?”没等风盏回答,千重川就接着说:“这个庙附近,其实真的有鬼,就在后山上,我带你去看听音路过的那片树林里,有一座坟,里面埋了一个女人。”“你怎么知道?”风盏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因为墓碑上写着字,”千重川的手指灵巧地动着:“晚上也能听到她的哭声,她一边哭一边说:琼华。”“琼华是她的夫君吗?”风盏问他。“不是,这个女子还没有婚嫁,”千重川说:“她就这么哭了很久,庙里的大和尚做法事也不管用,一直到第二年,有人来找她的坟祭拜。”“是那个琼华?”“对,就是那个琼华,”千重川回忆着:“琼华说,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根本不知道和她有什么交集,可是这一年多来,总是梦到她,琼华不堪其扰,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个女子已经仙逝了,他可能是有些害怕了,才过来这一趟。” 第11章 狗长大了,自然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风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说不好怎么了,似乎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他有一天也要走。因为想到了这点,风盏有些蔫巴巴的,千重川以为他走累了,很自然地把他背在背上了,几只野狗很通人性,一直跟着他们俩,千重川背着风盏一直走了很远,几乎要到山里了,才停了下来,他微微卷着舌头吹了个长长的口哨,风盏听见几只野狗在他们周围呼哧呼哧地喘。“……非走不可吗?”风盏到底是小孩子脾气,他心软了,不舍得这几只狗。“野狗哪能在家里养?”千重川给他解释:“再大一点,就不知道自己找食了,到时候再放出来,它们肯定要饿死在山里。”风盏一下一下地捏着千重川的肩膀,他犹豫着小声说:“就一直养着,不行吗?”“庙里就那么一点地方,”千重川拍了拍他的手:“野狗当看门狗养,会把它们憋坏的。”风盏沉默了,有些丧气地把脸放在千重川的肩膀上蹭了蹭,他听着几只野狗跑远了,心里有些失落,觉得它们和千重川一样的无情。千重川把他放在了地上,捏着他的下巴看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哄他:“等会回去再给你烤红薯吃,还有蜂蜜,行不行?”风盏嗯了一声,还是有些落寞,千重川干脆搂着他的腰吻他,唇舌交缠发出一点湿润的水声,风盏一开始还推他,后来就软了,又乖又安静地任他亲吻,右手和他的左手缠在一起,十指紧扣着。千重川亲够了,又去舔他的唇角,一路往下,在他的脖子上温柔的吻了一下,背着他回去了。这是个阴天,起了风,千重川走的快了点,他知道风盏怕冷,风盏伏在他的背上,突然紧紧地搂着他,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走,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明天,风盏做不到像那几只野狗一样无情,他开始舍不得千重川了。是只有一点点舍不得还是很多,风盏不清楚,他的脸贴着千重川的脖颈,在他宽阔的背上趴伏着,撒娇一样地蹭,天地苍茫,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无依无靠。所以他舍不得。回了家,千重川还背着他,哄孩子似的走来走去,风盏好不容易露出了一点笑,千重川才放下了他,忙活着给他做烤红薯。有些事开了一个头,就停不下来,风盏觉得自己心里也痒痒的,他总想去亲千重川,刚刚千重川搂着他的腰亲吻他,风盏的心跳的特别快。红薯烤好了,风盏没有吃,他舔了舔上面的蜂蜜,试探着凑过去吻千重川,千重川没有躲,捧着他的脸回应,风盏看上去有点可怜,千重川很心软,他坐下来,把风盏抱到自己怀里,轻声问他:“怎么了?”“我要是走了,你也会像这么送我走吗?”风盏问他。千重川本来是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背,听到这句话,他停了下来,仿佛一瞬间清醒了一般。他慢慢地松开了风盏,把烤红薯递给他吃,站起身来出门了,风盏迷茫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他站起来追着千重川,一不小心拌在了门槛上,可是他没有摔倒,千重川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又把他推回了长凳上:“我去做饭。”风盏低着头,很落寞地嗯了一声,他趴在桌子上,单薄的肩胛骨支着,轻轻地把烤红薯放在一边了。千重川转身走了,没再看他。那天晚上,千重川没有抱着他睡,风盏背对着他,抿着嘴唇沉默着,一直到了后半夜,风盏以为他睡着了,拿手指轻轻勾着他的指头,一下一下地碰触。千重川没有睡着,他的小拇指被风盏微凉的手指勾着,心里打了个突,他知道自己不该招惹这个孩子,可是他有些情难自控,过去的日子里,他经历的够多了,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居然也会舍不得。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给风盏讲过的那个故事,那个死去的女子和琼华,如果慢慢地和风盏相处,这点舍不得肯定会变成更深的痴狂,千重川不能否认自己有所期望,也有一些心动。可是他更不能否认的是,自己和风盏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无论风盏以后变成什么样,他都不配和这个少年在一起。风盏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拿头在千重川的胳膊上轻轻地蹭,微凉的手指尖摸了摸千重川的指节,千重川睁开眼睛看他,发现风盏抿着嘴唇,眼圈有一点红了。千重川的心尖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泛起了疼和痒,他伸手蹭了蹭风盏的眼睑:“你怎么了?”风盏吓了一跳,转过身去了,千重川掰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他也没反抗,只那么蔫巴巴地沉默着,千重川的心软成一团,他只好把风盏搂在怀里,拍他清瘦的背,又在他唇角亲了亲:“抱着你睡。”院子里一片安静,风声也没有,千重川搂着风盏,觉得他在自己怀里软成了一团,用力抱一抱,骨头却也硬着,风盏被他折腾的睡不着,也不太想睡,他又噘着嘴巴去亲千重川,千重川躲了一下,风盏就垂着头不理他了。“你闹什么脾气?”千重川很温和,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是能随便亲着玩的吗?”“不是你先亲我的吗?”风盏闷闷地反驳:“你白天还亲我了,也是亲着玩的吗?”千重川想起了那个夜晚,风盏笑出了一个梨涡,噘着嘴巴亲了自己的脸,是谁先开始的呢?风盏那个孩子气的吻也算吗?归根结底,确实是自己先撩拨他的。“风盏,”千重川低声说:“你多大了?”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条龙,风盏都不大,他还是个小孩子,风盏想了想,告诉千重川:“十七了。”千重川看了他一眼,怪自己让一个孩子难过,他让风盏躺上来一点,捧着他的脸拿手指头一下一下地蹭,风盏问他:“我要是走了,你会舍不得我吗?”孩子气的话,只有孩子才能问出来,可是这个孩子又让千重川觉得可怜可爱,让他心软和怜惜,他只好抱紧了风盏,告诉他:“你说我会不会想?”这就太亲昵了,风盏不知道怎么回,千重川闭着眼睛凑近了他,叼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舔,一下一下的,把他舔的软着嗓子叫,细长清瘦的手指头胡乱地在千重川身上抓,千重川舔够了,伸手去摸他露出来的肩膀,风盏又说:“我不要……”千重川停了手,只是没再动,仍然摸着他的肩膀,风盏喘息着,不知道怎么想的,支着胳膊坐起来,伏在他身上去亲他的嘴唇。“你不是不要吗?”千重川把他推开了,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风盏安静了一会,泄气似的趴在床上,他乱的很,要不要?要什么?他也不清楚。千重川突然伸手摸了摸风盏的腿间,那里还软着,风盏吓了一跳,千重川把手滑进他的裤子里揉捏了几下,也许是因为太紧张,风盏仍然没有反应,就像千重川帮他换裤子时瞥到的一眼一样,一小团软软地缩着。风盏推他,咬着牙齿,心跳的快要蹦出来,又急又气:“你别这样!”千重川拿指腹蹭了蹭那里,风盏有了点反应,他推的没那么用力了,千重川一手搂着他,一手抓着他微微硬起来的下身揉捏搓弄,没一会就觉得风盏完全硬了,千重川欺负人似的,不让他挣扎,心里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快意。风盏忍不住叫,叫的像什么小动物,他没经历过,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他一边推千重川,一边想着和他接吻,嘴里嗯嗯啊啊的,没过一会儿,他就扭着腰,手指头死死抓着千重川的手腕:“不行……”“怎么不行?”千重川呼吸都没有乱,他欣赏什么好东西似的,就着月光看着风盏,他听见风盏说:“我想……想解手!”千重川用力撸动了几下,风盏发着抖射了出来,他仰着头止不住地喘。千重川低头亲了亲他的嘴,没说话。过了一会,风盏回过神来,他慌乱地说了句什么,千重川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我说,”风盏又怕又羞耻:“我是不是尿在你手上了……”千重川笑了一下,他搂着风盏倒在床上,没说别的,问只他:“你在家里,你娘叫你什么?”风盏呆呆地回他:“叫我小宝。”“小宝,”千重川拿了自己脱在一边的衣服擦干净手,他抱着风盏亲了亲,又叫了一声:“睡吧,小宝。” 第13章 恶鬼,畜生……它们都在欲界。千重川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排斥,但是他从未信过这些,药王菩萨总不可能一无所知,如果自己真的是什么恶鬼,他还会对自己这样的和颜悦色吗?自己怎么可能在无色天安稳地待着呢?他依旧做他的事情,依旧那样沉默而稳重,他第一次挨打时,没有还手,因为他不想招惹事端,可是次数多了,千重川无法忍受,他一直沉默,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恶意。他只有一个,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却也没有输,第一次打架以后,他捂着被打破的嘴角坐在地上,耳边是空灵的诵经声,还有隐约的乐声响起,千重川沉默地听着。“千重川,”药王菩萨站在不远处叫他的名字:“来。”菩萨头戴宝冠,手持药树,身绕如白宝帐,周身流光,法相庄严,他微微垂目,看着千重川破了一些的唇角。千重川走过去,虽然低着头,却挺着背,他有一些忐忑。可是菩萨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点了点他的嘴角,千重川不疼了,他慢慢地跪下来,垂着头。“不要跪着,站起来。”菩萨低声说。千重川站起来,他的背微微挺直了一些。“菩萨,”千重川忍不住开口:“真的只有恶鬼会有红眼睛吗?”他抬起头来,一双赤红的眸子泛着光。“当然不是。”药王菩萨与他对视,眸间光华流转,如同珠旋玉碎。凡人若能见到菩萨宝相,不仅身体上的病痛会立即消除,心里的烦恼也会无影无踪,千重川虽然不是凡人,却好像也得了这种大宽恕,他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不知道,红眼睛的不一定是恶鬼,恶鬼却一定是红眼睛。千重川是没有办法修成正果的。越是长大,他心里的疑虑越重,他偶尔会对着水里自己的红眼睛发呆,可是他总记得,菩萨说过的那一句:“当然不是。”直到有一天,千重川偷偷地听到了药王菩萨和药上菩萨的对话。千重川现在还能想的起那一日,他捧着经书走进大殿,药王菩萨和他的弟弟药上菩萨正对坐谈经,看他来了,两位菩萨停了下来,千重川恭敬地垂着头走过去,把经书放好,施了一礼,就转身走了。他走出大殿好一会,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把一本别的书混在里面了,他往回走,却在还没进去的时候,听见药上菩萨问:“千重川还没显形吗?”药王菩萨沉默了一会,回答:“恶鬼显形,会有征兆,可是我看不到他的征兆。”千重川当时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呆立在原地。药上菩萨说:“他虽然只有一半的血来自恶鬼,这一半却太强,我一开始也以为,可以压的住,可是他的眼睛越来越红了。”“是我托大了,”药王菩萨的声音明明是从小听到大,千重川却突然觉得很陌生:“也不知道这样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远处有人来了,千重川余光里瞥见一眼,赶紧走掉了,他脑袋里一片混乱,不敢抬头,他怕死了别人再看到自己的红眼睛。这件事,一直没被说破,可是千重川长得越大,越是瞒不住,千重川很怕哪一天自己真的会突然化形,越是忧虑越是紧张,甚至比真的化形还让他害怕。他决定和菩萨说清楚。那一天,千重川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大着胆子用自己的红眼睛仰望着菩萨:“我听到了您和药上菩萨的话。”药王菩萨看着千重川一双迷茫的眼睛,他不忍心地闭了眼,慢慢地说:“你的母亲,是一名比丘尼。”千重川很惊讶,比丘尼是出了家的信女,他的母亲怎么会是比丘尼?“你的父亲,是堕入鬼道的阿修罗王。”堕入鬼道的阿修罗王,恶中之恶。“你的母亲已经故去了,”菩萨仍然闭着眼睛:“你的父亲还在鬼道中。”药王菩萨当初结佛缘,就是听日藏比丘尼讲经,他受了点拨,心中感激,才会种药供养比丘尼,发了大愿,修得正果。他又有一颗慈悲心,听闻有这样一个婴孩,菩萨有心寻找,终于在欲界找到了他,那个时候,千重川还没有睁眼。等他终于睁眼了,一双眸子泛着光,谁都看得见,它们透着不详的赤红。第十章千重川听完菩萨的话,那一点忐忑反而逐渐地消去了,事情就是这样,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他只是需要一些勇气去面对。他决定离开。药王菩萨没有挽留,如果千重川真的显形,他会立刻死在无色天里,多留他反而是害他。“天地在乎,万化由心。”菩萨低眉垂目:“千重川,无论你在哪里,都要记得,天地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有心,无论是人的心,还是鬼的心。”千重川茫然地抬头,菩萨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念了句佛号。药王菩萨普度众生,千重川却不算在内,他没办法被点化,他只能两手空空地走,去面对属于他的未知。离开无色天的那一日,千重川很平静。他没有想着去找他的父亲,在他的心里,虽然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但是自己和他毫无关系。千重川一路往欲界去了。欲界有人,有恶鬼,有修罗,有畜生,千重川发现天地苍茫,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但是他一直在前行。他在恶鬼道附近找到了栖息之地。这里的土地都像被火烧过一样漆黑,天也是昏黄阴暗的,可是最大的好处就是清净,其他的恶鬼并不敢来打扰千重川,这一小片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住。他第一次吃肉,吃的是生肉,那是一只奇怪的鸟,千重川不认得,它就这么飞到千重川身前,非常畏惧地抖着翅膀掉在地上,他想把那只鸟拿起来让它飞走,可是千重川刚刚碰到它,它就很痛苦地挣扎,羽毛落了一地,千重川松了手,它掉在地上不动了。千重川从没想过杀生,无论这是一只什么鸟,他都没想过,可是这只鸟就这么死在了他的眼前,他控制不住似的捡起鸟咬了一口,血肉的滋味刺激了他。千重川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爪,他跑到水边垂着头看,自己的头顶生出了只有恶鬼才会有的尖角,微微弯着,是骨头的质感,他的眼睛红的好像要滴下血来。他终于化形了。 第15章 “干什么?”老和尚睁开眼睛。“……我以为你睡着了。”千重川松了一口气。“你是以为我去了吧?”老和尚还笑眯眯的:“就算真的去了,也不用这么慌张。”他这么说着,拿了自己的佛珠出来,一百零九颗菩提子,老和尚一粒一粒地拨弄,他的手指动的很慢很慢。“人死如灯灭,”他说:“灯灭了,你也会慌张?”“怕黑的人当然会慌张。”“一只恶鬼,还怕黑吗?”千重川闷闷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在那晚,千重川杀人了,他杀了庙里的一个和尚,和尚死的很惨,被他拿利爪开膛破肚,死不瞑目。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拿绳子捆的严严实实,双手被一串长长的佛珠缠着,他疼的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千重川慌乱地去找老和尚的身影,他找到了,却不敢看,只看着他整洁的衣衫,千重川死死咬着嘴唇忍着疼,他没有再叫出声了。老和尚走过来,慢慢地解了他手腕上的佛珠,他让僧人们把千重川放进柴房,转身带着他们走了。千重川再被放出来的时候,寺庙里只剩下老和尚还有他,剩下的僧人们不知道去哪里了,千重川没有问,他只是跪着,可是老和尚让他站起来,没有问他那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千重川心里却已经濒临崩溃,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僧人。“从没想过渡你,”老和尚低声说:“只是看你一只小鬼,心有善念,不忍心让你堕落,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我应该想到有今天。”千重川流着泪看他。“过几日,鬼道大开,又逢鬼月,庙里可能不大安全,”老和尚告诉他:“那一天跟着你来的恶鬼,可能会趁机捣乱,你可以先出去,避一避他。”他一句也没提那个死去的僧人,一句也没有提千重川造下的罪业。千重川当然不肯走,他怕自己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他执意要留,老和尚也拦不住,两个人还是会在禅房对坐,老和尚却没有再给他讲经,总是闭着眼睛想什么,他心里的自责与纷乱更重,毕竟千重川是他带回来的。老和尚所说的鬼道大开那一天,前半夜是风平浪静,过了子时,喧嚣声突然响起,像是身处闹市,千重川警惕地站起来,他跟着老和尚一起去了大雄宝殿。拿了蒲团,老和尚慢慢地坐在上面,手里握着佛珠,微微动着嘴唇诵经,千重川沉默地听,喧嚣声越来越近,很多鬼怪徘徊在宝殿周围,今夜鬼力大涨,寺庙里又没有人气,它们也敢凑过来放肆,千重川面无表情地坐着,听它们的声音。摩稚多来的时候,庙里已经闹成了一片,他不敢进大雄宝殿,站在门外喊千重川:“哥哥。”千重川沉默着,没有理会,老和尚没听见一样,继续念他的经。“你杀了这个臭老头,跟着我回去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呢?”摩稚多干脆盘着腿在大雄宝殿外坐下了,他不敢听经,好在老和尚今天读经的声音很小。他看着里面与老和尚对坐的千重川:“你是恶鬼,这不是事实吗?有办法改变吗?念念经求求神就能把你的血洗出去,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滚,”千重川看着他:“滚远一点。”摩稚多黑了脸,他随手扯过一只小鬼撕咬着脖子,小鬼尖叫着,听得千重川心烦意乱,更让他烦扰的是,他闻到了小鬼腥臭的血味,竟然也觉得饿。他闭着眼睛不去想,心里默念着六字大明咒,摩稚多咀嚼的声音更响了。“哥哥,”摩稚多舔了舔手上的血:“我听说你前几天也杀了一个和尚?和尚的肉好吃吗?”千重川猛地站起来,老和尚却伸手拉住了他,他咬着牙又坐在蒲团上,背对着摩稚多,不去看他。“我吃过一个和尚,酸臭,”摩稚多回忆着:“血也腥,没什么好吃的,不知道哥哥吃的那个什么滋味?”千重川的脑袋里嗡嗡地响,摩稚多没有放过他,他摇头晃脑的,又抓起一只小鬼撕咬,千重川鼻子里都是血腥味,他没注意到老和尚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小。千重川努力冷静了好一会,却越来越乱,他怕自己再控制不住,咬着牙伸手去抓放在案上的香,疼的他冷汗都要流下来,却也让他清醒了一些,他转头去看,发现老和尚的气喘的有一点粗,脸色居然已经有一点灰败了。千重川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前几天杀了人,让他劳心费神,还是因为他真的年纪太大,又或者是因为摩稚多的所作所为……也许都有。他突然想起了那句“人死如灯灭”,他不想让这盏灯灭。摩稚多还在咔嚓咔嚓地咀嚼,千重川猛地站起来冲他走过去,伸手捏着他的脖子,一双手已经变成了爪,摩稚多嘴角的血腥气刺激着他。“千重川……”老和尚慢慢地说:“回来,坐在这里,不要被恶鬼引诱。”“他不也是恶鬼吗?”摩稚多咳嗽着说,他趁着千重川一分神,从他手里挣脱了,他跨进了大雄宝殿。什么事也没发生,摩稚多笑了起来,他很得意,嘴角还流着腥臭的血,他让小鬼们缠着千重川,蹲在老和尚对面,看着他。“你这个臭老头,”摩稚多露出了嘴里的尖牙:“还总想着普度众生,太可笑了,你今天死在这里,众生会知道吗?”老和尚已经是灯尽油枯,他只能勉强睁开眼睛,握着他的佛珠。千重川不想再犯杀戮,那些缠着他的小鬼他动动手指就可以弄死,但他不想在老和尚面前做。可是眼看着摩稚多对老和尚伸出了利爪,千重川脑海里有一根弦断了一样,他发泄似的捏着一个小鬼的脖子,咯嘣一声,小鬼发出了尖利的喊声。摩稚多回过头来,一双红眼睛诡异地眯着:“是不是很痛快?把它们都杀了算了,饿死鬼一生,就生的满地都是,这种东西有什么稀罕的,”他停了停,笑着说:“哥哥开心就好。”千重川喘着粗气走过来,他的爪又抓着摩稚多的脖子,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把他的脖子掐断。可是老和尚勉强站起来,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千重川,很费力地说:“千重川……你不要被恶鬼引诱,你和他不一样。”千重川要疯了,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可是摩稚多突然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世界上还有比我们俩更像的兄弟吗,是吧,哥哥!”那声哥哥刺激了千重川,他的爪狠狠地朝着摩稚多的心脏掏去,可是血腥味冲到他鼻子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前是那个老和尚。摩稚多抓着他挡了一下。千重川眼看着老和尚眨了眨浑浊的眼睛,他手里的佛珠掉在蒲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张了张嘴,却没来得及说什么,尸体就被摩稚多丢到一边,彻底不能动了。————————————————那一天,千重川以为自己杀了摩稚多。毕竟摩稚多已经吐着血倒在了地上,喉咙都被他抓裂了。千重川眼睛红的要滴出血来,周围一片寂静,他不敢看老和尚的尸体,僵着身体呆立了一会,他脱了力似的倒在地上,周围是一片寂静,满院子的小鬼都散去了,他和两具尸体躺在一起,突然之间疲累的眼睛都睁不开。 第17章 他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体型,只是偏瘦,腹部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却不像千重川的那么明显,风盏这么想着,又把手伸进千重川的衣服里仔细地摸。千重川翻了个身,两个人的脸几乎贴着,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千重川碰了碰他的嘴唇,风盏很乖顺地凑过来,微微张着嘴亲他。千重川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风盏就完全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贴着亲吻,吻的风盏下身微微起了一点反应,千重川也感觉到了,他屈着腿蹭了蹭,风盏抖了抖肩膀,又把他抱的紧了一点。千重川也想放开他,却有些情难自控,外面起了风,呼呼地吹,风盏身上又太暖和,他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可以抱着他,也让他抱着,他舍不得放手。他的手慢慢地滑到了风盏的裤子里,温热而有些粗糙的手掌握着他微微硬起来一点的性器,逗弄似的揉捏摆弄,风盏还被他吻着,喘不过气,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一点破碎的喘息,他腿都软了,挺着腰往千重川身上蹭。千重川又叼着他的耳朵舔,这会他反而不敢出声了,咬着嘴唇忍着喘息,千重川动的太下流,他没一会就忍不住抖了一下,啊啊地叫着射了出来,脱了力似的躺在千重川的怀里喘。两个人紧紧抱着,千重川又按着他的腰让他贴自己更近一点,风盏一颗心纷乱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我走了,你就在这等着我,我可能还会回来找你的。”说完了,风盏犹豫了一下,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这么说着,他还微微抬起脸,在千重川的脖颈上亲了一下。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风盏的喘息,千重川不动了,他知道风盏这话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千重川忍不住紧紧搂着风盏,似乎要把他揉进怀里,心里的犹豫和纠结被他的一句话都打的干干净净。他拿自己的红眼睛看着这个少年,看的风盏的喘息慢慢地平复了,他在风盏的嘴唇上用力咬了一下:“喜欢我吗?”喜欢不喜欢的,风盏说不清楚,他就是单纯地想和千重川在一起。“那你喜欢我吗?”风盏试探着去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短发:“你肯定喜欢我,要不然你总亲我干什么。”他又笑出了一个梨涡,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笑的多好看,看的千重川一颗沉寂很久的心都纷乱了,他抱着风盏,低声问:“你想什么时候走呢?”“我也不清楚,快了吧,”风盏提到这件事又有一些丧气,他实在是心里没有底,不过好像是说给千重川,也像是说给自己:“肯定没事的,等我回来,我就看得见了,到时候你就不用总背着我出门了。”千重川把他抱的紧了一点,轻轻拍了拍风盏的背:“等着你,怎么会不等呢,快睡吧。”他很珍惜地亲了亲风盏的脸。第二天,千重川起的很早,他给风盏做好了饭,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醒醒,吃饭了。”风盏迷迷糊糊地支着胳膊坐起来,千重川拍了拍他的背:“快去吃吧,我要出门了,你别乱走,等着我。”“你干嘛去?”风盏打了个哈欠。“去给你弄点吃的,”千重川摸了摸他的脸:“我走了。”千重川出了庙,他凭着自己的记忆,走到了那个他第一次见到老和尚的地方。那里离庙真的是有一点远了,千重川步子很大,却也走了好一会才到。今天天气不错,他抬头看了看天,眨了眨眼睛,继续往前走。普通人是看不见这里的,黑洞洞,又泛着昏黄的光,千重川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气味,是阴冷而恶臭。恶鬼道的气味。千重川重新踩上了焦黑的泥土,感觉这里比自己走的时候更荒芜了,昏黄的天似乎随时会塌下来一样,他一路上看见的都是头小肚大的饿死鬼,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他们却不敢靠近自己,千重川走到哪里,哪里就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摩稚多的宫殿。这里实在是太好找了,一片荒芜与焦黑中,只有这里是光鲜的,他打量着这座宫殿,觉得自己的弟弟品味独到,恨不得睡在金子里。他踏上了台阶,推开了紧闭的殿门,里面安静一片,似乎刚刚有一场狂欢散去,地上都是酒肉,和散落的杯盘,千重川绕开了它们。千重川吹了个长长的口哨,忽地惊起了屋檐上的飞鸟,扑落落地飞远了,里面起了喧哗声,没一会,千重川听见了摩稚多嚣张的声音:“谁啊?”他赤着脚走过来,衣衫不整,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修罗,女修罗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纱,在他怀里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千重川。摩稚多看见是千重川以后,就停下了脚步,他的红眼睛闪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哥哥,好久不见了。”千重川走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手已经变成了爪,摩稚多哼笑着:“又来打打杀杀的?不大好吧,你出了点什么事,你床上那条小龙可怎么办呢?他那么可怜,你不为他想想?”“……少打他的主意!”千重川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不是我打他的主意,”摩稚多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不是千重川的对手:“是父亲,父亲想要他的一双眼睛,看一看来世的轮回与今世的运势,可是他脾气太冲,自己伤了自己的眼睛,这也能怪到我头上吗?”看千重川沉默,摩稚多又说:“父亲想做的事,还很少有做不到的,你还是趁着他有命和你亲近,多占占便宜吧,而且等他有一天真的能看见了,你猜他会对你怎么样呢?你知不知道他割伤了自己眼睛的那一天说了些什么?”“他说——”摩稚多不怀好意地笑着:“他宁愿瞎了,也不会和恶鬼同流合污。”千重川狠狠抓着他的脖子把他掼到地上,摩稚多几乎被摔的吐血,可是他没当一回事,咳嗽着说:“你现在杀了我,不出半天他就会知道你也是个恶鬼,我总有办法让他知道。”千重川最恨被人威胁,可是摩稚多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他不得不咬着牙死死忍着,脑袋里全是风盏迷茫的眼睛和柔软的嘴唇,摩稚多得意地笑了起来:“哥哥真是深情,不过也可以理解,我当初看见他的时候,也非常喜欢呢,魔罗还说要把他献给我当做祭品,可是既然哥哥抢先了一步,那就算了吧,祝你们俩——百年好合。”他非常讽刺地笑了一声:“这么说也不对,我还是更实际一些,祝他瞎一辈子算了。”千重川慢慢地蹲下身来,狠狠给了他一拳,几乎要把他的头打进土里,摩稚多没有还手,他眼看着千重川站起来,极度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他擦了擦自己的鼻血,支着胳膊站了起来。————————————————————风盏一直等到了晚上,千重川才回来。他饿的要死,又因为看不见不知道去哪里找吃的,只好趴在床上苦着脸等,终于听到千重川的脚步声时,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哪找吃的了?饿死我了。”千重川两手空空,只好摸了摸他的头:“走的太远了,我错了,我去给你做饭了。”“吃的呢?”风盏抱着千重川:“你什么都没……”他说到这,停了下来,疑惑地闻了闻千重川身上的味道,他莫名的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是一种阴凉的腥臭……突然的,他僵住了,他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了。他茫然地抬起头来,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慌乱中,他想到了什么,他问千重川:“你是不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千重川沉默着往后退了两步,风盏却又凑过来,握着他的手腕:“你说话啊,你别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我没有,”千重川说:“别乱想了,我去做饭了,你又不饿了?”做好了饭,千重川却没有吃,这会天已经黑了,他站在院子里打了一桶冷水冲洗自己,赤裸的身体被冲的冰凉,直到一点味道也闻不到了,他才擦干净自己,转身回了房间。风盏趴在床上等他,摸到了他冰凉的胳膊,吓了一跳,热乎乎的身体贴过来:“你拿凉水洗什么澡?” 第19章 他逐渐养成了一个爱好,就是从剑柄的宝石上看自己的眼睛,那个男人的样子逐渐看的清楚了,除却那双让人看了害怕的红眼睛,风盏觉得他长得还是挺英俊的,甚至看久了,那双红眼睛也没让人觉得不舒服了。直到后来风盏才知道,红眼睛和骨头质感的尖角,都是恶鬼的标志,他的今生将会和一只恶鬼纠缠不休。从那时候开始,风盏就对恶鬼很厌恶。他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出于本能,他对自己这一双眼睛也觉得厌恶,本来他可以像他哥哥那样,随意地去哪里都可以,甚至练就一身呼风唤雨的本领,可是因为这双眼睛,他只能待在家里,本来最喜欢的练剑也成了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消遣。他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在哪里,也许是烦了,也许是无聊了,他总会想,自己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如果就像传说中的那样,那只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妖物会遭到天谴,被一道雷劈死,那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所谓吧,躲着也没用。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些事是躲不掉的。在他刚刚长成一点少年样子的时候,他在家里看见了别人,或者说,不是人,是一只黑乎乎的怪物,有他半个身体那么长,头小肚子大,贴着墙慢慢地蠕动,风盏捏着它扁扁的爪子,拿自己一双鸳鸯眼和它对视。那个怪物很快就溜掉了,干瘦枯黄的身体一扭一扭的,一阵烟似的消失掉了。风盏不知道它就是从恶鬼道逃脱出来的饿死鬼,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和它对视的一眼会给自己招来多大的灾祸,他搓了搓手,闻到了上面阴凉腥臭的味道,嫌弃地咦了一声,去洗手了。那段时间似乎总是不太平,不知道怎么,恶鬼道和这里的交界似乎被打开了,总会有很多鬼怪来这里转悠,风盏也看见过几次,他家里人一再告诫他不要出门。但是就在某个下着雨的夜晚,他的家里突然起了喧哗,他还在睡着,就被他的哥哥急匆匆地叫醒了,风盏迷迷糊糊地被他带着,从后门逃走了。他哥哥化作了本体,是一条威武的青龙,风盏缠在他身上,没一会就被送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他哥哥只匆匆地告诉他:“等我回来找你,千万不要动。”就走了。风盏等了很久,他哥哥也没来找他,天上突然打了个很响很响的雷,风盏一瞬间就清醒了,他突然想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今晚无论来的是谁,肯定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说,是冲着自己的这双眼睛来的,如果对方知道他不在,肯定会为难他的家人,想到这里,风盏猛地站起身来,他冲进了雨里,被雨打的直晃,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朝阳升起,大雨将歇。风盏的家里乱成一片,他娘最喜欢的一盆花倒在地上,土混着雨水凝结成了泥,他一路走,一路提心吊胆,好在家里人都没出大事,只是受了点伤,看他回来了,风盏的娘一边责怪他怎么自己跑回来了,一边松了一口气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过多久,风盏就又被他哥哥带走了,尽管他极度的心不甘情不愿,他觉得自己一走了之,留下他家里人替他挡着灾祸,像个懦夫,可是他哥哥沉着脸,不容他反抗地把他带走了,还是那个隐蔽的洞里,他哥哥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做了个结界在洞口,别人看不见,风盏也出不来。“你放我出去啊!”风盏苦着脸:“我饿死在里面怎么办?”龙是不会饿死的,他哥哥微微皱着眉头看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在家里也是捣乱,它们闹过一阵就不闹了,你在这等着我回来接你,我走了。”风盏抓着他的手腕看他,他只好抱着风盏拍了拍他的背:“听话。”他转身走掉了。风盏只带了他的剑,他百无聊赖,趴在地上看那块金黄的宝石,又看见了那个红眼睛的恶鬼,他恶狠狠地和恶鬼对视,拿指敲了敲宝石。风盏不记得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他已经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许其实并没有几天,可他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了。直到某一天夜里,他听见外面有声音,风盏翻了个身坐起来,以为是他哥哥来了,但是他看着外面,只看见了一群红眼睛的恶鬼。它们就在山洞外面徘徊,中间什么也没有,风盏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它们看不见风盏,却敏锐地闻到了风盏身上的味道。风盏赤着脚,无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外面的恶鬼们慢慢散去了,风盏松了一口气。“等等!”风盏看见它们中间的那个皱着眉头说:“他就在里面。”“魔罗大人,”一个长相丑陋的小鬼很讨好似的:“洞里什么也没有啊。”魔罗比其他的恶鬼更高大,他是摩稚多最得力的手下,也比其他的恶鬼看上去更凶恶,他一双红眼睛死死盯着风盏站的地方,突然抓着身边那个小鬼的脖子拿尖利的指甲抓了一下,小鬼腥臭的血撒了出来,打在一张透明的布上一样,顺着洞口流下来了。“洞里不是什么也没有,”魔罗笑的阴森森的:“不是还有一条龙吗?”魔罗一双利爪弯起,慢慢地靠近了洞口,发出了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抓挠声,风盏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魔罗的尖指甲伸了进来,像是一张布被撕开,魔罗伴随着让风盏觉得头疼的撕裂声走了进来。风盏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剑和他对视,魔罗没有动,他只是看着风盏的眼睛,半晌,他才笑了笑:“别害怕。”他身边的恶鬼都围了过来,风盏的剑穗动了动,他的剑划破了风。没过一会,风盏就浑身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小鬼倒不算什么,魔罗却很难缠,风盏有些体力不支,一时没有注意,就被他在背上狠狠抓了一下,踩在了脚下。风盏喘息着,他扭过头去不看魔罗,却一眼就看见了剑柄上的宝石,风盏愣了一下,他看见那里面有自己……自己挥着剑在眼睛上割了一道,两滴发着光的水似的东西落在了剑柄上,画面流转,他又捧着剑,眼睛是白蒙蒙的一片,试探着凑近了剑柄,那两道光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看上去有点不像自己了,面无表情的,一双眼睛很冷漠。这是在暗示自己要这么做吗?风盏喘息着想,他知道自己从这里看见的都是自己的以后……魔罗又在他腹部狠狠打了一下,风盏捂着肚子死死忍者疼,他喘息着说:“别打了……我跟你走。”他缓缓地支着胳膊坐起来,魔罗仍警惕地看他,风盏的手里还攥着剑,魔罗伸着爪过来拿,风盏一瞬间鬼使神差似的,猛地挥着剑划破了自己的眼睛,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疼的他想嚎叫,可是他忍住了。魔罗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气的挥着爪又在他的伤口上抓了一下,风盏躲掉了,可是剑却被他打在了地上。风盏看不见,他只慌乱地往后退,昂着头化成本体,长啸一声逃了出去。————————————————风有点大。风盏这么想着,伸手去试探着摸千重川的胳膊,他摸到了,细长的手指又抓着他的胳膊捏了捏。“怎么了?”千重川的声音很温柔,他把风盏抱在怀里,替他挡了挡风。已经是两个人离开寺庙的第三天,千重川脚程很快,他根据风盏的描述,大约知道了他家在哪里,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两天就可以到了,这会他们找了个山洞休息。风盏没有说话,一颗心仍然悬着,他怪自己想的太少,这么匆忙就走了,他以为魔罗知道自己眼睛瞎了,就会不再纠缠,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象中自己哥哥被抓出心脏的样子,他忍不住又往千重川的怀里躲了躲,小声说:“我好后悔。”“不要总责怪你自己,”千重川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一双有力的胳膊把他完全抱住了:“听话,也别害怕,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风盏闷闷地嗯了一声,凉凉的手伸进了千重川的衣服里,千重川任他放着,感觉自己没一会就把那双手暖热了一点,他安慰似的亲了亲风盏的脸:“还饿不饿了?”晚上只吃了一条烤鱼,是千重川下河抓的,鱼肚子上最嫩的肉都给了风盏,千重川只吃了一点鱼骨头上的碎肉,和边角上的皮肉。风盏摇摇头,千重川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早点睡吧。”风盏却没什么睡意,他想尽量谈谈好的事情,想了一会,他小声和千重川说:“要是……要是我家里人都没事的话,你就留在我家里,可以吗?”千重川楞了一下,他眼睛里满是不舍,勉强笑着说:“我留在你家里做什么呢?”“……你在庙里也是一个人啊,”风盏抱着他:“我家里也很好,不用你自己种菜吃了,也可以吃肉,”他想了半天,又说:“晚上你也可以和我睡在一起。”千重川突然把他抱得紧了一些,两个人的脸紧紧贴着,千重川心里满是不舍,一下下地蹭他:“你家里人会同意吗?莫名其妙带了个人回来。”“肯定会啊,你这么好,”风盏怕他不相信似的:“我家里人都特别好,你们都好。” 第21章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一片安静,千重川已经不在了。风盏犹豫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惶恐,那种惶恐笼罩了他,他茫然地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可是这会没有千重川过来抱着他了,他还是不敢相信,千重川怎么会是恶鬼呢?怎么可能是呢?!他惶恐不安,又觉得脑袋里一片乱,突然,他再也忍不住似的哭出了声,肩膀一抖一抖的,他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你哭什么?”千重川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了。风盏下意思地伸手去抓他,千重川没有躲,他试探着把风盏抱在了怀里,风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似的,他哭的更厉害了:“你去哪里了?”“我去给你煮一点粥喝,你家里有很多糖,”千重川轻轻拍他的后背:“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风盏想推开他,却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过了好一会,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千重川把他的眼泪擦干净了,低头看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千重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转身要走,风盏却不让:“你去哪里?”“……离你远一点,我不走,”千重川微微垂着头,像一条落魄的野狗,他勉强稳住了情绪:“你叫我一声,我就听见了。”风盏嗯了一声,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腕,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风盏就慌忙地喊他:“千重川!”他回过头来,很温柔地嗯了一声。“没什么,”风盏落寞地垂着头:“你也去吃一点吧。”第十三章无论如何,风盏对千重川,是说不出任何的恶语,也狠不下心来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他只是觉得过于震惊,以至于故意不去想自己从前对恶鬼的厌恶,他总是很难把千重川和恶鬼联系在一起,那些温暖的怀抱和缠绵的吻,风盏不敢相信它们都来自一只恶鬼。可是千重川什么也没解释,他看着风盏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更多的事情,他不能让风盏知道,那些他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情,他不能指望风盏去原谅,事实上,风盏这样已经很好了,好的出乎他的意料。千重川心里有了打算,他必须要去一趟恶鬼道,无论是救出风盏的家人,还是和摩稚多做个了结,他都要去,千重川不忍心看见风盏难过。风盏吃了一顿心不在焉的早饭,吃了满肚子的甜粥,千重川却没有吃什么东西,他让风盏坐好,试探着握着他的手。“风盏,”他低声说:“你还信我吗?”风盏没有拿开自己的手,他慌乱着答了句:“什么?”“没什么,”千重川微微垂着眼睛:“你不要担心,你的家人都没事,他们在恶鬼道,被摩稚多抓起来了,我会去把他们救出来。”风盏下意识地摇摇头,可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觉得千重川握着自己的手很温热,他忍不住握紧了一些,过了好一会,风盏才说:“我也要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找到了那把剑以后我的眼睛就看得见了……”“我带你走,我们回庙里,你等我,就在大雄宝殿等着我,听见了吗?”千重川说:“你要相信我,肯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我只骗过你一件事,以后再不会骗你了。”风盏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一瞬间只觉得心里很酸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千重川看着他略微有些单薄的肩膀发着抖,忍不住把他搂在了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只那么一下就放开了。两个人又回到了寺庙,千重川沉默着带风盏走进了大雄宝殿,他让风盏摸索着拿到了那串菩提子做的佛珠:“那些恶鬼应该是不敢来,万一来了,你握着这串佛珠,它们不敢碰你。”风盏点点头,他茫然地握着佛珠坐在蒲团上,一张带着点孩子气的脸上满是犹豫,可千重川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像是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更舍不得似的,转身走掉了。千重川再次踏上了恶鬼道,他化了形,可是这次他明显察觉到了不同,常年昏黄的天空变得更加阴郁,似乎随时会滴下水来,路上攀爬着的饿死鬼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忘川的河水奔涌的更加急切,千重川微微皱着眉头,他踏进河水时,周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嗡鸣声,似乎有谁在敲一座巨大的钟,周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了几个修罗,手持长刀,警惕地看着他。“我是来找摩稚多大人的,”千重川很冷静:“那条龙有了消息。”几个修罗没见过千重川,只打量着他的红眼睛和尖角,他们看上去比摩稚多手下的恶鬼要有智慧许多,也没那么暴躁易怒,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带头的问他:“你怎么会走这条路?”“摩稚多大人特意嘱咐我从这里进入,怕打扰了骞赛大人。”骞赛,那个出了名的阿修罗王,带着几万阿修罗堕入了鬼道。几个修罗放松了表情,冲他挥挥手:“走吧。”千重川走了,他的赤脚踩在焦黑的土地上,微微昂着头,一路走到了摩稚多的宫殿前,他抬起脸去看。门突然被打开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骞赛正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喝酒。酒是很淡的绿色,拿魔界的果子酿的,闻着有一股微微的腥甜,他把杯子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慢慢地喝了一口。如果仔细地看,他的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纹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三个阿修罗王,都没有这样。骞赛逐渐地有一些担忧,或者说,恐惧。他胆敢逆天而行,堕入鬼道,代表他并不是一个会害怕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是有一些怕,直白地说,他怕死。所以在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条鸳鸯眼的龙出世了,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寻找,他几乎是有些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今世与来世会是如何。可是他一无所获。直到摩稚多告诉他,确实有这么一条龙,就住在欲界与色界的交汇处,年纪并不大,只刚刚化了形,是自己手下的一只小鬼发现的。对于这个儿子,骞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的儿子很多,他也不是一个有很多情感的人,摩稚多在讨好他,他知道。可是这条龙出乎意料的难摆弄,骞赛这么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问身边的酒天:“他哥哥的尸体在哪里?”骞赛问的是风御,就在几天前,风御被骞赛拿刀割破了胸口。“已经处理好了,就埋在摩稚多大人说的地方。”酒天微微垂着头,很恭敬。酒天在骞赛还未堕入鬼道之前,就跟在他身边,是他得力的手下,与其他阿修罗九足千眼,或身长数丈的样子不同,他看上去十分像一个人类,甚至比人类男子还要来的秀气一些,酒天的血统并不纯粹。也许是因为这点不纯粹,酒天的智慧比普通阿修罗来的更多一些,骞赛很信任他。酒天恭敬地微微垂着头走了,他一路绕到了摩稚多宫殿的边缘,路过的恶鬼都不敢看他,他畅通无阻,走出了这座宫殿,又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一棵高高的槐树下,他微微弯下腰,消失在了入口。这里是他很早就发现的地方,不跟在骞赛身边的时候,他无事可做,恶鬼道的每一条小路他都走过不止一次。里面也不大,只放的下一张床和桌子,空气有些闷,酒天伸手打了个响指,桌上的灯亮了,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床上的风御,走近了坐在他身边。“怎么样?”酒天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第23章 风盏支着胳膊坐起来,那只鸟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扑腾的很大声,似乎怕他听不到,风盏试探着跟着它走了几步,它就这么指引着风盏出了门。第十四章千重川顺着酒天指给他的那条小路走,比来的时候少走了一半的路。可是勉强撑着走出了恶鬼道,他已经无力再站着了,终于看见满地的黄叶子时,千重川忍不住趴在了地上,费力地喘息。恶鬼诵经,大不敬,千重川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甚至觉得自己的头马上就要炸开了,他的手指无力地抓着地上枯黄的叶子,脑袋里嗡嗡地响,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一轮皎洁的月亮和着星光,朦胧而浪漫,风盏苦中作乐,他觉得它们就像风盏一样的好看。一想到风盏,千重川提起了一点力气,虽然他觉得两个人从此以后可能就会分道扬镳了,风盏肯定会和家里人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见面呢?他的剑自己还没找到,他的眼睛还看不见……这么想着,千重川突然听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人踩着枯黄的叶子走过来了,他警惕地支着胳膊坐起来抬头去看,模模糊糊的,他看见了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近了,千重川眯着眼睛去分辨,在看清楚来的那个人是谁的时候,他愣在了原地。风盏摔了一跤,一瘸一拐的,手边的青鸟扑腾着拍打他的手,不再往前飞了,他迷茫地张了张嘴,小声喊:“千重川……”千重川低低的应了一声,风盏惊喜地跑过去,他摸索着抱住了千重川,微微有点凉的手指摸到了他脸上的血,风盏的惊喜又消失了,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出来,哭的很委屈,他一边哭一边问:“你疼不疼?”千重川疼的快要死掉了,可是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手去擦风盏的眼泪,抱着他轻声说:“你抱抱我就不疼了,别哭了,听话。”风盏还是在哭,他紧紧抱着千重川,肩膀都有点抖了,千重川不知道怎么,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了,被风盏瘦弱的身体这么抱着,他又有了点力量,他试探着亲了亲风盏的脸,亲了满嘴咸涩的眼泪,风盏哭的一抽一抽的,可是没过一会,他拿袖子狠狠地擦干净了,扶着千重川站了起来。千重川实在是一步路也走不了了,风盏要背着他,可是千重川不让,他怕自己把风盏压坏了,风盏却咬着牙把他背在了肩上,风盏突然觉得自己有了点力量,他还是有点想哭,可是忍住了,他问千重川:“我往这边走对吗?”千重川的脸贴着他的脖子,突然觉得自己哪怕再疼一点也没有关系,天上的明月与星星,就算再多一千个一万个,也比不上风盏,他嗯了一声,风盏就一瘸一拐地走掉了。夜风微凉,千重川拿自己的手护着风盏的肩膀,风盏走了一会,突然又开始哭,他一边哭一边问:“他们把你怎么了?”千重川拿手指头去摸他的脸,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关心与惦记的滋味,只觉得心里一片酸软,千重川不禁咧着嘴笑了一下,他亲了亲风盏的脖子:“你心疼我吗?”风盏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千重川伸手去擦他的鼻涕,风盏赶紧躲开了,可是千重川又摸到了他的鼻子,拿手指头拧了一下:“脏兮兮的,鼻涕都流出来了。”风盏脸红了:“没有流出来。”两个人就这么踩着枯黄的叶子走了很久,走到一半的时候,风盏实在是走不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千重川放在了地上,自己也摸索着坐下来。“风盏,”千重川撕下了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递给他:“前面有一条小河,你去把这块布沾一点水,拿回来给我行吗?”风盏嗯了一声,他走了几步,回头问:“这里吗?”“再往前一点点,一小步。”千重川看着他试探着迈了一小步,慢慢蹲下去把布沾湿了,又走了回来。千重川接过了湿淋淋的布,在自己脸上和唇上仔细地擦,风盏茫茫然地坐在地上,眼角还有一点红。千重川把自己擦干净了,他轻声说:“风盏,过来。”风盏被他拉着手凑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吻住了。千重川舔咬着风盏湿润而柔软的嘴唇,两个人的呼吸都交缠着,他像个莽撞的情夫,迫切而满是欲望地吻着风盏的唇,风盏微微张着嘴任他索求,胳膊抱着他的腰,鼻子里发出了一点闷闷的哼声。千重川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吻的没那么急了,微微垂着眼睛,他勾着风盏的舌头慢慢地动,恨不得这一刻被无限制地延长,延长到没有尽头的那一天,虽然他一无所有,可是他抱着风盏,他别无所求。过了好一会,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风盏,风盏闭着眼睛喘息,抱着他,把头靠在他的怀里。风盏不去想什么恶鬼不恶鬼的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是恶鬼,可他也是千重川,风盏一向学不会自欺欺人,他就在这一刻对着星月坦荡地承认了,千重川是一只恶鬼,可是自己对他动了情。没有什么是不能承认的,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千重川抱着他缓了一会,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可是他不想走了,风盏早一点回去,就要早一点和自己分开,就算风盏不想走,他的家人也不会同意,但是把一切都寄托在渺茫的缘分上,千重川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实在是太舍不得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抱着他,给他安慰,心疼他,惦记他,还是一个这么好,这么让人牵肠挂肚的风盏,他怎么会舍得呢?他又在风盏的脸上吻了一下,下巴抵着他的头顶蹭了蹭,拿自己的宽肩膀帮他挡了挡风,千重川伸手去帮他揉了揉膝盖,低声问:“在哪摔的?”风盏早不记得在哪摔的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忘了。”千重川把他抱得紧了一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走了,回去了。”风盏嗯了一声,支着胳膊站起来,他还要去背千重川,千重川没让,两个人扶持着走,在夜色的最后时分,回到了庙里,风盏的家人还没起,风盏和千重川回了他们俩的小屋子,千重川终于可以在床上躺一躺,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困意上来,可是他舍不得睡,握着风盏的手,千重川轻声说:“来,给我抱抱。”风盏轻轻趴在他身上,怕压着他的伤口,可是千重川胳膊用了一点力气,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风盏过了一会松懈了下来,拿脸去蹭他的脸。“你什么时候回家呢?”千重川问。风盏楞了一下,他好像才想到这件事似的,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和千重川留在庙里,可是他的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把千重川带回家呢,家里人更不会同意,风盏左右为难,可是他听着千重川的呼吸声,又实在是舍不得,他突然下了决心似的:“我不回去了。”“说傻话,”千重川亲了亲他的脸:“家里人都在,怎么能不回去呢?你乖乖的和他们走,以后我想你了,就去找你。”风盏过了好一会才说:“你舍得我走吗?”千重川当然舍不得,两个人又吻在了一起,风盏的衣服都被他脱了,赤裸地压在了身下,风盏试探着伸手去摸他的腿间,摸到了他粗长的性器,咬着牙哼了一声,拿腿去蹭。千重川的喘息很重,他掐着风盏的腰去磨蹭,却突然咳嗽了起来,他又开始疼,风盏黏黏糊糊地贴着他,喘息着蹭他,他一边笑一边咳嗽,摸了摸风盏赤裸的背:“不行了,没力气了。”风盏哦了一声,赤身裸体地缩在他怀里,千重川没一会又忍不住压着他,可是他这次疼的更厉害,鼻子里都流出一点血来,千重川觉得自己未免太时运不济,可是他也没什么办法,又觉得好笑,他亲了亲风盏的肩膀,伸手去摸风盏腿间半硬的性器,可是摸着摸着,风盏也软了,他忍不住笑,风盏面红耳赤的:“我紧张。”千重川嗯了一声,却没把手拿开,攥着那软软的一团揉捏,他很珍惜地亲了亲风盏的脸:“衣服穿好了。”风盏摸索着穿了衣服,千重川又把手伸进他裤子里捏,风盏害羞地并拢了腿,千重川拿拇指在他腿上轻轻地蹭:“夹得我这么紧干什么?”“……”风盏把腿分开了一点,千重川又摸了两把,把手拿出来了。他实在是太困了,也太累了,就这么抱着风盏睡着了。千重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捂着头坐起来出了门,发现一个女子正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看那棵树。这会已经是深秋,树叶子刷刷地落下来,女子的肩膀上都掉了几片,她转过来看千重川,肩膀上的叶子掉了下来。千重川知道这是风盏的姐姐,他突然觉得紧张,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好在风盏的姐姐先给他打了招呼:“你好,我叫风荷,是风盏的姐姐。”她虽然语气很和缓,眼神却有一点警惕,尽管风盏和她说了前因后果,可是千重川的红眼睛和那一天的利爪与尖角实在是太过刺眼,她虽然感激着千重川的救命之恩,却仍然不想自己的弟弟真的和一只恶鬼扯上什么关系。好在千重川非常的“识相”,提起风盏的时候,他虽然满是不舍,却同意让风盏走,还告诉他们,以后不用担心那些恶鬼去骚扰,他会解决这个问题。 第25章 酒天把他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摸他的下巴,逗一只猫狗一样,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你弟弟真的很可怜啊。”风御听得微微皱眉,忍不住问他:“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酒天给他解释:“你弟弟不在轮回中,他是一个意外,现在他还好好地活着,只是因为他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也许以前动用过几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现在他的事情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有很多人在盯着他,只是不敢和骞赛大人争而已,等骞赛大人恢复好了,把碍事的人都清理掉,你弟弟肯定会被他再抓过来的,他敢用他的力量窥探阿修罗王的轮回,谁还会容他呢?我觉得他会被一道雷劈死,也不会特别痛苦。”风御沉着脸抓着他的领口,可是酒天没当一回事,他握着风御的手腕,轻易地压在了一边:“我只是说句实话,你生什么气呢?”他捏着风御的下巴,逗弄似的吻他的嘴唇,碰了两下,又抱着他不动了,酒天坐了好一会,很迷恋地贴着风御的脖子闻了闻,又把他放在床上,起身走了。恶鬼道的天,永远是这么昏黄,摩稚多的宫殿也是这么的不体面,酒天想起了从前住在须弥山时的场景,那时骞赛住在光明城,城纵横八千由旬,气势恢宏,数不尽的宝器莲花堆砌着,骞赛手持一柄长枪,身涂油脂,法相完全显露时,须弥山只到他的腰部,他的巨手可以遮天蔽日,率领修罗众战斗时,又是何等的威武。可是现在,骞赛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与不堪一击,就连他的恶鬼儿子都可以压制住他,酒天这么想着,有一些不屑,他又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把骞赛迷的神魂颠倒的比丘尼……真是一段乱糟糟的过往,酒天其实到现在都不大清楚,那个比丘尼是不是自愿,他只知道她生下了那个孩子以后就死了,并非因为生产,她是暴毙而亡。所以骞赛十分的讨厌那个孩子,他觉得是那个孩子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把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扔在了欲界边缘,骞赛就不再理会,没过多久,他就堕入了恶鬼道,带着酒天,带着数万修罗众。酒天那时候其实已经有一些犹豫,可是他终究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是跟着骞赛堕入了鬼道,酒天恍惚地想起了更久之前的日子,比须弥山上的宫殿与莲花宝器更加辉煌的过往,他似乎每走一步,都在往下堕落,从无色天到须弥山,从须弥山到恶鬼道,再下一步是哪里呢?酒天恍惚地想着,他叼着嘴里的竹哨子,长长地吹了一下,惊起了树上的乌鸦。第十五章千重川正坐在院子里,拿竹篾编一只小狗。风盏离开几天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风盏,千重川第一次体会到了想念的滋味,他没想到会让自己这么无力承受,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想到风盏,风盏回家了,还会想自己的蜂蜜吗?还在想自己吗?千重川放下了手里的小狗,他的心都揪着,又想起了风盏好看的梨涡,还有那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千重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却又有些无所适从地重新坐在了地上,千重川闭着眼睛回想着风盏的脸,他不知道此时此刻风盏也在想他,风盏一回到家里就觉得哪都不舒服,变成了本体泡在水里,也是软绵绵地垂着,他非常非常想让千重川抱着自己,可是这会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风盏落寞地甩了甩龙尾巴。千重川在庙里好好地修养了几天,心中其实一直有疑惑,他想找到那天带他逃跑的男人,千重川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离开无色天时,只是个少年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不至于面目全非,却也有很多的变化,那个男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又是谁?那把显然不是恶鬼或者修罗会喜欢的剑,千重川觉得它就是风盏的。因为总是记挂着风盏,千重川怕夜长梦多,他觉得身体好了一点,就动身了,他决定去上次走的那条小路再去看看,如果可以看见那个男人,最好不过了。可千重川刚站起身来,还没走出几步,就隐约听见了一声龙吟,他微微皱着眉抬头看,忽然起了一阵风。千重川警惕地看着门口,门突然被推开了,居然是风盏,他跑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把风盏抱住了,风盏吓了一跳,又很高兴似的:“你没出去呀?”“没有啊,”千重川紧紧地抱着他:“你怎么来了?谁送你来的?”“我姐姐,”风盏笑眯眯的,他摸索着去碰千重川的脸:“我想你了呀,就偷偷让她带我过来看看你。”千重川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没有讲话,看的风盏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没怎么。”千重川还抱着他,拿手指轻轻捏着他的下巴看他,两个人挨的很近,风盏红着脸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缠绵又缓慢地摸索,又很讨好地冲他笑,微微张着嘴,露出一点艳红的舌尖,他凑过来吻千重川。可是千重川突然把他撞在了墙上,风盏不知所措,千重川却握着他的脖子,把手收的越来越紧。“风盏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是有一个小梨涡的,知道了吗?”他看着眼前的风盏微微睁着眸子喘息挣扎,突然狠狠捏了一下他的喉结,风盏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嚎叫,那双好看的眸子逐渐变了形,雾茫茫的瞳孔变得赤红:“是摩稚多那个蠢东西派你来的吗?”这是一个阿修罗,长得比他的同类要清秀很多,千重川本来是想直接弄死他的,这会改了主意,他决定问问对方,那天在摩稚多那里看见的男人到底是谁。对方显然是怕了千重川,没一会就吐露了实情,千重川想了想,问他:“你说的这个酒天,除了在骞赛身边,还经常去哪里?”“……酒天大人,”那个阿修罗咳嗽了两声,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喜欢在乌满河边静坐。”千重川离他近了一点:“谢谢你的坦白,但是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肮脏的东西,顶着风盏的脸。”过了一会,他把这个阿修罗的尸体扔进了蛇坑,走出了寺庙。乌满河,千重川是知道的,很巧的,那条河就在千重川最开始来到恶鬼道时住的地方附近。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刚才那个风盏讨好的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风盏呢?千重川决定下次见到风盏的时候,也让他这么笑一笑。恶鬼道昏黄的天让千重川的心情没有那么好了,他找了个隐蔽处坐下来,闭着眼睛听周围的风吹草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千重川听见了一阵隐约的竹哨声,他睁开眼睛回头看,一个男人踩着焦黑的土地走过来了。千重川走了过去,酒天显然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千重川的胆子这么大,他瞥了一眼千重川,带他找了一个隐蔽处坐下了,两个人对视,酒天漫不经心地把头转开了,他拿出怀里的小竹哨子叼着,要吹不吹的。“那天谢谢你,”千重川看着他:“你为什么救我?”“我是骞赛大人的手下,”酒天把哨子吐在了地上:“救救他的儿子,不是很正常吗?”可是还没等千重川说什么,酒天就笑了一下:“开个玩笑,救你就救了,要什么理由?”酒天救千重川,除了因为当初对他的那点可怜,更多的是因为对骞赛的不满,他不满现在的骞赛每天只知道寄托希望于来世,他觉得现在的骞赛杀死了从前的阿修罗王,那些在光明城的日子让酒天觉得无比的怀念。千重川显然是想不到这些的,他盯着酒天腰上的剑,问酒天:“这把剑是风盏的吗?”“是,”酒天解下了那把剑,敲了敲上面的宝石:“不过我不能给你,你和那个小龙——你俩不是相好吗,看样子,你挺疼他的。”千重川不自在地承认了,酒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古怪地笑了一下。“剑给了他,他就可以看得见了,现在还能撑一撑,多活几年,看得见了以后,随时随地都有被雷劈死的危险,你舍得吗?”“……我不会让他受伤的。”千重川这么说着,语气却有了一点迟疑。“天意难违,懂不懂?”酒天想起了玉板上最后只剩下一只的恶鬼:“我要是你呢,我就对他好点,让他没有痛苦的过完这辈子,瞎了眼睛就瞎了眼睛,有什么的?你这么疼他,什么不能帮他做呢?”千重川显然是在忍着不满,酒天这么不在乎的口气谈起风盏的生死,千重川无法接受,可是他知道酒天说的是事实,这更让他觉得无法接受。“其实我说一句难听的,你也不要不高兴,”酒天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现在瞎了眼睛也不安全,天意不光是难违,还很难测呢,他生下来就是要遭天谴的,懂不懂?也许现在,也许明天,他随时都有可能死。”千重川黑着脸,酒天啧了一声:“说句实话,你激动什么?”“别再来找我了,”酒天之前对他说:“这把剑我得拿着,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也别叫我在你父亲那里不好交差吧?”“等等!”千重川突然想起来:“风盏的哥哥是死是活?”“早死透了。”酒天冲他挥挥手,离开了。 第27章 千重川紧紧抓着风盏的衣服,他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些纷乱的过往又浮现了,可他还是想解释,他不想让风盏在离开自己之前还以为自己是个滥杀无辜的恶鬼。他慌乱着开口,讲过去的日子,从在无色天时讲起,讲药王菩萨,讲他的身世,讲他如何认识摩稚多,如何被老和尚捡回来,如何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杀了人……终于说到那个混乱的夜晚,千重川说的很慢,他不想狡辩,他只能把事实告诉风盏听,可是他越说,心里越是没有底,直到说完了最后一句,千重川觉得自己要失去风盏了。风盏听完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千重川刚刚放开了他的手,他就摸索着去碰千重川的脸,他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可是他知道千重川现在很难过,他心里也很不舒服,他心疼千重川的过往,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好一会,风盏才犹豫着对千重川说:“你带我去大雄宝殿。”千重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紧紧抓着风盏的手,踩着深秋的枯草一路走,走到了大雄宝殿,风盏摸索着跪在了地上,他碰到了蒲团上那串菩提子做的佛珠,抓着它站起来,风盏走到了千重川的身前。“你记不记得我说过,”风盏的手摸着那串佛珠:“方丈可能在临死之前也没有什么记恨,他还惦记着你?”千重川当然记得,可是他并不相信。风盏细长的手指抓着佛珠伸了过来:“这是方丈的佛珠吧?”千重川嗯了一声,风盏轻声说:“你摸一下。”摸一下,肯定是要被火烧着一样的疼,可千重川看着风盏的脸,他只好抓住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千重川只摸到了坚硬的,被抚摸的圆润的菩提子,他没有感觉到疼,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不疼吧?”风盏碰到了他的手:“方丈不会让你疼的,是不是?”千重川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脑袋里嗡嗡地响,没过一会,他就被风盏抱在了怀里,因为风盏比他矮了一点,风盏轻轻压着他,让他低下头来,微微发着抖说:“你是恶鬼,一个杀过人的恶鬼,你有罪……可是方丈还是舍不得让你疼。”“我也舍不得……”风盏也在流泪,他一下一下地摸着千重川的头:“就算是你有罪,我也舍不得丢下你走,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哭了。”就像是千重川每次哄着他一样,他抱着千重川,轻声说:“听话,不要哭了。”千重川慢慢地松开了他,跪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的血肉被剖开,摊在了阳光下,风盏可以在上面踩上一脚,可是他没有,他拿手堵着自己的伤口,还那么温柔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了。他拜祭一个神明一样的虔诚,轻轻亲吻风盏赤裸的脚背,过了好一会,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把脸贴在了风盏的肚子上,无声地流泪。第十六章那天晚上,千重川抱着风盏做了很多次,风盏一直在咬着嘴唇忍耐,他觉得自己要溺死在千重川的怀里,肉体的快乐与心里的压抑都缠绕着他,他湿淋淋的贴着千重川,皮肤摩擦与肉体拍打的声音在黑夜里回响,他无力承受,可是又必须要承受,风盏的眼泪流下来,他突然贴着千重川的耳朵喊他的名字。千重川没有回应,他只是紧紧搂着风盏,要把少年单薄的肩膀都揉进自己怀里一样,他顶弄的很深,粗长的性器完完全全地塞进了那个紧致的小穴口里,他舍不得让风盏疼,却忍不住的想看他因为自己疼的叫出声来,风盏贴着他的耳朵,一声声地喊他的名字,千重川拿自己的牙齿叼着他的脖子舔咬,突然发了力,挺着腰狠狠地顶弄,风盏的腿无力地张开了,本来紧紧攥着千重川手腕的手指也松了,他迷茫地仰着下巴叫,终于听见了千重川的回应,他听见千重川在他耳边哑着嗓子叫他:“风盏。”风盏猝不及防地高潮了,他发着抖射出来,淋淋漓漓地射在了千重川的小腹上,后面痉挛似的收缩,急促地一下下叫,可是千重川还没射,他还在狠狠地折磨风盏,风盏缓了好一会,快感逐渐地落了下去,他感觉到了疼,可他还是抱着千重川,提着一口气搂着他的脖子,拿自己的后穴绵绵地裹着千重川铁硬的下身,千重川喘息着看他,一双红眼睛在夜里发着光,他突然觉得风盏比无色天里的诸佛都要来的慈悲,风盏是自己的菩萨,自己的神明……他狠狠顶了两下,射在了风盏的身体里,那种尖锐而剧烈的快意让他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抽空,他就是死在风盏的身上,也值了。风盏被他压着,疲累地喘,过了好一会,风盏推推他:“你重死了……”千重川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倒在了一边,喘了没两下,又把风盏拉在自己怀里缠绵地亲吻,风盏的身上被汗打湿了,他觉得冷,千重川舍不得下床去给他打水擦,拿自己的衣服擦了几下,又帮他把被子盖好,连着被子搂在怀里。风盏突然之间觉得他很可怜,要说理由,切切实实地摆在那里的,有很多,可真的让风盏觉得心疼的,是千重川每次抱着他的时候,都抱的那么紧,像是怕他跑了似的,风盏拿手摸他的脸,小声说:“你困不困?”“不困,”千重川盖着他的手:“抱你一会,去打点水给你洗洗。”他这么说着,伸手去摸风盏股间那个松软的小穴口,摸了满手湿淋淋的粘腻,风盏不太好意思地动了动腿,把他的手夹在了腿间,就不再动作了,千重川过了一会恋恋不舍地下了床去给他打水,他让风盏站在地上,弯下身来,拿一块软布沾了水仔细地擦,风盏羞耻地咬着嘴唇,被他的长手指在后面的小穴口里摸来揉去的,等了好久才等到千重川端着水盆走了。夜已经深了,风盏实在是太累了,他刚贴着千重川的身体,就睡着了,千重川从后面抱着他,手盖着他的肚子,他突然想到了酒天的话,想到了那句“一定会死。”千重川陡然生出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不可能让风盏有事,不管怎么样。他与他的神明赤裸着拥抱,于夜色里交颈而眠。第二天风盏起的很早,他是被千重川折腾醒的,千重川看他还睡着,就忍不住轻轻掰开他的腿把自己硬挺的下身放了进去,风盏苦着脸哼唧了一声,千重川却没再继续动了,就这么和风盏紧紧贴着,轻轻地喘,风盏舔了舔嘴唇,扭着腰动了动,后背紧贴着千重川温暖的胸膛。“你怎么又紧回去了?”千重川的脸贴着他的脖颈:“昨天晚上都被我弄松了。”风盏不知道说什么好,面红耳赤地沉默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千重川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跪坐着,要不够似的搂着他顶弄,风盏的肩膀和后背都被他亲过舔过了,只能拿手指头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忍着叫。千重川很温柔地疼爱着他,抓着他半软的下身胡乱地揉捏,风盏要被他弄死了,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这样的对待,可那个男人是千重川,那点羞耻又变成了满足,他扭着腰往下坐了坐,垂着头喘息,长发上都沾了汗水。也许是一大早就被千重川这么折腾,风盏一直都有点心心不在焉的,千重川给他拿蜂蜜煮了粥,他贴着千重川坐,没吃几口就把碗放下了,小声说:“你抱着我吃。”千重川亲了亲他的脸,把他抱在怀里,心里想着一些别的事,风盏摸着碗端起来喝了一口:“你说我哥哥会有事吗?”千重川没敢和他说实话,犹豫了一会,才轻声说:“一定没事的。”“……其实我也觉得,”风盏微微皱着眉头:“我家人没告诉我,那些东西把我哥哥怎么了,我就是感觉他现在还活着。”千重川沉默了一会,把他抱的紧了一点,拿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肚子。吃乐一顿热乎乎的早饭,风盏无事可做,又觉得腰酸,股间的小穴口也有点肿,他不想再和千重川胡闹了,就让千重川带着自己在庙里转一转。秋高气爽,千重川背着他到处的走,一直走到了庙前庭的花池附近,千重川背着他蹲下来:“这边是花池,以前很漂亮,有僧人打理的时候,夏天就会开出满池子的莲花。”风盏伸手摸了摸,只摸到了花池立起来的冰凉的石头边缘,他想了想,那个场景应该是很美的,在千重川的脖子上蹭了蹭脸:“你见过吗?”“好像是见过,”千重川回忆着:“但是我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最好的时候,记不大清了,走,带你去禅室转转。”他稳稳当当地背着风盏站起来,慢慢地走去了禅室,千重川推开门,灰尘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风盏呛的直咳嗽,千重川往里走:“以前方丈总和我坐在这里讲经,还在这里下过棋。”风盏哦了一声,伸手去乱摸,不小心把桌子上的棋盘打翻了。“……”风盏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千重川轻轻打了他的手一下:“棋盘让你打掉了。”他慢慢蹲下来捡,突然瞥见了桌子下面有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下面好像有本书。”千重川伸着手去拿,却被风盏把手腕抓住了。“你别乱碰啊,万一是经书呢?”风盏把手伸出来在地上乱摸:“在哪呢?”“前面一点。”千重川转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这个吗?”风盏抓着书问他。千重川看着这本书,这显然不是一本经书,封面被撕掉了,他仔细地看第一页的内容,笑了:“是个话本,拿着吧,回去讲给你听。”风盏哦了一声,拍拍千重川的头:“那你再背着我走一走。” 第29章 他回过神,拿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拆开来给风御看:“肉露草的种子,要不要吃一点?”没等风御回答,他就捏着风御的下巴,把纸包里黑色的小种子都灌了进去,狠狠捂着他的嘴,风御被呛的咳嗽,慌乱之中咽下去很多。酒天好整以暇地等,没过一会,他看见风御的皮肤泛起了潮红,就坐在了一边,拿着那张纸慢慢地叠,他叠了一个精致的小纸鹤,边角都对的整齐,费了一点时间,等他把这个纸鹤放在风御身上的时候,他看见风御的眼神已经有一点散了,把自己湿漉漉的性器放在风御嘴边的时候,风御慢慢地张开了嘴,主动把它含了进去。酒天看着那张神志不清,却还隐约透着屈辱的脸,他忍不住把风御抱的紧了一点,即使现在风御看着放荡又风骚,他还是觉得风御很干净,类似于一株花草一样的干净。风御很急切地吮吸着酒天的性器,他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眯着眼睛,把脸在酒天的耻毛上蹭,他又伸手去摸自己的后穴,摸了满手湿淋淋的水,风御喘息着,颤抖着搂抱酒天,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含糊的恳求,酒天没有听清楚,可是这样已经够了,他慢慢把自己抽出来,看着风御又难耐地拿湿淋淋的嘴唇碰了碰自己性器的前端。“喜欢吃吗?”酒天问他。风御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可还是有一丝神智,这让他更加的屈辱,酒天看着那双眼睛里流下了泪,可是风御很快的把眼睛闭上了,他张着嘴小声地呻吟,嘴里吐出来热乎乎的气。再次被插入的时候,风御整个人都跪不住了,他腿软地支撑着,后面那个小小的穴口充了血,红红的,湿漉漉的,被酒天撑的很开,酒天在他的背上舔咬吮吸,伸手去碰他勃起的性器。“不要!”风御突然挣扎,他带着哭腔恳求:“别碰我……”“你都被我操了,碰一下前面怎么了?”酒天狠狠地操干他,看着风御柔韧的腰与赤裸的背,那是介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体态,酒天又忍不住把自己送的深了一些,风御又陷入了情欲里。那一天,酒天在这里待了很久,直到最后一点体液灌进了风御的身体里,他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下来,低着头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抬头去看风御。风御眯着眼睛迷茫地喘息,后穴合不拢,往外流着他的体液,大腿根都是他的吻痕和牙印,两个乳头肿胀着,嘴角也是湿漉漉的。“真想让你弟弟看看你这幅样子,”酒天拍了拍他的脸:“你觉得呢?”风御勉强动了动手指,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第十七章酒天很细致地帮风御清理好,坐在他身边不动,也不说话。他经常这样静默地坐,有时候是在乌满河边,有时候是在骞赛的宫殿里,但是现在,他觉得风御的身边也很好。静坐的时候,酒天什么也不会想,是一种完全的放空,但是此刻,他鼻子里都是腥味,还有一点湿润的汗水味道。酒天心想,这里还是太闷了。他慢慢地站起来,把赤裸的风御抱在怀里,带着他钻出了这个洞口,风御的胳膊无力地垂着,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疲累,他的头也靠在酒天的怀里,看上去十分的乖顺。“带你出来走一走,不要怕,”酒天看着风御赤裸的腿间软垂着的性器:“这边很少有人过来。”起了风,风御被风一吹,觉得冷,却也觉得很舒服,他沉默地闭着眼睛,想自己怎么样才能杀死酒天。酒天抬头看了看天,又抱着他转了转:“恶鬼道真的太荒芜了,估计你也不大喜欢,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你去须弥山看一看。”“……不会有机会了,”风御冷冰冰地开口:“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酒天哦了一声,他低头亲了亲风御的脸:“那我等着吧,死之前多上你几次,希望你念着我也曾经让你这么快活的份上,让我死的痛快一点。”风御沉默着攥紧了拳头,风御心情好像不错,没走一会,就带着他回去了。酒天仔细地把他绑在床头,转身离开了。他去找骞赛,骞赛仍然的闭门不见人,酒天猜测,那一天与千重川的对峙并没有给骞赛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他应该只是惊讶自己的无能与弱势,毕竟在没有堕入恶鬼道之前,他是何等的强大,一个千重川,就算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让他落了下风。酒天只好坐在骞赛的宫殿前等,他拿出了那把剑,伸手敲了敲上面明黄色的宝石,他心想,这就是慈心菩萨的眼睛吗?远处的寺庙里,千重川正背着风盏走来走去的,风盏搂着他的脖子,骑马似的,千重川也乐得让他折腾,他在庙里四处转悠,想多找一找关于蓝毗尼园的信息。可是庙里的经书他并不能碰触,又没找到别的书,风盏噘着嘴吧在他脸上一下一下地亲,千重川分了神,他转过头去与风盏接吻,叼着他柔软的嘴唇反复地舔弄,风盏微微侧着头,喘息着离开了。没过一会,风盏又觉得低落,他想到了哥哥,又拿不准自己心里那一点的预感到底准不准了,千重川敏锐地察觉到了,轻声问他:“怎么了?”“……我哥哥,”风盏犹豫着开口,他知道千重川一定记挂着这件事,可他实在不想让千重川再去冒险:“我好想他。”千重川沉默了,他更不忍心告诉风盏那天听到的事实,又背着他转了几圈,千重川说:“我后天会去找一个人,你等我的消息。”找什么人,去哪里找,风盏没有问,他紧紧搂着千重川:“我怕你出事。”千重川亲了亲他的脸:“我会出什么事呢?”他拿了早上蒸的甜豆包子给风盏吃,风盏捏了捏,还是软的,就咬了一口,里面软绵绵的陷塞的很满,千重川怕他吃的不满意,特意多放了一些。他被千重川抱在怀里,拿头倚着千重川的肩膀,慢慢地吃。外面是风吹着树叶,耳边是千重川的呼吸声,他恨不得这一刻被无限制地拉长,把咬了一半的包子塞进千重川的嘴里,风盏又拿手指头一个劲地往里塞。千重川忍不住笑,他只好咬了一大口,咽了下去,轻轻拍了拍风盏的背:“不要闹。”风盏搂着他的脖子蹭,在他下巴上胡乱地又亲又舔,像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的亲昵,千重川拿下巴压着他的头顶,伸手去捏他还微微肿着的乳头。风盏不敢再动了,却也没把千重川的手往外推,他觉得千重川脱了自己的衣服,在他赤裸的肩膀上流连着吻,一双温热的手盖在他身上,没有多么的急色,就那样很细致地贴着他的身体抚摸,风盏软着腰靠在他怀里,千重川摸了好一会,拿手指尖轻轻地揉搓他挺立的乳头,又慢慢地往下,摸了摸他的肚子。“你要是个姑娘,这会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千重川说。“……我不是姑娘,”风盏突然有一点不高兴,他捏着千重川的手腕往外推:“你别碰我。”千重川赶紧把他抱紧了,贴着他的耳朵哄他:“我又不爱姑娘,你生什么气?”风盏不大高兴地从他身上站起来,又被千重川抱着腰拉了回去,千重川哭笑不得地哄他:“我错了,别气了,你打我吧。”他捏着风盏的手腕,把他的手往自己嘴上拍,风盏哼了一声,好歹是坐在他怀里不动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我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姑娘,就爱上你了!”千重川一下子就心软了,拿胳膊搂着风盏亲他的脸,亲的带响,风盏委委屈屈地躲,千重川拿手摸着他的肚子:“我又不想养孩子,养你一个就够受的了,是不是?你要是能生,估计比你脾气还大。”风盏面红耳赤的:“我不能生!”千重川忍不住的笑,他嗯嗯啊啊的应了:“走吧,带你去后山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了单的小崽子捡回来让你养一养,省的你没事了就知道欺负我。”他背着风盏出门,风盏在他脸上拍了拍:“走吧。”千重川背着风盏出了门,往后山去了,这会已经是深秋,满地的树叶子,千重川踩着树叶子,听着刷啦啦的响声,把风盏往背上颠了颠。他倒没真的想捡什么,就是溜达着走一走,一直走到了暮里山的山脚,千重川对风盏说:“就是在这捡到你的。”风盏哦了一声,摸索着碰他的脸:“你胆子很大呀,龙也敢捡。” 第31章 千重川摇摇头,酒天笑了笑:“说远倒也不远,就在恶鬼道的尽头。”“怎么会?”千重川皱着眉头:“那是佛祖的……”“怎么不会?你顺着乌满河一直走,走到最下游,跳进去,淹死了不就到了吗?”酒天低着头把剑放好了,看千重川不是什么好脸色,又嬉皮笑脸的。“开个玩笑,你如果没淹死,能喘气的时候就到了,”酒天说:“恶鬼道是极恶,蓝毗尼园是极善,本就是一体两面,紧挨着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千重川突然想到,话本里写的那只老鼠经过的千难万险,难道是走过恶鬼道遇到的吗?他想着回去再好好的看一遍,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和酒天挨的近,能清楚的闻到那股味道是从酒天身上传来的。那是风盏每次陷在情欲里的时候,尤其是高潮时发出来的味道,很湿润,带一点微甜,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气味,很特殊,千重川每次都喜欢抱着他,要不够似的闻,他怎么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一时之间,千重川的脸色变得很复杂,他打量着酒天,突然问他:“风盏的哥哥是不是没有死?”酒天退后了一步,他沉默着看千重川,转身走了。“等一等!”千重川抓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走:“你把他怎么了?”“……我能把他怎么样呢?”酒天的表情突然有一点倦怠:“你把风盏怎么样,我就把他怎么样,他刚刚还抱着我不松手,不让我下床,满意了吗?”“下个月十五,你父亲可能会做点什么,”酒天没有机会千重川复杂的脸色:“你想去蓝毗尼园,最好赶快去,有命活着回来再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吧,告诉风盏,他哥哥在我这里很安全。”第十八章千重川坚持要去看一眼风御,他察觉的到,酒天对自己没有恶意,但那是风盏的哥哥,千重川于情于理都要亲自看一眼才放下心来。酒天倒没说什么,只告诉他:“你想看就来看吧。”他带着千重川一路走到了那个槐树下,顺着洞口钻了进去,没一会就抱着一个人出来,千重川看了一眼,对方闭着眼睛,显然有一些虚弱,可是又紧紧地搂着酒天,并不像不甘愿的样子,千重川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风盏的哥哥,两个人长得很像。就连闭着眼睛时,乖顺地靠在别人身上的感觉都很像。“……我可以送他回家,”千重川有些尴尬地开口:“他家里更适合养伤。”“风御,”酒天在他耳边说:“这是你弟弟的朋友,你想和他走吗?”风御的呼吸很急促,他紧紧抓着酒天的衣服,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他才哑着嗓子说:“不想。”酒天哦了一声,再没说别的,盯着千重川看,他没等多久,千重川就不大自在地转身了。“等一等!”风御突然挣扎了一下,可是酒天在他的尾椎骨上狠狠按了一下,他又无声地软在了酒天的怀里,千重川回头,风御抖着声音说:“……没事,你告诉风盏,不要担心我。”酒天当着千重川的面去吻风御,风御很急切地回吻,看不出任何被胁迫的样子,酒天抬头看千重川,看的千重川异常尴尬,这次是真的离开了。酒天带着风御回了床上,他看着躺在上面呼吸急促的风御,慢慢地脱了他的衣服,伸手在他股间揉了一把,不出意外的,摸了难受湿淋淋的水。床头上,那张刚刚装着黑色小种子的纸已经被风御揉成了一小团,他哭叫着承受酒天的顶撞,只觉得自己要疯了,酒天叼着他的耳朵舔,低声说:“怎么刚才这么听话?”风御扭着腰,拿臀在他的胯上磨蹭,酒天搂着他,笑着说:“是不是怕你弟弟看见你发骚的样子?”风御发着抖摇头,他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肉体越是快活,心里越是压抑,等两个人终于一起射了出来,他红肿的后穴被酒天灌的满溢以后,他趴在床上无力地喘息。“……你杀了我吧,”风御低声说:“放过我。”酒天擦了他的眼泪,又很细致地把他的身上也擦干净了,他抱着风御,轻轻地摸他的肩膀:“我都舍不得让你疼,怎么会舍得杀你呢?”风御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酒天亲了亲他的脸:“等我死了,你就可以走了,你盼着我早点死还实际一点。”腥膻的味道和特殊的甜味交织着,酒天没过一会就又有了反应,他抱着虚弱的风御,让他坐在自己身上,托着他的臀,顺利地顶了进去。他没有急着动,只是很享受风御湿软的穴裹着他的感觉,酒天叼着风御的乳头,拿牙齿轻轻地咬,眼看着它肿了起来,他才满意地去吻风御的嘴唇。风御急促地喘,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千重川回了寺庙以后,有些拿不准应该怎么和风盏说。他哥哥活着,当然是好事,可是具体的情况,他又觉得风盏听了会接受不了,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他哥哥被别人救下了,现在不方便走动,等身体好一点,就可以接回家里养伤。“谁那么好心啊?”风盏皱着眉头:“你亲眼看见的?”千重川嗯了一声,风盏却不信,他问的很详细,直到最后千重川终于圆不过去,和他说了实话。“可是,”风盏结结巴巴的:“可是,我哥哥他……”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只好问千重川:“那个人是谁?”“……我父亲手下的一个阿修罗。”千重川说。风盏苦着脸,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终还是不太放心地说:“我哥哥真是主动去亲他的?”千重川嗯了一声,他握着风盏的手,看风盏满脸苦恼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风盏坚持,即使是和酒天起了冲突,他也要把风御带回来。可是风盏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大高兴地说:“我知道了。”风盏一整天都有一点闷闷不乐的,千重川也不敢惹他,搂着他坐在一起,千重川低着头看那个薄薄的话本。他越看,越觉得酒天说的是真的,里面描写的,那只老鼠“历尽艰险”的路程,真的很像恶鬼道,还有在进入蓝毗尼园之前,虽然写的有一些语焉不详,却很像溺水挣扎的过程。是谁写的呢?千重川把话本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沉默着想。“你还在看那个吗?”风盏伸手乱摸,把话本丢到地上:“别看了。”千重川好脾气地捏了捏他的屁股,没说话,风盏噘着嘴吧凑过来吻他,他捏着风盏的脸,把他拉到一边去了。“乱扔东西,不能亲你。”风盏笑嘻嘻的,嘴边一个小梨涡又露了出来,千重川看的心软,把手松开,拉着他躺回了自己怀里。他深深浅浅地啄吻着风盏的唇,一下一下的,吻的风盏腰都软了,风盏向来学不会任何的技巧,和千重川亲近时,就是全心全意地扑在他怀里,猫狗似的湿淋淋地舔他的嘴唇,千重川每次一这么缠绵地吻他,他就觉得招架不住。“后天送你回家,行吗?”千重川抱紧了他。“……不行,”风盏咬他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不想走。” 第33章 眼前的人蹲下来,面无表情地打量他,拿手指头掰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小宝,”千重川脑袋里有点乱:“你怎么来了?”风盏的眼睛,此刻是一只碧绿,一只明黄,一点感情也没有地盯着他看。“不要这么叫我,”风盏冷漠地说:“以后也不要这么叫了。”千重川没有说话,风盏站起身走了,千重川慌乱地抓着他的脚腕,血都粘在他的皮肤上。“不要走,”他艰难地说:“求求你,别走……”“留下来做什么呢?”风盏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你想做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千重川咳嗽着说:“什么都可以为你做。”风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递给他:“你可以为了我去死吗?”千重川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脚腕,接过来那把刀。风盏这会有了一点笑意,他蹲下来,笑出了一个可爱的梨涡,就那么看着千重川,一双鸳鸯眼发着光。千重川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他握着刀,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不是这里,”风盏跪在他身边,就像没看见他肚子里流出来的血一样,拿微凉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胸口,又伸进他衣服里摸了摸:“这里。”千重川抖着手把刀拔了出来,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动了,风盏接过刀,在他心脏上对准了:“我自己来了?”千重川咳嗽着,艰难地点了点头。风盏很慢很慢地把刀插进了他的心脏,千重川已经感受不到疼了,他勉强睁着眼睛看风盏,风盏拿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后不后悔呢?”“不后悔,”千重川看着他的脸,和每次对着风盏时一样的温柔,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无怨无悔。”雨突然停了。眼前的风盏一阵烟似的消去了,千重川猛然惊醒,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并没有一把刀插在上面。他迷茫地看着天,不知道刚才的风盏是什么,是佛陀对自己是否心诚的考验吗?还是他自己的心魔?千重川不确定,可无论是清醒着还是迷茫着,他都记着刚才的无怨无悔。为了风盏,他不会后悔的。千重川再去看菩提树下,那颗宝石已经没有了。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半边脸贴着地,晕了过去。第十九章风盏在梦里惊醒了。就在他睁开眼的前一刻,外面突然下了雨,下的很大,而且越来越大,没过一会,雨声就吵的风盏头疼,他抱着头坐在床上,心越来越慌。突然的,外面打了一个雷,风盏浑身都僵住了,他呆呆地坐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头特别的疼,好像有人在里面狠狠打拿刀挖了一下似的,他还来不及动一动手指,就晕了过去。就在此刻,千重川正挣扎着站起来,勉强走了几步,又跪在地上喘,反复了几次,千重川只能拿血淋淋的手支撑着,爬到了湖边。他想早一点回去,怕风盏来了找不到他。虽然风盏不会刚走了就来……千重川这么想着,他跳进了冰凉的湖水里。他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见不到底的深渊,一直在往下落,他又疼又晕,整个人都有些无力,就这么一直往下落,他突然砸到了地上,被摔的吐出来一口血。他看见了乌压压的天空,和焦黑的土地,千重川喘了好一会才站起来。比来的时候多花了将近三倍的时间,千重川才一瘸一拐的回去了,他强撑着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把自己身上的血都冲干净,满地的红,可是伤口还没有愈合,血还在往外渗,千重川管不了那么多了,踉跄着躺在了床上,他几乎是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其实他没有昏过去多久,外面下了雨,雨实在是太大了,吵的他头疼,身上又疼,千重川心想,如果风盏在就好了,自己如果可以抱一抱他,肯定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死。雷一个接着一个,千重川闭着眼睛听,他鼻子里都是血腥的味道,也许是因为有一点鼻血流了出来,千重川这么想着,拿手背擦了擦。他就这么昏睡了两天,水米未进,也许是恶鬼的身体真的比较扛得住伤,他逐渐地好了一点,至少伤口没有再流血了。风盏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抱着头侧过身去躺,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小宝,你怎么了?”风荷有些紧张。“……姐,”风盏的手紧紧抓着床单,他小声说:“你送我去看一眼他行不行?”风荷没有回答他,她一向是想让自己的弟弟和那个恶鬼离的越远越好,可是风盏摸索着抓着她的手,一次次地恳求,她狠不下心来,只好说:“送你去看一眼就回来。”风盏赶紧点点头,他怕风荷反悔,可是真的到了寺庙门口,他又不想只看一眼再走了,风荷心情不大好,她带了点怒意:“晚上再来找你!”风盏魂不守舍的,听风荷走了,就踉跄着走进了寺庙,他越是靠近那个小小的房间,越是觉得心慌,等他真的走了进去,只觉得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千重川!”他慌里慌张的喊,靠近了床边,他抖着手去摸。“怎么了?”千重川勉强稳着声音,他没想到风盏这么突然的就来了,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可是看着风盏脸色也不大好,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风盏握住了他的手,摸到了很多交错的伤口,他张了张嘴,心疼地问:“怎么弄的?”千重川哎了一声,咳嗽着说:“没事,过来给我抱抱。”风盏突然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摸到的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他已经完全的慌乱了,抖着声音问千重川:“怎么回事啊,你说话啊!”“嘘……”千重川说:“不要喊,听话,你还没抱我呢。”风盏松开了他的手,不大敢用力碰,他喘的很急,脑袋里闪过很多东西,他问千重川:“是你弟弟——你弟弟做的吗?” 第35章 酒天亲了亲他的脸,慢慢地把自己插了进去,他舒服地吐了一口气,贴着他的耳朵说:“骞赛大人可能又要有什么动作……”风御闭着眼睛忍耐着,没有回他的话,酒天闻着他身上特殊的甜味,挺着腰把自己送的深了一些。“好软,”酒天慢慢地抽出来一点,又插了进去,他贴着风御的耳朵低声说:“为什么你看着这么冷,这么硬,里面却这么软呢?”风御已经被他折磨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觉得眼前发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随时死过去,好在酒天已经射过几次,不急着动作,就这么硬着放在风御的身体里,一时之间安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下个月十五,”酒天又去揉捏他肿胀的乳尖:“骞赛大人可能会带着阿修罗去捉拿你弟弟和千重川。”风御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很难受,气都要喘不过来,酒天自言自语似的:“他还不知道那块石头已经被拿走了。”“……你拿出去。”风御突然开始挣扎,他急促地喘,眼神都有一点散了,后面痉挛似的一下一下夹着酒天,酒天皱着眉头看他,慢慢地把自己抽了出来,风御喘的仍然很急,他捂着头,难受地呻吟出声,酒天掰着他的下巴看,风御像个迷茫的动物一样挣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这一刻他真切的感觉自己可能会死……没过多久,他突然被酒天吻住了,他满鼻子都是酒天身上的腥膻味,酒天在给他换气,他没有什么力气推开对方,只能被动地接受,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一点,微微张着湿润的嘴唇躺在床上喘息。酒天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离开了。他回了摩稚多的宫殿,路过摩稚多的房间时,只听到一阵刺耳的欢愉声,是摩稚多和阿修罗女在厮混,他微微垂着头离开了。——————千重川得伤口恢复的很慢。好在有风盏陪着,千重川觉得也没什么,风盏现在很粘着他,总是要和他在一起,风荷看不惯,她脾气本来就不大好。这会已经快入了夜,她想去问问千重川晚上想吃什么,可是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她皱着眉头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弟弟在和千重川接吻。她面红耳赤地僵立在原地,听见风盏含含糊糊地说:“为什么不行啊?”千重川说了句什么,风荷没听清,可是风盏又用那种非常爱恋的语气说:“我想你,你都不想我吗?”千重川又把他吻住了,没过一会,风荷就听见风盏甜腻的叫声,她觉得自己一口血梗在喉咙里,马上就要喷出来似的,可是她僵硬地站了半天,听里面叫的越来越放肆,只得转身离开了。风盏正赤裸着被千重川抱在怀里,腿间的性器高高翘着,被他抓在手里揉捏,风盏舒服的直叫,又噘着嘴去亲千重川的脸,千重川吻着他的嘴唇,很有技巧地动了两下,风盏闷闷地喊,射了千重川满手。“舒服了吗?”千重川亲亲他的脸:“快把衣服穿好,你姐姐看见了像什么话。”风盏懒懒的,不太想动,他的脸还肿着,靠在千重川的肩膀上蹭了蹭:“哦。”千重川把自己的手擦干净了,伸手去摸他光裸的腿,风盏的皮肤很光滑,千重川很迷恋地在上面流连着摸索,摸的风盏腿软。过了好一会,风荷走进来,看见两个人挨在一块坐着,风盏可算是把衣服穿好了,只是衣衫不整的,她翻了个白眼,把饭菜放好:“吃饭。”风盏拉着千重川的手站起来,一点也不避讳,风荷看自己弟弟都要长在人家身上了,更是觉得心里梗着什么东西似的,她转身走开了,风盏就更肆无忌惮,他拿自己的脚趾一下一下地碰千重川的小腿,千重川啧了一声,拍拍他的脸:“别乱动。”“我看不见,”风盏抱着他的胳膊:“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微微有一点凉的脚趾还在一下一下地磨蹭千重川的小腿。千重川被他磨蹭的心里痒痒的,却突然开始咳嗽,他回头看了看风盏,求饶似的:“别磨我了,听话。”风盏不大高兴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千重川沉默着不说话,风盏又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嘀咕的千重川不得不一把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声了。晚上两个人躺在一起,风盏还一个劲地磨他,千重川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干什么?”风盏也说不好自己想干什么,他就那么搂着千重川,在他脸上一下一下的亲,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有一些迷茫,看的千重川心软,只好抱紧了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烦死人了,不许动了。”风盏听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低声问他:“恶鬼也是有心的吗?”“怎么不能有?”千重川把他的长发拢好了,握在手里:“如果没有,怎么会对你动心呢?”风盏拿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胸口,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千重川却睡不大好,他提防着骞赛,不知道下个月十五他会有什么动作。骞赛此时也清醒着,他与酒天对坐,沉默了好一会,他突然出声:“把那把剑拿过来。”酒天垂着眼睛,解了自己腰上的剑,恭敬地递给骞赛。此时的骞赛没有显出法相,只是修罗状,他手握着那把剑,仔细地打量上面的宝石,过了好一会,他皱着眉头说:“不对。”剑被魔罗捡回来以后,一直是被酒天保管着,骞赛十分的信任他,并没有过问许多,可是骞赛越是打量,越是觉得不对,他抬头去看酒天:“剑有没有人碰过?”“魔罗交给我以后,一直是我贴身保管,”酒天垂着眼睛:“没有人动过。”骞赛并不觉得魔罗有胆子动它,可是又对酒天一丝疑心也没有,他把剑扔在一边,突然不屑地哼了一声。酒天沉默着,不知道骞赛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对风盏这件事很上心吗?知道剑上的宝石出了问题,怎么会是这个态度?“酒天,”骞赛说:“你想重返光明城吗?”酒天猛地抬头看他,骞赛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子,他慢慢地说:“如果拿千重川的神格祭祀……”“神格?”酒天皱着眉头:“他怎么会有神格?”“我最开始也不确定,”骞赛回忆什么似的:“可是我越回想那天的场景,越觉得不对,如果他只是诵经,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再加上他的母亲……”提起千重川的母亲,骞赛又有一些烦躁,他似乎还在考虑,不想多说,酒天谨慎地没有多问。过了好一会,酒天低声说:“骞赛大人,祭祀……您是从哪里知道的?”“你以为因陀罗那个杂碎现在是为了什么还能在须弥山?”因陀罗与骞赛,从前可以算作旗鼓相当的对手,在骞赛还是阿修罗王的时候,就与骞赛有过几次冲突,因陀罗性情桀骜,又善嫉妒,是最为好战的护法神。“我以为他是……”酒天拿不准该如何用词。“他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是吗?”骞赛不屑地说:“他真的有本事,就不会败在我的手下。” 第37章 “……不!”风盏突然摇头,他似乎情绪很激动,用力抓着千重川的手腕,可只片刻以后,他又松松地握着千重川,缠绵地抚摸:“那你想不想?”“我当然想,”千重川伸手梳理他的长发:“你摇什么头呢?口是心非。”风盏摸索着又坐在了他的身上,赤裸的身体似乎有一点抖,千重川搂着他亲吻,风盏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乖顺地把头靠在千重川的肩头,雾蒙蒙的眼睛眨了两下,突然笑了一声。“笑什么?”千重川问。“笑你傻,”风盏面无表情:“你是真的很爱我啊。”“爱死你了,”千重川亲亲他的嘴:“笑一笑,怎么又不高兴了?”风盏没有回答他,把眼睛闭上了。去须弥山这件事,千重川觉得并不着急,毕竟只是为了哄风盏高兴。他仍然提防着骞赛的动作,想等过了十五以后再说,风盏似乎也没急,只是偶尔会提一提,千重川觉得他还是挺在意的,难免更上心了一些。夕阳西下,两个人坐在院子里,风盏躺在他腿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千重川摸摸他的脸,又拿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碰触。风盏睁开眼睛,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千重川不知道他怎么了,拿手擦干了,怜爱地问他:“哭什么?”“没怎么呀,”风盏的声音很平稳,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眼泪一直在流:“眼睛不舒服。”千重川把他抱在怀里,拿袖子擦干净了,过了好一会风盏才不再流泪,千重川吻他的脸,他笑嘻嘻地躲了一下,又回吻过去。本来一直担心的十五,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千重川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止不住隐隐地担心,也许是为了转移精力,他决定带着风盏离开,去须弥山。此时的骞赛与摩稚多也准备动身了。摩稚多终于做了件漂亮事,骞赛对他的态度也好了点,所以在摩稚多提出不带酒天一起去的时候,骞赛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他:“为什么?”“酒天不对劲,”摩稚多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上面缠着几根几近透明的线:“我还没有切实的证据,可是如果这次事成了,我会给父亲找出证据的。”骞赛突然变得无比多疑而谨慎,毕竟事关紧要,虽然他从未怀疑过酒天,想一想这次如果没了酒天也可以成事,就没有多问,摩稚多又说:“父亲,我可以带着那把剑吗?”他指的是风盏的剑。“随你的便,”骞赛说:“你想做什么?”“想让那条龙亲眼看着这一切。”摩稚多似乎心情很好,他动了动手指。须弥山看起来并不是一座山。它由金银构造,夹杂着琉璃与水晶,看上去十分华丽,它贯穿了数重天,里面有许多修罗与神的宫殿。而想要去山顶的人,都会以七金山上的一条小路为入口,千重川拉着风盏的手拾级而上,因为并不急着到达,走的很慢,风盏一路都沉默着,千重川以为他累了,回头问:“背着你走吗?”风盏摇摇头,抿着嘴唇沉默,千重川亲亲他的脸,没说什么,带着他继续走。越接近山顶,风盏走的越慢,他似乎不大舒服,额头上的汗都流下来,可千重川一接近他,他又像往常一样笑着与千重川亲近,看不出什么异样。等终于到达山顶时,已经过了不知多久,千重川只能看见满目的白色,还有不断落下的雪,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从后面抱着风盏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好漂亮,可惜你看不见,等你眼睛好了,带你再来一次好不好?”风盏点点头,笑着说:“好啊。”两个人牵着手往那棵树下走去了,千重川突然觉得好笑,他问风盏:“还要拜祭一下,许个愿吗?”风盏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千重川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摩稚多的声音,很戏谑:“哥哥真是深情。”千重川下意识地把风盏护在自己怀里,他转过头看,摩稚多离他很远。他微微皱着眉头看,把风盏抱的紧了一点。天突然变暗了,耳边是轰隆隆的声响,似乎要打雷,可是须弥山顶不会有风雨雷电,千重川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虚空之中破开了一条裂缝,阿修罗众沉默着走出。千重川虽然前一阵刚刚受了伤,却并不觉得害怕,他紧紧攥着风盏的手腕与他们对峙,摩稚多突然把什么东西扔了过来,掉在雪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是风盏的剑。千重川拉着风盏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可是风盏突然挣脱开了,他跪坐在雪地上拿起那把剑,抖着手去摸索它的剑柄,那把长剑发出铮鸣,风盏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可是他突然垂下头去,面无表情地凑近了剑柄,千重川只听到一声痛苦的长吟,眼前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光,让人睁不开眼。等他回过神来,掰着风盏的肩膀让他转过来时,风盏的眼睛已经不是雾蒙蒙的了,本来一只明黄一只碧绿的眼睛,此刻全是绿色,千重川与他对视了片刻,风盏却突然流下泪来。他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千重川的脸,眼泪一直在流,千重川愣了一下,他拉着风盏站起来,还把他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四周。摩稚多看戏似的盯着他们俩看,突然吹了个长长的口哨,阿修罗众包围了二人,摩稚多笑嘻嘻站在了一边,对着带头的魔罗挥了挥手。魔罗长吼一声冲上前去,千重川一手护着风盏,一手化作利爪与修罗众缠斗,他猛然长啸一声,伸手狠狠向魔罗的胸口抓去。千重川虽然前一阵受了伤,但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又因为风盏在身边,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可修罗实在是太多,千重川身上还是添了伤口。风盏的手一直在抖,他似乎极力想把手里的剑扔到地上,却一直没有成功,直到千重川终于把最后一个阿修罗打倒在地,喘息着站在他身前时,摩稚多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哥哥,”摩稚多走了过来:“本来以为那些阿修罗就能解决你,没想到他们这么没用。”千重川一句话也不想与他多说,护着风盏往后退了几步,摩稚多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风盏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哥哥太粗心了,到现在还没发现吗?”风盏的一双绿眼睛恳求地看着千重川,却一动也不能动,千重川下意识地抱紧了他,摩稚多满脸的嘲笑,他动了动手指,眼看着风盏抬起了胳膊。风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剑,慢慢地抬起来,可是很快的,摩稚多的笑就消下去一点,他的手指动的有点困难。风盏正在抵抗。千重川顾及着风盏,没有直接与摩稚多对峙,他握着风盏的手腕,却觉得风盏抖的厉害,摩稚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猛地动了动手指,可是风盏没有按照他想的那样把剑捅进千重川的胸口。他听到了类似锦缎撕裂的声音,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风盏的四肢与脖子都流出了血,顺着无数条整齐的伤口缓缓流下来,风盏猛地挣扎了一下,他的脖子里也流出血来。他张了张嘴,就连舌头上都是几条细细的伤口,风盏终于把剑扔在了地上,他无力地跪了下来,额头抵在千重川的肚子上,两只血淋淋的手无力地垂着。千重川呆在了原地,他抖着手抓住了风盏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风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千重川跪在了雪地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他听见风盏小声说:“原来我那么小的时候就……就见过你了……” 第39章 “如果你住进去——”酒天劝他:“并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可以调动许多力量帮你找到风盏。”千重川一时有了动摇,他当时真的快要失了神智,只要能找到风盏的尸体,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千重川自嘲地想,等自己这个没用的人找到他,他可能已经连一点骨灰也剩不下了。宫殿里灯火通明,还维持着摩稚多在时的奢华,甚至比那时更甚,千重川换下了湿淋淋的衣服,坐在了床边,他看见了地上跪坐着的一个少年。“小宝,”千重川招呼他:“过来给我抱抱。”少年嗯了一声,站起来,谨慎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千重川搂着少年的腰,看了看他一双碧绿的眼睛,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动了。千重川坚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十分的英俊,少年抿着嘴唇,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千重川抬起头来,冷漠地看他,看的他有一些惊慌,可是少年又顶着那张风盏的脸,试探着凑过来,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低声说:“千重川大人,”他微凉的手指抚摸着千重川的皮肤:“如果只是替代品……您不需要动任何的感情,只有一夜,不可以吗?”千重川对着这张脸,是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的,他只是疲倦地说:“出去。”少年抿着嘴唇,似乎有万般的不甘心,可是千重川看着他:“我舍不得动你,不代表不舍的让别人动你,只是让你化作他的样子陪我坐一会,让我抱一下,就这么难?阿修罗里,会化形的不只你一个,别让我多说了,出去。”少年倔强地仰着头看他:“您不喜欢我了吗?”千重川突然想起,风盏也和自己说过这句话,那时候是因为什么?好像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他一个劲地缠着自己,自己躲了他一下,他就仰着头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千重川没有把眼前的这个少年怎么样,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柔声说:“喜欢的从来也不是你。”夜很静,千重川躺在床上,落寞地眨了眨眼睛,他甚至开始羡慕酒天。风御早已经离开了这里,他差点杀了酒天,也许是手抖了一下,也许是当时知道风盏的死讯让他心神不宁,他没有成功,酒天完全可以躲开,甚至可以反手制住风御,可是他没有,也许是想到了千重川与风盏,酒天什么也没有做。“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酒天在与千重川对坐饮酒的时候说:“得了一点难得的好东西,不愿意太早松手而已,如果他觉得没有扯平,再来找我补上一剑,我也不会还手的。”可是风御再没来找过他,也没有来补上一剑。千重川那时候已经喝多了,他低着头看酒杯里的红月亮,突然冷着脸说:“小宝如果还活着,肯定要过来给你补一剑。”可是小宝已经死掉了,连着他的爱与救赎,连着他的温暖与安宁,一起死掉了。风盏死去第十年的祭日,千重川又去了须弥山。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同心树下,抱着一罐甜米酒坐了很久,等到他觉得冷了,才慢慢地把罐子打开,撒了一点酒在地上。“小宝,”千重川自言自语:“还想不想喝了?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呢,这么久了,我一次也没梦到过你……”他倒了一点,自己又拎着罐子喝了一点,没舍得多喝,把剩下的都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捧着酒坛子沉默地坐着,只觉得心里很灰,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甚至有时候会想,他可能再也不会觉得开心了。就这么靠着树坐了好一会,千重川垂着头,他觉得自己要睡着了,可是又不大想睡,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很突然的,他的眼泪流下来,千重川就这么捧着酒坛子沉默着流泪,他觉得自己像个懦夫……或者一个无用的废物,他甚至害怕独处,风盏的脸像烙铁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酒坛子空了,千重川站起来下了山,他缓缓吐了口气,回到了恶鬼道。宫殿里很安静,千重川坐在床上,他下意识地往自己脚边看,这才想起来那个修罗已经被自己赶走了。他沉默地坐着,突然听见了一阵喧哗。千重川叫了一个阿修罗来,问他怎么了,阿修罗垂着头恭敬地答:“千重川大人,是焰食山开了。”千重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晚上酒天来找他喝酒,随口提了一句:“今天焰食山开的时候,好像出了点问题。”恶鬼道里的饿死鬼,生的遍地都是,无论什么美味送进肚子里都会被烧焦,美酒送进肚子里也会变成脓血,所以它们一生都在挨饿,只有等到恶鬼道的焰食山开时,这些被称为“焰口”的饿死鬼,才能去里面抢一点吃的。千重川问他出了什么问题,酒天只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什么东西?”千重川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可是酒天赶紧说:“……不是。”不是风盏的尸体。千重川哦了一声,喝了杯里的酒,起身离开了。也许是因为白天在合欢树下的祈求灵验了,千重川这一晚真的梦到了风盏。在梦里,风盏依旧是看不见的,他拿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千重川所在的方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千重川欣喜若狂,他跑了过去,把风盏紧紧抱在怀里,可是风盏突然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说:“我好疼。”他这么说着,嘴里流出血来,他捂着嘴,含糊地说:“好疼啊,救救我……”千重川猛地惊醒了,他满头的冷汗,一直在想着风盏的脸,千重川头疼欲裂,他突然受不了似的大喊了一声,把床边的东西摔了满地。有人走了进来,发出一点轻巧的脚步声,千重川喘息着回头看,一双红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把对方吓了一跳。是那个阿修罗,此刻他依旧变成了风盏的样子,只穿一件松垮的长衫,抿着嘴唇看着千重川。千重川被那张脸抚慰了,他的喘息没那么粗重了,走过去慢慢地把对方抱在了怀里,他自言自语似的:“还疼吗?”对方没有说话,就这么任凭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千重川冷静下来,他又在那张脸上摸了摸,转身离开了。少年跟着他,看他坐在了床上,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脱了自己的衣服,赤裸的身体被烛火映着,千重川痴痴地看,过了好一会,他慢慢地开口了。“他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千重川伸手抚摸少年的腰:“如果我那天没带着他去……”少年赤裸着跪在地上,他抱着千重川的腿,为自己无望的感情流泪,他倾心于千重川的痴心与温柔,可是他所有的好都不属于自己,少年知道自己比不上他心里的人,也没有轻举妄动,就那么沉默着。千重川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盯着他看:“笑一下。”少年挤出了一个笑,千重川盯着他看了一会,拿了堆在地上的衣服帮他穿好,让他离开了。他每次都看不见那个小梨涡。———————— 第41章 风盏很爱哭,酒天还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小孩,每次都要哭的直咳嗽,实在哭不动了,他才会停下,可是无论他哭多久,千重川都温柔地抱着他哄,给他擦干净脸,再抱着他走几圈。千重川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耐心,他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点希望,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感觉,只要风盏能好好的长大,他就什么也不求了。他第一次真的觉得开心,是风盏递给他一朵花,他蹲下来看风盏的小胖手握着花往自己鼻子下伸,突然忍不住的笑,笑的酒天背后凉嗖嗖的,可是千重川接过那朵花,发现风盏的手心里都是刺。他赶紧心疼地帮风盏摘了刺,酒天啧了一声,也蹲下来帮忙,没过一会,酒天忍不住说:“……千重川,我说句实话你别骂人,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他不是在开玩笑,千重川也知道,风盏确实是——有一点傻,不是那种反应呆滞迟缓的傻,他看着很聪明,只是对外界的事情不太关心,自己冷了热了,或者是渴了饿了,也从来不会说,除了千重川,他也很少理会别人。千重川根本没指望风盏还记得自己,他能活着就好了,可是风盏越长大,这种傻表现得越明显,千重川心里还是觉得特别不是滋味……他很心疼风盏,本来是那么机灵聪明的人,为了自己却要平白遭这么多罪。风盏长到六七岁的时候,还学不会说话,看着也很小,他很粘着千重川,总让他抱,千重川有时候会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带着他出去玩,有一天千重川抱着他在乌满河边坐着,拿石头打水漂,风盏突然小声说:“阿爹。”“……”千重川让他站好了,看着他的脸:“你说什么?”“阿爹,”风盏这么说着,拿手摸了摸千重川的脸。千重川沉默了很久,他沉着脸说:“谁教你的?”风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要哭,千重川赶紧放软了语气哄他,风盏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学会了一句话,想说给千重川听,千重川还不高兴……他越想越委屈,哭的直咳嗽,千重川手忙脚乱地抱着他哄,一直哄到风盏肚子饿了,哭不动了,才不哭了,一下一下地抽泣,一双绿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千重川。“不哭了,”千重川亲亲他的脸:“我错了,不对小宝凶了。”风盏嗯了一声,可是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又要哭,千重川只得赶紧把自己的尖角变出来,风盏拿手抓着,凑过去啃了啃,被苦的脸都皱了起来。玩了一会,风盏好歹是彻底被哄好了,他又搂着千重川的脖子,软软地喊了一声:“阿爹。”千重川生怕又惹他哭,只能强颜欢笑,勉强应了一声。千重川抱着风盏回去,一路上碰到的恶鬼与修罗都不敢看风盏,风盏也懒得看他们,就这么缩在千重川的怀里,拿手去摸他的脸。“是谁教你说阿爹的?”千重川亲了亲他的手,很温柔地问。风盏不会说别的,当然不能回答他,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一会,风盏突然笑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千重川看了他一会,亲亲他的额头,又把他抱的紧了一点。回了宫殿,千重川抱着风盏喂他吃饭,风盏吃的很慢,也没怎么好好地吃,千重川很有耐心地拿勺子一口一口喂,风盏突然伸手抓了一块酥肉递到千重川嘴边:“啊——”千重川吃了,风盏才转过去吃自己的,千重川莫名的很想叹气。晚上千重川把他放在自己床边的小床上,盖好了被子,亲亲他的脸,就离开了,风盏却抓着他的手腕不让走,千重川没办法,只好把他抱起来:“自己睡不行吗?”千重川怕自己晚上翻身压着或者吵到他,可是风盏一个劲地摇头,又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千重川只好把他抱进自己的被窝里。他突然想到从前自己和风盏开玩笑,说他是个姑娘,这会儿都有孩子了,后来风盏生气了,自己还说,养他一个就够了……千重川觉得心里很酸楚,又有一点想笑,他拍拍风盏的脸:“养你可太麻烦了。”风盏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他眨着绿眼睛看千重川,叫他:“阿爹。”千重川没有应,他拍拍风盏的背:“睡觉了。”风盏嗯了一声,千重川给他盖好了被子,沉沉睡过去了。千重川到底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教风盏这么叫的,过了几年,等风盏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好歹是学会了说话,他只亲近千重川一个人。千重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让风盏叫自己阿爹了,可是新的称呼,酒天听着又十分的无法接受,千重川居然让风盏叫他夫君,风盏还学的很快。“千重川,”酒天坐在他对面,看着依靠在他怀里的风盏,犹豫着说:“你有什么打算?”“把他好好的养大,”千重川让风盏坐好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拿了块蜜饯喂给风盏:“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不准备去他家里……”千重川突然抬头看他,脸色很阴沉:“你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酒天怕了他现在的疯劲儿:“毕竟是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风盏死了以后,千重川与他的家人一度闹的相当难看,尤其是风荷,和千重川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疯了似的喊他害死了自己弟弟,恨不得让他不得好死……千重川不是气量狭小的人,被骂几句无所谓,况且风盏的家人骂他,也是情理之中,他还好好活着,已经是他们家里人忍让了,他只是想起了当年风盏家里人对风盏的在乎,他怕风盏被抢走。“谁的孩子?”千重川冷冰冰地说:“我把他从蛋里孵出来,我看着他化形,我喂他吃饭哄他睡觉逗他笑,从他还没我巴掌大就是我在养,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孩子?”他下意识地抱紧了风盏,风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张地看着酒天,酒天啧了一声:“人家又不会和你抢孩子……”千重川没有讲话,他板着脸,按着风盏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伸手去摸他温热的脸,过了好一会,千重川才冷静下来。“我和他们抢,可以吗?”他拿手理了理风盏的长发:“风盏现在不懂事,等他懂事了,想起从前的事了,他如果想回去,我当然可以带着他回去。”风盏突然抬起头来,叫他:“夫君,吃饭。”千重川嗯了一声,亲亲他的脸,抱着他去吃饭了。酒天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拿了一个甜的发腻的蜜饯塞进嘴里。千重川一直把风盏养到了十七岁,才觉得从前的困难都不算困难。他小时候爱哭,自己可以哄,不吃饭,自己可以追着喂,不爱说话自己可以教……他什么都能为了风盏做,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他乐在其中。千重川对一个小孩子是没有任何歪心思的,就算那是风盏,他也只觉得是小孩子的可爱,亲亲额头就算了。可是现在风盏长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粘着他。他和风盏在一起的时候,风盏也就是这个年纪而已。晚上风盏还要和他睡一个被窝,缩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亲他的脸,叫他夫君,千重川却也只能亲亲他的额头,多一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他有时候会自嘲地想,忍着吧,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几年。这么想着,风盏突然噘着嘴巴在他脸上亲了亲:“睡觉。”千重川嗯了一声:“小宝先睡。”风盏又往他怀里钻,说自己冷,千重川抱紧了他,又帮他把被子盖好:“冷就不许乱动了。” 第43章 “我为什么不能碰?”千重川搂着他:“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我有什么不能碰的?”风盏沉默了好一会,抽泣着哼了一声,又伸手去拽那个链子。————————酒天这几天没看见风盏,问千重川他去哪了,千重川看了看酒天,低声说:“栓起来了。”“……什么?”酒天没反应过来:“栓在哪了?”“床上,”千重川很平静地告诉他:“让他长点记性,不能再乱跑了。”千重川没管酒天复杂的表情,起身离开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看见风盏乖乖地躺着,拿手指头抓着长长的铁链玩。“小宝,”千重川走到他身边:“过来给我抱抱。”风盏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支着胳膊转过去了,伸手把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他已经不搭理千重川好几天了,千重川一和他说话,他就捂着耳朵不听,千重川看着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不理我?”“这个——”风盏伸手抓着铁链伸出了被子:“你拿下来。”千重川没回应,风盏又闷闷地生气,过了一会,千重川上了床,从后面搂着他,拿手盖着他的肚子一下一下地摸,又慢慢地脱了他的衣服,去摸索他温热的皮肤。“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我呢?”千重川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小宝,问你话呢。”风盏去捏他的手,很用力,抓出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千重川却没感觉到疼似的,动也没动一下,他听见风盏不高兴地说:“不知道。”千重川让他转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吻他,舌头都勾着,风盏好像很喜欢,乖乖地任他亲吻,千重川这会也没什么冲动,就是想和他亲近亲近,他突然想起,曾经风盏和自己说过“亲一下就想起来了。”“亲你好多下了,”千重川离开了他的嘴唇:“还没想起来?”风盏没听懂,也没有回答他,一双绿眼睛盯着千重川看,看的千重川直心软,他搂着风盏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风盏却用力把他给推开了。风盏非要和他生气,千重川这次却不想哄他,他一定要让风盏知道,乱跑不像从前闹小脾气,不吃饭一样,自己这次不会纵容他,一定要让他长记性。如果风盏不像现在这么傻,哪怕他没了从前的记忆,千重川都不会这样谨慎,可是风盏现在明显不像一个十七岁的人,如果这次不管,他下次再乱跑,如果找不回来呢?自己还能再承受一次吗?风盏看着千重川离开了,没有像从前似的过一会就回来哄自己,蔫巴巴地趴在床上不动了,他拿手抓着铁链一下一下地玩,突然听见有人走进来了。他以为是千重川回来了,哼了一声没有抬头,可是对方走了过来,风盏看见了他那双赤脚,不是千重川。风盏抬头看,却愣住了,他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对方穿的很少,松松垮垮的一件长袍披在身上,此刻正微微皱着眉头打量自己,风盏没有穿衣服,下意识地抱紧了被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他被人捏着下巴抬起头来,对方仔细地看,一双绿眼睛没什么感情,风盏往后躲了一下,露出了脖子上的颈圈和铁链,发出哗啦一声响。风盏眼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很嘲讽,也很冷漠:“……千重川大人真的很在乎你啊。”满室的安静,风盏被他推在床上,掀开了被子看自己的身体,风盏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暧昧的痕迹也没有,膝盖上的伤口都被好好地包扎着,腿间的性器软软地垂着,颜色很淡。风盏觉得冷,又有一点怕他,挣扎着把被子盖好了,他迷茫地开口说:“夫君……”对方慢慢地凑近了他,低声说:“你笑一下。”风盏笑不出来,可是对方威胁他:“如果你不笑,你——你夫君,就是我的了。”风盏盯着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绿眼睛,觉得害怕,勉强提着嘴角笑了笑,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他笑了一会,忍不住伸手去摸对方的脸。对方突然冷哼了一声,啪地一声把他的手打开,转身离开了。风盏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红了的手,有一些无措,千重川还有别的……别的和自己一样的人吗?中午千重川端着饭来喂他,风盏慌里慌张地坐起来扑到了他怀里,差点把饭都弄撒了。“干什么?”千重川把托盘放在一边:“想我了?”风盏不放手,仰着脸看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着急地在他身上蹭,千重川哎了一声,坐在他身边搂着他,摸他的肩膀:“乖,饿不饿?”“你还有别的我吗?”风盏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你有几个小宝?”千重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因为急着喂他吃饭,心不在焉地说:“你乖就只有你一个,好好坐起来吃饭。”风盏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顿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要挨着千重川坐,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他也没有理会。千重川把他抱在怀里,帮他换了膝盖上的药,很仔细地拿新的布缠好,风盏搂着他的脖子,很乖地任他摆弄,又蹭了蹭他的脸。“还疼不疼了?”千重川低声问。风盏摇摇头,把手伸给他看:“手疼。”千重川低头看,什么也看不出来,还是一只白生生的手,干干净净地放在自己眼前,就抓过来亲了亲,没有放在心上。风盏垂着头看自己的手,觉得有一点委屈,突然伸手在千重川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千重川啧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屁股:“不许打人。”“他也打我了!”风盏抿着嘴唇,气呼呼的:“你都不管他。”“谁打你了?”千重川皱着眉头看风盏。风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好一会,才告诉千重川:“不知道,我自己打的。”千重川以为他又在乱说,没有再问,搂着风盏亲了亲,让他躺好了,想哄他睡一会,风盏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劲地让他也躺下。“你早上不是还不搭理我吗?”千重川抓着他脖子上细细的铁链,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抱着了。到了晚上,风盏比平时还要缠着千重川,解了他的衣服与他赤裸地贴着,千重川不太自在地把他推开了一点,风盏又没骨头似的磨着他,突然坐在了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地磨蹭。千重川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他嘶了一声,想把风盏推开还舍不得,风盏软软的臀缝夹着他磨蹭,千重川沉默地坐了起来,把他搂在怀里,掐着他的腰不让他再动了:“干什么?” 第45章 “你打他了?”千重川冷着脸。那个阿修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沉默了很久,突然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是你的宝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千重川没有与他多费口舌,也没有把他怎么样,毕竟最开始,在风盏离去的日子里,是自己让他化作风盏的样子,如果不是自己的要求,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不要再去找他,”千重川说:“我知道,你很了解我,你相信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不要给我对你下手的理由。”阿修罗与他对视,一双红眼睛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疲倦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千重川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回去找风盏,而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叼着一只小竹哨子恍惚地吹,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风盏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想起了那一天风盏临死前的可怜样子。如果风盏当时死的不那么惨,哪怕自己再想他,也不会这么盼着风盏想起来从前的事,他心里涌动着万般的情绪,其实只是想着和风盏说一句对不起,问问他那时候恨不恨自己而已。风盏躺在床上等了很久,才把千重川等回来,这会天已经快黑了,他一个人有点怕,看千重川回来了赶紧拍拍床:“你快睡。”千重川走到床边,沉默地帮他脱了衣服,看着风盏光溜溜地跪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宝先躺下。”风盏躺好了,千重川慢慢地脱了自己的衣服,进了被风盏暖的热乎乎的被窝,他把风盏搂在了怀里。他摸了摸风盏的背,低声问:“腿还疼不疼了?”风盏摇摇头,千重川又捏着他软绵绵的下身揉,低声说:“今天出去玩了,开心吗?”“开心啊,”风盏回答他:“我还想出去玩。”“不可以再出去了,”千重川故意惹他伤心似的:“谁让你乱跑,还把腿摔坏了,只有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带你出去了。”风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抬头看他的眼睛,一双碧绿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千重川却冷着脸看他,风盏不敢说话了,过了好一会,风盏忍着眼泪说:“我求求你也不行吗?”千重川冷冰冰地说:“不行。”风盏不明白他突然发的什么脾气,忍不住小声哭,一下一下地抽泣,千重川看他哭了,心里那股无名火才消了下去,他拍拍风盏的背:“乖,不许哭了,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想,”风盏拿手擦眼泪:“想和你在一起。”千重川亲了亲他的脸,让他离自己再近一点,叼着他的耳朵慢慢地舔,风盏还是在抽泣,却没把他推开,反而抱住了他。过了一会,风盏不哭了,千重川也没再动了,他就这么抱着风盏,和他说一些琐碎的话,风盏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似乎有一些心不在焉,他突然搂着千重川的脖子蹭了蹭:“我真的不会再乱跑了。”“是吗?”千重川亲亲他:“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走,是谁带着你走的?去哪了?”风盏犹豫着小声说:“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千重川嗯了一声,亲亲他的脸:“当然了。”风盏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我做了一个梦。”“嗯?”千重川抱紧了他:“什么梦?”“我梦到你了,”风盏说:“梦到你浑身都是血,还在地上跪着,好可怜啊,我就想出去找你。”“傻孩子,”千重川摸摸他的头:“梦里都是假的,再说,我当时不是躺在你身边呢吗?”“你当时没有在我身边啊,”风盏小声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怕,就出去找你了,我跳进河里——”“什么?!”千重川坐起来:“你跳到哪条河里了?”尽管现在风盏好好地躺在这里,他还是觉得心惊。风盏被他吓得不敢出声,千重川哄了好一会,风盏才说:“就是你常带着我去的那条。”乌满河?千重川这么想着,他听见风盏说:“我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地方,找到你了,你在地上跪着,身上都是血,我把你扶起来,你也不理我……然后你走到了一个高高的树下面,又跪下了。”千重川脑袋里已经完全乱了,他敢肯定,风盏描述的就是当年他为了风盏去蓝毗尼园的景象。“你有没有听我说呀?”风盏抓着他的手腕。“我听着呢,”千重川说:“你接着给我讲。”“然后,”风盏微微皱着眉头小声说:“又来了一个小宝,他拿着刀要杀你。”“我想把他打跑,可是他力气太大了,我打不过他,他拿刀扎在你心上,我一直在推他,好不容易把他推倒了,可是他拿着刀在我膝盖上划了一下。”千重川相信风盏绝对不会骗人,但他说的又太过离奇,也许风盏是在做梦,他混淆了梦和现实,可是——就算是做梦,风盏是怎么知道的?当年他在蓝毗尼园里的细节,谁也没说过,千重川神色复杂地看着风盏。蓝毗尼园,是自己从前和他说过的地方,那么带着他去从前两个人生活过的地方,会不会也让他想起来一些什么?风盏看他不讲话,噘着嘴不太高兴地蹭他:“你又不理我。”“啊,”千重川拍了拍他光溜溜的屁股:“理你理你,快睡吧,乖。”风盏被他紧紧搂着,觉得很安全了,没一会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发出一点小小的呼呼声,手指头还在抓着千重川的手腕。他又被千重川栓了几天,每天都是想哭不敢哭,怕惹千重川不高兴,终于有一天,千重川走到了床边,抓着铁链把他拽进自己怀里,摸着他的背:“想不想出去玩了?”风盏迟疑着点点头,千重川主动解了他的颈圈,给他换上了衣服,又找了个长长的绒毛披风给他裹好,带着他离开了。风盏被他背着,偷偷地笑,千重川一把他放下来,他就不敢笑了,捂着嘴看千重川。“想笑就笑,”千重川抓着他的手亲了亲:“冬天就在这里住,好不好?”他伸手推开了门,寺庙的院子里,积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千重川这几天已经叫人把这里收拾好,又重新修葺了一下,屋子里的家具与被褥都换了新的,还搬了个小火炉在床边,可是风盏看了看,小声说:“这里好旧。”“你不喜欢吗?”千重川亲亲他。风盏赶紧摇摇头,一个劲地说自己很喜欢,千重川看他冷的鼻尖都红了,点了火炉,脱了他的披风,让他躺在被窝里暖和暖和,起身去给他准备吃的了。 第47章 她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是个长相英俊的阿修罗,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无所谓地说:“因为吃不到东西,都聚在一起喊饿呢。”比丘尼微微垂下了眼睛,似乎很于心不忍似的,她将怀里抱着的一个玉净瓶拿了出来,慢慢地把里面的水都倒在了地上。骞赛吓了一跳,赶紧把她的手腕握住了,可是水已经倒出去一多半,比丘尼轻轻哎了一声,很温和地说:“没有关系。”“怎么没关系?”骞赛拿一双红眼睛看她:“你已经——”“我说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她把剩下的一些都倒了下去:“我已经超度不了它们,如果它们可以偶尔有一些吃喝,没那么痛苦,也很好。”瓶子里的水虽然只有一点,在她倒在地上以后却越聚越多,甚至汇成了一汪泉眼,骞赛沉默着蹲下来,拿了许多石头把它们围了起来。“真是太浪费了,”骞赛也不知道在心疼什么:“它们也死不了……”比丘尼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里的玉净瓶,微微摇了摇头,看骞赛忙完了,就转身离开了。风盏傻傻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里,哎了一声,伸手去摸脚下的水,过了好一会,他觉得无聊了,又回头去和那个白眼睛的风盏说:“你为什么一直坐着呀?”“……因为我站不起来,”他迷茫地望向了风盏的方向:“没力气了。”风盏啪嗒啪嗒地走到他身前,张着胳膊抱住了他:“我抱你起来吧。”他真的把对方抱了起来,抱起来一点,风盏就觉得自己好像从水里浮起来一点,似乎眼前隐约有光。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千重川坐在床边,努力忍着自己心里的烦躁。风盏已经昏迷不醒将近十天了,他把风盏带回了恶鬼道,可是谁也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风盏好像一直都很痛苦,在梦里也偶尔抽泣两声,喘的很急,千重川急的快要发疯,只能一步不离地守着他。就在第十天的傍晚,风盏突然皱着眉头难受地喊,千重川还以为他醒了,可是把风盏抱在怀里等了好一会,风盏也没有睁开眼睛,他额头上全是冷汗,无力地垂着头,睫毛一直在抖,像是病糊涂了一样胡乱地在千重川身上抓,过了好一会,千重川抖着手把他的下巴抬起来一点,才看见他喘息着,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了。“千重川,”风盏喘息着,虚弱地说:“我好想你。”千重川痴痴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他眼看着风盏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小声说:“我太累了,睡一会……你不要走。”千重川一直没有松手,他看着风盏虚弱地靠在自己怀里睡了过去,气都不敢大声喘,慢慢地把风盏瘦弱的肩膀搂住了。风盏睡得很不安慰,一直在喘息,心也跳的很快,千重川抱着他,手足无措地摸了摸他的背,他才慢慢平静下来,乖乖地缩在了千重川的怀里。风盏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其实也只有那么一小会,他就把眼睛睁开了。两个人沉默地对视,千重川突然把他吻住了,风盏闷闷地叫了一声,抖着睫毛承受着,千重川吻的很急,很重,风盏的嘴唇都被他舔咬的快要肿了,他无力地推了推千重川的肩膀,千重川却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在了床上,在他白净的脖颈上胡乱地吻。风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恍惚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醒来时,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千重川,就像他很久之前在那个破旧的庙里醒过来一样。千重川慌张地捧着他的脸,一个劲地问:“是你吗?”风盏盯着千重川的脸看,看了好一会,他才笑着嗯了一声,一双绿眼睛亮亮的:“怎么不是我呢?”千重川又要吻他,却被他拦住了,风盏摸了摸千重川的脸,轻声说:“不要乱动,我好好的看你一会。”“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看过你了,你知道吗?”风盏痴痴地看他:“我在那把剑上……”两个人突然紧紧地搂抱在了一起,千重川几乎是撕扯了他的衣服扔在地上,让他赤裸地面对自己,喘息着在他的肩头急切地舔弄,风盏搂着他的背缠绵地抚摸,他觉得自己在梦里,他仰着下巴迷茫地喘息了一会,才又去看千重川的脸,看不够似的,带着一种新奇而无措的心情,千重川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慢慢地低下了头,与他额头相抵:“你看什么?”风盏亲了亲他的脸:“……看看你,看看我夫君长什么样子。”千重川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风盏疼的叫了一声,千重川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问他:“你想起来多少?”风盏其实也有一点乱,他还记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以后的所有事情,点点滴滴都没有忘,可是又总觉得恍如隔世,好像总是停在他浑身是血的死在千重川怀里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小声说:“我记得你拿链子栓我。”千重川猛地把他压在了床上,搂着他一边吻,一边伸手去揉他股间的小穴口,揉的风盏急不可耐地拿腿蹭他,他才翻了个身,让风盏的一条坏腿搭在自己手臂上,慢慢地挺着腰把自己送了进去。风盏迷茫地看着他,咬着嘴唇忍着叫声,他还是看不够似的盯着千重川的俊脸与红眼睛看,直到千重川急色地把他的小穴口撞得开了,他才慢慢地支着胳膊坐起来,被千重川搂抱着去看两个人连接的地方。粗长的一根鼓着青筋在他臀间抽送,风盏腾地一下红了脸,千重川喘息着:“以前看不见,这会好好的看,什么都让你看看……”风盏浑身都浮了一层薄红,他垂着一条坏腿被千重川狠狠地顶撞,又疼又麻,千重川疯了似的折腾他,风盏忍不住的开口求饶,千重川却挺着腰把自己送的更深了一点,突然伸手拿了那个颈圈,不顾风盏的挣扎,又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一动作,铁链就哗啦啦地响,千重川握在手里缠了几圈,猛地拽起来,把风盏拉到了自己怀里。“小宝,”千重川的手紧紧抓着风盏的肩膀:“叫我一声,行不行?”风盏被他折腾的快要疯了,断断续续地说:“叫……叫你什么?”他的臀肉都被千重川顶撞的通红,啪啪的声音听的风盏面红耳赤,像一只鸵鸟似的埋在了千重川的怀里,千重川搂着他,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喘息着说:“随便叫什么都行。”风盏也在喘,他抬头看千重川的脸,也不知怎么想的,小声说:“阿爹……”千重川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压着风盏倒在床上,咬他的耳朵,又去吻他的唇,含含糊糊的:“你害臊不害臊啊?”风盏也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他搂着千重川肌肉结实的背摸了摸:“你才不害臊。”两个人搂在一起折腾了半天,千重川才射在了风盏的肚子上,他随手抓了自己的衣服帮风盏擦干净,把风盏搂在怀里缠绵地吻,一直吻的风盏气喘吁吁地推他,两个人的嘴唇才分开,千重川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一直纠结的那个问题,一直想问而没有机会问的那个问题,这会也问不出口了,他知道风盏不会恨他,如果恨他,当年也不会死都要护着他,他只是自己心里过不去,他自己恨了自己。“阿爹,”风盏亲亲他的脸:“你想什么呢?”千重川没理会他的玩笑,伸手在他屁股上捏了捏:“想你。”风盏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千重川抱紧了,他好像累极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隔一会就要看一眼风盏是不是还醒着。“疼不疼?”千重川捏着他的耳朵低声问。“……疼,”风盏说:“你弄死我了。”千重川捏着他腿间软绵绵的性器摸了一会,沉默着帮他盖好了被子,亲了亲他的脸。 第49章 风盏微微张着嘴,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千重川坐起来,架着自己的两条腿慢慢地顶弄,伸手摸了摸两个人连接的地方,才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微微皱着眉头看千重川。“怎么了,”千重川压着他顶了一下:“不舒服了?”风盏没觉得不舒服,只这么一小会,他后面已经湿淋淋的,水都快流到屁股上,只是觉得有一点恍惚,他低头去看,自己的大腿根上都是吻痕,是早上千重川把头埋在他腿间时弄出来的,胸前也肿着,他后知后觉地去推千重川,却被他抓着手腕按在了床上,千重川的胯顶着他的臀狠狠地抽送,风盏很清晰地听到了让人面红耳赤的水声,他看着千重川英俊的脸,突然仰着头在枕头上用力蹭了几下,张着嘴一下一下急促地叫,射了千重川小腹上都是。千重川没想到风盏只这么一会就结束了,他被风盏夹的直喘,挺着腰一下一下地狠狠顶弄,可是看风盏不舒服地扭着腰躲,他就没有再动了,喘息着把自己放在风盏的身体里,慢慢地躺在了他身上。“你压着我了……”风盏推他:“你走开。”千重川没听见似的,还压着他,直到风盏张着嘴咬他的肩膀,他才慢慢地搂着风盏翻身,让风盏骑着自己。“什么东西啊?”千重川在他屁股上摸了摸:“都流到我腿上了。”风盏腾地一下红了脸,扭着腰想离开,可是千重川压着他的腰动了动,风盏就软绵绵地垂着头叫出了声。等千重川终于射出来的时候,风盏已经累的不想动了,他搂着千重川的脖子,感觉他一股一股的都射在自己身体里,情不自禁地拿两条长腿夹紧了他的腰。千重川要够了,心满意足地搂着他,看他眯着一双绿眼睛迷茫地喘,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两个人在庙里厮混了一个多月,风盏觉得自己一看见千重川就要腿软,他终于犹犹豫豫地和千重川说,自己想要回家里看一看。千重川这回倒没有多么不高兴,可能也是因为他刚刚还压着风盏磨蹭了一早上,心里的火气消了一点,他搂着风盏说:“你如果三天以后还不回来,我就去把你抢回来,没有开玩笑,听见了吗?”“一起回去不好吗?”风盏摸摸他的短发:“你可以在我家里蹭饭,晚上我们俩偷偷地睡一个被窝里。”千重川看着他的脸,突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搂抱一只小猫小狗一样亲昵搂抱着风盏,又去吻他的脸,像是朝拜神佛一样的虔诚,他一刻也不想松手。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了路,因为一点私心,千重川绕了远路,路过了暮里山,他依稀记得当初捡到风盏的地方,从后面搂着他的腰,让他去看那棵已经完全长成的花柏:“就是在这里捡到你的。”风盏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四处乱看,千重川下巴压着他的肩膀,亲一亲他的脸,心想,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虽然这二十几年在一条龙,或者是一只恶鬼的生命里并不算什么。可是——千重川恍惚地在心里说,哪怕只有一刻,只有一刻自己是被风盏真挚地爱着,被他救赎,被他思念的……那么再漫长的荒芜他也可以等,等到他终于可以坦然地把自己的尖角与利爪给他看,被他笑眯眯地亲吻几下。那是再多的付出与等待也可以被安抚的爱,也是让他真切地觉得自己活着的证明。他庆幸自己所有的选择,尽管会有遗憾,但是所有的因果都指引着他,指引着他得到了风盏的爱意。那是漫天神佛都不能给的慈悲。他拉着风盏微凉的手离开了这里,踩着松软的白雪一直走,走向了春暖花开与万物生长,走向了他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归途。——正文完——风盏发现了一件事,似乎千重川已经隐瞒了他很久。千重川似乎并不像从前一样温和,风盏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离开这么久,在长年累月的等待中脾气变差了,可是风盏逐渐的发现,并不是这样。每次千重川因为一点小事不高兴,或者沉默着不说话,风盏就发现他的眼睛特别的红,甚至隐隐发黑。有一次风盏和他提了提,千重川似乎很避讳,有些惊慌的扯开了话题,没有让风盏继续说下去。番外风盏隐约有了一些猜测,却不敢证实,他试着去安抚千重川,比如抱抱他,握着他的手和他随意聊聊天,每次到这种时候,千重川就会变得特别的温顺。两个人已经从风盏家回到了恶鬼道,因为一直担心着的事已经被解决,千重川心情不错,风盏也放下心来,两个人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恶鬼道是看不见日月的,可是风盏在十五这天总是隐约觉得,自己看见了月亮,一直到了深夜,他起床去喝水,还是忍不住出门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眼花。“千重川,”风盏走了回去,坐在床边:“外面是不是有月亮了?你要不要看看。”千重川似乎睡得很熟,背对着风盏,一动不动,风盏伸手去捏他的脸,觉得很凉,还没等风盏凑过去看一看,他就突然被千重川掐着脖子按倒在床上了。风盏眼睁睁地看着千重川化了形,一双赤红的眸子似乎要滴下血来,他咳嗽着挣扎了一下,千重川却突然低下头来。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千重川的攻击性没有那么强了,他冰冷的爪松开了风盏的脖子,握着风盏的手腕往上压,尖利的牙齿叼着风盏脖子上的嫩肉,风盏还以为他要咬自己一口,可是千重川只是在那上面反复地舔舐,咬也只是轻咬,风盏松了口气,微微地把头抬起来一点,他拿下巴蹭了蹭千重川凉凉的角:“你干什么啊?”他以为千重川听得懂,可是千重川再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神还是那样冷漠,风盏只愣了一下,就被千重川抓着肩膀翻了个身,压着他热切地磨蹭,风盏的衣服很快就被扔到了地上。他确信千重川不会伤害他,也就没有怎么反抗,可是他的大腿根蹭到了一个硬热的东西,风盏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他面红耳赤地反手去推千重川的肩膀,却突然被千重川抱了起来。两个人都跪坐着,风盏下意识地并紧了腿,千重川喘的很厉害,他在风盏颈后的嫩肉上狠狠咬了一口,咬的风盏浑身都软了,一时没有察觉,就被他握着大腿根狠狠地分开了双腿,股缝蹭着他完全硬起来的性器。风盏喘息着低头看了看,千重川的腿插在自己腿间,他怎么挣扎也挣不开,千重川的胳膊又死死搂着他,风盏甚至动都动不了。“千重川,你……”风盏只说了这几个字,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千重川居然就着这个姿势猛地顶了进去,风盏疼的眼神都散了。千重川喘息着狠狠往里蹭了蹭,他忍不住叫了一声,觉得自己疼的眼前花白一片,可是千重川还在往里顶,尽管已经全都进去了,他甚至拿冰凉的爪握着风盏单薄的胯用力往自己怀里磨了磨。风盏无力地把头靠在千重川的肩膀上,他从来没这么疼过,也从来没感觉千重川的下体粗长到这么让他难以忍受,可是这个姿势真的是太难挣扎开了,他越动,千重川就顶的越深,两个人一直磨蹭到了床头,千重川抓着风盏的手按在冰凉的墙上,风盏被他完全的圈在了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连动一动手指也做不到。在千重川一阵让他腿软的狂顶之后,风盏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千重川掰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脸转过去,舔干净他的眼泪,又堵着他的嘴深吻,风盏闷闷地嗯了一声,还带了一点哭腔,千重川被刺激的更加激动,腰上动的更加用力,风盏觉得自己疼的大腿根都要麻了。可是千重川吻他,他还是忍不住回应,两个人的舌头勾着,风盏贴近了他,艰难地蹭了蹭他的脸。也许是这个动作取悦了千重川,他动的没有刚才那样粗暴了,可是这个姿势真的顶的太深,风盏只觉得疼,他与千重川亲吻着,声音含糊着恳求:“我不想要这样……”千重川没有理会,他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很有安全感,因为可以完全的掌控风盏,把他圈在怀里,让他完全的归于自己。他的意识还不清醒,放肆地用这个姿势做了很久,风盏逐渐感受到了一点快意,却分不清是疼还是爽,他没有再挣扎,甚至偶尔还会主动地拿挺翘的臀蹭一蹭千重川的小腹,回过头来索吻。千重川在他的呻吟里满足地射了进去。两个人都累极了似的喘息,风盏发着抖倒在了床上,他想抬腿去踢千重川,却动一下都觉得疼,也没有回头去看,过了一会,千重川才突然惊醒了似的把他抱起来:“你怎么了?”“……”风盏有气无力地说:“我没怎么。”千重川赶紧点了灯,看清了风盏腿间的狼藉,慌乱地伸手摸了摸,风盏终于受不了似的闭着眼睛吼:“你不许动了!你等着我明天——”他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绿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刚才喊的一声牵扯了腰,疼的缓了好一会才把眼睛睁开,只见千重川无措地跪在自己身前,像一条被抛弃的猫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风盏又觉得生不起来气了,他翻了个白眼,狠狠捏了捏千重川的脸。“你不要生气了,”千重川慌乱地解释:“我早该告诉你,我错了,我就是怕你嫌弃我……明天我就搬出去,等我彻底好了,我再搬回来,好不好?”风盏没搭理他,等觉得没那么疼了,才抖着肩膀坐起来,凶巴巴地说:“不好,你哪儿也不准去。”这么说着,他自己也凶不起来了,没过一会两个人就又抱在了一起,千重川帮他洗干净,风盏皱着脸嘀嘀咕咕的:“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千重川赶紧揉了揉他的屁股,不敢搭话,风盏的膝盖在他腿间蹭了蹭:“你亲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