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界录》 江城 惊蛰 轰~ 暮色时分,天空却早已乌云密布,一声声春雷响彻云霄,似不满于厚重乌云的遮挡,欲要划破天际降落人间。一场疾风骤雨便如此而至,倾落人间。怪,极怪。按理说,惊蛰雷鸣也合常理,可这满天乌云层层密布,狂风大作,云层翻涌,骤雨倾盆,种种迹象齐聚这惊蛰日的暮色中,不免让人倍感压抑,惶惶不安。 江城,是多支江流交汇之地,并因此而得名。此时在如此天象中,广阔的江面上可谓真正的浪急风高。外出渔猎的渔船在江面随浪涛起起伏伏,从江岸看去,犹可见大大小小几艘渔船颠簸不堪,又是一阵狂风巨浪之后船沉入江。随船人员惊慌着自救,岸上人焦急着想要下水施救却又无可奈何。顿时,雷声、风声、雨声、江上浪涛声、江岸人群惊呼声交织在一起。乱,天上人间皆是乱象。而老天仍在肆意电闪雷鸣,驱使狂风骤雨,且愈演愈烈不会停歇。似要告诉整个人间:你们不过是在寄人篱下,要学会乖乖低头。 “叮铃铃……” 水利局局长办公室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正站在窗边神色焦虑看着楼外乱象的汪海波局长急忙转身快速走到办公桌拿起电话,还不等开口,电话另一头就传来一句惶恐颤抖的话语:“汪局,澄江大坝决堤了……” 汪海波听后尽量平稳自己正如此时江面般的心情,沉声道:“目前可有人员伤亡,具体灾情如何。” 汇报之人似是受到汪局长沉稳声音的影响,闻言停顿两秒后清音说道:“目前澄江大坝决堤,江水似脱缰野马奔腾而下,决堤时正有四名大坝检修人员在附近被水势挟裹而去,从监控显示,四人被瞬间淹没不见人影。除此之外,目前江上已有六艘渔船沉江,六船共有四十四人。上边收到消息后,已安排政府紧急救援部门和洪水管理局实施救援。” 汪海波听罢,神色似有疲惫,看着挂在墙上的“定风波”三字说道:“大坝决堤,雨势不减,江水奔腾之势单靠人力难以阻挡,现在启用大坝决堤第一管控方案,务必把决堤影响控制到最小。还有,这次灾难跟以往相比非同小可,告诉所有在职人员,在大坝抢修工作中注意安全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我们身后是江城九百万人民。” “是。” 汪海波挂断电话后又回到窗边,看着磅礴雨势略作沉思便快速下楼,没有叫上助理,自己一人开车前往大坝。在上车关掉车门的那一刻,汪海波看着车外即使是城市排水系统再好也终要被雨水淹没的道路,轻叹一句:“茫茫江水倾盆覆,颠倒人间万里路。” ———— 在江城西南方向有一座在这磅礴雨幕中也犹可预见秀美景色的小山。在山脚,临河错落着众多建筑,虽也算繁华,但在平常时分与河另一岸宽阔城区相比就略显冷清了。可说来也奇怪,在今天这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的奇怪天象中,山脚这条名为龙宫的河流却未曾有漫水现象,依旧流动自如。山脚这片被江城人民戏称为“龙宫福地”的区域在今夜也因此比对岸城区平静祥和得多。从高处看去,在这片所谓的龙宫福地,有一栋三层古式阁楼坐落其中。落在有心人眼中或许就是一幅众星拱月之像。 楼名听雨,是二十三年前一外地富商所建,原取名为“候君阁”。六年前富商离奇失踪,因其并无妻子,名下产业悉数被同行吞并,唯有“候君阁”成为无主之物,后被政府征收作为风景楼,闲人不可进。直到三年前,被一外地年轻人不知以何手段代价从政府手中收下此楼。成为“候君阁”主人之后,年轻人便将其改名为“听雨楼”,并将一楼作为小型书馆对外开放,只需登记便可进楼观书,但同时不得超过十七人。或许是今夜雨势的原因,楼内只有九人在安静看书。 “嘭”,一楼大门被人突然推开,楼内人都同时抬头看向大门,一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拿黑伞的男子站在大门处,男子发现众人目光后连忙弯腰鞠躬,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男子站直身体对众人尴尬的笑了笑,正当男子准备拍打身上雨水时,发现此楼楼主正坐在一楼隔层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男子只好停下手上动作,持伞抱拳对着那位楼主歉意的笑了笑,乍看之下还颇有侠客风范。随后男子便轻声快步上楼。 来到隔层,男子将黑色雨伞倒放在楼梯口处,转身发现年轻楼主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不敬之举后便再度抬手抱拳歉意到:“祁某雨夜拜访,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楼主见谅。” 楼主笑了笑,抬手示意男子坐下,然后为男子倒上一杯茶,说道:“祁大律师深夜造访,应当是我受宠若惊才对,哪来什么见谅不见谅的。”随后端起茶杯对着男子笑道:“茶叶摘自种于后山的土茶,味道勉强尚可,以此待客,祁大律师莫要介意。” 男子见状拿起茶杯尴尬道:“楼主过于抬举我祁某了,当地人都说听雨楼楼主亲手种于后山再亲手炮制的茶叶,那是千金难求,我祁峰今夜不请自来还能饮上一杯,实属荣幸。”说罢祁峰轻晃茶杯,放在鼻口闻了闻再慢饮一口,称赞到:“茶香自溢,入口回甘,好茶,楼主果然好手艺。” 楼主听罢摆了摆手,嘴角微翘轻笑道:“当律师的果然能说会道,行了,我俩都是俗人,也别在这故作高深装什么文人雅士了,说吧,今晚来我这所为何事。” 祁峰闻言神色诚恳道:“诶,我是俗人不假,但楼主定非常人”然后放下茶杯,脸色严肃道:“传闻这龙宫区是远古真龙行宫遗址,后因一场大乱,海水不断缩减,龙宫浮出水面,经过千万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最终成就如今的龙宫福地。当地人更是信誓旦旦说在龙宫河中见过真龙且龙宫时常出现一些鬼怪的东西,楼主来此三年,可曾有过什么发现?” 楼主听后略作沉思,说道:“说实话,我也对这个在江城历史上存在了几千年的传说非常感兴趣,可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一个外地人也真就只能因兴趣使然翻翻一些当地的灵异故事集看看乐子,哪说得上有什么发现,至于鬼怪嘛,听过不少,却未见过,反正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嘛。”随后楼主看着对面这位身着正装,名声响彻于整个江城律法界的大律师,笑问道:“怎么,你一个社会精英人士,首都政法大学的博士高材生也会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感兴趣?” 祁峰似乎没在意这位肯定不是一般人的年轻楼主的调侃,而是看向楼下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九个借阅人,心想:要是这世间人人都能在深夜时分,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怎么看都透露着一种怪诞的深夜还能够心外无物,心内无忧那该是何种美好?显然,这位祁律师心中的“物”与“忧”就是今晚进楼所问之事了。不过,这位年轻楼主似乎并不想在这上面较真?祁峰当然不想就这样放过楼主,他不相信这位听雨楼楼主是个“俗人”。 祁峰回过神来,正了正身姿,正准备开口时,坐在对面一直打量着他出神过程的年轻楼主似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所想。只见年轻楼主微眯着他那双狭长有神的桃花眼看向祁峰上楼时倒放在楼梯口处的黑色雨伞,并用手指道:“既然你能找上我,那我也不卖关子,我确实信其有,但我这人向来安分,做人即可。” 祁峰听罢脸色微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楼主显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右手拇指与食指转动着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对祁峰笑道:“你祁峰下一个问题是要问我如何看待今夜这江城百年未有的奇怪天象与慌乱局势吧。”祁峰神色微动,楼主又说道:“今晚这乱象确实是江城百年未有,因为上一次是出现在一百二十年前,你来之前肯定也翻过一些资料,我不多说,不过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实质性的看法,我还是四个字:做人即可。”祁峰开口又正想说些什么,楼主却直接摆手道:“行了,祁峰,时候也不早了,暴雨未歇,天黑路更滑,你带好你那把黑伞回去吧。” 祁峰听后只好起身,对楼主抱拳诚声道:“打扰了。”随后转身拿起雨伞向楼下走去。 楼主端起茶杯看着祁峰的雄健背影若有所思。喝尽杯中茶后对着楼下的人笑着说道:“各位想走时可自行离去,若担心雨势,在这楼内留宿也无妨。”说完便向楼上走去,也不理会楼下几人的道谢之声。 祁峰出楼关上门走下台基撑伞站在雨中,回身抬头望着这栋如众星拱月般坐落于这“龙宫福地”之中的听雨楼,轻声说道:“‘待君归来后,且听惊蛰雨。乱局谁可破?试看弈棋人’。好一座候君阁,好一栋听雨楼,好一场惊蛰雨,好一个弈棋人,好一个……”祁峰突然静默,三个呼吸后再次轻语道:“这一场乱局中,你已被推向风口浪尖,所有线头都指向你,你就是这个看似死局的生门所在。我们本不该产生联系的人生却误打误撞的命运交织……‘试看弈棋人’,你是我要找的弈棋人,放心,我会把你要找的对弈者给揪出来。”说完似又想起什么,微笑着微微右侧脸好似自言自语道:“很帅,对吧。特别那双狭长有神的桃花眼卧蚕眸,一笑起来更显风流,连我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也还好我不是一个女的,不然还谈什么上门试探,不得早早被人家迷得神魂颠倒?”说罢祁峰就脸色尴尬的嘀咕道:“我貌似好像大概也没试探到啥?果然不一般啊,想我祁某也是江城有名的律师,这人不但能看穿我的心思还能三言两语就把我劝退,不简单。” 似是感受到右边脸庞的微弱气流,便哈哈一笑原地转身换为左手持伞向雨幕中走去。若仔细看去,会发现祁峰所持黑伞向左倾斜很多,也不顾右手已被淋湿。 听雨楼三楼廊道,年轻楼主左手负后,右手掌着栏杆上的木雕狮子头,神色平静,眼神深邃的望着那磅礴雨幕,一道电闪雷鸣后,讥笑道:“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今日启雷之后你们那些躲在阴暗处的东西怕是也要被迫惊而出走了吧。” 想起之前自己替祁峰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便将视线向江城的正北方向转去,自问自答道:“天灾?人祸。借天象地势布局,五行相克,藏风聚水,大坝决堤,水漫江城,好大的手笔,好一个乱“城”贼子。局是不错,目的也尚可,可惜了,手段我不喜欢。”说罢便闭眼呢喃道:“震仰盂,位显东北,好一个命中缺水之人……噗……”说着,年轻楼主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但年轻人却没有擦拭鲜血而是双手抓住脑袋弯腰伏在栏杆上,神色痛苦的笑着说道:“喜欢下棋?好啊,那我们就各凭本事,试试高低。” 一刻钟过后,年轻楼主才站直腰身,神色恢复正常。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便视线下移打量着这座在暴雨中摇摇欲坠的城市,微微轻语:“应是天河将倾覆,人间楼宇碧波中。”说完就转身走向屋内。 所言似与水利局局长汪海波所说互有对应?这位在祁峰眼中定非凡人的年轻楼主——名叫君弈。 江城 动静 就在祁峰离开听雨楼的时候,在江城正北方向的茂密山脉中,正有三个黑衣人站在主峰魂断山峰顶俯瞰整座江城。站在中间那个背微驼的黑衣人戴着一副笑面佛面具,其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分别戴着黑、白鬼脸面具。暴雨下得急促,可并未撑伞的三人站在这峰顶竟是雨水不侵,使得看着本就怪异的三人更加神秘了。 左边的黑色鬼脸面具男看着站在前面的黑衣人声音尖锐似是讥讽道:“我说佛陀啊,废力布下这么大个阵针对一座江城,值得?” 笑面佛向前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再微微弯曲五指,一个由雨水形成的水球便出现在他手中。笑面佛收回右手声音沙哑答非所问道:“黑煞,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应该有件东西可以收集阴魂吧?” 不等黑煞回答,笑面佛便曲指将方才凝聚的水球往江城的西南方向弹去,只见水球飞出不远便直接破散,周围雨幕被微微荡起涟漪。笑面佛看着江城的西南方向说道:“我不管你为何收集阴魂,也不管阴魂对你有何作用,明天你就带着你那件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去龙宫区。能有多少收获看你自己本事。”随后转身对着另一人说道:“白墨,我知道你所求就在这澄江区,后面的时间你就盯着澄江大坝就是了,只要不妨碍大局,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说完便转身向前走去。白墨只是侧身微微低头给被黑煞称作佛陀的黑衣人让路。 等到笑面佛离开后,黑煞看着白墨讥讽道:“没想到平时高傲得谁都不在意的白大爷在佛陀面前也会如此毕恭毕敬。” 白墨走到笑面佛刚才所站的位置,低头看向山下的澄江大坝摇头说道:“他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位佛陀,他只是在模仿真正的佛陀。” 黑煞惊讶道:“嗯?你为什么这么认为?三年前我俩在这魂断山争夺那断魂木时,他突然出现将断魂木收入手中,我俩合力都未能从他手中夺回。放眼整个江城,除了那位身份神秘的佛陀还有谁能以一己之力战我二人?” 白墨将视线投向山脚下的澄江大坝,大坝决堤,江水已向城市漫延。但这只是开胃菜,七天之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那时世人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翻江覆城。白墨看着这座在乱象未起之前还是一派繁华景象的城市,心中默叹:七天之后城中九百万人会有多少成为孤魂野鬼?城破人亡的局面是我白墨不会阻止也阻止不了的,且为了这一天我白墨三年来在那假冒佛陀之人身边不可谓与虎谋皮,与他相处,哪一次不是提心吊胆?六十年间,我白墨未曾为了所求之物为难你江城丝毫,已算仁慈,这一次,也莫怪我为虎作伥,心狠手辣了。 白墨回过神来,转身对着黑煞说道:“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佛陀,但我师傅见过并与之交过手,从那之后我师傅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他老人家在弥留之际曾告诫我不要为他寻仇,而那真正的佛陀戴着一副半佛半魔面具。” “此言当真?”黑煞问道 “时至今日,我没必要打着我师傅的幌子在这种事上骗你。”白墨淡然道 黑煞听后似有怒意道:“他娘的,一个冒牌货竟也敢把楼梯架得这么高,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魂器大成,定要他摔个粉身碎骨。白墨老儿,到时我俩一起,把三年前那笔账一起跟他算了。” 白墨听后哈哈大笑,指着黑煞讥讽道:“黑煞啊黑煞,我真替你脸上这副面具的上一任主人感到悲哀,他要是知道当初误打误撞之下是被你这种货色捡了项上人头,恐怕会被气得活过来再死一次吧?我不知这笑面佛与那善恶佛之间有何恩怨渊源,更不会去好奇打听,我劝你黑煞也别去犯傻。就算江城九百万人死尽,死后魂魄都被你收入魂器,你也在他手中占不了任何便宜,顶多是死得慢一点而已。” 黑煞没想到眼前这个能让自己拼死一战的白墨会如此高看那个笑面佛,询问道:“我要是再将聚魂山地底下的魂魄收入魂器呢?” 白墨盯着黑煞,面具下神色怜悯道:“果然,世间唯有蠢字最无可救药。”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可身后的黑煞却是大怒道:“白老儿,士可杀,不可辱,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先把我们之间的恩怨给了结了?” 已经走出几步的白墨想起自己的大事还未成,犹豫了一下,开口平缓道:“这次做局,你我皆有所求,那笑面佛所求更大。今夜这暴雨将歇,城中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东西也必将有所动静。看在你脸上面具上一任主人的面子上,也为你我,为了大局,我给你一句劝告,此次去往龙宫区最好低调行事,那座聚魂山下的龙宫福地并不简单。” 谁知黑煞听后又讥笑到:“一座小小龙宫福地有啥好让老子小心谨慎的。” 白墨闻言摇头不语,迈步向山下走去。过了一会儿,白墨的话语在黑煞耳边想起:听雨楼,君弈。 黑煞却不以为意道:“听雨楼君弈?什么鬼玩意,最好别坏老子好事,不然就让你进老子魂器中好好享受享受。” ———— 听雨楼。 君弈进屋后便躺在客厅沙发椅上,手中捻动着一黑一白两颗棋子闭眼沉思,轻声低语感叹道:“师傅您老人家说的果然不错啊,出来混的大都喜欢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叹了一口气后君弈便猛然坐起身,将棋子落在茶几上,语气悲凄道:“明里暗里这么多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都会慢慢盯上我,我却孤零零一人,怎一个惨字了得。” 君弈站起身抬头看着楼顶“镇魂殿”三个大字,微扯嘴角,笑言道:“真以为我年纪小手段就少了?真当我势单力薄就好欺负啊?呵呵,老子来江城这三年可不是白混的。” 随后君弈披上一件黑色长衫,拿起一把黑伞,一步跨出屋内从三楼一跃而下,消失在夜幕中。 听雨楼作为一座仿古楼,楼内大都为木制器具,所以一套沙发加上一张玉石茶几摆在三楼内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仔细看去,茶几上纹刻了一幅江城堪舆图?再细看一下,君弈所放的两颗棋子,白子落在北方澄江魂断山,黑子落在西南龙宫福地聚魂山。是有心为之还是另有他意? 年轻人的心思不得而知。 江城 风雨如晦 第二天清晨,澄江大坝。一大帮工作人员在各自忙着对大坝的检修工作。 在昨夜大坝水闸就已被江水冲毁,而澄江又是穿过江城境内最大的江流,沿途农田和房区根本抵挡不了奔流而下的江水,任其肆意冲刷,澄江码头如今更是破乱不堪。 汪海波站在大坝上环视着四周,漫延的江水已经退却,江水正在缓慢的流淌着,现在似乎无需水闸也无大碍。清晨的阳光洒在平静的江面上,泛起一层金光。汪海波看着这一切似已归于安宁的景象,眉头依旧紧锁。对于他这位任职水利局局长职务二十年的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心里无比清楚这并非是暴风雨后的安宁,而是下一场新风暴前的平静。虽然从二十年来利用职务之便查看的大量机密文件以及从小听闻的传说中都让这位汪局长比常人更能看清一点这场风暴的本质,但他仍觉得匪夷所思,不合常理。 这场狂风暴雨于昨天傍晚五点开始,而在他昨晚赶到大坝后过了半个时辰,狂风暴雨骤然停止,江水也在十分钟内停止漫延,归于平缓。时间分秒不差,刚好午夜十二点。莫名其妙的开始,毫无征兆的结束。想到这里,汪海波不禁喃喃低语:“诡异,太诡异了,诡异的狂风、诡异的暴雨、诡异的澄江水、诡异的……时间。一切都和记载与传闻的那么相似……” “汪局,昨晚的监控录像已经整理好了,您现在要不要去看一下。”正在汪海波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昨晚打电话给他汇报之人的话语。 汪海波揉了揉眼睛转身边走边对下属说道:“晏清,你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吧,现在各部门的工作都安排妥当了,你先去休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 晏清苦笑道:“现在哪能休息啊,还得去做昨晚遇难员工的善后工作以及对他们家属的安抚工作。”说到这,晏清语气平缓叹息道:“唉,在天灾面前人是如此脆弱渺小,鲜活生命转瞬即逝,完全不给抢救的机会。” 汪海波闻言停下脚步,看着在大坝下平静流淌的江水,半侧脸说道:“人类历史上,天降灾祸是必不可免的,每逢如此灾难,不管在哪个时代,人力又何曾可以抵抗了?好在我们处在目前最好的时代,可以利用诸多手段把灾难的影响不断缩小再缩小。时来天地皆同力?不过是人间与天上的较量罢了,那么要同力的就不是天地了,而是需要整个人间同心齐力才能与这天灾斗上一斗。晏清,等会做家属安抚工作的时候一定要用心,要共情。危难时刻,人心上的起伏大意不得。”说完汪海波又继续向前走去。 “局长放心,等会儿我一定注意。”晏清跟着汪海波的脚步正声答道。 走在这初春的温柔阳光下,汪海波低声自言自语道:“若是无常的天灾倒是还好,怕就怕是有人从中作乱,刻意为祸。这样的人祸就比天灾更可怕了。” 身后没有听清楚的晏清疑惑道:“人祸?局长,什么人祸?” 汪海波没想到晏清能听到自己的低声自语,神色不变反问道:“如今还能有什么人祸?”随后语气柔和说道“晏清,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七了吧?” “是的汪局,今年六月份就满二十七了。咋了,局长,问这干嘛。”晏清有些疑惑道。 汪海波面带笑意,打趣道:“我记得当年我们江城文科双状元,一个是你何晏清,另一个是祁峰。后来两人都进了首都政法大学,听说又被学校誉为政法双星?且不说这些,单说你何晏清二十二岁硕士研究生毕业出来参加工作,五年时间就从你们清河县的司法局的一名职员升到我们江城水利局任调研法规科的科长。就凭这一点,不说让我江城的年轻人感到高山仰止,就连我这局长都要汗颜,感叹一声后生可畏啊。” 何晏清听到局长对自己的这番赞誉,讪笑道:“局长说笑了,只是组织和人民信任我,我才走到这,如今我都还觉得我德才不配位,受之有愧了。” 汪海波闻言笑道:“晏清啊晏清,想当年我去清河县考察的时候,你还是个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羞羞涩涩的,如今说话到是一套一套的了,看样子这五年的官场生涯,学到的东西不少啊。” 何晏清哪里受的住局长的打趣,眼前这位汪局长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做事雷厉风行,说话更是要言不烦。现在一通对话下来倒是有点不适应了。何晏清只好求饶道:“局长就莫要打趣我了,身为后辈,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前辈们好好学习。” 汪海波也没打算继续打趣这位名副其实的英才,转移话题道:“你那同窗好友祁峰也不简单啊,二十四岁法学博士毕业,啧啧,听着都吓人。虽说毕业后回到江城拒绝进入官场,可这两年来还是帮助江城市公安厅破了两桩大案,还帮别人打赢了两场看着毫无胜算的官司,如今名声大噪,不得了。” 何晏清听到局长赞誉自己的好友,脸上也满是笑意,说道:“说起我这同窗好友啊,那确实是不得了,是真正的学富五车,比起他,我就逊色太多了。当年他毕业的时候校领导都极力争取让他留校,只是祁峰是个很孤傲的人,他那种傲又并非是那种目中无人,而是……嗯……就好像他懂得东西很多,但真正能让他用心的又很少。就例如他学法律,在旁人看来,他一个如此年轻的法学博士,肯定是付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对于此事,在我的理解中,他就好像是在他的道路上搬走了一颗比他自身还轻的石头。而且,他的真实年龄要比登记的小两岁。” 听到这,汪海波诧异道:“哦?这么说来,他本人要比传闻的还要神乎其神了?” “是的,虽说我与他是好友,不过是我比其他人离他比较近而已。我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他,很多时候我都难以理解他的言语和行为。记得上次和他见面吃饭,本来都是正常的聊天,可最后出饭店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让我难以理解的话,他说……”说到这,何晏清突然神色微变,低头沉思…… 去年春节他回家乡清河县过节时听说三十公里外的龙宫区有座听雨楼藏书颇丰,便慕名前去。从听雨楼查书出来后就进了附近的一家饭店准备吃点东西,进饭店点完餐去寻座时刚好看到祁峰似有心事的坐在角落看着窗外,当时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好像是在打量那座听雨楼?何晏清走到祁峰身边正准备打招呼,祁峰就扭头笑着对他说:“晏清,没想到快四年未见的我们会在这龙宫区相遇。果然,缘,妙不可言啊。”说着便站起身拉何晏清坐下,边拉边笑着说:“刚从听雨楼看书出来吧,查书费脑子,等会儿我让服务员上点猪脑给你补补。” 何晏清听后根本没在意祁峰的调侃,而是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从听雨楼出来?” 祁峰却是随意笑道:“你这书痴跑来这龙宫区除了去听雨楼找书还能来干嘛,难不成是你何大科长在这春节期间也不忘心怀天下来做调研工作?” 何晏清听后指着祁峰无奈道:“你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嘴上除了长了不少毛,说话倒是一点没变。” 祁峰听罢哈哈一笑,随后两人就是寻常的吃饭聊天,可就在两人吃完饭出饭店的时候,祁峰站在饭店门口抬头看着有点阴沉的天轻声说了句:“风起云涌,惊蛰雷动。暴雨如幕,江翻城覆。” 祁峰刚说完,何晏清就问道:“什么意思?” 祁峰却只是撑开一把黑伞,一边走一边挥手告别,说道:“没什么,晏清,你们水利局以后有得忙喽。” 当时何晏清觉得祁峰是说话莫名其妙惯了,并没有多去深思什么,只是心想:在这不晴无雨的阴天,你撑把大黑伞做甚? 当初只觉得自己那位老朋友的行为越来越怪异的何晏清如今在这时局之下细想起来,不只是觉得怪异了,而是觉得诡异。“惊蛰雷动,风起云涌。暴雨如幕,江翻城覆。”说的不就是昨晚吗?至于后面那句告别语说的不就是现在的水利局吗?认真起来心思缜密的何晏清现在愈发觉得细思极恐,默默记下当初祁峰坐在饭店窗边打量着听雨楼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分开时撑着大黑伞的行为。 “怎么,祁峰是说了什么把你吓到如今想起都寸步难行了吗?”已经走到监控室门外的汪海波看着突然没声的何晏清神色怪异的站在后方沉思着,便出声笑道。 被汪海波的声音“惊醒”的何晏清慌张笑着含糊道:“没…没什么,局长。” 正当汪海波准备开口追问时,自己的助理已经走到身边,拿着一杯咖啡微笑着说:“局长,刚泡好的咖啡,提提神。” 汪海波对着助理摆了摆手,指着何晏清笑着说道:“没看到我们何科长已经疲惫得不能神色自若了吗,给他喝吧。”然后又对着何晏清说:“晏清,先把这杯咖啡喝了,醒醒神,然后去休息室眯会儿再去忙。” 已经回过神的何晏清走过去接过咖啡,尴尬笑道:“休息就不用了,喝了这杯咖啡就去工作。”说罢端起咖啡就喝。 “噗…” 一旁的助理还来不及提醒,何晏清就把刚进口中的咖啡喷了出来,汪海波见状指着何晏清说:“你啊你,都说了刚泡好的咖啡,也不管烫不烫,张嘴就喝,算了,先别工作了,去休息会儿恢复恢复神气。” 刚出完丑的何晏清神色愈发尴尬,只好说道:“那就听局长的。”说完就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对汪海波助理说了声谢谢。 汪海波双手负后,眉头微皱注视着这位有反常态的年轻科长的背影,随后摇了摇头,便推开监控室的门走了进去。 江城 有人欲克天 在昨夜大雨与江水的双重冲刷之下,即使现在夕阳正好,黄昏尚美,澄江码头也略显暮色沉重,随处可见荒废景象。 夕阳之下,君弈双手负后站在一处渡口之上看着不远处当地人为昨夜命丧江中的人做招魂仪式。只是在这位已观摩许久的年轻人眼中,白日招魂,难。 又一刻钟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君弈看着夕阳开口道:“日虽将落,但阳力尚在,如此招魂,可行?” 停步在君弈身后的男人扫了一眼停放在不远处的十四口棺材与众人,说道:“人死,魄落于地,魂升于天,皆有去处,可生者心念至诚,命理有迹可循,亡魂自有感应,就算是烈日当空又如何。” 男人刚说完,君弈就看到不远处的魂幡不停点动,阴阳先生也开始念经。君弈呢喃道:“普天之下,一切命理皆有迹可循么。”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着眼前身材高大,面目威严的光头男子说道:“从凌晨到澄江码头,一直逛荡到现在,本以为此行白费,既然大师来了,就算只是带话,也不虚此行了。” 光头男子看着面带笑意的君弈,笑如春风暖人,那双桃花眼更像桃花酿醉人。实在难以把眼前之人与三年前那位初来乍到,满身蕴含煞气死气的年轻人重叠在一起,光头男子语气缓慢道:“记得当年你也是从这处渡口上岸,算是真正踏足江城,三年未见,变化不小。” 君弈闻言扭头看向江面自嘲道:“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不然就凭净莲大师当年一眼就看出的我这条已是将至绝日的天煞孤星之命,又如何能苟延至今。” 江面微风轻拂,夕阳斜洒,整个江面慢慢升起着一股常人不可寻见的飘渺金黄气。在那位被君弈叫做净莲大师的光头男子眼中,站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那股当年浓郁的死气已然西去,且这三年来显然有些许紫气悄然东来,此时江面升起的金黄气又缓缓进入体内与紫气融合,形成一缕紫金之气,对他体内那股三年来未减丝毫的煞气产生镇压之力,想来年轻人的这副体魄格局另有异人之处。只是让静莲大师疑惑的是,眼前的年轻人好像对自己的体内变化不自知? 净莲大师淡然笑道:“每人的肉体都是自己的福田,心境是活水来源。福田有活水滋养,自然会有所收成。小友修心养身不错。” 君弈扭头正要开口,净莲大师便又说道:“小友此行想见之人并未让我带话,他正在等你,你随我去便是。”说完就转身带路,倒是干净利落,此言此行当然是正合君弈心意。 ———— 祁峰昨夜走出听雨楼后并没有离开龙宫区,而是在听雨楼附近入住了一家名为“玉宇”的酒店。玉宇酒店是整个江城最大的连锁酒店,其身后老总是江城最大的房地产商琼楼集团董事长廖永坤之子廖竞宇。三年前廖竞宇惹上一起命案,正要锒铛入狱之际,正是刚毕业回江城的祁峰凭借一场在法庭上有理有据的雄辩让其免受牢狱之灾。对于廖竞宇而言,祁峰无异于救命恩人,事后不但给了祁峰一笔丰厚的报酬,还承诺其可在江城任选一处琼楼名下的房产以及在玉宇酒店的终身免费入住权。此时祁峰正坐在玉宇酒店四楼的一个房间内透过落地窗看着听雨楼。目光漂移,龙宫河边的春风亭内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看其状态似是在抬头观摩听雨楼。 祁峰起身皱眉道:“今天中午我们好像在卧龙桥见过这个人,当时我没怎么注意,你有没有印像?” 一道空灵的女音从靠在窗边的黑伞内传出:“不是普通人,身上煞气很重。没有看错的话,他身上那件黑袍应该绘有箓纹遮掩煞气,与昨夜君弈离开听雨楼时所穿那件相似,不过品秩相比较低。” “这么说,这个人来头不小,当时你怎么不提醒我。” “江城水深,奇人异士很多,又逢大乱之际,各路牛马蛇神也将陆续出现,你总不能要我见一个就给你说一个吧,好累的。” 祁峰看向黑伞,叹气道:“你也知道现在是大乱之际,而我又道行尚浅,往后你要是看到感觉来头不小的人就与我说一声,可以不。” 这次黑伞内没有声音传出,只是伞身略微撑了一下。祁峰见状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后继续看着那个黑袍人,轻声道:“看架势,是奔着君弈来的。” 春风亭内的黑袍人正是昨夜现身魂断山上的其中一人,黑煞。昨夜那笑面佛让其来龙宫福地聚魂山自寻收获,至于这对笑面佛所布之局有何益处,黑煞并没多想,于他而言,有好处且是颇天好处,那么自己就没有不来的理由。只是那白墨老儿在离开之前提了一嘴什么听雨楼君弈的,那看在你白老儿还算是个人物的份上,老子今天但是要看看那听雨楼君弈是个什么货色。 黑煞看着眼前的听雨楼,自言自语道:“除了古意十足也没啥门道嘛,倒是从附近不少人口中听出你君弈口碑不错。人不错,想来魂也不错” 想到这,此时未戴面具的黑煞不觉阴笑起来,在其脸上两条疤痕的映衬之下,笑容更显狰狞恐怖。 ———— 在从澄江大坝通往澄江码头的高速公路上,王海波正独自驾车快速行驶着。此时的王海波脸上写满了忧虑,对于之前自己关于此次风暴的所有猜想都在早上看完那诡异的监控录像后得到证实,他知道将来面对的将会不断的颠覆他四十年来所有的认知。身为江城水利局局长的他,现在满脑子疑问,他迫切需要帮助,一个真相或者一个答案,哪怕是一句话也行。而在他的印象中,他能想到的可以给他答案的或许只有他从小就敬重,长年身居澄江码头的藏钰老前辈。 而此时的君弈正跟随净莲大师来到了澄江码头附近一个叫做洪灵村的地方。走到一片竹林深处,有一个小别院藏在其中,两人走向小院,净莲大师推开院门,君弈看到一个雪白长发披散,形态挺拔如松的老人正站在院子中心的水池旁喂鱼。老人听到推门声并没有回头,心外无物,一切自然。 净莲大师看了一眼老人,扭头对君弈说到:“进去吧,祝小友此行有所收获。” 随后净莲大师便转身离去,只是这位言行不紧不慢的大师在经过君弈的时候好像嘴唇微动轻叹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悲悯之色? 君弈走进院门,对着老人执了一个晚辈礼,微笑道:“此行拜访,叨扰藏钰老前辈了。” 这位满头白发却不显暮色的藏钰老人闻言转身盯着君弈看了几秒,缓声说道:“三年不见,气色好了许多,礼性也多了不少。” 君弈无奈一笑,说道:“当年是晚辈失礼了,如今身体能有不少恢复,还离不开前辈当年的指点。” 对于君弈言语中的感激之意,藏钰并没上心,而是放下鱼食走向旁边的小躺椅,躺坐下之后拿起石桌上一看就很有年头的老烟杆,点上吧嗒一口后,看着君弈直白说道:“说吧,你小子这次来是想从我这知道什么还是想拿走什么。” 君弈走向水池,水池根据太极阴阳鱼之形建造,一边种莲,一边养鱼。君弈看着水中的锦鲤说道:“想让前辈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命中缺水,却又水满之人。” 藏钰闻言似已想到什么,只是眼前的年轻人倒是让他提起了兴趣,对着君弈问道:“怎么知道的。” 君弈坦言道:“实不相瞒,晚辈略懂卦术。” “哦?颜宗伯那老家伙还教你这些?” “晚辈自学的。” “呦,本事不小嘛。” “皮毛而已,比不上前辈。” 藏钰敲了敲烟杆,漫不经心道:“行了,就别在我面前故作谦虚了,你君弈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至于你要找的人,名叫汪海波,江城水利局局长,普通人一个。”说到这,司徒停顿了一下,吐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司空家族后裔。” 藏钰说完就闭起双眼,继续大口吞云吐雾,小院里逐渐被一片朦胧烟雾笼罩。 君弈闻言转身看着弥散开来的烟雾,微眯双眼,像在快速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笑容玩味道:“司空后裔,水利局局长,汪海波,原来如此。” 有所明悟的君弈对着藏钰鞠躬抱拳到:“此次叨扰前辈了,晚辈先行告辞。” 藏钰睁开眼,疑问道:“就想知道这么点?按照我与你师傅的约定你可只有三次找我的机会,这次之后可只有一次了。” 君弈微笑道:“足够了。” 说完君弈转身就要离开,可刚迈步,身后的藏钰又开口道:“君弈,你应该知道这次布局的人针对的只是江城,本与你无关,而且布局之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可以说也正是你想要的,而你现在若是借你手中的物与今日所找之人入局,那可就是走到布局之人的对立面了,到时候你不但不能坐享其成,很有可能也会把自己搭进去,其中凶险,你可明白?” 君弈呵呵笑道:“他们的目的我确实认可,但他们为达目的所使的手段,我不喜欢,这江城可是有九百万人。” 藏钰漠然道:“因势所趋,由命所应。九百万平民性命而已,与你何干?” 因势所趋,由命所应。不知为何,自认为养气不错的君弈听到这几个字后脸上稍带怒气,身上的煞气也在隐隐发作。君弈回过身,眼神锐利,语气低沉道:“命?什么命可以让九百万平民说死就死,天命?呵呵…您老很清楚,这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天,所谓的势与命,也只不过是一帮自以为是的得术之人借天象之力造势于人间,降命于世人,以此来搏一个传说中的可能性,荒缪至极。” 对于君弈的愤懑,藏钰不屑一顾,淡漠道:“那又如何,你又能如何?” 君弈抬头望向逐渐阴沉的天,双眼微眯,冷笑道:“我没想如何,只是从小就有人说我是天煞孤星命,克亲,克友,克这克那的,就连我师傅都因为了我而至今下落不明。呵呵,都说命由天定,我早就看天不爽了,如今刚好,有人借天力为难这方人间,不管是天道放任为之还是未有所察,那我到要看看我能不能克克这天。” 藏钰闻言轻蔑一笑,讥讽道:“你师傅都不敢说此狂言,就凭你?” 对于藏钰的讽刺言语,君弈不置可否,眼前的老人来历神秘,身份神秘,而自己师傅在十三年的授艺教学中,对于藏钰老人也未曾提起一语,只是在三年多前离开时对自己说,往后去江城,可到澄江码头洪灵村找一个名叫藏钰的老前辈求助三次。当初来到江城从澄江码头归墟渡口上岸,刚到渡口就看到藏钰老人与那净莲大师在那等候多时,而这次自己来到澄江码头,还是在归墟渡等到藏钰老人让净莲大师带自己去找他。对于自己的到来且会在哪出现,两次都是未卜先知,那么这位藏钰老人的手段,不言而喻。 君弈目光下移,扭头看向水池里看似无忧无虑的鱼,微笑道:“弟子不必不如师,藏钰前辈,不妨瞧瞧。” 藏钰何等老辣,君弈那点隐晦心思一看就穿,随意说道:“布局人手段如何狠辣,我不感兴趣,这方天地生灵将来如何悲惨,我也不感兴趣,至于你君弈,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但要不是看在颜宗伯的份上,我更不想搭理你,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太多惊才艳艳的人了,你也就勉勉强强,不过你哪天要真能达到你师傅的高度,我可能真会正眼瞧瞧,所以现在别想着我会往你身上押注。” “既然说到你师傅,我再额外给你提个醒。江城的水比你想象中的要深,不是仅凭你听雨楼内十二地支阴魂四处奔走就能窥见全貌的,其中势力错综复杂,明争暗斗不少,这次的局肯定会牵扯到诸多势力的利益,很多人都在等,而你…就凭你君弈现在的微末道行还是带伤之身,想要在七日之内做成你想做的事,比你今日在码头看到的白日招魂难上不止千百倍,就算做成了,那你在这江城也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劝你好好权衡利弊。” 君弈身上气息逐渐稳定下来,神色平静道:“这一路走来,为了想要的真相,我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找到一点苗头,岂是一个难字就能让我放弃的,就算深陷这江城的水深火热之中又如何,见招拆招的魄力,我君弈还是有的。” 说完之后君弈向藏钰微微鞠躬行了一个致辞礼,转身走出院门。藏钰看着走出院门的年轻背影,吧嗒了几口手中的老烟杆,仰头向天吐了一口烟气,眼神晦暗难明,喃喃低语道:“颜宗伯啊颜宗伯,没想到你个老家伙临了还收了这么个让我都看不透的弟子,身上三道值得说道的因果线,一道有你的气息,一道竟能让我感到危险,一道不知来源,琢磨不透,有趣。‘乱局谁可破,试看弈棋人’,既然你给了我这么个难题,那我倒要看看是一语中的还是装腔作势。” 说罢藏钰便站起身,抬起左脚向下一踏,一股金色气浪便从他脚下冲散开来,再由下向上将整个院落围绕笼罩起来形成一个结界,藏钰又将右手抬起,对着院中莲池结了一记道印,一朵紫金莲便从池中现身,藏钰伸出食指与中指向上一勾,一道紫金气便从莲花中被抽出,紫金气被抽走后那朵紫金瞬间枯萎,随后藏钰将右手向着江城西南方一指,那道紫金气便如获赦令,迅速奔去西南,笼罩着小院的那个结界也随之破散开来转为包裹着那道紫金气随之而去。 而此时刚走出小院没多远的君弈在感受道一股微弱气息从身边迅速掠过时,侧身微微皱眉,想要捕风捉影却又无迹可寻,有点不明觉厉的意味。刚正身,就看到一位身着行政装,长着国字脸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将要擦肩而过时,君弈双手笼袖,微微侧身低头。与之擦肩而过的男人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既躁动又平稳的气息。略微扭头,眉头微皱,未做思索便又匆匆向着藏钰院落大步走去。显然,男人有更急于要做的事。而君弈却定身,看着男人的背影,嘴角微翘,笑容耐人寻味。 来人正是江城水利局局长汪海波,藏钰老人口中的司空家族后裔。 江城 既见君子 江城自古以来就是水上交通枢纽,地域面积虽不是很大,却人口众多,商贸业发达,城市各方面的治理也很完善。一天的时间就将整个市内因昨夜雷暴雨而遭到的损坏全部修复正常且增加了更强的防护措施。现在黄昏刚过,夜色才起,江城各处就已夜光渐盛,繁华如初,好似未受任何灾难影响。只是街道上过往行人脚步匆匆,大都眼皮低垂,神情淡漠好像心事重重。 洪灵村 藏钰在送走那道紫金气之后就继续半躺在椅子上面对院门拿着那根老烟杆吧嗒抽着。 没多久,一身行政装扮,神色沉重的汪海波疾步而来,刚开口叫了一声藏钰老前辈,藏钰就拿着烟杆指了指旁边石凳,示意他坐下说话。 不出意外,对于汪海波的到来,老人也早有预料。 等到汪海波坐下,藏钰主动说道:“为了昨夜雷雨和大坝决堤之事而来的吧。” 汪海波没有立即回答藏钰,在脑海中不断翻检自己对于昨日之事的所有相关资料,即使是现在,心中仍觉震撼。 稳了稳心神后,汪海波看着身边一副悠然姿态的老人说道:“藏老,我想知道您眼中的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或者说我所生所长在的这个江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江城。” 藏钰轻吐一口烟,盯着汪海波此时犹显锐利的双眼,答非所问道:“你不妨先说说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汪海波闻言没有躲避藏钰的目光,而是看着老人看似混浊却又光芒内敛的眼睛。自己宦海浮沉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除了眼前的老人还没看到过任何人有这样的眼神。对于老人的话语,汪海波自然能明白其中的言外之意,这也是为何自己心中有了那么一个惊人猜想也只愿来找其求证的原因。 汪海波轻舒一口气,说道:“藏老,我明白了。” 原因无他,对于眼前这个神秘的老人,汪海波在身居江城要职之后自然隐秘调查过他的身份,但却是在整个公安机关都查无此人。那么眼前之人就不仅仅是身体健康长寿甚至几十年未有一点模样改变那么简单了。 汪海波顿了顿接着问道:“藏老,幕后人究竟要想把江城变成什么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意义何在……” 汪海波还没说完,一旁的藏钰就用烟杆敲了敲石桌,打断道:“小海,你眼中所见的这个世界跟有些人看到的不一样,有些事对于你一个普通人来说,知道太多也并非好事。你呢,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过我对你所备之事并不感兴趣,你是个聪明人,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听闻藏钰的劝退之语,王海波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图,而是看向藏钰激动道:“藏老,您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性格您也知道,从小我就立志要为这方生灵做些有用实事。如今我身为江城水利局局长,整个江城又即将祸从水出,如若我什么都不知道,最终和这江城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埋葬在这场常人所认为的天灾之中,那就死则死矣。可我现在明明知道这场看似天灾实为"人祸"的些许内幕,如果我还不做些什么,置这江城与九百多万百姓于不管不顾,就算是死,我又怎能瞑目!” 藏钰放下烟杆看着汪海波,笑意玩味,语气清冷道:“哦?不知我们汪大局长就算从我这了解到更多甚至是全部内幕,又能为江城这方天地与生灵管甚顾何?” 王海波毅然道:“事在人为,古语尚言人定可胜天,我坚信人只要还活着,那一定是方法总比困难多,不管作乱者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在人道上肆意猖狂。” “呵呵呵,说的倒是挺激动人心的,语气态度跟某个人倒是无甚区别”,藏钰重新拿起烟杆,小院内烟雾又开始变得浓郁起来。老人非常人,所吸之物看来也并非常物。想起之前与那年轻人的一番对话,对于那人的成长经历,在几年前与颜宗伯见过一面后也算了解大概,那么对于君弈一路走来的历程,暂且可以给个“天行健”的评语?那眼前这个自己对其知根知底的王海波可谓是“地势坤”了,“在我们眼中,这世间的势也好,术也罢,都是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小海,在我这,有些话你听了,你做了,冥冥中的那份因果你承受不住,不管你是在其位,谋其政,还是真正的心怀这方天地想要在这场你所谓的"人祸"做点什么,你去找一个人,比找我有用。” “谁?” “龙宫区有座听雨楼,如今的主人是一个名叫君弈的年轻人。” “君弈…”,汪海波面露思索,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知是何时,也不知道藏钰是从何处拿出一枚光洁无暇的玉佩推到王海波面前,“晚辈拜访前辈,空手而来,当长辈的自然不会说些什么,不然就是倚老卖老,有失尊仪了,但临别之际,当长辈的若让晚辈空手而归,那就是真正的显得小家子气了。” 王海波表情尴尬,对着藏钰微微低头,歉意道:“藏老,此行事出突然,走得急……” “哈哈哈”,藏钰摆手笑道:“行了,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别矫情,拿着这块小东西走吧,出码头之前不妨去老宅子那边走走,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 王海波闻言只好拿着玉佩站起身对藏钰行礼道:“藏老,那晚辈告辞。” 走出院门,王海波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对着院内的老人行了一礼才就此离去。 院内的藏钰双手叠在腹部,仰躺望天,面无他色,院内之前缭绕不散的烟雾也已消散不见。 —— 君弈回到龙宫区,站在春风亭内,背对听雨楼看着月色中缓缓流淌的龙宫河。江城历史上的第一次水患就发生在这龙宫河,不过至今已是非常久远,历史记载也只有只言片语,就算是拥有藏书颇丰的听雨楼的君弈也只知道少许内幕,或许所有真相和秘密就藏在这龙宫河内。曾经也有不少胆量过人的探秘者入河探索过,不过最终别说带回什么有用信息,就连整个人都一起彻底留在河中。因此龙宫河也变得神秘起来,再经过龙宫区百姓的口口相传,不少在常人看来想象力颇大的诡秘故事也就传散开来。但想来这座被传说为“龙宫福地”的区域,其中神秘与凶险肯定不止于龙宫河。 一道被宽大黑袍罩住的黑影悄然出现在君弈身后,黑袍腰部挂着一枚幽绿的虎头玉坠。 黑影微微低头,对着君弈拱手道:“主上,今天黄昏时分有一脸上有道极长刀疤的黑袍人在春风亭内观察了我们听雨楼很久,在入夜时分又戴上了一张黑色鬼脸面具往聚魂山而去,身上煞气很重。” 君弈微微侧身,神色清冷,“来得挺快,此人就是戌那本异士册上记录的黑煞,没记错的话,戌是九年前在紫江区见其用一法器噬魂才将其录入异士册的吧。” “对,只是没想到此人会在当下时局进入聚魂山,所以当初没有对此人进行过多查探。” “意料之中,此人脸上面具和噬魂的法器都是传承之物,既然此人至今仍在江城晃荡,那么因其大道,这聚魂山他是必来不可,如若有所收获,他未尝不能借此在其道路上跨过几个台阶。” 黑影说道:“主上,那今晚这聚魂山……” “呵呵呵。”,君弈轻笑,眼神冷冽,“有恶客登门,咱这当主人的就算实力不济,怎么也该去尽尽地主之谊,走,让申和戌暗中跟随,咱们去会会客。” —— 汪海波逛完老宅子来到码头入口处时夜色已浓。此时看着那些在江边烧纸钱祭奠昨夜葬生于江上的故人亡魂的村民,王海波神色复杂。之前与藏钰的那翻对话虽然没能知道更多内幕,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一些奇人异士和妖魔鬼怪,王海波也不清楚自己一个普通人能不能在这乱局之中有所作为,但既然已从藏老口中得到一丝希望或者说是一条可行路,那么自己怎么都该去试一试。 王海波舒缓神色,松开握紧的拳头,带着一个应是从老宅子里得到的手提箱进入车内,随后驱车离开澄江码头。 在王海波驱车离开之地的不远处,有两人在观察着王海波的一举一动,正是藏钰与净莲大师。 净莲大师看着在江边祭奠亡魂的村民,说道:“此局始作俑者为达目的行此手段,定然会让更多的无辜百姓丧生,就当真不怕业障加身,得不偿失?” 藏钰闻言没好气道:“你一佛门高僧问我做甚?自个去问你的佛主去。” 净莲微微一笑,清唱一句佛号,说道:“佛观众生,因果自然运转,自当不会落在空处。” 藏钰双手负后,淡然道:“当然不会落在空处,这不刚有俩愣头青赶着往前顶嘛。所以不是布局者不怕业障加身,而是人家算准了会有人抗下这份因果。” 净莲听闻此言,沉默不语。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毅然决然的去为天地生灵抗衡因果大道,不管目的是否纯粹,但总归是造福于凡人。 藏钰继续说道:“与颜宗伯那老家伙相识也算是漫长岁月了,其人看似最没心机实则心思最为深沉,不过他如何也不会为难凡间,不然当初也不会与那人抗衡,以至于……” 说到这,藏钰不知为何突然停住话语,沉默许久,轻声笑道:“颜老儿果然收了个好徒弟啊,差点让我一直蒙在鼓里。” 净莲问道:“何事能让老前辈如此后知后觉?” “一些老黄历了,若是你师祖在,倒是能谈到一块去。” 净莲闻言便不在追问,转而问道:“既然老前辈如此赞誉君施主,又与颜老前辈相识共事一场,为何不对君施主倾力相助?毕竟,如今君施主境界尚低,道力尚弱,汪施主又是一个普通人,这份因果…难挡” “哈哈哈。”,藏钰笑道:“你净莲大师倒是境界尚可,法力也还行,要不你替他们分担分担?” “必要时,自会如此。”净莲毫不犹豫说道。 “你啊,倒是和你那师祖一个德行,问世问心不畏果。”藏钰抬头,目光透过上苍,“有些事,我要是过多干预,某个果只会提前降临,于我而言无甚危害,但某些狼子野心之人倒是乐见其成。我不出手是为了给君弈那小子更多空间去成长,不然以颜宗伯那臭脾气,还轮得到我出手?所以这条路,只能他自己去走,与颜宗伯的三次之约,也是有代价的。” “那汪施主呢?他可真正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看似普通,身份可不普通,司空家族后裔,又能普通到哪去呢?”藏钰说罢便转身走去,眼神低敛,轻声呢喃,“司空啊司空。” 净莲大师闻言随即明悟,看向汪海波离开的方向,双手合十,脸色诚然,微微低头道:“既见君子。” 江城 待客 君弈刚登上聚魂山不久,换上自身夜行衣手持黑山的祁峰便也来到山底。对于这座在当地传说中神秘色彩不淡于龙宫河的山峰,祁峰在这龙宫区两年时间也未曾进去探其内貌。此时山风呼啸,树木摇曳,沙沙作响,眼前一片乌黑的山更显得阴森起来。 祁峰身边响起一道空灵的女声,“此山诡异,怨气冲天,煞气极浓。” 祁峰说道:“传闻江城历史上第一次水患就发生在龙宫河,当时沿河所有村庄都被河水淹没,而外界对于此地不管不问,或者说是水患期间外界根本不知道此地灾患,最终所有被水患所困的村名几乎死尽。且不知为何,那些死去之人皆化为恶灵厉鬼,使得整个龙宫福地怨气冲天,生人不得入内,入则死。事后一佛家高僧与道门高真听闻此事后联袂来此地超度死去亡魂,可最后一人被怨气入体,一人煞气攻心,两人就此归化此地。” “嗯?这么玄乎?佛道两位高人联手非但没能解决还一起命丧于此。” 祁峰看着聚魂山,脸色凝重,说道:“我听闻这个传说后也觉得颇为蹊跷,要知道当时那两人的境界可不低,都是炼神一境。” 祁峰说完后,一人一灵都没做声,唯有风声依旧呼啸。如今虽是科技社会,可修真这条道路从未消失于世间,从古至今世人修行一途分为俢身、炼气、筑神三大境,其中俢身又分有四小境,炼气和筑神又各有三小境。那么当时的佛道两位高人既已踏入筑神一层境,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可以被尊称一声大修士,两人联手,别说是当时区区的沿河十数万平民百姓死后化作的怨灵阴魂,就算是有百万又能奈他们何?可事实偏偏就如此,也怪不得祁峰会觉得其中颇为蹊跷。 沉默片刻,祁峰开口道:“云苓,之前那个神秘黑袍人与君弈一前一后进入这聚魂山,一会儿两人之间肯定会产生摩擦。君弈此人身为东道主,定然有所倚仗,咱们做壁上观可,必要时咱们再出手。” 被祁峰叫做云苓的女灵应声说道:“我还没入山就已经感受到这山里有很浓的危险气息,以我现在的境界,若真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我不一定护得住你。” 祁峰笑道:“没事,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些传说也是他人告诉我的,以那人的身份境界和手段,当初既然没有告诉我全部事情经过而是让我自行来此探秘,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在这轻易嗝屁。况且这是一次能让君弈和我之间能够坦言的机会,关于那个传说的所有经过,我想他应该也知道。” 云苓闻言也不再劝阻,“那就听你的。” ———— 戴上一副黑鬼面具的黑煞此时正拿着一根蛇形法杖站在聚魂山深处的一个石洞前。石洞石门紧闭,洞门前一左一右各有一尊石虎伫立,面容威严,一股无形威压从其周围缓缓散开。 黑煞冷哼一声,“区区死物也要威慑你黑爷爷。”随即便将手中法杖狠狠插入地,一道黑色气浪便从其周围冲散而去,直逼两尊石虎,似要消磨掉那股石虎所发散出威压。黑煞松开手,双手在胸前结印,冲向石虎的那道黑色气浪开始聚拢,其势愈演愈烈,分别将两尊石虎裹住,两尊石虎开始不停颤动,像是要即将破碎。 就在这关键时分,黑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口哨声。黑煞撤掉手印,转身看向来者,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 黑煞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被人打断施法却不怒反笑道:“哟,哪来的白净俊后生,真是让你黑爷既惊又喜。” 来者自然是说要进山尽尽地主之谊的君弈。 君弈环顾四周,然后伸手指向自己,故作疑惑道:“大哥你说的是我吗?” 黑煞见状桀桀笑道:“有趣是有趣,就是傻了点,说吧,姓甚名谁,万一你祖上有人与我认识,说不定你黑爷我就免了你刚才不敬之举应受的惩罚。” 君弈微笑道:“呀,估计免不了了,我叫君弈啊,应该就是你白天要找之人。” 黑煞闻言笑意更浓,这总算是见到真人了,不过却是个弱鸡? 黑煞讥讽道:“不过才修身圆满就敢主动找上门来,果然是个傻子,也不知道那白墨老儿让我小心个甚。” 说罢,黑煞就随手拿起身边的法杖向君弈轻轻一挥,一道黑色蛇形虚影便向前掠去。 君弈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莽夫,接着右脚后撤轻轻一蹬,同时右手挥袖遮住口鼻,左手握拳负后,身体腾空向后飘去。不过黑蛇虚影扭动着身躯,速度极快,君弈飘然落地之际迅速向后弯腰侧身才堪堪躲过这一击。身后一棵高大松树被虚影击中,躯干直接被洞穿,随即轰然倒地。 君弈看着黑煞手中的法杖,脸色略显凝重。果然是上古法器,噬魂杖。此物专攻灵魂,若是被其器灵击中,那便由身入魂,再魂入其口,成为其养分。 君弈站直身体,惋惜道:“可惜了,此物在你手有些许蒙尘。” 黑煞放下法杖讥笑道:“人傻口气还挺大,行了,你不就是觉得我是倚仗外物欺负你嘛,既然你还是修身境圆满,那我就不占你便宜,这法器我不用就是,到要看看你这修身圆满的拳头有多重。” 话一说完,黑煞便双手握拳,迅速向君弈奔去。 君弈嘴角露出一个不易让人察觉的弧度。果然是莽夫,不经激。 君弈面对来势汹汹的黑煞并没胆怯,身上拳意渐起。左腿用力一踏,直接直接向前欺身而去。 在两人即将相撞之时,两人同时出拳,直取对方面门,随后两人又同时头部略微后仰,侧身避开对方拳头。在两人身形互换之际,君弈右脚脚掌用力抓地,左腿抬起顺势一个旋转顺风踢狠狠踢在黑煞肩颈处。黑煞硬抗一脚,借力弯腰,右拳紧握,一拳打在君弈腿弯处,君弈也借力撤腿落地,再顺势一个向后旋转拉开身形。 黑煞站直身体,拍了拍肩,扭动脖子轻笑道:“小子拳脚还不轻嘛。” 君弈身体挺拔,右掌贴腹,左拳负后,眼神锐利,战意昂扬。 不等黑煞继续开口说话,君弈便又向前欺身出拳。 黑煞脸色阴沉。显然是仅凭拳脚功夫未能占据上风的局面让这位心高气傲的黑大爷感到不高兴了。 君弈出拳,黑煞格挡,黑煞踢腿,君弈闪避。两人拳脚都极快、极重,打得有来有往,不相上下,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但君弈始终只是修身圆满,而黑煞却是实打实的炼气第三境,整整差了两个半境界。如若不是黑煞过于自负,只用拳脚功夫,君弈怕是未必能撑到现在。 君弈也深知对方只是想陪自己玩玩,可自己何尝不正是希望如此。可对方毕竟占了炼气境的优势,体内气机要比自己绵长太多,就算只是肉体对抗,长久下去自己也会败下阵来。 君弈不想过久纠缠,故意慢了一个身形,露出破绽。 黑煞心中讥讽,小子,快泄气了吧?随即变掌为爪,直接探向君弈脖子。君弈见势瞬间提气,迅速侧身,右手抓住黑煞手腕,左手握拳用力打中黑煞肋部,再一个转身背对黑煞,左手也一起抓住其手腕,弯腰,用力将身后的黑煞狠狠向前摔倒在地,君弈随后高举右拳,准备蓄力一击,直取黑煞面门。 黑煞心中预感不妙,默念心法,快速运转体内气机。 就在君弈拳头快要打到黑煞脑门之时,一道无形屏障好似挡在两者之间。非但没让君弈的蓄力一拳达到目的,反而将其震飞倒地。 君弈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缓缓起身,身躯不再挺拔,显然受伤不轻。 已是站立之姿的黑煞看着眼前很是狼狈的君弈,笑道:“没想到你小子除了拳意拳法不错之外,战斗技巧也非常老练。奇了怪了,听说你才到江城三年,而在这江城,你不应该能跟谁交的上手,有什么对战经历才对。嗯…应该是你小子在来江城之前就没少打架。那我就更好奇了,你究竟是从哪旮瘩来江城的,又是谁教你修炼,你又是为何来到这江城。” 君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用力摔掉手上的血后,站直身体,神色轻松,轻笑道:“废话倒是挺多,你既然有噬魂杖又有无常传承,那么肯定懂得一些魂俢法,直接来翻检我的神魂就行了嘛,你问我,我就一定给你答案了?我又不是你老师。” 黑煞摇摇头,笑道:“真是个傻子,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黑煞轻轻旋转噬魂杖,用力向前一挥,九道蛇影直扑君弈,去势迅猛。 祁峰坐在一棵高大树木的树干上,将两人之间的打斗尽收眼底。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面纱的女子漂浮在其身旁。 云苓开口说道:“虽说君弈这修身大圆满非同一般,但那鬼脸人却高了他两个多境界。再加上他手中那件噬魂杖,可以说是高了君弈整整一个炼气大境。这还怎么打,君弈不得迟早玩完。” 祁峰看着神色自若的君弈,想起三年前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笑道:“未必。” 江城 惊魂 君弈看向扑面而来而来的九条蛇影,毫无避让退缩之意。扯下身上所穿长袍,向后一个旋转,长袍也在身前旋转起来,随着长袍的旋转,一个紫中带金的八卦图幻化而出,抵挡住那九条黑蛇虚影。最终蛇影消散,八卦图完好无损,但君弈仍被击退到三丈之外。 君弈稳定身形,伸手牵引长袍飘到头顶上空,八卦图随之散出一道紫金光柱,由上而下笼罩住君弈。 黑煞见状甚是惊讶,疑惑道:“法袍是极品不假,可你一个熔血境大圆满,不靠气机牵引,为何能将其操控自如,没有副作用?” 对于黑煞的疑问,君弈不做回答,直接动身,直奔黑煞而去,头顶上方的八卦图如影随形。 黑煞也不再废话,用力将法杖插入地内,迸发一道道浓厚煞气,黑煞快速结印,将煞气聚拢,形成一条九头蛇法相。只见九头蛇立身吐信,发出一道肉麻嘶声便迅速攻向君弈。 面对攻势,君弈停步曲腿半蹲,双手握拳交叉护在身前,在紫金光柱的加持下死死抵挡住九头蛇。只是才抵挡不久,君弈脚步就开始略微后移,在地上滑出极深印痕。 黑煞见状抽出噬魂杖,牵引其余煞气,用力向君弈挥去。一声沉闷声响过后,君弈再次被击飞。 君弈站直身体,擦了擦右手手臂被九头蛇其中一头咬出的伤口,随后用力一拳锤向自己胸口,将体内瘀血从口中逼出。吐出瘀血后,君弈抹了一下嘴角,眼神阴冷,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一阵阵精纯的煞气。 三年前君弈从澄江码头归墟渡口登岸,正式踏足江城,当时就是满身的浓郁死气和煞气。只是今日在净莲大师眼中,君弈身上当年那浓郁死气已然消散,只存那精纯的煞气被压在体内。而当年君弈之所以会一身狼狈地来到江城,就是因为当年在所在地发生一场大变故。在那场变故中同样被人以境界所压,还被以众欺寡。最终虽说杀出重围,但是自身不仅深受重伤,还因此跌境,至今仍未恢复。 当年君弈师傅在消失之前算出徒弟日后会有一劫,就让君弈去江城澄江码头洪灵村寻找藏钰老头安稳度过余生。可当时君弈年纪轻轻就已进入炼气第二境巅峰,心高气傲,年轻气盛,根本没把师傅所说的劫放在眼里,可最终还是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耳光。事后回到与师傅的住处,才发现师傅消失前留有一封信在自己房内。君弈的师傅颜宗伯自然知道自己的徒弟的习性,定然不会去江城避难。便在信中告诉君弈,若是能侥幸逃出劫难,便去江城休养生息,但去到江城之后却不能再寻藏钰庇护,若遇困难,也至多只能有三次机会寻助于他。 君弈双目通红,似有火焰喷出。看着眼前可视为练气第三境圆满的黑煞,心中冷笑。好好好,当年就是被人以境界相压,落得个重伤跌境的下场,不得已才来到江城。三年来从零开始,好不容易重修到熔血境大圆满,如今又被个蠢货以境界相压。境界高就了不起?灭的就是你们这些自恃境界高就为所欲为的蠢货,不然老子辛苦修炼做甚,难道是为了好玩? 君弈摊开双手,体内所有被镇压的精纯煞气如脱牢笼,在君弈身上不断缠绕,似不满于主人的多年困压。 黑煞看着眼前满身散发煞气,双眼红光流散的君弈,皱眉道:“你是个什么怪物?体内怎么会有这么精纯煞气。” 君弈漠然道:“你黑煞不是擅用煞气么,来试试就知道是什么怪物了。” 口上说着让人家来试试,可还不等黑煞出招,君弈就直接动身,主动出击。 黑煞冷笑道:“不自量力。”接着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噬魂杖蛇口,蛇头眼睛幽光闪烁,似有灵在苏醒。 黑煞再次将噬魂杖插入原地,聚魂山此处四周不断有阴气向噬魂杖汇聚。黑煞自身则向前迎战君弈。双方再次近身战在一起,只是这一次双方的每一次出招都带着罡气,不只是简单肉搏,显然两人都没留余力。 不远处正与祁峰观战的云苓说道:“君弈身上的煞气不正常,过于精纯。” 祁峰看向天空,漆黑一片,唯有一轮残月散微光,“古书记载天上有孤星,名曰天煞。” 云苓问道:“你是说君弈是天煞孤星命?” 祁峰笑道:“有人跟我说君弈不是天煞孤星命却与之有关。” “嗯?那是什么?” “天煞,君弈此人就是天煞化身。” 云苓闻言沉默片刻,然后摇头否定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天煞化身,闻所未闻。” 祁峰对此没做过多解释,而是感叹道:“人啊,总是不愿相信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就像我多年前怎么也不相信这世界的另一面一样。” 像是想起什么,祁峰又突然说道:“诶,你还记得之前出听雨楼之后现在楼前念的那首小短诗吧?” “你是说‘待君归来后,且听惊蛰雨。乱局谁可破,试看弈棋人’? “对,写下这句短诗的人曾经还留下一句谶语。” “什么?” 祁峰看向正在与黑煞激战的君弈,眼神复杂道:“人厌煞星避千里,天煞降世护万灵。” 在祁峰与云苓对话期间,君弈、黑煞二人已拳脚相搏上百招,周围山石树木都被两人打斗使出的罡气波及而破碎断裂。虽说黑煞占据上风,但君弈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受伤归受伤,却都只是轻伤,怎么也打不死,反而越战越勇。黑煞自身倒是时间流逝,被那精纯煞气弄得极为难受,要知道黑煞所戴面具是无常传承之物,不惧世间任何煞气阴气侵蚀。 黑煞余光瞥见噬魂杖已汇聚阴气差不多了便不愿与君弈过多缠斗,选择与君弈以伤换伤,硬接君弈全力一拳,借力退到噬魂杖旁边。 黑煞吐出一口血,拿起噬魂杖,阴沉道:“你小子境界不高,手段倒是不少,还都透露着古怪,老子待会还有正是要做,所以你小子接下来可以死去了。” 说罢黑煞便将噬魂杖漂浮在身前,双手快速结印,一尊比之前还要高出十数丈的九头蛇法相在其头顶上空显化而出。随着这尊高大法相的出世,聚魂山上的无数阴气都快速向其聚拢。石洞门前的那两尊石虎也开始剧烈颤动,开始慢慢碎裂。 君弈看着那尊高大法相,面不改色,淡然道:“黑煞,你可知这聚魂山因何得名、山上阴气又从何而来、这石洞又关着何等存在?如此收拢,你就不怕惊扰了洞内存在?” 黑煞轻蔑道:“管它有何古怪,等老子做了你自会进洞一探究竟,不然你以为老子来这聚魂山做甚,夜间探险啊。” 君弈摇摇头,笑着提醒道:“你不妨转身看看身后。” 黑煞闻言转身,原来是受九头蛇法相掠气影响,石虎已经碎裂不堪。突然一声巨响,两尊石虎应声破碎,一阵极强威压随之激荡散开。 君弈连忙将头顶上空的紫金八卦图牵引到身前抵挡威压,即使如此也被逼退十多丈。 不远处观战的云苓也迅速抱着祁峰飘退数丈,周围树木全都断裂倒地。 黑煞因为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闪,或者说是不屑躲避,也被那道威压震退倒地。 黑煞站起身,吐出一口老血,看着分别从两尊石像中蹦出来一黑一白两头货真价实的猛虎,沉声道:“结丹境凶兽,还都是金丹…” 远处云苓震惊道:“上古荒兽,剑齿虎,金丹!” 祁峰看向一脸平静的君弈,说道:“原来你真正倚仗的是这两头凶兽。” 两头剑齿虎现身后,朝着黑煞的方向发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啸声震动山林。 黑煞头顶的九头蛇法相应声不甘示弱,也齐齐低头对着虎兽嘶鸣。 可谁料黑虎直接一跃而起直扑法相,白虎也紧随其后扑向黑煞。两头剑齿虎都是金丹境界,黑煞不过是结了枚紫丹,本就低了一品,哪里会是白虎的对手,根本招架不住。而九头蛇法相虽说很强,可虎兽至刚至阳,极克阴煞。双方斗法,刚开始还不相上下,才一会儿功夫黑虎就明显占据上风。 黑煞竭力招架之余,看向在一边观战得津津有味的君弈,怒吼道:“君弈小儿,这两头孽畜为何对你视若无睹,偏偏挑我攻击。” 君弈笑道:“第一,因为你又蠢手又贱,让你别动你非要动;至于第二嘛,我是此地地主啊。” 黑煞听后怒不成言,要不是之前跟君弈纠缠过久,消耗了自身积攒煞气和太多法力,区区两头凶兽,何至于让自己如此狼狈。 黑煞此时身上已满是爪痕,血迹斑斑,法相也即将消散,但黑虎好像也受伤不轻。 黑煞不想做无意义的消耗,将法相收入噬魂杖中,从口中逼出一口精血,喷在噬魂杖蛇头之上,再挥动噬魂杖聚集所有煞气阴气,向双虎甩去,说道:“阴煞入体,斩灵。” 两头剑齿虎被黑煞精血加持得全力一击击退撞到洞口石门之上,弹落在地。却见黑虎爬起身,对着白虎猛地一口吸入体内,不但伤势全无,体型气势还比之前更胜一筹。 黑煞阴沉道:“共生兽。” 黑虎对着黑煞又是一声虎啸,黑煞持杖挥散声波,随后拿下面具,运转气机将其牵引到黑虎生身前,然后又逼出一口精血,将其凝聚在身前,一手结印,一手凭空画符,先是精血随印融入面具,再是虚符飘到黑虎身体上方。只见面具围绕黑虎不断旋转,黑虎竟因此被困住,不得迈出半步。 祁峰问道:“这是什么古怪招数?” 云苓说道:“无常传承,鬼面封魂印与虚空禁灵符。这黑煞头脑简单但术法却不简单。” 黑煞说道:“孽畜,要不是老子日后还有大谋,不想今日伤及大道根本,不然拼掉些许道行,也不是不能将你斩杀。” 黑煞扭头看向君弈,贪婪笑道:“至于你,既然你说你是此地地主,那你就好好入土,去地底下养着这方土地吧,地主这身份就由我来替你担着。” 说罢,黑煞就拿起噬魂杖点在自己眉心,口中念道:“九阴入身,夺魄噬魂。”随后只见一道魂体直奔君弈眉心而去。 远处云苓惊呼道:“不好,他要夺舍。” 跟着君弈上山,藏在暗处的寅和巳两个地支阴魂也见状奔向君弈。 君弈神色自若,对寅和巳蛇说道:“不用管我,去替荒兽解困就行。” 随着黑煞魂体进入君弈眉心,君弈便吐出一口精血,弯腰伏地,一手撑地,一手紧抓脑部。不一会儿就倒地陷入昏迷。 黑煞来到君弈神魂深处的灵台,看到有七根如龙般的锁链嵌在灵台。黑煞暗暗皱眉,不愿深思,看向盘腿坐在灵台中央的白袍男子,舔了舔嘴唇,阴笑道:“你小子全身上下都是古怪,等会儿将你夺舍了再去慢慢了解熟悉。” 说完就飞向白袍男子,可还不等黑煞魂体进入灵台。盘腿坐在灵台中央的白袍男子就扭头漠然看向黑煞魂体。 “嗯?” 仅是一道轻音,一个眼神,黑煞魂体就剧烈颤抖,异常恐惧,极其惊魂。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双眼睛,黑煞魂体就此消散。 江城 第八章 魂醒 君弈灵台之内,在黑煞魂体散开之后又聚拢形成一条九头蛇魂体,对着白袍男子不停嘶鸣尖叫。 白袍男子轻咦一声,“竟然还有一头烛九阴,可惜,太小。” 白袍男子抬起手,伸出食指对着烛九阴轻轻一点,烛九阴魂体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之后便瞬间消散。消散之后的所有魂力都被一根如龙锁链吸收,本来就有松动的这根锁链在吸收那些魂力之后,咔嚓一声,一道道裂痕就遍布其身。 白袍男子双手负后,看着那些裂痕,嘴角微翘。 外界,在黑煞与烛九阴魂体消散之后,荒兽身上的两道封印也随之消失,那副黑色鬼脸面具掉落在地上。 正上前准备为荒兽解困的寅、巳二魂见状急忙退至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君弈身旁。 刚脱困的荒兽仰头一声虎啸,在石洞门前来回踱步,对着君弈方向虎视眈眈。 祁峰与云苓还在远处观摩,未曾离去。云苓开口说道::“封印失效,难道是黑煞夺舍失败了?” 祁峰没有回答,大脑开始不断复盘刚才君弈与黑煞的打斗经过。片刻之后,祁峰看向昏迷的君弈,笑道:“步步为营、胆量过人,真是精彩。” 云苓扭头看着祁峰,蹙眉道:“怎么说?” 祁峰缓缓道:“君弈,修身第四境,熔血境大圆满;黑煞,炼气第三境,结丹境圆满,拥有无常传承以及上古法器噬魂杖。这场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黑煞稳操胜券的斗法,竟然被君弈凭借长袍幻化出的一副紫金八卦与自身的神秘精纯煞气一拖再拖。事后看来,即使是如此,君弈还在有意藏拙。” 云苓惊讶道:“你是说君弈压根没有出尽全力?怎么可能,他那些重伤可不能作假。” “呵呵呵,那是这位听雨楼楼主故意为之。先是言语相激让黑煞与其肉身相博展现自己肉身的强悍,再是祭出那件长袍所幻化出的紫金八卦,记得你说过黑煞身上的那件黑袍与之同品不同阶,然后又散发出体内的精纯煞气,你觉得同样是擅用煞气的黑煞看到那些精纯煞气心中会做何想?最有意思的是后面君弈让懂得噬魂法的黑煞去查探自己的神魂再爆出自己此地地主的身份,这两句话可谓是让对此地图谋甚大的黑煞心中的贪婪之念飙升到了顶峰,最终选择夺舍君弈。” 云苓仍是疑惑道:“有这么玄乎吗?” 祁峰摇头笑道:“之前我还以为君弈最后的倚仗是那两尊荒兽。直到看见当黑煞让噬魂器灵附在自己魂魄之上进入君弈眉心之时,君弈不但一脸安然自若还拒绝两位阴魂相助的举动的时候,我才知道,君弈把所有人都骗了。他真正想达到的目的就是让黑煞夺舍自己。君弈的心思不可谓不深沉啊。” 云苓听后愈发觉得不可思议,秀眉微蹙,说道:“可君弈不过是熔血境大圆满,肉身再怎么强悍又如何应付黑煞的灵魂夺舍?” 祁峰看了一眼已是无主之物的噬魂杖与黑色鬼脸面具,感叹道:“这位来历不明,身份神秘的听雨楼楼主真是神秘得过分了。” 见荒兽只是守护在石洞门前没有战意,寅便拿出安魂散喂进君弈嘴内,然后与巳一起将手掌覆在君弈眉心,为起输送魂力。君弈皱了皱眉,眼睛依旧紧闭,寅与巳见状面面相觑。 其实君弈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将自己的意识投入神魂深处察视那七根锁链与负手站在自己灵台中央的白袍男子。 君弈心声在灵台四周响起,“三年前我重伤跌境,意识模糊将要丧命之时发现自己神魂此处有九根龙形锁链由上而下嵌在自己灵台之内。来到江城的三年之中,我有两次感到神魂剧烈疼痛,想来是有两根锁链破碎消失的原因。" 见那白袍男子没有开口的意思,君弈继续心声言语道:“这三年内我翻遍听雨楼内的所有古书,才知道那九根龙形锁链是远古时期秘法,九龙锁魂阵。那两根锁链消失的时间应该分别是我煅骨境修出不化骨和我熔血境炼出万化血的时候。现在又有一根锁魂链将要破碎,应是我将要突破的缘故。但是有一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从小跟随我师傅修行,遇见的所有人中也没有任何人有能够布下此阵的能耐,那么究竟是谁将这九龙锁魂阵布在我灵台之中。” 白袍男子闻言还是没有开口接话。君弈倍感无奈,这位方才霸气出手,尽显风流的大能前辈,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大活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开口说话的欲望? 许久过后,当君弈又准备心声言语之时,白袍男子平淡说道:“你现在境界太低,等你修到飞升境,该知道的想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虽说言语有点噎人,但君弈仍然声音中带着喜意道:“前辈可莫要觉得我年纪小就好忽悠啊。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我神魂之中布下这九龙锁魂阵,但我很清楚,这锁魂阵锁的肯定不是我。如果没猜错的话,等到我修到飞升境应该就是这阵散之时,到时候前辈要是反客为主,那晚辈该如何是好。况且在当今这时代,要修到飞升境可是相当的难。” 白袍男子笑容玩味道:“年纪小?” 君弈心声道:“那可不,才满二十一岁不久,搁外面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白袍男子说道:“小滑头,人顾虑太多,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 君弈轻叹道:“唉,我不怕自己太聪明,只怕自己不够聪明。” 白袍对此不置可否,说道:“见你之前与人斗法也并非什么拖泥带水之辈,怎么在这如此啰嗦?” 君弈嘻言道:“那还不是看到前辈就倍感亲近,一见如故,感觉前辈定是那种知天晓地的至高存在,所以想跟前辈请教些许问题嘛。” 白袍男子面无表情,走到灵台中央盘腿坐下,闭眼说道:“少跟我在这套近乎,我劝你也别在此地停留太久,别以为借我之手灭了那废物紫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君弈犹不死心,开口支吾道:“那个,大能前辈,您看您在我这灵台之中应该也有些许岁月了,可我却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以及干过哪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白袍男子不耐烦地打断道:“你信不信我让你的意识彻底留在这,说不定年月一久我就告诉你了。” 君弈闻言只好认怂,自己又不是无知之人,即使是在自己的神魂中,他也相信此人能够说到做到,况且有些事不是敢不敢就可以去赌的。 君弈连忙道:“别,晚辈这就出去,前辈您慢慢静修。” 语罢,君弈意识直接退出神魂深出。 君弈意识回身,刚睁开双眼,寅和巳就开口试探道:“主上?” “没事,我还是我,至于那黑煞与噬魂杖器魂已经彻底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了。”君弈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说道。 君弈此时状态尚好,根本不像重伤之人。而这都得益于自己分别在修身第二境煅骨境炼出不化骨,第四境熔血境炼出万化血。况且自己体内本就蕴藏着极为精纯的煞气,又怎会被黑煞所使煞气所重伤?而自己此次之所以会冒险豪赌,设法勾起其对自己体魄贪婪之意并付之夺舍之举,为的就是验证三年前自己将死之际在神魂中看到的那道模糊身影会不会出手,以及弄清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毕竟自己境界太低,自己的神魂之中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可惜结果并不完美,那人出手归出手,但对于自己的其他问题却闭口不答。看来只有以后再找机会试探了。 君弈走向黑煞的尸体,将其方寸物以及面具和噬魂杖都收为己有。这些东西等日后进入炼气境都用得上。 君弈将“战利品”收入自己袍中乾坤之中,正准备走向荒兽之时,突然异像骤起。 只见聚魂山山顶上方天幕黑云卷动,电闪雷鸣。眼前的石洞洞门也在不停震动,整个聚魂山上的阴气也开始不断往石洞汇聚,像是有什么惊世之物将要出世。 “果然还是将其惊醒了。”君弈拿出一个魂盘,将一旁即使穿着庇魂袍也受到影响略微颤抖着的寅和巳收入其中,随后大声说道:“出来吧,祁大律师,都看了这么久的戏,现在却要离开,要是错过了今晚真正的重头戏那可就遗憾了。” 原本藏在暗处的祁峰在云苓预感不妙之后正准备离开聚魂山。此时听到君弈的言语之后,祁峰既不尴尬也不意外君弈会知道自己藏在暗处。今晚在这听雨楼楼主身上看到的惊人之处已经够多了。 祁峰坦然从暗中走出,笑言道:“那楼主可得好好为我解惑,这方天地异像究竟是因何而起了。” 君弈看着即将打开的石洞,只是平淡地说了两个字,“魂醒。” 祁峰邹眉道:“魂醒?” “等会儿便知。” 不久,洞门打开,一道长发飘逸,浑身阴气缭绕的黑影从石洞中掠出。黑影漂浮在洞门上空,张口一吸,将所有汇聚在周围的阴气全都吸入腹中。然后低头看向荒兽,荒兽温顺匍匐在地,对着黑影一阵低声嘶吼,像在传达什么信息。 随后黑影看向君弈,沉默许久后声音沙哑着说道:“又见面了。” 君弈闻言眉头紧锁,祁峰也看向君弈,眼神中充满疑问。 “又?我们之前见过?” 黑影看着一脸茫然的君弈说道:“没事,迟早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然后黑影屈指向君弈轻轻一弹,一道黑色气体瞬间没入君弈眉心,直达君弈灵台,击中那根将要破碎的锁魂链,锁魂链随即炸开,消散不见。 坐在灵台中央的白袍男子睁眼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头闭眼,依旧一脸漠然。 君弈疼痛难耐,双手捧住脑袋,精纯煞气包裹全身,身上气势在不断增强。 不过君弈脑中却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有一个人背负双手站一片海面上,脚下水中似有一条龙在游?又有一个人戴着斗笠,行舟江中独自垂钓;还有一人在一洞府之中刻石作符………… 等到君弈恢复过来,天地异象已经消失,那个黑影也带着荒兽进入石洞之中。 祁峰看着此时气势比之前要强不少的君弈,问道:“怎么回事?那个黑影又是什么存在? 君弈说道:“我之前离炼气境一直差一步,但一步之差如隔万里,那道没入我眉心的黑气算是直接将我送进炼气境。至于那道黑影嘛,他是此地魂主,可以说是聚魂山真正意义上的山神。其道成于几千年前龙宫福地的那场水患,而他之所以会被封印在这石洞之中以及出洞之后没有兴风作浪,这得归功于当年来此地做法的一佛一道两位高人。是他们用自身大道以及性命成就了这位魂主,也造福了龙宫福地。至于他之前对我的所言所为,我也想不明白。” 祁峰思索一番后正有问题要问,但见君弈已经闭目养神便就此作罢。 过了一会,君弈睁开眼说道:“祁峰,我不管是谁让你来找我,也不管你背后之人有何目的,只要你心中对这方天地生灵那份善念还在,那我们往后就还有事可图。但关于我的事,别问,有些事对你无关紧要,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君弈说完就转身往山下走去。 等到君弈消失在视野中,云苓现身说道:“古怪,这个君弈身上太古怪,而且关于他,好像知道的越多反而越觉得神秘。” 祁峰怔怔无言,当年让自己来寻君弈之人除了告诉自己从他人之口听来的那首短诗与那句谶语,还在自己临行之际说了八个字:应劫而生,在劫难逃。 而如今确有劫难将临,那么谁应谁的劫,谁是谁的劫? 江城 第九章 迷雾 自从惊蛰日那场怪异的天象之后,整个江城的天一进入夜晚就格外阴森,尤其是近山之地的村镇,即使是全户灯明,在黑夜中也犹显微弱。 在黑煞魂灭之时,正与一老者在一山脉深处的宗门之中密谈的笑面佛突然转头看向江城西南方。 一旁的老者看到笑面佛的突兀举动,问道:“是有何事扰了佛陀心神?” 笑面佛回头平淡道:“一枚棋子被人吞了。” 老者疑惑道:“是这江城内有高人想要打乱你的布局?” 笑面冷笑道:“我到希望这江城能有这么个人出现。没事,一颗棋子而已,无碍大局,只是可惜了他手上那根法杖。” “佛陀口中棋子可是那常年混迹在紫江区的黑煞?” “对,一个修力不修脑废物紫丹。” 老者微微咋舌,虽说那黑煞行事不计后果,但也是因为自己实力够强,凭借无常传承与噬魂法杖,就算遇上比自己高一境的对手也能战上一战。又是了然一身,了无牵挂,根本不惧任何势力。可就是这么一个本事够硬的狂命之徒,在这笑面佛眼中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还是说其是废物紫丹? 笑面佛继续说道:“杜老宗主可知那龙宫福地有无任何隐藏势力?” 老者沉思片刻后说道:“只听说过那龙宫河与聚魂山中藏有怪异,至于隐藏势力,未曾听说过。” 笑面佛端起茶杯微呡一口,说道:“那就有意思了。”随后放下茶杯,站起身对老者笑道:“今日相谈甚欢,这清河县日后的布局就有劳杜老宗主与泣鬼宗了。” 此处宗门泣鬼宗的老宗主杜冥俢也起身笑道:“合作共赢,老夫也期待佛陀的计成之日。” ———— 因为昨夜魂主现身吸收掉了聚魂山上的所有阴气,现在的聚魂山风清气朗,本就奇秀的山峰更添几分灵气。 聚魂山顶有一座临崖而建的小亭,亭名落云。一夜静养后全身恢复鼎盛的君弈正躺在其中的椅子上闭目冥思。 昨夜与黑煞一战,收获颇丰,一件方寸物、一份无常传承、一根失去器灵的噬魂杖。但君弈并没有因此而有何任何兴奋之色。只因自已不但没有弄清自真正想弄清的事还增加了更多的困惑。 成功借黑煞之手进入自己的神魂中与白袍男子相见,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得到其他更多信息,甚至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那么对于自己神魂之中的那份隐秘依旧是无从调查。这让君弈如梗在咽,毕竟那不是别处,而是自己的神魂。 同时还借黑煞之手无意间惊醒聚魂山魂主,对于此事君弈本就不抱有太多希望,但万万没想到那黑煞竟已与那噬魂杖器灵签订魂契,凭此能够搅动聚魂山上的所有阴魂,还想将其全部化为己用,这不太岁爷头上动土嘛。而更让君弈困惑的是魂主现身之后对自己所说的两句话,以及其助自己破境之时脑中出现的那些画面,每个画面都有一个不同的人,但他们身上却有一股相同的势,而那种势某个人身上就有,那就是自己! 神魂之中被人布下九龙锁魂大阵锁住灵台,同时困住一位不知是哪个时代的大能之魂。被封印在石洞中几千年的魂主在封印解除之后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竟说了句“又见面了”。那么君弈现在最大的困惑就是,自己到底是谁! 唉,头疼,处处都是迷雾。君弈揉着眉心,不禁想起白袍男子说的那句话,“当真以为借我之手灭了那废物紫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还真让他一语中的。 君弈正极为郁闷,不知何时上山的祁峰径直走向落云亭,客不随主便,直接坐在石凳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祁峰喝了一口茶后,看着躺在椅子上的君弈微笑道:“卧亭观云起,渴来品茗香。君楼主真是闲情雅致。” 君弈闻言,都懒得睁眼起身,打了个哈欠调整躺姿,慵懒说道:“少扯些有的没的,说吧,这次又想问啥。” 祁峰放下茶杯,正色道:“今天只是想与楼主谈谈局势。” 君弈睁眼起身,伸了个懒腰,审视祁峰道:“相比于这个我更想谈谈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祁峰没有躲避君弈的审视眼神,坦然道:“由于我在江城政界和商界都有些关系,所以在你三年前入主候君阁的当天,我就得知入主之人名叫君弈,也在同一天,你将候君阁改名为听雨楼。而我听说过这么一句短诗,‘待君归来后,且听惊蛰雨’,君是你的姓,听雨是楼名,你说巧不巧?” 祁峰站起身走到君弈旁边,笑道:“更巧的是这句诗的另一句叫‘乱局谁可破,试看弈棋人’。江城如今乱局已起,而这个乱局又起始于前夜惊蛰雷雨,且弈字刚好又是你的名,巧吧?” 对于祁峰的话语,君弈不置可否,反问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到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够,以祁大律师的才情,随口编出这么两句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楼主是不相信我。” 君弈淡然道:“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你说我会信他人的只言片语么。” 祁峰坐回原位,沉默不语,默默喝茶。 君弈当然不是不相信祁峰,祁峰此人的身世履历早就被自己调查得一清二楚。总之祁峰在自己面前,除了其身后之人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只是君弈在想,到底是谁说出这两句话来编排自己,是祁峰身后之人?那就更想与其见见面了。 祁峰喝早茶之后,主动放低身价道:“无妨,不信也罢,我来找你是求合作,就像你昨夜所说,只要我心存善念,那我们就有事可图。而我祁峰呢,说不上有多高尚,但毕竟生长于这方土地,又机缘巧合习得修行法,那我觉得我必须得在这场对于江城来说是场重大劫难的乱局之中为这方天地生灵做点什么。虽说我境界不高,道行尚浅,但在这江城人脉还是挺广的。所以楼主日后若是需要帮助,去玉宇酒店找我就行。” 祁峰知道君弈是个心思缜密,行事稳重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想仅凭三言两语就取信与其,根本不切实际。今日来此表明意图即可。所以祁峰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而君弈见祁峰如此坦诚,也开诚布公道:“祁峰,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待物行事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与风格。但我得提醒你一句,聪明人往往会被推向风口浪尖,一不小心就会被浪潮淹没。而我是从踏入修行开始就在刀口上舔血习惯了,也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我这人呢,又命犯天煞,要做的事,其中因果也不小。你若跟我合作,走得过近,对你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祁峰闻言朗声笑道:“哈哈哈,大丈夫行事问心无愧,死则死矣。还怕什么浪潮淹没,因果加身。” 君弈微笑道:“那日后若有需求,我定会叨扰。” 祁峰摆摆手道:“什么话,在下求之不得。”随后祁峰又抱拳道:“就此说定,我祁某先行告辞,不扰楼主静修。” 君弈目送祁峰下山之后又躺回懒椅,心事重重。接下来要解的谜团太多,要应付的事也不少。 君弈看着高空悬挂的圆日,感叹道:”终归是自己境界不够高啊。” 言罢就闭上眼睛,久久没有动静,也不知是在冥想,还是因为身心过于疲惫而睡去。 一旁现身没多久应该是有事要说的寅见状既不想我不忍心打扰,就静静站在一旁守着。 对于这个年轻人来到江城的三年里,从头重走的修行路,其中艰辛,没有人比他们十二地支阴魂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