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京官之女养家日常》 001 生产 西风簌簌,树上最后几片叶子也被风吹落,冷的人手直往袖笼里拱。 桂花巷口一小院内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接着响起婆子报喜的叫声:“恭喜苏大官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罩房门口,厚重的帘子被揭起一角缝儿,苏大官人踮脚一脸喜悦的朝房内看进去,口中不忘应诺接生婆的话,“多谢多谢,我家小子多重?” 似是怕寒风窜入,顺手就落了一角缝儿,喜滋滋的,“不急……不急……”转身过来,朝一个六岁的小娘子道,“阿锦,你娘又给你生了个弟弟,高兴不……” 这不是问话,是直接兴奋的陈述,将将而立之年的苏博士搓着手高兴的转着圈儿,沉浸在多子多福中。 苏若锦实在不忍打击他,可眼看罩房内的接生婆就要收拾停当出来拿喜钱,这个不讨喜的人只能她做了。 “爹,那你准备给马婆婆多少喜钱?” 苏博士:…… 看着面前从高到低排立的三个孩子,苏博士一脸的喜悦变成了莫可奈何,伸手摸了摸最矮的二儿子,对大儿子道,“你跟妹妹先让马婆婆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穿过走廊,下了台阶,推开院门,出了家门。 兄妹三人望着被冻的弯腰弓背的父亲消失在萧瑟的寒风中,无言的相互望了望,一股子沉重。 苏大郎苏安之露出小大人般的愁怅:“妹妹,现在咋办?” 寒冬已至,但没到月底老爹领俸的日子,家里的米缸、油罐、厨房内的柴火马上就要见底,堪堪能吃个两天了不得了,现在老娘又生第四个,这日子……苏若锦都不知道怎么过。 头疼。 苏若锦内芯不是真正的六岁小娘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类似于宋的大胤朝的小婴儿。 没错,她是胎穿,带着前世的记忆而生。 爹出门去借钱,娘刚生娃,这家里能撑事的也就她了。 吩咐八岁大哥苏安之去厨房看灶膛的火,顺便让他把大弟带到灶膛,冬天冷,由于没钱,身上没有足够厚的衣裳保暖,只能蹲在灶膛边取暖了。 苏若锦自己则进了生产的罩房,见接生婆已经包好洗过的小弟,咧开嘴,一脸笑道:“婆婆,我爹有事出去了,等下就回来,麻烦你老等一下。” 一边讨人喜的说着话,一边把手在床边的火笼上烤了烤,熏暖了才走到这世的娘身边,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汗湿的头发,整理清爽了,又去看她身上身下的被子褥子。 接生婆马氏见这小小娘子跟大人一般检查她的活计,没生气,倒是笑了,“除了你大哥,你和小二郎都是我接生的,那次不是给你娘弄的干干净净妥妥贴贴的。” 所以说马氏真是个好人儿。 “多谢婆婆,我只是担忧娘生的多,怕她亏了身子,所以才多看两眼。” 听到这话,马婆子忍不住暗暗叹口气,虽说苏大官人是两榜进士,又在国子监里头任博士拿朝庭俸禄,可在京城,他这八品的官儿估计只比没手艺的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强那么点,现在又添了一口,怕是连糊口都成问题了。 想着,就朝门口看过去,心道,苏大官人到现在还不叫她出山去拿喜钱,莫不是出去借钱了吧? 苏若锦无奈的笑一下,马婆子忍不住惊讶还真被她猜中了? 这……马婆子弯腰把换下来带血的被褥抱出来,“看好你弟弟。” 苏若锦见她要出去,看了眼在襁褓中的小弟弟,见他安静的睡着,便抬脚跟了出来。 “婆婆……” 马氏给苏家接生过几趟,可苏家这几年搬过两次家,不知要把这些带血的被褥放哪里? 苏若锦奔着小腿,引她放到了小杂间,“多谢婆婆。” “我记得你家不是有个煮饭的婆子吗?” 一听这话,苏若锦心酸难受,面上不在意的样子,“这院子太小,我娘没让她跟过来。”实际上欠人家房租,婆子被上个房东抢了去干活抵租,得一年后才能回来。 马婆子五六十岁了,是个老京城通,什么事不懂,小娘子这么一说,脑子一拐弯儿,想起了曾经的闲言碎语,马上就懂了。 长长叹口气,“这真是……”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行了,我知道了。”说着,朝院子看了眼,天色越发阴沉,苏大官人还没回来的迹像,看了眼生产的罩房,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娘子,弯腰把带血的被褥放进木盆,端起来就往井台边去。 苏若锦一看这是要帮她洗啊,连忙拉她,“婆婆……婆婆……放着,我……爹回来会洗的……” 马婆子一愣,让苏大官人洗产妇带血的被褥?她差点没尖叫。 苏若锦站着,比马婆子更像老太太,一脸沧桑,既然要生那就得养啊,他不洗谁洗,总不能叫八岁的苏安之、六岁的她、三岁的大弟吧! 要是那丧心病狂的大男人说不定还真能叫六岁的苏若锦洗,幸好苏言礼不是,家里的婆子被抢去抵租后,对外的活计都是爹的小厮书同干的,对内,她娘快要生产不能动后,一些私人衣物都是苏言礼洗涮的,没让三个孩子动过手。 苏若锦也没朝自己身上揽,先不说本尊身体就是个虚六岁的孩子,再者,由于生活条件等原因,她生下来瘦弱底子并不好,幸好没生过什么病,要不然以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一场风寒就能夺了命。 马婆子心地好,不仅洗了程氏带血的被褥,又帮她洗了衣物,一直忙到天将黑才好。 眼见老爹还没借回喜钱,苏若锦急的站在院门口频频朝外看,没等到苏言礼,到是等到了他的小厮书同。 “书同叔……”苏若锦抬腿就要跨出门槛,被他笑眯眯的喊住,“夫人生了个小子吗?” “是的。”她望向骡袋,见里面空了,双眼露出欣喜,“书同叔……” 书同笑眯了眼,“都卖出去了。” “阿弥佗佛。”苏若锦激动的双手合拾,跟老妇人一般拜了拜。 002 父母 书同看到马婆子连忙作揖打礼,“多谢马婆婆,辛苦你老人家了。” 马婆子客气的笑笑,张了张嘴,又觉得不合适,犹豫不止。 苏若锦连忙拉了拉书同的胳膊。 书同弯腰低头附到她边上。 “书同叔,半两接生钱、二十个喜钱。” “哦哦。”书同从腰间褡裢里掏出银角子,“这是你老的辛苦费。” 马婆子原本以为今天拿不到辛苦费呢,竟没落空,不管多小的官,那也是官,怎么会欠她这几个钱,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书同转身关上了院门,“大人呢?” “爹出去了。” “咦,夫人不是生了吗,他出去干嘛?”书同不解。 苏若锦无奈道:“当然是去借钱了。” 生活在京城,啥啥都贵,大人的俸?根本不够开销,书同都一年多没拿过月钱了,他刚要叹气,手摸到腰间褡裢,连忙高兴的笑道,“二娘子,你猜卖了多少钱?” 苏若锦摇摇头,不知道。 来到大胤朝六年,即使她带着记忆带着千年之后的本事而来,那也不能生下来就张嘴说这个能卖钱,那个能挣钱吧,那不得被当着怪物烧死才怪。 苏若锦按部就班,从呀呀学语开始,到学步走路一步一步来,三岁之后,他爹给五岁的哥哥启蒙,她便搬个小凳子坐在边上默默的听着学着。 家里只有一个小厮、一个粗使婆子,程氏也要动手处理家务,所以她不吵不闹的跟苏安之一起学习,苏言礼根本不管,偶尔兴起考她学会了什么,苏若锦背的朗朗上口,竟不比苏安之差,把苏言礼惊呆了,甚至大呼,“可惜锦儿不是男子,若不然定金榜题名成为一国之栋梁。” 苏若锦只能心虚的笑笑,心道,要不是有前世记忆,她可真不如五岁的苏安之。 一边蹭学认字,一边跟在娘程氏身边学习大胤朝的安家理事,还缠着经常出门的书同讲外面的事,不动声色的了解这个世道。 学着学着,苏若锦对今生的爹娘几乎有了全面的了解。 她爹苏言礼,是个庶生嫡子。 什么叫庶生嫡子,就是姨娘妾氏生的男孩放到嫡母名下,就叫庶生嫡子,苏家不是京城人士,是江南平江府的,嫡母一口气生了三个都是女儿,到老三时伤了身子,怕是难得嫡子,便把身边的丫头开了脸,丫头争气,跟了男主人,十个月便生了他爹苏言礼。 苏家在平江府是乡绅,颇有些家资,只要孩子肯学、学得进,供一个进士还是有这个财力的,苏言礼不负众望,二十弱冠之龄便取得了进士,还被主考老师推荐进了国子监。 既然苏家是江南有钱人,按理说苏言礼在京城的日子不应当这么捉襟补肘才对呀! 这些当然是有原因的,在苏言礼十二岁考上秀才时,他的嫡母老来得子,有了自己的嫡子,且这孩子五岁开蒙,聪慧异常,喜得苏氏夫妻天天给祖坟烧高香。 如果不是苏言礼心性坚定,这举人、进士能不能考上都是问题,自从他爹在京城等授官之后,平江府的苏家便再也没往京中寄过银两。 她爹完全自力更生了。 再来说说她娘程氏程迎珍,说是出生于勋爵忠勇伯府,却是不起眼的庶子的庶女。 按理说,一个是乡绅庶子,一个是京城爵府之庶孙女,这两人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缘份就是这么神奇,进士及第后,苏言礼在京城等授官,上元节在御街看灯与爵府庶孙女程迎珍相遇,两人一见钟情。 平时书呆子的苏言礼居然开启社牛频道,不仅厚着脸皮请主考老师搭线,还伸手跟家里要钱请冰人。 苏家有了真正的嫡子,对苏言礼娶谁根本不在意,反正他们要培养的是真正的嫡子。 忠勇伯府庶子的日子不好过,不要什么嫁妆就能把庶子的庶女嫁出去,何乐而不为。 这两人就这么顺顺当当结成了夫妻,赁了一处宅子过起了小日子。 婚前,苏言礼就被主考老师范大人引荐进了国子监,成了助教,从九品,月俸五石,合成银子九两。 婚后,大概是结婚使人成长吧,苏言礼从从九品助教升到正九品学正,月俸五石五斗,合成银子是十两。 房租、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范言礼上班用的交通工具——骡子、两个仆人月钱,一个月下来,勉勉强强够用吧,这是生一个孩子时的吃用花销哟! 两年后,苏若锦出生了,开销变大,生活一下子紧巴巴起来,苏言礼只好厚着脸皮到主考老师苏大人那里借钱过节,就在他爹借过钱不久,他爹升至国子监太学博士从八品,月俸六石,合成银子大概是10.8两,涨了一两银子都不到。 行吧,涨了总比没涨的好。 就在苏若锦祈祷她爹娘优生优育之时,她的大弟苏甘之出生了,日子从紧巴巴变为拮据,常常入不敷出。 他爹又跑去借钱,还是那个范大人,神奇的是,借过钱之后,他爹又升职加薪了,从太学博士升至国子学博士正八品,月俸六石六斗,合成银子大概是11.7两。 又是涨了不到一两。 合着一个孩子不值一两?苏若锦哭笑不得。 不知道爹今天是不是还是去找那个范大人借钱了,是不是借过钱之后又能升一级? “二娘子……二娘子……” 苏若锦被书同唤醒,她微微一笑,摇摇头,“实在猜不出。” 在破石头上作画,占个奇巧,这种讨巧得要遇到有缘人,要是没人欣赏,根本不值钱,她还真猜不出能卖多少钱。 书同得意的扯开褡裢露出两个圆圆亮亮的银角子:“刚才已经花了一个小的。” “哇,银角子的成色这么好?”苏若锦欣喜的捏出褡裢里的银子,新铸出还没来得及被氧化的银子亮闪闪的惹人爱。 书同抬起下巴:“不仅颜色好,份量还大,每个都有三两多,两个差不多有七两呢!” 岂不是能熬到爹发俸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寒冷的冬天终于不难熬了。 苏若锦与书同两个叽叽喳喳的商量着怎么添置家里的物什,罩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连忙停止了与书同说话,小腿直奔进了罩房。 先围到火笼边把自己烤暖和了才伸手去抱小弟弟,这时她娘也醒了,“阿锦……”声音嘶哑,没啥精气神。 苏若锦把小弟塞到母亲怀里,“我去给娘端米汤糖水。” 003 晚饭 端来米汤糖水,苏若锦人小力轻扶不起娘,朝外面喊书同叔帮忙,娘不让,说没关系:“等你爹回来再吃。” “可你不吃,没有*水,怎么喂弟弟。” 程迎珍还是不同意,让女儿把小儿子塞到她怀里,“先让他吃着。” 也不知道有没有*水,苏若锦只好把小弟送到娘怀里让他先吃上。 书同在外面干着急,一面看院门一边朝罩房,北风呼呼,天色越发阴沉,像是要下雪一般,忍不住叫道:“二娘子,我去接大人回来。” 苏若锦迅速掀开厚重的帘布侧身出来,抬头看了眼天,冷嗖昏沉,能冻死人,“行,书同叔,你也小心点。” 书同拿过毡帽、去棚子牵了骡子出去接程言礼,转眼间,消失在苏若锦兄妹的视线里。 要是知道石头画能卖到银子,就不让他爹出去了。 有钱难买早知道,苏若锦只能叹口气,转身又进了罩房,小弟哼哧哼哧吃着,大概是吃到了,她抬眼望向娘,八年间连生四胎,整个人疲惫苍白,一天时间像是老了几岁。 看得苏若锦直心疼,“娘,你等着。” 像是想到什么,她转身又出了罩房,到卧室梳妆台梅瓶里拿出一支麦穗,这是仲夏时去乡间游玩拾的一把干麦穗,拿回来插在梅瓶里装点房间,找到小剪刀咔咔剪了两刀,就是一个环保吸管,连忙拿到灶间去冲洗一番,小腿直奔又进了罩房。 “娘,等小弟吃好了,你就用这个吸米汤糖水。” 女儿古灵精怪,程迎珍见怪不怪,实在是产后太虚弱,没力气,嘴角弯了弯,眼角溢出赞许的笑意。 连笑都没力气,这一胎生的真是大伤元气,苏若锦心疼不已,在等小弟吃*的时间,想了无数个滋补身子的美食,半个时辰之前她还愁家里只有两天的米粮,现在嘛……有七两银子1,完全可以让娘的月子做的丰丰足足,一定要将她养的白白胖胖。 外面寒风啸啸,罩房内有火笼子,小弟终于吃好,偎在娘亲怀里安宁的呼呼大睡。 苏若锦让娘侧过头,把麦桔管放到她嘴边,让她喝米汤糖水。 小半刻钟之后,程迎珍喝饱后倦怠的睡了过去。 苏若锦掖好娘俩被角,整理了下拿出空碗出了罩房,她去了灶房。 生产之事落定,手中又有了银钱,苏若锦终于有心情准备晚食,把预备分到明天吃的菜、肉准备今天晚上都用了,大家都累了一天,大冬的吃的厚实才能御寒。 苏大郎苏安之看到妹妹搬小凳子站到碗柜前,开了柜门拿储存的肉菜,双眼一亮,“阿锦,今晚吃肉?” 苏若锦拿出一小块五花肉,又拿出一个大筒子骨,“五花小炒我们吃,大筒子熬汤给娘补身子。” 三岁的苏三郎苏甘之一听有肉吃,高兴的直蹦,“吃肉罗……吃大肉肉罗……”要不是厨房小,都能翻劲斗。 苏大郎到底大了些,又是长子,高兴之余又担忧发愁,“那明天吃什么?” 苏若锦分了三趟才把碗柜里的食材拿出来,看到眉头皱成一团的大哥,笑眯眯道,“前几天让爹画的石头卖出去了,得了七两多银子呢!” 刚才苏大郎在灶间烧火,听到书同回来,但他拉褡裢露银子没瞧见,所以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小妹前段时间让爹画的石头画卖了银钱。 一听石头画能卖钱,又惊又喜,“真的呀……”苏大郎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苏若锦高兴的吩咐:“大哥,把大灶里的热水舀些兑在木盆里,我要洗菜洗肉准备做大餐啦。” 苏大郎的脑子一半是石头画,一半是油滋美味的五花肉,手比脑快,迷糊间,已把盆里的水兑好。 兄妹二人,一个洗,一个帮着换水,几个回合,所有的菜、肉都洗好。 苏若锦站到小凳上,站在灶台前扁炸肥肉炒出油水,捞起多余的油放在一边,苏大郎的灶膛烧得红通通的,热油滋滋,猪油渣香气扑鼻,馋得苏三郎直噎口水。 苏若锦拿着筷子夹了个油渣给他,“呶,小心,当心烫。”边说边又对着油渣吹了好几下才放到苏三郎嘴里。 小家伙嚼的嘎嘣响,引得苏若锦一个老芯差点没忍住,赶紧把肉丝倒入锅内翻炒,炒得五花肉变色,又把蒜苗叶、萝卜片倒入一起翻炒。 红的肉、绿的蒜苗叶、白的萝卜,三色翻滚,肉香气在小小的灶间内升腾喷香,引得人口涏舌动,饥饿难耐。 “姐姐……姐姐……”苏三朗贴到苏若锦身上,拉她衣袖,眼巴巴的要吃。 苏若锦被小屁孩看得心软无奈,快速铲起炒好的五花肉,拿起筷子连肉带菜,一大筷子,连吹三下,送到了苏三朗的嘴里,“姐姐炒的好吃不?” 苏三郎小嘴忙着吃肉,那有空回六岁小姐姐的问话。 苏若锦又不是真六岁,那会计较,又夹了一大筷子给灶膛烧火的苏大郎,“哥——”示意他起身伸头过来,她站在小凳子上不敢乱动,怕摔个大马哈。 苏大郎站起身,却没伸头过来,他不好意思道,“我是大孩子了,要不等爹他们回来再吃?”八岁小男孩既想吃,又觉得爹没回来,菜还没上桌,这样不好,纠结极了。 一年又一年,苏言礼夫妻孩子一个又一个多起来,挣的钱却没什么变化,吃喝拉撒、人情往来,头疼脑热,那样不要花钱,苏家的小日子着急不好过,真是难得吃顿肉。 今天晚上的肉菜要不是备着她娘生产用那会买,真是苦了这两个长身体的小男孩了。 苏若锦只好半趴在灶台上,伸手把一大块肉菜塞进了苏大郎的嘴里,“吃吧,我再来做个红烧豆腐,溜个大白菜,再给娘亲炖个大筒骨豆腐汤,晚饭就好了,只等爹回来就可以吃了。”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入口,肉嫩滑、味鲜美,苏大郎不知道此刻自己整个人满足的像只小花狸猫。 只一口肉就让两个小男孩满足的跟什么似的,苏若锦既高兴又心酸,麻利的把切好的豆腐放到热油中,嗞一声,热气直冒,散在灶间三个孩子身上,暖意洋洋。 要是有辣椒就好了,可以来个麻婆豆腐,那滋味真是要多美妙有多美妙,可惜大胤朝还没有辣椒,真是少了多少美食啊! 004 八两 没一会儿,苏若锦就把晚饭做好了,苏言礼与书同还没回来,她把做好的菜放在篦子上保热。 苏三郎急的直往院门口看,“姐姐,爹怎么还不回来呀!”小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响了。 苏大郎也担心的站到厨房门口朝黑漆漆的夜空看过去,直听北风呼呼吹,冷的人直缩脖颈:“这么晚没回来,肯定没借到钱。” 苏若锦眉一动,如果爹再借到钱,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又升一级,那可是从七品,要是放到县衙门里,那真是要赶上县太爷了,已经不是涨一两银子的事了。 风越来越大,在浓黑的寒夜里,不知不觉让人心生惶恐,苏若锦忍不住拱身弯腰趟进夜色中,小腿直奔跨出院门,刚要踮脚朝巷子口看过去,就听到有人喊道,“二娘子……” 是书同叔的声音,借着邻家透出的光亮,苏若锦看到了书同叔身边的爹,整个人一喜,朝苏言礼直挥手,“爹……爹……” 苏大郎也从院内拱出来,“爹!” 苏三郎小腿迈不过呼啸的北风急得直叫:“爹……爹……还有我。” 一个钱没借到的苏言礼,浑身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般透心凉,浑浑噩噩走在大街上,路上行人匆匆,没人会看他一眼,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没钱付妻子的生产钱。 如果有人知道,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连妻子儿女都养不活,他的颜面……苏言礼如行尸走肉一般,要不是小厮书同找到他,他都不知道自己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孩子们的呼唤声乍然响起,惊醒了失魂落魄的苏言礼,伸手便接住了奔过来的女儿:“阿锦……”抱起女儿便捂在怀里,“这么冷出来干嘛!” 他快速进了院门,苏大郎跟着折进来。 书同跟进来把院门关上。 苏言礼从廊下看过去,“马……”他不敢问接生婆有没有走,是不是在等他的钱。 难道书同叔没告诉爹?苏若锦朝书同看过去。 书同一张脸都冻僵了,搓手哈气,“大人走路踉踉跄跄,我以为范大人请他吃酒喝醉了呢!” 苏言礼:…… 他连范大人家的门都没进得去,又去找了同僚,结果不是出门会朋友就是手头紧,他连一个铜子都没借到,心灰意冷,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妻子儿女,那来的醉酒。 “那大人,你走路……” 苏言礼瞪了眼小厮,放下女儿,“你娘和弟弟怎么样了?”没看到接生的马婆子,以为人家暂时没急着要钱。 “爹,小弟吃饱睡了,娘也喝了碗甜米汤睡了,咱们……”苏若锦的话还没说完,苏三朗急的直叫唤,“爹,吃饭……吃饭……” 说着就推着帘子往厨房里钻。 随着帘子掀起,厨房内的肉香气飘出来,苏言礼吸了口气,有些纳闷的问道,“阿锦,难道你把洗三的肉煮了?” 苏若锦点点头,“是的,爹。” “你……”苏言礼的火气一下子升上来,出来的声音却压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洗三的肉怎么能……”他气的转了两圈,“这可怎么办……” 原本今晚就没借到一个钱,现在孩子又把洗三的肉煮了,后天拿什么洗三。 苏若锦抿着小嘴看着他笑眯眯的。 “你还笑?”苏言礼瞪向女儿,“信不信我打你?” 每当大人生孩子们气时都扬言要打人,却从没真打过,书同也咧嘴笑。 怎么一个两个都笑,苏言礼正要长篇大论训女斥仆时,苏若锦终于忍不住了,“书同叔,赶紧告诉爹,那两个石头画卖了多少银子。” 苏言礼:“……”盯向小厮书同。 他笑回:“大人,卖了足八两银子。” “有人买?”苏言礼不敢相信,连忙问道,“谁买的,怎么会有人买?” 书同刚要回话,被苏若锦打断,“爹,外面冷,咱们进厨房边吃边说。” 真的有银子了?一直到女儿与小厮说了赚钱的全过程,苏言礼还是不敢相信,“八两啊,都快赶上我一个月俸?了。” 书同抱着饭碗,逮着功夫就刨口饭,“要不是二娘子想的办法,这八两银子也赚不着。” 手边放着饭碗,碗里堆着女儿夹的五花肉、红烧豆腐,苏言礼也没心情吃,还是追问,“怎么回事?” 主人连饭都不吃,还是不相信,书同也只好放下碗,又从头到尾说了遍赚钱的过程。 今天之前,主人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两个男娃,一个八岁,一个三岁,八岁的正在念书,性格温和,不咋调皮,也不多言多语,三岁的小娃,刚会说话走路,没啥说的。 但女娃二娘子,跟哥哥弟弟完全不一样,书要跟大郎一样读,事像大人一样问,书同每天回来都被她问东问西,能问出一大堆东西。 这不,半个月前,他送大人进国子监后,就去街市上买生活用品,上街嘛,难免会看看热闹、搭搭话,在书肆里遇到一个淘画的管事。 管事在书肆里淘了半天也没淘到想要的画,念念叨叨的,虽然苏言礼是国子监博士,书画相当不错,可京城是什么地方,先不要说古藏了,就是现时大家也枚不胜举。 书同听过就过了,回来时,苏若锦小嘴问不停时,他说了一嘴,那知二娘子双眼一亮,就想了个法子,让他再到街上遇那个管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帮衬,几天后,还真叫他又遇上了那个管事,就把二娘子的想法告诉了那个管事,那管事一听石头上画画,挺稀奇的。 于是苏若锦拿出外出游玩时淘到的石头让他爹作了画,两榜进士,又是国子监博士,那画功可差不了,可不就入了管事的眼嘛,得了八两银子。 原来是这样。 苏言礼看着摆在桌上亮光闪闪的银角子,两个七两多,一时之间感慨万分。 书同嘴里包了一大口饭菜,“以后我还上街逛去,有什么消息就带给二娘子,让她想赚钱的法子。” 苏若锦小嘴一撇,“这种巧事可遇不可求,要是指望这个发财,咱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书同:……咋还打击他的积极性呢?二十七八岁的大小伙瘪瘪嘴,一脸委屈。 苏若锦龇牙一笑,朝他爹道,“爹,娘做月子,你又要当差,家里的事,就让我跟书同叔打理吧。” 005 洗三 “你小呢!”苏言礼一边愁怅妻子月子怎么做,一边想办法:“要不明天我去把董妈妈带回来?” 苏若锦提醒:“爹,不是我舍不得桌上的七两银子,实在是房东就想抢了我们家的董妈妈,就算你明天去,她也有办法让你带不走董妈妈。” 苏言礼一介士子还真没办法跟泼妇人抢人,气的太阳穴疼。 苏若锦暗叹,要不是她调教董妈妈的做菜手艺,前个房东何置于眼馋董妈妈的手艺,硬是不要晚付的三个月房租非把人留下来。 真是作孽哟! 苏言礼一门心思都在妻子儿女身上,连六岁女儿做的美味晚饭都忽略了,放下筷子,想了想,只好无奈道,“行,书同,以后上值我也不要你送了,你就跟着阿锦,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咧。”书同高兴的收拾桌上的碗筷,自从今天赚了八两,他现在看二娘子就是招财小童子,笑的眼不缝,心道,要是明天一不小心再赚个八两,岂不是他就有月银拿了? 想想就高兴。 娘做月子,爹又终于松口,苏若锦终于如愿当家了。 原本家里没钱,洗三就自家关上门相征性的办一下,现在有银子了,至少得让周围邻居知道吧,毕竟是喜事。 六岁的小当家,第二天就带书同买了鸡蛋染了红色,给左邻右舍报喜,告诉众人明天她小弟洗三,请大家光临寒舍。 古代洗三很讲究,但苏家刚搬到这里半年不到,又没什么亲戚,苏若锦问了接生婆马婆子,就按最简单的流程走。 一个苏家确实没钱置办那么丰富,二个现在是冬天,天冷的要死,为了小弟身体着想,苏若锦也不想大办,意思一下就行了。 节俭节俭,仍旧花出去了近二两银子,可把苏若锦心疼死了。 席面的食材都买回来了,谁做呢?苏若锦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六岁小童,还真没力气治出一桌席面。 书同发愁:“要不到牙行里请个置席面的婆子?” 苏若锦摇摇头:“不用。” “你想请左邻右舍大婶大娘帮忙?” 苏若锦再次摇头:“人家过来看看我娘跟小弟就是给面子了,那还能让人家动手做饭。” “那怎么办?”以前主人生孩子,治席面的都是董妈妈,现在董妈妈被人霸占,书同一个大小伙也不知道怎么办。 苏若锦狡黠一笑,“跟我走。” 一直到以前租房的地方,书同才明白,“你要带董妈妈回来做席面?” “是啊!” “咦,前天晚上你还对大人说徐婆子赖泼不会放人呢,咋今天又来带人?” 苏若锦一脸神秘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他爹一个国子监的夫子怎么好意思跟婆子扯掰这些琐事,但她就不同了,再说,她可是吃准了徐婆子什么德性才有把握过来带人的。 小丫头眉眼俱动,神气活现。 书同:…… 小主人咋像个狡猾的小狐狸呢? 前房东徐婆子看到苏若锦,马上跟刺猬一样张开浑身剌,横眉竖眼,“赶紧怎么来怎么去……”对着白玉粉嫩的小娃子,肥圆的徐婆子算是口上积德了,没骂的难听。 苏若锦咧嘴一笑,眉眼弯弯,跟观音坐下的小童子一样,“大娘,我娘生了小弟,今天洗三要做席面……” “走走……”果然如她猜的那样,要把董婆子捞回家做席面,徐婆子才不肯放人。 苏若锦直接上杀手锏:“我娘说要教董妈妈两个新菜式。” 新菜啊! 徐婆子肥肥圆圆可不是平白无辜长出一身肉的,那可是好吃的结果,一听有新菜式,被脸颊肥肉挤成了一条缝的双眼,嘀里咕噜的转了好几圈,刚才还紧横的脸瞬间像绽了朵花,“哎哟喂,苏夫人又喜得一儿啊,恭喜恭喜,不就是回去做一顿中午席嘛,那有什么的,去吧,赶紧去吧。” 董妈妈一直小心翼翼的站在僻角,听到房东终于松口,高兴的双手一抹围裙,连忙跑到小主人跟前,“二娘子……”喜的就差流眼泪。 苏若锦伸出小手拉住她,“妈妈,咱们走吧。” “哎。” 还是小主人有办法啊!居然三言两语就把人带回来了,书同高兴的跟上去。 徐肥婆子站在院门口,盯着三人背影久久没动。 苏言礼在京中没有亲人,来的只有相熟的同僚,程迎珍那边有亲人,但她是庶子生的庶女,在伯府根本没有存在感,每年她也就过年前两天带些礼从侧门进去看看她姨娘,其它没有任何走动,就跟孤儿寡母似的。 亲戚少就少,苏若锦无所谓,他爹招呼男客正堂里坐,她就带女眷进罩房看她娘,看了一眼后就把人迎出来带到厢房吃茶,一直到中午请大家吃个中午饭。 苏父同僚来了三家,都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前天晚上苏父去借钱有的真在外面,有的让娘子出面回了没钱,原本他们今天也想找借口不来的,结果苏言礼说家里置了席,让人一定要到。 置席?岂不是借到钱了?他们相互问了,都不是对方借的,难道又是范大人? 不知谁看出来了,每当苏言礼问范大人借到钱,那么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品升一级。 姓苏的再升,可就是从七品国子监主薄啦,这可是掌国子实务的职务,在国子监里任职的人就没有不想此职的。 他们今天来不是给苏言礼面子,而是来探他虚实的,此人做学问还可以,可实务之事上嘛……没看出有什么本事啊! 范大人为什么借钱给他、又为何给他升职,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与苏言礼一起工作七八年的同僚还真没搞懂。 三个同僚没闲着打听,他们的妻子当然更没闲着,程迎珍虚弱没力气,她们紧跟苏若锦,进厢房吃茶时,左一句右一句打听的热闹极了。 苏若锦面上就是一个六岁的小娘子装乖卖傻听不懂,事实上,她爹也确实没从范大人哪里借到银子,也就意味着他爹最近不会升官。 八品与七品,看似相差两级,实际上有一个质的变化,明面上九品以下的胥吏不入流,实际上八品以下的小官也入流不到哪,八与七就是做官的第一个分水岭。 006 油条豆浆 苏若锦早就想到了,所以一个月前,她就绞尽脑汁为娘生产弄银子,终于得偿所愿,娘可以做个安稳的月子了。 苏家的洗三办得还算体面,下晌,众人离去。 苏言礼了了一桩心事,轻松的很,一等客人散了,就拿两条大被子把妻子裹的严严实实的抱回了主卧,又把小儿子移到大床边的摇篮里。 一弄停当就坐在床头,一边看妻子,一边逗小儿,一副有妻有子万事足的家翁模样。 站在一边帮着整理的苏若锦:…… 爹呀,你这屁股坐着不动,晚饭怎么办?谁去操心? 苏若锦站着不动。 看她爹。 苏言礼一会伸手给妻子理理鬓角的乱发,替他把头发撇到耳廓后,一会儿又转过身来看还不会睁眼的小儿子,一脸笑眯眯,那还要吃什么晚饭,估计幸福的都饱了。 苏若锦只能撇撇嘴,转身离开这三口子,赶紧去看董妈妈。 董妈妈正抽空浆洗苏家的衣裳,还有女主人这两天换下的垫褥,她有些担心,“夫人的恶露好像排的不是太顺畅,二娘啊,你可要盯好,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就赶紧让你爹去请郎中。” 苏若锦点点头,“娘这一胎生的费劲,整个人疲惫的很,所以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 不吃,体力就没办法恢复,体力恢复的不好,恶露当然排不痛快,这都跟身体好坏有关。 苏若锦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母亲的胃口好起来。 一直忙到天黑,等苏家的晚饭吃好后,董妈妈才离开,苏若锦不放心,让书同叔送她回去。 “妈妈你放心,最多过了年,我就把你领回来。” 董妈妈一听这话,又开始抹眼泪,“我知道,我不急,你让大人不要急,先照顾夫人月子,有钱先使在夫人身上。” 主仆二人又家长里短叹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苏若锦站在走廊下,看向黑抹抹的夜色,听寒风啸啸,一个人把明天以后的日子盘了又盘,七两银子用了二两多,余下的五两,要分一半支撑到他爹月底发俸。 手里终于算有二两半的活钱,这些钱她早想好干什么了! 对着夜色,笑容如花绽放,苏若锦大呼终于可以赚钱啦! 苏若锦转身进了屋,她爹吃过晚饭嘴一抹,早就溜回卧房陪妻子小儿了,她只好去安顿大哥安之、大弟甘之洗脸洗脚睡觉,一直到把他们送进被窝,汤婆子放好、掖好被子角角落落才吹灯出了他们房间。 出来后,她并没有回自己小房间,而是去了厨房,这两天夹着洗三席面买回来的面粉、黄豆被她一一倒出了不少,先泡了一小木盆黄豆,又把案板收拾妥当……小小身影,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大半个时辰之后,书同才回来。 苏若锦早就收拾停当了,就等书同叔回来:“书同叔,明天咱们要凌晨早起,我有事请你做。” “啥事?赚钱?”书同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 苏若锦咧开小嘴,笑的灿烂,“差不多。” “啊……啊……”书同乐得跟什么似的,“快说怎办赚?” “明天早上就知道啦!”苏若锦指着案板上的面说道,“先帮我揉好面。” “明天早上我们吃什么?” “汤饼。”(实际上就是现代的煮面条)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面呀?”他疑惑的看向二娘子。 “差不多吧。”苏若锦就是不正面回他,指导他如何揉面、加多少碱、掰多少老面头、甚至还加盐、糖、打个鸡蛋进去。 书同被二娘子放的这么多作料吓住了,“做个汤饼要这么复杂?” 苏若锦抿嘴笑而不语,指挥他把揉好的面团放在草捂子里发酵,冬天冷,气温低,面团发酵需要时间,一夜时间不会发过头变酸。 “这样就行了?” 自从董妈妈被抢走后,苏家烧火煮饭都是书同来,就是做的难吃,后来小主人看不过去,站在小凳上撑勺,苏家的饭菜才能进嘴。 不不,应当是变得很好吃,二娘子做菜有天赋,什么菜经她一指,总能变得很好吃,书同觉得食肆里的菜也不如二娘子做的好吃。 苏若锦为了明天早起,钻进被窝里就睡着了。 书同却被小主人神神秘秘的话搞得一宿都没睡好,直到凌晨跟着小主人进厨房,小主人指挥他磨黄豆、煮黄豆,这些就罢了,还把昨天刚刚买的一整罐油都倒进了大铁锅。 吓得他差点尖叫,凌晨大家都还在梦家里,他死死的捂住了嘴,一眼不眨的盯着小主人。 苏若锦伸手拍了拍发好的面团,轩轩软软,手指戳开,面团里的气孔也发的刚刚好,连忙拉书同到案前,“赶紧再揉,排空里面气,再揪成这么大的小剂子……” “干……嘛?” “当然是炸油条啦!” 油条,原来叫“油炸桧”这种传统早餐小吃有一段关于卖国贼秦桧与精忠报国岳飞的故事。 可是此时,大胤虽类似于宋,毕竟不是宋,也就没有了以“莫须有”罪名杀害岳飞父子的秦桧,也无发泄心中愤恨的老百姓把面扔到油锅吃油炸桧的故事。 苏若锦把书同叔揪的小剂子压扁拉长,变成筷子般长短,然后两个摞一起,用筷子一压,放到烧热的油锅里,转眼间,白条子面被热油炸开变色膨胀。 苏若锦不停的用特制的长筷子翻动,几息间,两个压合在一起的面条子就变成了蓬蓬松松金黄灿灿的美味油条。 “咝……”书同吸口水的声音,“二……娘子……看上去很好吃啊!”他从灶膛后站到灶台边上,一边看一边口涎忍不住翻涌。 “不是看上去好吃,是吃上去也好吃。” 书同嘻嘻笑,“二娘子,你要炸多少?” “炸很多。” 书同不明白:“为何炸这么以多,难道二娘子要送人?” 苏若锦白他一眼,“油、面那样不要钱,我才不会送人。” “那得吃到什么时候?”眼看二娘子的油条一根一根往篮子里放,没一会儿就装满了一篮子。 苏若锦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有100根了,今天早上就先做这么多吧,先试水卖一下,看看效果再决定明天炸多少。 里面大锅里豆浆也煮好了,苏若锦让书同装到两个坛子里,转身拿出油纸做的纸杯。 “书同叔,油条三文一根,豆浆三文一杯,赶紧把它们挑到前面李子巷叫卖吧。” 007 双月子 骡背上一条宽巾带,两头吊着被裹的严实的热豆浆坛子,书同拎着竹篮,滚热的油条掩在里面,被二娘子用干净的厚包袱包裹的严严实实。 油条豆浆一时半会冷不了,可书同整个人懵的很,木然的看着裹的严严实实坐在骡背上的二娘子,“二娘子,你真要去?” “我不去,你会卖吗?” 书同:…… 小时候是陪读小厮,长大后送大人上值,磨墨跑腿伺候主人咱在行,就是没做买卖呀!阿不,做过,前几天还卖了两个石头画呢! 一想到赚到的八两银子,书同瞬间不迷糊了,双眼发亮,“二娘子,咱今天能赚多少?” 苏若锦不想打击人,可100根油条、两坛豆浆能卖多少,她不得不提醒激动兴奋的书同叔:“叔,咱今天的生意是积少成多,要辛苦你了哈!” “不辛苦……不辛苦……”不就是提一篮子油条嘛,轻巧的很。 苏若锦望着被书同举高的篮子,微微一笑,这才是开始哟! 书同没做过买卖,但作为苏言礼的小厮,打杂跑腿,不知给主人买过多少东西,包括从小贩手中买饭食、点心、饮子,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嘛。 苏若锦下了骡子伸手要拿出一根油条出来展示卖。 先不要说二娘子是他小主人,就不是,他也不会让个几岁的小娘子卖东西呀。 书同倒没什么不好意思,“二娘子,我来卖。” 什么会不会的,想起以前自己去买东西时,那些小贩怎么叫的,酝酿了几息,书同吆喝的话张口就来:“蓬松香脆的大油条三文一根哟,又甜又热乎的豆浆三文一杯啊……瞧一瞧……看一看……拿在手里就能吃,方便快捷又省事……” 苏若锦还真怕书同叔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叫呢,没想到立马就上手了,看来书同叔很有买卖天分啊!想到石头画,她确实点拔了几句,可要没有天分,恁她说干嘴,不会卖的还是不会卖。 从这几年观察来看,书同叔脑袋瓜子灵活,就是没什么机会发展,可是现在嘛,苏若锦小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她爹是夫子,她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要是想做生意养家,书同叔就是最好的帮手,要不然苏若锦也不会趁着她娘做月子把生意做上。 苏若锦选的巷子口,南有国子监太学、南城区、南城门,东边有武学,北边是御街,三省五监九寺,还有巷子口西边就是居民区,她早就眼馋这块生意宝地了。 终于,她来了! 大胤朝类似于宋,商业发达,不管是平头老百姓还是小商小贩、朝庭公务员,很多人为了赶时间,并不在家里吃,都会在路上买早食裹腹。 根本没要书同多费口舌,人们闻着油条的香气就围了上来,“这早食新鲜啊,既不像馓子细,又不是油果,挺新奇的,给我一根,要是好吃,我给同窗们带几根。” “好咧!”书同连忙拿着一个小油纸袋,筷子一夹,就把油条放进了纸袋,全程手指没碰到食物一点点,买油条的年轻男子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小官人,要不要给油条配杯饮子?”书同不忘介绍豆浆,连忙打开坛开,一投热气冒出来,寒冷油香的空气中,突然窜出甜香味。 引得年轻男子很爽快的叫道:“给我来一杯。” “好咧!”书同手脚麻利的拿起细柄长木舀,唰唰,舀了两下,油纸杯就满了,“小官人,你拿好,小心汤。” 年轻男端到手里就低头喝了一大口:“哇,这热乎劲,妥贴。”年轻人掏出一把铜子,“看看还能买几根油条豆浆?” 书同快速数好铜子,“小官人,还可以买三套,这是多出来的一文,你拿好。” 都没要苏若锦操心,书同叔跟打了鸡血一般卖油条,干劲十足,她眯眯的一边看他卖,一边看人们对油条豆浆的接受程度。 卯时初(早上5点)出发,到巷子口估计五点半了。 有句老词——点卯。 什么叫点卯,朝庭公务员卯时上值,这就叫做点卯。一般点卯指卯时末,也就是早上七点钟。 苏若锦的100根油条、两坛豆浆没要一刻钟便卖完了,都没等过了点卯。 后面的人惊讶:“这就没了?”大概是赶时间,说罢摇摇头,快步离开了。 书同朝墙根边的小主人看看,无奈的笑笑,“不够卖的。” 不够卖才正常啊!油条豆浆可是国人的官配美味早餐,要是卖不动,苏若锦才要哭呢! 苏言礼起床时,小厮书同与二女儿都不在家,他以为跟前几天一样去市场买食材呢,先到两个儿子房间,照顾他们起床,然后带他们到厨房一起吃早饭。 掀开大锅盖,竹篦子上热着香甜的饮子,还有油炸的大果子,看到女儿早食换了花样,苏言礼幸福又心酸的笑笑,把篦子端出来,招呼儿子们吃早食:“大郎,三郎坐好。” 苏家二兄弟早就闻到喷香的油条、豆浆了,都噎几下口水了,快速坐到桌边,一手扶碗,一手拿油条,啊呜一口,哇哇好好吃啊! 蓬松香脆,特有嚼劲,一口吃完,齿间回甘,真是太好吃了,小哥俩吃得停不下来。 苏言礼看到儿子们吃得欢,他先喝了口饮子润喉,咦,像是黄豆磨成的浆,却少了黄豆的腥气,满口甘甜,好喝。 直到晚间,苏言礼下值回来,问早上的果子怎么炸的那么大那么好吃时,书同与苏若锦先是一愣,然后齐齐笑出声。 苏大郎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大果子,而是叫油条。 “油条?”苏言礼仔细想了想,长长的,确实可称得上条了。 苏若锦等人又齐齐大乐。 既然大家都爱吃,一边每天都加量往外卖,另一边,苏若锦开始购炉置锅,还给订了个板车,这样家活什有地方放,也方便来回。 这些东西都置齐时,程迎珍也满月了,一方面可能是生多了,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虽然苏若锦月子餐及茶水点心照顾的很好,她还是精神不大济。 苏若锦便让她做双月子。 008 晕倒 苏若锦便让她做双月子。 “那怎么行?”程迎珍看女儿整天跑里跑外,整个人都吹的黑了瘦了。 苏若锦:…… 怎么就又黑又瘦了?不过是得到锻炼长高了而以,也不可能黑啊,她就动动嘴,其余事情都是书同叔一个人干了,她还是那个又白又嫩的小娃娃好不好。 “怎么没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炸……油条,就是大人也没像你这样熬的。”她的孩子太苦了,才六岁就要当家,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 说着说着,程迎珍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苏若锦:…… 她一点也没觉得苦啊!古代没有电子设备,一到晚上就上床睡觉,凌晨五点起来,真不算早呀!再说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真想找点事干呀,既不闲的发霉又能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一举两得多好呀! 苏若锦连忙安慰体弱的娘亲,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又不停的生娃,她的身体真的被掏空了,不是说做月子可以养身体嘛,赶紧趁着做月子把她的身体养好。 “那也不行。”程迎珍挣扎要出卧房,她不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伺候她,她是她女儿,不是她的奴仆,她要去灶间烧火煮饭,照顾家人是她这个当家主妇的责任。 程迎珍舍不得孩子吃苦,硬要往外去,苏家兄妹二人一边拽一个膀子,就是不让她出卧室。 孩子懂事,程迎珍更不忍让八岁的大儿、六岁的女儿当家,更要往厨房去,可刚到门口,正准备伸手揭门帘时,突然头重脚轻直往地上栽,吓得苏安之急侧身用后背托住了晕倒的娘。 苏若锦也死死的抱住要往地上滑的程迎珍,“娘……” 兄妹二人急叫,正在逗弟弟的三岁苏三郎苏甘之吓得脸色发白,朝哥哥姐姐看过来。 “阿甘,赶紧去隔避叫人来帮忙。”兄妹二人小身板是弄不动晕倒的娘了,苏若锦连忙让三岁小弟去请人帮忙。 看到娘紧闭的双眼,一张脸苍白的吓人,三岁的苏甘之吓哭了,“娘……娘……”那还懂什么找人帮忙。 他哭了,刚刚一个月的小弟苏承之也哭了。 一时之间,卧房内乱成一团。 这样下去可不行,苏若锦急促促想办法,突然发现娘就在门槛边,一抿嘴,有办法了,双手顺着娘的腰身蹲到地上,把娘的腿摆抵在门框边,这样暂时不会滑下来。 “哥,你支持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如风一样跑出了院子到隔壁请人帮忙,“薛婶、冯妈妈……”敲了半分钟没听到门内有声音,她又跑到右边拍门叫道,“杨婶,张姑姑……”好像也没动静。 就在苏若锦准备再回到左邻敲门时,门开了,薛家看门老伯披着外袍出来,问道“苏家二娘子你这是……” “我娘晕倒了,我跟哥哥搬不动,麻烦老伯请冯妈妈帮我扶一下。” 冯妈妈是薛家的婆子。 原来遇到难事了,老头连忙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去叫冯妈妈过去。” “多谢老伯。”苏若锦奔着小腿正要进院门,右舍门也开了,杨夫人带着张姑姑提裙出了院门,“锦娘,你娘怎么了?” “娘晕倒了。”苏若锦的眼泪在寒风中止不住流了下来。 杨夫人神色一凝,一边快步往苏家来,一边对身边的管事说道,“张姑姑,赶紧请个郎中去。” “是,夫人。”张姑姑转身就去安排。 有大人帮衬,苏如锦的心终于放到肚中,连忙带杨夫人、以及赶过来的冯婆子进去。 半个时辰之后,郎中诊过脉,施了针,程迎珍虚虚弱弱的睁开了眼,“我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程迎珍面色萎黄,气弱虚乏,整个人憔悴的那像二十七八岁的轻年妇人,说三十七八都像。 杨夫人摇头叹气,坐到她床头,“大夫说你气血虚亏严重,不宜久坐久立,要卧床休息才是。” 不就生了个孩子嘛,怎么会这样?程迎珍不信:“前三个都好好的呀。” “你呀你呀……”杨夫人不知道说什么,看向大夫。 大夫刚写好方子,伸手,“给谁?” 苏若锦伸手接过来,“大夫,我娘……” 大夫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生的亏了身子,要静卧细养,配着我开的方子,加以食补,两三个月差不多了。” “需要什么样的食补?” 大夫捻着胡须说了几个食疗的方子,主要是桂圆、红豆红枣当归等物,都是补气血的。 她点点头,“多谢大夫,诊金是……” “半钱银子。” 苏若锦从腰间荷包里掏出角碎银子,“麻烦你老了。” 大夫客气了下,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杨夫人看到六岁小娘子掏银子付诊金暗暗惊讶,苏博士家里连个婆子都没有,按理说这日子不好过,可你要说不好过吧,这一个六岁孩子随随便便又能掏出半钱银子来,还真让人不解。 不解归不解,既然没什么事了,杨夫人与薛家的冯妈妈一起离开了苏家。 卧室内,苏若锦小手紧紧的抓住娘又瘦又冷的手含泪道,“娘,你要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多多吃饭才是。” 程迎珍伸手触摸女儿的小脸,“里里外外都是事,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担着,再说……”突然咳的喘不过气来,苏若锦连忙捋她心口。 突然之间,苏若锦好像明白娘的月子为何没做好了,发愁着急,郁结于心,总想快点好起来好操持家事,结果…… 一直等程迎珍的气顺不咳了,苏若锦才抹了眼泪道,“娘,你不要愁,哥哥和我都大了,我们两个烧火煮饭,每日三顿,是不是一餐不少?” 那倒是。 程迎珍欣慰的点点头。 “还有……”苏若锦把腰间荷包拽下来,拉开丝绳,“光银子就有小二两呢!”捧宝似的给娘看。 程迎珍笑了,却很勉强。 苏茹锦吸口气,跳下床,奔出卧室,还不忘叫上大哥。 女儿这是干嘛去?程迎珍真纳闷时,苏若锦与苏大郎又推又拽,好不容易才把个大木箱弄到娘的床前,掀开盖子,满满当当一箱子铜钱。 “娘,猜猜看这里有多少?” 程迎珍惊得挣坐起,“阿锦,那来这么多钱?” 苏若锦笑着对苏大郎说:“哥哥,你说——” 009茶叶蛋 苏大郎小大人般开口道,“娘,你不是知道妹妹弄的油条豆浆被书同叔拿出去卖了嘛,这就是他赚回来的钱。” 程迎珍不敢相信,“这里换成银子得有小二十两吧?” 二兄妹对着娘亲的双眼,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娘,没错。” 程迎珍喜悦之余,愁绪又笼上眉头,“你爹可是五经博士,家里要是做生意,怕是……” 苏若锦马上打断她的话:“娘,我知道,所以这个小生意,我是以娘陪嫁生意做的。” 程迎珍简直就是被嫡母当叫化子打发出门的:“我那有什么陪嫁?” 苏若锦一昂头,“反正别人问我,我都说油条、豆浆的方子是母亲你的。” 程迎珍:…… “娘,上个月月底爹的俸禄拿出一部分存着交明年上半年的房租,还有一部分被我拿去置早食摊子了,这样以后每个月就不止二十两的进项了。” 程迎珍被孩子们的话惊住了:“那……那以后岂不是不要为吃喝拉撒发愁了?” “是啊,娘。”苏若锦坐到她身边,“娘,现在还愁没钱过日子吗?” “我……” 程迎珍生孩子亏了身体是真的,但这个月苏若锦给她补的很足也是真的。 只是苏若锦没想到丰足的月子餐没补到娘的身体,却因怕打扰娘亲做月子,几乎没跟她说过早餐生意不错的事,引得她娘忧心忡忡焦虑不已,看到丰盛的饭食,一直在想这孩子难道是要吃了上顿没下顿吗? 一直焦虑且又虚弱的生产妇人,吃再多也是惘然。 “油条豆浆的生意真这么好?”程迎珍被兄妹俩扶躺下时,还是不敢相信。 “都怪我。”苏若锦自责:“为了让娘亲做个安稳清净的月子,所以才没拿这些事烦娘,没想到让娘误会咱们家要断粮了。” 女儿自责,程迎珍心疼极了,又要起身过来安慰苏若锦,被她按躺了下去,“现在娘可以安安心心做月子了吧。” 程迎珍欣慰的笑笑,刚要松口气,突然又道:“以后我好好吃饭,那方子就不要去拿了,废钱。” “那可不行。”苏若锦小脸一板,“娘,我可才六岁,你要是不养好身体,岂不是一直要我劳累?” 程迎珍:…… 女儿说的怪对的。可程迎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如锦当然知道,暗自嘿嘿一笑,可把她娘哄住了,这下可以安心的做月子了。 “娘,还有一个多月过年,你得好好的做好月子,这样年节里的人情往来、走亲访友可全靠你啦!” 是啊!程迎珍终于被女儿说动,真正安心的做起月子来。 程迎珍没了忧愁,又配合吃方子调理,脸色眼见的红润起来,苏若锦终于有心思搞固定小摊子啦。 骡子拉着一套家活什到交好税的巷子口摊位时,早就有人等着了。 “咦,今天的油条现场炸吗?” “是的,小官人,你要几根,马上好。” 一个月以来,大家都知道油条是油炸的,却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在油中翻滚金黄灿灿,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一个客户似啧了啧嘴:“油条虽好吃,但天天吃……”言下之意,花样太少,天天吃总会腻的。 跟来的苏若锦早就想到了,站在边上笑眯眯的。 书同一拍脑袋,“哎呀,要不是郎君提醒,我都忘了。”说罢,把一个有耳陶罐放到了生火的小炉子上,伸手揭了盖子,下一刻一股咸茶叶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有人探头朝陶罐看进去。 苏若锦示意苏大郎过去帮忙。 苏大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没动。 苏若锦快速上去,拿起长柄勺就舀了一个出来,“客官,茶叶蛋,两文一个,要不要来两个?” 用茶叶煮的蛋,能吃吗?一面疑惑,一面伸手接过小娘子已经擦试干的茶叶蛋,壳被敲过,三两下便剥开了,张口一咬,蛋白咸香嫩滑,蛋黄咸香得家,滋味甚是不错。 “来三个。”一个那够。 有人带头,来买早饭的客人纷纷买上一、两个,没一会儿,一陶罐便卖完了,幸好,苏若锦早有准备,还有一罐,让书同赶紧搬上小炉子继续供应。 冬天的早晨,寒风彻骨,为了能让客人停留,苏家的早饭摊子是花了心思的,是可拆的迷你小屋,对客户开放的一面檐口装有折叠油篷,又从檐口延伸出三尺做了面挡风油篷墙,客户过来买食物或是等待时就不怕风吹雨淋。 简直就是迷你的小铺子。 有了摊子,早食不再卖大半个时辰,而是从卯时初卖到辰时初,也就是从早上五点卖到九点,四个小时,客人群体不再是朝庭公务员,还有附近的商户、路过的小商小贩,出来办事的各式行人。 生意繁忙,也就意味着人手不足,光靠书同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一连几天,苏若锦都与苏大郎过来打下手。 “哟,苏博士养不起家呀,竟然让正经小娘子抛头露出,成什么体统?” 苏若锦与苏大郎在小铺子内打下手,打豆浆,舀茶蛋,还有照应收钱,让书同专心炸油条。 徐婆子从人群穿过来时,苏若锦就看到了,也猜到她会出言嘲讽,书同朝小主人看了眼,想要说什么,被苏若锦眼神止住了。 她眼一耷拉,该干啥干啥,根本不理她。 在西桥巷子这一带,还没人敢对徐婆子这般,她双眼一竖,双手叉腰,满脸横肉,“姓苏的臭丫头,你知不知道老娘是谁,信不信,老娘能让你摊子明天就摆不了。” 她一发泼,顾客吓得不敢上前买油条,行人好奇的停下来,转眼间,小铺子前都是人。 苏若锦冷嗤一声,伸手把茶叶蛋砸到了坛子内,茶汤飞溅。 徐婆子被溅的后退一步,等她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丫片子吓住时,眯缝眼生生瞪成了铜铃,“死丫头,你敢对老娘摆脸子?” 苏若锦走出小铺子,冷冷的看向她。 半个月前,徐婆子看苏家油条生意红火,便让董妈妈炸,油条炸出来了,可味道怎么都跟书同炸的不一样,徐婆子以为董妈妈留一手,软硬兼施后才发现董妈妈确实没炸油条的手艺,便又想出一招,让董妈妈回来学手艺,学好后给她的铺子卖。 010 一老一小过手 董妈妈怎么可能做背主之事,打死都不肯。 徐婆子没辙,这不,亲自出马了。 苏家缺人手,苏若锦当然想把董妈妈接回来。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拿钱就能把房租补了的事,姓徐的恶婆子,就是想苏家的手艺。 苏言礼进士出身,又是国子监五经博士,按理说可以唬住徐婆子之流,事实是不仅没有,还让她得寸进尺。 她为何敢这么嚣张?当然是有背景的。 徐婆子姐姐是晋王妃管事嬷嬷,姐夫是晋王府的管事,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亲王府的管事,她姐姐一家在康元坊置了个好大宅子,在那一带颇有脸面,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给卢家几面薄面,连带着徐婆子也在西桥巷一带横行霸道。 两年前,苏言礼经牙人介绍租了徐婆子的小院,第一季度交了房租,相安无事,等到第二个季度,姓徐的婆子就以各种理由涨房租。 苏言礼十两俸?养活一大家子,哪有钱涨,就算有钱,也不能她说涨就涨吧,苏言礼便要搬走,结果他爹这个书生被牙人与徐婆子合伙坑了,没注意到租契上的一条霸王条款,就算搬走,两年房租也一分不少。 没办法,苏言礼只好吃了这个闷亏,按涨后的租金给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个季度都要涨一回,搞得本就拮据的日子更难过了,去年一年时间,她爹不是找范大人、就是向同僚借钱,像个穷鬼似的。 你说这日子过的憋不憋屈。 徐婆子才不怕个黄毛丫头,撅起下巴,讽刺道:“一个国子监博士竟敢做生意,老娘只要到官口衙门一报,不仅你这摊子没得了,连你爹都要丢官去职。” 前年三岁,苏若锦没办法参与家里大事,可现在她都当家作主了,怎么可能任人踩踏。 她的眼神也没好到哪儿去,冷嗖嗖的瞧过去,阴阳怪气的说道:“去啊,现在就去啊……” 徐婆子被呕的转身就去官署举报。 苏若锦慢悠悠的跟了一句,“立冬就要到了,听说官家每年冬至前都要管束王候将相、士子百官,也不知道这次又会束到哪位头上。” 徐婆子嚯的转头,眼神如刀一般甩过来。 苏若锦双手一摊,“我爹只是个八品芝麻官,上够不着天听,下也不是御史言官,可吹不了什么风。” 徐婆子一脸横肉本就挤得两只小眼就剩一条缝了,现在又眯眼紧盯苏若锦,好像要从她身上盯出什么,嘴角抹出丝恶毒的笑意,“¥%&养不大。”转头,一脸高深莫测的走了。 苏若锦可没放过她,在她背后高声说道,“徐媪,那我立冬到你家去哈。” 徐婆子顿住脚,再次转头,看向苏若锦。 小姑娘双眼带着笑意与她对上。 明明是个六岁贱丫头,此刻却叫徐婆子看不清,面上轻蔑一笑:“我家门槛也是你想跨就能跨进来的?” “我不跨。” 什么意思? 苏若锦故意朝围观的人群看看。 徐婆子脸一歹,突然想到姐姐警告她的话,缓了脸色,收敛几分嚣张跋扈。 一切都被苏若锦看在眼里,她走到徐婆子身侧,一脸笑眯眯,声音却很小,只有徐婆子才能听到,“我站在你们家门口敲锣打鼓,一直敲到大家都围上来问为什么。” “你……”徐婆子惊诧中带着毒滑直朝六岁小女娃射过来,居然宣她倚仗姐姐巧取横夺,好一条毒计。 徐婆子恨不得伸手撕烂死丫头的贼脸。 苏若锦微仰头。 二人目光对恃。 没当家前,苏若锦一直鼓励书同叔在外面多听多看,上至朝庭政令,下到市井八卦,只要听到、看到就回来讲给她听。 今年三四月份,有个小京官的妻子上吊自杀,留下一封遗书,上面写道:原以为丈夫十年寒窗苦,一身功名卖于帝王家能换得衣食无忧,那曾想男人娶妻养子连个房都租不起,与其让人像狗一样撵出去,不如一头吊死。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连天子都知道了。 苏若锦抓住了这次机会,威胁徐婆子如果不让她家退租,也学那家吊死在她家门前,也让京城言官到天子面前参一本。 最后,徐婆子同意了,不过还是压榨了苏家一笔,把董妈妈扣了一年。 像徐婆子这种有王府背景的恶人,苏言礼一个八品小官还真没地方找人说理去,再加上家里都是小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后只好无奈的留下了董妈妈做工一年。 其实徐婆子怕威胁的原因,到不是真怕言官参一本,而是因为手中的房子都是楼店务的,她靠姐姐是晋王府管事的身份以极底的价格租过来,再以极高的价格租给苏言礼这类小京官,跟那个逼死小官之妻的房东没区别,她放了苏家,主要怕手中囤来的公租房被查到。 那么楼店务又是什么呢? 它是朝庭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管理和维修国有房产,并向租住公房的人收取租金。 大胤类似于宋,小商品发展极其迅速,民众大量涌入城市,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买得起房或造得起院子,于是便产生了房屋租赁。 而房屋租赁市场火爆导致房租大涨,越来越多的人租不起房,只好露宿街头。 于是,为了稳定社会,朝庭就出台了‘廉租房’政策,搞起了楼店务。 任何时候都一样,朝庭、国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可架不住腐败呀,总有人侵占公共资源谋取私人巨额利润。 不过到底惊动了天子,一个月之后,很多落入到各式人等手中的公租房,被收回了大半,据苏若锦打听到的,徐婆子家现在已经没有房子可租了。 据说只要涉及到公租房的王候将相、士子百官,不同程度的都被罚了,晋王也因此事被官家罚俸三月,这没什么奇怪的,让苏若锦感到奇怪的是,晋王被罚的怒火居然没烧到下面来,不仅徐婆子姐姐差事没丢,就连徐婆子除了没了公租房,其它什么事都没有。 为什么?难道晋王是个宽宏大度之人? 苏若锦不觉的,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011 董妈妈回来啦 此刻,不管什么原因,先把眼前问题解决,苏若锦再次出声提醒:“立冬了,官家真的要管束王候将相、士子百官啦,作为晋王府最得力管事嬷嬷的亲妹妹,你老真的要……” 徐婆子一面恨不得撕烂贱丫头的一张小嘴,一面又想到了什么,忍着想抢油条手艺的贼脸,再次转过肥腚,扭着水桶腰离开。 苏若锦在她背后故意叫道:“徐媪,需要我带铜锣吗?” 围观之人被一老一小的对话搞得一头懵,刚才还立冬天子管百官,咋又冒出来个铜锣? 徐婆子脚一顿,明明一身肥肉如桶沉沉,瞬间又似身轻如燕,转眼间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苏若锦明白她的‘提醒’止住了徐婆子的心思,呯呯跳的小心脏慢慢平复,微微抬头看向碧海晴天,天子脚下,大小京官,一捞就是一把,连个王府管事的亲戚都要怕,日子还真不好过呀! 以大人的官职可杠不起晋王府的人,书同一脸担心:“咱这摊子……” 苏若锦转身进小铺子,一边拿长柄勺舀茶叶蛋,一边只有书同叔才能听到的声音,“放心吧,不仅摊子没事,晚上董妈妈也会回来。” “她会甘心?” 徐婆子当然不会甘心,自从手中囤的廉租房被收缴干净后,失去了好大一笔财路,徐家上上下下连主带仆十几二十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估计踅摸财路很久了,居然叫她盯上了自家的油条豆浆。 王府管事的亲戚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前一刻还情绪低迷的苏若锦重拾信心,不就是一个恶婆子嘛,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灭一对,谁也不能阻止她赚钱养家。 辰时末准时收摊,把迷你小铺子活板拆下放到平板车上,用小骡车拉回去。 等到晚上天抹黑,董妈妈真的拎着她的两件破衣裳回到了苏家。 书同高兴的就差跳起来,“天啊,二娘真神了,董妈妈真的回来了。” 苏若锦虽然笃定徐婆子会放人,但在没看到董妈妈的那一刻,她其实还是忐忑的,直到此刻见到人,她才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妈妈!”走上前拉住她手,再次回到主家,董妈妈激动的忍不住抹眼泪,看到男主人坐在正堂等她,连忙跪上前,“大人……”泣不成声。 苏言礼也感慨万千,十年前进京赶考,救了来京寻夫的董妈妈,中进士之后,他在京城等授官时租了个三间小院寻煮饭婆子时竟意外的又遇见了董妈妈,于是便结了主仆之缘。 相处十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言礼有些无颜面对董妈妈,要不是他无钱无能力,又怎么会让她在徐家受苦。 苏若锦感觉到自家老爹的羞愧,转过小脸,笑道:“妈妈,咱先去换洗一番,好去见我娘亲。” 听到小娘子的话,董妈妈连忙高兴的擦干眼泪,“对对,我要见夫人。” 书同赶前一步,“我帮你先把洗漱水拎到更衣间。” 二十多岁的大小伙高兴的蹦到厨房舀热水。 董妈妈看向大郎、三郎:“老奴见过大郎君、三郎君。” 苏安之小大人般回以一礼,“妈妈辛苦了!” “老奴不苦不苦!” 三郎年纪小,天气又冷,穿成一团,在这寒冬夜里困得揉眼睛,哥哥说完,他也跟了三字,“辛苦了。” 说的软软糯糯的,把董妈妈的心软的哟,又止不住抹眼泪,要不是身上穿的实在不像样子,早就一把把小郎君搂怀里了。 苏若锦站在一旁,也看得心发疼眼发酸,苏家三个孩子可都是董妈妈一手抱大的,不是奶奶胜奶奶啊。 漫漫寒夜,油灯初上。 苏言礼抱起苏三郎,“都到家了,也不要客气,洗好后,妈妈自己去下碗面条吃,我带大郎三郎去休息。” “好,一切都听大人。” 苏言礼去安置兄弟二人。 苏若锦也去卧房拿出下午上街给董妈妈买的新衣,从内到外一整套,惊的董妈妈既喜又埋怨,“花这些钱干嘛,我有衣裳穿。” 苏若锦摇头看向董妈妈:“这叫有衣裳?” 董妈妈低头看向身上的破衣烂裳,不自觉的也跟着摇头,“自从徐家公租房被收后,我们这些下人啊,过得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苏若锦若有所思:“妈妈的意思,在你今天回来之前,徐家已经卖仆了?” 董妈妈点头,“我刚到他们家时,里里外外有七八个仆人,现在只剩一半了。” 苏若锦啧了两下,前段时间徐婆子逼董妈妈回来学手艺时,她就注意到董妈妈身上的衣服不像样,所以下午才上街准备回来。 徐婆子家的事以后有空再聊,“我娘听说你回来高兴的很,妈妈赶紧去洗换。” 董妈妈如老马归家,那高兴劲别提了。 半个时辰之后,董妈妈洗漱干净进了主人卧房,到了女主人床头就要跪下,被苏若锦拉住了,“妈妈,咱们家不兴跪,你就不要为难自己膝盖骨了。” 董妈妈还是执意跪了女主人,“旁的时候我听你们的,可我都大半年没在家里了,就让我尽个心。” 唉,这该死的封建礼教。 行完礼,董妈妈坐在踏板小凳上,看向程迎珍满眼笑意:“夫人的脸色还好,怕是这段时间二娘没少给你吃好吃的吧。” “可不是嘛。”程迎珍自豪又慈爱的看向小大人般的女儿,“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董妈妈转头看向小主人,亦是满眼慈祥,“要不是二娘子,怕是做满一年姓徐的都不会放人。” 一听董妈妈的口气,好像有曲子,程迎珍好奇:“怎么回事?” 老娘殷切切的盯着,苏若锦却若无其事的耸下肩,“就小小的吓了徐婆子一下,早知道她这么不经吓,我早就把董妈妈接回来了。” 到底能不能早接回来,苏若锦说不清,但她知道,很多事,讲究一个契机,也许油条手艺就是把董妈妈接回来的机会。 012小笼包子和烧麦 程迎珍问:“怎么吓她?” “上次公租房晋王被官家罚了,她要是再不夹着尾巴做人,再闹出事来官家会饶过晋王?” 要回一个老仆会惊动天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程迎珍摇摇头表示不信:“怎么可能?” “管它可能不可能,反正董妈妈回来了,是不是?”反正不管是油条手艺还是董妈妈,徐婆子暂时是不会再打主意了,以后还打不打主意以后再说。 程迎珍将信将疑:…… 苏若锦给董妈妈一眼神,她马上领会,赶紧上前扶女主人躺下:“夫人,夜深了,赶紧休息。”等她躺好,整理被角、掖好脚底被窝。 “娘,晚安。” 苏若锦牵董妈妈,二人一起离开了主卧。 程迎珍侧头,看她们离开,总觉得现在的日子很不真实,因为房子,她跟徐婆子打了近两年交道,那个人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分明是块滚刀肉,六岁的女儿能从她手中要回董妈妈? 她怎么也不相信,但董妈妈与女儿手拉手刚出了她的视线,不信也得信了,但……不管是以前的娘家伯府还是现在的八品夫君,天子都离她很遥远,怎么就把一个老仆要了回来呢! 一直到苏言礼从儿子们房间回来钻进被窝,程迎珍还是没想明白,“官人,你说阿锦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言礼是男人,又是国子监博士,妻子不明白的事,他听懂了,“你女儿啊,不过是借风吓鬼。” 程迎珍更听不懂了,看向夫君,等他解读。 苏言礼抿嘴一笑,伸手搂住妻子闭上眼睛:“你女儿是个机灵鬼。” 程迎珍被夫君完全拥在怀里,窗外,寒风啸啸,屋内,男人怀温暖如春,真让人安心啊!困意来了,也没忍住嗔一句:“你怎么左一个鬼,又一个鬼……” 不为生计发愁,董妈妈又回来了,苏家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苏言礼轻轻拍着妻子:“睡吧!” 有了董妈妈,又有固定摊位,只加一个茶叶蛋怎么行,苏若锦又要上新啦。 “书同叔,明天早上收摊后,你去买两幅小蒸笼,但笼层要多一些。” 书同兴奋的问:“蒸啥?” 这几天总有客人问有没有新花样,意语之间吃腻了油条豆浆,要去别的摊子买早食。 “小笼包和烧麦。” 这两样书同都没听过。 “馒头听过吧?” 书同想起二娘子做过的:“缩小的馒头?” “差……不多吧!”苏若锦刚想说不一样,突然意识到自己才六岁,为何会知道这些呢,连忙换了口风。 书同没注意到小主人心虚的表情,他在想:“那差在什么地方?” “就是上次给娘熬蹄髈汤时,那猪皮不是都熬烂了嘛,我就盛放在窗台上,结果到第二天都冻冰住了,早上包馒头时,我做馅料用了一部分与瘦肉搅在一起做馅,等在锅上蒸好吃时,一口下去,竟有汤汁,好吃的很。” 午后,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暖和的很。 程迎珍也出来小晒片刻,正听到女儿跟书同讨论早食摊上要增加新吃食,听到有汤的馒头,笑着肯定了女儿的说法,“阿锦说的没错,那天,我一口气吃了三个。” 苏若锦笑眯眯的心想,三个算什么,想吃过瘾,起码得一笼一吃。 既然夫人、二娘子都说好吃,那肯定好吃,书同又问:“那烧麦是什么,把麦子烧了?” 呃……书同叔想的真够直观的,那能这么解释字词,要都是这么表象,世上那还有复杂之事。 “端午家里不是剩了些糯米嘛,但没粽叶,我突发其想,用面皮把糯米包了进去,但粽子是放在水里煮的,面皮放到水里会变糊,那若是蒸呢?没想到被我试成了。” 苏若锦暗道,老天爷,我这样撒谎骗人会不会遭到报应啊!在无人的地方,连连朝天拜拜,这不是害人,这是传扬美食,让更多的人吃到美食,这是善举吧,老天爷肯定不会怪罪她。 苏大郎若有所思:“阿锦,是不是两个多月前,有一天节晌时,娘说饿了,你找了两小把糯米煮了用酱油调料拌成馅做成的跟石榴一般的东西?” 苏若锦笑了,“对,还是哥哥帮我烧的火。” “明明像石榴,你为何要把它叫成烧麦呢?”苏大郎表示不解。 呃……这个……要死了,苏若锦也不知烧卖为何叫烧卖,她实在编不出什么谎话呀,这可怎么办? 就在苏若锦绞尽脑汁怎么编时,书同委屈的一瘪嘴,“咋我没吃到?” 苏若锦赶紧转移话题:“对不住啊书同叔,就找到两小把糯米,没做几个,我们没忍住都吃掉了。” “大人也没吃到?” “嗯嗯。”她如小鸡笃米。 悄悄瞄了眼苏大郎,那天一共做了八个烧卖,娘吃了三个,苏大郎与苏若锦一人两个,苏三郎年纪小,糯米不好克化,只给他吃了一个。 原本苏大人只肯吃一个,说另一个留给爹,结果被他‘一不小心吃掉了。’书同说自己没吃,苏大郎为自己贪吃害羞不好意思了。 ‘烧卖’名终于被岔了过去,苏若锦暗暗松口气,看来以后想要拿出一个新吃食,得先周全好怎么说才行啊! 连大人都没吃过这个美味,书同不觉得遗憾了,“要不现在你边教我们怎么做、边做些来吃?” “当然没问题。” 有好吃的,还可以赚钱,大家伙的积极性可高了,连三岁的苏三郎都要帮忙舀面来和。 苏若锦见娘在门晒得时间挺长了,连忙先把她请进卧室,趁大家都涌去厨房,她低声道,“娘,这两个吃食对外还是你的食谱,要是有人追根问底,你就说为了孩子们,你自己创的,知道不?” 程迎珍点点头,“娘懂。” 一不能说从娘家带过来的,虽然早饭摊子只有几十两收入,但程迎珍知道,伯府庶子日子也不好过,要是被他们听到方子跟伯府有关,说不定会被他们夺了去,绝对不能跟娘家有关; 二不能说是女儿想出来的食谱,这些明明只有大厨才能折腾出来的东西,女儿才六岁,人们会认为她是怪物,会……程迎珍不敢想下去。 013 决定添人 可只有程迎珍知道,女儿三岁就坐在官人身边认字读书,官人书架上有关美食、地理、杂志类的书都被她翻遍了,有好几个食谱就是她从书中得来的。 女儿聪慧,所以才放心让她当家,只是看到女儿辛苦,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不是滋味,都怪身体不争气!一时之间,程迎珍内心五味杂陈。 传说最早的小笼包起源于北宋,是北宋都城汴梁的第一美食,但苏若锦来大胤六年了,也见过不少早食铺子,还真没见过谁家卖过小笼包的。 小笼包的特点在于皮薄馅汁多,一口下去,那满足的滋味别提有多美了,但凡吃过的没有不爱的。 再来说说烧麦,又称烧卖,是一种以烫面为皮裹馅上笼蒸熟的面食小吃,形如石榴,皮薄馅多,软糯咸香,老少皆宜。 第一笼,苏若锦亲自上手,以上等白面发酵为皮,选取猪腿精肉为馅,用母鸡吊汤,再和猪肉皮煮在一起,然后做成皮冻拌入馅内; 揪出大小均等的面剂子,再用油抹其表面,这样会使小笼的口感更好,包小笼包时手感一定要向上拉,这样皮才能薄,入口口感才能更好。 蒸好的小笼包一个个可爱小巧,惹人喜爱,用筷头戳破面皮,汤汁滑溜溜的冒出来,薄面皮,浓汤汁,嫩肉馅,诱人到极致。 吸一口,苏若锦仰头,就是这个味,真是太久违了,终于吃到前世美味,激动的差点流泪。 油灯下,众人见她吃的如痴如醉,都看呆了。 苏三郎年纪最小,第一个没忍住,伸手就抓桌上小笼包往嘴里送,吓得苏若锦连忙拿起小碟等着,“吹吹……慢点……” 刚一触碰,真烫,苏三郎年纪小,但不是傻,来回吹几下,直到不烫嘴,才送嘴咬上去…… “先轻轻慢慢的吸一口……对……就这样……” 在众人紧张且期待的目光之下,苏三郎终于吃完了一个小笼包。 苏言礼第一个问,温声细语,满眼都是笑意:“怎么样?” 苏三郎吧唧小嘴,“好吃,我还想吃。” 众人倏然放松,个个大笑:“哈哈……” 苏若锦人小,力气不够,只做了十个,除了程迎珍与苏三郎,其余每人一个,吃得他们意难平。 “早知道就不吃了,想吃又没得吃,被吊着的滋味太难受了。”书同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苏若锦嘴角一抿,直笑:“书同叔,董妈妈,余下的就靠你们俩了。” 二人立马保证肯定不负二娘子所望。 三天后,让杂货行代买的两副小蒸笼终于拿了回来,这三天里,苏若锦手把手教二人手艺,最后做的非常好的一锅送了左邻右舍,也让他们偿偿鲜,有人问起都说这是程迎珍想出的食谱。 为何送给邻人,一方面,自古有言,邻居好赛金宝,二个,也是向周围人传递食谱是程迎珍琢磨出来的信息,拿出食谱做生意,是为了给女儿准备嫁妆,跟苏言礼无关。 什么,这么早就准备嫁妆,才六岁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古人,特别是类宋的大胤,富贵人家,女娃子一出生就开始备嫁妆了,要不然那有十里红妆之说。 为了宋言礼的仕途,宋如锦能想周全的尽量想周全了,绝不给他爹拖后腿。 做吃食生意,要是生意好,那真是忙人。 苏若锦即便再有心,六岁的身子骨再怎么要强也没办法帮衬,书同与董妈妈两个从早忙到晚,钱是赚到了,可人一点也不得歇累得够怆。 这两人,苏若锦可是把他们当家人的,是要与苏家生活一辈子的。 不行,家里得添人手。 白天中午,程迎珍抱小儿出来晒太阳,苏若锦把想法跟娘说了,“娘,你觉得咋样?” 程迎珍看向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拍晒被子的女儿,立即点头同意,“最好买两个。” 买? 正准备跟娘商量雇个多大年纪的女子合适呢,乍一听,苏若锦差点惊讶到失态。她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不管是企业还是私人用工都是雇佣制,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再说苏若锦睁开眼时,书同与董妈妈就在苏家了,而且苏程二人并没有把二人当奴仆对待,这么久以来,苏若锦也没意识到这二人是被苏言礼买回来的,是奴隶。 “怎么啦?”程迎珍一边照看儿子,一边还是注意到了女儿的神情变化。 “娘,要是雇人呢?” 程迎珍立即摇头:“不妥。” “为何?”苏若锦有打听过,这个时代也有很多雇佣工。 阳光移动,程迎珍抱着儿子侧了侧身子,不让光线刺到小儿眼,掖好包被角,才微笑抬头,“你忘了,家里做吃食,若是雇佣的人把食谱偷学走怎么办?” “用契约约定呢?” 程迎珍再次摇头:“要是人心能被约定住,那还有什么利益纠纷、坏主恶奴。” 说的倒也是,不要说人治的封建王朝,就算是治制的现代社会,什么都签合约,也有大把的人没有契约精神,打官司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是什么都匮乏的古代。 真要买人吗?苏若锦还是过不了心里一关。 见女儿犹豫,程迎珍再次提醒:“有心人拿了你的食谱也去摆小摊、开食肆,你的生意遭损,你不难过?” 苏若锦不怕食谱被人偷学,本来这些吃食都是传统美食也不是她私人的,也不怕别人拿了这些去摆摊开食肆,世界这么大,只要不把摊子、食肆开在她家旁边抢生意就行。 可万一就碰到个学了食谱又把摊子、食肆开在她家旁边呢?这不是难过了,这是闹心。 深呼吸,作心理建设,苏若锦不得不让自己适应大胤朝的行情。 “娘的意思是,摊子一个,家里一个?” “嗯。”程迎珍说:“不仅书同与董妈妈劳累,你做的事也不少,里里外外,不是洗锅抹碗就是洒洒扫扫,还要经常出去买家伙什,没两人还真转不开。” 苏若锦还真没把家务活的事考虑在内,她的想法是买个女子接替书同叔的活,把书同叔解放出来。 为何要把书同从摊子上拎出来,一方面,这种早饭小摊子更适合女子干,另一方,想要早食摊子变成早食铺子,没个灵活自动的人,小摊很难壮大变成铺子。 想了想,苏若锦觉得她娘说的对,既然一个是买,两个也是买,那就都买,虽然她的心是成人的心,可身体确确实实是六岁的身体,要是把这小身板累垮了,不要说赚钱养家,怕还要苏言礼夫妻养她哩! 一旦心里建设做好,苏若锦的动作就快了,生意不忙时,让书同带她去牙行买人。买多大年纪的也商量好了,一个十七八,一个三四十岁。 年轻女子接替董妈妈现在的活,在小摊子上打下手,三四十妇人干董妈妈以前干的活——家务活,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都要厚道实诚、手脚麻利。 014 画大饼 北风呼呼,如刀刮在人脸上,没有车厢,苏若锦裹得如小胖熊一般倒坐在骡背上,还是觉得手脚冻得不行,真是太冷了。 “叔,牙行啥时能到?” 书同一手拉骡子,一手拽着毡帽下沿,躬身行走在风吹的一面,替小主人搪风,风中飘来小娘子的问话声,他侧过脸,“早知道不叫你来了,简直受罪。” 虽然冷,苏若锦还是摇头:“你跟董妈妈天天出来做生意岂不是更受罪,我不过偶尔出来一趟,不值当什么。”没有后世的温室效应,古代的冬天真的很冷。 “我们习惯了。” 苏若锦:…… “等赚到钱了我们也去办个马车。” 不管是买马车,还是养马车,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开。 书同想笑的,可脸被冻僵了,笑的跟哭一样:“二娘子,买人之后,家里还剩多少钱,这多养的两人,每个月就要多发两人月银,还有马上就要过年了,里里外外,吃穿住用、人情往来,可都要钱哩!” “我说等赚到钱了。”她也没说现在就买呀! 好吧,书同不吭声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二娘子,那刚才你是给我画大饼,还是给你自己画大饼?” 苏若锦:…… 都画不行嘛!这个书同叔真是的,打击人积极性。 小主人生气瞪人的样子真可爱,引得书同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就吃了一口风,“咳咳……” “哼……该!”看你还敢笑话我。 主仆二人一路打趣逗乐终于到了集市牙行,找地方存好骡子,二人进了第一家牙行。 牙行看到一大一小进来,习惯把人看了一遍,青年男子穿普通黑色麻布长袄,戴长耳毡帽,脸色虽白净明显被风吹日晒过,一看就是底层小民,再看同样麻布棉袄的小女娃,衣裳颜色灰扑,虽没有补丁明显洗的发白,一看就是日子不咋地,但小娘子眉眼精致、皮肤白晳、条子顺直,一看就是个好货色。 掌柜坐在主位,看似不动声色,实则上一双眼骨碌碌直转,男长女幼会是什么关系呢,父女?兄妹、叔侄、舅甥…… 小娘子卖相相当不错,青年男想卖多少钱? 掌柜一面想以多低的价格买人、一面又想能把女娃卖到什么地方最赚钱,为了压价,他朝小二使了使颜色,让他不要着急上前招呼。 苏若锦并不知道,她迈着小腿走进牙行的几步路中,掌柜与小二早已以衣度人,把他们当着日子过不下去的京城小民,只等他们开口就赚个大发。 眼看店里的人坐着不动,不来招呼人,书同眉头一夹,这牙行不行啊!难道天冷也把他们冻僵了?他扫了眼烧得正旺的火笼,明明很暖和嘛! 店内烧笼暖和的很,但主仆精明算计的目光太过直白,吓得苏若锦吃过头就往外,“书同叔,咱们走!” 进来都不知道招呼,书同也很不满意,跟着小主人转身就走。 咦!被卖的人还能作主卖给谁?怪事年年有,今年是头一遭,几岁小娘子这一出很让掌柜一愣,惊讶的连忙起身,催促小二:“赶紧问他想卖多少钱?” 小二喊上去:“喂,客官别走,这小娘子你想卖多少钱?” 卖?明明是过来买人的。 苏若锦顿住脚步,调头,“卖什么?” 掌柜迎了几步上前,朝书同问道:“客位,这位小娘子你打算卖多少钱?” “是啊,价格好商量。”小二与掌柜一唱一合。 苏若锦主仆相视一眼,转头:“卖什么卖,卖你个头啊!” 主仆二人气的鼻孔冒烟。 不卖你们来牙行做什么?牙行主仆四只眼齐齐望向面前二人。 苏若锦主仆顺着他们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衣裳,粗布麻袄,干净但确实廉价。 四双眼再次相对。 苏若锦主仆瞬间哑了火。 好么,好一个以衣度人的狗眼牙行。 苏若锦冷哼一声,“书同叔,咱们走!”她就不信了,还找不到一个不以衣度人的店铺? 书同气不过,掏出荷包,拉开丝带,露出交子、还有白花花的银角子:“我们是来买人的。” 牙行掌柜:…… 小二:…… 怎么会这样?竟看走了眼。 书同故意把荷包在他们面前晃了几下,“带着交子来的呢!”交子哟,只有面额大不方便才用到呢! 掌柜一脸懊恼。 小二苦巴巴的瘪嘴。 后悔狗眼看人低了吧!哼,得瑟够了,书同才昂起下巴带着一脸高傲蔑视的情神离开。 眼看二人身影要消失不见,店小二连忙追上去,“喂,客官,万事好商量啊,要什么人我们都以最便宜的价格给你……” 苏若锦二人才不理他们。 书同气得够怆,“老子恨不得砸碎他们狗银。”大小伙开启了碎念念的唠叨模式。 路过第二家牙行时,苏若锦站在边上并没有进去。 书同提醒她,“二娘子?” 苏若锦再次朝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又朝牙行进进出出的人看了看,呼口气,“书同叔,咱今天不买人了。” 书同内心不是滋味,作为苏言礼小厮,这几年大人的日子不好过,他也跟着受了不少社会毒打,早已习惯了,可是二娘子才六岁,生来就在家里,没出过啥门,当然也就没受过世人嘴脸。 一主一仆,站在冬日寒风中更显孤寂。 不行,太消沉了! 苏若锦不喜欢,她深吸一口气,“书同叔,咱们去布行、成衣铺逛逛去。” 以衣度人,以貌取人,就算苏若锦本人也免不了,既然这样,又何必要求别人呢?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想好了,在家里干活时就穿得耐脏耐造一些,出门就入乡随俗吧!作为八品小京之女,家里的日子既然好了,那就穿得像样一点吧。 为了不让做双月子的程迎珍劳神,苏若锦几乎都是买的成衣,且不管是成色还是款式都朝新式里买,花了七八两银子,都快赶上他爹一月的俸?了。 “书同叔,等我们穿上符合身份的衣服再来买人。” “好吧!”寒风中白跑一趟,书同自己没什么,让小主人受罪,总是于心不忍。 “不妨事。”苏若锦说道,“要是穿着这身去买人,估计被人斩的钱还不如买衣裳穿了呢!” 社会就是这么奇怪,办同样一件事,穷人花的钱其实比富人多,作为跟大人一路走来的小厮,书同赞同。 015阿珍 从提篮子卖油条豆浆到现在的固定摊位,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半月,除去本钱、市税、书同及董妈妈的工钱外,早食摊子盈利五十余两,跟一般的小摊小贩相比,一个半月能有这收入已经很好了。 但这些钱,除了改善吃食之外,其余的苏若锦一直没敢花,原因有三: 一,苏家这几年日子过得太拮据,少不得有些外债,苏若锦先让他爹还了同僚的账,零零散散出去了近十两,最后还有个大债主——范大人的钱没还,这个她跟爹商量了,等过年前送节礼时一道还给范大人,虽然借钱时,范大人言明这钱不要还了,不要说苏言礼做不出这样的事,苏若锦也不同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然以后谁还敢借钱给他们家,赖人钱财,这是自掘后路,苏家父女做不出这等事。 二,为了让小摊变小铺,少不得要资金积累,每个月赚的钱,多少用于成本、多少拿出家用开销,多少存起来,苏若锦在账薄上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当然就是家中添人手,一个女仆身价在十五两到二十两不等,一旦买了女仆,苏若锦手中的银钱就见底了。 回到家中,书同把骡子上驮的两个大包背到正堂,苏若锦还一手一个小包,哼哧哼哧,忙得董妈妈赶紧接过去。 “这些……”都是啥?怎么不见人? 程迎珍也觉得奇怪,朝院门口看过去,可惜院门口除了直往里窜的西北风,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她看向小脸冻的通红的女儿,“阿锦,你们这又背又拿的,是什么?” “衣裳鞋帽。” 七八两银子,换成现代币可有万把块钱,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消费档次,苏家连仆人在内八个人,平均每个人一千多块钱,每个人从头到脚都置办了两身,体体面面的。 “你不买女仆了?” “买。” 苏若锦一边回娘的话,一边打开放在桌上的包袱,从中拿出搭配好的女子成装,“娘,海棠红袄配秋色裙子,外配驼色褙子。” 这个时代的人喜欢红配绿,绿配粉的,她不喜欢,除了祅子颜色鲜嫩外,裙子、褙子都配了深色系,高级又耐脏。 一买不是一件,还是一整套,那得花多少钱。 “钱都买衣裳了,还怎么买人?” 女儿为了让她安心做月子,每天进账多少都会跟她讲,家里有多少钱,程迎珍也是知道的,买个女仆多少钱,她更是知道,今天这一花,那还够买人。 苏若锦举着衣裳,朝娘甜甜一笑,“先买一个。” 一个的钱还是够的。 程迎珍瞬间明白女儿不打算买家里的粗使婆子,“那怎么行,家里的事这么多,怎么能让你一个六岁的孩子操劳?” 老娘急头上火,苏若锦连忙上来安慰,“娘,你放心,就算买一个,家里的事也有人做。” 原来添的是家里的粗使婆子,让书同还干着,程迎珍这才心里好受,才有功夫看女儿买的衣裳。 苏若锦悄悄望了眼书同,至于怎么买人,二人会心一笑,就不多跟她娘讲了。 自从苏三郎出生后,苏家人已经三年没添过新衣了,大家看到新衣都高兴,但刚才夫人脸色不好,大家也不敢表露,现在夫人脸色松了,个个眉开眼笑。 程迎珍对自己穿什么并不在意,马上让女儿拿出大郎、三郎的衣裳,当下就领进了卧房,站在火笼边给两孩子换上。 外面,苏若锦也翻出书同与董妈妈的衣裳,“你们也去试试看,看看合不合适?” 董妈妈接过衣裳,摇摇头,“二娘子,半个月前我回来时你已经给我买过了,不该再买的。” 苏若锦笑道:“所以就给妈妈你买了一套,多出的钱都花在我爹身上了,他的衣裳贵。” 董妈妈道:“全给大人买都是应该的。” 苏言礼不仅是一家之主,还是国子监博士,每天都跟人打交道,要是穿得不体面,少不得要被以衣度人的轻瞧了去。 “多谢妈妈理解。”苏若锦抱着董妈妈,“但大家都买了,就不能少了你的份。” 这小嘴甜的,董妈妈被她哄得甜滋滋,“哎呀,大人快回来了,我赶紧去做晚饭。” 董妈妈去厨房忙了。 书同换好衣裳出来,左理理右看看,满意的很,几年了,他都没买过正经的新衣裳穿,要不是穿大人的旧衣,就是去买当铺里的二手成衣。 唔唔……没想到还能穿到新衣,书同在正堂里走来走去,那心情激动的杠杠的呀! 苏若锦在父母卧房帮她娘一起给苏家兄弟换新衣裳,刚折腾好,苏言礼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好像得了欢喜团子一般,到处都透着喜悦,连着情绪低落的他也跟着高兴起来,一边慢悠悠的踏上正堂台阶,一边温润的叫了声:“大郎、阿锦……三郎……” “爹……” “哎……” “爹……爹……我在这里……” 三个孩子跟小鸟一般从卧室飞奔出来。 苏言礼一手接一个抱起,一脸温柔笑意。 程迎珍被女儿逼着穿上了新衣裳,听到官人回来,不太好意思,羞涩的站到门后,揭开一角门帘朝外面看过来,“官人,你回来啦!” 苏大官人目光莆一看过去,瞬间便定住了。 妻子身穿海棠红袄配秋色长裙,外配驼色褙子,头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别着一支乌木簪子,秀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只身站在门框边,娇娇俏俏的看着他,令他心头一动。 “阿珍!” 呃…… 不知为何,被苏言礼抱着的苏若锦,猛一听她爹这温柔的低呼,脑袋里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后世流行的那首歌:阿珍爱上了阿强…… 哎呀……她实在憋不住大笑出声。 苏言礼老脸一红:…… 程迎珍板起老母脸,快速走出来,“多大人了,还让爹抱?” “多大,我都是爹的宝贝女儿。”苏若锦是胎穿,从小到大,把屎把尿之事苏言礼都不知做过多少,父女亲昵还不是小意思。 程迎珍瞪眼。 好吧!她爹都累了一天了,她确实不应该撒太久的娇,从苏言礼的怀里跳下来,“喏,把你的夫君还给你了!” “你……”程迎珍被女儿臊的呀,气的牙痒,追上去就要一顿好打,被她一把逃了。 她边逃边叫:“爹,新衣裳也有你的份,赶紧穿给娘瞧瞧哈!” “苏—若—锦——”她娘脸都气红了。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连父母都调贶起来,这还了得,程迎珍非要上去揍一顿不可,被苏言礼拉住了,“帮我换衣裳。”眼神温柔如水,能溺死个人。 为了女儿不挨打,她夫君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程迎珍:…… 016 猪肚煲鸡汤 第二日,像往常一样,五点没到书同与董妈妈就已经出去摆摊了,留了早饭在锅里。 六点苏言礼父子三人洗漱吃早饭,吃好后差不多六点半,他去上值,苏大郎去书房读书习字,苏若锦一边整理厨房,一边给娘加餐。 程迎珍除了跟大家一样吃家里卖的早饭——油条豆浆、小笼包烧卖外,红枣桂圆粥、党参当归猪腰汤、什锦鸡粥等七日不重样,主打一个补血益气要把她的精气神补上来。 今天轮到小馄饨,原本苏若锦想做虾仁小馄饨,可惜汴京在北方,普通百姓想要找到大虾并不容易,她只好作罢。 现包的小馄饨整齐的码在餐盘里,只等程迎珍醒来喂好四弟就可以下锅煮了,苏三郎年纪小,只有三岁,苏若锦给娘加月子餐时也会给他带一份。 听到主卧有声响,苏若锦连忙进去,“娘,醒啦!” “嗯。”程迎珍正在喂小儿子吃*,她抬头看向女儿:“三郎醒了?” “还没。”苏若锦问:“小弟吃好了吗?” 程迎珍点头:“差不多了。” 苏若锦站到床头边,瞧苏四郎肉嘟嘟的小脸可爱的不得了,忍不住伸手轻轻触了触,“娘,他小脸鼓鼓的,侧着看,还真像小屁股,怪不得人家说小屁孩……小屁孩,原来真是这样啊!” 简直萌死了! 程迎珍一脸慈母笑意:“四郎比三郎有福,吃的好,长的胖乎,这小脸蛋可不就像个小屁股一样。” 母女二人逗了会苏四郎,一直到小屁孩又闭上眼呼呼大睡才作罢。 “娘,我给你弄洗漱水。” “不要,我自己来。”程迎珍能自己做的尽量不让六岁的女儿动手。 “没事。” 苏若锦一赤溜出去了,没一会儿拎了个小铜壶过来,这时,程迎珍已经披好衣服下床了,赶紧接过铜壶,走到洗漱架边,自己倒自己洗。 “你去把三郎牵过来,我给他洗洗,等会我们娘俩一起吃早饭。” “好哩。” 程迎珍带苏三郎在卧房吃早饭,吃过后稍作整理,程迎珍继续回床上躺着,一边带小儿,一边半眯眼养神。 苏若锦就把苏三郎送到书房让苏大郎带,她到厨房做一些能做的家务,发现家里的酱油没了,戴好帽子、手套,拎着小罐子出了家门,背着北风出了桂花巷,再穿过两个小巷口,就有一家杂货铺卖酱油。 才出巷子口差点被人撞到,她连忙避到一边,中年妇人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直往巷子里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对苏若锦请求道:“要是有人追过来,麻烦小娘子就说没看到我们。” 没等苏若锦回应,就往巷子深处跑远了。 天太冷,苏若锦扯了扯帽子下的围脖继续去杂货铺,走了四五分钟,迎面跑来三五人,有男有女,像强盗一般横冲直撞:“别让她们跑了,快……别让她们跑了……” 苏若锦眼明脚快再次避到一边,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兵马司的人就不管管? “大哥,这里有三个巷子口,咱们进那个追啊!”几人站在纵横交错的巷子口犯愁。 西桥巷这一带,如果不是住久了,就跟走迷宫一样,初到之人没人领路,会跟鬼打墙一般找不到出口。 五个人就算兵分三路,怕也够怆的,六岁的苏若锦没管闲事,甚至对几个陌生人紧惕的很,快拔小腿赶紧去打酱油。 冬日寒冷,没到午后阳光最暖时,平时杂货铺子前没什么人,今天却围满了人,三个一群,五个一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苏若锦把小罐子放到柜台上:“老板,打十文酱油。” 老板双眼一直望着远处巷口,显的心事重重,像是没听到有人要打酱油,苏若锦不得不再次提醒,“老板……”根本没心思做生意。 苏若锦只好一边耐心的等她反应过来,一边坚起耳朵听八卦,没一会儿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刚才逃跑的母女是北边来的,家里男人死了,族人不仅抢占家财,还要把娘俩卖了分银子,娘俩逃到京城来找开杂货铺的远房表姐,表姐可怜表妹,便把娘俩安顿住在家里,谁知表姐的婆婆容不下表妹母子,悄悄把娘俩的消息送回了表妹夫家,这不,族人过来逮人了。 容不下让别人走就是了,怎么还把人往火坑里推呢?这人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呀! 苏若锦摇摇头,拎起小坛子往回走。 进桂花巷时,那几个族人正站在巡街的兵马司人面前,低头哈腰极其谄媚,叽哩呱啦,不用想也知道在说什么。 苏若锦深深叹口气,耷着小脑袋进了巷子回家。 苏言礼是个文人,家里有很多书,书同叔又经常被苏若锦忽悠把市面上的八卦带回来,所以她知道,在类宋的大胤朝,族人吃绝户是被默认的,认为这是家族财产,寡妇与将来要嫁人的女儿是没有权力享用的。 正常情况下,明面上族人可以占家产,但没有权力把寡女卖了,寡妇可以再嫁,但实际上,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古代,族人一旦抓住一个绝户,怎么可能轻易放走寡女,会想各种办法把人卖了瓜分银子。 简直丑陋之极。 苏若锦心情低沉的回到家里,先到娘卧房门口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母子二人大概睡着了。又到了书房,苏大郎正领着苏三郎玩九连环,二人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上来。 “我要去准备午饭了,你们去不去?”天气冷,书同出去采买一次够吃三四天。 灶膛有火,厨房暖和,苏家二兄弟连忙跟上苏若锦。 今天中午吃什么,苏若锦已经想好了,清炒绿豆芽、煎豆腐、菘菜(大白菜)炖肉、猪肚煲鸡汤,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丰富。 先做最费火候的猪肚煲鸡汤,这是广东客家名菜之一。 食材准备有鸡、猪肚、枸杞等,要是有人参就更好了,可惜以苏家目前的情况还买不起人参,苏若锦只能多放红枣了,盐糖葱姜蒜料酒这些是必备的。 一切食材都准备好后,拿出昨天晚上董妈妈已经处理好的猪肚与鸡,先把猪肚放入锅中开大火煮开,烫好的猪肚捞出,然后将鸡块塞入猪肚中,同时加入葱姜蒜,然后用牙签将口子扎起来放入锅中开小火慢炖,同时加入盐、糖、料酒等调味,再放入红枣、枸杞一起炖。 017 被算计了 大约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就炖好了,吃的时候再把猪肚切开,里面的鸡肉香嫩又劲道,美味极了。 猪肚煲鸡汤不仅好喝,营养还特别丰富,尤其是对于体弱气虚胃寒脾弱的人滋补效果特别好,当然更适合产妇食用。 灶膛里的火旺的让锅里的汤一直咕嘟咕嘟响个不停,热气透过锅盖飘在空气中,香气扑人,苏三郎小嘴吧唧吧唧,馋涎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小馋锚一只。 苏若锦一边往小汤罐里盛汤,一边笑眯眯的对苏三郎道,“想吃,是吧!” “姐姐……”苏三郎惯会撒娇,一听就明白有吃的了,连忙拔拉小腿紧紧的抱住站在小凳上盛汤的姐姐,“我要吃,我要吃……” 小家伙抱住还不得劲,还摇苏若锦,吓得她赶紧叫苏大郎,“大哥,赶紧把阿甘拉走,烫到他可不得了。” 苏大郎已经过来了,轻轻的掰开弟弟的双手,“别急,阿锦会给你吃的。” “我现在就要吃。” 小家伙不肯,还是紧缠苏若锦,没得办法,她只好夹了一块鸡肝,软绵好咬,吹了吹送到他嘴里,熊孩子这才衬心如意欢欢喜喜的离她远点。 书同与董妈妈没回来之前,苏若锦会先把炖好的汤给程迎珍端一碗去,就着油条或是小笼包子让她先吃一餐,也用小碗给苏家兄弟一人来一小碗,让他们也偿偿鲜、解解馋。 程迎珍的月子不仅她坐的红润,连苏家兄弟二人也白嫩了很多。 苏家主卧,火笼烧的正旺,房间内温暖如春。 程迎珍与两个儿子一道吃加餐,苏若锦坐在床边逗小弟弟玩,娘几个其乐融融。 眼看就要正午,苏若锦收拾好刚才加餐的碗筷出了卧房去厨房,听到门外吵闹声由远到近,好像就到了她家门口似的,她连忙把碗筷放到厨房桌上,擦了把手,戴起帽子就去开院门。 门一开,巷子不宽,人群被骡板车分隔,书同拉着骡绳干着急,“你们别扯我家板车啊,先让我们进去行不行……” 董妈妈也道,“官差大老爷,我们就到家里,还请你们让他们让一下,我们进去了,你们想怎么都行。” 书同与董妈妈还真够倒霉的,他们拉回的板车被苏若锦看到的那几个族人扯着,他们想绕过板车去抓板车另一头的母女俩。 母女俩死死的抓住位板车不让他们转过来。 二方拉据,要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差在,母女俩那扯得过凶焊的族人。 “官老爷……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娘俩吧……求你们了……” 短短一个时辰,也不知母女俩在什么地方被族人揪出来的,身上的衣裳破的破脏的脏好像落难的灾民。 巡差道:“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我们可救不了你们。” “官老爷,我们根本不欠他们钱,都是他们想要把我们卖进窑子里胡诌出来的,官老爷,求求你们为妾身母子作主。” 妇人扑通跪在地上,直磕头,真是可怜又悲惨,让巷子里围观的妇人都流了眼泪。 巡差很漠然:“都是一个族的,万事回家好商量,不要在这里扯皮,再不走,把你们都抓进去。” 几个族人一听巡差向着他们,暗暗高兴,心道,刚才塞的几角银子没白费,面上一副良民模样,“叫官老爷见笑了,都是草民管教族人不力,草民马上就把他们带走。” 巡差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再不给老子滚出京城,老子就把你们都抓进去。”说完,大手一扬,逼人让路。 眼见巡差走了,母女二人逃走无望,那妇人面如死灰,目光中,族人兴奋的犹如吃人的小鬼,张牙舞爪,直朝母子二人扑过来。 “老天爷!” 只听妇人尖叫一声,转身就朝苏家院墙上撞。 嘭!鲜血瞬间飞溅。 倾刻间,时间好像按了暂停键,周围一切声音都没了。 众人都被惊住了。 突然,一阵撕心咧肺的声音吼起:“娘……娘……” 不好,苏若锦还没来得及叫书同叔,那小娘子也跟着撞了墙,瞬间,也鲜血淋淋。 众人:…… 那些族人:…… 转身的巡差:…… 都闹出人命了,这下不管也得管了吧。 苏若锦站在自家院门口看了一出人吃人的社会嘴脸,真是太黑暗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苏若锦正想这些人怎么不找郎中救人,兵马司的巡差根本不顾人死活,居然直接让人把母女俩抬走了,无辜受牵连的苏家不仅一句话没得到,骡子板车、连带书同叔都被兵马司的人当作证据带走了。 古代衙门流程,无事都能卷出三尺浪出来,书同叔怕是隔三差五就要被衙门的人叫去问话,那还怎么让人做生意。 一股寒意袭卷苏若锦,突然好像明白了,一石三雕,苏家这是被人算计了呀! 寒风中,苏若锦站在门口,一直望着巷子口。 人群渐渐散去,只有左右邻居几人站在围墙边对董妈妈道,“赶紧拿热水涮掉吧。”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居然遇上这种事,真够糟心的。 董妈妈一边感谢左邻右舍的关心,一边抹眼泪,这都是什么事啊,明明别人家的事,咋最后吃亏倒霉是他们了呢。 “二娘子……”北风呼呼,董妈妈给小主人挡风,唤了几声,小主人一动也不动,跟被冻住了似的,她心揪的生疼,“二娘子,咱们没犯事,就是被衙门叫去问话,不妨事的,真的……不妨事的……” 门口吵闹,早就惊动了屋内人,苏大郎被程迎珍派出来看发生什么事,见女儿迟迟没回屋,忍不住揭开帘门出来,“阿锦……阿锦……” 站在门口,苏若锦恨不得自己变身超人飞出巷子,把那些坏蛋一个个踢出地球,这些阴险狡诈的小人,你们给我等着。 苏若锦一边气的冒烟,一边快速分析一个多月的早餐生意,到底得罪谁了? 没有得到手艺的徐婆子?还是西桥巷一带卖早食生意的小商贩?还是没去投门路,没给够巡差、市司某些人的好处费? 一个八品小京官家想做些生意都这么难,那再低层的小老百姓呢?过点丰衣足食的小日子怎么这么难,蓦然间,苏若锦沮丧极了。 018 上新 洗涮外墙、安慰老娘,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左右,苏若锦才坐到小凳上歇口气,要是平时,这个时候早该吃好中饭休息的差不多开始准备明天出摊的东西了,可现在,早饭摊子主力——书同估计刚到兵马司巡值衙门,等他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董妈妈问:“二娘子,那明天早上……” “去。”苏若锦说的掷地有声。 早饭摊子上的一套家活什都被巡差没收了,拿什么去摆摊?董妈妈一脸愁云密布。 苏若锦冷哼一声,“就算提篮子我也要把巷口的位置占着。” “二娘子的意思是有人想我们摊位?” 一个小小的早饭摊子一个半月时间就能赚五十两,是一个正八品五经博士俸禄的五倍,谁看到不眼红。 “是不是,明天早上去看看不就知了?” 管它明面上抢摊子的,还是暗地里眼红的,苏若锦才不会放弃刚刚起来的日子。 “可……”做早点的工具都被收走了,董妈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撑起明天早上的摊子。 苏若锦一脸镇定,“妈妈莫慌,听我的就是。” 小主人虽小,也是主人,董妈妈有了主心骨,不那么慌乱了,“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先发面。”苏若锦道,“和平常一样。”她一边说一边拿帽子围脖一副出门的样子。 董妈妈一惊,“二娘子,你这是……”要去衙门接书同? 董妈妈猜错了。 苏若锦淡定道,“我去国子监找爹。” 董妈妈一喜,“对对,让大人找找关系,说不定等会我们的家活什就回来了。”她高兴的直转,“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人大小也是个官呀,他去了肯定没问题。 苏若锦并没多解释什么,转头让苏大郎跟她一起去国子监,程迎珍一听女儿去找夫君,也是赞同,“可你们俩太小了,要不让董妈妈去?” 董妈妈要留在家里准备食材,苏若锦说服了娘带着苏大郎出去找苏言礼。 兵马司衙门里,书同空着肚子站在管勾(诸司里掌文卷簿籍之官,品秩为八品)案桌前,低头哈腰,好言相求,请他们把骡子板车之物还给他,这可是苏家吃饭的家伙,要是没有了这些家活什,明天都没办法摆摊。 那管勾乜着眼跟同僚说说笑笑当书同不存在。 书同那叫一个气啊,心里大骂,龟孙子,除了你家门不出读书子孙,要是有孩子去国子监读书,他肯定叫大人‘好好’对待这些王八孙子。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书同也没能讨到摆摊的家活什,那下值的管勾还阴阳怪调的提醒他,“撞墙案没了,明天一早过来录口供。” 书同:…… 回家被人拦路,咋搞得像杀人犯似的,书同恨得想骂。 “嘿,没把你投进监里就算好事了,你还敢不服?”管勾冷哼一声,“要是明天早上不来,骡子等物没收充公。” 书同:…… 书同揍人的心都有了,可衙门里办事就是这样,被无辜牵连的人何且成百上千,他一个小小的奴仆能有什么办法,垂头丧气回家了。 月落日起,汴京城又一个普通而平凡的清晨来临了,寒风啸瑟中,大街小巷慢慢有人走动起来,弓身缩脖,顶着严寒为生计而奔波劳碌。 西桥巷附近,各式早饭摊子早已支起,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弥漫在空中,吸引着饿了一夜的人们,他们寻着喜欢的食物香气到不同的摊点上购买心仪的吃食。 不同往日,巷口今天多了两家摊子,一家卖油条豆浆,一家卖小笼包子与烧卖,不知口味怎么样? 摊主见顾客犹豫连忙笑脸相迎,送上优惠:“两根油条五文,一杯豆浆二文两杯三文。” 不管味道怎么样,反正都比先前一家便宜。 虽说这一拔早起的是朝庭公务员,他们属于有钱行列,可高等公务员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还是普通小公务员,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省一文也不少钱呐。 有人心动了,脚步移到了便宜的油条摊子。 小笼包子也不甘落后,大声叫唤:“看一看,偿一偿,买三送一,买一笼送两个……”这玩意小,想吃饱吃过瘾,一般男顾客至少一笼一买,一笼十八文,价格不低呢!一下送两个,就等于小笼包从三文降到二文一个,一笼六个就省了六文钱。 天啊,六文可以再买一套油条豆浆了,所以又是一个降价大促销的,贪便宜的人蜂拥而上。 寅时末,苏记早食摊准时到达了。 书同看向被人群围挤的两个早食摊子,担心的问道,“二娘子,怎么办?” “他们会叫,我们也会喊啊!”苏若锦一脸淡定的说道,“书同叔,要不要我帮你喊?” 当然不要。 书同深吸一口气,双手拢在嘴边,朝人来人往呼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苏记又上新啦,美味锅贴可口生煎,还有热气腾腾胡辣汤,保准各位吃过喝过回味无穷哈……” 上新?这词是不是说倒了。 路人好奇的停下脚步,空气中涌出一股鲜香辛辣味,引得人口涏水不自觉的往外流。 有顾客直接跑到木桶前,看到里面浓稠却又剔透似汤又不像的汤糊糊问道,“这是什么?” “客官,这就是胡辣汤,喝一杯,保管你身子马上热乎起来。” 严冬早上,哪个出门不是被冻得瑟瑟发抖,每个人都缩肩夹背,恨不得人都躲在身裳里,一听能让人马上暖和,年轻男子伸手就要一杯。 “客官,你是胡辣汤的第一个客人,所以不收钱,送你了。”苏若锦笑眯眯道,“要不要来一两生煎或是锅贴?” “一两?”顾客还是第一次以称重买早食,“几个?” “生煎四个六文,锅贴五个也是六文。” “咦!”年轻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玄机,“这叫什么生煎的跟小笼包子差不多大啊,六文四个,岂不是一文半一个,而且还用油煎过,岂不是更划算?” “还是客官会计算,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年轻男子要赶着上值,脑子没反映过来问一句那为何以前小笼包子会贵,既然便宜又好吃,三样东西赶紧各来一份,他可是个吃货,什么地方有新上的吃食,他总是第一个买来吃,要是好吃,他还会再买,要是不好吃嘛,对不起,没下次了。 019 顾及 一杯胡辣汤刚端上手,滋溜就来了一口,一口入喉,哇哇,这味道……真是又辣又香又滑又……一时之间,左一口右一口,倾刻间,一杯已经见底。 这味真是绝了,年轻人大呼一声过瘾:“再给我来一杯。” 胡辣汤,是中国北方早餐中常见的传统汤类名吃,用胡椒、辣椒、牛肉粒、骨汤、粉芡、木耳等制作而成。 大胤朝可没有辣椒,但有花椒、茱萸、胡椒、姜这些啊,这可都是原产自中国,当然,苏若锦的胡辣汤中也没有牛肉,她用了猪瘦肉,是改良版的胡辣汤。 可就算是改良版的,勾芡过的汤里蛋液丝丝如银鱼一般漂亮勾人食欲,大冬里喝上一杯,简直能暖到腿底板,在男人用白酒取暖的大冬日里,来一碗胡辣汤,简直就是人间享受。 年轻公子跟个活招牌一样,他一连要了三杯才过瘾,引得后面的人跟风而至,“给我来一碗……” “我也要……” …… 简陋的早食摊子没一会儿就被人群包围了。 一直站在角落默默看着小摊子的苏言礼松了口气,露出笑意,抬头看了看天色,他该去国子监上值了。 汇入人群,苏言礼一边朝前走,一边不动声色的看向巷子口新出现的油条、小笼包子摊,眸光跟天气一样寒冷。 昨天下午,一双儿女找到国子监,大冬天的,两小儿满脸竟都是汗,可想而知,他一双儿女吃了多少苦才跑到国子监。 那一刻,他的心揪的生疼生疼,还以为妻子或者不到两个月的小儿子出了什么事,不曾想竟是家门口有人闹事,把书同和摆摊的家活什连累了。 从小到大,苏言礼也算吃过不少苦,也知道人情冷暖世道险恶,他懂得怎么避开冷暖险恶,却不善于周旋这些冷暖险恶。 女儿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他以为要托人把被没收的家活什要回来。 女儿摇头:“托人既需要时间,还要还人情,跟失去的家活什相比,不合算。” 苏言礼真没想到女儿跑这么远来竟是要再买一套家活什:“你担心爹托不到人?” 女儿再次摇头,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骡子板车可以等,但是铁锅炉子不能等,爹,你陪我去买。” 苏言礼是受过社会毒打的文人,受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苦楚,妻子生产做月子,要不是女儿想出卖早食的办法,苏家的日子怕是到现在还捉襟补肘。 所以他不并迂腐,更不觉得女儿在胡闹,当下就去请了假,带孩子去铁匠铺子买铁锅炉子等物,不仅如此,女儿不知什么时候竟预订了一个平底锅,就是这么个平平浅浅的锅煎了今天新上的锅贴与生煎。 太阳升起阳光洒向街道熙熙攘攘。 在京城,像他这样不善交际的八品官想托个人当下就把家活什从兵马司衙门拿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必定要耽误两三天、甚至更长时间。 那些抢生意的小人却会抓住这空档把生意顶上来,等苏记拿到家活什后再摆摊挤进来时,怕就不是现在的光景了。 苏言礼真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取舍,昨天的钱花的值,想抢女儿生意,他微昂下巴,看向前方,一身清朗,也得看看苏家人同不同意。 没错,被人算计后,苏若锦没有纠结东西什么时候能拿回,要是拿不回来会怎么样,因为她发现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去纠结,只要拖个几天不让苏记摆摊,他们就接上了。 人来人往,只要有早饭吃,谁还记得曾经有过什么小摊,至于买东西损失七八两,只要摊子还在还被人们认可,就可以再挣七八两,甚至七八十两。 幸好昨天他爹啥话也没说,带着她就去把家活什都买齐了,今天的生意,除了油条豆浆,小笼包子烧麦,苏记上了新吃食。 因为早食花样多,生意比以前更火了! 忙到快十点才收摊,苏若锦站在摊子边上,冷眼看不远处油条和小笼包子摊,看他们案板上剩的一堆剂子,这就是她急着今天一定要来摆摊的原因,只有在同一时刻,顾客才能对比出谁的东西更好吃。 这两家以为买了苏记的油条、小笼包研究研究,就能做出差不多口味的东西? 要是没有现时的强烈对比,或许大多数人会觉得差不多。 但在这个面食发酵技术才从豪门贵族流出来没多长时间的朝代,更不要说懂得在揉面时加糖提鲜、添盐变劲道这种小技巧,那可不是买几根油条、几个小笼包就能吃出来的。 抢生意的两个早食摊主一脸忿横的瞪着苏记,眼里都能喷出火来,不是东西都被没收了嘛,怎么又来摆摊了,又买一套铁锅与炉子,怎么也得七八两吧,他们竟舍得那一套扔在兵马司衙门? 普通小生意人,要是吃饭的家伙——铁锅与炉子被官府没收了,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托人或是求衙门的人把东西要回来了,谁家眼不眨会重新买一套? 苏若锦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开心极了,笑眯眯的问董妈妈,“哪一家跟徐婆子有瓜葛?” “东边卖油条的那家。”董妈妈说道,“那个炸油条的就是徐家灶头婆子。” 一点也不掩饰,很好! 苏若锦望向卖小笼包子的那家,董妈妈摇摇头,“我没见过。” “我倒是能猜出几分。” 书同一听,连忙凑过来,“谁?” “应当跟管这几个巷子的兵马司巡差有关,不是他老婆就是他家什么亲戚。”看到苏家早饭摊子红火,眼红了,否则怎么就那么巧,就把逃跑的人逼到了桂花巷,又怎么事情刚好发生在书同回家之时的门口。 这些阴险狡诈的小人。 董妈妈与书同都很担心的问,“现在他们生意不好,会不会使出更阴险的手段?” 苏若锦淡定说道:“年前应当不会。” 董妈妈问:“二娘子为何这么肯定?” 她微微一笑:“因为再往北可是御街,早上路过西桥巷买早食的高官也不少,两次上新的吃食,吸引了众多人来买,肯定有人打听我们苏记了,也肯定知道我爹大小也是个国子监五经博士,但凡家里有念书的子孙,总会顾及点。” 董妈妈还是担心:“要是有人不顾及呢?” 020 腊八粥 董妈妈还是担心:“要是有人不顾及呢?” “遇到再说。”要是什么事都瞻前顾后怕这怕那,那还过什么日子发什么财。 苏若锦心一宽,心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反正今天这一关已经趟过去了。 快到中午,早食摊子几乎都撤了,行人三三两两,若大的巷子口变的空旷,苏若锦雇的临时骡车到了,书同与董妈妈合力把锅炉等物搬上去。 苏若锦人小插不上手,站在一边悠悠哉哉。 对面两家摊子看他们卖的精光一箩筐铜子沉甸甸嫉妒的恨不得上手去抢,朗朗乾坤,人来人往,他们到底压住了贪婪嫉妒恨的目光。 苏家骡车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徐家灶头婆子吐了一口唾沫,“走路被车撞死,过河被水淹死,赚不死你个死丫头。” 骂的可真够毒刮的。 小笼包子凑到徐家边上,小声问,“咱们明天早上还来吗?” 徐家灶头婆子李婆子朝箩筐看一眼,卖的铜钱刚刚糊了个底,还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差呢。 “不知道。”说完,瞅了眼对方的钱篓子,比她好不到哪,有人比着,李婆子心道,这下回去好交差了,腰一扭,骂骂咧咧指使帮闲女子赶紧把东西收拾到板车推着走了。 回到家里果然被徐婆子一顿好骂,怀疑她贪了面粉钱财,李婆子赌咒发誓说没有,“家主,你是不知道啊,那苏家的家活什被巡差没收了,他们居然又买了一套,今天一早比我们到的还早,不仅如此,还新上了什么锅贴、生煎,来买的人多的不得了,所以我们的油条豆浆才没人买。” 徐婆子一惊,“居然又有新食?” 李婆子点点头,“可不是嘛。” “苏家有这么多食方?”徐婆子嘴一抿,五官凑到一起,精光从小眼缝里迸出来一簇一簇的。 李婆子见家主婆子一脸算计,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炸的油条没苏家好吃,就算我们降价了,那些人还是去苏家买,明天还要去摆摊吗?” “摆,怎么不摆。”徐婆子一脸恶相,“明天不去西桥巷,换个地方,去新郑门。”那一带进城的平头百姓多,就凭从油里炸过的就能让他们吃的香喷喷的。 “还是家主聪明。”李婆子马屁拍的一嘴脸。 徐婆子再次眯起小眼,看来要找姐姐讨讨主意了,要不然这钱到不了自已口袋啊! 卖小笼包的也回到了家中,一中年妇人兴冲冲的上前问道,“阿英,生意怎么样?” 吴月英一脸丧气,“别提了,在家里包的汤汁浸不到面皮上,没想到到摊子上包时,汤汁都浸到面皮上,包都不好包,不要说蒸了,还好烧卖卖掉了些,要不然今天一个铜板都卖不到。” 吴月娥额心紧蹙:“那汤到底怎么弄进去的呀!” “谁晓得。”摊子摆的吴月英一点信心都没有,“没想到白费一场功夫。” 听到这话,吴月娥嘴一瘪,“还说哩,你姐夫好不容易帮你踅了这么个赚钱的生意,没想到你竟领不起,真是白瞎了你姐夫一片苦心。” 吴月英气不过,“那姐夫也不把食方子搞给我们,买几个小笼包子吃吃就让我们上手,这怎么赚钱?” 吴月娥双眼一瞪,张嘴就训:“帮你到帮出仇来了。” “我不管,你让姐夫把包住汤的秘方搞过来,要不然这生意没法做。” 吴月娥气鼓鼓的半天没说话。 一看姐姐生气了,吴月英还指着姐姐呢,连忙过来抱着姐姐胳膊撒娇,“好姐姐,你就看妹妹穷死啊,既然都搞了,那就搞彻底嘛,就把那秘方搞过来嘛。” 吴月娥到底心疼妹妹,“你呀……”心想等男人回来看看怎么弄。 苏若锦不知道两家各自打着什么算盘,既然知道摊子都是谁在摆,心里也有数了,不管是晋王府大奴的妹妹,还是兵马司巡差的亲戚,这些人本身的身份地位跟苏言礼比起来还是差很多的,想把苏家生意搞下去,也得掂量掂量。 果然第二天书同叔摆摊回来说那两家已经不在西桥巷摆了,苏若锦找人打听了一下,一个去了新郑桥,一个去了东大街光卖烧卖,据说生意还行。 没有恶性竟争,苏记的早摊生意越来越好,每天的营收蹭蹭往上升,今年的年看来差不了。 被没收的其它东西,苏家可要可不要,但那只骡子跟随苏言礼好几年有了感情,为了这只骡子,苏言礼寻了人,请人去像样的酒楼吃了一顿终于把一套家活什拿了回来。 苏若锦惊讶道,“我还以为骡子被他们饿死了,没想到竟还能活着回来。” 马、骡子、毛驴等可是大胤人重要的出行工具,像兵马司这样的衙门,内部就有专门伺养马、骡子的地方,没收的骡子,如果主人没能力弄出去,到一定时间会被兵马司的人处理掉,可能是充公自用,也可能拍卖,得到的钱按理说应当充公,但实际上,这些没收的东西大部分都成为了兵马司胥吏们的灰色收入。 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小儿,苏言礼伸手轻轻敲了下女儿的脑门,“这可是重要的交通工具,怎么可能让它饿死。”真是无知小儿。 ‘无知小儿’要是知道她老爹这样想她,肯定会委屈不甘,谁让她曾生在没有骡子毛驴出行的年代呢! 进了腊月,眼看还有几天就是腊八,苏若锦跟董妈妈去街市买煮腊八粥的食材,如果自己家里吃,其实给程迎珍做的月子餐里就有八宝粥,但既有这个节,怎么能错过赚这个钱的机会呢! 苏若锦决定从腊月初一卖到初七,好好的赚一笔,那就得赶紧采购,买迟了可就没了。 腊八粥的食材丰富,大绿赤小豆、粳薏米、桂圆龙眼、红枣白果百合莲子,板栗核桃蜜饯等等,各地各家各有不同,熬出来的粥也色彩各异令人食指大动。 周易五行理论认为,绿色(绿豆)属木,主肝胆;红色(红豆红枣等)属火,入通与心;黄色(大豆、核桃等)属土,入通于脾;白色(百合莲子)属金,入通于肺;黑色(桂圆、黑豆等)属水,入通于肾,腊八粥食材五行俱全,对五脏具有补益作用,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所以到腊八正日这一天,苏若锦就不卖腊八粥了,到那天,天子会亲赐腊八粥给皇子、大臣、侍卫等人,御街也有皇家赐的腊八粥,表示出皇恩浩荡,与民同乐。 021 山楂 苏若锦订了一个大木桶,每天熬的满满的,一到摊子上就被食客蜂抢买光,生意真是火的一踏糊涂。 街道中间,站着几个兵马司的巡差,有人问道:“毕管勾,要不要来碗八宝粥尝尝?” 毕长贵双手拱在镶兔毛的袖笼里,一双深窝眼望向热气腾腾挤满人的苏记摊子,鼻轻嗤,“不了,你们随意。”说完,侧着呼呼的西北风上值去了。 真扫兴! 有人不满的瞄了眼,面上不显,笑嘻嘻道,“苏记八宝粥甜滋滋的,正对我味口,我得来一碗,不,得来两碗。” 除了豆浆可以用油纸杯随手带走,糊辣汤、八宝粥浓稠又烫不适合边走边吃,苏记备了百十只白瓷碗,客人就在摊边吃,吃完放到专门的大木桶里即可。 走到不远处一早食摊前,毕长贵一边等摊主递早食,一边转头遥望了眼苏记早摊,几个同僚不是喝粥就是吃锅贴,站在摊边嘻嘻哈哈热闹的很。 要说小笼包子、锅贴这些东西稀奇苏家独占就罢了,怎么连个腊八粥还被苏家玩出了新花样叫什么‘八宝粥’,一听这名字就喜庆,怪不得个个挤上去。 怎么小姨子就没想到呢?毕长贵收回目光,又冷冷的嗤了声,脸色阴沉的离开了。 小摊主送走心情阴郁的主顾,也扫了眼生意红火的苏记早摊,摇摇头,不怪人家生意好,像他们一年到头卖烧饼就一直卖烧饼,那晓得要到腊八了也搞点腊八粥来卖,白白错失了赚钱的机会。 摊主娘子不甘心,“还有三天才腊八,要不明天早上我们也熬些粥来卖?” 小摊主冷哼一声:“苏家的粥料足糖多,你舍得放?” 摊主娘子:“……” “没人家好吃,做了也白做。”卖不掉还倒贴钱。 那倒是,摊主娘子歇心了,幽幽的叹口气,“难道就这样看人家赚钱?” 西桥巷子这一带住了成千上万人,不可能人人都舍得吃苏记较贵的早食,仍有很多人买烧饼、酸馅儿(像饺子的包子,里面的馅是酸的)、水饭(宋朝的一种米饭,是用熟米和半发酵的米汤配制而成的稀粥,味道酸中略微带些甜)、拔鱼儿(面食的一种,做法简单,跟面疙瘩差不多。) 苏若锦最多是让大胤朝中上层公务员原本躺在荷包里的钱流出一点到她口袋而以,中下层及大部分平民百姓还是买普通早食,苏记没有夺普通小摊贩的生意,甚至因为苏记早食风味独特吸引了原本不在西桥巷驻足的客人,反而带动了其它小贩的生意。 眼红一阵后,小摊主收回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虽说他们生意红火,咱们也没比以前差就是了。” “那倒是。”甚至每天还比以前多个一二十文,想到这里,小摊主娘子心平了,一笑,手脚麻利继续做生意,只要勤快肯定有饭吃。 与董妈妈出去采购腊八食材,叫苏若锦遇到了一桩巧宗,竟遇到北边深山来的大量山楂,一中年男正在杂货铺推销,杂货铺老板看汉子穿的跟叫化子似的,一瞧就是个没进过城的老实汉子,为了压价,就是不开口买,那人只好把一袋样品扛出来继续找下家。 苏若锦悄没声的跟出来,走到不被人注意的街角,她叫住了中年男,“大叔,我想买。” 中年男一看是个妇人带着小娘子,以为她们只买一两斤自己吃,便放下袋子解开袋口双手捧出一捧,“出来没带称,大娘看着给几个钱就行。” 苏若锦笑着摇头,“大叔,我想买几袋,你有吗?” 一看到山楂,苏若锦就想到了冰糖葫芦,那可是儿时的最爱啊,那个小朋友不喜欢,眼看就要过年了,大街小巷,那个小孩口袋里没几个零花钱,这些钱还不乖乖到她口袋里了。 真是老天爷砸的赚钱机会啊! 山楂可是个好东西,光大众知道的就有开胃消食之功能,实际上还具有降血脂、抗心律不齐等作用,妥妥的良药好果呀! 除了可做糖葫芦,还可以制山楂干、山楂果酱、山楂果茶、山楂零食片……反正就是健胃消食的好东西。正是过年前后大吃大喝之时,随便那种吃法都用得上啊。 冯叔——就是那个带山楂来京城卖的汉子,运来的几千斤山楂全都被苏若锦买了,一共花了十二两,中年汉子高兴的不得了,像他们这种山里住户,一年到头都不知道银子是什么东西,今年北边年景不太好,没什么人买山楂,搞得他不得不带两个儿子租了一头骡子把果子拉到京城来卖。 买完山楂,苏若锦没放人:“冯叔,你们回到家需要多长时间?” “可走了四五天才到京城。”一脸风霜疲惫又因卖了十多两银子显得激动难掩的冯望田笑容灿烂:“回去就要不这么天了,估计三天就能到家。”来时又拉又背几千斤山楂,回去只买些年货有骡子拉快的很。 苏若锦小嫩包子脸笑眯眯道,“叔,那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呢,要不要再赚一笔?” 冯望田:……赚什么,他山楂都卖完了呀! 站在大官人家的院子里,看着整齐干净的小院子石板地,老实汉子脚上的破茅草窝鞋子不自觉的往后缩,局促的很,实在不懂城里大官人家的小娘子在讲什么? 苏若锦指着地上一堆麻袋道:“这些山楂我要处理,我想请你及两个儿子做帮工,一直做到过小年让你们回家,可以吧!” 钱难挣屎难吃,一直生活在山里的汉子简直体会到骨头缝里,就凭今天小娘子全买了他的货,没叫他吃一分一毫的亏,直接把白花花的银子塞到他冯望田手里,什么忙都可以。 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就是有点不明白,“虽说几千斤,但是洗净晒干这些活也要不了二十多天吧!”以他们父子三人的速度估计两天就搞完了。 苏若锦知道中年汉子没听明白处理是什么样的处理。 等苏小娘子收拾屋子让他们父子三住下来,上手让他们处理时才知道城里人果然就是城里人,叫人好克化的山楂在她手里竟变出了那么多花样,着实把他吓住了。 022 糖葫芦卖爆了 还不止这些,处理好第一批山楂,小娘子还叫他儿子拿山楂变成的糖葫芦去街上卖,不仅如此每卖出五串就能得一文钱,小娘子说这叫提成,卖的越多提成越多。 只是他两个儿子一直生活在山里没见过世面怕生的很,小娘子也不恼,穿了哥哥旧衣,扮成小男娃领他两儿子去街上教他们怎么卖。 冯大石、冯二石,一个十九岁,听说已经成亲有娃了,对于古人早婚,苏若锦现在基本已经适应了,还有一个十六岁,据说要不是因为穷也该说上亲了。 这两跟父亲进城卖山楂时穿的一件黑不溜秋的短褐补丁上摞补丁,不要说古代山里了,就是现代有一些山里条件也是很艰苦的。 冯望田能冲破山路难走的阻碍到京城来寻活路,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带着勇气与希望来京城讨生活的人肯定是有想法的,一旦有人引导他们把想法变成现实,那势必不可挡。 果然,开头两天两小伙穿着苏若锦给他们新置的粗布长袄,提着糖葫芦扎把怯生生的跟在苏若锦身后,都不敢平视扫人。 苏若锦并不着急卖货,指着人群中的小贩子让他们有样学样,告诉他们怎么克服慌乱、怎么吆喝招揽客人,如果遇上难缠的客人怎么办,又或遇到兵马司巡差怎么应对。 最后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你们想不想口袋里一直有钱、想不想过越来越好的日子? 两小伙齐齐点头嗯声:“想。” 可太想了。 原来在山里没有比较不觉得,可一旦走出大山进了繁华大城,看到人们穿鲜着亮、吃香喝辣,再看看自己身上叫化子都不如的衣裳,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了,只恨空余一身力气不知道怎么使,现在有人手把手的教,这两小伙可不就像干枯的海绵遇到了水使劲的吸。 人一旦有了强烈改变的念头就会冲破自身的胆怯、懦弱,跟脱胎换骨一般重新生长起来,冯家的两块石头算是遇到伯乐了,他们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迅速成长。 一时之间,京城人来人往之中,人们目光总被一串串红通通晶莹的果子吸引住,不管男女老少总会想着给家里的孩子带一串。 一些小商小贩见此物好卖也来打听想拿货去卖,想赚钱光一两个人卖是不行的,苏若锦同意他们贩卖,但定好了区域,如果被她知道不按区域卖,与别人恶性竟争降价赚不到钱,那可不要怪她了。 小商贩当然也想赚钱,不赚钱卖个什么劲,他们都同意按区域卖,要是有人不守规矩,那下次就拿不到货了。 苏记糖葫芦卖爆了。 大街小巷里玩乐的孩子,谁手里没一串糖葫芦,就算没有,那也是在回家拿钱出来买的路上。 冯望田不再做其它山楂产品,与小娘子兄妹俩熬糖做糖葫芦,总是没等货做好,就有人在门口等着补货,包括他的两个儿子,简直忙的脚不着地。 书同与董妈妈卖早饭,原本苏若锦把山楂买过来是等朝庭放年假不做早饭生意再去卖的,可看到冯家父子三人,实在眼馋三个大劳动力,一个没忍住就把人留了下来,没想到糖葫芦竟不够卖到过年的,更不要说卖到年后正月十五。 主要是苏若锦把山楂分成了几份,除了做糖葫芦,还做了山楂片、果酱,原本想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是防止三千斤山楂滞在手里,没想到糖葫芦卖爆了。 眼看朝庭放年假书同叔与董妈妈就要歇下来,苏若锦提前对冯望田道,“叔,要不,咱们过年后再歇?” 冯望田一听就明白了,但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小娘子,有话尽管讲。” 苏若锦嘿嘿一笑,“知我者,冯叔也!” 老实的中年汉子被六岁小娘子调贶的老脸一红,“我虽年长,见识却短,小娘子不要嫌弃我才好。” 这话说的,一大一小免不了商业互捧一翻,贶完继续正事,“叔,我想把大石哥、二石哥留在京城继续卖糖葫芦,但需要你回老家一趟,再帮我们运个几千斤山楂过来。” 这可咋好,冯望田着急忙慌:“我……家里没了!” 没做过生意,脑子转不过来,苏若锦也不急,提醒问道:“那村里其它人家都卖出去了?” “那倒没有。”冯望田一拍膝盖,“是啊,镇上收的人少,县里的商户又压价,村里山楂都没舍得出手,他们听说我来京城卖,个个都在家等我消息呢,我出来快十天了,估计他们都以为我没卖出去呢!” 要不是遇到小娘子,估计不是没卖出去就是以极低的价格出手,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遇到,他冯望田今年是走了狗屎运遇到贵人了。 想到这里,冯望田嚯下起身,“我马上就驾骡车回去。” 冯望田兴冲冲的抬腿就要回去,被苏若锦拉住了,免不了交待提醒一番,告诉他怎么低调藏好银子、回村怎么收山楂、来时要是一个人弄不过来可以雇人等,当然还给他准备了一车年货及要收购山楂的订金,反正只要能想到的都一一细心的与他讲了一遍,这才让他回去。 冯望田人驾的是骡车,但心是飞回去,他怎样激动憧憬未来生活,苏若锦是能感同身受的,因为她此刻就是处在快乐赚钱之中。 走了一个大劳动力,苏若锦少不得把他爹抓来当壮丁。 前几天切的山楂片已经晒干了,下值吃好晚饭后,苏言礼就帮女儿包装山楂干,女儿还请他雕了个小印章,每个纸袋上都戳了个‘苏记’二字。 “这些怎么卖?”苏言礼问:“也摆小摊?” 苏若锦点头:“腊月十八以后书同叔与董妈妈就不摆早饭摊了,咱们到各个寺庙前摆摊卖。” 山楂切片晒干,既可以泡茶,也可以煲汤,这是最常规的吃法,吸引不了大家的注意力,最多顺手买点过年回家吃,想要赚大钱,大头在把晒干的山楂片碾碎成粉,做成成品山楂片和山楂酱。 家里做豆浆,有现成的石磨,山楂片碾好粉后,用筛子过滤得到极细腻的山渣粉,与大锅里熬煮好的糖稀搅拌,小火慢熬成山楂泥,薄一点的装到罐子里封口成酱,浓厚的铺在案板上放凉擀薄擀均匀,最后用做的圆形模子分切成一个又一个圆形山楂片,既可当零嘴,又可做健胃消食片,老少皆宜,正是过年居家必备好品。 要做出量来卖,极耗功夫,一大家子,连做双月子的程迎珍都过来帮忙去核,苏家忙的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023 杨四娘(为亲亲们加更) 苏言礼并不同意腊月十八就撤早食摊,“官署要上到腊月二十六,到正月初四又要上值,总共才七天假,撤的太早会不会让别人趁虚而入?” 苏若锦:…… 不是说腊月十九封印不给办公的吗?等等,她好像想起来了过年封印放一个月假的只有大清朝,什么盛唐雅宋都是七天,哎哟喂,以为苏言礼放假了朝庭也就放假了,没想到给弄岔了。 苏言礼看到女儿一脸懊恼,笑道?“国子监跟官署不一样,官家允许年前年后各多放十天。” 不就是后世的寒假嘛,那现在怎么办?早食摊子不撤,那庙集的摊子没办法支呀! 苏言礼见女儿小脸皱的跟个小苦瓜似的,笑着提醒,“卖糖葫芦的两小伙现在怎么样了?” 果然,苏若锦马上就被点拔醒,“糖葫芦都给小商小贩卖了,大石哥二石哥也锻练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撤回来。” 她寻思了一会,马上有了主意,“让董妈妈带着二石哥继续做早饭摊,书同叔跟大哥两人去相国寺去摆摊。”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好像一眨眼功夫冯叔就从老家回来了,这次不仅他自己驾了一辆骡车,还带了一辆骡车过来,一时之间苏家门口被两辆大骡板车停的满满当当的。 左邻右舍都站在门口看热闹。 左边薛家管事冯婆子看到苏家二娘子出来,笑问:“二娘子,麻袋里就是做糖葫芦的山楂?” 上次程迎珍晕倒,冯妈妈过来扶人,苏若锦记着恩情,笑着点点头,“等我家董妈妈做好了,我再送给五郎六娘他们吃。” “二娘子客气了。”冯妈妈看着两车堆得跟小山似的麻袋,暗暗咋舌,这得多少斤,一面笑笑,一面转身进院,看到五郎与六娘站在门口,伸手要把他们牵回家。 薛五郎薛凌川、薛六娘薛蕙兰,兄妹二人并不肯进屋,扯着手不动,站在门口望苏家门口卸麻袋,嘴巴不自觉的吧唧了一下,一看就是在回味糖葫芦的美味。 冯妈妈低头,小声在兄妹二人耳边道,“你们不进去,夫人要不高兴了,就会不准你们吃糖葫芦了。” 兄妹二人被冯妈妈威胁到了,瘪着小嘴不情不愿的被牵进了院内,看门老头顺手关上了院门,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看苏家卸货,没想到八品五经博士家连个管事都没有竟亲自站在门口看人扛麻袋,这日子过得也真够拮据的。 右舍杨四娘杨碧容跟苏若锦同龄也是六岁,虽是小娘子,也正中淘气的时候,家里的婆子拉不住她,她早就站到了苏若锦身侧,“阿锦,这下就能做更多糖葫芦了吧。”看着麻袋好像看到了甜滋滋的糖葫芦,馋的口水就差冒出来。 苏家住到这条巷子也大半年了,但跟左邻右舍并不熟悉,特别是两个月以前苏家日子过得很拮据时,左右薛杨两家过节时送些小礼过来,苏家回过去的并没有他们送过来的好,所以送过一两次之后,两家就很少互送东西了。 这两个月有吃食之后,苏若锦会送一些给左右两家,一方面为了感谢他们在程迎珍晕倒时的相帮,另一方面出于私心,故意漏出这些吃食方子及生意都是为了给女儿备嫁妆的风声。 没想到右边杨家小四娘很喜欢苏家美食,这个把月跟苏若锦热络的很,老想来找苏若锦顽,苏若锦可不是真小孩那有空跟她一个真小屁孩顽,实在缠得紧了,就在巷子里跟她们顽一会,就当休息放松了。 见她讨好的贴在她身边,转头笑眯眯的说道,“等这些麻袋卸完了,我拿个新小食给你。” 杨四娘杨碧容的小杏眼瞬间亮了,“真的?” 苏若锦那有空跟小屁孩叽叽歪歪,一眼不错的盯着两个板车,看冯叔跟里正搬麻袋。 杨四娘歪着小头抿着小嘴看了会,突然奔着小腿快速回家,进了院子就喊,“娘……娘……” 024 合作 杨夫人正在堂屋里说话,听到小女儿叫她,抬头问,“阿容,怎么了?” 杨四娘喘着粗气,跨着小腿,糯声细语:“娘,让陶叔帮阿锦家搬麻袋,这样我就有糖葫芦吃了。” 杨夫人先是一愣,继而失笑,“你这孩子……” 管事张姑姑也跟着笑,“夫人,要不就让陶海去帮帮?” 杨夫人略一思索,“倒不是为了孩子嘴馋,都是邻居,搭把手也使得。” 张姑姑便出了正堂,喊了坐在廊下晒太阳的男仆去苏家门口帮衬。 陶海起身拍拍屁股啥话也没说就出了院门给苏家帮忙。 苏若锦没想到小屁孩回家竟给他叫了个劳动力,赶紧上前客气,不好意思让人家使力:“陶叔……” 谁知人家理也不理他,扛起麻袋就往苏家院内搬,好像没费力气似的,轻飘飘的,轻松的很。 苏若锦:…… 只好转头谢黏上来的小四娘,“谢谢阿容。” 杨四娘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米牙,笑的可开心了,“我可不会白吃你的新吃食。”也很傲娇。 哈哈,这样的小屁孩给她来一打,太可爱了有没有。 杨四娘见苏若锦也笑得开心,细声问道:“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是不是?” “是啊!” 苏若锦没想到就这一会儿功夫,她交了一个好朋友,在大胤朝有了第一个闺蜜。 “那以后你们家有什么新吃食,是不是我都能吃到?” 苏若锦:…… 咋觉得小屁孩挖了个坑让她掉了下去呢!嘿,不就是新吃食嘛,只要她喜欢,没什么不可以。 “好哎,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杨四娘高兴的蹦了好几下。 一刻钟后,两板车的山楂全都搬进了苏家,屋里廊下堆的到处都是。 苏若锦遵守许诺,给杨四娘拿了压好的山楂片还有一小坛山楂酱,“这个山楂片直接吃,这个山楂酱可以冲茶喝,也可以直接舀着吃,不过为了牙齿,阿容你还是冲茶喝吧。” 杨四娘口生涎水,连连点点头,“都听阿锦的。” 她抱山楂片小纸盒,伺候的小丫头抱着山楂酱罐,主仆二人高高兴兴的跑回家了。 苏若锦笑笑回家收拾。 直到收拾停当,冯望田才正式介绍跟他一起来的里正,“大官人,这是我们村里正冯平山冯里正。” 苏言礼拱手:“为了小女的生意,辛苦你亲自跑京城了。” “大官人客气……” 冯里正说话差点结巴,幸好绷住了,不过也怪不得他紧张慌乱,人家年纪轻轻就是进士大官人了,哪是他们这等小民可以仰望的。 不过,作为里正,他这次亲自来是有目的,看大官人举止温和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不知等他说出请求会不会把他打出去。 就在这时,董妈妈带着二石回来了,二石看到他爹到了,高兴的直转,又忙向里正行礼。 苏若锦让他爹招呼冯叔和冯里正,自己跟董妈妈一起去煮中午饭,四菜一汤,量大味好,一众人埋头干饭。 一直到吃完,收拾好了,苏若锦才被二石哥叫到堂屋。 堂屋里,苏言礼正陪着冯里正,两人好像正在说什么事,看到苏若锦出现,两人齐齐望向她。 “这些食方子虽说都是拙荆琢磨的,但具体操作却是我家长女阿锦的功劳,冯里正若是想要方子,得问过我家阿锦。” 苏若锦看向冯望田。 他被看的低头直搓手,难为情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也没办法,带了十几串糖葫芦回去,被里正看到了,他非要弄出去卖,他说方子是京城贵人的,他做不了主,他便非要跟过来,他一个小村民除非搬家挪窝,否则哪里拗得过一村之长,真是愧对贵人啊! 没一会儿苏若锦便明白了冯里正的意思,她没着急回答,而是叫过冯二石,“你觉得你们村卖糖葫芦能赚到钱吗?” 冯里正原本觉得跟个六岁小娘子说这样的大事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六岁小娘子竟跟大掌柜似的反问冯二石,冯二石十五六岁,黄毛小子刚出来头一遭能懂什么,大官人这是在搪塞他。 冯里正的心哇哇凉。 冯二石却说的头头是道,“里正叔,糖葫芦这东西一学就会,是个人都会做,但是想要赚可没那么容易。” 咦,这小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板有眼了? 冯里正抬眼:……一副就想问‘怎么就没那么容易了?’ “糖的成本高。” 冯里正:“那我们卖的高就是了。” “这就是卖给小孩吃的玩意,如果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那有钱人能有多少,再说他们吃东西不过吃个新鲜,等他们不稀罕了,咱们内山屯那么多山楂卖给谁呢?” 冯里正:…… 说的好有道理的感觉。 “那……”没想到白跑一趟,冯里正的腰眼见的佝偻下去。 苏若锦微微一笑,“冯伯没算白跑。” 什么叫没算白跑?哦,他明白了,这一趟,他也算卖了一两千斤的山楂,确实能赚到,他是赚到了,内山屯呢?作为里正,只顾自己赚几两银子,那有什么意思。 苏若锦一直面带笑容,“冯伯,你真没白跑。” 随后,苏若锦跟冯里正彻谈了一下午,根据内山屯具体的山楂量及村民情况制作了一个合作方案,在内山屯内建作山楂作坊,坊长当然是冯里正,冯望田跟苏若锦学过怎么制山楂的技术,这个技工工长就由他担任,余下的操作工由冯里正选,他要是想作坊办得长久就找正真干活的人,要是只管招自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那作坊也办不了多久赚不到钱也别怪她。 冯里正辛辛苦苦跑一趟京城当然希望能赚到钱,不管苏若锦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一一照她说的办。 内山屯有了收入来源,苏家也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若经营的好,还真是双赢之事。 冯里正高高兴兴回老家弄作坊去了,只等作坊弄好就把冯望田叫回去教人做山楂产品。 冯望田很担心,“二娘子,过了年,这东西还有人要吗?” “今年你们出来的太晚了,等明天秋天一收好就开始制作贩卖,一个冬天就会卖完,根本不会等到年后。” 冯望田无比可惜的叹气:“要是早遇到二娘子就好子。” 早遇到?苏若锦偷偷一笑,要是早遇到,那可不一定,没有当家作主的权力,那会拿出十多两买三两千斤的山楂。 所以说啊,不管啥事都得看缘份。 025以后她管钱啦 冯望田回老家一趟不仅带来了三四千斤山楂,更跟家里打过招呼过完正月十五再回,所以冯家父子便在苏家安心的住下来,该出摊的出摊该在家里相帮的相帮,忙而不慌。 里里外外一摊事,程迎珍一出双月子便接了过来不再让六岁的女儿操劳:“再忙下去,个子都不肯长了。” “没有吧!”苏若锦这个小当家正当的过瘾呢,笑嘻嘻道,“冯叔处理山楂,爹帮包装,娘你现在负责一日三餐,我就是动动嘴皮没使力啊!” 程迎珍虽是伯府庶子的庶女,那也是在大家族中长大的,懂得劳心比劳力还累,过分的操心会让人孱弱少寿,女儿才六岁,就该跟隔壁的杨四小娘子一样吃吃喝喝顽顽无忧无虑才是。 老娘的一番关心体贴听到苏若锦耳朵里第一反应是这么快就被没收当家权呀,芯子虽是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可身体毕竟只有六岁,有时不知不觉之中就表露出六岁孩子才有的神情举止。 女儿嘟着小嘴一脸委屈却啥也不表示的神情逗得坐在一旁的苏言礼偷偷发笑,被程迎珍发现了,她疑惑的看过来:“官人,你笑什么?” “没有,我正在裁纸,你看错了。”苏言礼笑着不承认自己笑了。 站在一边的苏大郎:…… 作为家中长子,苏言礼对苏安之的要求一直比较严格,特别在学习方面更是一丝不苟,苏大郎这才发现他爹原来是这样的爹——这跟睁眼说瞎话有什么区别,可是平时爹明明教育他做人要诚实呀! 明明在笑还说没有,程迎珍还真是纳闷,目光再次移向女儿,“阿锦,娘说的话听到了吗?” 听是听到了,可她娘在饭食、生意经营上好像并不太在行啊!她不当家了,会不会影响生意啊! 小娘子一本正经的半仰头看着她娘,一脸纠结要不要松口答应的小模样引得苏言礼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住笑意,“阿珍,你就跟她说一句,家里的钱以后还由阿锦保管,她保证立马答应。” 程迎珍被夫君的话说愣住了,脱口而出一句:“谁家钱财给六岁孩子保管?” 苏若锦的双眼还没来得及被他爹的话点亮就被她娘一把摁息了,是啊,谁家会让六岁小屁孩当家作主,耷拉着小脑袋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 苏言礼笑容深深:“你没发现自从阿锦掌钱后,咱家钱就多出来吗?” 这到是真的,程迎珍深深的认同。 苏言礼伸手抚着女儿毛戎戎的发顶,眼神慈爱:“阿锦是咱们家的小福星。” “官人的意思是继续让阿锦掌钱?” “阿珍觉得呢?”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最紧张的人却是苏若锦,她暗暗纳喊道,娘,就让我管吧,我苏若锦虽不能保证苏家大富大贵,但一定能保证苏家天天有肉吃。 夫妻二人好像听到了苏若锦的心声,齐齐转头看向她。 三尺高小人儿扎着一对双丫髻白嫩嫩的站在夫妻二人跟前,一双杏眼水灵灵的望着他们像闪亮的黑玉,小巧的嘴角微微抿着,透出小大人般的稳重,肉乎乎的脸颊又透出玉雪可爱,简直爱死个人。 女儿奴苏言礼没忍住一把抱起女儿,朝向妻子,“她算术很好的,不会把钱算错,你就放心让她管吧。” 苏若锦有了爹的支持,一张小脸瞬间神彩飞扬,一双眼像是说出了话似的:对啊娘呀就让我管吧! 父女俩‘坑瀣一气’,惹得程迎珍好一顿白眼,伸手指点点女儿额头,“不要以为我没懂管钱什么意思,不就是让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嘛!” 被老娘当面识穿,苏若锦不好意思了,连忙伸手过去搂她,“娘……娘……”一股劲的撒娇,“我保证不乱花,就是花出去的钱也是为了钱生钱。” “人不大,心路到大的眼。” “哎呀,娘啊,我是福星嘛……”苏若锦今天是把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至,一个劲的讨好她娘。 程迎珍被女儿搂的只好伸手接住抱在怀里,“不害臊,谁家自己夸自己。” “嘻嘻。”苏若锦装着害羞的搂着她娘的脖颈拱啊拱的…… 程迎珍被女儿拱的心都软了,那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行行行,都依你总行了吧!” “我就知道娘最好啦。” “嗯?”苏言礼故意吃醋,“爹就不好啦?”这臭丫头,有娘就忘了爹。 “爹当然也是世上最好的爹啦!” 这句话还真不夸张,就算是在现代社会谁家又会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当家,更不要说大殷朝了,苏若锦暗暗感谢上苍,让她投胎到了一对开明的夫妻家里,她相信苏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马上要过年,程迎珍一边理家务,一边采买年货,忙得脚底生风,却一点也不显憔悴,甚至整个人神彩翼翼红光满面。 食摊有董妈妈二石哥,庙集有书同与大石哥,家里山楂又有冯叔跟苏言礼一起处理,两桩生意都上了轨道,苏若锦暂时也没有加新吃食的想法,家里又有娘操持,一时之间,苏若锦又做回了六岁小娘子,不过到也没闲着,她成了‘德华’。 右舍杨四娘跑过来跟她顽时,她一直在卧房里带小弟,都没什么空搭理她,她不满的啾着小嘴:“阿锦,就不能让你娘再买个粗使婆子嘛?” “要花很多钱的。” “你家不是有钱了嘛。” 正在逗小弟的苏若锦顿了一下,装着不经意的问道,“阿容听谁说的?” 杨碧容可是真正的六岁小娘子,她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听大人讲的,没想到小姑娘却说道:“我在巷子里顽时,大家都这么说呀!” 苏若锦放下拔浪鼓,轻轻拍着要睡着的小弟,转头声音很轻的问道,“大家是谁?” “我们呀,你家买了那么多山楂,一串糖葫芦六个五文,薛家门房老伯说有堆得跟小山似的山楂,就有堆得跟小山似的铜子。” 还真招人眼。 “山楂、糖的成本也很高的,怎么不减去呢?” 六岁真小娘子没听懂,“成本是什么?” 苏若锦忍住小白眼,耐心道:“我家的山楂是花钱买的,上面裹的糖也是买来的,听你娘说过糖很贵吧?” 这个杨四娘听懂了,小头真点:“嗯,听我娘说过。” “那我家的铜子还堆成小山吗?” 杨四娘摇头,“我天天来你家顽没看到堆成小山的铜子。” 苏若锦:…… 小*真*屁孩! 026 给范大人的年礼 小弟苏承之睡着了,杨四娘不敢出声怕吵醒他,拉苏若锦出去玩。 “不行,我要看着小弟。”苏若锦声音很小,“要不,你先回去,等我娘得闲了,我再去找你玩。” 杨四娘没玩尽兴,不肯走,没办法,苏若锦只能拿了个棒棒糖哄她,“下晌要是有空我去找你玩哈!” 以前,杨四娘总会哼一声说她是骗子,十次说下晌去玩,估计只去一两回,可今天她实在被漂亮的棒棒糖吸引住了,一双小圆眼充满惊奇:“天啊,阿锦,这小白兔也太好看了吧!” 圆圆一张小脸,坚着一对可爱的长耳朵,以鼻子为分界,上半张圆脸与耳朵是粉的,下边到下巴是白色的,眼睛、三角嘴与胡须是黑色的,整个棒棒糖显得粉粉嘟嘟,那个小娘子不爱。 苏家做糖葫芦最不缺的就是糖,马上要过年了,苏若锦做了些水果糖、棒棒糖,一部分留着自家吃,一部分送亲戚朋友。 水果糖没弄造型,但做了几种颜色,红、绿、粉、黄等晶莹色,一粒一粒包在油纸里,剔透漂亮的让人舍不吃;棒棒糖做的是卡通版十二生肖,线条简洁,色彩鲜明,拿在手里可可爱爱,能当宝贝存着舍不得吃。 前天晚上做好时,苏家二兄弟稀罕的要抱着睡觉,苏若锦直乐,连忙告诉他们,糖遇热是要化掉的,实在舍不得吃那就放在冷的地方多看几天。 杨四娘抓住棒棒糖就往外跑,她要向所有人显摆她漂亮可爱的小兔子糖,这下子桂花巷里最玄的小娘子就是她杨碧容了! 苏若锦不知道小屁孩拿着棒棒糖去炫耀得瑟成为桂花巷一景,小弟睡着了,她把杨四娘哄走是有事要做的。 出了父母卧室,她连忙去书房嘱咐苏大郎,“大哥,帮我看着小弟哈,我要去厨房看娘面洗的怎么样了。” 为何要洗面,作为帮衬过家务活的苏大郎非常不解,听过和面、揉面、炸面的,就是没听过面还要洗的,那么细的粉洗过了还有吗? 但他面上不显,小大人般点点头,让妹妹放心去忙,他拿起书本到父母房间一边看书一边看小弟。 苏三郎跟程迎珍在厨房里,女儿让她洗面,从小到大,程迎珍从没听过面粉要洗的,要不是有油条、小笼包在前,估计女儿早就挨她一顿好打了。 “娘……娘……面洗好了吗?” 程迎珍累的腰都快直不起,“你来看看……”她也不知道洗的怎么样了,反正就是一头懵。 苏若锦一看,火候没到啊,还有面筋,要不是她人小没手劲,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搓,见她娘一脸哀怨,很不好意思的鼓起小嘴巴,“还……不合格……” 苏言礼在隔壁折纸袋,听到女儿声音,跟压山楂片的冯望田讲了声,“我过去下。” “大官人你去忙吧,这点子活我顺手就做了。”面对年纪轻轻的大官人,冯望田总是小心翼翼,总觉得有座小山压着他,巴不得大官人不要搭手,这些活都让他一个人做才觉得安心。 苏言礼点下头离开了。 冯望田暗暗松了一大口气,瞬间感觉浑身都自在了,下意识走向门口,朝厨房方向看了看,又想起拿棒棒糖走的小娘子说的话,不知苏大官人家想找什么的仆人,要是可以……他愣了会,突然醒神,哎哟喂,赶紧干活,多做一些就多卖一些钱,一双蒲手麻利的压平切片。 厨房里,苏言礼洗了手,听从女儿指挥用力搓洗面粉,一直洗到女儿满意才停手。 洗好后的面粉沉淀、晒干……变成面粉时都过了小年,眼瞅就要过大年了,给范大人的过年礼还没备齐,程迎珍急了:“要不,就在外面买四样?” “娘,其它三样我都做好了,就差最后这个糕点啦。” 程迎珍总觉得女儿准备的礼物太少了,有些拿不出手,“要不就去买个大羊腿、再到芳味斋拿两盒点心,再买些上等的好酒?” 她看向夫君,“官人,你觉得呢?” 苏言礼微微一笑,“阿锦都备好三样了,就差最后一盒……” 苏若锦接嘴道:“水晶桂花糕。” 等大家看到晶莹剔透的成品时,都惊呆了。 做时,程迎珍嫌麻烦,可就算在伯府,她也没看过这么精致的糕点:“面粉怎么变透明了,里面金黄的蜂蜜与桂花都看得清清楚楚,简直太精致了。” 苏若锦得意的昂起下巴,“这就是为何要洗面粉的原因。” 把面粉里的粉筋与其他物质分离出来,粉筋成面筋,剩下的就是澄粉,澄粉又称澄面、汀粉、小麦淀粉,它可是制作各种点心让点心变透明晶莹的秘笈。 四样礼摆在八仙桌上,程迎珍还是有些不确定,“官人,会不会显少?” 苏言礼一笑:“范大人可是吏部侍郎,什么东西没见过,咱送的不在贵贱,而在一个新奇。” “要是范大人看不上这个新奇呢?” 苏若锦双手一摊:“反正爹没有银票、珍藏可送,那送别的都一样。” 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贬低范大人呢! 苏言礼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女儿脑门瓜子,“朝庭命官,不可胡言乱语。” “是,爹。”苏若锦小嘴一咧,露出一口小白牙,“爹,你啥时去给范大人还钱送节礼啊?” 苏言礼回道,“前两天我已让书同把拜贴送到范大人府上了,那就明天吧!” “明天刚好早饭摊子歇下,让二石哥替书同叔去寺庙摆摊,他正好送你过去。” 苏言礼也是这样想的,平时在家里怎么样无所谓,反正也没人看到,但是出门,特别是拜谒上官,身边还是要有小厮长随的,要不然一个八品官也忒不像话了,出世入仕这些俗是免不了的。 苏言礼最喜欢摸女儿毛绒绒的小头顶,“要不要跟爹一起去?” 苏若锦直摇头:“不要,我跟阿容约好了,明天天气好,我跟她在巷子里踢毽子。” 越到过年大人越忙,小孩子却越有空疯玩,作为六岁小娘子,苏若锦准备好好享受童年呢,才不想应付官场上那一套人情世故。 第二日腊月二十六,苏言礼穿戴一新,书同牵上骡子送他去范府。 程迎珍站在回廊下,一直到夫君出了院门才担心的念叨一句:“也不知道你爹能不能见到范大人?” 027 加塞六两 书同叔走之前,苏若锦悄悄给他支了个招,如果这招还见不到范大人,那她也没办法了,反正礼物都是亲自动手做的,礼轻人意重,心意到了就行了。 出门去玩之前,苏若锦不忘提醒一句,“娘,你该给姨婆送节礼了吧?” “这不是等书同嘛。” 都等书同叔,书同叔还真是个大忙人,苏家还真该添人了,先过年再说,苏若锦压下添人的念头,到巷子里找杨四娘玩去了。 午后,阳光洒在小巷内,难得西北风吹的没那么猛,被拘在家里的小孩子们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踢毽、或滚铁环、或是砸沙包……嘻嚷声交织成一片,能把人脑袋吵炸。 苏若锦心道,难道她老了吗? 杨四娘把毽子踢向她,眼瞅着毽子要落地,急得她直呼:“喂,阿锦,接住啊!” 苏若锦连忙伸腿去接,到底迟了一步,毽子还是落地了。 杨四娘鼓着小嘴过来,“阿锦……你咋不接呢?” “太……太阳照眼,我没看到你踢过来。” 杨四娘不信,跟她站一道,还真太阳光晃眼,“那你傻啊,不能往边上侧一下啊!” 苏若锦开了小差,任由小屁孩凶了句,嘻嘻一笑,“咱们重新来。” “这次你先踢给我。”杨四娘叫苏若锦拾毽子踢。 “好。”苏若锦弯要去拿毽子,却被人先拾了去。 杨四娘小腰一叉,凶巴巴的叫道:“薛五郎你干嘛捡我们的毽子?” 薛五郎并不理会凶巴巴的杨四娘,面朝苏若锦,抿抿嘴,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却又不开口。 苏若锦不动声色的等着他手中的毽子。 薛五郎被小娘子看得微微低头,转着手中的毽子。 苏家右舍杨四娘家,父杨敬梓,是一名监察御史,虽品级仅为从七品,但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相当于现在最高检察院的检察员。 据苏若锦打听,大胤朝监察御史只有六人,分察六部百司,手中很有权力,所以进桂花巷的外人,十有八九是来找杨监察御使的。 前段时间,苏若锦批发糖葫芦给小贩卖时,来的小贩多了,引起了拜访人的不满,杨夫人派了管事张姑姑过来委婉的说了一下,以后苏若锦便让冯叔把糖葫芦用骡子拉出去,在街市上与小贩直接对接。 左邻薛五郎家,父薛昌诚,工部主事之一正六品,负责主管除京城以外的城池土木的工役程式(京城由少府监和将作监负责),不管官职大小,京官到地方上总是吃香的,就是经常不在京中与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 薛五郎迟迟不开口,杨四娘像是知道他想讲什么,朝自己的荷包对苏若锦挤眉弄眼。 苏若锦明白了,原来…… 大概感觉到两个小娘子交眼会神,薛五郎耳根悄悄红了,微微抬头,“苏……苏二娘,你家的棒棒糖卖吗?” 整条桂花巷除了杨四娘就没别的小孩有那么漂亮的棒棒糖,要是阿锦给了他,她岂不是不是独一无二了? 杨四娘紧张极了,内心暗道,别给……别给…… 苏若锦轻轻摇了下头。 杨四娘瞬间得意,哼,谁让你爹上次从外地带回来的泥彩娃娃不给我们玩,还想我们的棒棒糖,做梦! 薛五郎没想到话刚一说出口就被小娘子拒绝,这下连脸都红了,但为了家里哭个不停的六妹,他还是争取一句,“能不能就卖一根给我?” “一根都不卖。” 哇,阿锦拒绝的太合她意了,杨四娘刚要得意的笑出来。 “我送给你两根。”苏若锦笑眯眯的问道,“你跟六娘都属什么?” 七岁小郎君前一瞬沮丧的就差拔头就跑,后一息,双眼一亮,就差崩出小星星,“真的?”实在没想到连他也有份,真是太惊喜了。 杨四娘不高兴的就快哭了,“阿锦……” 为了安抚小屁孩,苏若锦只好安慰她,“再送一个给你,随你挑。” “哇哇……”杨四娘又高兴了,“那我能不能帮我大哥挑一个?” 小孩子嘛,喜欢就好,做时就给周围小孩带了,就是要送给他们的,苏若锦把两个孩子领进家里让他们挑棒棒糖,小孩子们之间的友情来的就是这么迅之不及。 康平坊一带住着大胤朝的高官贵勋,腊月二十六,虽是官员休沐第一天,但是往范府送礼拜谒的人络绎不绝,苏言礼到达范府门口时,已是下午未时正(两点),前面还有好几拔人,他只好站在一旁等候,一直等到申时正(三点)才轮到书同,上前问话之前,他啥话先不说,只管悄悄塞了二两银子给门值。 门值往回推。 书同又加塞了二两。 门值暗自一惊,下意识又往回推。 书同又加塞二两。 嘿,都有六两了吧! 作为门值,过年这几天能在府前引客人进府的都是有关系机灵的小伙子,一般上门来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打赏些银子,但像书同这样一出手就是六两的也不多见好吧! 这都快赶个一个从九品官员月俸了,门值小哥停住了往回推的手。 书同打蛇随棍上,笑眯眯的声音不大:“大冬天西北风吹的猛,给小哥买些洒来吃暖身子。” 说老实话,半个时辰之前,小哥就看到他们来了,也想好等轮到他们拿什么话搪塞,没想到穷里抠搜的苏博士竟不是来借钱的,那…让他进去见见大人应当没事吧! 为了银子,门值小哥嚯出去了,“行吧,赶紧进去,也别太多话,说完就赶紧出来,大人忙得很。” 书同当然点头什么都应承了,连忙叫上主人进了范府,这一年可没机会进来过,终于在年底又进来了。 范大人见到苏言礼有些意外:“予之到是很久未来了。” 苏言礼暗自一惊,难道大人不知自己两个多月前来过? 还是…… 范大人看他衣着、精气神都比以前好,近来好像过得不错,点头微笑,“在国子监可还好?” “回老师,一切都好。” “那就好。” 一问一答,师生情好似联络完毕,书房内突然安静的让人不自在。 当然,不自在的人是苏言礼,为了摆脱这种尴尬,他只好没话找话:“老师现在吃饭还好克化不?” 028 不贵就行 由于拜访人多,没时间散步消食,中午吃的饭好像还堵在心口,吃茶都没顺下去,范曾贤摇头失笑:“真是年纪大了!” “老师刚过不惑,何来年纪大。”苏言礼拱手起身,微笑指向小厮放在桌上的点心,“学生带了些山楂片过来,要不您嚼两片?” 山楂确实是克化之物,师生叙旧倒也不必太严肃,范曾贤点点头,示意小厮拿两片过来。 苏言礼趁此机会又点了另一样礼物,“给您带的酒也是用山楂做的,年节正是人情往来大吃鱼肉之际,若是想饮酒就喝两杯山楂酒,既不失酒桌气氛也有开胃消食之功效。” 没想到一年没见的学生这么细心,范曾贤很欣慰:“上元节带家人到我家灯棚喝茶看灯。” 大胤朝上元节很热闹,皇家贵族会在御街搭棚赏灯,当然除了皇族世家,有资格在御街搭灯棚的朝庭大员除了三公六部之首,就要属六部里的副官——侍郎了,范大人是吏部左侍郎从三品,掌大胤所有官员考核真正的位高权重,御街灯棚当然有他一席之地。 苏言礼听了紧张不安:“会不会打扰到老师?” 范增贤捏了片小厮递上来的山楂,笑道:“无防。”说完,咬了口山楂:“味道还不错。” 一边赞许山楂片,一边看向站立不安的学生,见他神情似乎有些紧张,难道手头又紧了?看着不像啊! 不管如何紧张难为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苏言礼从袖袋里掏出一张交子,拱手奉上,“这两年多有打扰,借了老师四五十两银子,今年日子好过有些盈余,学生终于能还上老师的银子了。” 原来不是错钱,而是还钱,只是他这钱从哪里来?范增贤眉心微凝,国子监五经博士不涉庶务,没银钱经手,那就没有贪墨的机会,那是卖字卖画?也没听说,那他日子怎么就宽松了? 似是感觉到了老师的疑惑,苏言礼微微一笑,“为了给女儿置嫁妆,学生让小厮经营了些庶务。” “什么样的庶务?” 苏言礼拱手回道,“老师吃的山楂片在庙前卖的还不错,所以……” 没想到苏予之开窍了,竟懂得经商养家糊口了,不错,不错。 不过总共借了四五十两银子,借出去时,并没打算要他还,苏言礼哪里肯,师生二人免不了推让一番,最后好不容易请老师收下了。 拜访到此也差不多了,苏言礼拱手行礼,一腰弯到九十度,“就不打扰老师了,学生先行告退。” 苏增贤摆了下手,“七染,送下予之。” “是,大人。” 小厮引苏言礼一路向外。 书房内,范增贤已经吃了一片,酸甜可口,竟是越嚼越生津,“再拿一片。” 长随便又拿了片,“大人觉得味道不错?” 范增贤点头,“口齿生津,有点意思。” 长随还真没把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放在眼里,听大人说味道不错,忍不住拆开苏家送来的礼物,第一个是四四方方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了,就是大人吃的山楂片,给的不少,四方盒子里面又装了五六个小盒子,看来够大人吃一段时间了; 第二个是两个釉亮的精致小坛子,“大人,这怕就是苏博士说的山楂酒了。” 听过清酒、米酒、黄酒、葡萄酒,没听过山楂酒,苏增贤有些好奇,“倒一杯来看看。” 长随双手往面前一搭,“大人,夫人不允你多喝酒。” “没听予之刚才说嘛,这是助克化的好酒。” 范大人有三大爱好,一爱写字,二爱下棋,三嘛就是爱喝点小酒,苏若锦原本没打算做山楂酒的,为了范大人特意做了一大缸山楂酒,撇出了最好的给他。 刚打开木塞就有股鲜甜浓香之味飘散在书房内,再把酒倒入白瓷盏,红白互应,清澈见底,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品佳酿,长随很是吃惊:“大人……”把盏端到范增贤跟前。 见过很多好东西的范增贤也忍不住端起酒盏抿了一口,甫一入喉、酒香味莘,齿间回甘,滋味无穷:“好酒。” 苏博士的礼算是送到大人心坎上去了,长随忍不住又打开了第三个扁平纸盒,里面被四个小格子分开了,第一格里面像是糕点,为何如此晶莹剔透,连里面的桂花是卷是舒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人,你快看,这像不像上次在晋王府看到的琥珀?” 范增贤也被好奇住了,起身一只手负在腰后,一边缓缓走到桂花糕前,拿起一片,举起迎着光看了看,“予之今年送的礼不一般啊!” 长随听了主人的话,若有所思:“大人,难道苏博士想让你给他动一动?” 范增贤似是没听到长随的话,又看了第二格,五彩纷纷的小粒子,不知是什么,又看第三格,颜色深红,品相精致,看不出是什么,低头去闻了闻,一股微酸清甜之气扑鼻而来,好像是用山楂做的糕点,苏予之这是跟山楂干上了呀。 “砚墨,市面上山楂卖多少钱一斤?” “山楂上市时,小贩们拎篮子卖三文一斤,听说杂货行三斤一文。”长随反应过来了,“大人,这些点心看着精致,实则并不贵。” 刚过不惑之年,范增贤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比如他的上级——吏部尚书,再比如中枢三省,所以他现在需要谨言慎行,收礼只收一些无伤大雅的。 不贵就行。 范增贤让长随把酒放好,“其余都送给夫人。” “是,大人。” 官宦之间来往,礼物最后都要归到当家主母手中,再由她照送的礼一一回回去。 一直到晚饭时间,苏言礼才回到家中。 程迎珍上前就问,“官人,怎么样?” 苏言礼笑眯眯的点点头,“老师不仅见了我,还让我上元节去他们家灯棚赏灯。” 苏若锦一听双眼瞬间亮了,笑意藏也藏不住。 书同看到二娘子笑的跟小狐狸似的,忍不住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埋怨,“六两啊,都快赶上大人一个月俸禄了。” 苏若锦悄悄看了眼正在家长里短的爹娘,转过头,悄声道,“姓徐的婆子为何眼红的滴血却没有动手?那个兵马司的巡差为何只在摊子周围转悠没敢使手段?” 029 芋头炸薯条 最近这段时间生意太顺,书同差点忘了背后还有两豺狼绿眼森森的盯着呢,突然回过味来,“二娘子的意思是不管使了多少银子,只要能进侍郎府范大人就是咱们的保护神?” 苏若锦给他竖大拇指,“没错。” 塞个六两算什么,没有门路的人,为了找到保护神,塞六十、六百两都愿意,但大多时候,平民百姓、普通商贾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实权人物。 幸好她生在官宦人家,虽然他爹只是个连养家糊口都有些困难的八品芝麻官,可到底够到了权贵门槛有机会踏进了从三品侍郎府,不管内里怎么样,对于普通外人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哪还敢随意动手。 书同再也不心疼六两银子,恨不得当时再多塞二两,得瑟的昂起头:“二娘子你是不知道那门值的嘴脸,前一刻还阴阳怪气不想让咱们进去,后一刻却跟供财神一样连忙笑脸相迎把咱们引入内。” 高门大府都这样,苏若锦笑笑,提醒:“砸动就可,砸多了,你娶媳妇的银子就少二两啦!” 一听娶媳妇,大小伙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跑了。 书同叔就比苏言礼小三岁,他爹孩子都四个了,他提到媳妇还害羞,不会吧!没想到书同叔这么可爱,苏若锦偷乐!一转身,发现爹娘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犯起愁来。 “娘,咋了?” 女儿虽小,却是个小大人,程迎珍没瞒女儿:“范大人的年礼算是送了,可我娘家的年礼还没送呢!” 苏若锦:…… 瞧了眼她爹,也一脸苦瓜。 人生有三件事让苏言礼难为,一借钱、二是人情往来,第三个当然就是每年陪妻子去伯爵府送年礼,由于日子过得寒酸,给丈人的年礼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按理说今年赚到钱了可以提些像样的年礼去丈人家了吧! 苏若锦摇摇头,对于伯爵府的年礼,按苏家现在的经济条件买,还是入不了人家的眼。 苏若锦干脆道:“那就跟范大人的一样。”难不成一个没有正经差事的伯府庶子能越过一个从三品的朝廷官员? “那怎么行。”程迎珍第一个不答应。 反正今年手头不紧,她娘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苏若锦心道,总不会把家里所有钱都拿出去买伯府年礼吧! 程迎珍当然也没戆到把家里所有钱都拿去买娘家年礼,但是拿出手的也不轻,着实是花了笔钱。 腊月二十八,再不送就小年夜了,一大早上,书同送苏氏夫妻去送年礼,为了气派,董妈妈跟在程迎珍身边一道去了。 有小厮有婆子,既不显眼,也不丢份,京城低等官员家的常规配置刚刚好。 苏若锦在家带小弟,等小弟睡着了,让苏大郎一边看书一边看着,“醒了,叫我哈!”她跑去工房与冯叔一道干活。 说是干活,就是裁纸包山楂片,这个活不重,几岁孩子也干得动。 苏大郎并没有看书,又指派苏三郎看小弟,他到工房折纸盒。 让苏三郎一个三岁的小屁孩静静的看着睡着的小婴儿,他哪里有这个耐心,他不干,跟在苏大郎身后跑到了工房躲在苏若锦身后,随苏大郎怎么哄就是不行。 虽然三个月婴儿不会翻不会爬,苏若锦还是怕小孩子动弹不小心把被子捂到口鼻上,那就糟了,最后让冯叔把摇篮搬进了工房,反正工房里有几眼炉子暖和的很。 “就是委屈一下我们的小承之哈,等你有牙会吃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苏若锦掖好小家伙的被角,防止被角捂到小脸。 “姐姐,我也要吃。”苏三郎拈酸,原本扒着摇篮的,听到他姐姐的话,连忙转身就抱住比他高没多少的姐姐,一脸撒娇卖萌。 歪缠的很。 苏若锦还要裁纸呢,被他紧紧的抱住,不得动,没办法,只好道,“行!” “不,我现在就要。”苏三郎不松手,“我想吃棒棒糖。” “不行。” 这孩子刚长好一口小米牙,家里做的山楂生意,几乎都跟糖打交道,他天天吃甜食,再这样吃下去,小牙那经得住,没等虫牙上来,就被糖蚀掉了。 随便小屁孩怎么歪缠就是不松口。 “不,我就要吃。”说着说着金豆子居然直往下滚。 哎哟喂,苏若锦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真是被缠的没办法,“甜的不能吃,可以给你炸些芋条。” 今天早上董妈妈出门买菜,买了不少芋头,原本准备等下午爹娘回来她有空炸些过年来吃,没想到小屁孩就想吃甜的,这怎么行,没办法,那就炸点吧,赶紧把小屁孩嘴堵上。 冯望田一边干活,一边望着小娘子忙活。 他倒不觉得六岁小娘子像小大人,在他们农村,家里的小女娃原本早早就帮分担家务了,割猪草、洗衣做饭只要有活都得干。 看到小娘子倒了小半锅油,心疼的一揪一揪的,要是他家女儿,巴掌早就呼上去了,可大官人从来也不在乎女儿败家,甚至每次还要夸一句,‘我家阿锦真能干’。 想到能干,冯望田突然意识到,原来芋头不仅能当主粮吃,还能呼肉,还可以摊饼,那炸出来是什么味道,难道又是一味小吃? 在京城,新奇的小吃可赚钱的很。 冯望田早把巴掌抛到九宵云外了,一边干活,一边朝小娘子的油锅看过去,没一会,芋条被炸得金黄灿灿,小娘子用漏勺盛出来,撒了细盐…… 冯望田忍不住问出口:“咦,小娘子,你不是不允小郎君吃糖的嘛,怎么还撒细糖?” 苏若锦笑回:“这个只是一点点,起鲜用的。” “哦!”冯望田其实不明白,糖明明是甜的,怎么就起鲜了,但小娘了这样说,他就觉得对的,反正家里这些吃食明面上说是大官人娘子拿的食方子,在他看来就是小娘子捣鼓出来的。 但苏家可是他的贵人,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会维护贵人,贵人要咋说他就咋说,反正这个贵人的大腿他是抱定了。 030 见血 除了放盐糖,苏若锦还放了椒粉,搅拌好,给苏三郎装了一小纸袋,“拿好,小心烫。” 哇!嘎嘣脆,咸香脆口,一根接一根好吃的根本停不下来,没一会,一小袋就见底了。 小屁孩鼓着胖嘟嘟的小嘴一脸讨好的笑,“阿姐,我还要!” 苏若锦:…… 这熊孩子! 不管他,苏若锦给苏大郎与冯叔一人一包,“你们也尝尝。” 苏大郎原本想端大哥样子的,可看到大弟吃的嘎嘣脆,口里生津,还是斯斯文文的伸手接了过来。 冯望田不好意思,连连推回头,“我一大人怎么好吃小郎君的东西。”死活不要。 苏若锦笑道,“叔,你帮我尝尝好不好吃,说不定会让大石哥二石哥拿出去卖呢!” 生意又有儿子的份,冯望田高兴了,“那我尝两根就好了。”说完把袋子给了苏三郎。 苏三郎那叫一个高兴啊,怕被姐姐抢走,连忙躲到小弟摇篮另一边嚓喳嚓喳吃个不停,简直就是一只可爱的小老鼠。 苏若锦失笑,摇摇头,又给冯叔装了一袋。 油炸的东西,又放了调料,能不好吃嘛,简直鲜脆的掉舌头,一把年纪的冯望田也没能忍住,红着一张老脸接过一小袋芋条。 不怪他一把年纪没控制住,“实在是东西太好吃了。” 苏若锦偷偷一笑,心道,这可是风靡后世的薯条啊,谁能拒绝这美味,就是芋头比土豆的淀粉含量高,吃多了容易口干,得配上饮料才更好。 干活也不急在一时,苏若锦索性又用山楂酱做了茶饮,给每人调了一杯,几人吃的尽兴,喝的开心,干活更带劲了。 中午,苏言礼夫妻不回来,苏若锦给大家做了羊肉汤面。 一大早上董妈妈就把羊肉汤吊好温在锅里,又把面条擀好放在碗柜里,苏若锦洗了一把小青菜,汤滚时,把面条放进去煮开,再把洗好的小青菜加进去,放些调味料,只等汤锅再次滚开就可以盛出来吃了。 汤汁浓香,面条劲道,小青菜翠绿,一看就食欲满满,一口下肚,味鲜暖胃,简直妥贴似神仙,冯望田心道,就为这一碗羊肉面,让他在苏家做一辈子长工都愿意。 苏若锦可没功夫管冯叔怎么想,她现在正在照顾苏三郎吃饭,他只有三岁,筷子拿的没那么稳,又候不住食物冷热,她不得不一边挟一边吹再喂到小屁孩嘴里。 此刻,她真是‘德华’无疑了,可怜她也才六岁啊!想想下面还有个老四要照顾,苏若锦忍不住心中呐喊拜托他爹娘可不要再生了,她可不想再照顾一个老五啊! 苏家这边羊肉烫面吃的热火朝天,宣伯府程家庶二子程兆林房里气氛冷的就跟冰窟窿一样,她娘程迎珍饿着肚子站在主母跟前伺候午饭,不知什么菜挟错了,那万氏一碗热汤掼过来,浇得程迎珍一身,汤盅落地,碎得撕巴烂。幸好冬天衣服厚,要不然身上都会烫出泡子。 程迎珍的爹,宣伯府庶二子程兆林五十出头,娶妻万氏,生一子两女,妾氏通房生的都是女儿,也就是说,他这一生只有一个儿子。 为了儿子,程兆林与妻子万氏把所有的庶女都‘卖’了个好价钱,不是把庶女嫁给了有权势的老男人续弦,就是嫁给了有钱的商人,反正每个庶女都为嫡子贡献了一份力,除了嫁给穷进士的程迎珍,所以每次回来,程迎珍都要被万氏刁难。 今年也不例外。 程迎珍的姨娘看到女儿又被主母欺负,连忙过来拍打女儿,“叫你小心伺候嫡母,怎么又失失慌慌的什么事都做不好。”一边打一边把女儿拉到角落,她跟狗似的讨好到当家主母跟前,“夫人,还是让贱妾来伺候您吧。” 明着打,暗着护。 当她蠢,是吧。 “滚。”万氏毫不留情,拿起面前的碗就朝丁氏砸过去。 女儿女婿这趟回来,不像往年那样落魄,和和美美的带礼物给万氏请安,按常理来说,这是件好事,可丁氏知道万氏这一辈子最恨妾氏通房,更恨这些不应当出生的贱货日子过得恩爱和美,既然她们生出来了,那就是给他儿子作牛作马的,居然敢提这么点东西回来,不叫她们知道当家主母的厉害,以后还怎么捏股掌里。 丁氏知道万氏这口气非出不可,也不避让,硬是让万氏砸了面额,鲜血直流,好教她出了这口气。 “姨娘……姨娘……”程迎珍心如刀绞直扑上来拿出帕子就给她止血。 屏风另一侧,男人桌上,苏言礼听到妻子凄苦的哭声,实在忍不住起身就朝女眷这边来。 程兆林嫡子程宝泰阴阳怪气,“谁让你不求范侍郎把我调到六部里头,还想要我娘给你们两口子好脸色,做梦。” 前段时间,就在程迎珍要生产之时,程宝泰打发小厮过来让他去求范大人把他调到六部里做个员外郎。 员外郎,六部诸司副长官,从六品上,这可是手握实权的官职,让他一个八品五经博士去讨六品官,是他疯了,还是他苏言礼疯了。 苏言礼气的心直跳,却忍住火气平声道,“程乐正,予之只是个八品五经博士,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让范侍郎调停六品官职。” “不是说范侍郎挺喜欢你这个小白脸的嘛。”范宝泰没听出苏言礼的讥讽,他倒语含暧昧一脸猥亵:“看来你这张脸也只能骗骗我们伯府的庶女了,可惜啊可惜。”这边还没啧完就转头朝一个年纪大的男子谄媚的笑道,“妹夫,他小白脸没用,你可是兵部员外郎,总能把我调到兵吧!” 乐正,乐工名,隶太常寺太乐局,登歌时参与指挥击鼓或教乐、制舞仪(编舞)等,说白了,相当于现代剧团里的领班连从九品都不是,这职位就是给公、卿子弟合理拿俸禄混着玩的。 被谄媚的男子年纪都跟程兆林差不多大了,他续了程家的庶长女,为了小娇妻的面子,这次送年礼买的不是百年人参就是鹿茸虎鞭,花了近百两银子,要不然能得大舅子的好脸色? 太平年间,他这个兵部员外郎可没什么油水可捞,还想让一个从六品的官再给他捞个从六品,大舅子的脑子莫不是进水了?想钱想权想疯了? 031 想办法 宣伯府嫡庶子又生嫡庶子,一代又一代受荫,朝庭哪有那么多职位提供给这些勋爵之家,一个庶子生的嫡子能得到个乐正有俸禄拿已经不错了,还想六品员外郎,真觉得朝廷是他家开的,是吧! 苏若锦是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拿把刀杀进来。 苏言礼是五经博士,在国子监里不仅教学问,还包括国体家面各种礼仪。 主母搓磨人,此刻,苏言礼还真没办法发作,只能咬牙忍下来,走过屏风跟妻子一块给丁姨娘止血。 见到血了,万氏压在心中那口闷气似得到了疏发,再恩爱有个屁用,还不是任随她搓圆捏扁,像是大赦一般让苏言礼夫妻滚。 程迎珍拼命的要拽走姨娘。 丁姨娘不敢走。 大过年的见血,程家嫡长女程玉珠实在嫌太晦气,挥手让丁姨娘也滚。 万氏皱眉。 程玉珠只好哄道,“娘,大过年的,你不嫌晦气,我嫌呢,我家大郎正要跟礼部侍郎家结亲呢!” 万氏这才缓了一脸戾气。 回到姨娘房间,连下等仆人都不如的杂间,冷嗖嗖的,冻得人直打颤,程迎珍看得嚎啕大哭,都怪她没用,都怪她! 这哪里是怪妻子,妻子一个女人又不能出人头地,是他一个男人没用啊! 苏言礼站在房门口恨不得一头撞死,掩面遮哀。 苏若锦并不知道伯府什么情况,从出生到现在,爹娘除了带苏大郎去过伯府,他们这小几个还从来没进过伯府。 一方面,以苏若锦了解的情况来看,她那便宜外公只知道年前收节礼,从没让爹娘初二回娘家过,明摆着不想给小孩红包。 这样势利的伯府,苏若锦才没兴趣要这个红包。 一直到天黑,苏言礼夫妻才回来。 回来时,一身是血,吓得苏若锦心直跳,“爹,娘这是怎么了?” 接理说往年年礼只有七八两,今年可近二十两呢,可不少了,怎么还让他们整出血来呢!难道出了什么事? 苏言礼心力交瘁,“阿锦,有热水吧,先让我和你娘洗洗。” 苏若锦压下千头思绪,让董妈妈与书收伺候二人,她去弄晚饭。 所有的菜、肉都准备好了,冬天冷,怕早烧好冷了,就等二人回来下锅。 苏言礼夫妻太阳落山还没回来,苏若锦猜想过,难道伯府因为今年的节礼送的还可以留他们吃晚饭了?又想起他爹说过那便宜外公,虽是伯府庶子,可是胃口实在不小,把所有的庶女不是嫁给了有权之人,就是嫁给了有钱的商人,每年收的节礼都有大几千两。 他爹娘每年拎个七八两的年礼确实让他们白眼。 那就白眼好了,人家范大人也是收的七八两,不仅没轻视,还请爹去灯棚喝茶看灯呢! 人比人,简真秒的渣都不剩。 苏言礼夫妻洗漱好也没立即出来,坐在卧房里,压抑的情绪在担忧丁姨娘伤情中爆发出来,实在没忍住二人抱头压声痛哭。 苏若锦四菜一汤都烧好了,还不见二人出来,上前敲门,被董妈妈制住了,“等一会儿吧!”说完,忍不住抹眼泪。 “妈妈,究竟怎么了?”苏若锦趁机了解去伯府的情况。 董妈妈把二娘子拉远了才细说下午之事,苏若锦听的转身就去厨房拿刀要杀过去,吓得董妈妈赶紧抱住她,“老天爷呀,我的小主子,这种事可不是拿刀就能理论得了的。” “那就让我爹娘、我的姨婆白受这罪了?” 不受还怎么的?那万氏以给妾氏立规矩搓磨人,什么都算的好好的,根本没给大人留讲理的地,董妈妈只能叹气。 苏若锦实在气不过:“我爹大小也是国子监五经博士,他们家就没孩子在国子监?” 书同抄手蹲在地上,听到小主子的话,冷哼一声,“他们要能教出进国子监的子孙,还会看不起咱大人?” 就是求不到苏言礼头上,才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才不给苏家两口子好脸色。 苏若锦:……奶奶的,难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对老百姓有效? 腊月二十八的晚饭分了三拔才吃完,第一拔苏大郎兄弟,苏若锦哄他们吃好上床睡觉,第二拔冯家父子三与书同董妈妈,直到八九点,苏言礼夫妻才平复好情绪跟女儿吃了晚饭。 一边吃,苏若锦一边劝夫妻二人,“不大了以后让书同叔把年礼送到门房,他们爱收就收不收拉倒,不管怎么样,咱们把日子过好就行。” 苏言礼没说什么。 程迎珍说:“那些狼心狗肺的我管他们做什么,就是姨娘……” 丁姨娘才四十多岁,已经被搓磨的跟老太太一样,苍白无力的眼神好像一不小心就能作古,程迎珍实在不敢想下去…… 是啊,要不是为了丁姨娘,她娘管什么宣伯府,每年送节礼还不是为了让丁姨娘在里面过得好些,这样看来根本没起到效果,甚至让这些人更有名头搓磨丁姨娘,再这样下去,再好的人也要被搓磨死,看来要想个办法让姨婆离开宣伯府才好,苏若锦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跟娘讲,一是暂时没想到办法,另一方面怕说出来没做到反而让娘更伤心。 那曾想,第二日,大年二十九,程迎珍病了,发了好高的烧,吓得苏家人人仰马翻,连生意都没法做。 苏言礼去请郎中,苏若锦用冰物理降温,冯家父子三人也要烧草木灰给贵人喝。 “我们村里的人都是喝这个好的。” 苏若锦哭笑不得,感谢他们的好心,难得没出摊,让他们休息一天。 冯家父子三那肯闲,一直在工房里制作山楂产品。 郎中来了,搭了脉,“忧思过度,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风入邪体,一下子就把病症激发出了,好好吃几剂药吧!” 写好药方,郎中再三说道,“千万别再让她操劳了,得好好养着,要不然到老了有她受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原本应当是团圆喜庆的好日子,程迎珍没想到去一趟娘家回来,不仅自己病了,还把家里弄得乌云密布。 自责的眼泪不止。 苏言礼怎么劝都劝不住。 苏若锦只好心一横,向她娘保证,“我一定想办法把姨婆弄出吃人的伯府。” 032 今年过年流行苏记山楂片 程迎珍一听,灰心丧气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什么办法?” 苏若锦有些想法,但还要据实际情况具体方法具体办,要不然好事变坏事,她可是千古罪人。 “我只能出个主意,具体还要看爹。” 女儿才六岁,确实只能靠他,苏言礼问:“什么主意?” 苏若锦没先回话,而是问道:“昨天晚上董妈妈对我讲,那万氏把姨婆的额头砸破了,是吧?” 夫妻二人齐齐点头,程迎珍忍不住又流眼泪,“差点把姨娘的双眼砸瞎。” “那砸到眉毛了吗?” 程迎珍亲自给姨娘擦血包扎的,“砸到了。” “那就好办了。” 六岁女儿嘴抿成一条线,一脸深思熟虑的模样,不知为何,明明很悲伤的气氛,苏言礼夫妻二人相视苦笑,这孩子神神叨叨的咋跟街头算命大仙一般。 苏言礼忍不住问道:“怎么砸到眉毛就好办了?” 苏若锦作为新时代好青年对面相之说相当不屑,可今天她却要拿面相之说做文章,溜下凳子,咚咚跑出了卧室,好像去了书房,苏言礼刚想跟出去看看她要做什么,女儿已经拿本书又回到了卧室。 一本关于算命的书,跑到床边,苏若锦把书摊到爹的腿面上,翻到了面相一页,指着眉毛破相一说:损贵人运。 苏言礼抬眼看向女儿。 她提醒道:“爹还记不记得去年春天,那租徐婆子房子的中年男,带着钱到京城找生意做,结果被徐婆子一家哄光了钱后以什么借口把人打发走的?” “面相、生肖与京城不合,让他赶紧回家避火光之灾。” 父女二人目光相对。 苏若锦一副‘爹就看你的了。’ 苏言礼若有所思。 程迎珍伸头过来,“阿锦的意思是用面相之说把姨娘弄出伯府,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把姨娘养到身边?” 说的没错,苏若锦点点头,“但这些都要爹去运作,从董妈妈口中得知,万氏可不是善茬,一旦我们的意图被她识破,估计宁肯弃了套住娘亲的棋子,也不会让娘得到姨婆。” 万氏向来心狠手辣,这一点程迎珍还是知道的,她紧张的抱住夫君胳膊,“官人……”既担心姨娘在伯府枯竭又不甘心不去冒险,万一要是成了呢! 苏言礼伸手拍拍妻子紧绷的身体,“我尽量办妥当。” “官人……”程迎珍头埋到男人臂弯里,“一定要把姨娘救出来,一定要……” 论做学问,苏言礼在行,可要是筹谋人心,他实在没把握,不知觉看向女儿。 苏若锦握紧拳头,用力一掷,“爹,加油,你行的。” 苏言礼:…… 这孩子什么怪动作? 糟糕,一不小心把现代词汇与动作带了出来,心虚的做了个鬼脸,苏若锦跑出了房间,站在廊芜下,大年二十九,整个汴京城都在放炮仗,甚至能看到皇城及附近的烟花,万家灯火都在喜庆团圆之中,苏家的日子却被伯府庶子搞得乌烟瘴气、颓废的很。 不行,姨婆要救,日子也要过,苏家的大好日才刚刚好,怎么能被毒心之人破坏。 放! 炮仗、响鞭、高升统统点起来! “书同叔……大石哥……二石哥……”苏若锦大喊,“快来放鞭炮啊!” 冯家父子三、书同、董妈妈都在工房里压山楂片,主家气氛低沉,他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个个屏声敛气,恨不得一眨眼就到了年后,所有一切不好的都随着年过了去。 突然听到小主人脆生生的叫喊,都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二娘子……” “小东家……” 苏若锦已经从储藏间拎出了高升,“今天晚上把家里所有的炮仗、响鞭、高升都放掉,明天晚上的明天早上再买,而且要多多的买。” 书同虽然二十七岁了,可还没成婚,大小伙子跟个毛头小子一般,听风就是雨,马上也跑去储藏间搬炮仗、响鞭,风风火火的点起来。 大石成婚了,稳重些,跟他爹站在廊下只笑没动。 二石没成婚,也是毛头小子一个,兴奋的跟书同一起点炮仗、响鞭。 转眼间,苏家院子火星直冒,嘭……嗵……嘭……嗵……噼里啪啦响起来,低迷暗沉的情绪瞬间被响亮的炮仗、响鞭冲的烟消云散。 苏大郎拉着苏三郎从书房跑出来看放炮,苏三郎兴奋的直跳,“我也要放……我也要……” 董妈妈本想劝书同少放点的,可看到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高兴的松了口气,站在廊下看着炮仗、响鞭,幸福的笑了笑。 卧房内,哭泣的程迎珍被女儿的吆喝声止住了,还没来得跟夫君说什么,外面炮仗、响鞭的声音已经噼里啪啦响起来了。 是啊,今天可是大年二十九啊!明天就是除夕大年了。 “官人,咱们先过年。” “对,先过年。” 苏言礼把小儿子抱到妻子怀里:“我怕承之的小耳朵受不了,你捂着点,我去外面看着那大几个。” 程迎珍点点头,轻轻拍着被惊醒哼唧的小儿子,耳听外面热闹的场景,暗暗祈祷自己快些好起来。 苏家的鞭炮一直放到十点多才消停,人的情绪都被热闹的鞭炮点燃了,大家不再消沉,兴高采烈的迎接新年的到来。 除了除夕和大年初一没出摊,苏记山楂一直在相国寺前卖的火热,甚至汴京城今年过年最流行的不是什么烟花炮竹、精美华服,而是大家都会问一句:“饭后吃苏记山楂片了吗?” 苏记山楂片真是健胃消食的好东西啊! 年初三,范府居然来回年礼,虽然来的只是个管事妈妈,可苏若锦长到六岁,前五年,他爹也一直送年礼,也没见范府回过,今年七八两的东西也值的一个从三品侍郎回给一个八品五经博士? 再说了,范大人不是请他们去灯棚吃茶看灯了吗?那范府管事婆子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程迎珍自从年前腊月二十八被主母泼了一身汤吹了凉,又被姨娘一身血受了惊,风入邪体,为了过年吉庆,大年初一到现在并没有吃方子,尽量食补,所以身子骨好的慢,一直躺在床上养精神。 033 那他是谁呢 范府管事婆子秦妈妈进卧室给程迎珍行了礼,“不好意思,打扰夫人了。”原本想说的话,看到这种情形,只好咽下去,说几句吉庆的话放下礼就出了卧室,准备回去。 走到廊下,被一小娘子叫住,她有些诧异的看向六七岁小娘子,“小娘子叫老身有事?” 苏若锦直言直语:“秦妈妈,是大人喝的山楂酒没了?还是哪位小娘子、小郎君喜欢我家的棒棒糖?” 秦妈妈:……为何不是那个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呢? 山楂酒这东西想要好吃,说白了就是买上等清酒然后加入山楂与冰糖浸泡,时间到了,就可以打开饮用,只要有个人开头往酒里泡山楂,这东西没技术含量,是个人都会泡; 棒棒糖嘛只要有钱买糖,把它们做成十二生肖也没什么难度,最多就是浪费点食材,有钱人家这点还是浪费得起的。 但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就不一样了,那个使糕点透明的澄面就是一道技术壁垒,一旦把这个壁垒攻克了,那很多精致透明的糕点就迎刃而解了。 而且,洗面这道工序,苏若锦还有一道重要的老少皆宜、雅俗共享的美食没拿出来,要是把澄面技术露出去,岂不是一大损失? 小娘子白嫩圆乎的小脸,笑的一派天真。 秦妈妈此刻倒是不敢小瞧了这个小娘子,转身走到小娘子跟前,微微弯腰低头,笑眯眯道,“不知道贵府可否还有桂花糕?” 苏若锦摇摇头。 “那……可有食……” 秦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天真可爱的小娘子打断了:“这是我娘琢磨出来给我当嫁妆的食方子。” 这还怎么好开口,秦妈妈暗暗叹气,罢了罢了,夫人说能拿到更好,拿不到也无所谓,她笑笑,直身抬头,“那老身就不打扰小娘子了。” 小娘子在她身后细声慢语道,“妈妈想要多少盒呢,我可以让董妈妈给你做。” 无功而返,秦妈妈正在想回去怎么跟夫人讲苏家一大家子病的病、小的小,家里连个像样的婆子都没有,不曾想小娘子又叫住了她。 她欢喜的转过头,“小娘子说话算得了数?” 我可是个小当家。 苏若锦差点没嫌弃的翻个白眼。 董妈妈连忙笑上前,“我们家夫人身子不大爽利,家里的事二娘子做得了主,秦娘子想要几盒,尽管说。” “那老身就不客气了。”秦妈妈说了十盒,“初五过来拿,可以吧。” 董妈妈望向小主人。 苏若锦点点头,心道,年前晒的澄面还有,做个十盒问题不大。 其实,送范大人桂花糕本身也有抛砖引玉的意思,没想到还真入了范夫人的眼,初三就有单,好兆头。 秦妈妈高高兴兴的回府交差。 往年,正月十五之前,除了拜访上司、与同僚吃顿饭,其余时间,苏言礼基本都窝在家里看书、练字、带小孩与妻子耳鬓厮磨,时光悠长、岁月静好。 但今年,女儿把他‘赶’了出来,让他‘厮混’,找人找机会在程宝泰面前放面相之风,好把丁姨娘救出伯府。 坐在教坊大堂里,苏言礼一边喝茶,一边想,这不就是做局嘛,可女儿说这连阴谋都算不上,是为了在坏人手中救出苦命之人的阳谋。 好吧,女儿说什么都对,那就是阳谋。 一个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如朗月般坐在大堂里,一边喝茶,一边不知看着什么微微淡笑,引得教坊里的歌舞伶人纷纷从二楼廊柱后看过来。 “没见过呢,外来的?” “大概是……” 久经风月场的伶人通过衣裳看了眼,“不像高门子弟。” “或许人家故意穿低调呢?” “我们这里可是官坊,京城的权贵还有谁我们不认识的?” 几个围成一团的小娘子默默想了想,傲雪姐姐说的对,“那他是谁呢?” 连廊一头走来几个年轻的郎君,突然有人指着大堂叫道,“咦,那不是苏博士嘛,他怎么来了?” 原来是国子监博士,傲雪又朝大堂望了眼,对身边的丫头耳语了几句,丫头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二楼。 楼上有小郎君问,“要下去跟苏博士打招呼吗?” 苏言礼感觉有人看他,一抬眼,糟了,竟看到了学生,耳根一红,端起茶一饮而尽,拾起桌上骨扇就出了教坊。 丫头下到大堂时,桌空杯空,哪还有什么人影。 纠结要不要下来打招呼的小郎君也抬眼往楼下看,也不见了人影,“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不可能,大白天没有鬼。” “去去,新年里,你也不嫌晦气。” …… 众小郎君嘻嘻哈哈自是找乐子去了。 苏言礼出来,看到时辰还早,这么早回去,怕被女儿讲,晃晃悠悠,看到书肆,不知不觉就拐了进去。 若是苏若锦看到,心道,爹啊爹,照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姨婆救出来。 苏若锦没看到,也不知道他爹躲在书肆里看书,废寝忘食到中午饭都没吃,她在家里指导董妈妈做桂花糕,通过桂花糕,苏家算是与范大人家有了近一步接触。 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相国寺前,带来的山楂片又卖光了,书同高兴的很,抬头看辰光还早,准备让大石拉骡子再回去补货,一句话还没吩咐完,摊子前站了个华贵的妇人。 他惊的腿一软,差点没镇住。 那华贵妇人趾高气昂,斜眼瞧人。 身边的丫头一脸凶气,走到摊子前就拿一包山楂片,二石伸手要叫唤,被书同摇头制住。 “夫人,果然就是珍二娘家的苏记。” “怪不得年前能送二十两的年礼,原来是发达了。”妇人嘴里说着发达,实则一脸讥讽不屑。 书同挤出假笑,“一包山楂片就几十文,光山楂、糖、人工都花去大半了,也就赚个几文,姚夫人哪稀罕这几文。” 华贵妇人,正是程兆林的嫡长女、程迎珍的嫡长姐——程玉珠,嫁给了成候府姚家嫡三子,不沾长,不沾幼,在候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看着光鲜,周围的小老百姓被她一身华服唬住了,不知是那个高门大府的当家主母,这通身锦衣华锻真气派。 034 第一次挨打 程玉珠捏起并不精致的山楂片,半瞅着眼盯着苏家小厮。 把山楂片往便宜货里埋汰的书同一颗心就差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暗祈祷,山楂片可让苏家好赚了一笔,姓程的可千万别抢山楂生意啊! 连个正经铺子都没有,只摆在一块案板上,居然也卖成了人人皆知的东西,程玉珠半眯的眼珠一动,如果放到铺子里卖呢? 姚夫人满脸算计,吓得书同心一颤,面上维持着假笑不动声色。 程玉珠手一松,山楂片跌落地上,瞬间碎成了几片。 丫头伸脚就一踩,抬手扶主子胳膊,“夫人,天冷,咱回吧。” 程玉珠嘴角轻扯,转身,排场十足的离开了。 书同盯着远去的背影,半天没动。 大石像是感受到了生意要被挤兑,轻轻捣了下书同:“同哥,还要补货吗?” 姚夫人这什么表情,这是看上还是不屑啊,书同正寻思着,大石把他拉回了神:“补!”他总觉得以后山楂片的生意没这么好做了。 晚上一回到家,书同就把傍晚遇到程家嫡女之事跟苏若锦讲了,她倒是很淡定。 书同惊讶:“那可是夫人的姐姐,你不生气?” 没想到一个嫁给候府的嫡长女居然看得上这么小的生意,苏若锦当然气,但从另一角度看,是不是程家嫡长女其实也过得不太好呢? 一想到这里,苏若锦居然有种阿q般的高兴,会不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程家那些毒心之人日子也不好过呢! “喂,喂……”书同看到小主人笑的神秘兮兮的,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苏若锦收起幸灾乐祸的小心思,提醒道:“油条豆浆小笼包的例子你还没看到?” “可……这……”还怎么赚多钱,书同郁闷极了。 苏若锦微微一笑,“过年前后,人们不仅吃的好喝的好,还放开肚皮吃,对于山楂片的需求当然高,但过了正月十五以后,需求就没那么大了,会跟普通点心零食一样寻常买之。” 冯家父子仨虽然早知道过完正月十五就要回老家,可此刻听到依然很失落,再等就是冬天,再到冬天时怕是很多人都做这生意了,那还能轮到他们赚钱吗? 书同不甘心,“那我们赶紧趁他们还没跟上风之前赶紧把手里的存货卖掉。” 这倒是真的。 苏若锦给他们加油打气:“辛苦各位了!” 为了怕生意被抢,包括董妈妈在内,几人在工房里怎么熬夜先不说。 黄昏日落,苏言礼才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家中,儿子女儿一个为他打洗脸水,一个给他端菜盛饭,围着他团团转,把他心软的一踏糊涂,伸手不是撸长子发顶,就是揉揉女儿头顶,“在家有认真读书吗?” “爹,我今天读完了中庸,练了五页小楷,五页行书。” 苏言礼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笑意,继续鼓励:“争取今年把四书五经都学完。” “是,爹。” “爹,吃饭啦!”苏若锦喊得脆声声的,一脸笑问:“爹,你呢,进度怎么样?” 苏言礼:……光知道查儿子的功课,女儿给他布置的任务还没开动。 苏若锦笑眯眯的看着他爹,看他有什么话讲。 “我今天去了程宝泰做事的地方,还花了半两银子喝了杯茶……”一想到眨眼间喝掉了一本书的银子,苏言礼想想就心痛。 教司坊可是一个极考验男人品性的地方,爹又是她促哄去的,要是……少不得要试探一番。 苏若锦故意问道:“看到美人了?” “嗯。”苏言礼点点头,想想又不对劲,这是一个女儿问老子爹的话嘛,眼一瞪:“苏……若……锦……” 苏若锦可不是真七岁小屁孩才不怕他,不过样子要装装的,故意躲到桌子另一边,“那美人是怎么招呼你的,你有没有害羞啊?” 不得了,要反天了。 苏言礼真伸手打人。 苏若锦围着桌子转,不让他爹够到,“那爹你是不是怕被美人纠缠所以才逃出来,然后躲到书肆去了?” “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看到学生才……”意识到被女儿套到话,苏言礼真是哭笑不得,“你给我站住。” “我不站。”苏若锦敲打他爹,“让你去教司坊可是为了救姨婆,要是……哼哼……” 苏言礼真是被小人精女儿搞得头疼,“不要以为教坊、青楼你爹没去过,你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那些女人有她们的活法,你爹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你个小娘子家家的都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老爹还去过青楼,不会吧! 一看女儿双眼瞪的铜铃大,苏言礼就头疼,“你懂什么?” 苏若锦气的小嘴一鼓一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苏言礼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就不该听女儿的话去什么教司坊,惹出一摊子有的没的。 “爹,你怎么不说话了?”苏若锦气的直哼:“没想到爹是这样的爹。” 他都没气,这个小人精到是倒打一耙了,今天要是不说清,他这个当爹的怕就变成了另一种爹了,“难道去酒楼就非要喝酒?” 也可以不喝的嘛,他坐坐不行? 哦! 苏若锦得逞一笑,“果然我爹还是我爹啊!” 他就知道,苏言礼气的心直蹦,不得了,反天了,这孩子今天不打一顿是不行了,苏言礼捞到鸡毛掸子把小人精摁在腿上就是一顿好打。 “救命啊!娘,救我……” 苏家小院今天晚上有人的哭声比苏四郎还响。 唔唔……不活了,苏若锦羞的没脸见人了。 程迎珍听到女儿大哭,真是震惊又惊讶,披个衣裳急匆匆到了饭厅,“官人……”一眼就看到女儿被夫君摁在腿上打屁股,小脸上都是泪。 苏言礼一看体弱的妻子没穿好衣裳就出来,吓得连忙放下挨打的女儿,过来就拢紧她衣裳,把她半抱在怀里取暖。 程迎珍指着泪眼婆娑的女儿,不解问道:“这是……” “这孩子要反天,不打不行。” 035 结账 夫君平时宠女儿比三个儿子还多,如果这样还挨打,那女儿肯定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程迎珍温柔的望向女儿,伸手去搂她,“阿锦……做什么惹你爹生气了?” “还不是为了你。”苏若锦真是委屈极了,哭的一抽一抽的。 为了她?程迎珍抬头望向夫君,“官人为了姨娘的事吗?” “不是。” “那是……” 苏言礼是没口讲出来的,哼一声,“下次要再无法无天,就再打。”说完,抱起妻子赶紧回卧室。 程迎珍还想问,就他被打横抱起,几步就离开了饭厅。 苏若锦脸上挂着泪:…… 猝不及防被撒了一嘴狗粮。 她爹用行动证明,他心中只有她娘程迎珍啊! 她这心岂不是白操了? 妈呀,苏若锦伤心的又哭了!她都是为了谁啊! 回到卧室,程迎珍听到女儿又嚎上了,连忙推夫君,“看把孩子打的,赶紧去哄哄……” 苏言礼把妻子塞进被窝,“她以后有人哄。” 程迎珍瞬间听懂了,忍不住捂嘴一笑,“看你把女儿惯的,以后哪会有你这样好的男人去哄她。” “没有就不嫁,我养她一辈子。”苏言礼嘴上说着狠话,还是转身又去了饭厅,站在门口,“不去教坊,我也能把姨娘的事办妥。” 看你这个小人精以后还有什么话可讲。 咦! 苏若锦顿住哭声,怔怔的看着他爹。 苏言礼身子一正,“董妈妈带她去休息。”然后,负手转身傲娇的离开了。 哇,她爹好帅! 虽然挨了一顿打,是不是有种‘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是不是把他爹逼行动了? 苏家两兄弟看到凶巴巴的爹离开,长长松口气,瞄向放在八仙桌上的鸡毛掸子,这个东西从来都是招呼他们兄弟用人的,没想到有一天还会落在阿锦(姐姐)身上,真是奇了怪了。 从头到尾,苏大郎就听到了个美人,别的什么也没听懂,想问又不知道问谁,索性放在心里啥也不问。 苏三郎人小,更不懂了,此刻瞌睡来了,张张嘴,“书同叔,我想睡觉。” 一直悄悄看热闹偷笑的书同从饭厅门口踅进来,一手抱起苏三郎,一手牵苏大郎去休息,等把他们安顿好,他还得去工房继续干活呢。 个个都走了,董妈妈摇头失笑,过来牵二娘子,忍不住点她脑壳门,“要在别人家,早就被打的屁股开花了。” 苏若锦一手牵着董妈妈,一手捂着屁股,一点也不疼,她是羞的,她内芯可是二十五六岁的女青年啊,被三十岁的男人打屁股,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没两日,果然有好几个铺子卖山楂,相国寺门口,书同他们的生意没那么好做了,甚至有剩余的货带回来。 书同气不过,就去那几个铺子打听,果然不出所料,其中两个杂货铺就是姚夫人的。 还差好几天才正月十五呢!书同坐在工房门槛上,托着腮,长吁短叹。 冯望田望望苏家储藏间,还有三四麻袋,至少有三百多斤。 苏若锦一点也不悲观,朝他们招招手,把他们都叫进工房,坐到八仙桌前,“咱们来算算账,算好后就把你们的提成结一结。” 冯家山楂本钱,货一来时,苏若锦就结给冯叔了。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苏若锦就把连董妈妈在内的工钱、提成都一个个结清了。 冯家父子除了卖山楂的本钱二十五两外,另父子三人又得三十两,相当于每人一个多月时间赚了十两银子,冯家要不吃不喝存两年才能存到净十两银子。 一下子得了三个十两,父子三人激动的手直抖,不敢相信,“小娘子,是不是你算错了?”六岁,哦,不,过了年,小娘子七岁了,那也太小了,会不会算错了? 苏言礼坐在八仙桌主位,温润端方,四平八稳,国子监夫子的威严尽显,她女儿读书写字可能不太行,但算术方面极有天赋,比他这个老子都开窍,怎么可能会算错。 他徐徐开口,“不会错。” 大官人都说不会错,那肯定不会错了。 冯望田领着两个儿子就给东家磕头,感谢贵人之恩,真磕得书同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拉起。 通过近两个月接触,苏若锦觉得冯家人值得合作,有意培养他们。 “冯叔,要是农忙不忙时,你让大石二石来京城,跟我们一起学字、学算账,这样就算生意做大了也不担心两眼一抹黑。” 要是以前还在山村里刨土裁树,冯望田或许不觉得读书识字有什么用,可自打进京见过世面后,他不这样想了,小娘子一说,他就高兴的连忙应承下来。 大恩大德啊!冯家父子三又磕个不停。 关于山楂的生意就告一个段落了,苏若锦不仅结了冯家父子的工钱,还买了不少东西给他们,美且名曰——发福利。 冯望田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东家,骡车都走出巷子了,他又折回头,“小娘子,你们家是不是缺个烧火煮饭的丫头或是婆子?” 初六,大胤朝公务员又开始上值,早饭摊子早该摆起来了,为了抢山楂片生意,已经晚了三天,要是董妈妈与书同叔一出摊,家里的活又忙不开,确实缺人。 最好两个才好。 苏若锦点点头,“冯叔有人选推荐?” “我大姐的长女,成过婚,因不能生孩子被婆家休回来,被大姐的婆婆嫌气,整日里不是打就骂,我看着可怜,见东家你们这么好,所以忍不住就想给这个孩子一个出路,不知……” 亲戚不亲戚,休不休,对于苏若锦来说都不是问题,“只要手脚勤快,人老实不多话,就过来试试。” “小娘子你放心,人肯定是勤快老实不多话的,要是那差的,就算是我女儿也不往东家这里送。” 他可还想一直抱恩人大腿呢,要是外甥女不好,就算再苦,他也不引见。 苏若锦同意让他把人带过来看看,“丑话说在前头,试用过了就留下,要是不过,我也不卖冯叔你的面子。” “那是自然。”冯望田没有不答应的。 冯家父子三人走了,苏家院子一下子空了很多的感觉,书同都不习惯,“要不,二娘子,你把我的月银提成拿去买个丫头回来?” 036 日常 苏若锦补了书同这两年的月银再加上这两个月工钱提成,也有三十多两,也算小有钱了。反正他现在用不着,让苏若锦给存着。 苏若锦道:“不用你的钱买人,给你存着娶媳妇。” 书同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等我有了媳妇,是不是就可以不要买丫头婆子了?” 苏若锦:…… 难不成一人为奴,还让人全家为奴啊!她心可没那么黑! 苏若锦最后还是拒绝了书同叔的好意,再说这两个多月,在山楂上她赚的也不少呀,除了成本人工等杂七杂八费用,到手的净利润二百多两,再加上卖早餐赚的,她现在手里有三百两。 三百两啊! 苏若锦打算置个早餐铺子,让早餐生意成为苏家日常开支的来源,从此,在大京都汴京生活,再也不要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不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需慢慢寻,一旦寻好,可要经营很久的,马虎急燥不得。 过了正月初十,书同与董妈妈照常出摊,苏言礼也践行了自己说出的话,为救姨婆四处奔走寻找机会。 苏若锦在家里,忙碌时就是个小大人,闲暇时要是太阳好,就到巷子里疯玩,踢毽子、扔沙包,跟一般小屁孩无样,享受童年乐趣。 左邻薛五郎来找苏大郎一起学习时,他的妹妹薛六娘总会跟过来,为了不打扰两个小郎君学习,苏若锦不仅要带自家大弟,还要照顾娇气包薛六娘。 左邻薛夫人好像并不喜欢苏家,苏若锦不大想跟他们家多交往,但薛五郎似乎很喜欢跟苏大郎一起学习,她为了哥哥学习不孤单,也就忽略了薛夫人的态度,大家都是孩子纯真无邪,就不要管大人什么态度了。 杨四娘也嫌弃薛六娘,不过阿锦能忍,她也能,蹲在地上玩抓小石子,三个人轮流来,苏三郎人小插不上手,急的趴在苏若锦背上哇哇叫。 女孩子们不愿带三岁小男娃,三岁以上的小男娃又嫌三岁孩子笨笨拙拙不带他玩。可怜的苏三郎只能来挤姐姐,急的哇哇叫,“阿姐……阿姐……我要玩……我要玩……” 苏若锦便让杨四娘与薛六娘让给弟弟玩一把,杨四娘干脆的肯了,薛六娘不肯,把小石子抓在手心里就是不肯给苏三郎。 杨四娘一看她这么霸道就生气,伸手就抠她手指,要把小石子扒出来,薛六娘又不肯紧紧的握住。 两人不知不觉又干上了。 没一会,年龄小一岁的薛六娘落败,手指被杨四娘抠的通红生疼,护疼般松了手,石子立即就被杨四娘抢去给了苏三郎。 苏三郎破涕而笑。 薛六娘哭了,“我再也不跟你们玩了!”转身就往家跑,她的小丫头气的一跺脚,“告诉我们夫人去,让她打你们。” 还没玩上石子的苏三郎被丫头吼的愣住了,朝阿姐、杨四娘问道:“她怎么不跟我们玩了?” 苏若锦:…… 怎么有种小屁孩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杨四娘也气,站起来气呼呼的朝薛家方向,“哼,本来正月十五,我爹娘还准备请周围邻居去我外祖家灯棚看灯呢,现在才不要请她。” 右舍杨夫人——郑还燕,大胤郑国公府庶子的庶女,跟程迎珍差不多,都是庶子的庶女,但郑家是国公府,程家只是个伯府。 五爵依次为:公、侯、伯、子、男。 各朝代的爵勋一般情况下都是五世而斩,如果不想被一代又一代削弱,唯一的办法便是子孙中有能人建立功勋得到皇帝赏识,便能保住爵位不被削级。 大胤朝开国到现在快百年,经历了几代人,刚开始两代,皇帝并没有五世而斩,但第三代皇帝开始,世家贵勋若无出色子弟为国效力,爵位便一代削一代。 程家从侯府已经削至伯府,如果程伯府子弟中再不出优秀子弟,那下一代便是子爵,根本没什么封邑。 以苏若锦看来,程伯府能养出她外公这样的庶子,他的下一代估计也保不住伯爵了。 但郑国公府就不一样,从开国到现在,郑家子孙一直活跃在大胤朝重要官职上,要不然怎么会一直是国公之爵,庶子的庶女又怎么会嫁给有拥有实权的监察御史杨大人。 杨四娘杨碧容笑眯眯的勾住苏若锦手臂,“我娘说要请你哩!”一直给她好吃东西,杨四娘可喜欢苏家阿锦了。 苏若锦笑着摇摇头,“已经有人请我爹了,我会跟爹去。” 杨四娘一听,失落的很,不依的摇她手臂:“不嘛,我想跟阿锦一起看灯。” 范夫人对她的桂花糕感兴趣,苏若锦无论如何都要跟他爹一起去范家灯棚看灯,不过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会哄真正的小屁孩。 “到时,你到我在的灯棚,我去你在的灯棚,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多有一个地方赏灯了?” 杨四娘:…… 说的好对呀! 小屁孩瞬间被哄高兴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五花石子也不要了,“给三郎玩。” 苏若锦暗暗偷笑,侍郎府的灯棚跟公国府的灯棚估计一个在街头,一个街尾,等级如此鲜明,哪是她一个小屁孩说想窜门就窜门的。 对不住啦阿容,苏若锦心道,等回来后,杨四娘少不得找她算账,到时得弄个好吃的塞住她嘴就是。 眼看太阳西沉,巷子里没了太阳阴冷起来了,孩子们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苏若锦牵苏三郎回到院内,刚好,薛五郎也拿着书本回家,“我妹妹呢?” “跟丫头回去有一会儿。” 苏若锦并不多言,薛五郎却听出来了,妹妹又跟他们闹别扭了,无奈的笑笑,像个小君子一般朝苏若锦拱拱手,“不好意思,打扰阿锦了。” 苏若锦摆摆手,都是小屁孩,无所谓! 薛五郎有礼的很,又行辞别礼,这才转身出院门回家。 眼看明天就是正月十五,苏言礼回来时,苏若锦问他爹:“姨娘的事怎么样了?” 037 暗救人 苏言礼回道:“已经寻到人,能到程宝泰面前吹上风。” “那就好。”苏若锦问,“爹,那钱还够用吗?”请人、打点,出手就是银子,怕他爹银子不够用。 苏言礼摇头,“够用。” 她爹总共才从她手里支走五两碎银不到:“你不是说一杯茶还要半两的嘛,随便请人喝个茶吃个便饭,这些银子不够用吧?” 看她女儿这心操的……苏言礼忍不住屈指弹了女儿脑门瓜子一下,“你爹就没能耐吃白食?” 苏若锦双眼一亮,马屁精随即上场:“哇,爹好厉害。” 这孩子把自己当夫子是不是?苏言礼眼一瞪,又要‘凶人’苏若锦小腿直奔逃开了,但嘴上话还不落:“爹,你用的啥能耐吃的白食?” “哼……”苏言礼冷嗤一声就是不告诉女儿,小人精居然看低他,作为爹,他可不爽。 可把苏若锦猜的七上八下的。 第二日,出门的苏言礼早早回来,书同他们的早饭摊子也早收了一个时辰,回来准备第二天摆摊的食材食物,一切忙完,吃了个早晚饭就准备出发了。 程迎珍身体弱,苏三、苏四太小,正月十五晚上还是挺冷的,再说了刚买的二手小车厢也坐不了多少人,董妈妈也不去,就在家里陪夫人。 小厮书同赶骡车,苏言礼带着两个大的,一手一个上了骡车去了御街赏灯。 苏若锦让他爹多猜中几盏灯笼,“这样把灯笼带回来,娘跟弟弟都能看到,也就跟去看了花灯一样。” 苏言礼笑笑,“知道了。” 苏若锦对爹的表现不满意:“爹,你不应这样回,应当说‘包在爹身上’。” 苏言礼:…… 最近咋总想打小人精。 父子三人一路嬉笑到了御街,天色刚好暗下来,满街的灯笼,高高低低,弯弯长长,好像望不到头的银河一般,好看热闹极了。 苏言礼不亏是国子监五经博士,没走多远,还是挑难的灯笼谜语,都让儿子女儿四只手拿满了。 “爹,要不,咱们猜一个卖一个?” 苏言礼抬手就敲女儿脑壳门,“钻到钱眼里了。” “可他们猜不出来,我看着着急啊,不免费的帮他们不是挺好嘛,他们拿到灯笼,我们……” “还说,讨打是吧!”苏言礼作势要打她,女儿做了个小鬼脸,溜到前面去了。 来御街看灯的人很多,虽说这是皇城前面,但拍花子、人贩子才不管呢,只要有利可图,就算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他们都敢作案。 苏言礼连忙追上去,一把把女儿抱起,“别乱跑。” 书同也抱起苏大郎。 上元节的花灯好看,但每年也会有孩子被拍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越黑,人越多。人挤人。 苏若锦的视线都被挡住了,但她不是真小孩,窝在爹的怀里,小心的拿着灯笼,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人群,从他们的穿着神态猜测他们的人生。 突然,一个跟苏大郎差不多的男生女相小郎君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为何肯定这小孩男生女相,苏若锦也不知道,反正一看,就是这么判断的。 先看他长得漂亮惊叹连连,随即发现不对劲,一看这孩子穿罗着锦、头簪金玉身份不凡,按理说身边应当有小厮长随,可苏若锦发现周围除了看灯的行人,有一两个显得贼眉鼠眼,形迹可疑。 难道是养在高门大府里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被有心人引出来要出什么事? 苏言礼为作国子监的夫子,接触的人多,但国子监没有启蒙教育,能进到里面的学生基本都过了启蒙,正常都十多岁出头了,女儿悄悄问他识不识小郎君时,他摇了摇头,问道:“怎么啦?” 苏若锦让她爹不要东张西望,装着不经意看灯的样子,然后让他余光瞄后面人群。 苏言礼也发现不对劲了,他可是最国学府的夫子,豪门贵族子弟都见过,一看这孩子就不凡,“阿锦的意思是……?” 苏若锦贴在他爹耳边道,“咱们跟书同走在他后面护着点,要是误会,咱们反正也没说话,就当路人,要是后面的人有问题,等看到兵马司巡值,我让人挤到灯笼,然后故意大哭,把这孩子挤到兵马司巡值跟前。” 苏言礼点点头。 灯光灿若星河,人流如织,繁华似景。 苏言礼与书同顺着人流护在七八岁小郎君身后,要是有人挤,苏若锦就大叫,“爹……我怕……”装模装样的还抹眼泪。 只要苏若锦一哭闹腾,周围行人就朝她看过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块,这样才安全。 苏若锦就装着不好意思的搂住他爹脖子,然后借机看向身后那两个贼人,他们眼珠子直转,似在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可能一直没找到,已露出急色,甚至对哭闹的小娘子产生了杀意。 苏若锦这下真是吓到了,不自觉的搂紧了苏言礼,“爹,他们好像不是抓人,要杀人。” 女儿虽小,可她遇事时的判断,苏言礼相信的很,闻言,头皮发麻,揪住机会就让女儿把手中的灯笼往外挪,一挪就被挤坏了。 她嚎啕大哭,“我的灯笼……爹,我要灯笼……” 她闹滕的厉害,前面被他们护着的小公子终于转头,一脸不耐烦,甚至看向哭泣小娘子的目光里都是厌恶。 天啊,什么小屁孩,明明漂亮的跟朵花似的,却跟个厌世的混仗小魔王似的,让人讨厌的很。 苏若锦差点被他厌恶的目光讨厌到放弃救他,小王八蛋的,给姐等着,不要再落到姐手里,否则……哼哼…… 一连窜的心理活动也没耽误父女二人合作,动静闹得太大,终于把兵马司巡值的人引过来,那巡值头子一眼就看到了晋王嫡幼子——赵澜。 “小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能在御街巡值的都是恩荫的勋爵官宦子弟,那副指挥使便是与晋王府熟悉的贵勋子弟,一看到晋王妃疼到眼珠子里的小儿子一个人行在普通人群中,大惊失色。 人群后面,那两个贼人见兵马司的副头头都来了,互使眼色,赶紧溜了。 既是兵马司的人,又熟悉,苏家父女功成身退,悄悄移到一边,去找侍郎府的灯棚了。 038 哭包精 混仗小魔王看到熟人也是一脸不耐烦,一点也不客气,满眼都是你们离我远点老子烦着的神情。 王副指使那里敢让他单独走,一行人护上前,前拥后护带他往皇城城门楼而去。 赵澜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眼,人潮汹涌,哪里还有讨人烦的哭包精,也不知道那男人怎么受得了的,要是他早就把人给扔了! 忒烦。 苏若锦的灯笼被挤坏了,在去范大人灯棚前又给女儿猜了两盏兔儿灯,一盏拎在手里,一盏可以放在地上拖着走,煞是好玩。 到达范大人家灯棚时,范大人不在,他跟上司一道去城门楼拜见官家了,范夫人正在招待互相窜门子的贵妇,几人正聊的开心。 苏言礼站在灯棚外,正考虑要不要离开,那天送他离开的小厮七染眼尖看到了他,连忙笑吟吟的迎上来,“苏博士你来啦,大人去皇城了,他吩咐我说了,看到你来,赶紧把你迎进来喝杯茶。” “多谢老师惦记。” 古代,很多人官员以师生相称,并不是说官员教过官员学生,而是指学子参加科考,受到主、副考官的监考,待春闱或是秋闱结束,那些学子来拜访主、副考官时,他们之间谛结的一种师生关系。 范增贤与苏言礼便是这样的关系。 苏言礼是平江府乡绅之子,跟平头老百姓相比,他是钱人家的孩子,可跟官宦子弟相比,他的出生简直不值不提,他能从两榜进士中脱颖而出受到范大人青睐,一方面他在读书方面确有天赋,无论是文章策论还是字画雕刻,就算在一众进士中,也是相当出类拔萃的; 二个苏言礼相貌出众,站在人前,丰姿如玉、端方温润,自带贵公子气质,如果不了解他的身世,甫一看见,还以为是哪个高门大府的公子驾临。 他被范大人身边的小厮迎进灯棚,要不是他手中牵着一个六七岁小娘子,那些跟范夫人聊天的贵妇人差点就要给亲朋好友拉媒保纤了。 苏若锦当然也看到那些贵妇人们两眼发亮,恨不得立刻把她老爹纳为乘龙快婿。可惜太晚了,不要看他年纪轻轻风姿秀傥,孩子都四个啦! 她寻到乐子偷着笑。 范大人最小的儿子范晏嘉正与侄儿范丞灿在灯棚里斗灯玩,看到又有人进来,瞄了眼,中年男认得,以前经常来跟爹借钱的国子监博士,他的一双儿女倒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男娃简直跟他爹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都是白面书生厮厮文文的样子,看着挺舒服,那个小丫头片子嘛,一手牵他爹手,一手拉着小兔子灯,抿着小嘴,看似一本正经,实则两只小眼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他娘那边。他嘴一撇,这小娘子肯定是看那些夫人、太太们衣着华贵、头钗华胜精美羡慕呢! 范晏嘉收回目光继续与小侄儿斗灯,四岁的范丞灿当然不是十一岁范晏嘉的对手,手中的灯很快就被小叔斗走了。 他手边光光的什么也没有,急的眼珠直转,突然猛的伸手就抢了苏大郎手中的灯笼,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家伙已经跟他小叔又斗上了。 苏若锦心中只有三字:熊孩子。 叫爹帮忙拿的一盏兔儿灯递给哥哥,苏大郎不好意思要妹妹的东西,摇摇头,“不要。”他对这些小玩意无所谓。 大哥不要,苏若锦也不勉强,苏言礼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半护着女儿,小心灯棚里玩闹的孩子撞到女儿。 苏若锦心思不在小孩斗灯上,她一直留意范夫人的动静,心里想,她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引出水晶桂花糕呢?范夫人是不会主动找一个小屁孩聊这些事的,就算她娘程迎珍在,今天也不是聊桂花糕的时机。 算了,要是范夫人不聊起,苏若锦准备放一放,反正过了年她才七岁,先把早饭铺子张罗好,一步一个脚印,这样更踏实。 放下心事,苏若锦整个人松驰下来,小身板靠在他爹腿上,要是范大人再不回来,他们该回去了。 一拔贵妇人终于客气完,她们结伴离开了范侍郎家灯棚,范夫人不慌不忙喝了几口茶水,这才朝苏言礼这边看过来。 苏言礼也留意到了,连忙起身牵儿女过来拜见,“晚辈见过夫人!” 范夫人一脸淡淡笑意,这个逢年过节就来找老爷借钱的国子监夫子,她是不大看得惯的,你说借钱吧就多借点,每次只借个五两、十两,老爷能叫他还嘛,这分明就是来打秋风的。 要是苏言礼知道范夫人这样想他,真要冤死了,那是量力借钱,借多了,还不起,岂不是有失老师的信任。 这就是读书读多了与为人处事处多了之间的区别,老实人真要被世故之人冤死去。 没想到年前竟把五十多两都还了,范夫人还挺意外的,心想,难道我看错了! 可不就是看错了! 范夫人虽然一样笑意淡淡,但眼睛里有了温度,让丫头婆子拿了小食招待苏博士的一双儿女。 苏大郎与苏若锦都没伸手,齐齐看向他们爹。 苏言礼点头了,两个孩子才伸手接过来,拿到手里也并不急着吃,而是乖乖巧巧的站在父亲身侧。 “我听老爷说,你家大公子已经读到四书五经了?” 苏言礼拱手恭敬的回道,“是,夫人。” 大胤朝男子教育,一般从六至八岁,读三字经、幼学琼林、千字文等,等到八岁,教以礼让,示以廉耻,读大学、中庸、论语、孝经等,且开始练小楷、行书,小楷是每个学子贡考时必习的字体。 九岁教以朔望和六十甲子,读《诗义折中》、《书经图说》等,十岁开始离开家庭到书院进行系统的学习,包括像诗经、春秋等史著,还学习音乐、射击等,并不像某些朝代只读八股,为考试而考试,大胤朝的进士含金量很高会出很多名流能臣。 范夫人朝歪坐过来的小儿子笑道,“晏儿听到了吧,苏公子才八岁都已经学到这些了,等正月过了,你可得好好进学。” 039 娇气包 不论古今,男孩子们之间最讨厌家长当面夸别人家小孩。 范晏嘉也不例外,原本只讨厌爱慕虚荣的小娘子,没想到斯文小郎君也同样令人讨厌。 苏安之:……他只是一只池鱼。 苏若锦:……她没见过范大人,如果范大人像他小儿子,那做他学生还真是难为爹了。 也许这就是养家男人的苦吧! 苏言礼并不知道女儿因为某个小屁孩的德性已经学会体谅他了,算不算因厌得福? 天色不早,苏言礼行礼告辞,范夫人不仅送孩子们吃的礼物,还送了漂亮的宫灯,“拿着玩吧。” “多谢夫人。” 宫灯漂亮又精致,很得苏若锦心意,谢的时候,小嘴可甜了。 范晏嘉一脸嫌弃的别过脸。 作为权臣之子,平时周围聚集了很多讨好他的官宦子弟及小娘子,最怕这种谄媚的,看着就倒味口,手中的宫庭酥都不香了,从袖袋里掏出棒棒糖,剥了糯米纸就朝嘴里放,嗯,这才是真的甜。 已经出棚子的苏若锦余光瞄到了那个讨厌他们兄妹的小郎君,看到他嘴里吃的生肖棒棒糖,抿嘴一笑,张开臂膀,爹抱起她,她窝在爹怀里,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要是糖不那么贵就好了,她就可以做很多很多棒棒糖。 范夫人见小儿子都十一岁了还跟小孩似的吃棒棒糖,忍不住伸手敲他脑门,“这糖原先还是苏家送礼送进来的,你倒吃的不客气!” 苏家的棒棒糖吃完后,家里的孩子闹腾的不行,便让糕点师傅试琢磨做了一批,孩子们爱吃的很。 范晏嘉:……没想到是讨厌兄妹家的东西,范小郎君瞬间觉得糖都不甜了。 范夫人转头,问向管事秦婆子,“你说在苏家时,当家的是苏小娘子,从刚才来看还算乖巧懂事,但是……”并不像长女样子,不是要牵就是要抱,“倒是娇气的很。” 要是高门大府,巴不得小娘子养得娇气呢,可这小门小户要是养出娇气包出来,以后被嫁的那户人家可有苦受了。 范夫人忍不住叹气:“可惜了水晶桂花糕。” “夫人要是惦记,何不叫老爷让苏博士……” 范夫人制止婆子说下去。 苏言礼可卡在八品呢,估计正巴不得有机会送礼给他家老爷,她可不能给老爷拖后腿。 游街赏灯,苏若锦在他爹怀里睡着了,并不知道难得出来一趟,被两个小郎君讨厌上了。招谁惹谁了,真是勒了去! 第二天下午,一吃过午饭,因昨天晚上灯会没见着面的杨四娘气乎乎的跑过来,“为何不去我外祖家的灯棚?” 苏若锦连路过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去找她,不过她早就想好怎么哄小娘子,拉她手进了厨房,端了一杯浓香的饮子给她,“里面有芋丸,喝的时候小心,不要被噎到了。” “什么东西?”闻着就奶香气十足,勾得人馋涎水直往外流。 杨四娘快速拿起小白勺舀了一口,“哇,这不是羊乳嘛,怎么这么好喝,一点膻味都没有。” “我叫它珍珠奶茶。” “珍珠在哪里?”杨四娘用勺子拔着碗内迷你小芋丸,“你把它叫做珍珠?” 苏若锦点点头,“是啊,煮羊奶时加了红茶,喝在嘴里醇不醇香?” “当然香了,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饮子,就连昨天晚上我外祖家灯棚里的甘露饮都没阿锦你做的好喝。” 这就汗颜了。 她做的珍珠奶茶只占个味道丝滑、甜蜜捕获人心而以,论起营养与养生,古代的饮子绝对是老大,比如后世南方人常用的二陈饮,取半夏、橘红、白茯苓、炙甘草、生姜,乌梅同煎,能够燥湿化痰,理气和中,绝对解渴又养生甚至还可以去除一些疾病,简直就是变相的药剂方子。 这是不能媲美的。 但珍珠奶茶有珍珠奶茶的优点啊,这么浓郁香浓,再配上一两块糕点,简直就是最好的下午茶! 苏若锦给家里每人都舀了一杯,个个喝得甜津津丝丝滑。 程迎珍也觉得:“好喝又好吃。”她差点问女儿要不要拿出去卖,看杨四娘在这里,默默不吭,只低头喝奶茶,女儿给她这杯里没有放茶,只有羊奶与珍珠,连她这个大人都喝的停不下来,要是拿去卖,肯定赚钱。 杨四娘一口气喝完,满足的打了个饱隔,然后两只小杏眼一直盯着茶桶。 程迎珍见她馋兮兮的模样,又给她舀了一杯,哪曾想,她高兴的端在手里,“我拿回去给我娘吃。” 孝顺女儿,苏若锦当然不反对,又多给她舀了一杯,让她丫头拿着。 主仆二人离开了苏家。 程迎珍叹口气,“我们家阿锦也该添个小丫头才是。” 苏若锦:……她还是不习惯怎么办? “等天气不冷我身子骨稳健了就给我家阿锦挑个小丫头。” 苏若锦并没有跟娘犟嘴,再不习惯也要入乡随俗,顺其自然,最多等有了小丫头,把她当姐妹、当朋友相处,这样总能良心于安了。 拿到书房给苏大郎与薛五郎吃的珍珠奶茶,薛五郎要拿回去给薛六娘吃,苏若锦怎么能让小郎君没得喝呢,又重新给他舀了一杯,欢欢喜喜拿着回去了。 等邻人都走了,程迎珍才问女儿,“你准备放在早餐铺子里卖?” 苏若锦摇头,“早餐铺子里是要上新,但不是珍珠奶茶。” 程迎珍觉得很好喝,“或许很多人喜欢呢?” 苏若锦暗自一笑,珍珠奶茶可是做的妇人与小姑娘们的生意,早餐摊上买早食的几乎都是男子,大胤朝还没有女公务员,就是女商贩都不多,她要想卖珍珠奶茶得另寻小铺子,还要有可持续供的羊奶,如果没有这些条件,就只能偶尔打个牙祭。 下午,董妈妈听说要上新,连忙问上什么? 当然是煎饼果子啦!年前订制的鏊子再过几天就到了,先让董妈妈与书同把手艺练起来。 程迎珍坐在廊下晒太阳,看见太阳西移,抱起小儿准备回屋,苏言礼回来了。 040 杨夫人上门 明日苏言礼就要去国子监上值,不知姨娘的事办的怎么样了?程迎珍连忙迎上去,“官人——” 苏若锦发现她爹脸上带着笑意,“爹,成了?” 苏言礼拂了拂外袍沾染的灰尘,伸手接过妻子手中小儿,一脸笑意,“先进去。” 正月还没过,太阳西沉,回廊里变得阴冷,苏言礼抱小儿带着家人进了有火笼的卧室,程迎珍满眼期待的望向他,“官人……” 只见他微微一笑,“今天下午,万氏已经让人把姨娘送到城外月水庵了,我听到消息让人悄悄跟过去,应当没问题。” 一听到姨娘终于离开那个受尽折磨的程家,忍不住掩面而哭,“我可怜的姨娘……姨娘……”此刻,程迎珍恨不得马上就去城外月水庵看姨娘。 苏言礼把儿子放到摇篮里,转身拥住捂嘴哭泣的妻子,轻轻拍她后背,“不要急,我使了钱,那人会偷偷照应好姨娘。” 虽然苏若锦没见过姨婆,也不么道她被万氏搓磨成什么样子,但前年租徐婆子房子时,见过徐婆子搓磨过儿子的妾氏,那个二十出头的妇人生生被搓磨的晕倒在井台边撞到脑袋,徐婆子一家不给看不给吃,没两天就死了,一张草席卷了扔到了乱坟岗。 苏若锦扯她娘衣襟安慰:“娘别哭了,等爹休沐,我们借出城踏青去见姨婆。” 丈夫女儿一起哄,程迎珍难受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到时候,阿锦你可要多给姨婆做好吃的带过去。” “那肯定的。”苏若锦伸手扯出脖颈里的小金锁,“我出生,姨婆还偷偷让人送金锁给我,我可记着姨婆的好呢!” 能从万氏眼皮子底下节衣缩食出一个金锁送给外孙女,对于一个奴妾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凡程家的门好进一点点,她就能和娘一起回程府看婆娘了,可那万氏把程府的门把的跟铁桶似的,一个庶女想见生母,除了带礼还要拿现金现银,苏家的日子过得捉襟补肘,那有钱敲开程家门。 苏言礼再次劝道:“现在终于好了,姨娘出来,咱们手中也有些银钱,隔三差五送些吃的穿的给她,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我亲自买。” “那用你。”苏言礼劝她,“再说了也不能让万氏发现,一旦被她发现姨娘在月水庵不是吃苦受难的,岂不是又要被抓进府里折磨?” “那……”程迎珍又忍不住捂嘴哭泣,“姨娘好苦……” 唉,看来娘要爹哄一阵子了,苏若锦牵苏三郎出了父母卧室,“走,姐姐带你去书房跟大哥读书。” 一听到读书,苏三郎抗拒的摇姐姐手臂,“不嘛,我要吃炸芋条,配珍珠奶茶最好了。” 可不是绝配嘛!没想到小屁孩挺会吃啊!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她能弄个小铺子卖珍珠奶茶、芋条,当然还有最爱的炸鸡,简直就是油炸速食的顶配啊! 夜晚来临,寒风穿巷而过,过年的气氛被冲散,巷子里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让夜显得更清冷。 苏家晚饭已经吃过,苏言礼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与儿子一起温习白天所学,苏若锦就在书案边上的圈椅里,一边打哈欠,一边听苏大郎背书回苏言礼所问。 开始半刻钟,她听的很认真,可是听着听着……她就托腮打起磕冲来,小头一点一点,父子二人看到当没看到,每次让她跟三郎一样早早上床睡觉又不肯,非要在这里听吧,也不知听了几句就睡着了。 苏言礼摇头叹气,把女儿抱坐怀里,一边拍她后背,一边继续考较大儿子功课,倒不是苏言礼非要逼大儿子一定要学多晚,实在是大儿子有这个内动力,自己愿意学,他这个当老子别的本事没有,也就肚里这点学问了,只要儿子需要,他就倾囊相授。 苏若锦在她爹怀里流着哈喇子做着美梦,梦中,她开了一家炸鸡奶茶铺,生意可红火了,赚的钞票数也数不过来,哈哈…… 哈哈…… 正在解释书文之意的苏大郎看向梦呓呓笑出声的妹妹:…… 苏言礼眉头一蹙,低头,看到女儿一脸梦笑,真是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安儿,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也赶紧洗洗睡吧。” “是,爹。”努力的苏大郎被妹妹破功了,只得乖乖的洗洗睡了。 苏言礼把女儿送到卧房,董妈妈已经替她暖好床,接过主人送来的孩子,“大人去睡吧,余下的我来。” 苏言礼点点头,“妈妈也早点睡。” “好。”董妈妈笑眯眯的点点头,等男主人走后,自是替小娘子洗脚、擦手,一通整好,最后才把软成团子的小娘子送进了暖被窝,全程这孩子都没睁过眼。 董妈妈既好笑又觉得心疼,她在外面卖早饭,回来还要准备第二天要卖的东西,家里一日三餐基本都是这孩子操劳的,还要给娘、哥哥、弟弟额外弄好吃的,也是一天不得闲,一到晚上松驰下来,可不就睡得跟猪似的。 苏若锦做了一夜美梦,累到第二天起不来。 苏言礼夫妻还以为女儿病了,吓得他不去上值要去请郎中,苏若锦就差举手发誓,他爹才半信半疑的去上值。 程迎珍说什么也不让女儿操劳家务,她按着女儿休息,家里的事由她来。 好吧,苏若锦心道就当星期天给自己放一天假了,便又合上眼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出卧房时,发现右舍的杨夫人居然坐在自家堂屋。 “夫人?” 杨四娘拔着小腿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对她嘀咕道,“我娘看上你家珍珠奶茶了,说要跟你家合作,弄个奶茶铺子。” 苏若锦:……美梦要变现实?她使劲的眨眨眼,杨夫人这么慧眼识时髦的吗? 不过这合作是什么样的合作?二八……三七……还是四六? 她一半高兴一半说不出的滋味进了正堂,朝杨夫人甜甜的问好,“阿锦见过夫人!” “哎呀,都是街坊邻居,阿锦不需要这么客气。”杨夫人一把拉过苏若锦的小手,对程迎珍笑道:“我听阿容说,但凡你有什么想法只要说给阿锦听,阿锦就能把美食捣鼓出来,咱们阿锦在美食上有天赋啊!” 041 合作 明明都是女儿自个儿想出的食方子,此刻被杨夫人这么说,程迎珍心虚的很,但她知道,这样是保护女儿,遂压住心虚,谦虚的笑笑,“让夫人见笑了。” 官宦之家的小娘子那有亲自下厨的,只有他们这种小门小户不得已才让小娘子进厨房,程迎珍心里不好受,女儿跟着他们受苦了。 苏若锦却被杨夫人一个‘咱们阿锦’搞得眼皮都差跳了,杨夫人这是势在必得啊! “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咱们住一起,都一样。”杨夫人笑容满面,“你不是想给阿锦准备嫁妆嘛,巧了,我也要给阿容准备嫁妆,这两小娘子平时又总玩在一块,那咱们就弄个小铺子,赚的钱都给她们买嫁妆,苏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这……”程迎珍在伯府做姑娘时实在没学到东西,要不是姨娘死死盯着,差点被万氏养残,勉强能过好日子已经不错了,至于经营铺子,她实在不懂。 不自觉的望向女儿。 苏言礼夫妻没有助力,一切都要凭自己打拼,苏言礼一身文人气息,又是国子监博士,注定不能沾经商之事,程迎珍的性格说好听点温顺贤淑,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懦弱,但都不能怪他们,是原生家庭造成了他们的人生困局。 苏若锦的原生家庭也不好,但她所处的时代不一样,还是有机会学到很多东西,也有胆量去做。 此刻,苏若锦大脑分析不停: 杨夫人一来并没有说买断珍珠奶茶的方子,而是说合作,怎么合作呢?一家出铺子,一家出人手? 可这两个苏家都没有,只有珍珠奶茶的方子,她想,作为邻居,杨夫人想必也是清楚苏家现在什么情况,可她明知道苏家除了方子什么也提供不了的情况下,仍旧提出了合作。 这是带着诚心而来的呀! 想到这一点,苏若锦朝她娘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程迎珍看到女儿点头同意了,仍旧心慌意乱,好像这个口开了,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着她,好像天就会蹋了一般。 “这……”她怯怯懦懦不敢松口。 杨夫人以为她没听到自己的诚心不肯松口,爽朗一笑,道:“程夫人,你放心,只要你家出方子就可以,余下的铺子、人手我这边来,分成嘛……” 听到分层,苏若锦心都提上来了,会是多少呢?此刻,她内心甚至冒出一个念头,那怕杨夫人说一九分层,她都会同意,毕竟这只是她从现代带来的一个快餐式饮料而已,对于七岁的她来说只能空揣着生不出一个钱来,能拿出来赚点钱,那怕是小钱,那也是钱啊。 积少成多嘛。 杨夫人见程夫人仍旧皱眉不肯松口,只好说出心中原本想讨价还价后的分层,现在看人家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只好把诚心的合作数说出来:“三七开,如果铺子一个月有一百两收益,除了方子,你们苏家什么也不要做,可得三十。” 杨夫人的心还真诚,三七开,也是苏若锦想到的最高分层。 她同意,朝她娘笑笑。 分成什么,程迎珍没有概念,可一个月能拿三十两,是夫君俸禄三倍啊,她哪里不同意的,见女儿也朝她笑,明白女儿这也是同意了,遂点头,“那就按夫人说的来。” “好,既然程夫人同意了,那等苏博士晚上回来,咱们就把契定上?” 哇,杨夫人好上道呀! 虽说跟杨四娘一起玩,免不了出入杨家,也知道杨夫人当家理事超过她娘很多,但没想到她还这么爽利,这种合作,苏若锦喜欢。 苏若锦笑眯眯的:“那就这么定了。” 杨夫人没想到回应她的竟是苏二娘,还真是人小鬼大,不过小孩说的不作数,又望向程夫人,等她答口。 就这么拿上三十两了?程迎珍懵懵的,根本没看到杨夫人等她这个大人准信。 苏若锦无奈,只好推了推她娘,“夫人等你答应呢?” “哦,好好。”程迎珍没有不答应的。 苏若锦一头黑线,心道,如果一个有心的坏人过来骗她娘,这会估计已经替人数钱了。 晚上,苏言礼一回来,程迎珍就把白天杨夫人过来合作奶茶之事说了,高兴的告诉他,“每月三十两啊!” 虽然苏言礼不大通庶务,但总比差点被养残的妻子好点,招来女儿,“你觉得呢?” 苏若锦以为他爹是书呆子,没想到还能反问,那还真不呆,龇牙一笑。 “还笑?”苏言礼瞪她眼。 苏若锦笑着叹气,“爹,我知道,杨夫人虽是庶子庶女,但她并不比一个小门小户的嫡女差,甚至还要能干很多。” “知道还敢白拿人家银子?” “不管杨夫人什么心思,不外乎一点,想以这次吃亏在以后得到咱们家其它赚钱的食方子,我们家没钱没人手,难道不允人家带着算盘上门?” 什么好处都没有还合作的人,苏若锦才真不敢合作呢!况且芋条、炸鸡本来就是绝配啊,那就再进一步合作呗。 女儿在庶务经商上不是一般的有天份,苏言礼心想,也许老天爷也知道他们夫妻没办法过好日子,所能才把阿锦送给他做女儿。 女儿的小算盘打的比杨夫人还响,苏言礼摇头笑笑,伸手揉揉女儿柔软的发顶,溺爱的很,“你呀!” 苏若锦嘻嘻一笑,“爹,你赶紧去拟契,等下杨夫人就要过来了。” 女儿之言,苏言礼没有不听的,起身牵她手去了书房。 程迎珍看着父女二人背影,一脸欢喜,从摇篮里抱起小儿,“咱们也跟去看看。” 杨夫人依言到时辰来了苏家,苏博士把她请到书房,让她看拟好的契约,不亏是国子监博士,一分契约都能卖了,字写的真是太好了。 看得杨夫人差点忘了正事,杨四娘摇她胳膊,才让她回神:“那我就按苏博士写的按手印了。” 苏言礼笑的温和有礼:“夫人不觉得亏了就好。” “不会,当然不会。”杨夫人一脸自信,对自己做的事很坚定。 苏若锦心道,杨夫人在现代应当是女强人型的。 042 苏大郎 杨夫人怎么选铺用人,苏若锦一概没插手,就算她想,从杨夫人的角度来看,她还是个小屁孩,说出的想法或看法杨夫人未必理睬,那她就做个甩手掌柜只等到时拿银子就好啦! 早餐铺子上了煎饼果子后,生意更好了,苏若锦不得不着手租铺子,如果有便宜的最好买下来,毕竟在前世时,她的铺子生意红火时惹得房东眼红,不是涨房租就是挤走她自己开,好好的生意都被搅黄了。 世道向来如此,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程迎珍的身体好了些,接手了家里的一日三餐,苏若锦有空去找铺子了,可问题又来了,成年芯外表小萝莉,一个人去找铺子,家人们,谁放心啊! 苏言礼夫妻一致让她买人。 苏若锦却说:“再等等。” 苏言礼调侃女儿:“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钱,你舍得?” 苏若锦:……知女莫若父啊! 小人儿叹气:“我这不是在等冯叔嘛,看看他带过来的人是放在家里还是跟在铺子里合适。” 实际上,私心里,苏若锦还是想把冯家兄弟搞过来,毕竟已经被她手把手教过了做生意上手快,再加上相处一段时间,信任他们的人品。 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冯叔父子三人回去时,她应当把心思透露给他们的,如果他们有心想留在京城发展,估计这几天就出发了。 万事讲究一个缘份,苏言礼对冯家父子三人印象也很好,点点头,“那就等等,正月里咱们就歇歇养养神长个子。” 反正手中有钱,心中不慌,苏若锦同意了,一边做‘德华’一边在小巷子里跟小屁们疯玩,玩的时候还不忘拉上苏大郎。 苏大郎不肯,苏若锦拽也把他拽出来了,一个男孩子没上过树掏鸟、没下过河摸鱼、没跟朋友们玩过将军小兵、官匪游戏,那童年还有什么意义。 “必须玩。”她下了死命令,“每天中饭前,晚饭前,必须在巷子里跟小伙伴们疯玩一个时辰,老娘不喊吃晚饭,你就不要回来。” 没被老娘喊过的童年也不是完整的童年。 薛五郎小声道,“这么疯玩,我爹回来肯定拧我耳朵。” 哦,还加一条,没被父亲打过的童年也不是完整的童年。 苏若锦小腰一叉,“就算不玩,你们站也得站在院门口看别人玩看够一个时辰。” 哼,还治不了你们两个小书呆子。 “不经常锻炼,将来出去做官,还得气喘吁吁,怎么为国为民效力。” 苏若锦连大道理都搬出来了。这话,苏大郎听到了耳朵里,若有所思。 晚上回来,考较过功课后,苏大郎把心中的疑问问出来,“爹,你现在不需要骡子走到国子监也不累吗?” 苏言礼以为儿子关心他,温和的笑笑:“脚力锻炼出来了,不累。” 苏大郎又问:“爹,你曾说过贡考不仅考学问,还考人的体力?” 他当然说过,只是觉得儿子才九岁,离科考的日子还长,现在听他讲起,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要不是书院的夫子逼他天天早起跑步,十二岁那年也不一定能中秀才,毕竟当年,好几位考生被抬出了考场。 “怎么忽然问这个?” 苏大郎看向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妹妹:“阿锦让我天天出去玩一个时辰,美且名日锻炼身体。” 苏若锦还有一个没说,那就是在玩闹中锻炼社交能力、学会交朋友,苏言礼整天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对于一般女人来说,那是幸福的,毕竟男人不在外面鬼混顾家不要她操心那多好啊! 如果苏言礼一辈子只想做个夫子,苏若锦觉得现在的状态挺好,那赚钱的事她来做,可是……父母与子女之间……就是一个慢慢老去,一个慢慢长大组成新家庭的过程。 亲情血缘是一辈子,却不是一个独立个体的全部人生,很多路,需要一个人走,不管是成功或是失败都需要自己去经历去成长,就算是父母兄弟姐妹也帮不了。 苏若锦不希望苏安之读成书呆子,希望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苏言礼郑重的点点头,“阿锦说的没错,从明天开始,早读之前,你也出去跑步吧,从家里跑到西桥巷早摊点,看看那些小商小贩,也看看那些官署衙门的大人们如何赶着上值。” 去看看百人百样人生,这也是一种学习。 苏大郎也郑重的回应:“好。” 苏若锦又是被爹抱回去睡觉的一天,这是属于她的幸福小秘密。 前世,两三岁时父母离异,苏若锦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在她有记忆后,父亲一个家,母亲一个家,从不知道父母之爱是什么,这一世她终于享受到了父爱、母爱。 幸福且珍惜的享受着! 一直疯玩到正月尽,二月二龙抬头,杨夫人的奶茶铺子终于开张了。 奶茶的种类很多,有按茶品分的,也有按配料分的,当然也有按地域分的。 苏若锦为杨夫人提供了五款,除了她做过的珍珠奶茶,还有蜂蜜、杏仁、姜母、酥油奶茶。 “等夏天到了,还可以上各种冰奶茶。” 杨夫人听的笑眯眯,心想,果然没看错,高兴的把两家能走的孩子都领到奶茶铺子里请他们喝奶茶。 苏三郎大叫:“怎么没有芋条配?” 苏若锦:……小屁弟弟,这是奶茶铺子啊!又不是某洋快餐。 杨夫人笑眯眯的:“要不,我单独花钱买?” 苏若锦嘻嘻一笑,“不用不用,我送给夫人,祝夫人的铺子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通过奶茶合作,杨夫人算是看出来了,苏家家里,苏博士宠女什么都纵着苏二娘,苏夫人不大管事,里里外外都是苏二娘做主。 简直就是个小当家。 要是杨夫人知道苏家所有的钱都在苏若锦床底下,不知作何感想! 大京都繁华,人们接受新事物的程度简直跟风一样快,郑记奶茶没天便在京城流行开,成为小娘子们出门必进之店。 043 去看丁氏 二月春风似剪刀,仿佛一夜之间风向由西北从东南吹来,汴京城内大小巷子柳树枝头爆出新芽,风吹枝条荡漾着浓浓的春意。 程迎珍再也忍不住了,一休沐,她就缠着夫君出城看丁姨娘,苏言礼当然同意,家里的骡车做生意要用,便提前到车马行租了辆马车,一家人一起去城外月水庵。 苏若锦不仅为姨婆准备了很多吃食,也为一家人出行准备了各种吃的,毕竟明义上,苏家是以郊游出行的,不带点郊游的东西唬不住人。 穿到大殷朝七年,苏若锦才第一次出汴京城,兴奋的很,一大早就起来洗洗漱漱带劲的很,把吃的用的一一打包摆放整齐。 苏大郎晨跑回来也过来帮忙,兄妹二人都没要父母上手就把出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苏四郎太小,虽说二月中旬,但早晚寒气仍旧很重,董妈妈在早饭摊上忙了一个时辰便回来带小娃,苏言礼这才带着妻子儿女抬着大包小包上了马车出城。 穿过繁华热闹人潮拥挤的街市,走过巍峨耸立的城门,行在春风吹行的宽阔官道上。 二月春风吹融了冻土,沉睡一冬的小草破土而出,苏若锦兄妹揭着轿帘朝远处看过去,一派“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朦胧之美,又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 深吸一口气,好像甩去了冬的沉重,迎来了春的轻松烂漫。 苏安之九岁安安静静的赏春,苏甘之四岁,小屁股扭来动去,跟只小猴子似的,叽叽喳喳叫不停:“爹,你看,出来踏青的人好多。” 苏言礼是个温和有耐心的父亲,笑言:“这应当是第一拔赏柳的,不算多,等二月底三月初,城外山寺间的桃李杏都开了,那游人必将更多。” 说罢念道: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苏若锦没有爹的诗情画意,看到春光如此美妙,只有后悔二字,怎么没提前订个烧烤架啊!这么美的风景不配烧烤简直就是浪费。 程迎珍抿嘴望窗外,眉心拢着担忧,不知道姨娘怎么样了,年前被砸的额头伤好了吗?月水庵清贫,可有吃好穿好。 真是谁的亲娘老子谁来疼。 苏若锦一个转头看到了娘的担忧,朝他爹使了个眼色。 苏言礼转头,伸手拍拍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放心,我长期雇了个人,姨娘肯定比在府里过得好。”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担心。” 苏言礼把妻子的手握在手里,无言的安抚她着,夫妻二人肩并肩坐着,真跟苏若锦从书中看到的那样相濡以沫。 想到前世父母,他们自由恋爱,结果结婚一年就开始婚变,听奶奶说,要不是妈妈怀了自己,当年就离了,后来她三岁不到还是离了。 自由恋爱啊,说明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可还是输给了没有责任感干涉过多物质为上的婚姻,说白了就是快餐式的生活让人们难以学会爱别人,自然也难以获得别人的爱。 苏若锦暗暗祈祷,希望这世的父母能一直恩爱下去,那些打败生活的油盐酱醋她包了。 行过官道,拐上小道,颠颠簸簸,一直将近中午才到月水庵,为了不引起庵内万氏眼线的注意,苏言礼请马车夫帮忙从后面悄悄把人叫出来。 苏言礼夫妻成婚十载,丁姨娘终于见到了除苏四郎以外所有外孙外孙女们。 丁氏哭跪在地上,双手拜天,激动的感谢上苍待她不薄,终于看到一群子孙,她这一辈子死而无憾了。 苏若锦也是第一次见到姨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削瘦,宽大的庵袍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四十出头的年纪跟快六十岁的老媪一般,苍老的很。 能被伯府庶子看上,说明姨婆年轻时肯定是个水灵灵的美人,这点从程迎珍的面貌里可以看出,但伯府真是个折磨人的牢笼,看把人折磨成什么样了。 苏言礼见女儿一脸震惊愤怒,暗暗摇头,一个月前,姨娘出来,灰败的简直就剩一口气了,现在至少养了些血色出来,额头的疤被庵帽遮着看不出,要是被小丫头看到,岂不是更怒? 程迎珍母女抱头痛哭,一直到哭痛快了才相拥坐在一块晒暖和的石头上互诉母子之情。 大正午,太阳晒下来,站在山间,刚刚好,要不然还有些冷。 苏若锦在二人说话之时,已经拿出小泥炉把汤热上,又让老父帮忙用石头搭了个简单的灶膛,拿出小铁锅开始做饭,有马车挡着风,马车夫帮忙烧火,都是煮现成的饭菜,只要下锅热下就行,很快就好了。 “姨婆,娘,咱们先吃饭。” 庵里的生活肯定很清苦,能给姨婆补一顿是一顿吧! 简单又温馨团圆之餐。 丁氏看到外孙外孙女,高兴的连连要给苏大郎兄妹三挟菜,“都是好菜,让你们花了不少钱吧,多吃点。” 苏若锦兄妹:…… 齐齐不动。 苏言礼放下碗,笑容温和,示意妻子劝姨娘多吃多喝补汤,那乌骨鸡人参汤女儿从昨天晚上吊到早上滋补的很。 姨娘疼爱孩子疼得顾不上自己,程迎珍心酸忍住泪意,连忙把乌骨鸡人参汤塞到姨娘手里,“这可是阿锦特意为你炖的,一定要喝光,要不然对不起阿锦的一片赤诚之心。” 是外孙女亲手炖的呀!丁氏激动,连连回应:“好好……”端起碗低头猛喝。 苏若锦看到她端碗的手抖得厉害,把头埋到碗里直管吃,她怕一个忍不住眼泪也掉下来。 为了怕姨婆放不开,苏言礼父子几个很快吃完,领他们下小坡去看春景,只留车夫,要是有人过来,麻烦他帮忙支开。 月水庵后山不远处是一处小山谷,对面有寺有京城豪门贵族的别院,没桥,这边的人过不去。 苏言礼怕孩子摔下去,朝西边小山林里走了走,有一株高大的老山梅竟然还没谢,在枝头散发出缕缕幽香,忍不住欣赏。 苏大郎一直喜欢粘父亲,也站在梅树下,“爹,你想画下它?” “有此意。” 父子二人只管欣赏聊天,没在意女儿带着苏三郎朝林子深处走。 为何苏言礼脑子里这根弦这么松驰,完全是太信任女儿,总觉她人虽小,却像个小大人,什么事都能处理妥当,包括带好自己的弟弟。 苏若锦是看到里面有蘑菇不知道能不能吃,没想到曲径通幽,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处小亭里,“三郎,咱们坐下来歇歇。” 说罢,一边坐下,一边朝周围看看。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另侧拾级而上的小公子身上。 1出自宋代欧阳修的《阮郎归·南园春半踏青时》大胤朝咋会出出现欧阳修的暮春名作,亲们不要考究哈!!! 044 假哭 苏三郎朝椅子上爬,小脚一滑,跌坐在地上,小屁股墩跌疼了,哭着叫:“阿姐……阿姐……” 苏若锦连忙收回目光,滑下椅子过来抱他。 一七岁小娘子抱一四岁重实实小男娃,着实有些费力,苏若锦半抱半拉把阿弟扶起来累得哼哧哼哧,嘴里还不忘哄他:“不哭啊阿承别哭啊!” 在姐弟二人抱扯之间,那位小公子进了小亭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还有两个身高马大的侍卫,小厮看到这么小的一对姐弟很是诧异,“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这座小亭平时罕有人至,一直是自家小公子的秘密基地,没想到今天闯入两个小屁孩。 苏若锦听到问话没先回,而是问:“阿承,屁股还疼吗?” 苏承之一边好奇的打量进入小亭的人,一边摸屁股,摇摇头,“不疼了。” 她这才放心,转身仍旧没回话,而是反问:“这里是私人领地?” 如果是,那他们姐弟确实冒犯了,如果不是,对不起,你们能来,我们当然也能来。 小厮没想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娘子这么牙尖嘴利,“嘿,讨打是吧!” 扬手就要揍人,苏若锦拉起小弟就跑,边跑边哭边大叫,“爹,救命啊,爹……救命啊!” 平时在巷子里疯玩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姐弟二人跑得飞快,跟两只小兔了似的。 两小孩子一会儿功夫再怎么贪玩也不会往林子深处走多远,所以当女儿大叫,苏言礼马上听到了,拔腿就迎着哭声跑过来。 亭子里小厮要追上去打人,被赵澜制止。 “公子,这小娘子太贼了,小的还没碰到她呢,她就大喊大叫,搞得小人没打她也变成打她了。” 赵澜冷哼一声,果然是个哭包精。 小厮看到主人神色不耐烦,跟得到示意似的,又要追上去,“小的非教叫她知道什么叫真哭。” 跟两个小屁孩计较,他赵澜还没丢到这份上,冷声制止:“别追了。” 原本来躲清静的心突然就没了,赵澜烦燥转身,从来时的台阶下坡。 走在最后的那个高大侍卫转头朝那个假哭小娘子看过去,树林边上,一个清朗的中年男一手抱一个,安慰两个撒娇的孩子,“好啦,不哭了,咱们回家。” 苏言礼朝林里深处看过来,树木繁茂,挡住了亭子里的几人,随着他们离开,他只看到了那个小公子锦衣华服一角,看到小厮与侍卫配置,估计是皇亲国戚。 下坡台阶上,侍卫若有所思的念叨了小厮说的两字:“假哭吗?” 上元节那晚呢,他被挤在人潮汹涌的后面,看着小公子被两个贼子盯上,就差急出小命来,幸好有个小娘子不停的哭闹才拦住了贼人,刚才上台阶时,他一眼便认出她就是那天晚上哭闹的小娘子。 此刻想想,刚才小娘子干哭的样子与那天晚上好像啊!难道…… 他还想转头看看,小厮咬牙切齿道,“这种小娘子的把戏我最知道了,十成十的假哭。” 侍卫朝他的小主人看了眼,抿抿嘴,算了,既然小娘子父女俩当时悄无声息的离开,那么他们并不想跟晋王府搭上什么关系,他也就不必多此一事了。 此事,就尘封在了侍卫的心里。 赵澜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眼,穿过小亭,看到林树边,只看到中年男子抱走孩子的背影,这么大了还要父亲抱,不仅是哭包精,还是娇气精。 调头之间,赵澜想不起父王什么时候抱过他,在他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脸色阴沉的比常年不见天光的深林还阴冷。 姐弟二人早把亭子里不高兴的事丢到一边,在父亲的怀里欢乐的大笑,苏三郎比苏若锦还会撒娇,搂着苏言礼的脖子不松手,就是不给姐姐机会,还一副你抢不过我的样子。 小屁孩! 苏若锦翻了个白眼,小腿蹬两下,“爹,放我下来。” 两个孩子怎么得也有三四十斤重吧,她不忍爹抱着吃力,从父亲怀中滑下来,跑向程迎珍,“娘……娘,我回来啦!” 程迎珍伸手接过跑过来的女儿,朝姨娘道,“就是她这个小人精,我们的日子才好起来。” 丁氏一听到外孙女这么能干,也忍不住伸手要来搂雪白粉嫩的小娃子,看到自己伸出的手跟鸡爪一般,不好意思的要缩回头。 苏若锦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了丁氏手中,甜甜的叫了声:“姨婆!” “哎!”丁氏心软的一踏糊涂,另一只手捂住泪流满面的脸。 好像她以前的奶奶啊,苏若锦泪水也含在眶里,“姨婆,你要好好的,等阿锦找到机会就把你接回家孝敬。” “我的宝啊!”自卑到尘埃里的丁氏一把拉过外孙女,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痛哭流涕,她的人生太苦了,为了女儿,一天又一天的熬了下来,终于出了吃人的伯府,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为别的,就为能见到女儿一家子,就为外孙女这一句话,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一方面丁氏出来太久,另一方面苏家人回城也要时间,这次见面在千分不舍万分难离中还是挥手再见了!苏若锦做的能带进去的只有一些糕点,还有一些从铺子里买来的蜜饯、坚果,其它东西都要灶,而月水庵里只有一个厨房,为了不引起万氏眼线的怀疑,这些要生火加工的食物都带回了,只留下些可以悄悄吃的零食。 苏若锦向他爹打听:“你是怎么安排照顾姨婆的呀?” 苏言礼说京城某个在街面上混的人拿了他的钱买通了月水庵里的尼姑,让她在各方照顾,如果有什么情况也会及时去找他,他会解决。 苏若锦点点头,惆怅道,“得想个办法从万氏那里拿到姨婆的卖身契才好。”拿不到卖身契,姨婆难以完全逃离程氏家族。 一直到天黑才回家,没想到,让苏若锦心心念念很久的冯家人居然到了,他们坐在回廊里等他们。 045 有人手 苏若锦高兴的就差飞起来,小腿直奔,直上台阶,踏上走廊,高兴的朝他们喊道:“冯叔,大石哥……二石哥……” 冯家父子三再次见到苏家人,喜悦溢于言表,激动的直傻笑,“二娘子,大官人……夫人……大郎君……三郎君……” 一个一个的挨着叫下来。 苏言礼抱着睡着的苏三郎,轻轻上了台阶,问向迎出来的董妈妈,“安排他们吃过了吗?” 董妈妈跟苏若锦睡一个房间,当然知道小主人的心思,一见到冯家人过来,也很高兴,风尘仆仆,先安排他们洗漱,后又安排他们吃晚饭,但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吃,说要等主人回来。 苏言礼点点头,书同过来接三郎,也笑得合不拢嘴,冯家人到来,也意味着他将轻松很多。 程迎珍原本心情很低落,想到冯家这次是带妇人过来的,抬头问道,“冯老哥,你领的人呢?” 董妈妈朝厨房叫了句,“香桂,夫人叫你。” 廊灯下,一个面色腊黄的年轻妇人穿着一身干净的麻布衣抱着苏四郎出来,神情有些木然的朝苏言礼夫妻看过来,像是想要行礼又不知道要干嘛的迟滞感。 冯望田见外甥女这么傻呆呆,着急的想推她一把,又意识到她抱着小郎君,没敢动,“那个……那个……” 人虽麻木呆滞营养不良,但收拾的挺干净,抱孩子也行,苏若锦便愿意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试试,如果一个月后还是这么麻木迟滞,她是不敢用的。 “爹,咱们先吃饭。” 苏言礼知道女儿有主意,便不多言,点点头,“都听阿锦的。” 她便一笑,拉住爹的手,苏言礼转身另一只拉程迎珍。 呃……只余苏大郎一人落在后面。 苏若锦转身伸手够到哥哥的手,也拉他,一家人跟一小队似的进了厨房。 董妈妈便从香桂手里接过苏四郎,对香桂说,“你去厨房,按我说的给大人、夫人他们盛晚饭。” 香桂没点头,但人依言进了厨房,人看着迟滞,盛饭端菜,手脚还算麻利,像在在家里做惯了伺候人的活。 冯望田站在厨房门口悄悄朝里面看,害怕外甥女入不了东家的眼,急的心都提起来,看她井然有序,大大松了口气。 冯家人不愿跟苏家人一桌吃饭,苏若锦便在工房里另开了一桌,让他们自由自便用饭,“不够就让桂姨给你们过来添。” “够了够了!”冯家父子望着三菜一汤,大既是东家赚钱了,现在吃的比年前做工时还要好,量足足的,满意的很,坐下来,赶了两三天的路,饿的很,狼吞虎咽。 香桂端着碗看舅舅父子仨埋头大吃,看向自己圆盘里,大白馒头、红烧肉,木耳炒蛋、清炒菘菜,手边小碗里还有排骨萝卜汤,自从嫁人到现在,她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木然的眼神在昏黄的灯光里闪了一下,简直跟做梦一样,难道舅舅真的没有骗她,她还真有命过上好日子? 两拨人马都奔波劳碌了一天,不管有什么想法打算,先等睡一觉再说。 第二日,苏言礼准时起床洗漱吃饭,跟大儿子一道吃完后,他要上值,耽误不得,苏大郎雷打不动去锻炼,父子二人可以同行到书同叔的早饭摊子。 程迎珍带着小儿子一觉睡到自然醒,苏若锦当然也是,等她起床习惯性去厨房烧热水时,迎面,昨天才来的香桂端着洗脸水上前,轻声问:“二娘子,要送到卧房吗?” 苏若锦摇摇头,“以后就放在厨房门口里的洗脸架上。” 香桂依言端回洗脸水。 苏若锦站在回廊里没动,冯家父子俩在打扫院子,整理围墙边上的杂草。 “二石哥呢?” 冯大石笑回:“去摊子上帮忙了。” 根本不要说啥啊!苏若锦笑眯眯的进了厨房,洗脸洗漱,吃早饭。 家里多个家政就是不一样啊! 苏若锦感慨连连,怪不得都要做有钱人,什么都有人伺候的感觉太好了。 昨天晚上还麻木到眼珠子都不会转的妇人,怎么过了一夜,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虽然还蜡黄,但整个人变得顺眼多了,这就对了嘛,不要我花钱请你了,还看你死人脸色,那就不好了。 吃完后,苏若锦搬了小凳坐在回廊里,也让冯家父子过来坐。 冯望田没好意思坐小凳,要坐台阶,被苏若锦制止,“石阶凉,到老了病多可不好受。” 他们这些泥腿子那有这么讲究,既然小娘子好意,冯望田只好依言坐到小凳上。 苏若锦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冯叔你把大石二石这么快送回来,除了跟我们学字认账外,还有打算吗?” 冯望田被小娘子问的直搓手,一个月赚人家十两银子,又着急忙慌的把人送过来,好像有多急吼吼似的,他实在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这两小子在家里也就给山楂林锄锄草、施施肥什么,干不了什么正事,不如送到小娘子这边来,你要是有什么事不趁手就让他们俩跑跑腿。” 冯叔这话说的太谦虚了,什么也就给山楂林锄锄草、施施肥什么,古代生产低下,别看这点活,可占据了家里所有的劳动力整天累死累活也干不完。 苏若锦本就想用他们,微笑道,“去年的山楂生意咱们讨了个先机,但今年再帮我家,就不大可能一个月有十两了,这样你还让两个哥哥留下来吗?” “留,当然留。”就算一个月一两,也比在家里累死累活赚的多多了。 苏若锦笑道,“我今年准备置早餐铺子,铺子前后要各加一人,那我可就把大石哥二石哥都留下了。” “太好了。”冯望田想着苏家早饭铺子缺一人,估计二石可能会留下来,没想到大石也能被留下来,高兴的直保证,“今年我一定把山楂种好,等冬天时我再拉好多山楂过来卖钱。” 冯望田回去之前,苏若锦订好了二石兄弟两的契约工钱,每月二两,香桂每月一两,“如果干的好,年终有奖励。” 每月一两?一年岂不是十二两?老天爷,香桂暮气沉沉的双眼瞬间迸出了火苗,朝苏若锦扑嗵就跪下。 “小娘子,请你把我买下来。” 苏若锦望向冯望田。 冯家兄弟二人是雇佣工,顺带香桂也是,要是做不好,可以随时随地结账走人。 046 香桂 雇佣与奴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选那个,若不是逼不得以走头无路谁会愿意成为奴隶。 苏若锦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骨子里早已被平等自由浸透,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一个人要把自己卖了,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里山屯的日子不好过,冯望田是知道的,既然主家并不逼人签卖身契,冯望田当然希望外甥女不要成为会被人任意买卖的奴隶。 可东家不是坏人,一时之间冯望田又没好意思出面干涉,心里期待东家不要答应外甥女的请求。 一时之间,二人都没说话。 香桂以为二娘子不同意,急的头直磕地,咚咚……,左一下又一下,惊得苏若锦连忙过来制止,要把她拉起来,她却死活不肯。 抬头,泪流满面:“二娘子,求求你了!” 二十四年人生,香桂终于抓到了一线生机,那怕让她磕的头破血流都愿意。 “你知道奴仆意味着什么吗?”没有人生自由,生死皆由主家撑控,这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知道,我当然知道!”香桂大哭,“可我宁愿做个没真自由的奴仆,也不愿做个任人任意作践的假死人。” 假死人? 苏若锦盯着香桂的脸,此刻,她虽哭的满面涕泪,可比起昨晚那生如死灰的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真有人宁愿卖身为奴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人生里吗? 可即使原来的人生不如意,至少是自由的呀! 程迎珍听到走廊里动静,抱着小儿出来,看到香桂跪在女儿面前,得知她要自卖自身,倒是高兴,买断香桂,从此她以前所有的人与事就妨碍不到苏家了。 见女儿迟迟不吭声,上前问道,“卖了,可没得反悔,你还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香桂跪到程迎珍面前,双手抱她腿,“夫人,奴婢情愿一辈子为你们卖命,也不愿意回到以前的日子任人当牛马作践。” 冯望田本想阻止的,听到外甥女这话,长叹,想到去姐姐家接她时,那一副只比死人多口气的灰槁,连他看了都不忍啊! 大山里的贫穷,没见过的人是想象不到的,一日二餐喝汤嚼草,许多人家连一套出门的衣裳都没有,村里七八岁大的男娃多的是光腚子在外面疯跑的。 姐姐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日子本就难,外甥女被休回娘家,又多了一张嘴,姐姐的婆婆那里容得下,每天不是打就是骂,恨不得把外甥女作践死好少一张吃饭的嘴。 要不是姐姐死命护着,香桂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难啊!活着真是太难了!如果不是他破釜沉舟跑出大山来到京城遇到贵人一家,他们家跟姐姐一家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明白外甥女的意思,卖断自身,从此便与那虐待她的陈家再无瓜葛,虽身为奴仆却有月钱可拿,这么好的东家肯定不会搓磨她,以后她的日子指不定过得多滋润。 程迎珍知道女儿心善,见不得人为奴为仆,可世道就这样,也不是她一个小人儿能改变的。 “阿锦,咱们没逼她,是她自己愿意的。” “对对,夫人,二娘子,是香桂自己愿意,以后绝不反悔,也心甘情愿为你们作牛作马……” “不需要你作牛作马,只要把该做的事做好,不把主家的事、秘方泄露出去,作一个尽忠职守的奴仆就可。” 听到奴仆二字,香桂的眼亮极了,激动的双眼睁的老大,“二娘子你同意了?” 如果奴仆的日子都比她原来的日子好,苏若锦愿意成全她的心意,“那就买断。” “奴婢感谢二娘子的大恩大德……”香桂激动的直磕头,苏若锦与冯望田二人才把她拉住。 要回家的冯望田便又留了两天,直到到官府里弄好香桂的卖身契他才回家,回去时,带走了香桂卖身的十两银子,“舅舅,你与娘说,这些银子给了他老陈家,从此就当我香桂死了,与他们再无瓜葛。” 冯望田叹完气后又为外甥女感到高兴,到底是过上好日里了。 望着舅舅带走的十两银子,香桂其实是不甘的,实际上她对主家说了,只要相征性的给个二两就行,让陈家得这么多银子,她实在不愿,可主家办事丁是丁卯是卯,她没办法,看着舅舅的背影,有些惆怅,更多的是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突然,她跑着追了出去。 程迎珍有些担心,“莫不是后悔了?” 苏若锦摇摇头,“不是。” “舍不得她舅?” “也不是。” “那是……”程迎珍猜不出。 苏若锦倒是猜出几份,“估计是让他舅舅把她卖身的钱少说几两,余下的让他舅舅偷偷塞给她娘。” 听了女儿的话,程迎珍觉得可能,她笑道,“前两天还灰败如死人,今天倒变得机灵了。” 机灵总比傻好。 三天前,苏若锦还觉得要不要用她,现在却把她买下了,世事还真是无常。 大既是脱离了苦难的原生家庭,香桂在苏家就算忙得脚不沾地,她的面相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从枯灰腊黄变成了丰润微白,一身浅棕色的麻布衫裙穿得干净利落,整个人走起路来,脚底生风,一整个朝气蓬勃,看了就叫人愉悦。 程迎珍母子二人算是从家务中解脱出来,程迎珍便专心带儿子,有空时便开始拿针动线为家人裁做衣裳,当然是趁女儿不在家时。 女儿心疼她,不叫她做这些费心费眼的活,可她闲不住,手里没点活,总觉得不自在。 想到这里,也许这就是女儿说的什么原生家庭给她的阴影吧,想想人生前十七年,在伯府过的日子跟香桂差不多啊! 世上的苦人还真不少! 家里有了人手,书同算是彻底从早饭摊子解放出来,整日跟在小主人身后去寻找合适的早饭铺子。 为了行走方便,苏若锦作书同小厮装扮,隔三差五还把苏大郎拉出去,看怎么选铺子怎么跟牙行的人打交道,“以后你当了父母官,肯定要跟民生打交道,这些事情不一定要会,但要懂,不要被下面的副官、胥吏给蒙住眼了。” 苏若锦寻铺子早就引起了徐婆子的注意,她找到游手好闲的儿子,“咱们摆她一道。” 中午十二点一更,晚上七点补上! 047 没入套 窦必贵问老娘,“怎么摆?” 徐婆子原本沉浸在算计中,一听儿子这话,气的真拍他,“你个混仗玩意,整日在外面鬼混,这种事还要问老娘,真是白混了。” 窦必贵整日寻花问柳,肚子的水当然都是坏的,他的坏都在明面上,论起阴损害人的手段,还得徐婆子。 儿子什么德性徐婆子当然知道,也不跟他多废话,连忙把他拉到不见光的小房间,娘俩好一顿算计。 苏若锦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她在西桥巷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满意的,地段好的铺子价格高,地段不好影响生意。 看了十来天,气的她想买块地自己造,可汴京城寸土寸金,哪是一个升斗小民买得起的。 书同问:“现在只有两个铺子可选,一个是张牙人那边的,一个是王牙人介绍的,二娘子你要选那个?” 西桥一带,巷子纵横交错,好多个巷子口都有铺子,每个铺子都是做生意的好地段,好铺子是想不到了,但两个位置稍为靠里一点点还可以。 一个因老家老娘身体不好,准备卖掉铺宅回老家伺奉老娘,铺宅连着卖三百两,简直就是数着苏若锦手中的钱出的价格,要不是她没露过财,甚至怀疑此人与牙行窜通想掏光她手中的银子。 另一个小铺子也差不多大,前铺后院格局,主人家太邋遢了,不管是铺子还是院子脏的哟,在二月末三月初天气渐暖之时,已经蝇虫到处飞了。 苏若锦实在看不下去,这也罢了,这户人家有三个儿子,且个个都打此铺主意,不管是租还是买,一旦沾手,就是场难缠的官司。 书同当然也倾向那个准备卖铺走人的外地人,“要不,咱们去找张牙人,让严家把铺子跟院子分开卖?” 主仆二人又折回到张记牙行,“还请张牙人再请严家人谈谈。” 张牙人见他们过来,热情的很:“苏小官人,你们都跑第三趟了,行,既然你们有这个诚意,那我今天晚上去寻那严老头再说合说合,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再过来。” 苏若锦的意思是想跟姓严的当面谈,示意书同把想法说出来。 “要不,今天晚上我们一起跟张牙人去严家,说不定就说成了。” “这……”张牙人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先让小厮去问问,要是他不肯,我也没办法。” 这话说的没啥毛病,可如果换个角度,她是卖铺宅想回家的人呢,要是有主家来买,肯定会愿意见面谈谈。 苏若锦作为书同的小厮,佯装不懂天真的问:“不是说严家老娘身体不好要他尽快动身的嘛,怎么还磨磨叽叽的?” 主家为了价格不被压,施点小手段也是正常的,苏若锦也就是这么一诈,但是张牙人的眼神却明显闪了一下,叫苏若锦捕捉到了,难道这里头有猫腻? 超级大京都,营营众生,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故事,像牙行这种地方最会藏污纳垢、藏奸做局,苏若锦的心一下子谨慎起来。 但面上,她不动声色,仍旧由书同交涉,他们在牙行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小厮回来一脸高兴之色,“回牙人,严老头同意了。” 刚才还磨磨叽叽不同意,怎么一会儿又同意了?苏若锦心生警觉,面上不显,看牙人怎么说。 张牙人笑的满面带花:“那咱们就晚上过去谈谈?” 书同刚要说‘没问题可以’,被苏若锦拉了下,他突然意识到二娘子是女扮男装的小厮,大晚上的,好像不太好,连忙摇头,“我看还是明天早上在茶楼里谈,茶水钱我付。” 苏若锦暗暗为书同叔的应变点赞。 张牙人朝小厮望了眼,脸色当下就变了,很阴沉的说道:“苏小官人,你这是逗我玩呢?刚刚我说自个儿晚上去,你非要跟,现在给你说合了,你又不去,当我吃饱没事闲得慌?” “嘿!”书同比他更不高兴,“这条街上牙行这么多,非得在你家呀!”说完,拉起小主人一甩袖子就出了牙行。 牙行内,张牙人与小仆乌鸡斗眼,早晓得就不去问姓窦的有没有找好人手,直接先把人骗过去再说,都怪这姓窦的没安排好,叫到嘴的鸭子飞了。 走了一段,书同问:“二娘子,咋了?” 苏若锦一边走一边调头,找了个巷子,掩在巷子口朝张记牙行望过去,“书同叔,我先回去,你在这里守着,悄悄跟着小厮或是张牙人,看他们跟什么人接头。” 书同一惊:“二娘子,你怀疑他们做局骗我们钱?” 苏若锦点点头,“这条街上,我们跑了五六家牙行,就张记最热情,而且把严家说的多想卖铺子,原本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什么事不能白天谈,你都付茶水钱了,他们还不高兴,这很不对劲。” 书同严肃的点点头。 “你小心点。”苏若锦趁着午时街上行人多,小心翼翼的回家了。 回家路上,小身板苏若锦还真有些害怕人贩子一把把她抱走,幸好青天白日,她又作小厮装扮,没引起不良居心者的过分关注。 回到家里,苏若锦吓出一身冷汗,要是能找到个会拳脚功夫的女子就好了。 杨四娘找苏二娘玩,差点又落空,没想到她回来了,“咦,你怎么穿小厮衣裳?” 苏若锦不想跟小屁孩说什么,原本想让她先回去的,突然想到杨夫人来自郑国公府,而郑国公府有子孙在军中任职,便笑问她,“你娘手底下有没有练家子妇人?” 杨四娘不懂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帮我问问你娘有没有,如果有,长期雇一个多少钱?” 六七岁小孩最喜欢被委托重任了,连忙高兴的拔腿回家找她娘了。 苏若锦:……这么冒然提出来,是不是不太妥啊! 算了,说都说了。 苏若锦回到家里换了小厮服,洗洗漱漱先吃饭。 京城某烟花巷里,张记牙行小厮站在一个肥胖的男子跟前,一脸苦相,“窦官人,那两厮没上当。” 窦必贵一听,抛开怀中风尘姐儿,一脸横样:“没把人引进套子,还咋掏他们钱?” “实在对不住窦官人,我们家张官人也是尽力了,可那两厮实在太滑,我们也没办法。” 窦必贵没把老娘嘱托的事办好,也没心情玩了,颠着屁腚赶紧回家找老娘去了。 048 谋铺1 苏家租徐家的房子近两年时间,书同当然认识徐家每个人,更认识窦必贵,一看张记牙行的小厮找的居然是这厮,真是气的捶墙。 “真毒。” 书同又气又恨又担心的回到家里,还没开口,二娘子就猜到了,他焦急的问:“怎么办?” 苏若锦一脸平静,“先不管。” “咱们正在找铺子,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一直被她打主意可不行,”书同焦虑。 徐婆子一有靠山,二个毒辣,这些年仗着姐姐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不把这个毒瘤彻底拔了,他们确实要提心堤防。 苏若锦想了想,“书同叔,晋王是皇帝一母胞弟,又领戍边大将军之职,是个拥有实权的天潢贵胄,要想除掉徐婆子永绝后患可不容易。” 书同大秃气,恨的蹲在地上直呼气。 苏若锦伸手拍拍他后背,“放心,我没说不办她,只是需要时间。” “那咱们家的早饭铺子就一直等下去?” “不啊,该干嘛干嘛。” “要是姓徐的再出毒招怎么办?” 苏若锦还是那句:“我爹可是国子监八品五经博士,又有范大人在后面,就算她想吞咱们钱财或是铺子也得绞尽脑汁,咱们小心就是。” 大京城,一切都是权力靠山说了算,书同只得起身,再次问道:“没有合适的铺子怎么办?” 大胤朝开国近百年,正是一个王朝最鼎盛之时,都市繁华、商业发达,做生意的人太多了,京内大部分好地段的铺子都是豪门世家的庶业,还有一些比较好的铺子都经营几代了,铺子的流动性真的不强,余下的只有歪瓜裂枣让苏若锦捡。 “那就捡个歪瓜裂枣吧。” “啊……”书同一惊,“二娘子,你想买王牙人说的那个兄弟仨的铺子?” 苏若锦点头,“目前看,只有那个地段只好。” “可你说三个兄弟相争难缠弄不好陷入官司里呢!” “事在人为嘛。” 苏若锦招招手,书同低下头,苏若锦小声对他说了几句,“你这样……这样……” 书同听的眉直动,一脸不可置信,“能行嘛?” “只要找到可靠的人,这事肯定能成。” 可靠之人?书同大脑迅速转动,“以前我在街上闲逛时倒是有个帮闲跟我挺好的,不知他能不能胜任。” “咱试试他不就知道了?” 主仆二人嘀嘀咕咕合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找那个帮闲了。 苏若锦这次仍作小厮装扮跟在书同后面,他在一个早茶馆找到了那个认识的帮闲,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青小伙,相貌普通,人瘦,给人一种猴精猴精的感觉。 是个混个江湖的,姓花,名平。 花瓶?苏若锦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花平不意外,朝书同的‘小厮’笑笑:“没事,想笑就笑。” 苏若锦真就咧嘴笑笑,“花大哥的名字好特别。” 八品五经博士小厮的小厮还真有趣,花平意味深长的笑笑,“苏大哥不经营早饭摊子了?” “当然经营,这不招了两人,所有才有空找花小弟吃吃茶聊聊天嘛。” “今天咋有空找我吃茶聊天?” 书同不自觉的朝苏若锦看了眼,这一眼被花平看在眼里,他也不动声色,像是没看到主仆二人眉眼官司,苏记早饭摊子他也经常去光顾,苏博士的长女他也见过,这个‘小厮’是谁,他是知道的。 不知道这个七岁小娘子怎么想起找他了,找他想干嘛?眉毛不自觉的扬起,觉得苏博士家的小娘子很有意思,他就喜欢跟有意思的打交道。 书同在苏若锦眼神的鼓励之下,凑近花平,低语道,“想请花小弟帮个忙。” “什么忙?” “你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 哦,还许以重金,花平更感兴趣了,“嗯,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二人头靠头窃窃私语。 一刻钟后,书同领着‘小厮’打道回府。 花平也从茶楼里出来,晃晃悠悠从一条僻静的巷子进了一座清幽的私人酒坊,上了二楼雅间,拉开移门,“先生——” 一个中年男子抬起眼,“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有眉目了?” 花平笑道:“不是,是遇到了一桩有趣的事。” “喔,说来听听。” 花平便坐到中年男面前,径自端了一杯茶喝,“去年我在街上浪荡,国子监五经博士的小厮与我搭讪,一来二去,也算认识,自从去年苏博士家支了早饭摊子,那小厮便一直忙,不曾想今天居然主动来找我。” 中年男一边喝茶一边似是思索什么事,又分了耳朵听手下闲聊。 花平继续道:“叫我给他办桩装神弄鬼之事。” “那还真是有趣。”中年男笑笑,“那你接了?” “反正那事也没头绪,主仆二人有意思,就当玩玩呗。” “嗯,注意分寸,别误了大事就行。” “好。” 花平说完便起身,快要踏出门时,忍不住回头问了句,“主人决定要把我们这些人给小主人了吗?” 中年男抬了眼,沉默不语。 花平叹口气,转身走了。 苏若锦主仆回到家里,又刚好被杨四娘逮住,她哈哈一笑,“我就是听你们家门口的动静才出来找你的。” 苏若锦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暗自一喜,难道女保安有眉目? “嘿嘿……”杨四娘得意一笑,“我娘说刚好有一个,赶紧谢我吧!” 天啊,那真要多谢杨夫人母女,苏若锦高兴的就差蹦起来,“等等我,我换了衣裳马上就来。” 书同朝杨四娘笑笑,“杨四娘子请进——”把小邻居请进来坐坐。 苏三郎见杨四娘来了,高兴的奔着小腿找她玩。 一个四岁,一个七岁,两人在走廊里蹲地上玩石子,叽叽喳喳的热闹的很。 程迎珍问书同:“找到铺子了吗?” 书同摇头:“不好找。” 见没找到,程迎珍担心的放下手中针钱,“那些铺子都是世家的,平民百姓手中的铺子也是养家糊口的,没谁出手的,还真难找。” “可不就是这样嘛。”书同蹲地上看孩子们玩乐。 香桂走过来,拿了个湿巾子,“同大哥,擦把手。” 049 谋铺2 书同起身,咧嘴一笑,“多谢桂娘子。”说完就把清爽热乎的巾子往脸上抹,想不到他书同也有被人伺候的一天,感觉真是老好了! 香桂被谢,局促的站在一边,听到卧房门动静,又连忙去伺候小主人,真是忙得脚底生风。 书同对着她背影道,“夫人,她挺勤快哈!” 程迎珍认同,笑着点头:“还行!” 三月初,阳光普照,春风和熏,万物生长,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苏若锦换下笨重的厚袄,换上轻薄的夹袄从房间出来,走到程迎珍面前,搬个小凳坐下,让娘给她梳髻,没一会儿,插上精致珠花的漂亮双丫髻就好了。 一个粉嘟嘟的小娘子就跟从画上走下来似的,眉眼精致,一脸婴儿肥,程迎珍忍不住捏了一把,真是惹人爱的很。 杨四娘见苏夫人捏,她也凑上来捏一把,“哇,好多肉!” 气得苏若锦拍她手,“你比我更多肉。” 杨四娘比苏若锦还胖些,脸上的肉当然更多些。两个小娘子打打闹闹热热络络手搀手去了杨家。 苏三郎在后面急叫:“阿姐,容姐姐等等我……” 没一会儿,院子里彻底安静了,程迎珍笑着摇头,朝边上摇篮看看,“到明年,你也要追三哥了,是不是?” 春风吹拂,花香满园。 还没到正堂就听到女儿的叫唤声,“娘,我把阿锦拉过来啦!” 小女儿整天快乐的叽叽喳喳,杨夫人欢喜的摇摇头,直到女儿扑到她怀里才唬一眼,“过了年都七岁了,能不能像个小娘子!” “嘻嘻……”杨碧容直朝娘香喷喷的怀里钻,都是娘亲的道味啊,整个人更欢喜快乐了。 苏若锦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夫人好!” 杨夫人抬起头,“我听阿容说你想找个练家子妇人?” 她点头:“夫人有吗?” “妇人没有,倒是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会些拳脚功夫,只怕年龄小功夫不到家耽误你家的事。” 昨天跟阿容说练家子妇人其实就是那么一说,真要把人请回来,还真大才小用,实际上苏若锦想找个稍有点拳脚功夫的丫头平时出去作个伴,省得提心吊胆。 杨夫人说的这个正合她心意,“不知她现在在哪里?” “人在我娘家郑国府。” 若是寻常杨夫人不会跟一个孩子多讲什么,可跟苏家接触知道苏二娘是个小当家,便把会拳脚功夫的小丫头来历给她讲了讲。 “三年前,我哥哥出巡,在途中遇到商队镖师与山贼火拼,有镖师死了,家人来收尸拿商队抚恤银,其中一个镖师父母兄弟把银子捏在手里不给镖师妻子女儿,妻子当场改嫁,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女儿,我哥哥看着可怜便带回了京城养在国公府里做了个小丫头,这丫头脾气古怪,不肯跟人讲话,早晚都在院里练拳脚,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不喜欢,所以听容儿讲你想找个会拳脚功夫的,便想起了她,不知道我讲了这么多,你还想要吗?” 苏若锦点头,“夫人的意思是,她没有卖身契,是个自由人是吧?” 小娘子果然通透,一听就听出来了,怪不得小小年纪能当家,再看看自家女儿,站在她腿边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懂,暗自失笑。 “你想要,我就去趟娘家,我把她带过来让你看看,要是你们有缘,就算你雇佣的了。” “好。”苏若锦道,“那就麻烦夫人走一趟了。” 苏若锦一边等杨夫人回娘家带回会拳脚的小丫头过来,一边等帮闲花平那边的情况,看她天天在巷子里玩耍,实际心思早就飞到这两件事上了。 书同天天朝外奔,悄悄打听那户人家的情况,一连几天都没动静,直到三月十六早上,他离开早饭摊子再次去打听那铺子情况时,巷子口里里外外都围着人,他挤进去一看,哎哟喂我滴个乖乖,那间二娘子看中的十多坪铺子房屋顶已经被烧焦了,只余四面墙的空壳子。 再看看后院,也被火燎到了,熏的乌七八黑,里面的东西也烧的烧、焦的焦,狼籍一片,不堪入目。 书同:…… 他傻眼了,这还能买吗?呆站半刻,突然转身挤出人群,拔腿就朝家跑,一到院门口就喊,“二娘子……二娘子……” 苏若锦正在廊下跟苏三郎玩跳格子,听到叫声,连忙下了回廊台阶,“书同叔,怎么啦?” 书同跑得太急,喘的说不上话,“齐……齐家失火了,烧的不像样子,那个花小弟办事不行,这铺子咱们买不了。” 烧了?那人看着那么猴精,就给她办这样? 苏若锦不死心,提起小裙角就朝西桥巷跑,书同马上追过去。 主仆二人跑的气喘八哈,到达齐家院子时,有个手持拂尘的老道正在焦院前摇头晃脑,“宅火火宅,人火火人,宅人人宅……祸人居祸地,祸地居祸人,福地福人居,福人居福地……”念个不停。 围观之人忍不住打断老道士,“道爷,你老神神叨叨的能不能说个明白话,你就说姓齐的还能不能住这?” “非齐之地啊!” 齐家三兄弟被熏的头发胡子一把一把的焦,听到老道士之话,个个没了以往的胡搅蛮缠,齐老大问,“那依道爷之意,我们齐家……” 老道士拂尘一甩,拂了齐家三兄弟一脸,个个朝后退了一步。 老道士浑然不觉,微仰头,“齐大大齐……你应该住南城门附近,方能倚福得……” 苏若锦听的眉毛就差飞成一条线,姓花的厉害啊,这分明就是釜底抽薪啊!老道士怎么天花乱坠的忽悠人,她已经没心思听了。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怎么重新装修这座前铺后院,想了n种方法,最后,她最关心一点,买铺加装修,三百两够吗? “喂……喂……”书同低声叫了几下,才把小主人拉回神,“都烧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想买。” 呃……有人跟她抢铺子?苏若锦立即回了神,“谁?” 书同指了指站在老道边上的几个中年男,“你说都烧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要。”他想不通。 苏若锦哼声,“没听过火烧旺地?” 书同:……还有这说法?他真没听过。 “那……被他们抢走怎么办?” 苏若锦不动声色的看向围在道士身边之人,这些家伙到是未必真想买,想捡漏倒是真的,如果这个道士真是花平找来的,那这院最后的主人一定是她苏若锦。 050 毛丫和鸡蛋糕 大胤朝类宋,商品经济发达,以前朝代的‘坊市制’早已土崩瓦解,百姓获得了很多自建房子的机会。 被烧焦的齐家,这套宅院是他们祖父修建的,典型的前铺后宅格局,属于最普通的民房,按市场价值五百两左右,相当于后世五十万。这价格在巷子密如蛛网的西桥一带算中等偏上,比巷子口的黄金地段要便宜二到三百两。 极差地租在哪里都存在。 没想到想买这套烧焦宅子的人会这么多,连徐婆子与那个兵马司姓毕的巡差都来了。 徐婆子看到苏若锦,一副狡侩嘴脸,朝她得意一笑,“黄毛丫头,这院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说完,一扭臀挤到齐家三兄弟面前,摆出晋王妃管事妹妹的嘴脸威胁齐家兄弟把房子卖给她。 兵马司巡差毕长贵也不甘落后,看了眼苏若锦主仆二人,轻蔑一笑,也站到齐家三兄弟眼前明言暗示,想在京城混,最好把院子卖给他,否则有齐家兄弟好看的。 真是你方唱罢他方上场,好不热闹,苏若锦眉头蹙起,没想到大京都的宅子这么吃香,连烧焦了都这么抢手,刚才几个中年男想捡漏就罢了,没想到徐婆子跟毕长贵鼻子这么灵,竟然也盯上来了。 花平知道嘛? 苏若锦朝那个原本显眼这时被人晾在一边的老道,二人目光对上时,老道淡然一笑。 苏若锦轻轻点头,回以一礼。 书同一见这两拔人掐着抢院子,紧张的浑身紧绷:“二娘子怎么办?” 苏若锦安抚急燥的书同叔,“莫慌。”正想看老道怎么发挥神棍本事把这两人忽悠走时,突然传来衙差的哟喝声,“让开……民房莫名失火,官府查案……让开……” 书同吃惊:“官府都插手了,这宅子麻烦了。” 官府的人居然插手了,能不能得到这个铺子,苏若锦也变得不那么确定,低声对书同叔道,“你去找找,看那姓花的在哪里,见到他就问一句,这铺子什么时候能到手?” “他……他就一个帮闲的,肯定奈何不了官府。”书同觉得这个铺子飞走了,无奈的朝那老道看了眼,不管怎么样,人家神棍出来跑一趟也不容易,钱肯定得给,真是白忙活一场。 苏若锦也望了眼淡定收场的老道士,见他拿着拂尘仙风道骨一般飘出了人群,紧蹙的眉头突然就松开了,又说了句,“你就去问我刚才说的这句,看姓花的怎么回。” “哦。”书同没精打彩,把苏若锦送回家,带些银子去找花平,准备把请道士的钱结了,心道,铺子怎么这么难找。 花平不在平时的茶馆里喝茶听小曲,今天,沈先生带着他们几人听老主人的话拜见了小主人,从此就是小主人的人了。 书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只好先回家。 苏若锦只恨自己太小没办法出去跑,连找个铺子都这么难,心里正烦着呢,杨四娘过来叫她,“阿锦,我娘回来啦!” 她连听到这个消息也没那么高兴,恹恹的跟杨四娘去了她家。 杨碧容感觉好朋友不高兴,“怎么啦,阿锦?” “哦!”意识到自己情绪不高,苏若锦连忙调整好心情,扯开嘴角,强颜笑笑,“没什么,正在想过几天去踏青放什么风筝。” “我选了个大蝴蝶,可好看了……”一聊起吃的喝的玩的,杨四娘的小嘴就吧拉个不停。 苏若锦不禁失笑,好吧,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铺子的事先不急,总有一天会租到或是买到的。 毛丫站在杨夫人身侧,身条细长,肤色微黑,一头微黄的头发像是梳不通似的扎了两个垂髻,整个人抿着嘴,神情严肃,像是严阵以待的小护卫。 苏若锦第一眼瞧过去就很满意,这状态就是在岗的合格小保安啊!整个人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她上来就给杨夫人行礼,“阿锦见过夫人!” 杨夫人笑着让她上前看看,“还满意不?” 苏若锦笑着点点头,“夫人,你把她让给我了,国公府里不会说话吗?” “我既能带出府,当然跟国公府都讲好了。” “那月银……” 杨夫人道,“只要让她吃饱喝好,月银你看着给。” “这些肯定没问题。” 苏若锦高兴极了,投挑报李,免费给了杨夫人一道食方子,“鸡蛋糕配奶茶,会更得小娘子们的心。” 如果有奶油,各式蛋糕类点心更配。 杨夫人肯从娘家接出毛丫,一方面因为邻里,另一方当然想跟小娘子交好,说不定她一高兴就给小铺子加道美食呢! 果然如此。 杨夫人高兴得很:“虽有方子,还请阿锦先给我们做一次,让我家厨娘学一学。” 苏若锦当然痛快的答应了。 对于中式点心,西式鸡蛋糕的绝窍就在于蛋黄与蛋清分离,然后打发蛋清再加糖一起打发成泡沫状;蛋黄加糖、水、油搅匀加入面粉搅成糊; 苏若锦对厨娘道,“一定要把蛋清打成这种泡沫放入一根筷子不会倒的状态,要不然鸡蛋糕做出来不好吃。” 把打发的蛋清分两次加入到蛋黄糊中,此时没有烤箱,她就把模子放到空烧的铁锅中,烧个一刻钟,然后揭开锅到置模子再烧个一刻钟就好了,拿出来晾凉脱模,切成一块一块小蛋糕。 “夫人,你要经常做,就需要定制一个方形的铁箱子,放在烤烧饼似的炉子里烤,这样蛋糕的口感才好。” 杨四娘已经迫不急待的拿到手里吃了,一口下嘴,松软香甜,跟以往吃的任何点心都不一样,“娘,没牙的小孩都可以吃,太好吃了!” 说完一块已下肚,又拿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杨夫人又气又好笑,拍她手,被她躲开了。 苏若锦笑笑,带毛丫回家,杨夫人端了一小碟子鸡蛋糕塞给她带回去,受条件限制鸡蛋糕并不好做,她也没客气,“谢夫人。” 高高兴兴的带人带蛋糕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苏若锦拿了块鸡蛋糕给她,“你也尝尝。” 毛丫未接,看着鸡蛋糕,“我是你用它换回来的,是吗?” 苏若锦:…… 051 又一个自卖自身的 毛姐姐,话能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啊,这让她怎么回呀! 苏若锦哭笑不得,“毛姐姐,你是自由人,要是你不想到我家做护卫,我尊重你的决定。”她嘴上说的大方,可是心里恨不得呐喊,别啊,毛姐姐,就留在我家呗! 毛姐姐? 从小到大,由于爹娘原因只生了她一个丫头,毛丫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叫,冷漠带恨的心突然一软,眼发涩,突然伸手拿一块鸡蛋糕就往嘴里塞,“既然我是它换的,那就该我吃。” 说完,双手把盘子里的三块又拿到手里,一边昂首挺胸直朝前走,一边不停的往嘴里塞鸡蛋糕,眼看就要过了她家门口,苏若锦这才惊醒过来,这是同意了! 高兴的直呼:“毛姐姐,停下……停下,你身边的院门就是我家……” 毛丫直愣愣的停下,一脸严肃。 苏若锦奔着小腿才追上来,引她进门,“毛姐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刚要抬步的毛丫急促顿住脚步,抬头朝门头看过去,就算她出生落地的地方,她爷奶都不承认那是她的家,没想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人对她说这是她的家。 她微仰头,逼回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她不识字,但不妨碍把上面的两个符号牢牢的记在心里,小娘子,你最好记得曾经说过话,若不然,跟他们一样,我要找你讨债。 苏若锦并不知道自己一句关心体贴的话已经让小护卫死心踏地把这里当家了。 她高兴的跑上回廊,叫道,“娘……娘……我雇了个护卫回来……” 程迎珍抱着小四郎出来,高兴的看向女儿身后,“杨夫人帮你找的那个?” “是的,娘!”苏若锦把毛丫拉到娘面前,“她很精神吧!” 相貌一般,长相板正,见人沉着,是个合格的丫头样子,程迎珍点头,“阿锦喜欢就好。” “娘,她不卖……” “不,我卖。” 苏若锦:…… 程迎珍:…… 怎么一个个到她们家的丫头妇人都要自卖自身? 苏若锦诧异的转头看向毛丫,“我可以雇的。”这样你就还是自由人多好啊! “不需要!”毛丫头回的斩钉截铁。 苏若锦:…… 她没想到刚把人领到家里还没进屋就又带回到杨夫人家里,毛丫坚持要自卖自身,问原因,她就是不开口,反正就是让杨夫人做主把她卖给苏家。 杨夫人被她坚决的态度打动,最后作中人,给她到衙门过户,成了伺候苏若锦丫头兼护卫。 毛丫是个有主见的丫头,跟苏若锦说,她每天早晚都要练把式,“但你放心,不练把式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叫我做事我闲着时就打扫院子、洗衣煮饭,反正不会闲着,不白吃你家饭。” 苏若锦不知道说什么,香桂在边上飘来一句,“你都把事情做了,我做什么,难道要让主家把我卖了?” 苏若锦:…… 这两个死心眼的仆人,她该高兴呢还是该偷着乐? 偷奸耍滑让人愁,太勤快也让人烦恼,为了家庭和谐,苏若锦大致分了下两人该做的事,不至为了抢活干打起来。 一时之间,苏家连仆带用工,一下子增加了四个,要不是租房时苏若锦就为长远打算,这院子还真住不开。 天黑书同才回来,摇摇头,“没找到姓花的。” 苏若锦抿抿嘴,“先吃晚饭。” 书同叹气:“姓花的不靠谱,二娘子咱们明天再到别处找找吧。” 苏若锦想起猴精的花平,又想到那个飘然离去的道士,“先不急,等等再说。” “二娘子我跟他不熟,你别随便相信人啊!” “我相信他什么了?”苏若锦道,“他又没拿过我们一厘银子,连喝茶都是他自己付的铜子,你担心什么?” “也是哟!”书同一笑,内心一松,刚要进饭厅,又停住脚,“若他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呢?” “那你看我像个傻的吗?”会把银子随随便便捧出去吗? “我们家二娘子最聪明。”书同这才放心的坐桌上吃晚饭。 苏言礼虽然只是个八品五经博士,偶尔也有学生上门拜访,仆人多了,一些世俗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现在苏家吃饭便分了两桌,主家一桌,仆人一桌。 书同从小就跟着苏言礼,苏家早把他当亲人了,让他跟董妈妈一起在主桌吃饭,被书同拒绝了,“我心里知道大人对我好就行。” 其它嘛,该什么规矩就什么规矩,董妈妈当然也跟书同一样,不肯上主桌吃,苏若锦劝他们不过,只好随他们心意了,反正家里主仆桌吃的一样。 吃过晚饭,各忙各的。 苏若锦又到爹书房,听他爹考校苏大郎的功课,今天晚上,她没趴在桌上睡着,一直听到最后。 这倒稀奇了,苏言礼笑眯眯的问女儿,“有心事?” 苏若锦鼓鼓小嘴:“还没找到合适的早饭铺子。” “要不要爹向同僚打听打听?” “不急。” 苏言礼更感兴趣了:“那什么事能让你没睡着觉?” “玩啊!”苏若锦笑道,“我已经在铁匠铺子订制烧烤炉啦,爹,你该给我们做风筝了!” “原来为这事。”苏言礼从身后书架上拿出画好的风筝面画,“明天下值我去书画行买骨架回来糊上就可以放了。” 苏若锦高兴的连忙站到椅子上翻看都做了什么样的风筝,一共有三个,分别是花蝴蝶、胖嘟嘟的小金鱼、还有两眼鼓鼓的小青蛙。 “咦,爹,你怎么画的跟我一样,都把它们画胖了呀!” “你说呢?” 这孩子,故意在他书桌上画了肥胖嘟嘟的小金鱼、小青蛙,自己毛笔拿不稳,画得不好,还不肯明说让他帮忙,暗戳戳的引他画她想要的。 眼看小心思被老爹识破,苏若锦又拱到他爹怀里撒娇,“谢谢爹,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爹。” “马屁精!”苏言礼抱起女儿送她回房睡觉,他是明白过来了,这孩子每天晚上非要他送才肯回房睡觉,真是被他惯坏了。 回卧房几步远,苏若锦道,“爹,每天下午晚饭前,大家伙都在家,让哥哥教他们小半个时辰的字与算术呗。” “行,都听我们家阿锦的。” “多谢爹。”苏若锦抱着老爹的脖子看向满天星辰,这一世,她是个幸福的小娘子! 052 见花平 去踏青 书同溜达了好几天才又见到花平,他正坐在茶楼窗口位置喝茶看风景,被书同看到,咚咚一溜烟跑上来:“花小弟,你上哪啦?” 花平一脸笑意,招呼他坐下,“家里有点事。” 人家家里有事,书同都不好意思开口问铺子之事,欲言又止好几回。 花平笑道:“有话就问。” 书同小心翼翼的问道:“花小弟,那齐家的房子不是你找人烧焦的吧?” “当然不是。” 书同拍拍心口:“哎呀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烧的房子怕被官府查躲起来了,我都没敢在二娘子跟前提。” “就算提了,估计你家二娘子也不会相信。” “啊?” 花平看着有些傻愣愣的小厮,漫不经心的回道:“犯法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又不嫌命长。” 那倒是,一个帮闲也没那么大胆子。 书同像是放下一件大心事,又问:“那个道士是你请的吧。” 他倒是点头了,“嗯。” “多少钱,我给你。”书同解下荷包要掏钱。 花平却阻止,“等你们拿到铺子时一起给。” 书同惊讶的看向对方,“铺子都被官府查封了,咋拿?” 花平高深莫测一笑,没正面回答,而是道:“要是你家小娘子不着急,就等等,最多五月份官府就会放还齐家的院子,到时再让老道出场一趟,差不多就成了。” 这帮闲没白认识一场啊,居然这么有能耐,书同高兴的笑道,“那我就替苏记谢过花小弟了。”说罢就要付今天的茶水钱,花平还是那句,“等事成之后,酬劳一起算。” 一文都没让他花,再次验证花小弟不是骗子,书同高兴的同花小弟喝茶聊天,坐了小半天才出茶楼。 花平透过窗户看到苏家小厮满脸高兴的离开,摇摇头,“就这,要不是遇到他,能被人骗的亵裤都不剩。” 书同欢喜的一路跑回家,把自己见到花平的情况跟她讲了,“你说花小弟是不是真有些本事,居然能把铺子弄给我们。” 大京都毕竟不同于其它地方,市面上的街溜子也许不是单纯的二混子,也有可能是某些权贵家养来打探消息的帮闲,这个苏若锦第一次见花平时,从他的衣着打扮,坐姿言谈能看出一、二分,只是没跟书同讲,怕他再跟花平打交道会拘束不自然。 所以根本不觉得齐家烧焦的院子是花平指使人干的,为何呢? 其一,从苏家自身分析,苏言礼就是个正经的八品小京官,一无权势二无钱财,不会有人打他的主意,那花平这人就不是有意接近书同的,也不会做出烧房来陷害苏家之事; 其二,从花平的角度分析,书同与他谈时,请人装神弄鬼一套流程下来,最多十多两银子,花平不会傻到为了十多两银子烧了齐家的院子,一旦被发现,这可是要坐牢的。 所以苏若锦才肯定齐家房子被烧跟花平无关,到底是齐家三兄弟内讧还是有心人作案,那就是官府的事了,跟她苏若锦无关。 她笑笑。 书同被小娘子笑得不踏实:“二娘子,是不是觉得时间太长了?” 三月到五月,近两个月才出结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要是遇到合适的就不等了,到时提前跟他讲一声。”没遇到再说吧! “哦。”跟花平喝了半天茶,书同又觉得花平是个靠谱的,人家让小娘子等到五月,小主人不想等,他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 没见到人,觉得什么都不靠谱,见到人,又觉得什么都有希望,这就是普通人的思维,书同还要历练啊! 找铺子这种事,机缘巧合,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要是不凑巧,能寻个一年半载,各种可能都有,苏若锦前世又不是没遇到,便让自己的心气沉下来,该干啥干啥。 三月最后一日,阳光灿烂,春风和暖,大胤朝官员全体休沐,几乎全城官员都去郊外踏春。 苏家左邻右舍,一个是工部薛主事一家,一个是监察御史杨大人一家,苏家搬过来都快一年了,三家男主人各忙各的事业,几乎不窜门,除了过年拜年,便是这次约上一起踏春了。 大人们有交集,平时一起在巷子里玩耍的孩子那就更走得近了。 平时,苏若锦光知道薛家有几个孩子,杨家有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一起在巷子里玩外,其余的大孩子不是在书院、太学、国子监读书,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一见,这次因踏青,苏若锦基本都见上了,把左邻右舍认了个全。 董妈妈这次依旧留在家里带苏四郎,除了这两人,苏家仆人帮工都跟着出行野炊放风筝,人多苏家特意雇了辆马车,自家的骡车也带上,满满当当两车人和物和邻居们一起出发了。 官道上人出行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当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非凡。 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望向湛蓝深远的天空,什么样的烦恼都一扫而空。 一路上,青草蔓蔓,在树根,在灌木丛,在行人的脚下,葱郁葳蕤;远处山谷里溪流旋转,奔腾跳跃,丁冬作响,银雾飞溅。 烟花三月真美啊! 终于到达目的地,孩子欢呼着跳下马车,跳跃奔跑,欢畅不已。 满眼都是穿绸着锦的达官贵人,香桂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吃怵的连手脚都变僵了。 毛丫在郑国公府呆过,大小场面见过不少,淡定的很,跟书同、二石兄弟有条不紊的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 苏言礼让书同过来,“先跟我去老师那里打个招呼。” 书同连忙整了下自己的衣服,抱起苏三郎。 苏言礼一手抱女儿,一手拉妻子正要去范大人那边,薛主事连忙带着他的小儿薛五郎过来,“要不,我陪苏博士一起过去?” 苏言礼下意识朝右邻杨大人看过去。 杨大人笑笑,带着大儿杨明昱走过来,“既然大家一起来的,那就一起过去给范大人行个礼。” 苏若锦看出来了,薛主事是打定主意要跟父亲一起过去的,杨大人是怕父亲尴尬,做了个和事佬。 053 遇见晋王父子 苏大郎与薛五郎一直一块儿读书写字,是很好的朋友,原本他拉着娘的手,感觉到大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伸手去牵了薛五郎: “阿川——” 薛五郎大名薛凌川,感觉到朋友的善意,腼腆一笑,露出正在换牙的豁口,瞄见苏二娘正瞧着他笑,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小人儿之间的趣事,引得大人们也相视一笑,好像从没涌动过尴尬的气息,众人一起去给吏部侍郎行礼打招呼。 春风和熏,鸟语花香,整个郊区沿河边、山林边到处都是人,主人们互相打招呼,仆人不是忙着煮茶送水,就是搭蓬建灶,一派热闹繁华。 苏若锦看到了认识的人,范大人的小儿子范晏嘉,正带着他的小侄子与人疯玩,皮的头上都是汗,杨大郎杨明昱站下来,朝他打招呼,原来他们曾一同在郑国公府办的私塾读过书,现在杨大郎去了国子监,两人不在一块了,但总归同过窗,算是朋友吧! 范晏嘉看到同窗,走过来,朝苏若锦等一行看了眼,小小少年,一身窄袖圆领浅蓝衫袍,束带扣腰,明朗俊秀,初有玉树临风之姿。 范晏嘉是一行人眼中的清贵少年,但在他眼中,看到那个娇气包居然还要爹抱,暗自翻了个白眼,很不屑的瞟了眼,问他曾经的同窗,“你们去哪里?” 杨明昱笑回:“正要去拜见令尊大人!” “哦!”他兴致缺缺,作为手握实权的吏部侍郎,他爹不停的被人拜见,很正常,朝众人微拱了一下手就自顾去玩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范府搭的帐篷前,正有贵人跟范大人寒暄,他们便停在一边默默等待。 春光明媚,暖洋洋的,照得早起的苏若锦昏昏欲睡,苏三郎却在边上够她阿姐,苏若锦被他小手拍醒,很轻声问:“怎么了?” 苏三郎从书同怀里挣扎下来,站在地上,朝帐篷看过去。 苏若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暗自切了下,原来是他呀!她也从爹怀中滑下来,站到苏三郎边上,靠着他的小耳朵道,“有爹在,别怕。” 如果说刚才的范晏嘉明朗清贵,那此刻在明媚的春光下,那少年公子既不似上元节那天朦胧绝美,又不似林中遮荫蔽日那般如月清冷,神清骨秀,气宇轩昂,从骨子里透出高雅翩然的气质,端的是矜贵不凡,没有多少表情的眉间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让人看着有种矜贵的颓废感。 感觉有人看他,将目光转向纷乱的人群,停在苏若锦这个哭包精身上,轻佻眉峰,是他的不屑,半勾嘴角,是他的冷嘲。 直接无视了过去。 我去! 苏若锦心道,上元节那晚暗地里还护过他呢,就为了一个小亭子,这人记仇到现在? 她迅速把这家伙拉入黑名单!也不瞧他,无视他,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看就不看。 突然响起范大人的恭送声:“臣恭送王爷!” 众人一听,连连行礼,恭敬低头送他离开。 苏若锦人小,站在大人身后,偷偷瞧了眼负手离去的王爷,三绺髭须,严肃峻厉,望之见威,令人生畏。 大胤朝王爷有几位,分别是秦、晋、楚、赵、齐,他是其中哪位呢? 苏若锦听到的八卦有限,并没有猜出是哪位王爷,她是从范大人与苏言礼等人的聊天中得知是皇帝一母同胞的晋王,那刚才站在晋王身边年龄在十一二岁之间的小公子,岂不是那个被晋王妃疼到骨头里的六郡王——赵澜? 原来如此,人家是高贵帅,怪不得这么拽,反正不是同一阶层的人,苏若锦八卦后就把它抛到脑后了。 好不容易等大人们寒喧完回到空地,连风筝都没来得及放,先搞起了烧烤,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玩嘛。 羊肉、五花肉、鸡翅等烧烤食材,在家中就腌制好了,为了腌的好吃,苏若锦可没少下功夫,搜罗了除了辣椒之外所有的调味料,大胤朝没辣椒,便用茱萸代替,那腌的叫入味。 第一炉烤出来时,香气飘了二里地,引了很多人围过来,看到滋滋作响的烤串,一些孩子站在烤炉前就流下了馋口水。 苏家兄妹被人群围观,拿在手里的烤串都不好意思往嘴里送。 苏三郎转过身,躲在他爹身后吃,吃的哧啦哧啦,“好吃……太好吃……” 苏若锦:…… 苏大郎:…… 杨四娘跟苏家太熟了,才不管那么多,直接走到阿锦跟前,“我也想吃!” 苏若锦让他爹递过来一根,小姑娘拿到手就啊呜咬一口,既护烫,又咝咝吃不停,“哇,阿锦,这羊肉好嫩啊,怎么一点膻味都没有,好好吃!” 转眼间,一串五个肉丁就被她干完了。 小姑娘要不要这么生猛,羊肉好贵的,好不好,苏若锦心疼的咬了一口手中羊肉串,管它呢,你们要看就看吧,本姑娘才不难为情,先把肚子吃饱。 范大人的长孙范丞灿不知道怎么从前面那头跑到这边来了,看到苏家兄妹跟杨四娘吃的吧唧吧唧香的很,拔着小腿上前,跟正在烤的苏言礼要:“我也要!” 管它认不认识,吃到嘴再说。 苏言礼认出小家伙了,笑容温和,把烤好的一把先拿了一个给他,其余的分给了围观的小郎君们。 好意思围上来的,都是像苏三郎这么大的小孩子,苏言礼哪里会计较,让大石二石兄弟过来烤,哪个小孩要就给他们吃。 一时之间,苏家烤炉前都是抢烤串的小孩子们,有的小孩子没抢到哇哇大哭,回家告状去了。 苏言礼头疼,朝吃得正欢的女儿瞪了眼,都怪她把东西做的太好吃了。 苏若锦赶紧把爹从炉子前摘走,“等他们家长来了,爹就当不知道。” 苏言礼只好去帐篷里陪妻子,跟妻子一道喝茶解渴。 范丞灿这个熊孩子霸道的很,一人抢了几串跑了,苏三郎都追不过他,气的直跺脚,“这是我家的东西,我家的……”见他不理睬,直掉金豆子。 苏若锦连忙过来哄,“算了算了,羊肉没了,咱们吃鸡翅……” “这个也没了!” “那我们吃五花肉……” “也没了……”苏三郎越说越伤心,他都还没吃饱呢! 054 小活宝 这么快都没了? 苏若锦惊讶的朝食架上看过去,一会会功夫,她买了几两银子的猪羊鸡等肉竟都被扫光了。 前几天,杨夫人听女儿说苏家春游会有烧烤,每年踏春,不管是郑国公府还是现在自己当家做主,烧烤总是少不了的,所以她没当回事。 杨夫人沾了小女儿的光,也吃到了苏家的烧烤,真不亏是擅长美食的苏二娘子调的料汁,那味道真是绝了,见苏家的肉类没了,赶紧派人送了羊肉、五花肉过来。 她打趣道:“阿锦,我过来蹭几串不介意吧!” “只要夫人不嫌弃,欢迎光临!” 又有肉可烤,苏若锦连忙过来教香桂与毛丫调汁腌制,只是时间短,肯定入不了多少味,但总比没得吃好吧!她让大哥、薛五郎、杨大郎等人过来帮忙,“你们用小签子把肉戳一戳,便于入味。” 左邻右舍一群孩子都过来上手戳肉入味,杨夫人过来凑热闹,程迎珍夫妻二人从帐篷出来招呼近邻,站在烧烤前看孩子们动手腌肉聊家长里短。 一时之间,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是欢声笑语像是走近了很多,这也是烧烤的魅力所在,总是能很快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薛主事捣了捣妻子,“你也过去聊聊。” 薛夫人瞄了眼苏杨两家,一个没根基的,一个庶子的庶女,有什么好巴结的,她不屑的别了眼,“要去你去。” 自从上次玩石子闹矛盾,薛六娘已经很久没跟苏二娘与杨四娘一块玩了,看到苏家烧烤摊子前热闹的很,也心痒的很,伸手扯了下薛夫人的衣角,“娘,五哥在那边,我也想去。” 薛主事见妻子不听自己的很窝火,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上司不待见我,刚才我厚着脸皮与他一道去给范大人见礼,总算有机会在范大人面前晃了一面,既然姓苏的得范大人青睐,以后少不得沾他的光多见几次范大人,说不定就有升职的机会了。” 薛夫人说话不留余地,“姓苏的要有这本事,为何不把自己的官职先往上提提?”穷的要借女儿置嫁妆办摊子养家糊口,她都瞧不上。 薛主事在工部当差,一年到头有大半时间在外面出差,所以与妻子之间的感情疏淡,总是说不到三句便要吵起来,今天在外面,都是人,他不好发作,只得调整表情,牵女儿薛六娘的手站到了苏言礼身侧,笑道,“好热闹!” “是啊!”苏言礼转头,朝他拱了下手,“等会烤好了,薛大人也尝尝,味道还不错。”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薛主事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扫了下周围,没看到杨御史,心道,反正他一个小官,暂时还不是监察御史们要盯的对象,便没开口询问杨御史去了哪里。 正午时分,玩闹的少年小子们都累了,个个都躲在荫凉下歇歇,范丞灿把抢来的烤串献宝似的送给自家小叔,一脸讨好的塞到范晏嘉的嘴里,“小叔,好吃吧!” 范晏嘉刚想嘁一声有什么好吃的,塞进嘴里的羊肉,肉嫩多汁,麻辣鲜香,舌齿生津,竟停不下来,干脆从侄子手中拿过串串,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吃没了。 咦,竟比丰楼烤的还要好吃,一串哪过瘾啊,范晏嘉连忙问,“从哪淘来的?” 范丞灿一脸得瑟,见小叔还要抢,赶紧跑到祖父母跟前,一串给了祖父,一串给了祖母,“孙儿好吧,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自己都还没吃就想着给祖父祖母尝尝味道。” 小人儿并不知道自己说话自相矛盾,引得范大人夫妻齐齐仰头大笑。 范大人长子为儿子脸红,赶紧上前抱过儿子,“你这孩子,撒谎也不撒好点。” “父亲,你怎么知道我撒谎了?”范丞灿一脸天真的问道,“难道被你看到了?” 众人齐齐大乐,有这个活宝,出来游玩都是一大乐趣。 范夫人把长孙搂到怀里,宝贝心肝的直叫唤,那会吃他给的羊肉串,反过来喂他,“喜欢吃,就多吃点。” 范丞灿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就知道祖母肯定舍不得会给自己,他是一举两得,既有孝心又有羊肉串吃,多好。 春困秋乏,每到季节交替,范大人的味口并不好,闻到手中羊肉串散发出来的辣香味,忍不住吃了一块,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下子打开了范大人的味蕾,跟他小儿子一样竟吃的停不下来,转眼间,就把串撸完了。 “还有吗?” 范大人转头看向孙子。 范丞灿看向祖母手中那个还剩三块羊肉的串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从祖母手中抢过来,唰唰唰,一口撸完三块,包在嘴里大嚼。 看祖父还怎么抢! 范大人:…… 这孙子爱他,就是爱的不多! 哈哈…… 范夫人被祖孙二人逗得眼泪水都笑出来,真是太好笑了。 范大人别了眼老妻,满眼幽怨,“我都好几天没吃好了,难得休息一天,也不让我满意。” “好好好,让你满意。”范夫人擦干笑出的眼泪,问亲亲大孙子,“灿儿,这么好吃的羊肉串是谁家烤的呀?” “就是那个老要她爹抱的小娘子家。” 范夫人一听就知道是谁。 范大人倒是不知道:“哪家小娘子总是要人抱?” 范晏嘉冷哼一声接上话:“就是你那个江南来的玉树临风的苏予之。” “什么我的,臭小子,皮痒了是吧!”范大人一边说一边起身,范晏嘉还以为老爹要打他,爬起来就跑。 范大人却跟没看到似的,负手晃晃悠悠朝北边而去,范大人长子范鸿嘉连忙跟上父亲,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父亲,刚才晋王来找你是……” 避开人群,范鸿嘉这才开口问大半个时辰之前的事。 范大人并没有隐瞒长子,“晋王要把儿子送到国子监,想让晏儿伴读,还问我拜托给那个夫子比较好。” “父亲,小弟一向散漫,在学习上并不用心,让他给平阳郡王做伴读并不合适吧!” 范大人没回长子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平阳郡王需要科考吗?” 范鸿嘉一下子被噎住了,“那……父亲想推荐哪个夫子?” 055 烤肉配山楂酒 大胤朝建国近百年,国力鼎盛,人们不仅追求生活品质,更上升到了心理上的需求,喜欢跟自然有更多的接触,特别是官员,平时公务繁忙,一旦有休息日,特别像三月间这种踏青活动,他们愿意接近大自然,希望从大自然中舒缓公务产生的疲惫,感受大自然神奇让人生小憩片刻。 皇家贵族参与踏青,一半是与官与民同乐,另一半春光确实好,他们也想出来溜达溜达,但他们有自己的区域,一般品级的官员是进入不了这个圈子的。 赵澜整日里恹恹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晋王看着幼子这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已经把沈先生等人给你,以后做事要有章法,否则没个主子样,怎么让手下人信服?” “那你收回去好了。”赵澜根本不在乎。 晋王气的要扬手打人,被晋王妃拦下来,“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体一向不好,干嘛这样逼他。” “不逼他,他就废了。” 晋王妃可不赞同男人的话,“咱们家的身份地位,就算废了,也够他吃几辈子了!” “你……”晋王真是气的哑口无言,半天才逼出句,“慈母多败儿。”说完,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别院。 一般官员踏春最多搭个帐篷,王候及二品以上官员踏春都有自己的别院,范大人是吏部左侍郎从三品,也跟一般官员一样只能搭账蓬。 范晏嘉乱跑一气,不知怎么就跑到别院区了,那些值班的侍卫像是背过京城官员表一样,见到他过来,并没拦他,而是问他,“范公子找谁?”要替他跑腿。 他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找谁,就随便逛逛。” 不曾想,刚准备跑回头,遇到晋王出来,看到范大人小儿子,一张严肃威严的脸色缓和几分,转头对身后人道:“对澜儿讲,范小公子找他。” 范晏嘉:…… 他没找人啊! 他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到晋王别院门口草地来了,真是邪门了。 晋王自以为给了份好脸色,伸手拍了下范晏嘉的肩,“好好玩,有什么需求只管找本王。” 范晏嘉既惶恐又尴尬,只好点头,“多谢王爷照拂。” “嗯。”晋王点点头大步离开。 范晏嘉挠挠脸,还真是尴尬了。 赵澜出来一看,原来是范大人小儿子叫他,早上父王刚找过范大人,没想到中午还没过,范家就贴上来了,暗嗤一声,目光轻蔑,“什么事?” 这样的目光,范晏嘉不知对来巴结他爹的人使过多少次,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自己身上了,还真是……他敛下情绪,随便找了个借口,“有一处烧烤不错,要一起去吗?” 他的邀请实际上很不真诚,按理说平阳郡王赵澜应当根本不屑的,没想到他同意了。 “嗯?”范晏嘉有一刹那愣住,还好反应快,迅速笑道,“那请郡王跟我来。” 赵澜为了躲避母妃的念叨,应了范大人小儿子之约,跟着他往普通官员们游玩的绿地而去。 北边溪尾,都是京中小官扎营游玩之地,谁都没想到范侍郎居然来了,个个迎上来行礼,特别是薛主事,就差把范大人当老太后供起来,抢在最前面卖力讨好。 苏若锦望望被挤在人群后的爹,又看看被人簇拥的范大人,默默的站着。 范大人笑笑,径直走到苏家烤架前,大石二石早就吓得跪在地上了,羊肉串、五花肉扔在烤架上烧的滋滋作响,香味扑鼻,眼看滴下的油把碳火浇旺肉就要糊了,苏若锦朝范大人快速福了一下身,连忙走到烤炉前救起就要被烧焦的烤串。 一手拿油刷,一手不停的翻转,三两下手中一把烤串就就得金黄灿灿诱人的很。 “大人,给——” 苏若锦朝范大人递过烤肉串,小脸笑的跟一朵花似的,甜糯可爱。 可爱的小萌娃谁不爱啊!范大人一边想赶紧让儿子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孙女给他,一边伸手接过小娘子用心烤出的肉串,笑眯眯道,“范某谢过小娘子。” “大人客气了。”苏若锦提醒道,“大人,趁热吃风味更佳哟!” 出来就是游玩的,范大人也不端架子,和霭可亲,笑眯眯的撸起串串,一边吃一边点头,“嗯,果然趁热吃,风味更佳。” 对于男子来说,这个时候,要是来点啤酒,简直就是绝配啊,可惜大胤朝没有,但苏家有山楂酒啊! 出来游玩,苏若锦怕大家醉了,特意调了没什么度数的米酒,赶紧拿出来,请范大人席毯而坐,一边撸串一边喝甜爽清凉的山楂酒。 简直就是人生享受。 吏部侍郎在苏家吃烤串,周围一些品级高的官员连忙过来打招呼,其中包括苏言礼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相当于最高学府校长)国子监司业(正五品相当于副校长)二人围坐在范侍郎身边谈笑风声,薛主事等人殷勤为范大人拿串斟酒,陪着烘托气氛,就着春光吟诗作对,好一派文人雅士之风。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乐子,当家主母有当家主母的交际。 范夫人到时,也是围了一大圈夫人赞美不断、马屁不停,范夫人随着范大人官职不断上升,早练就了一身官夫人本事——对比夫君高的八面玲珑、对平级或是下级四平八稳,一一应对。 第一次看到苏言礼的妻子,看她手足无措的站在杨夫人身侧,明明今天她才是这个场地的女主人,竟缩的跟小丫头似的避在杨夫人身边,暗暗摇头,怪不得苏家到现在还没立起来,原来苏言礼缺少贤内助啊!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她能带着孙子过来,是看中了能让老爷有食欲的烤肉,感兴趣的走到食材架边,指着撒了芝麻的调料碗,“这就是让烤串好吃的料汁?” 苏若锦眼一闪,状似天真的点点头,“是的,夫人!” 水晶桂花糕之事还没下文呢,没想到范夫人看上了她的烤肉料汁,一时之间,大脑转了无数个念头。 056 悍妹 面上不显,仍旧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动手就给范夫人祖孙二人现烤了几串,有羊肉有五花,怕范夫人不吃肉又烤了蘑菇、韭菜。 三月末,正是韭菜上市之时,那叫一个嫩啊,范夫人果然很喜欢,“连韭菜都可以烤,岂不是万物皆可烤?” 苏言礼没有根基,平江府老子嫡母又不给力,一切都要靠自己,苏若锦心虽大,但人确实小,没办法一口吃个胖子,但可以像跟杨夫人一样合作啊,既可与范家拉近关系给老爹铺路,又不要费心费力找铺雇人,简直就是目前最好的状态。 苏若锦感觉有戏,那叫一个殷勤,连忙又上了烤面筋,“可惜没买到海鲜,要是有乌贼、鱿鱼,那滋味就更美了。” “双瑞,给她找乌贼、鱿鱼过来。”突然一清朗声音从范夫人身后传过来。 众人闻声,纷纷迎着声音望过去。 那少年站在阳光下,眉目如画、器宇轩昂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如玉公子,声音如清泉流淌,清澈动听。 如果眼神不那么睥睨轻屑,苏若锦要给这个晋王幼子打个八十八分,可惜已经被她拉进黑名单的人,再美她也不欣赏,不就是乌贼鱿鱼嘛,姑奶奶在现代不知道吃过多少,要你显摆,有海鲜了不起啊! 明面上,苏若锦笑的一派天真,实际内心里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 抛开晋王不说,赵澜本身也有郡王爵,范大人连忙带着一群人上前行礼。 赵澜显然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只与范增贤说了句,“我与大人一样,是来吃烧烤的。” 平阳郡王怎么知道这里烧烤味道特别?范大人看向避在平阳郡王身后的小儿子,心道,平时这小子跟赵澜没接触吧,再说早上晋王来找他说伴读的事,他还没跟小儿子讲呢,他怎么知道?还把赵澜叫过来,这就先联络上了? 范大人心中有千千问,可春光明媚,正是吃烧烤的好辰光,便不扰少年公子们了,很识趣的退到地毯上带领众人撸串吟诗作对。 赵澜身边几个小厮动作迅速,没一会便把小桌、小凳、茶水等这些春游的小物件摆了个齐,他跟范夫人打了个招呼径自坐下,一副坐待上串的模样。 苏若锦:…… 苏言礼夫妻:…… 一拔又一拔,杨夫人家送过来的肉串也快见底了,这可咋整? 杨夫人是个撑得住场子的当家主母,范大人过来时,她就暗自叫自家管事去郑国公府借肉去了,见苏二娘一脸窘迫的站在食架前,面带笑意走到她身侧,低头轻声道,“我家管事马上就到。” “多谢夫人。”此刻苏若锦差点叫她一声娘,“真是解了我的大围。” 杨夫人伸手捏了捏小娘子的手,这孩子七岁当家也不容易,难为她了。 果然是天潢贵胄,汴京城属于内陆离海挺远的,想吃到海鲜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想到这小子说有鱿鱼乌贼还真就有。 牛! 苏若锦也沾这小子的光,吃了一小截烤鱿鱼,哇,那熟悉的味道真是久违了,超好吃,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海鲜也可以烤,个个吃嗨了。 苏家春游的地在这个下午老出名了,连杨夫人的娘家郑国公等人也慕名而来,简直成了一场小京官拜见众多大佬的盛会。 苏言礼被范大人带着跟大佬们谈诗论烤串,苏若锦跟着一众少年给这些大佬们烤串,雪白粉嫩的小脸早就被烟熏成了小花猫,跟从灶膛里爬出来似的。 这里有一大半人是因为范晏嘉带了赵澜过来才来的,所以范晏嘉很过意不去,站在苏若锦身侧,非要帮他涮油烤串,苏若锦也不跟他客气,同为辛苦劳动力,二人之间很快建立了革命的友情。 她低声问,“那小子是你叫过来的?” 敢把晋王妃的眼珠子叫那小子?范晏嘉差点没忍住,悄悄的在她耳边心虚的说道:“我就是出去透透气,没想到遇到他。” “我就说嘛,谁会请个祖宗回来供着。” 噗!范晏嘉连忙转头偷笑,原来娇气包不仅不娇,还是个悍妹啊! 范丞灿见小叔跟猫儿姐姐聊的欢,急的也要插嘴,被苏若锦拉着领子扯到苏三郎跟前,“跟他玩。” 范丞灿可是个小霸王,不肯听话,就要粘到他们中间,苏若锦双手叉腰,杏眼一瞪,“要是不跟我弟玩,就不给你喝奶茶。” 这里吃的烤的都得听这个猫儿姐姐,范丞灿也是个识时务的小郎君,瘪瘪嘴,只好乖乖的跟苏三郎去玩了。 能把自家淘气的小侄子制住,范晏嘉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牛!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杨夫人让自家的铺子送了很多奶茶过来卖,生意不要太好哟,午后特别热,薄荷、青梅这两款奶茶简直卖爆了。 郑国公府的小公子们与赵澜认识,与他坐一桌聊天,当然,是他们说,赵澜百无聊赖的有一口没一口吃个烤串,喝个薄荷奶茶。 看着目光无焦,实际余光都在烧烤那边,那个哭包精不哭不娇,叉着小腰指挥这个、哟喝那个,像个伙头军,再看那张小花脸,比猫还丑。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一愣,下意识就压下嘴角。 哼!俗气包! 又见马屁精与俗气包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朝他这边看过来,难道在说他坏话?十一二岁少年真是敏感叛逆之时,修长的手指突然就在桌上轻轻的敲击。 难道是他们说错话了,郑公府等几位小公子突然吓得噤若寒蝉。赵澜没发现桌边没人说话,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跟悍妹说的正欢的范晏嘉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连忙朝平阳郡王这边看过来,一见桌子气氛不对,立即拿了最新烤好的鱿鱼串过来。 “这是刚烤好的,请小郡王尝尝。” 赵澜掀起眼皮看了眼范晏嘉,表情冷漠,并不接话,端起小桌上的薄荷奶茶一饮而尽,起身就离开。 范晏嘉:…… 众人:…… 随着平阳郡王的离开,那些豪门权贵们也纷纷离场,就连范大人夫妻也离开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苏若锦也累脱了,还有力气放风筝吗? 057 想少了 苏言礼今天被范大人带着见识了很多位高权重的大官,苏若锦发现她爹既没有得意望形,也没有卑躬屈膝,除了双眼比平时亮了点外,仍旧温润如玉,淡定从容,这或许就是一个读书人应有的风骨吧! 下午,还是放了风筝,跑的最欢的当然是吃喝玩乐的苏三郎,他一小人儿,啥也不要操心,当然有力气玩啦! 一直到下午三点,踏青的人才往京中赶。 春游没结束时,苏若锦就累的在她爹怀中睡着了,她是爹抱着去了停马车的地方,遇到范家一众人,范大人一看,还真如孙子所说,他的学生温柔的抱着女儿轻手慢脚的还真是娇惯。 一脸慈父笑,朝要打招呼的学生挥挥手,意思是累了就回吧! 苏家人无声的朝范大人行了行礼,退到一边,让他们先行。 没想到这一退,又有几家高官马车出行,苏言礼抱着女儿站到树荫下,静静的等着,妻子伸手捋开女儿汗湿在鬓角的头发,他便微微蹲身,让妻子够着。 程迎珍一笑,又朝书同抱的苏三郎看了眼,这臭小子也皮累睡着了,让香桂拿巾子给他擦擦汗,她转身给大儿擦,“安儿,累不累?” 苏大郎摇摇头,朝娘亲笑笑,“不累。”难得出来游玩,他又认识了几个朋友,挺好的。 赵澜马车经过苏家时,透过窗户看到一幅母慈子孝的场景,当然还有那个哭包精趴在她爹肩头呼呼大睡,哪有什么小娘子家的样子,他不屑的勾了下嘴,马车嘚嘚而过,吃了苏家的烧烤,喝了苏家的奶茶,连句客气都没有,要是苏若锦醒着,准给他几个大白眼。 春天的脚步慢慢走远,初夏来临,天气渐热,孩子们已经不能整日在巷子里疯玩了,或是早饭后,或是午睡后,约上要好的小伙伴今天不是在你家,就是明天去他家,避在走廊下或是呆在房间里玩闹。 范夫人的管事秦妈妈再次找上门时,苏若锦刚巧要去杨四娘家玩,见到她,内心大叫一声,啊,终于等到了! 面上,苏若锦镇定自若,把秦妈妈迎进来,叫了娘亲到正堂见客。 踏青回来后,苏若锦就把自己的想法,以及范夫人可能会提出合作的想法都给她娘程迎珍讲了遍,“娘,不管是范夫人让你过去谈,还是她让管事过来谈,咱们都同意。” 程迎珍不太懂这些事,女儿说好,她就点头,“都听你的。” 听是要听她的,可出面跟人打交道的是老娘你呀!苏若锦有意手把手教娘亲如何与人打交道,以后有了铺子如何经营铺子。 可是程迎珍很社恐,“我能坐着装样子已经是鼓足勇气了。” 苏若锦:…… 面对女儿,能明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是优点,她不应该硬把一个社恐逼到人前非要让她跟人打交道,这会出事的。 “好吧,娘,那你就客气几句,然后正襟坐着就行。” “好好。”女儿不逼她跟人打交道就行,坐着迎客,她还是能做到的。 秦妈妈跟苏夫人客气一番后就说出此行目的,“我们夫人说了,不白拿你们家的料汁配方。”说罢,从袖袋里掏出折好的交子伸手递出…… 结果没人来接。 香桂不懂,站在程迎珍边上一动不动。 毛丫虽然在郑国公府呆过,可也是屋外的粗使丫头,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是直愣愣的站在苏若锦边上一动不动。 这跟苏若锦想的合作不一样啊!咋是买断呢!所以她也没接。 秦妈妈:……难道嫌少?可你们都没打开看看是多少两就不接,是不是不太好啊! 气氛一时有时尴尬。 没人说话,程迎珍心很慌,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一样,紧张的看向身边的女儿,“阿锦……” 苏若锦朝秦妈妈咧嘴一笑,状似天真的说道:“范大人喜欢就好,怎么能要夫人的钱呢!”她摆手,“不妥不妥。” 不仅仅是老爷喜欢,夫人还想拿着方子到自家酒楼里做营生,所以当然要给银子。 秦妈妈被小娘子将了一军,“不光大人喜欢,这料汁这么多人喜欢,所以夫人准备拿到酒楼里……”言下之意,任谁都听得懂吧! “苏夫人,你看……”既然没人接,秦妈妈只好上前一步,把交子放在苏夫人手边的桌上,结果被苏二娘子推回。 苏若锦暗暗叹口气,面上却笑容满面,“妈妈,料汁方子我马上拿给你,但银子我们家是不会收的。” 算了,就当送个人情吧! 秦妈妈没忘记夫人嘱托,不要钱的东西其实是最贵的东西,难道苏博士知道夫人中意料汁方子,竟提前跟妻女打过招呼了? 如果苏家不收银子,这料汁方子她是万万不敢收的。 一个拿方子非要给银子,一个只给方子不要钱,两人好一番推来推去。 “苏二娘子,如果你不收钱,那这方子我是不敢带回去的。” 苏若锦还是把银子推回去,“如果夫人非要感谢我,那我还真有个事请夫人帮衬。” “不知何事?” 既然合作不了,那就借个地吧! “听说相国寺边上有夫人的铺子,我想在夫人铺子门口租一小块地,晚上卖烧烤,你放心,跟夫人的客人群体不冲突,有钱有身份的人去夫人的酒楼,没钱的普通人就像那天春游,买个几串拿在手里吃。” 既然这样,那倒不妨碍各自的生意,秦妈妈点点头,“行,我回去请示夫人。” 秦妈妈带着料汁方子回府了。 程迎珍不懂的问女儿,“你不是说范夫人会和你合作吗?” 苏若锦双手一摊:“是我想的太理想,现在想想,除了料汁方子,我啥也不出,跟人家合作,岂不是太占便宜。” “那隔壁杨夫人……” 说杨夫人实诚?她分明打着苏若锦手中其它食方子的主意,再者,杨家跟苏家两个当家男人之间没有官场之间的你来我往,所以杨夫人无所顾忌与她合作。 但范夫人不同,她是吏部侍郎的当家主母,她要是有什么动作,会直接影响到范大人的前途。 倒是她想少了。多年不经营,到底生疏了啊! 不过,临门一脚,不知道能不能在相国寺那边搞点烧烤卖,马上就要到夏天了,晚上逛街纳凉的人多了,一个夜烤摊子估计能赚不少。 058 烧烤铺 范夫人没想到苏家竟不收银子,而是以相国寺附近铺子门口的地方作为料汁方子的报酬,这也就意味着范家不欠苏家人情,不会让范侍郎为难。 “这可是一百两,真不收?” 范夫人还是不敢相信,这两年苏言礼在范增贤这里陆陆续续借了五十两,一直到年前才还清,见到这么多银子不心动? 秦妈妈摇摇头,“她们都没打开看是多少就拒绝了。” 范夫人眉头一动,“我看那苏博士的妻子不像这么有远见的,看到交子真不动心?” 秦妈妈脑际出现那天的情形,“老奴看着苏夫人并不是个有主见的主母……” “哦?” “倒是那六七岁的长女看似天真烂漫,却很坚决的推开老奴手,说不收银子就不收,就是她想要相国寺附近铺子门口做烧烤摊。” 苏夫人不太相信:“七岁有这等主意?”她也是有儿女的,她的长女七岁时才刚刚站到她身边开始听怎么掌家,但主意是没有的。 秦妈妈肯定的点点头,“也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这倒有可能,范夫人没作声。 秦妈妈问道:“夫人,咱们铺子是卖书画古籍的,给她办烧烤摊吗?” “既然她开口了,就允她在门口摆个小摊子,不收租金。” “好的,那我就派人安排一下。” 三天后,范家派人来回可以在相国寺附近铺子前置烧烤摊,苏若锦很高兴,又多了项营生,书同争着要去,被苏若锦拦下,“大石哥与香桂去。” 由于早饭铺子一直没找到,大石一直在早饭摊子帮忙,摊子小,三人显得有些闲,现在好了,又有营生做,又是相国寺那一段,卖山楂片时就已熟了,所以大石挺高兴的。 香桂从小到大不是围着灶台转,就是洗衣扫地打猪草,很少与家人之外的人打交道,小主人让她去夜市卖烧烤,整个人显得慌乱无章。 又一个社恐? 苏若锦虽头疼,却仍旧鼓励她:“要是跟大石哥出去摆摊,月银给你涨一倍。” “一倍?”听到钱,紧张的香桂瞬间惊喜,“就是四两?” “对,没错。”苏若锦道,“小铺子的掌柜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她赚的都赶上掌柜了?银子的诱惑战胜了内心的恐惧,香桂挺起胸膛,“我……我试试……” 有动力就好办事,于是,苏若锦跟书同两个又订制了两个烧烤架,以及跟早饭摊子一样的活动简易小板房、小折凳等等硬件设施,又买了充足的香料回来研调料汁,一直忙到四月初十才正式开业。 苏若锦对大石道,“你们所在的地方是范大人家的铺子门口,要是遇到居心不良、故意收保护费的就进铺子找掌柜,我相信他会帮你摆平的。” “好好。” 大石已经听书同讲过为何能有这块地开烧烤,都是小主人食方子换来的人情,他一定会好好经营,尽量不给小主人添麻烦。 虽然仍然是小摊子,眼瞅着夏天要到了,夜晚出去逛的人多起来,烧烤摊支起来就会有客,苏若锦不敢马虎,不仅手把手教大石与香桂,出摊前,还亲自动手腌制穿串,一直带了近一个月才敢脱手。 果然,生意如同苏若锦预料的那样,很火,每天准备的食材都不够卖的,让采买的书同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这样不行。” “没事,我忙点就忙点。”有钱赚,书同乐意忙。 苏若锦摇摇头,“这点生意就要忙成这样,那以后还怎么拓展生意。” 书同:“……”好有道理。 “我们的量越大,按理说成本越低才对,你这里跑一家,那里找一家,不但没降成本,各种费用算进去反而高了,搞不好到最后给别人赚钱了。” “啊……” “再说,看到我们赚钱,夜市上肯定会出现跟风的,到时打价格战怎么办?” “我们的料汁肯定比他们好。” 这个苏若锦相信,但想要稳稳的占据夜市不倒,除了料汁,合理的价格也是必要的。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市集转转。” 苏若锦准备把疏菜、肉类、豆制品与面筋不仅固定好铺子,还要让他们串成串,直接送到苏家后门,减少不必要的运输与人工。 转悠了好几天,苏若锦终于谈好了合作的铺子,跟他签了约,以保证食材的新鲜与卫生。 “书同叔,刚跟他们合作,我怕他们达不到我的要求,最近一段时间,你要天天去盯一盯看一看,入口的东西,又是夏天,一定要保证干净卫生。” “二娘子你放心。”书同说,“你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们要是不知感恩报答,就让他们遭天打雷劈。” 苏若锦:…… 如果‘天打雷劈’能约束人的道德与良心,那就天打雷劈吧! 忙忙碌碌之间,人间四月天不知啥时都过去了,进入了五月,光找铺子合作连赛龙舟都没空去看,等苏若锦歇下来时,都五月中旬了。 此时不仅有早饭、烧烤摊子收入,还有奶茶分成,苏家现在每月有近百两收入。 苏若锦跟她娘坐在卧房里算账点钱,高兴的合不拢嘴。 程迎珍道,“阿锦的嫁妆不要愁了。” 苏若锦笑道,“不仅我的嫁妆不愁,还要让哥哥弟弟们娶媳妇的银子也不愁。” 女儿一片赤诚之心,说得程迎珍满心感动,伸手抚她稚嫩的鬓角,“辛苦我们家阿锦了,哥哥弟弟们肯定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只要大家都幸福,苏若锦觉得一切都值得,投到她娘怀里,搂着她娘:“娘,只要我们一家人过得开心幸福我就高兴。” 程迎珍把女儿搂得紧紧的,“好女儿。”感谢上天把她送给我做女儿。 一切理顺了,苏若锦又有空寻思早饭铺子之事,刚想等书同叔回来问问情况,他就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回来了,满头是汗,喝了一大杯水才解了渴。 “二娘子,有二件事,你先听那件?” “我都不知道哪二件。”苏若锦鼓嘴:“叔,你就一件一件的说吧!” 059 棒冰 “哦哦。”书收又笑又愁的,“那先说不好的吧,我找人打听了,夜市最少有十家烧烤摊,光咱们摊周围有两三家。” “我早就预料到了呀,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我们不能赚更多钱啦!” “那少赚了吗?” 书同愣住想了一会,“好像没有。” “那不就结了。”苏若锦问,“第二件呢?” 书同龇牙咧嘴的笑道,“今天,花老弟找我了,说齐家的铺子解封啦,他找老道帮我们搞到手。” “要多少银子?” 书同瘪嘴,“就那么个烧焦的破院子要三百两呢!” 要是前两个月,苏若锦还要心疼心疼,三百两啊也太贵了吧,现在嘛知道京城的铺子不好找,这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你不要插手,让姓花的帮我们搞定,三百就三百。” 苏若锦总觉得花平是哪个大家族的跑腿或是管事,正好看看他实力,看是徐婆子与毕巡差厉害,还是他姓花的更牛掰。 书同看向苏若锦。 她回过神,“怎么啦,叔!” “姓花的现在就要我拿银子。” 苏若锦二话没说,去卧房拿了三百五十两交子,出来就递给书同,“你现在就送给他。” 书同倒是不敢拿了,“要……要是他是骗子怎么办?” “那就让他骗好啦!” 书同一听小主子这么大口气,吓得一蹦多远,都不敢接三百五十两交子,“我不敢!” 苏若锦差点翻白眼,“书同叔啊书同叔,你好歹是苏博士家的管家,连三百两都吓成这样,要是以后我爹升官发财成大官怎么办?” “我……我……”书同真是穷怕了,家里刚有钱,他怕被人骗,家里又没钱了。 苏若锦塞到他手里,“放心,花平是我看的,就算被骗,也是我看走眼,跟你这个跑腿的没关系。” “要……要不等大人回来……” “人家让你现在回来拿你就现在送出去,等明天,说不定这个破院子就属于别人了。” 书同疑疑惑惑,最后是被苏若锦推出去的。 程迎珍一直坐在门口,女儿与书同拿三百五十两的事她看在眼里,一直等书同被关到门外,女儿回到走廊,她也没问什么,只是笑笑。 苏若锦搬个小凳坐在她娘身边,“娘不要笑哟,说不定真被骗了。” “反正也是你挣的钱。”程迎珍仍旧笑眯眯的。 苏若锦搂上去:“娘,你真好。” 程迎珍叹气,“不是娘好,而是娘以前不懂,现在也不懂,既然什么都不懂,何必说些没用的话增加你的压力呢!” 她不相信女儿不心疼这三百五十两银子,可既便心疼,她还是拿了,因为她是主子,如果她跟书同一样怕这怕那,那苏家也就没有现在日子,也就拿不出这三百五十两银子。 “娘……娘……”苏若锦把她娘搂得更紧了,“什么懂不懂都比不上你这番话。” 在现代,由于父母早早就离婚了,苏若锦没得到父母的爱,相应的也没有父母扯后腿,可她身边的同行、下属员工等,很多人被父母的‘苦口婆心’、‘人生大道理’、‘大事帮不了、小事非要指指点点’内耗着。 一个人能成事,一定是看准了目标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一个家庭兴旺,一定是齐心协力没有内耗的结果。 程迎珍被女儿搂得心软软的,“我呀,没嫁之前感谢姨娘教我做人,嫁人之后感谢你爹,他呀经常跟我讲些书中的道理,所以我知道什么都不懂时那就别说话。” 苏若锦马屁一个个的拍过去:“娘好,姨婆也好,爹更好。” 苏三郎从书房溜出来,听到苏若锦喊爹好,他也哇哇叫:“阿姐才更好。” “苏甘之,是不是嘴馋了想吃棒冰?” “嘻嘻。”苏三郎笑着扑向苏若锦,扯着她的衣襟,“好阿姐,你就给我一支吧,你看我都热死了,连看书的力气都没有了。” “哼!你还看书,整天在书房里捣乱。” “没有,绝对没有!”苏三郎缠得苏若锦举手投降,只好去迷你小冰窖里拿棒冰给这臭小子。 在古代夏天有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这是京城,很多高门大府里有专门的大地窖,到夏天时,也会拿到铺子里卖,就是贵,郑国公府有大冰窖,苏若锦沾了杨夫人的光,也弄到了不少冰放在迷你小地窖里,够家里人用一段时间了。 棒冰又叫做冰棍,是早期的解暑神器,它不像冰激凌一样含有大量的奶油甜腻口感柔软,它很简单,就是将水、糖﹑果汁或是绿豆沙、牛奶等冷冻而成,一般为长条形,冷冻前,在中间放根细棍儿,露出一截即可,等冰冻成后,手拿着露出的一截棍儿就行。 由于棒冰就是一块甜的冰,所以口感是脆的,在夏季特别解暑解渴。苏三郎吃的可欢了,苏若锦摇摇头,又拿了两支,给书房里的苏大郎与薛五郎送过去。 两个大小子读书写字也累了,正是又渴又累之时,苏若锦给他们两人没拒绝,高高兴兴的接过去。 薛五郎还问了一句,“阿锦,这个卖吗?” 苏若锦摇头,“冰太贵太少。”形不成规模,那价格就下不来,没办法卖。 薛五郎显然有些失望,看看冰块,想了想,收拾书袋,“安哥,我明天再来。” 苏大郎点点头。 薛五郎朝苏若锦笑笑,“谢谢阿锦,我先回去了。” 苏若锦明白这孩子是把棒冰带回去跟妹妹分享了,还真是个好哥哥。 程迎珍身体弱,苏若锦没给她吃棒冰,做了清爽宜人的凉皮,连仆带主一人一碗,就当下午三点左右的点心了,吃的心满意足。 董妈妈问,“能不能拿到早饭摊子上卖?” “等有了铺子,卖中午档。” 说到铺子,苏若锦不自觉的朝院门口看过去,也不知道书同叔有没有把交子给花平,希望自己没看走眼那花平千万不要是骗子呀! 一直到天上黑,除了出夜市摊的大石、香桂,其余人都回来了,书同也跟在苏言礼身后回来了。 书同一回来就站到苏若锦身侧,高兴的说道,“二娘成了,花小弟让我们明天带上户籍去衙门签约过户。” 苏若锦暗暗吐口气,赌赢了! 苏言礼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书同讲过了,他伸手抚女儿毛绒绒的头顶,三百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但他的女儿有这个魄力,事情被她办成了。 “眼光不错。”他笑着夸道,“我家阿锦真能干。” 060 花哥哥 苏若锦小嘴一瘪,“那铺子破的破焦的焦,这下我不能干也要变能干了。” 苏言礼一愣,继而想到路过看到的破铺子,也是头疼,当然更多的是心疼女儿,“爹来弄。” “爹要上值,怕是没时间弄吧!” 苏言礼手还在女儿头顶,笑道,“买瓦采木,这些都要与人接谈吧。” 她点头,“是的呢!” “抽空找时间吧,实在不行就把人约在下值吃饭桌上谈。” 苏若锦真没想到苏言礼肯放下文人身段与生意人打交道,实际上,他爹与娘一样,都是社恐,不喜欢会朋交友,就喜欢宅在家里看书陪妻,是个典型的居家型男子。 但社恐归社恐,他们只是怕与人接触打交道,并不代表没有能力,要不然,苏言礼也不可能成为两榜进士。 苏言礼主动分担,苏若锦当然高兴,拉着他手赶紧去吃晚饭,“饭后,我们一起讨论铺子该怎么装,好不好?” “好,都听阿锦的。” 一时之间,苏家沉浸在快乐之中。 花平一回到住处就见了沈先生,“先生,小主人今天来了吗?” 沈先生摇头,“小主人去国子监学习了。” “那老主人让我们做的事还要继续吗?” 沈先生点头,“当然。” 花平叹气,“这可还怎么做呀!” 老主人慢慢放手,就算小主人肯接手什么也不懂,怎么带领他们做事。 沈先生也是叹气,但他只叹在心里,面上还要安抚花平等人,“这种事确实急不得,只能慢慢剥丝抽茧逮住这些人。” 花平颓丧的歪坐在椅子里,没精打彩。 沈先生对面前几人道,“反正事情也急不得,你们就各其身份,在身份里赚的银子自己花,哪怕成家立业都可以。” 有人一听可以成家立业,立即来了精神,“当真?” 沈先生点头,“我们做的事隐秘而需要耐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面上你们该怎么过日就怎么过,但有一点,你们内心深处一定要比常人警觉,一旦发现不对味的蛛丝马迹便要盯上去彻查到底。” “是,先生。”几人纷纷站起来,一脸严肃对范先生道,“誓死为我大胤。” 一行人又听了沈先生的训导,一直到结束,众人才卸下庄严肃穆散去,花平走在最后,被沈先生叫住,“你跟徐管事的妹妹、兵马司的毕长贵抢铺子?” 花平笑嘻嘻道:“先生,给苏博士家弄铺子,这事你知道啊!” 沈先生皱眉:“徐嬷嬷可是王妃跟前……” 花平朝门外看了眼,几位同事已经走了,他关上门,附到沈先生耳边,在深夜里不知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第二日一早,书同早早就带着自家二娘子去茶楼找花平。 花平依旧一副悠闲自在的帮闲模样,一边喝茶一边听小曲,小日子过的爽歪歪,苏若锦都羡慕。 花平坐着没动,示意二人自便。 苏若锦也不客气坐到他对面,书同坐在侧边,笑呵呵的拍他马屁,“花小弟,辛苦你啦!” 花平只是笑,拿眼瞧着不客气吃点心喝茶的苏若锦,老不客气道,“没你家的小笼包子胡辣汤好吃。” “那倒是。”苏若锦毫不客气的接下了他的阴阳怪气。 “呵呵!” 有本事的人总是有脾气的嘛,苏若锦吃饱喝足才有空笑眯眯的拍他马屁,“花哥哥……” 噗…… 花平没忍住把茶都喷了,书同连忙拿巾子给他,又让店小二过来擦桌子。 好一顿兵慌马乱。 “喂,苏二娘子,你叫书同都是叔,咋到我这里变成哥了?” “因为你面嫩好看啊,看着就像哥哥,所以我不知不觉就叫哥哥啦!” 这马屁拍的…… 花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摆摆手,“叫叔。”受不了什么花哥哥,他怕折寿。 苏若锦贼贼一笑:“好吧。” “东西带全了吗?”花平瞪了她眼,起身就往外,“要是没齐多跑一趟就是十两银子,我可不管什么花哥哥花叔叔,一文都不能少。” 书同连忙贴到他身边讨好的笑笑,“齐了齐了。” 三人去了京兆尹管房铺子的功曹哪里,很快就办好了,简直没费事顺当的很。 出了京兆尹,苏若锦忍不住问,“花……” “叔叔。” “花叔,你认识衙门里六部还是刚才那个功曹?” “你说你一个小娘子家家的要知道这些做什么。”花平哼一声才不告诉她。 苏若锦真笑变假笑,撇撇嘴,小气! 终于有了铺子,苏若锦很兴奋,家都没回,直接去了齐家烧焦在风里雨里吹了两个月的铺子,拿了尺到处量,还拿眉笔在纸上画画。 要不是被书同拉回去吃饭,苏若锦能高兴傻了。 一连画了三天,苏若锦才把一堆图纸拿回来,一吃过晚饭,就拉他爹去书房里帮她重新画一副规整图纸。 苏言礼看着图纸,“阿锦,好像还挺复杂啊!” “复杂吗?” 苏言礼点头,“估计跟隔壁薛主事的工事图纸有的一拼。” 苏若锦心下一动,立即有了主意,“爹,修缮房子算是工事,都要去衙门备案吧!” “嗯。” “那爹你去找薛主事,让他帮忙修改修改图纸。” 还真有必要,女儿提醒了苏言礼,“好,明天下值我就去请他帮我改下图纸。” “那就辛苦爹了。”苏若锦兴奋的说道,“就等图纸定稿我们就可以开始买材料请工匠啦!” 苏言礼道,“请工匠之事也可以请薛主事帮我们推荐推荐。” 没想到有一个工部邻居挺好的,苏若锦小脸一皱,“爹,请薛主事,那薛夫人会不会有意见啊!” “那我把薛主事请到外面?”男人们的事在饭桌上谈成功率更高。 上次踏春见范大人,薛主事借着苏言礼可在范大人面前结结实实混了个脸熟,回到工部,上司对他的脸色好多了,最近也没安排他出差,总算过了一段消停日子,所以苏言礼来请时,他高高兴兴的就跟着出来了,甚至出门时心里想,这顿饭该他掏银子。 中午十二点的一更,推迟到晚上更,么么哒!!! 061 动工闹事 薛主事看到苏言礼拿出几张图纸,甚是惊讶:“国子监还教这个?” 苏言礼摇摇头,微笑道,“为了给女儿置嫁妆,买了个烧焦的铺子,要重新修缮,所以画了几张修缮图,还请薛大人帮指导修改修改。” 薛昌诚感慨般啧啧嘴,“苏博士啊苏博士,你这图纸尺寸、比例画的比我徒弟还要好,我还真挑不出毛病。” 苏言礼笑了,“薛大人,我一个文人画的图纸就是副画,跟你们施工图纸是不一样的,我这是看着好看,要是建起来怕就歪墙斜柱了。” 这下轮到薛主事摇头了,“不不,你这既是画又是图纸,绝对不会歪墙斜柱。” 没个十年功底是画不出这图纸的呀! 薛昌诚笑道,“这份图纸我可以照着画一份吗?” 前世,苏若锦为了铺子装潢可没少下功夫,什么三视、平面、剖面图都学了个遍,所以画个平面图还是不在话下的。 苏言礼除了感慨女儿极有天赋外,倒是没想其它,毕竟女儿拿了尺子、水平仪等工具,在破院子里整整比划了三天,眉笔碳笔齐上阵才画了粗细不匀的草图给他,是他当画一样给重新绘了一遍。 果然是自己把屎把尿养大的女儿,苏言礼就没去深入的想一想,如果一个人不懂这些,就算拿了一堆工具让他比十年也比划不出来呀! 苏言礼暗暗自豪,我的女儿就是聪明。 面上,谦虚的笑笑,“这个……”苏言礼还真不知道女儿愿不愿意把自己辛苦的东西给别人。 古代配方、专业性的东西都以家族为单位或是单独给儿子传承的,薛昌诚明了的点点头,仔细看了看图纸,发现只有个别布置不太合理给指了出来。 苏言礼拱手谢道:“薛大人,到施工开张那天,还指你亲临现场给定个位画个线。” 薛昌诚实打实从苏言礼这里得到了好处,人家请他露个面镇个场子也是看得起他一个工部六品主事,很爽快的点头了。 有了薛主事帮忙看图推荐工匠,苏若锦父女俩省了很多事,很快就开始买材料。 苏若锦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材料放在铺子里,谁去看着呢?” 装潢施工可不是一天两天,要是没人看守住被偷了那钱都白花了。 大石二石兄弟两抢着要去看,苏若锦摇头,“你们要做生意,不能影响你们睡眠。” 毛丫站出来,“让我去看吧。” 书同也说:“我去。” 真是到处都需要人手。 苏若锦想了想,毛丫虽有身手,可年龄与性别摆在这里呢,不合适,书同叔要忙的事多呢,让他看工地,那她岂不是没人用了? 突然,她想到个人,“要不,请花平叔!”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书同也赞同,“我马上就去找他。” 花平听说让他看工地,差点没跳脚,被书同拍着肩膀按下,一副我为小弟好的模样,“你整天在茶楼闲晃,也没什么正经营生,现在帮我们看工地,等铺子好了,我让二娘子给你当掌柜。” 花平:……我谢谢你,谢谢你们家二娘子哟! “花小弟,我们苏家实在没人手,就当哥求你帮个忙了。” 花平差点骂人,哥个头,我没可承认是你弟,是你死皮赖脸非要喊我花小弟的。 谁让他以帮闲示人的呢!最后,花平被书同死皮赖脸的拽过来看工地管材料,一个月二两,“我们二娘子说了,要是花小弟干得好,还有额外的奖励。” 花平四十五度角望天:……老子一天在茶楼喝的茶水差不多就二两了,她娘的,他上辈子肯定欠苏家主仆二人的债了,所以现在叫他来做牛做马。 苏若锦无视花平幽怨的目光,先把他看门看材料的小房间搞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搞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花叔,你放心,董妈妈每天下摊后路过这里会帮你打扫房间,也会帮你把衣裳洗干净,你就帮我照顾好工地就可以了。” 这还差不多,意难平的花平被伺候的终于舒坦些。 一切准备妥当,苏若锦选了个国子监休沐的日子动工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动工开张很低调,都没有放鞭炮,只是贴了几张红纸以示吉庆,但所需要的工匠都来认工地以及交待他们都在什么阶段入场干活。 烧焦的房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一看就是有了主家准备动工装修,吸引了周围人来围观。苏若锦有所准备,让毛丫给来的孩子都发了糖,图个吉庆。 苏言礼带着薛主事动手画线,墨斗拿刚好,第一道线还没得及弹上时,围观的人群被挤的东倒西歪,踩的哇哇叫:“谁啊,别挤别推啊!” 一个穿红戴花的胖子甩着大袖大摇大摆的站在齐家破院门前,朝看热闹的人叫嚣道,“你老子我——” 西桥巷这一段就没人不认识这个泼皮的——徐婆子的儿子——窦旺财,仗着姨母姨夫是晋王府管事,在这一带横行霸道,老百姓早就恨不得他出门被马车撞死,不过最近大半年消停了,很少在街上仗势欺人,听说西街巷一带的私娼被他祸害的不轻,老百姓偷偷捂嘴乐,坏货对恶霸倒是绝配,没人同情私娼。 咋今天又出现了呢? 老百姓没明白为何窦旺财很久没出现在街面上,苏若锦却清楚的很,那是因为去年冬至到过年,官家抓腐败,引得晋王在内的人都受罚,那些高门大府的人当然要约束底下的人啦。 没想到夏天一到,这些家伙竟像冬眠的蝎子一样出洞蛰人了。 苏言礼与薛主事相视一眼,也头疼之极,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们到底是八品与六品朝庭官员,就算晋王来了,只要他们没犯事,也会对他们客气三分,可这个管事的妹子的儿子,这就难搞了。 因为人家摆明就是来讹你欺你的,怎么搞? 楼店务的房子都被收走了,连她的早饭摊子生意都要抢,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那个传闻中的晋王妃管事也就这么回事啊!要是有来钱的门路,还能搞她这个小摊子呀。 今天要是不把徐婆子的嚣张气焰搞下去,以后铺子还怎么营生赚钱。 窦旺财不是想闹嘛,很好,那就跟他闹! 062 凑热闹 薛昌诚看到窦旺财时,快速看了眼身边眉头紧蹙的苏言礼,虽然不想跟姓窦的泼皮打交道,可他今天过来的任务就是给苏家镇场子的,不得以,只好上前一步。 但脸上的表情不是刚才面对工匠之时的官威之相,而是像左右逢源的官场老油条,带了三份笑意招呼道:“哟,窦郎君怎么来了?” 窦旺财是一个被老娘惯坏了的泼皮,很是四六不分,要是寻常人见到薛主事,人家大小也是朝庭命官,总得给几分薄面的,但他就记住老娘的话让苏家动不了工,什么薛主事、苏博士,都是浮云,再说了,既然老娘敢叫他来搞事,肯定是打听好能擦得了屁股的。 所以他那粗状的胳膊一挥,就把薛主事推了个仰倒,要不是苏言礼眼明手疾,那头跌到地上还得了。 苏言礼的火一下子就被姓窦的拱起来了,“这是朝庭命官,休得无礼!”一把人扶稳,他就上前为薛主事讨公道。 窦浑厮那把苏言礼放在眼里,以前租他们家房子时,被他娘搓圆捏扁,他在一边看乐子,什么两榜进士,什么国子监博士,再有学问有个屁用,在京城,权势就是一切,他有姨母撑腰,活得可比他们这些没钱的小京官滋润多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言礼气的冒火,但真就是个文弱书生,也只能气的叫书同,“把人给我赶出去。” 书同当然听主人的话,上来就要把人把外推,可窦旺财跟个萝卜墩似的,他那推得动,反被他推回来,踉踉跄跄差点撞到墙,被一直站在小屋前看热闹的花平扶住了。 花平现在后悔的要死,怎么就答应苏家来看工地的呢?不看工地他就不会遇到这种破事,不遇到这种破事,他就不会…… “你谁啊!” 来一个被窦旺财推一个,横的爽了,可不正在兴头上,上手又是一推,对面人竟纹丝不动,他恼了,又一推,竟又没动。 “嘿!”他的手脖子竟推疼了,怒的他双眼圆瞪,朝身后的兄弟唤一声,“给我打,打爽了,爷请你们去私馆子包最漂亮的妓儿。” 一听有免费的妓儿,那些泼皮*虫上脑,什么工部主事、国子监博士照打不误,挥手就上来。 娘呀,徐婆子可真行,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明闹,苏若锦刚要‘悬赏’让工匠们都上把事情闹大,面前突然就飞过一个人儿嘭嗵一声跌落在她面前,摔得龇牙咧嘴。 苏若锦惊得睁大眼抬头看过去,“天哪!” 瘦精文弱的花平叔,左手打一个,右手扔一个,竟跟玩猴似的,简直就是高手啊! 围观的群众,先是一愣,看到被摔的泼皮们鬼哭狼嚎,突然醒过神来,齐齐挥手大叫:“打的好……打的好……” 苏若锦带头拍手。 群众们也跟着拍手。 一时之间,水井巷这边欢呼震天,引得巷子口外的行人驻足,“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要不小的去看看?” 范晏嘉朝赵澜看了眼,见他没反对,点头让小厮过去看看。 小厮去看什么情况,二人的马便勒住停下。 成为晋王幼子伴读,范晏嘉很不情愿,可是晋王都找到范大人面前了,能怎么办,范家父子只有同意的份。 赵澜脾气乖张,阴晴不定,真的很难伺候,范晏嘉在他身边小心翼翼,说句如履薄冰都不为过。 今天休沐,二人得晋王示意过来拜见夫子,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尴尬的空气好像都停了,不过这些好像都是范晏嘉的感觉,人家平阳郡王面上还是一副老子现在就想回家不想来拜什么夫子谁想来谁来的恹恹不耐烦劲儿。 幸好小厮跑过来了打破了尴尬,他兴奋的叫道,“公子,里面有个高手一手一个,三两下把一拨人都打爬下啦!” 范大人虽是文臣,但十二岁的范晏嘉却很喜欢弄武,对于身手好的人总是崇拜欣赏的很,一听小厮的话,夹马就要去看。 兴奋的行了几步,才意识到他只是个陪读小子,赶紧勒住马,挤出尴尬的笑容,“小郡王,要去看看么?” 赵澜漫不经心的皮了他眼。 范晏嘉以为他不会去,没想到竟拉缰夹马朝巷子里去了。 他在后面吁口气,暗暗松口气,他真是太难了,想起苏家小娘子说过的话,一点也没错,可不就是个祖宗,关键是他以后一直要伺候这个祖宗啊!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范晏嘉连看江湖好汉的心都淡了,一脸慷慨就义般的跟上去。 苏若锦看向被花平踩在地上的猪脸,又抬头看看花平,“花叔,你脚能用点力吗?”这张肥脸还不够变形啊,最好把他踩扁,叫他不敢来苏家铺子闹事。 怎么听着像让他踩死一只蚂蚁的感觉,花平嘴角直抽,心道,为了你们苏家,我把家底都露出来了,你还想让我背上人命,姑奶奶你就饶过我吧! 花平极度纳闷,脚底不知觉的用了力。 “啊!”一声杀猪般的声音响彻院子上空。 过来凑热闹的赵澜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看向院门口被踩的肥猪,又看向踩猪之人,眼眸一紧。 这不是父王给他的人吗?怎么跟哭包精在一起? 花平一抬眼,看到小主子,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本能的收回了脚,但没过来行礼,而是默默退到了一边,跟个隐形人似的。 他们与主子做的事,是不能晾在太阳底下的,所以在世人面前,他们是不认识的。 苏若锦也看到了晋王幼子,心道,这人怎么来了? 薛主事与苏言礼看到晋王幼子赵澜连忙过来行礼,“下官见过郡王。” 围观的老百姓早就被天人之姿的赵澜看呆了,个个心道,老天爷,这跟仙儿似的人物原来是郡王爷啊!回过神来,个个跪到地上行礼。 一大片人,只余一个小人儿苏若锦没行礼。 一高一小。 四目相对。 苏若锦纳闷,他来干什么? 063 学生与老师 苏言礼回到家一般不说国子监之事,当然也不会提到晋王幼子成了他的学生,再说,能进国子监的,大部分都是五品以上朝庭官员子女,他每天都与高官之子打交道早已习以为常。 赵澜高冷可以一句话不说,范晏嘉不行啊,下了马连忙上前,笑着拱手道,“今天休沐,我与小郡王一同前来拜见老师。” 这事苏言礼知道,还以为他们下午过来,准备早上开工礼过后回家收拾一下等他们过来的,没想到早上就来了。 赵、范二人是想下午来的,可晋王的意思让早上来,他们只好早上来了。 虽然是学生拜见老师,但出了国子监,学生的身份太贵,苏言礼不好慢怠,朝女儿招了招手,“阿锦——” 苏若锦拨着小腿过来,“爹——”叫得细声慢语,就是一七岁小娘子的样子。 要不是赵澜看到她刚才让花平踩扁人,他还就真信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娘子看打人竟一点也不怵,甚至还要把人往死里打,这心可真够…… 赵澜还没想完呢,小娘子仰头,朝高头大马上的他问过来,“小郡王,有人仗晋王府行凶作恶该怎么办?” 薛主事与苏言礼都没料到,苏若锦敢把事情捅出来,高门大户的下人敢作恶,肯定是有后台的,还是那句话,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事晋王夫妻未必知道,但是晋王府的管事肯定知道,肯定是他们默许了的。 小京官们一般是不得罪这些小鬼的,因为比起阎王,这些小鬼使绊子也是防不胜防的,搞不好要丢职去职。 苏言礼倒没什么,薛主事一脸紧张的看向赵澜,如果小郡王为了维护王府的威严,并不明面解决这事,那么后面的事就麻烦了。 赵澜看向地上被踩的头肿脸青的窦旺财,厌世脸总算有了些表情,眉头微蹙。 身边小厮双瑞连忙上前回话:“回小公子,奴才刚才打听了,是徐管事妹妹的儿子。”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赵澜,希望小郡王帮他们惩一惩这恶贼。 他却似没听到,漫不心的。 苏若锦气死了,心道,这种人还来认爹做老师,呸! 眼看晋王幼子没打算主持公道的样子,苏言礼除了暗暗失望,面上倒是显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领头一步,带人离开院子,“阿锦,爹先回去,有什么不妥的,等爹过来。” 苏若锦乖顺的点点头,目光遇到姓赵的,直接无视过去,但形动上表现出恭敬的样子,退到了一边,心道,等他们走了,让花平把窦旺财揍得三个月下不了床。 范晏嘉瞄了眼仍旧文丝不动的赵澜,面带假笑,伸手作请,让他先走。 这里最失望的要数薛主事了,晋王幼子不仅连见老师都没下马,连借势作恶的人都不处理,看来晋王府的关系是没办法走了,刚要恭送赵澜时。 他幽幽开口了,“三泰——” “小的在——” “把人扔到徐管事面前。” “是,小公子。” 扔到徐管事面前?这是几个意思? 书同一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想问二娘子,可两人站的距离实在有点远,不好说悄悄话。 苏言礼很是意外,朝学生看过去。 赵澜终于从马上跳下,拱手给他行了礼,“学生见过老师。” “小郡王客气了。”苏言礼笑着虚抬起他胳膊。 薛主事一见这画面,欣喜的很,连忙过来刷存在感,“苏大人,天气热,赶紧把范公子、小郡王带回去!” “这就走。”苏言礼不放心女儿,又朝她这边看过来。 苏若锦挥挥小手,让他放心,赶紧回吧。 这次目光扫到赵澜时没躲开。 不过某人却无视的离开。 苏若锦:…… 她连假笑都没机会奉上。 算了,跟个中二少年生什么气。 没有闹事者,又没六品官薛主事,院子里,就苏若锦这个东家独大,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工匠们说啦! 一转身,苏若锦就投入到装修大业中,高兴的朝铲墙的大师傅叫道,“成师傅,这墙要这么……” 小娘子细声细语之声渐渐远离,赵澜翻身上马,跟着行人朝桂花巷而去。 早上十点左右,太阳已高升,热气汇聚,整的人身上汗津津的,拜什么师啊!烦! 花平躲到他的小房间,前后窗子通气,有风,不热,但他坐立不安,小主子离去那一眼什么意思啊!他要不要去问问先生,今天露了身手,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啊! 苏若锦一点也不知道花平都愁死了,她跟工匠们聊的热火朝天,恨不得一股脑把自己所有想法都倒到工匠们的脑子里,马上把早饭铺子装好。 没一会,毛丫过来叫她,“二娘子,大人让你回家准备中午席面。” “我正忙着呢!”头也不抬,正跟工匠讲图纸的苏若锦突然回过神,问毛丫,“丫姐,你的意思是我爹留那两个小子吃中饭?” “是啊,人家带着礼物来的,夫人按礼要留饭。” 苏若锦呼口气,吹的刘海都动了。 行吧!她只好跟工匠们约明天,今天的开工就结束了,临走前,苏若锦去叫花平,“走,到我家吃中午饭。” 花平恹恹的躺在床上,摆摆手,“不去了。” “这么认真负责啊!” 认真个头,他要去见一面沈先生,只能等他们走了偷偷溜出去。 花平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苏若锦只好道,“那行吧,等饭好了,我让毛姐姐给你送过来。” 没一会儿,热闹无比的院子,只余花平一人,他叹口气,关门上锁找先生去了。 苏家书房,苏言礼陪两个学生,也不知道说什么,拿了两本书打发他们,“你们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苏大郎见他也拿一本书看起来,不知为何,他想笑,难道在国子监里,爹就是这样教学生的? 家里贵客,程迎珍忙得脚不沾地,让香桂泡茶侍候,让出摊回来的董妈妈切菜准备中午食材。 “我们烧的都不如阿锦好吃,弄好了等她回来掌勺。” 064 忙中饭 苏若锦赶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需要时间炖的、做法复杂的菜都不适合:“那就来几个简单的。” 程迎珍瞪了女儿眼,“一个是范大人的儿子,一个是晋王幼子,谁都怠慢不得。” “知道啦!” 苏若锦自有主张,不是有句话嘛,你跟大厨也许只差一瓶酱的距离。 自从当家作主后,苏若锦口袋里有钱了,可没少折腾各式佐酱,比如甜面酱、豆瓣酱、芝麻酱、肉酱等,踏青的那款烧烤料汁可就是从这些基础酱中调制出来了。 两个小男生,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呢? 苏若锦看到董妈妈买了仔排,那就来道糖醋仔排,上桌第一道,酸甜可口,浓香开胃,先把他们的味蕾打开再说。 第二呢?她看到了一对羊腿:“这是……” “小郡王拿过来的礼,我怕天气热坏了,所以拿过来。”看着大羊腿,程迎珍就犯怵,小炒小炖还行,这么大的羊腿,她做不来。 苏若锦眉毛一动,那就来个羊腿三吃——红烧、烤、炖,她就不信有小男生不爱吃烤肉的,一边说一边让董妈妈赶紧把羊腿分成三份,最上边的剁成小块红烧,最下边的都是骨头剁了炖汤,要是赶得上就让他们喝一口,火候不到上不了桌,那就晚上自家喝,中间这一段嘛就来烤。 在苏若锦的指挥下,小小厨房,打下手的打下手,上灶的上灶,烧火的烧火,热火朝天的忙起来,要是有烤箱,腌好直接丢烤箱得了,可现在少不得把烤架拿出来,真是烟熏火燎好一顿忙。 厨房、院子里动静太大,引得书房里的男人们纷纷走出来。 没有高温烤箱,靠烤架那真是极考验人的耐力,苏若锦站在烤架边指挥书同一边转一边刷调料,可能书同没有天赋,总是不得其法,急得苏若锦满头大汗。 苏言礼摇摇头,过来接了大羊腿,一手转一手刷料,不急不徐,明明很热的天,他站在烤架前生生架出了春风恰好我自徜徉的感觉。 苏若锦朝他爹坚个大拇指,“那爹,这里就交给你啦!” 苏言礼朝女儿一笑,“去吧!”温柔又宠溺。 苏若锦乐得朝他爹龇了一口小米牙。 苏博士在国子监里温润斯文,站在讲台前,一手拿书一边踱步,白衣宽袖,似是隐居雅士,同学们都说夫子有魏晋之风是仙风道骨之文人。 赵澜实在不忍直视,直接抬头望天,这还是同学们口中所说的不食人间烟火气的苏博士吗?目光扫到咚咚跑进厨房的小娘子,冷嗤一声,都是这小娘子把夫子拉回了人间。 唉!不得不说,范大人欣赏苏言礼是有原因的,他身上有一种中年男人罕见的浪漫气质,少了世俗的烟火气,会让人暂时忘世俗凡务,让人跟着充满诗情画意。 苏若锦不知道赵澜又对她嗤之以鼻,民以食为天,她忙得很,进厨房做其它菜,有了羊腿主菜,她做了素菜、凉菜,甜点,还做了一小摞薄饼,等会儿不管是裹烤羊腿肉,还是裹素菜、凉菜都是极配的。 汴京城属于北方,主食是面食,吃到最后,大家肯定都想吃清淡,便来了个苏式的阳春面。 不要以为阳春面就是光面或是清汤面,越是简单越考验人的厨艺,苏家做早食,小笼包等都需要高汤吊味,所以苏若锦拿吊好的高汤,再用熬好的葱油和磨成粉当味精的小虾米拌在一起,面汤清澈见底,汤清味鲜,清淡爽口。在五月初热的天气里来上一碗,简直不要太好哟。 范晏嘉在走廊里站不住,他忍不住穿过走廊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苏二娘站在小凳上炒菜,惊得就差嘴没合上。 苏家…… “别在门口挡风。”苏若锦炒菜都快热死了,还来个碍事的。 “那……那个……” “是的,请不起厨娘。”她就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 范晏嘉:…… 苏二娘,难道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一想到马上就要吃饭,他怎么想这么恶心的东西,赶紧摇头,人是朝门边上挪了挪,但没走开,苏家穷,范晏嘉是知道的,光他看到苏博士跟他爹借钱就有两次,请不起厨娘好像也正常,就是苏二娘这么小的人儿站在灶台前撑勺,实在…… 范晏嘉现在看苏家人都是一脸同情的目光…… 苏若锦忙的要死,没空留意小少年的忧愁同情,就算知道,她只会翻个白眼,送他一句:没听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呃……这句好像用在这里不妥,不管了,菜都好了,现在正在调酱汁。 没有辣椒的大胤朝当然没有辣椒酱,但是大酱、酱油、醋还是有的,只要有了这几样,什么甜面酱、豆瓣酱、肉酱,苏若锦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调了一个万能酱汁,拿了小碟舀了一溜排摆在桌上,每人一碟。 苏家齐齐上阵,终于张罗好了一桌席面。 天气晴好,清风阵阵,最后在苏若锦的提议下,搬了张桌子在廊下阴凉处吃午饭,与庭中桃李树相对,也算一番风景。 此时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但较贵,苏若锦只买了些回来做了樱桃汁,今天中午,除了苏言礼是成年人,范赵二人年纪小不适合喝酒,都把它拿出来喝了。 满满一桌子,苏言礼请两位小客人开动,“粗茶淡饭,还请二位小公子不要嫌弃。” 范晏嘉挺懂人情的,连忙笑道,“老师客气了。” 赵澜还是一脸恹恹你是谁我不想搭理你的样子,在众人都等他动筷子的目光中,扫了眼,好像没看到什么好吃的,贴身伺候的小厮双瑞为难的硬着头皮夹了道虫草莴苣丝给主人。 他不吃一口,别人没办法动筷子呀!苏若锦垂眼,暗暗嗤道,祖宗,真是活祖宗,忙到现在,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你到是动筷子呀! 仿佛听到了什么人不耐烦的声音,赵澜慢悠悠的接过小厮的筷子夹了口虫草莴苣丝,入口停了下后优优雅雅细嚼慢咽。 双瑞暗自一喜,咦,小公子好像不讨厌,连忙又夹了一筷子。 赵澜又接了。 众人看他吃的还可以,都松了口气,天啊!终于可以吃了。 范晏嘉早就看上烤羊腿了,皮脆而不焦,油光亮亮却不让人觉得腻,第一块就夹了烤羊肉,往料汁里蘸了下送到嘴里,果然如他所见,外焦里嫩,油而不腻,配着鲜辣麻香的汁料,怎一个够味了得。 亲亲们,中午一更没来得及写好,白天上班,晚上再更哈!!! 065水晶肉皮冻 真是太好吃了,好吃的差点停不下来。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是赵澜伴读,范晏嘉差点没刹住车,忍住美食诱惑,一脸假笑,客气的请道:“小郡王,老师家的烤羊腿比我家酒楼的还要好吃,要不……试试……?” 双瑞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没拒绝的意思,伸手夹一筷削好的羊肉蘸了面前的万能酱汁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赵澜仍旧不急不徐的伸筷挟到嘴里,细嚼慢咽,看不出这东西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苏若锦暗自吐槽,心道要是让他穿到没吃没喝的叫化子身上,这种吃法,估计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实在受不了这个劲,借着盛汤去了工房书同叔他们一桌,痛快的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苏三郎见阿姐一直没来溜下凳子,“我也要去盛汤。” 苏大郎见弟弟碗拿的摇摇晃晃的连忙过来扶,“小郡王、范公子,你们先吃,我先给弟弟盛一下汤。” 双瑞眨眨眼,心道,苏家有仆有奴,怎么也不在桌边伺候,好像没什么规矩啊! 程迎珍陪客本就很局促,见儿女们都下桌,也趁机下了桌子,“夫君,我看看孩子们!” 苏言礼看了眼厨房那边,朝妻子点点头。 没一会儿,走廊饭桌上只余苏言礼陪两个学生,他客气的叫两个学生多吃菜,甚至伸手给他们倒樱桃汁,赵、范二人身边都有小厮,那会让老师给学生倒饮子,连忙上前接过来给各自的主人倒上。 苏言礼温和的笑笑,拿了公筷给两个学生各自挟了些女儿辛苦做的菜,“尝尝我女儿做的水晶肉皮冻,清爽宜口!” 水晶肉皮冻看起来就像水晶一样,外型晶莹剔透,清凉爽口,入口即化,炎炎夏日里,一看就有食欲。 “多谢老师。” 厌世小郡王端起小碟子让苏言礼放了水晶肉皮冻,突然变得很有礼貌,温润如苏言礼都有些不习惯,微愣下,笑容满面,又给他挟了几道,有香油拌马兰头,风味茄子、还有开胃的糖醋仔排等,每样一筷子,小碟子都装满了。 双瑞几次想拦下苏博士的筷子,结果自家小主子没拒绝,他也不敢乱阻拦。 挟完小郡王,又给范小公子装了满满一小碟,“晏嘉也吃。” “是,老师。”范晏嘉不客气的指着烤羊腿道,“我最喜欢这道,比我家酒楼里的好吃。” 范家酒楼里的烧烤料汁就是苏若锦给的配方,按理说味道应当一样的,但厨艺这种东西,同一种方子,一千人做可能就有一千种味道,怎么做好吃,全凭做菜人的心把握。 苏若锦调的就是好吃,这还真是没办法复制的。 双瑞见自家小主人目光落在水晶肉皮冻上,连忙给小主人布菜,一块、二块……小主人竟把一小盘都吃了,双瑞欣喜的很。 小主人从小脾胃差,食欲不好,每顿吃的不多,王妃为了小主人能多吃长身体,那可真是操碎了心,没想到在苏家一顿吃了一天的量,怎么不叫他欣喜。 苏若锦没想到躲到工房里来吃,哥哥弟弟与娘亲都来了,董妈妈他们见夫人小主子来了,个个起身让坐,被苏若锦叫住,“你们吃你们的。” 她起身,把娘亲他们带进小厨房,“娘,我下阳春面给你们吃。” 程迎珍点头,都听女儿的。 苏若锦想想,还是掀开了炖汤的大锅,用筷子戳了戳,羊肉火候虽没到,也不差不多了,给娘仨个一人盛了一小碗,“等你们羊汤喝完,我的阳春面也好了。” 有两位贵公子在,苏家人都没吃好,等下午他们离开,晚上放开好好吃一顿。 没一会儿,香桂与毛丫吃好了,她们二人过来把阳春面端到走廊饭桌上。 北方吃面食,哨头、口味都偏重,所以当只飘小葱花的阳春面端上来时,范晏嘉还以为范家的肉菜用完只余光面呢? 烤羊肉吃的不少,范晏嘉觉得自己饱了,吃不吃主食都无所谓,想不动筷子的,结果余光瞄到赵澜居然端起光面不急不慢的吃上了。 范晏嘉:…… 他一眼瞄到底,心道这小祖宗昨天晚上在他家酒楼大半个时辰愣是只吃了三筷子菜,可今天,老师给他挟了不少啊,堆在碗里怕是有两小碗吧! 原来并不是他不吃啊,而是没吃到想吃的呀! 范晏嘉暗暗啧啧嘴,也不知道苏二娘怎么烧的菜都鲜香的很,好像放了什么神秘调料一样。 还真被范晏嘉猜到了,可不就是放了增鲜神器——味精,用小虾米、香茹干磨的细如味精,有它们放到菜里,还能不鲜? 看到赵澜都吃了,范晏嘉也端起碗来,先喝了口汤,结果汤一入喉,他又被鲜住了,忍不住吃第二口……第三口,没一会,一小碗阳春面就被干掉了。 中午吃的东西比在家里两顿的还多。 范晏嘉走不动了,躺在走廊竹椅上看天井里的风景,“苏三郎,你每天中午都吃这么多,然后坐在这里吹风看景,是吗?” 明明很小的院子,都能看到院门口,可他坐在这里就有种岁月安宁的感觉,好奇怪啊! 苏三郎都没得及回他,他转头朝赵澜看过去,“小郡王,要不,咱们天晚再走?” 吃好饭,站在走廊里消食看香桂、毛丫收拾桌子的苏若锦听到这话,什么意思?晚上还要招待一顿?耳朵都竖起来了,听赵澜怎么回?心想,她家这么小,两位贵公子呆不下去吧,应当消会食就会走吧! 结果赵澜这家伙竟‘嗯’了声。 苏若锦以为自己出现幻听,连忙跟从走廊那端过来的香桂进了厨房,小声问道,“桂姨,我没听错吧!” 香桂抿嘴一笑,“连小贵人们都喜欢二娘子做的饭。” 苏若锦:……这两家伙什么菜没吃过,他们为什么留下?向他爹请教学问? 苏言礼坐在书房门口,一边看书一边消食,走廊里的两个竹椅是他与妻子乘凉消食用的,结果被两小公子占了,二人半躺着吹风,竟惬意的不想走了。 066 夏日午后 午后的苏家庭院安静极了,连精力旺盛的苏三郎都睡着了。五月的风吹着,阵阵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时而还会有几片小小的花瓣安静地掉落,落在院子里,飘到走廊里,粘到了二位小公子的身上。 范晏嘉呼呼大睡,他的小厮也坐在竹椅边抻着下巴睡的口水涟涟,香甜的很。 赵澜被花落惊的睁开眼,双瑞连忙弯腰上前,伸手拈了落花,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很轻很轻道:“没事,小公子,睡吧!” 他目光落在院墙边那棵小槐树上,“那是什么花?” “槐花。” 他怔怔的看了会,才缓缓闭上眼。 五月,正是春末夏初之时,像是苏博士唇边那抹最温柔的笑,既不似春时的料峭之寒,也不是盛夏之时的躁热难耐。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亦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 难得的安静,赵澜睡着了。 一觉醒来,舒缓了大半天疲倦,苏若锦起床。 毛丫听到动静,端着盆子轻手轻脚的进来,伺候小主人洗脸漱口。 一把清水抹过脸,苏若锦才从惺忪中彻底醒过来,“我爹娘醒了吗?” 毛丫没像往常一样回她,而是伸手‘嘘’了下,指了指外面走廊,“还在睡,他小厮不让人说话。” 哦,苏若锦想起来了,两位小祖宗没走呢!居然要蹭晚饭,想想,她就觉得烦,这两小子脸皮怎么这么厚,他们这么呆一天,人家的休息日都没了。 哼一声,还是轻手轻脚出了房间,看到廊下两个呼呼大睡的小少年,摇摇头,人家锅里的饭香,她相信,人家的竹椅也好睡吗? 真是搞不懂! 去了工房,大热天,为了不影响廊下小少年们睡觉,工房门关着,董妈妈、大石等人热的汗如雨下,真是作孽,苏若锦连忙让毛丫去小地窖把里面的一点冰都拿出来。 董妈妈伸手制止,“不用,熬熬就过去了。” 工房里,大炉子就好几口,热了中暑怎么办,苏若锦不听她的,连忙让毛丫都端出来,让他们用毛巾裹几块冰系在身上。 才五月啊,工房里这么热,得想办法弄个风扇啊!苏若锦一边伸手帮忙,一边在心里道。 范晏嘉醒来习惯性伸懒腰,被小厮拍了下停在半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赵澜瞌着眼躺在竹椅里,安静的跟着美人似的。 唔唔,传闻晋王幼子美若天仙,虽然做伴读也有个把月了,也惊叹于他的貌美,可还是不及此刻震撼,这家伙简直不似真人啊,好像巧夺天工的神仙之作。 感慨连连,轻轻起身。 小厮连忙朝毛丫招招手,“在哪里洗漱?” “请跟我来。” 毛丫把小厮带到厨房前的水槽前,里面放了个新的小木盆,还有手巾香夷,清风低头看了看,“怎么这么透明,怪好看的。” 毛丫很是骄傲,这可是二娘子做的,别的地方没得卖,但她记得走廊里的小贵人没醒,没回话,只是弯弯嘴,伸手示意他伺候主人洗漱。 范晏嘉拿起手巾洗脸时,突然不由自主的感慨,老师家虽简陋,但不知为何,怪让人觉得舒服的。 苏家人陆陆续续都午睡好了,走廊里的脚步虽轻,却不断,双瑞以为小主子会被吵醒,结果,他依旧安静的躺在竹椅里一动不动。 这是睡沉了。 真是难得啊! 双瑞忍不住又轻轻的把毯子往上轻轻提了提,他提着一口气,害怕把小主人弄醒,一直屏着气,结果小主人依旧睡的扎实。 最后,连皮实的苏三郎都醒来了,他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洗脸涮牙,而是去找苏若锦,“阿姐,你答应我睡好了就有绿豆冰吃、酸梅汤喝。” 苏若锦朝他笑笑,“还有杏皮水。” 杏皮水,即杏皮茶,以杏皮熬制而成,冰镇后口感酸甜解渴,和酸梅汤味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哇哇哇……”多一样好吃的,苏三郎睡意全无,高兴的直蹦。 安静的小院陡然间充满了热闹,众人齐齐朝走廊里看过去:…… 双瑞紧张的盯着小主子。 赵澜睁开眼,一双眼清澈的好像没睡着过似的。 “小公子,你醒啦!”双瑞连忙弯腰,帮着要坐起的小主人拿掉毯子。 赵澜朝院子看看,又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小娃子双手捂嘴,笑眯眯的看着他,想起来了,他在苏博士家里。 “多久了?” 要不是这话,双瑞差点以为主人假寐,确定他真睡了一觉,高兴的回道,“已经申时了。” 一个午觉睡到三点多,人家的床就是香啊!苏若锦无语,现在终于不要捂嘴装哑巴了,他醒了,她就赶紧让工房把前后门都打开。 瞬间,风穿堂而过,工房瞬间凉快了很多。 苏三郎蹬着小腿跑过来,“对不起小哥哥,我吵醒你了,我把最爱的绿豆冰给你。”说完就把棒冰举到赵澜面前。 双瑞一脸带笑,客气的挡了去,“谢谢苏三公子,我家小公子要先洗漱。” 毛丫这才敢过来,“请跟我来!” 午睡醒了,最惬意的莫过于,有垫小饿的点心,有解渴的爽口茶水,坐在廊下一边吃一边享受悠闲时光。 绿豆冰、杏皮水、酸梅汤,阳光透过屋脊,折过树梢,撒到廊下,形成斑驳的影圈,给悠闲的时光渡上了美好的光影。 少年端杯啜饮,时而抬头,时而低头,慢慢悠悠,却是享受的味道。 苏言礼看一廊小郎君小娘子,笑容温柔,他要的岁月就是这样的。 杨四娘推门而进,大叫,“阿锦我来啦!” 苏若锦朝她招手,“阿容快来,我做了新饮子,快来尝尝。” “哇,又有好喝的呀。”刚上台阶,杨四娘顿住脚步,看到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突然端庄道,“阿锦,你家有客人哪!” “是啊,我爹的学生。” “哦。”杨四娘也是七岁小娘子了,见到有生人,突然就淑女了很多,提着裙子端庄上了回廊,朝他们二人微福一礼才走向苏若锦。 苏若锦看她变得据紧淑女忍不住抿嘴笑笑,等她走近,笑着打她,“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淑女的一面。” “没办法,我娘教的。” 067 酸菜鱼 点心茶水吃完,别人可以悠闲悠闲,苏若锦不行,她得带着香桂做晚饭:“阿容,我家有客人没空跟你玩呢!” “没事,我帮你。” 那还是算了吧!苏若锦赶紧把千金小姐往外推:“明天下午我去找你玩。”她可是真正的七岁小娘子,不捣乱就不错了,还帮忙。 杨四娘不想走,那怕站在厨房门口跟里面忙的苏若锦说说话,她都不嫌烦,乐意粘着她。 赶不走,苏若锦只能随她意了,为了不影响做饭,让她捡葱、剥蒜,忙得她没空打扰。 五月间,食材还是挺丰富的,为了做好晚饭,苏若锦特意写了单子让书同去外面买,买了现成的卤鸭、烧鹅,她还做了几道,荤菜有梅菜扣肉、小酥肉、酸菜鱼等,素菜有清炒茼蒿、莴笋炒韭菜、水煮毛豆,还有一道银耳甜汤,主食是韭菜盒子。 韭菜就是小院菜畦里长的,鲜嫩的很,割下来就上桌的那种鲜。 原本还有一只羊腿的,想想太烟熏火燎,又让书同从外面买了冰回来,放在地窖里先冰上,过两天再吃。 为了弄明白苏二娘做的菜为何好吃,范晏嘉也跟杨四娘一样站在厨房门口,一直看她如何做菜,他发现,每做一道菜,小娘子拿的调味料很多,不是放这个,就是放那个,放的眼花燎乱,他都搞不明白。 “苏二娘,你做菜怎么跟我家酒楼里的大厨一样,好多调料啊!” “因为阿锦她就是大厨啊!”杨四娘豪不犹豫的炫耀好闺蜜的厨艺。 范晏嘉:……他好像明白老师家为何穷了,这都是被吃穷的呀! 苏若锦不是他肚里的虫,要是知道这家伙这么想的,估计锅铲子早就挥上来了,还让他吃晚饭,门都没有。 范晏嘉真是一点没想到学习之事,那个不要科考的平阳郡王倒是在书房里看书,看的是地理志一类书,看到感兴趣的地方还问苏博士,“老师去过这地方吗?” 苏言礼点头,“去过。” 赵澜微讶,抬头,“据说有三千里。” “是的。”苏言礼微笑:“十七岁那年,我游学了一年半,从平江府出发,一直往南,最南边到了岭南,然后从西南往北,最后从古都长安东进到洛阳,最后到了汴京。” 然后又从汴京回到平江府参加考举,以为不中的,没想到顺风顺水,第二年便又到了京城参加进士考,又中了,就留在了京城。 很多人读书,可能要费十年二十年才能从秀才、举人、进士一路上来,但苏言礼只要决定参加应试每次都中,二十岁就进士及第,在平江府也是大名鼎鼎记录在官府文册里的。 还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赵澜从早上来你是谁我不想搭理你到现在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我愿意结交的模样。 苏言礼看破不说破,仍旧温和谦逊,跟他讲了讲岭南的见闻,“多山、多族,跟我汉族迥然不同……” 太阳慢慢西沉,霞光映在地平线上,瑰丽绮幻,清风徐来,带来厨房食物的香辣气。 赵澜鼻子一动,加深了吸气,那股香辣气通过鼻端直冲天灵盖。 “阿切……” 苏大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笑着对赵澜说道,“妹妹做酸菜鱼,里面放了茱萸、花椒等辣物,太冲鼻,不好意思,没忍住。” 酸菜鱼? 双瑞朝小主人看了眼,不动声色的笑笑,“这菜这么呛,好吃吗?” “当然好吃。”苏大郎被呛得都打喷嚏了,还是忍不住夸赞自家妹妹,“这可是我……”想到食方子要以娘的名义讲出来,他转了话,“娘与妹妹两人在厨房里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出来的。” “不知苏夫人与苏二娘子啥时琢磨出来的?” 苏大郎回忆道:“大概是两年多前,那一年我们刚搬到徐媪的房子里,天气很冷,国子监发年货,里面有一条大鱼,娘和妹妹寻思了几种吃法,其中这道酸菜鱼,又辣又酸,不仅开胃,吃了还暖和的很。” 两年多前,苏家的日子拮据,没什么油水好吃的,乍然吃到这么好吃的酸菜鱼,引得周围邻居都被‘呛’的吸引过来,包括房东徐婆子。 “徐媪,是不是早上闹事那厮的娘?” “嗯,就是她。”温顺的苏大郎难得皱眉有情绪,不过他没说,就那天,徐婆子以房租威胁要了妹妹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酸菜鱼方子。 甚至还把董妈妈扣下来给她烧各种妹妹想出来的食方子,都不知道拿了多少妹妹的食方子。 范晏嘉被呛得跑到回廊下,“天啊,苏二娘,你放了多少茱萸、花椒,能麻辣成这样,这菜还能吃嘛!” 杨四娘被呛回了家。 “范小公子不习惯,可以不吃。”苏若锦假笑一声,终于都把菜做好了,她让香桂与毛丫两人赶紧摆桌,吃好了赶紧把这两家伙送走。 虽然不满意什么酸菜鱼太呛人,但范晏嘉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蹭饭,呛人的菜不敢吃,但梅菜扣肉、小酥肉好吃啊,特别是小酥肉,炸的金黄灿灿,吃到嘴里又松又脆,嚼的停不下来,要不是在老师家做客,他差点抱着盘子一个人把它干掉了。 谁都没想到长得如花似玉看着就娇气的赵澜居然喜欢重口味的酸菜鱼,不仅喜欢嫩白滑溜的鱼片,还喜欢里面的酸菜梗与豆芽,看着吃的厮厮文文不急不徐,不知不觉竟干掉了一盆的四分之一。 苏言礼:…… 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么来的吗? 这一天对双瑞来说,真是不操心的一天,不管是吃还是休息,还是脾气,今天的小主人表现都是极好的。 吃完走人,双瑞谢苏家谢的很真诚,甚至想,等下次再来,一定带厚重的礼物过来。 赵、范二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吃的心满意足的回家,晃晃荡荡,看街上行人,五月的夜晚还真不错。 范晏嘉回味苏家的一天,忍不住说道,“小郡……” “子瑾。” 范晏嘉嚯的看向赵澜,这是让他叫字?那他们以后就是亲密的伙伴朋友? 068 礼中人参 昨天晚上一顿大餐都没让赵澜亲近一分,没想到苏家之行,到是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范晏嘉暗暗欢喜,谢天谢地,谢谢苏二娘做的好吃的菜,他这个伴读活终于好干了。 从善如流,范晏嘉笑道,“好,子瑾,不过我没到二十岁,还没有字,你就叫我晏嘉吧!” 赵澜点点头,“明天国子监见。”说罢拉缰扬鞭绝尘而去。 范晏嘉:……刚以为小郡王好伺候呢,怎么说走就走不聊聊吗? 主仆二人一直到看不见赵澜才回过神,慢慢当当的回府。 打发走了两位小公子,苏家生活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频道。 苏若锦累得洗漱完就往床上躺,被她娘拽起来,“阿锦,小郡王和范小公子带过来的礼你还没看呢?” “羊腿不是吃了嘛!”苏若锦在床上打滚,她现在脑子里想着铺子的事,没空留意两个中二少年带的礼。 程迎珍道,“还有糕点、布匹、人参……” “啥?”苏若锦猛的坐起,“多少年的人参?”大补之物啊,刚好给娘吊乌骨鸡汤吃。 程迎珍被女儿一点不客气的样子惹的哭笑不得,伸手拍她,“给你爹看了,至少二十年以上。” 人参年头多就是好这个是不变的事实,十年参和十五年参的药效和价值也是天差地别,如果真有二十年以上,那还真是值钱。 苏若锦啧啧嘴,“不亏是晋王府。”出手就是阔绰。 程迎珍又拍女儿,“虽然我没学过当家,但是人情都是礼上往来,人家送什么,我们也要还回去的。” “不是说有五十年、百年老参的嘛,二十年的不贵吧!” “再瞎说我可真打你啦!” “娘!”苏若锦抱住她娘胳膊,“拜师礼,除了二十年人参,其它也没什么,咱们也回请他们吃两顿饭了,礼清了啊!” 程迎珍:……清了。 到底是小孩子,程迎珍从女儿房间回到卧室,再次问夫君,“官人,那人参收着不要紧?” “收着吧!”拜师礼跟收礼收贿没关系。 程迎珍这才放心:“那就好。” 徐婆子听说儿子被晋王妃的眼珠子绑到了姐姐面前,中午饭都没吃就去晋王府找姐姐,结果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被拦在晋王府小门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的托人、寻人想让姐姐把儿子送回家。 一直等太阳落山也没等到姐姐把儿子送出来,完了完了,姐姐也救不了旺儿,怎么办……怎么办…… 侄子跟肥猪一般被绑在徐嬷嬷的管事房前,瘫在地上,被太阳从早上烤到太阳落山,晒的就剩一口气。 徐嬷嬷坐在房间里,在得知侄子为何被绑到她面前时,就用破布把鬼哭狼嚎的侄子嘴给堵上,敢在王府里鬼叫,真是不要命了。 她一边气妹妹在外面给她惹事生非,一边想着怎么应对,又要寻什么样的机会才能把侄子救出来,如果救不了侄子,后果是什么…… 一直寻思到晚饭时间,看到丫头婆子们往王妃主院送菜,眼珠一转,终于寻到机会救人了。 晋王妃身边有四个管事嬷嬷,分别是管账的、打理庶务人情往来的、管理人事仆从的、伺候衣食住行的,徐嬷嬷就是那个管理人事仆从的嬷嬷,对于王府的下人们来说,她手中有实权很吃得开,买丫头有人塞银子、进来的丫头们的月银,她想贪多少也能贪多少,一年下来的黑色收入真是比一个小京官滋润多了。 站在门口,把一个奴婢的卑躬屈膝的忠心姿态调到恰到好处之时才轻手轻脚的让门口丫头通报。 晋王妃正在等小儿子,桌上的菜都冷了,都似没看到,听到丫头传禀,冷冷的撩起眼皮,一脸严肃,吓得小丫头大气不敢喘。 也不知道儿子在外面玩的怎么样?今天一天不在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会不会又饿到胃难受? 徐嬷嬷见王妃不见她,拿出杀手锏,朝厅内磕头道:“回王妃,老奴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开胃食方子,风味独特,肯定对小郡王的味口。” 一听到徐嬷嬷有新食方子,晋王妃表情才不那么严厉,“让她进来。” “是。”小丫头小心翼翼的退到门口,朝徐嬷嬷瞥了眼,才让她进去。 晋王妃冷冷的扫向进来的徐嬷嬷,一身凌厉,让人生畏。 这种气氛,徐婆子什么花腔也不敢耍,双手捧上水晶鸡的食方子。 晋王妃身边的一等丫头得到示意,伸手接过,亦双手呈给晋王妃,她低头一看,水晶鸡的做法很简——隔水蒸,讲究鸡的大小与火候大小而定,一般一刻钟,如果蒸的时间过长鸡肉会不够嫩滑,时间过短则会不熟。 她把食方子放到桌边,双眼微紧,“徐素巧——” “老奴在——” “这几年,要不是那道酸菜鱼还能让澜儿吃下点饭,你还能在我身边做管事嬷嬷?” 徐嬷嬷吓得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头磕的嘭嘭响:“老奴约束妹妹不力,老奴该死……” 门口小丫头高声回禀,“小公子回来了!” 晋王妃不耐烦的神色在听到小儿子回来后立刻变成慈母笑意:“澜儿……” 赵澜望了眼踡跪在地上的徐婆子,勾了勾嘴角,懒意洋洋的坐到她母妃身边,“母亲怎么还不吃饭?” “这不等你嘛。”说完,转头,立刻变得严厉,“还不滚。” “是是,老奴马上滚。” 一个管事,王妃居然连一点面子都没给,众仆知道,徐婆子不得王妃喜了,这管事之位怕是…… 徐婆子忍辱藏屈的退出了王妃膳厅。 赵澜慢悠悠的来了句,“母亲为何不把她打发卖了?” 晋王妃嗔怪他,“他男人是你爹身边的管事,那是说卖就卖的。” 赵澜耷着眼皮道:“他们两口子在康元坊置的宅子连五品官员都赶不上,是不是过了?” 晋王妃为何喜欢小儿子,平时带他在身边,看他一句不说,可是什么事一点就通,简直就是一个门阀世家的好继承人,可惜不是世子,只能委屈他了。 069 忙铺子 上肠粉 从小到大,赵澜因脾胃不好厌食,对什么吃食都提不起兴趣,晋王妃为了能让他多吃一口,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寻遍大胤朝搜罗各式新奇吃食,每天不重花样,不仅没能让他多吃几口,有时还让他吃吐了。 晋王妃那叫一个急啊!再不吃,这小子要把自己饿死了怎么办? 直到徐嬷嬷献上那道酸菜鱼,辣味冲鼻,引得赵澜第一次主动提筷子,直到今天,他还记得那袭卷唇舌的麻辣之味,让他破天荒吃了一小碗饭,终于有了饱腹之感。 不过,没有比较,就没有优劣。 今天在苏家吃到的酸菜鱼,除了麻与辣,还有扑鼻而来的鲜香气,引得他食指大动,坐到饭菜上,挟一块入嘴,鱼肉细嫩麻香辣,酸汤开胃,味道鲜美的根本停不下来。 再看看桌上已经冷掉的酸菜鱼,赵澜扯扯嘴角,起身,“母亲,儿累了一天,回去休息了,你慢慢用。”说着,人已经跨出膳厅。 晋王妃连叫带喊也没把小儿子叫住,“这孩子……”让大丫头找双瑞打听,“看看澜儿今天都吃了什么,要是没吃东西,赶紧把夜宵准备起来。” “是,王妃。” 出了主院,赵澜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让三泰准备马车。 “小公子,你要去哪里?” “见沈先生。” 三泰听到小主人要见沈先生,高兴的双眼一亮,“小的马上就去准备。”这就意味着小主人愿意接手王爷安排的差事了。 初夏的夜晚,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皎洁的光芒洒向大地,仿佛给大地洒上了一层银光。清风吹来,街道边依依杨柳被风轻轻地拂动着,温柔而静谧。 一座普通小宅静静的立在夜色中,月色与窗口溢出的灯光溶为一色,朦朦胧胧。 花平瘫在椅子上躺尸,沈先生催他几遍,“还不去看工地?” “门锁着呢,怕什么。” 一个被精心培养的人才居然被一个小娘子吆喝去看工地,沈先生想想都感觉好笑,“我怕你的月银不够赔小娘子的材料钱。” “怎么会?”花平不满的瞪眼。 “怎么不会?”沈先生叹气,“官家年事已高,皇子们争储,晋王殿下为了不站队,明着晋王府还管着察事,实际上,把察事丢给小主人,跟放手不干没什么区别,以后这月银嘛……” “不会吧!”花平不淡定了,一骨碌爬起来,“小主子应当有自己产业付得起我们月银吧!”那可是二十两,再加上他在市面上帮闲跑腿捞的外快,能天天泡在茶馆里,现在居然没了? 沈先生给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啊,真要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啊!” 沈先生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啊! 他的好日子啊!花平正在抓狂以后要跑多少腿儿才能天天泡在茶馆里,门外响起动静,一个隐匿值卫传来暗号。 沈先生与花平齐齐听懂了,惊讶的相视一眼,“小主人怎么来了?” 二人齐齐出房间去迎接他。 天气渐热,装修铺子更为辛苦。 明面上书同是苏家管家,苏言礼上值没空,所有的事都是他跑,实际上,书同就是个跑腿的,身边跟着的小厮——他的小主人苏二娘才是真正的管事。 一方面,苏若锦前世装过好几个铺子确实有经验,另一方面,这次跟在书同叔后面手把手教他、给他把关,等下次要是再有铺子,书同叔便能独挡一面了。 人嘛,总是要培养的。 一边忙装铺子,一边董妈妈带了客户意见回来,“二娘子,好多客人问有没有新吃食?” 有当然是有,可很多小铺子一辈子只卖一样早点,那怎么办? 一般只有两种结果,一个是没什么花样,客人群体不多,一辈子只能混个温饱;另一个,虽然也没什么花样,但把味道做到极至成为别人无法替代的特色早点,铺子满地开花,日进斗金成为大老板。 苏若锦不想成为第一种,第二种嘛想要做到极为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目前,她还做不到,那就只能用多种吃食吸引大众多赚钱啦! “上。” 董妈妈问:“上什么?” 苏若锦神秘一笑,“先不告诉你。” 她要做的是后世南方一道传统小吃——肠粉。 肠粉种类很多,主要两种:一种是布拉肠粉,以品尝里面的馅料为主,它的肠粉浆大部分是使用粘米粉再添加澄面等做出来的; 另一种是抽屉式肠粉,它的肠粉浆是使用纯米浆做成,主要品尝肠粉本身和酱汁调料! 苏若锦要做的就是抽屉肠粉,洗好江米做的粉,用特制的薄皮盆,薄薄地铺上一层米粉糊,敲个鸡蛋用筷子划拉几下,再放上少许炒好的瘦肉丁、葱花等,把薄皮盆放入到滚开的水中,轻轻晃动,直到表皮起泡推成长条浇上酱汁就可以了。 皮白、蛋黄、葱绿,又裹肉浇酱汁,色香味俱全,既美味又营养,吃上一回便叫人爱不释手。 苏家个个爱吃,苏三郎甚至大叫,“阿姐,你为何不早点想出来呀,叫我少吃好多呀!” 苏若锦:……臭小子居然还怪上她了! 不过,肠粉确实好吃,也是苏若锦的心头好,她也吃了两三份才觉得过瘾。 董妈妈若有所思,心道,前两年苏家的日子不好过,没钱买食材,另一个,徐婆子一直虎视耽耽的盯着苏家,每当二娘子琢磨出新吃食,她总有办法弄到手,虽然每道食方子里没有调鲜料——味精,但不管是炙、烤、炖,二娘子做的不是火候把握的好,就是调的料汁、搭配的食材好,总之就是好吃,那徐婆子虽然学了去,肯定做不出二娘子的味道。 果然,苏家人都认可的肠粉一上摊就被抢了个精光,第二天一早,有人怕抢不到竟早早的就到摊子前排队,官署衙门还觉得奇怪呢,怎么大家都早起上值了? 苏若锦是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不敢说一个小小的早食摊子能让朝庭公务员早起上值,她还没这么大能耐。 早饭铺子装的很顺利,一直到六月中旬要装好时,苏若锦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一直想抢食方、占铺子的徐婆子竟一次也没来闹过。 晋王府把徐家处理了? 070 开业啦 书同忙,苏若锦请花平去打听。 一张竹椅放在穿堂口有风吹过凉爽宜人,花平躺在上面惬意的很,没听到苏二娘话似的,闭着眼,一动不动。 苏若锦盯着。 他还是一动不动。 她眉头动动,突然一笑,转头,故意说道,“书同叔,你热不热?” 六月天,书同跑里跑外,当然热,想也不想,“我想吃五彩棒冰。” “好啊!”苏若锦笑眯眯的盯着竹椅上的人,见他掀起眼角,目光一下子对上,“花平叔也想吃?” 嚯一下,花平闭上眼。 他才不会被小屁孩们吃的五彩冰吸引,不就是冰里加了各种食材颜料汁嘛,不都是冰嘛,味道都一样,他才不稀罕。 “那好吧,书同叔,我们回去。” 二人转身,朝忙活的工匠们喊道,“等下有绿豆汤,里面放了冰,大家随意喝啊!” 正在做水塔的工匠大师傅走出来,“谢谢小东家啊!” “师傅客气。” 走出院门时,苏若锦又朝堂口看了眼,见花平正翘着头,看到她,倏一下,又仰下去一动不动。 她无语望天,让他看院子就看院子,花平叔还真是懒啊,连美食都吸引不动,无奈道,“叔,还是你去打听吧。” “行。”书同骑上小毛驴打听去了。 天气太热,拢好太阳帽带子,苏若锦直拨小腿跑回家了。 回到家,杨四娘正与苏三郎在廊下玩抓石子,叽叽喳喳的,她娘坐在卧室门口廊下一边看着摇篮里的小弟,一边裁衣做裳,夏风吹过庭院,带来宁静美好。 “娘——”苏若锦喘着气上了回廊,一屁股迈在小凳上真歇气。 程迎珍放下手中针线活,连忙进小冰窖拿女儿做好的冰块果汁,放到廊下小桌上,“阿锦,等冰意去了些再喝!” 女孩子还是不能吃太冰的东西。 “知道,娘。”苏若锦说道,“给哥哥、薛五郎二人先倒一杯!” “我们也要……”苏三郎与杨四娘二人早围到小桌边了,馋兮兮的望着漂亮的冰块果汁水。 也不知道阿锦是怎么做的,冰块不仅是圆的,里面还有小花、绿叶,飘浮在桃汁里,漂亮的让人都舍不得渴。 苏若锦跑累了,懒得动弹,直朝他们笑笑,“都有。” 杨四娘端到一杯,左看右看没喝,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阿锦,要是奶茶里放上这么好看的冰块,小娘子们会不会更喜欢?” “冰贵且少,确定让你娘往奶茶里放?” 杨四娘失望的鼓起嘴,“京中的小娘子们肯定都喜欢。” 那肯定的,这么好看的东西,谁不爱?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只要天一热,人们都会想方设法来降暑。现代人可以吹空调吃冰的东西。那在落后的古代呢?他们只能用冰了。 古代大部时候是用冰窖存冰之法,人们会用硝石制冰大约是从宋代开始,苏若锦穿到了类宋的胤朝,也许已经有人会用硝制冰,也许没人会,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硝石是古人在开采火药的过程中发现,所以开采火药是官府行为,小老百姓是接触不到的。这次能做出圆圆内里有花的冰块,所用到的硝石是通过薛主事得到的,这种东西,目前只有工部才有,一般人是得不到的。 所以奶茶里放好看的冰块是不现实了,只能偶尔自己动手做做图个乐子。 苏大郎与薛五郎也端出漂亮的冰块果汁来到廊下吹风歇歇,加入到小娘子们的聊天当中。 薛五郎问:“阿锦,你问我爹要硝石,是为了做炮仗吗?”苏家铺子眼看就要开业,做炮仗很正常,“可是买现成的不更省事吗?” 程迎珍与苏三郎还真不知道苏若锦拿销石回来干嘛用的,只有苏大郎知道,他还上手帮忙了,他看向妹妹。 苏若锦说起谎来眼睛也是眨的,但小屁孩们看不出,“哦,我想自己做几个玩玩,结果水不心撒在上面,硝石都溶没了,估计还得跟你爹讨些来,方便吧!” 夏天还很长,再弄些硝石来制冰,好像也不错哈! 薛五郎也不知道他爹同不同意,反正他很大方的同意了,“我天天在你们家学习,也不要束脩,我爹肯定会给的。” 苏若锦:……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 苏大郎:……他这个同窗还真大方,低头喝一口,凉意沁人,夏天真好! 傍晚,书同叔回来,告诉苏若锦为何徐婆子不来捣乱了,“她姐姐管事差事被捋出了王府,她姐夫的差事好像也降了,反正在晋王府不得宠了。” 苏若锦皱眉,“还有没有别的?” 书同脸色不太好。 她猜肯定跟食方子有关。 果然,书同瘪嘴:“徐婆子的姐姐把康乐坊的大宅卖了,盘了一家酒楼做生意,卖的都是二娘子你曾做过的菜。” 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美食就是拿来给人享受的,要是她能做出名堂出来,那也是她的本事。 “可是一个食方至少价值百两,徐婆子至少得了我们十个菜方子,那得多少银子。”书同不甘。 苏若锦没觉得什么,事情有了结果,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们去办酒楼赚大钱了,应当没空再打她早餐铺主意了吧! 苏若锦现在还不知道,有了晋王妃眼珠子这尊神,徐婆子等人目前反正是不敢造次了,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六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苏家早餐铺子低调开张啦! 苏若锦不让他爹请假开业,但铺子明明养活了一大家子,苏言礼怎么能不请,女儿小小年纪就养家,他这个爹要是连个假都不请,那他成什么了。 齐家院子变成苏记早餐铺,不再是前面一小间铺子后面院子住人,苏若锦把前铺跟后面打通,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早餐食肆。 进门,三大排桌子,一路往里每排十张,可同时容纳一百多人吃早餐,成了西桥巷一带最大的早餐铺子。 为了方便师傅们早起做生意,铺子后面留了宿舍、工房、储藏间等,一应俱全。 大石二石兄弟俩每人一间,以后就不要挤苏家的小杂间了,二人高兴坏了,这单间比他们老家的房子不知漂亮多少倍,恨不得一辈子都住这样干净又明亮的大房间。 苏若锦为何不让兄弟二人住一间呢?她有私心。 071 为难人 冯大石不是有媳妇嘛,若是来京城,兄弟二人住一起多不方便,不如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到了。 远在里山屯的大石媳妇打了个喷嚏,“大石好像想我了。” 苏若锦不地道的笑了,条件好福利好才能吸引更多的人给她打工赚更多钱啊! 大石根本不知道小东家的算盘珠子已经拨到妻子头上了,他高兴的就差在床上打滚,这大房间以后就是他住了,太幸福了!一定要把妻子带过来享受一下。 这还怪小东家嘛,自己往里钻,可怪不得人家贼了。 鞭炮放了,喜糖发了,早上铺子买一送一的活动也做了,一直忙到中午,铺子里的人才得空歇歇。 程迎珍还是第一次来看自家铺子,苏言礼抱着小儿子献宝似的给妻子从外介绍到里面,到厨房间看到二石开水龙头洗菜,她眼都睁大了。 “自来水?” 可不就是自己来的水嘛,苏若锦大笑,“娘,你真聪明。” 程迎珍伸手就拍女儿,“臭丫头居然笑话你娘。” 她笑嘻嘻的躲到爹身后,“娘本来就聪明啊!” 真是拿她没办法,程迎珍怪嗔一眼,继续看厨房。 为了节省人工、时间成本,苏若锦除做了水塔让用水变得方便外,还做了柜子、置物架,洗碗槽等一切方便好用的物件。 程迎珍好奇水怎么来的,苏言礼带她来到厨房外角,屋顶上架了一个大水箱,水箱边上有吊绳,刚好大石在水井边打水,打好后,把桶系在绳端,屋顶上,二石拉绳子,水桶直往上升,转眼间就到了屋顶,把水倒进水塔,然后水通过管道流进厨房水龙头,打开就能用了。 这么一截水管、两个水龙头,苏言礼请邻居薛主事整整做了一个月才做好的,而薛主事动用自己的工部关系,真是把工部工匠们就差折腾了个遍才做出来的。 代价就是,苏家提供的图纸无偿给了薛主事,至于薛主事怎么用这个图纸想得到什么好处,那就不关苏家什么事了。 吊水桶上去的倒不是滑轮,而是用了类似于杂耍中的空竹当简易滑轮,简单实用又省力。 “以后每天早上打满一大水箱,差不多够用一天,这样就省得整天往井边跑,节省时间。” 程迎珍心痒痒的,“阿锦,要是我们家里也装这个,是不是省得打水端水?”就不需要那么多丫头婆子了? 苏若锦笑着点头,“娘,等我们有钱买大房子了就装上水笼头。” “好好。”程迎珍高兴的期盼拥有自己的大房子,到那时,她一定让阿锦把房子打扮的漂亮又实用。 中午时分,苏家人没回去,就在铺子里做了中饭庆祝开业,连主带仆,一桌十个菜,吃的呼哧啦满足。 吃好后,苏言礼、程迎珍夫妻带着小四郎回去,苏若锦跟书同还在铺子里忙活,开业第一天,各种事要归整,忙得很。 苏大郎帮妹妹记账、整单子,坐在柜台后,有模有样,像个小掌柜。 花平歪坐在柜台边餐椅上,看苏家人忙的就差脚底板冒火,他还有闲情抠着刚冒的胡茬,突然开口,“苏二娘……” 苏若锦正让送面的卸货,听到花平叫他,转头,“叔,啥事?” “你要掌柜吗?” “要啊!”她正寻思到哪里雇账房比较合适呢? “我推荐个人给你?” “好啊!” “此人腿脚有些不便……” “只要会算账,我就要。” 小铺子用人成本不能高,古代能写会算的实在少,遇到一个价钱可不小,苏若锦正愁书同叔要被拴在铺子这边了,没想到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太好了。 “行,那我去叫他过来让你试试。” 没想到懒人花平叔,总能在关键时候帮上忙,显然是个干大事的呀! 苏若锦乐得正龇牙,花平一脸嫌弃的出门喊人。 不知是瘸腿老叔正好闲着还是花平本事大,反正没一会儿人就被叫过来了。 “姓黄,名顺。”花平介绍:“大家都叫他黄瘸子。” 苏若锦可不是把人请回来叫瘸子的,她甜甜一笑,“黄老叔,你会记账是吧。” 黄顺一脸褶子,纵横交错,好像从荒漠穿过戈壁一般历尽沧桑,脸上写满了故事。 明明才四十出头,经常被人看成五六十老头子,黄顺已经习惯了,面对六七岁的小东家,并不多热情的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苏若锦叫苏大郎让一边,让黄老叔上前记账,站在边上看他腾写今天各式送货条子、早上收入、及食材支出,用的竟是四柱账法,果然是个老账房。 她当下拍板:“就黄老叔你了。” 刚才还没精打彩准备找个地方混日子的黄顺讶异的抬头,小娘子竟懂看账,这才几岁? 花平好像他肚里的虫子,嗤笑道,“人家爹可是国子监五经博士。” 原来如此! 黄顺比刚才恭敬了很多。 中国古代计账中有四柱账法,即包括旧账余、新附、支出、剩余四部分,比收、支、余的三柱多出一部分,是完善、先进的财务记账方法。 五经博士又不是全科博士,古人对知识分子盲目的崇拜还挺有意思的,苏若锦暗自笑笑,面上不显,直接让黄顺接了账,让苏大郎帮她过称收货,倒不是苏若锦有意使唤哥哥,而是什么事都让他了解,怕他读死书,将来成为书呆子。 忙到下午三四点正准备回家,毛丫从外面进来,“二娘子,大人说晚上有客人过来,问准备什么招待?” “什么客人?” “大人说有范侍郎、韦祭酒、方司业及同僚们,大概有十几人。” 这是来庆祝苏记早食铺子? 这阵仗是不是有些大了?可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她还能准备什么? 苏若锦准备去酒楼订酒席,毛丫又道,“范侍郎点明就在铺子里简单吃点。” 苏若锦:…… 这是为苏家省钱,还是要她小命?让她拿什么招待客人? 苏若锦抓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 范大人不带这么为难人的。 072 吃嗨了 左思右想后,苏若锦让大石与香桂别去相国寺摆摊了。 香桂问:“二娘子准备让大人们吃烧烤?” 苏若锦摇头,赶紧去厨房看董妈妈鸡汤吊的怎么样,鸡肉有没有烧烂乎。 “火候还不到,要是当菜上桌,到是刚好。” “那正好。”她拍心口,幸好鸡肉都还在。 她想到用什么招待这些大人了,赶紧指挥香桂他们忙起来,食材一样一样的搞起来,等到夜幕降临,大人们来了肯定赶得上吃。 苏家小铺子开业,苏言礼没有告知身边的同僚,连邻居都没请,他只是个八品小官搞了个早食铺子犯不着请他请你,自家搞个仪式即可。 他真不知道范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范大人今天去国子监了解儿子与平阳郡王的情况,听说苏言礼请假,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让长随打听,结果得知早食铺子开业。 有了营生,以后俸禄不够用就有了贴补,这是好事啊!范增贤忍不住过来凑个热闹。 在官场上,一个有权力的上司是不会随意有什么举动的,对于能升到从三品侍郎的范增贤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让长随拎了糕点、鱼、肉过来了。 明眼人都看出,范大人就是为苏言礼撑场来了。 国子监祭酒韦大人笑着附合,“那老身也跟范大人去凑凑热闹。” 祭酒都来了,什么司业、同僚还能不来吗?谁敢得罪考校百官的吏部,如果有,要么背景比范大人硬,要么不想混了。 反正想混的都来了。 晚风徐徐,油灯初上。 从马车上下来,纵横交错的小巷子里到处都是晚归的人们,在巷口皮闹的儿童热闹喧哗。 十几位大人走在巷子口,盛况引人注目,附近的居民、孩童纷纷驻足遥望。 苏言礼走在前面,指着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铺子道,“这就是我家的小铺子,简易寒酸,还请大人们不要见怪才是。” 范大人笑道,“我倒不知道予之什么时候竟这么会说话了!” 苏言礼被老大哥般的范侍郎说的老脸一红,站在红灯笼下倒也不显,仍旧谦逊的笑笑。 书同看到大人们都来了,一边迎上去,一边让身后的毛丫赶紧去通知二娘子。 为了迎接大人们到来,原本三排桌子,跟班级里开晚会一般,把桌子都沿四周放,中间放了一口大炉子,原本是用来蒸小笼包的,此刻,炉子上放着一口大锅,里面的浓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好像欢迎范大人一般。 很是新奇! 范增贤又朝四周桌上看过去,摆了一溜排的盘子,盘子里放着竹签串好的食材,有肉类、疏菜、菇类、豆皮等,甚至还有鱼片、活虾。 “予之啊,我说简单点,你这可不简单啊!” 忙了半天,苏言礼正在家中准备明天的书案,客从空中来,他都没来得问女儿准备什么,看到大堂里摆成这样,也没看明白是什么,说拔霞供吧,那为何要把菜都串成串,可要说烧烤吧,明明没有烤架。 看来阿锦又弄出新吃法了!他朝站在传菜口的女儿笑笑。 苏若锦咧开小嘴笑笑,但人没上前。 书同是小主人的嘴替,连忙向范大人解释,“回大人,是钵钵鸡。” 钵钵鸡? 钵钵鸡来源于蜀地乡村,因其具有麻辣爽口,风味独特、完全不同以往的烫食热吃的用餐方式,食用方便,丰俭可控,完全可据个人所需按串取食,菜品丰富,可荤可素,可麻辣可清淡,简直能合百人百味。 主料鸡熬成汤,拿出熬好的鸡,可以切成片串成串,也可以直接放在调好的辣汤里,汤醇味浓,鸡肉细嫩,麻辣鲜香,简直就是下酒神菜。 “很有特色啊!”自从上次吃了苏家的烧烤,范大人一直念念不忘,他特意叮嘱了句‘就在铺子里吃简单点’就是为了此刻啊! 话不多说,赶紧开吃! 书同见范大人迫不急待了,赶紧上前问:“大人,钵钵鸡的料汁需要根据你的口味调,你需要微辣、中辣,还是很辣?” “有什么区别吗?” 毛丫手捧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三种辣度料汁,拿了小勺子给大人试辣。 范大人试过后选了中辣,如法炮制,后面大人们依次选了他们能接受的辣度。 苏若锦没想到最后两个竟是赵澜与范晏嘉,这两家伙居然也跟来蹭饭,暗暗撇了下嘴。 京城酒楼何其多,但不管那家酒楼也不管什么菜式,从来没有苏记这样的吃法,包括范大人在内的一行人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个个把调制好的钵钵鸡汤汁放在面前,自己亲自去四周围台上找喜欢吃的食材,然后放到中间大汤锅里涮熟,再放到有冰块的调料汁里。 食材由烫变冷,再吃到嘴里,那味道简直绝了! “啧啧!”范大人忍不住感叹,“开胃又有趣,太有意思了!” 范晏嘉快乐的像头小马驹,东跑西蹿,陶钵里很快放了一大堆串串,跑到苏若锦面前,一边吃一边低头小声问,“是你的主意吧!” “我跟娘一起想出来的,不好吃吗?” “好吃,当然好吃。”范晏嘉吃的嘴包不住食物,很没贵公子形象,苏若锦偷偷笑了一回。 钵钵鸡是平民快餐,苏若锦还怕大人们不动手,见他们都动手吃上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转身坐到柜台里边休息。 没想到大人们一个个看着斯文,战斗力却是杠杠的,没一会儿围桌上的的食材少了大半。 苏若锦赶紧去后厨让大石兄弟再帮忙串食材,等他们把串好的食材端出来时,十几个大人围着中间炉子,喝酒抢串串,竟吃嗨了。 氛围热烈的很。 赵澜依旧吃的很斯文,他坐在主位,不管想吃什么,都是双瑞过去给他拿、给他涮,涮好后端到他面前,他再把食材放到调制的料汁里蘸着吃。 这家伙选了最辣的,苏若锦就暗自纳闷了,老是吃这么辣的,不上火吗?牙龈不肿痛?还有脸上怎么没有青春嘎达豆?居然还这么貌美如花,不科学吧! 十二岁的少年开始进入青春了吧! 苏若锦摸了摸嘴巴,她正在换小米牙,前几天门牙侧边还掉了一个呢,幸好门牙已经换好了,要不然两个豁口还真不好见人。 073 一铺两用 男人们一旦喝起酒来,那铁定要闹得很晚,苏若锦年纪小熬不住,董妈妈让毛丫送小主人先回去,“余下的事就交给我跟书同。” 苏若锦困得眼睁不开,点点头,跟苏大郎先回家,毛丫送他们兄妹。 三小只困意倦倦的往回家走,还没出巷子,赵澜的马车过来,双瑞点头哈腰,“苏二娘子,请上车。” 原本打瞌睡的苏若锦一下子惊醒了,她跟他不熟啊,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苏若锦呆呆的不肯上马车,范晏嘉伸出头,“苏大郎、苏二娘,小郡王好心,赶紧上来吧!” 哦,这家伙还真是好心! 苏若锦被毛丫抱到马车厢里,又把苏大郎拉上来,马车这才嘚嘚前行。 赵澜是个锯嘴葫芦,高冷的坐着,范晏嘉不一样,他连三四岁小孩都玩得来,不说话时是矜贵小公子,一旦开口,就是个话痨。 “苏二娘,要是我家酒楼里的烧烤氛围像你家今天晚上就好了,那酒楼肯定赚钱。” 现在不赚钱吗?苏若锦只在心里问了句,面上一副打瞌睡的小萌娃,“啊!”她捂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躺下睡大觉,她太累了,才不想知道别人家酒楼赚不赚钱。 范晏嘉好像没看到小娘子的困意,沉浸在我要拿出什么招才能让酒楼烧烤的生意跟今天晚上的氛围一样好。 赵澜瞄了眼一个自顾打瞌睡,一个自言自语,嘴角微翘,真是鸡同鸭讲。 桂花巷子很快到了,三小只下马车,苏大郎刚要说声客气话,马车调头离开了。 一直闹到半夜,范大人才回到府里,一身酒气,范夫人眉头直皱,“这是在哪喝的,醉成这样?” “没醉……没醉……”与国子监里一群文人打交道,范增贤没什么压力,身心很放松,吃的嗨,喝的更嗨。 范夫人哼一声,亲自给他洗脸更衣,伺候他上床。 范大人一边醉熏熏的往床上躺,一边说道,“真是奇了怪了,苏家的烧烤、苏记的钵钵鸡总能吃出轻松愉快的感觉,让人吃了一次又想吃第二次……” 范大人念念叨叨睡着了。 范夫人却被他念的睡不着。 踏春那次,她也是亲眼所见,范家的烧烤那么火,所以她才要了苏家的料汁把烧烤弄到酒楼里,没想到生意也不怎么样?难道是场所不对? 吃这种烧烤就要在野外、街头? 一觉醒来,已经第二日九点多,开业真是太累了,躺在床上,听外面程迎珍忙碌的脚步声,苏若锦放空大脑,又赖了会床才慢吞吞的起来。 走廊里,除了苏三郎站在苏四郎的摇篮边,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娘……” 程迎珍从厨房出来,她正在忙中饭,“醒啦!” “毛丫姐呢?” “去铺子帮忙了。” “大哥呢?” “在书房读书练字。” 苏若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去洗漱。 雇工、仆人都在铺子里忙,家里只余程迎珍娘几个,整个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简简单单吃了个午饭,稍为休息了一下,苏若锦又带上她的太阳帽要去铺子。 “昨天都累了一天,今天不能在家里休息吗?”程迎珍劝女儿:“反正书同、董妈妈都在那边!” “铺子刚开始,还没走顺,等大家都熟悉了隔三差五去看看就行。” 程迎珍劝不住女儿,随她去忙,“我让大郎陪你去。” “娘,大白天的,不用。” “不行,我不放心。”程迎珍去喊苏大郎,一边还念叨:“早知道就不让毛丫去铺子那边了,以后呀,你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女儿人小,程迎珍怕被拍花子拐走。 骗是不是骗不走的,就怕强行抱走,苏若锦还真怕拐子这招,她心再大,身体就是七岁的,这个做不得假。 考虑要不要苏大郎陪时,毛丫回来了,“二娘子,附近的住民问,烧烤摊子能不能摆在巷子口,还有能不能把昨天晚上大人们吃的那个钵钵鸡加上,他们也想吃。” 住民的提议,让苏若锦双眼一亮,是啊,为什么舍近求远呢?在家门口卖不是更好吗? 同意,她完全同意,小腿直奔,跟毛丫去了铺子。 大石、香桂一听就在铺子门口卖,他们也很高兴,不要每天跑那么远东西搬来搬去,真是省力又方便,完全赞同。 “那我就让书同叔对范家铺子讲一声,让他们传达给范夫人,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 书同便去了相国寺范家铺子,铺子掌柜真想对苏家仆人说门口以后不好摆了呢,没想到苏家人先开口说以后不来相国寺卖烧烤了。 难道秦妈妈对苏家人说了?掌柜虽纳闷,但事情不要他开口就解决了岂不是更好,也顺便打听了一下,“你们这是……”听谁说的还是有什么其它地方了? “我们家买了个早食铺子,铺子下午晚上都空着,我家主子说不如就搬回自家铺子门口卖,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了。” “客气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掌柜的还以为秦妈妈先去说了呢! 书同兴高采烈的走了。 掌柜转头看向自己经营了好几年的古书铺子,从今天起,它就要变成烧烤铺子了。 相国寺一带有好几家做烧烤,夫人再做,还能赚钱吗? 苏若锦不知道范夫人把弄得高大上的烧烤搬下凡尘,弄了亲民路线,要是知道会给她点个赞,果然是个会做生意的,烧烤这东西就是吃个野趣,在正规正矩的店里吃有什么意思,范夫人这是开窍了。 一铺两用,钱是赚到了,但董妈妈他们会不会太累? 董妈妈笑道,“我和二石还是做早食生意,到下午忙完,我们自去休息,累不着。” 大石也保证,“我早上睡到辰时末(早上九点左右)再起,保证休息好再搞晚上的烧烤和钵钵鸡。” “可铺子这么吵,你们睡得着吗?” “二娘子体晾我们,我睡的放心,怎么会睡不着。”又不是周扒皮老板,整天就想让员工多干活,员工不敢休息,当然心惊胆颤睡不着。 苏若锦:……好像是这么个理哈。 “要不……大石哥,把你媳妇叫过来帮忙打打杂怎么样?” 074 没这么好心 大石双眼一亮,激动的叫道,“小东家,真的?” “当然真的。” 天啊,少年夫妻离开这么久,大石早就想婆娘了,高兴的直打转,“我马上就去找车马行,让他们带封信回去,我爹看到肯定会送我媳妇过来。” 下午三点半左右,跟苏家合作送串串的鲁记把货送到了早食铺子侧门,大家都去帮忙一起卸货。 苏若锦站在板车边上,每个放食材的木箱内都放有冰块,她点点头,夏天到了,食材的新鲜与卫生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一点也马虎不得。 鲁记送货的是次子鲁志田,卸完货对过单子他并没急着走,而是弯腰带笑走到苏若锦面前,“小东家——” “鲁掌柜有事?” 鲁志田有些难开口。 苏若锦心一沉,面不慌,耐心的等他开口。 鲁志田见小东家不开口问,有些手足无措,转头找一直跟他打交道的书同,书同正跟香桂搭手抬摆串串的食架,见鲁二掌柜跟二娘子站着,又朝他望过来。 “桂娘子,你先等下。”说罢,转身朝侧门跑过来,“鲁二哥,怎么了?” “我……家这两天正在闹分家,怕是……供应不上你们的食材,要……要不……你们再找找别家……” 不会吧,刚刚换个地方就遇到这事,兆头不大好啊! 苏若锦脸色一冷,“鲁掌柜,两个月前,是谁给了你们订单,让你们从破产边缘起死回生,怎么一缓过气来就过河拆桥?” 鲁志田头低的就差够到地。 书同听懂了小主人的反问,当下就变脸,指着鲁志田的鼻子大骂,“姓鲁的,是不是市面上做烧烤的都到你们家拿货,人家给的钱比我们高,你们就不想做我们家生意了?” 是的,他爹、他大哥把货供给高价的那几家了,他看不过,劝爹跟大哥不要忘恩负义,结果爹与大哥还笑他,怪不得一辈子没儿子赚不到钱,还威胁他不准向苏记透露他们的意思。 可苏记铺子在他们走头无路时突降大单还预付银子,让鲁家渡过铺子被卖的恶运,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苏若锦也很生气,但生气骂人解决不了事情,她抓住了鲁有田话中的关键,“你要跟你爹、大哥分家?” 鲁志田心虚的眼神飘忽。 他倒是想跟爹与大哥分家呢,可家哪是那么好分的,他只是用这个借口提醒小东家罢了。 “分完家,你给不给我家送货?” “肯定是想送的,可我……只生了两个女儿,我爹可能分不了什么东西给我……” 一个近四十岁的汉子到现在还没儿子,这辈子他怕是没儿子了,没儿子就分不到家产,没家产就没本钱,没本钱就没办法赚钱。 鲁志田的意思是想送,但没能力送。 苏若锦看向被大石、香桂搬进去食材,苏记与鲁记合作模式是先预付百分之五十,余下的百分之五十,十日一结,今天是六月二十九,到明天结余下的百分之五十。 苏若锦一边想向鲁家讨违约金,一边又想,讨回违约金的人力、时间成本,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时代契约好像是强权者对弱者的约束,普通人之间根本没有契约精神,他们不想履行合约就不想了,随意的很。 “我爹与大哥忘恩负义,但我记得小东家的恩情,总觉得这样做没良心。”明天就能结账并能拿到下个十天订金,眼看爹与大哥就要得逞,他忍不住提醒小东家。 良心这个东西在没有契约约束的情况下,还是起很大作用的,苏若锦也从这件事中看到了鲁志田的品行。 她道,“我既然能帮你们鲁家,当然也能帮你。” “小东家?”鲁志田双眼瞬间有神,站起身,“我……”激动的想向她保证,他绝对不做忘恩负义之人。 “不过……” 陡转急下,鲁志田不知道小东家什么意思,心一沉,希望破灭了一般,脸色颓败。 “等你鲁家彻底分完家。”她可不想参与到纠缠不休的家务事中。 “这……”爹与大哥是不肯分的,一旦分了,谁给他们做苦力,鲁志田灰心的蹲到地上。 父母健在,没有特殊情况,这家还真不是那么好分的,苏若锦也不知道怎么帮他。 “还是要谢谢鲁掌柜。” 如果鲁志田不告诉他们,不仅明天将会被打个措手不急,估计还会被骗十天订金。 书同急死了,“那明天怎么办?” “只好辛苦书同叔你去买了。” “我倒不怕辛苦,就是买来后要自己串串,我怕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也得顶上,只能再寻找供应商了。 眼看苏记的人都商量明天怎么办了,家里急用骡车,鲁志田起身,没精打彩的离开,结果没走两步,被小东家叫住。 “书同,让黄掌柜把余下的钱按九天结给他。”苏若锦不想去追究什么违约金了,没时间、人力成本搞这些东西。 他爹与大哥都没道义了,没想到小东家不仅不怪他,还把余下的钱提前结给他,一时之间,鲁志田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书同老大不情愿的带鲁志田去结账。 懒人花平一直蹲在边上看热闹,等二人走开,“你有这么好心?” “我一直都这么好心啊!”苏若锦很不满的撇了下嘴。 花平摇摇头,“苏二娘,你有目的。” 懒人花平变身人精花平。 苏若锦确实没这么好心,没想到被花平看出来了,果然是人精哈!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目的?” “余下的五成银子是多少?” “差不多二十两。” 花平眯眯带笑,“需不需要我加把火候?” 苏若锦双眉一动:“怎么加?” “那就不告诉你了。”花平神秘一笑,伸伸懒腰走了。 苏若锦站着半天没动,心道,这样的人精你起个头,他就能把余下的做好,要是她的ceo那该多好啊! 鲁志田拿着一文不少的银子神情复杂的回去了! 书同一脸的不甘心,“他们都违约了,干嘛这么痛快的把钱结给他?”书同叔变成了碎碎念。 苏若锦指了指食材中的冰块,“前几天没冰块吧!” 075 还可以这样 书同点头:“昨天他送货时,我跟他讲了,我们铺子时不时有大官人过来吃,让他讲究点。” “他爹都顾着高价客户去了,哪还有心思给我们家食材弄冰块。” “二娘子的意思是,这些冰块是鲁志田自己买放进去的?” 苏若锦笑笑:“等着吧!” 答非所问。 书同被搞蒙,“喂,二娘子,等着什么呀?” 食材虽有小插曲,但好在有人提醒了,也算过去了。 不知不觉,夜色来临。 六月底,白天炎热,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夜色来临,滚滚热浪终于退去大半,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结伴而游,有人去夜市,有人就在巷子口找个地纳凉吹牛。 苏记铺子,里外灯笼高高挂,成了水井巷一道独特的风景,不知不觉,院门口围了很多人纳凉。 此刻,大石与香桂早就架好了烤架,一串串五花肉、鸡翅、鸡杂等都上了烤架,唰油唰调料,麻辣鲜香之味飘得满巷子都是。 晚风时有时无,大汗淋漓。 二石把风扇搬出来,放在大哥、大表姐的侧上方,拿了个小凳坐下,一胳膊拄着脑袋打瞌睡,一手慢慢悠悠的摇风扇手柄若大的五个风叶呼出风来,吹得大石与香桂一下子凉爽了很多。 二人齐齐咧嘴笑了,二娘子让人做的东西就是好,这个夏天不难熬了。 原本馋烧烤的老百姓个个围上来看稀奇,“天啊,这是什么?” “是啊,这是什么,风真大,还凉快。” 利用风扇制造人造风,这一夏日取凉的方法,在历史上早就存在,至少存在了两千年。只不过,传统风扇是靠人力驱动,偶尔也有靠水力驱动的特例。 当然,那时的风扇甚少是给人用的,主要用于扬谷,就是吹掉稻或谷子里的絮壳,是农业用具叫飏扇。 苏若锦在他爹书房里翻到的杂志里面就有:如纺车中有转轴,四面插木板扇五六片,令人举柄摇动,满室生风。 对于大胤朝的普通人,看到这段,可能就是想想,并不会真去动手做,但从现代而来的苏若锦就不一样了,她是享受过风扇与空调的人,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做出风扇,她就会大胆的尝试。 她先买了个纺车回来,然后跟苏言礼、苏大郎三人每天晚上琢磨,先用硬纸、木片试做一个迷你的,前后一个多月失败了n次,最终才做了个落地式的大风扇。 当然,最终的成品,是请了三个木匠做的,每个木匠只负责其中一部分,最后由苏言礼与大石二人组装成的。 吃着麻辣鲜香的烧烤、钵钵鸡,吹着大风扇吹过来的风,再和周围人聊聊天吹吹牛,还有比这个更惬意的生活吗? 西桥巷附近的居民表示——没有! 就是有点费荷包里的钱。 苏记铺子早晚的生意红火的很,但自从平阳郡王绑过混子、范侍郎带国子监的全体官员来吃过,就没什么人敢找苏记铺子的茬了。 大风扇如何成为铺子里的风景,苏若锦没心思在意,她现在一门心事在鲁记,她让书同去打听鲁记食材都卖给哪几家烧烤铺子了。 书同打听回来说道,“卖给了四家,其中一家是夫人娘家嫡长姐——成候府的姚夫人,另一家是夫人嫡母的铺子,她们以荤菜高出二文,素菜两串高出一文的价格买了过去。” 鲁记串串,一开始,苏若锦就没有垄断,没让他们只供自己一家,只要苏记的烧烤红火,跟风的必然多,这也垄断不了,鲁记想高价卖给别人也可以,她又反对不了。 对于鲁记来说,他肯定是想多卖几家的,也不会不卖给苏记,肯定是当中有人让他不要卖给苏记,而这当中的人,如果没猜错,应当是老娘的嫡母嫡姐了。 大家各自赚钱不好吗? 如果苏记是一个跟伯府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家,估计老娘的嫡母嫡姐也不会不让人不卖,但是人心就是这样的,一个平时处处不如你的人,突然混得好了,那么那个一直高高在上拥有优感的人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因为他们不允许不如自己的人过得比自己好。 程迎珍,一个他们捏在手里欺的人,突然就跟侍郎府、晋王府搭上关系,明面上他们不敢直接跑过来欺,但是暗自使绊子还是防不胜防的。 “二娘子,怎么办?”书同担心的问,“要是我们再找一家,还发生这种情况怎么办?” “那就找个强手合作啊!” 书同双眼发亮,“强者是谁啊?” “你不是说范夫人把古书铺子改成烧烤铺子了嘛!” “是啊,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去找范夫人买串串啊!” 书同惊呆了:“还可以这样?” 她跟范夫人又没仇,为什么不可以。 苏若锦没让爹带她去范府,直接写了信,让书同送到范府门房。 “要是门房不帮我们送进去怎么办?” 苏若锦龇牙一笑,“忘啦?砸银子啊,砸到人家愿意送。” 书同摇摇头,“不,我把信送到相国寺的铺子,我相信掌柜会把信交给范夫人。”明明有交情了,干嘛花这冤枉钱,书同才不干。 苏若锦竖大拇指,“还是书同叔聪明,既办了事又省了钱。” 书同故意生气的哼一声,“二娘子肯定早就想到了,你就在这里耍我玩。” “真没啊,叔,你别冤枉我。” 书同才不信,拿着信脚底生风的去了。 等了两天,书同去听回信,范夫人同意了。 “不过,范夫人说想请教我们家夫人,说怎么才能把烧烤铺子弄得有烟火气,想请我们家夫人出个主意。” 这个嘛?苏若锦漂亮的杏眼一转,主意来了! “你就这样对烧烤铺管事说……” 书同听的直点头,“那我们的铺子也可以这弄吗?” “我们铺子情况跟范夫人家的不一样,要想这样得等等。” “等什么?”书同感兴趣极了。 苏若锦一笑,“先不告诉你,你赶紧让范夫人的烧烤铺热闹起来。” 书同听的挠心挠肺,又不能拿自家小主子怎么样,只能气咻咻的跑了。 076 紧惕 书同驾着骡车一路到了相国寺,赶紧把小主人讲的三言两语说完,“掌柜的都听懂了吧!” 范家掌柜:…… 每个字拆开听,他都听懂了,可要连成一句话,他好像没听明白。 连他都听懂了,作为一个老掌柜怎么可能听不懂,书同连忙让掌柜把今天的串串找人搬到马车上,“太阳快要落山,烧烤时辰就要到了,生意可耽误不得,我得赶紧回去。” 范家掌柜被书同催的跟陀螺似的,只见他来去似一阵风,转眼间,失消在铺子门口。 范家掌柜一脸懵,问店伙计:“他刚才说的话,你听懂了?” “听懂啦!”店伙计回的很响脆,一脸掌柜你怎么可能没听懂那你这个掌柜怎么当的模样。 范家掌柜被伙计嫌弃了一脸,冷哼一声,“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干活去!” 小老头乍然变凶,吓得店伙计一大跳,连忙逃走了。 范家掌柜摇摇头念叨:“白送东西,我可做不了主。”收拾一下,交待了二掌柜,匆匆离开铺子往范府而去。 书同赶回铺子时,太阳刚刚落山,暑气慢慢散去,巷子内外行人不断。 冯大石正在铺子门口生烤火,苏若锦坐在小凳上帮忙摇风扇,没摇一会,她的手就酸了,还真是娇气,可是大家忙的忙,补觉的补觉,好像只有她闲着。 好累啊! 她抬头,看向人群,心道,要不要招两个半大小子,每摇一晚,给个三十文?正觉得这想法可行,耳边突然响起男声:“小娘子,这飏扇可真厉害。” 苏若锦身子往后退,避开一脸谄笑的中年男,一脸警惕。 中年男从荷包里掏出一把杏干,“小娘子,你家的飏扇是谁做的呀?” 她又不是真的小娘子,哪会被中年男的小恩小惠收买,直接从小凳上起身,站到一边,“这位大叔,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觉得这飏扇太好了,我也想做一个扇风。” 看到新奇的东西也想拥有一个,平常人都有这种心态,但不知为何,面前中年男给苏若锦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他想得到这东西没那么简单。 苏若锦摇摇头:“都是大人们做的,我一个小孩子不懂。” 正准备买烤串曾在苏家做过工的张木匠听到这话,直接顿住脚,苏小娘子说她不懂?这小谎撒的,要不是他亲自在苏家做过风叶,还真会被这孩子天真无邪给骗了。 不过,这种大匠级别的东西,原本就不能外传,小娘子紧慎是对的。张木匠瞄过一眼中年男后,自是买烤串去吃了。 中年男没从小娘子这里打听到什么,好像也不在意,买了一大把羊肉串,边走边吃离开了。 苏若锦一直盯着刚才中年男的背影,此人很高,五官深邃,有点像边疆人,不过汴京作为大胤朝的京都,五湖四海各色人都有也正常,那怕她在大街上看到个绿眼黄头发的西洋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大唐时就有万国来朝的盛况。 看过,苏若锦就忘了。 眼看天色不早,她要回家吃晚饭。 毛丫正忙,苏若锦不敢回家,请花平叔送她。 外面热闹喧哗,铺子后院小单间,花平正在他小屋前,迎风喝茶,一边喝,一边摇头晃脑,好像个文人要吟诗一般。 “叔,我要回家。” “你回去跟我有啥关系。” “要你送我。” “不送。”现在院子里整日有人,不要他看了,这个小气的苏二娘居然只给一两月银,搞得他现在连茶楼都去不了,只能在家门口喝粗茶吹清风。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让一个七岁小娘子牵着他的鼻子走。 不服,他不服。 苏若锦鼓着小嘴,“行吧,那我一个人回吧,要是我被拍花子抢走了,你就一辈子在后悔中度过吧。”说完,可怜兮兮的朝外走。 那小背影好像被亲生父母丢弃一般,好不可怜!要是他早早成婚,估计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花平:…… 他想流泪,上辈子一定欠了苏二娘子,这辈子来作牛作马还债,茶杯重重一放,咬咬牙起身。 “小祖宗,等等我!” 前面,苏若锦得逞的龇牙一笑,谢谢你哟,花平叔。 “加工钱。” 没门。 苏若锦奔着小腿逃了。 花平追上去。 范家管事见到了主母,“夫人,苏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在门口多摆些清酒免费让人一只手抓,能抓一坛就送一坛,抓两坛就送两坛,只有一个要求,要在咱家的烧烤店内吃烧烤,如果一坛喝不完,不允许带走,可以留着下次继续喝。” 范夫人听着。 管事继续说道:“酒坛子不能大,苏夫人建议们定制一些可以一手抓三四坛的,这样才有吸引力。” 这样能让生意红火起来?范夫人深思着依旧没吭声。 这么多酒水可不便宜,说的人轻飘飘的,付出的人可要肉疼了,管事不觉得苏家的主意可行,正想着差不多可以退了。 范夫人开口了:“那就照着苏家的建议来,赶紧去买些超小坛子。” 管事:…… 居然同意了!超小坛子三四个,也不少酒了,夫人真舍得? 日暮四合,晚风拂面。 走在小巷子里,苏若锦像个真正的七岁小娘子,蹦蹦跳跳的,遇到熟人邻居,笑着和人打招呼,快到家里,遇到了薛主事。 满面春风像是中了大奖一般,整个人透着喜气,看到隔壁苏家的二娘子,笑着问道,“阿锦在铺子里回来的?” 小小苏若锦乖巧的点点头,“薛伯伯好,薛伯伯吃过晚饭了吧。” 因为水龙头图纸,薛主事今天正式升一级,由工部(工部分四部,其中有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六品主事变成了从五品员外郎,不再负责具体的某个工程,而是统管工部所有工程,比如修城池、兴土木,管工匠等,也成了手握权力之人。 薛昌诚的心情极好,“铺子里的水龙头还好用吗?要是不够用,尽管找薛伯伯来要。” “多谢薛伯伯。” 薛昌诚遇到苏言礼一家,真是要运气有运气,要官运亨通就官运亨通,那喜悦的劲头子,恨不得塞块黄金到苏若锦手中,可惜没有。 077 免费酒水 薛昌诚作出真诚的邀请:“等你爹休沐到薛伯伯家吃饭。” “好。” 人家真诚请,苏若锦也不矫情,脆生生的答应了。 一大一小这才笑眯眯的分开。 花平把人送到门口,看到小娘子进去关门了才转身离开。 走到薛主事家门口时,转头朝薛家门看了几眼。 大胤朝承平已久,繁华富庶,士农工商发达,南北边境各小国眼红已久,特别是西边的四个小国,据说都有派人来汴京城学习,但鸿胪寺却没收到外交使节书。 那这些人来了吗?如果来了,他们在哪里? 回到家里,程迎珍已经做好饭,苏言礼也下值了,正在回廊下考校苏大郎白天学的功课,薛五郎也在边上。 苏若锦轻手轻脚从另一边台阶上了回廊,进了厨房,轻声细语:“娘,可以吃晚饭了吧! “早好了,就等你了。”程迎珍被女儿催晚饭,伸手点了她脑壳,嗔她一眼,关心的问道:“谁送你回来的?” “毛丫留在那边帮忙,花平叔送我回来的。” 听到花平送的,程迎珍放心了,“等你爹考好你哥哥的课业,咱们就吃晚饭。” 苏若锦把回来遇到薛五郎爹请吃饭的事说了。 “薛大人已经送贴子过来了,初十休沐,我们过去吃饭。” 哦,原来大人们早就通过气了呀! 苏若锦饿了,将头伸到厨房门外,看向回廊。 苏言礼也考校完了,留薛五郎吃晚饭,被他拒绝,小郎君提着自己的书袋回家,看到厨房门口的苏二娘,咧嘴一笑,伸出手朝她挥了挥,“阿锦,阿甘,明天见!” “明天见。” 八岁小男孩总是这么有礼貌,一本正经的像个小大人,怪好玩的。 天气热,晚饭过后,苏家人洗洗在回廊下乘凉,不知不觉就聊到了薛主事升职之事。 “爹,他现在可是从五品的官了。”比你可高好几级了。 苏言礼平淡的很,“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权势在握享受位高权贵带来的优越快感。” 对,她爹就是个对权力没有欲望之人,专心教书,回来教儿育女,平平淡淡挺好的。 花平没有回苏记铺子,而是去了他们专门的小院,没想到小主人竟在。 “花平见过小郡王。” 赵澜坐在书房主位,沈先生坐在桌子对面,二人似乎在聊什么。 看到花平,沈先生笑道:“花平,小郡王想跟你学武。” 花平一愣,“王爷不是给小郡王请了好武师?” “小郡王说你的身手更好。” 花平摇摇头,“身手好不代表教的好。”他拱手行礼,“小郡王,如果你想学,属下有更好的人手推荐给你。” 沈先生眉直皱,难得小郡王想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花平也不抓好机会,竟把郡王往外推。 “谁?” “黄顺!”花平道,“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更适合做郡王的师傅。” 赵澜倒是同意了:“嗯,那就他。” 于是主仆几个商量什么时间段学习武艺。 商量完,沈先生一脸沉重的反问:“小郡王,你不问问黄顺为何要去苏记当个小掌柜吗?” 朦胧灯光下,赵澜漂亮的不像个真人,好像一副画似的,让沈鸣清这些人摸不到看不透。 沈先生与花平等人默默的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了赵澜问一句,“为什么?” 沈先生沉重的回道:“与他一起的两个同伴在这次抓人当中殉职了。” “人抓到了吗?” “没有,被他跑了。”沈鸣清一脸疲惫,“名单也没有拿到。” 赵澜目光漠然,扫了眼面前几人,他们以各种职业隐匿在人群中、籍籍无名的为大胤朝贡奉自己。 风从窗角吹过,油灯火苗跳动,忽的,灯火噼的爆了一下,打破了沉默的人们。 赵澜起身离开,锦衣宽袍,金丝暗线,行走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刺得花平这些普通人双眼生疼。 好一会儿,院子里又恢复了静谧。 花平长叹一声,“要不了几年,我们将泯然于众,最终被朝庭遗忘。” “不会的。”沈先生颓然的坐下,双手捋脸,不知是劝自己还是劝众人,“不会的……我相信不会的……”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范夫人采用免费酒水吸引顾客,第一天把酒水摆出来时就吸引了很多人进店吃烧烤,铺子里的人气与营业额一下子就上来了。 掌柜害怕生意不够赔酒水钱的,第一天生意结束赶紧算账,算到最后,不仅没赔还赚了几十两。 店小二惊得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掌柜也不敢相信,怎么会赚这么多银子,第二天特意留意了,发现进来吃烧烤的大部份都是兵马司巡差、附近官署衙门的小官员,他们比之普通人,手里不缺钱,点起烧烤来都是几十串的订,忙得差点供不上。 从古到今,男人们在饮酒一事上向来给力,要不然烟与酒怎么会专卖呢?把吸引男人馋虫的酒摆出来,还怕他们不进铺子消费? 范夫人终于赚到烧烤钱,苏若锦替她高兴,心想,也不知道鲁记的家分得怎么样了? 来到花平叔小屋前,天气炎热,竹椅放在树荫下,他在上面躺尸,跟爬上岸晒太阳的海龟一样,潇洒惬意的很。 苏若锦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花平叔,你可答应过我,要加把火的,那这火加好了吗?” 花平脸上放着一柄旧蒲扇,懒洋洋吐了三字,“差不多!” “真的?” 花平不满意小东家质疑他的能力,嗖一下拿掉扇子,嗤声道,“我花平什么时候忽悠过人。” 那倒是。 “事成之后,请花平叔大餐。” “大餐不大餐,再说吧,你先拿个雪糕给我尝尝。” 懒人花平,现在又要加四字:馋嘴花平。 花平如愿吃到了雪糕,苏若锦也等到了鲁二再次来找她。 他腼腆的搓着手,“苏……苏小东家,你……说能帮我的,这话还作数吗?” 苏若锦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当然。” “那……那我现在就回去买食材串串去。”鲁二都不要订金就高兴的跑了。 苏若锦让书同叔才把他喊住,“谁说让你串串了?” “啊!”鲁二傻眼了,“我……我就知道小东家肯定找到人串串了!” 078 加盟 鲁志田整个思维都陷在串串里,也不怪他只想到这些。 鲁家卖肉出身,一大家子守着一个摊子,生意好些,一日三餐倒也不愁,要是遇上淡季,吃饭都成问题,这时,作为家中既不是长又不是幼的二子就是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了。 鲁志田的日子苦啊! 可自从遇到苏小东家,鲁家人的日子跟翻了天一样,不仅不要愁肉怎么卖,还可以一家老少齐上阵动手串串,每个人都有工钱拿,这日子过得像飞的一样。 可是现在这样的日子要离他而去了,他怎么能不悲伤不难过! 苏若锦摇摇头,叹气道,“除了串串,难道不能做些别的?” “别的?”鲁志田从巨大的失落中回过神,“小东家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卖肉?”小东家的早餐铺好像要肉供应。 真是……?苏若锦心道,她要是再不说,鲁二能想到田里去。 苏若锦把人请进铺子管事房,“进来,咱们慢慢谈。” 谈什么?鲁志田实在想不出还能谈什么,除了卖肉,他们家就会串串,小东家会让他干什么? 没让他疑惑多久,刚落坐,苏若锦便开门见山:“鲁二叔,听说你分家只分到了一个老破小?” 老破小? 鲁志田一听,小东家这话还真形象,他现在住的地方可不就是老破小嘛,三间小屋立在巷子尽头,出了院门,除了看到人家后院屁股,什么也没有。 简直就是个避角岛。他只有叹气的份。 苏若锦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中年大叔,笑道,“我去看过了!” “啊!”鲁志田不明所以愣愣的看向苏小东家,“又破又小又在避角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有啊!”苏若锦笑道,“鲁二叔,机会来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啦!” “什……什么……机会?”鲁志田的心莫名的跳的厉害,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双眼火热的看向白白嫩嫩的小娘子,好像是观音座下的小童子,下刻就有跪的冲动。 “叔,要不要加盟我的苏记烤肉?”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加盟,但神奇的是,这一刻,鲁志田就是听懂了,脑袋一嗡,后面苏若锦再说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整个人好像在做梦似的,好像梦醒了什么也就没了。 书同好奇的问:“二娘子,什么叫加盟?” 加盟有好几种方式,以鲁家现在的情况,苏若锦用了合作加盟,说白了,就是苏若锦投资一部份并把苏记招牌与配方给对方用,每月分成,但是不参与到对方具体经营中,当然也没有所有权,铺子本来就是人家鲁二叔的嘛。 书同听懂了,“不就是拿分成嘛。”跟杨夫人的奶茶铺子差不多。 苏若锦点点头,问:“鲁二叔,听懂了吧!” 鲁志田啥也没听到,但本能的,苏若锦说什么,他就点头,光棍的很。实际上,除了一个老破小房产与劳力,鲁志田也没什么让人骗的。 回家后,鲁心田把自己清醒后向书同打听来的跟妻子商讨,他妻子既生气又好笑:“如果人家连你的老破小都骗了呢?” 鲁大妮直接截断:“不可能,苏二娘子不是这样的人。” “你倒对苏二娘子崇拜的很。” “谁让我吃饱我就尊敬谁。”那怕对方只是个六、七岁孩子。 她冷言冷语道,“爹,人家苏二娘子可说了,女子也能顶半边天,只要我手脚勤快,就能挣出一份家业,不比儿子差。” 差不差也就这样了。 鲁大妮一看他爹这熊样就生气,怒道,“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苏二娘子的期待,不要好好的烧烤到你这里给搞砸了。” “那不可能!” 一家子指着这个生活呢,丢开没儿子的苦,鲁志田干劲十足的挺直腰杆,“苏二娘子说了,明天她就让工匠过来把咱们这里修整一下,十天八日后咱们就可以开干了。” 鲁二一家四口热火朝天的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鲁大妮姐妹二人到苏记学习烧烤,为十天后的铺子作准备。 苏若锦掏钱,余下的事,书同叔自会去办她就不要操心了,眼看休沐,苏家人带上礼物去薛家做客。 薛大人笑容满面的把苏家迎进门,客气又熟恁,让丫头婆子尽心招待,“夫人,你陪苏夫人说说话。” 眼见妻子要离开正厅,薛大人出声提醒。 薛夫人仍旧是那幅严肃不爱笑的脸,听到丈夫话,挤出一抹笑,“苏夫人你先坐,我去厨房看看中午饭准备的怎么?” 程迎珍本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尴尬的笑笑,“好好,夫人,你自是去忙!” 薛夫人一颔首,客气一礼,转身出了正厅。 苏若锦看到薛大人脸色一变,瞬间又舒展开,朝苏言礼道,“薛某要谢苏博士良多啊!” “薛大人客气了,都是邻居,应该的。” “哪里……哪里……”薛大人便从儿子学习说到最近升迁之事,感激之情言之于表。 除了苏大郎能坐得住,苏三郎在大人们寒喧时早就溜出大厅了,苏若锦当然不放心这个小屁孩跟着出了正厅。 薛五郎本来陪客的,看到苏若锦姐弟出去,他也跟着出去招呼,“阿锦、阿承……” 三小孩在廊下玩。 薛六娘从廊下另一端过来,既傲气不想理人又想要加入到几人玩闹当中,一时真是别扭的很。 苏若锦看着别扭的小屁孩,咧嘴一笑,故意夸奖道:“哇,六娘,你头上的珠花好漂亮。” 被人夸,薛六娘瞬间骄傲的说道,“这是我爹在珠翠阁帮我买的,二两银子呢!” “你爹真好。” 薛六娘一脸笑容,“这次我爹比你爹好。” 呃……小娘子,你这是承认我爹比你爹好罗?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薛六娘笑容突然就尴尬了! 苏博士带儿女出门,不是抱女儿,就是抱儿子,桂花巷一带就没人不知道苏士博宠女爱儿的,巷子里的孩子们可羡慕了,都希望自己的爹能抱抱他们,可是封建士大夫就算爱儿爱女,也甚少表达出来,像苏言礼这样明确表达出父爱的,一部分是他真爱孩子,另一部分当然是苏若锦从娘胎里出来就培养的。 当然,苏若锦是不会告诉薛六娘她是如何作天作地把老爹作成了女儿奴老爹的。 079 鲁家小摊开业 薛家姐弟共六人,但实际上只有姐弟四人,薛家长子与薛家老四,一个是生下来没满月夭折,一个是没生下便流产了。 所以出来陪客的只有薛五郎,他的两个姐姐在闺房里一直到吃饭也没出来。 看得出来,薛家对孩子的培养比时下一般家庭都要严格,不知道是薛大人的意思还是薛夫人的主意。 从这段时间看,苏若锦觉得是薛夫人的主意多些,因为薛大人以前经常出差,家里不大照顾得到。 这一顿饭吃的……怎么说呢,就是意思到了,但怎么好也就那样了。 回到家里,苏三郎一个劲的拍小心口,“哎呀呀,幸好薛五郎的娘不是我的娘,要她是我的娘,我肯定变成小老头了!” 大家先一愣,然后齐齐回过神,可不就嘛,薛五郎到苏家来读书,每每比苏大郎还沉稳有礼,可不就像个小老头嘛。 程迎珍伸手就拍儿子,“臭小子,别乱说,人家那是有家规、稳重。” 太严肃了! 在苏言礼夫妻宽松下过惯了的孩子一时之间还真接受不了薛夫人的严肃。不过每家有每家的过法,就不是苏若锦操心的事了。 这顿饭以后,倒是薛六娘又经常来找苏若锦玩了,可她经常要去铺子,两人常碰不到面,倒是让她与杨四娘经常碰上,两人便玩到一块了。 七月中旬,苏记加盟小摊子开业,那天晚上,苏若锦带家人去捧场,一大拨人往小摊子前一坐,瞬间有了人气。 烤肉香气四飘,引得巷子周围的人纷纷寻味而来。 “咦,什么时候这里有烧烤摊了?” 书同高声笑道,“就是小官人你现在闻到的这一刻!” 此话风趣,年轻人一笑。 鲁大妮有眼头见识,立即拿出小折凳,请人坐下,“小官人,羊肉串、五花肉串要几个?” 年轻人道,“闻这味像相国寺前那个小摊子啊?” 书同指着边上的木板招子:“小官人请看——” “还真是苏记啊!” 鲁大妮适时造势:“是的哩!小官人,我们是苏记的第一个加盟摊子。” 羊肉串、五花肉串各要了十串,年轻人一边吃一边感兴趣的问道,“什么叫加盟?” 鲁大妮有问有答,且答的也有机巧,不能透的一字未说,但是话还是一堆不冷落客人。 可以啊,这鲁大妮! 苏若锦看看埋头苦烤的鲁志田两口子、闷不吭声给客人送串的鲁二妮,再看活泼会来事的鲁大妮,勤劳的有了,会招呼的也有了,配合的不错,看来鲁家的摊子肯定差不了,说不定还会做精做大。 鲁大妮的心其实是忐忑的,一边紧张的招呼客人,一边暗暗看向苏二娘子,就怕她一个不满意不给她家干,心一直提在嗓子眼。 直到看到苏二娘子暗暗对她坚出大拇指,她的心才彻底放下,面上的笑容瞬间灿烂的跟花一样,自信心一下子上来了,一瞬间,整个人像发光一般惹人注目。 书同笑容顿住。 “书同叔,咱们吃好了,给钱啊!” “啊!”书同掩饰般的调转头,“不再坐会儿吗?” 苏若锦呶呶嘴! 书同顺着小主人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小摊子前站满了,他跟蚂蚱一样从小凳子上蹦开,连忙把小凳子拿给排队的客人,“小郎君请坐……请坐……” 苏若锦没注意到书同的变化,她粘到苏言礼身边,“爹,怎么样?” “既帮助了别人,又让自己赚钱。”苏言礼笑容温和,“一举两得,甚是可行。” “那爹要怎么奖励我呢?” 苏言礼满眼笑看向女儿,“你可七岁了!” 七岁不同席。 我去! 苏若锦耷下小脑袋,想想不死心的抬头,“爹,虚岁不算!” “嗯……”苏言礼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真受不了!程迎珍瞪了眼腻歪的父女二人,小声道,“阿锦,要你爹抱,也等到家里,现在最多搀你。” 娘的提议好像不错,她龇牙一笑,一手搀爹,一手搀娘。 合合美美三口之家。 苏三郎不干了,咧嘴就大哭:“爹……爹……” 苏言礼回头:……想着女儿就忘了儿,好像不是个好爹呀! 几秒之后,苏三郎爬在爹的肩头朝姐姐做鬼脸。 苏若锦:……一股要打小屁孩的冲动。 苏大郎看着争宠的妹妹弟弟,摇头失笑。 苏若锦看到孤零零哥哥,甩开爹的手,搀上他,“哥,我跟你好,不跟那个臭苏三好。” 苏三郎瓢嘴,又要哭,被程迎珍瞪住,“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三郎乖乖咽下了要嚎出的嗓子。 鲁家怎么会要东家的钱,鲁大妮一个劲的推开,“该我们请客的……” 书同被小娘子温软的手推的,整个人就差跟煮熟的虾子,但是还要硬着头皮道,“我们家二娘子说了,第一天开业,那怕一文也要给,这是吉庆。” 见小娘子死活不要,只好把银角子放到案台上,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忍不住朝身后望了眼。 目光刚好跟鲁家大娘子遇上。 面上又一热,赶紧调头就追主人家。 鲁大妮目光被烫到,心一跳,耳根瞬间红了。 “加十串五花肉……” “哦,来了!” 鲁大妮慌张的赶紧去给客人加串。 在这样星火闪烁的夜晚里,年轻人的心意在烟火里绵延。 苏记门口烧烤摊子上的食材也全部卖光了,要吃的人们只好失望的转身离开,嘴里不停的念叨,“早知道早点出来的,没了吧!” 大石与表姐香桂收拾家伙什,一通忙碌终于洗漱好,香桂坐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看月亮、星星,任由晚风吹干湿发,享受属于自己的片刻安宁。 踏着晚风,花平从外面回来,他从来不走门,都是轻轻一跃,悄无声息的落下来。 苏记铺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香桂好像听到了风吹声,转头朝隔墙的月洞门看过去,除了树头摇动,什么也没有! 080 野葡萄 七月底,冯望田驾着骡车把大儿媳妇送到了京城,随着他而来的还有很多山货,什么蘑菇、木耳、人参、山鸡、野兔、野梨、野葡萄。 苏若锦望着这些野货双眼直闪星星,原生土长没被污染过的山货啊! 多生态! 冯望田还怕小东家看不上这些野货,看到苏二娘子笑眼弯弯,他也跟着高兴的笑了,揭开一个箩筐,“最近正是草龙珠慢慢成熟之时,它酸酸甜甜的,我猜小东家肯定喜欢吃,便摘了些过来给小东家尝尝,要是喜欢吃,回去后,我再摘些送到京城。” 草龙珠? 明明就是葡萄嘛!这个外来物种早就传到国内了,在京里,苏若锦听过有葡萄酒,但好像都是皇家贵族才能享用,市面上没得卖,像冯叔这样一辈子在山里的人不知道是有可能的。 苏若锦有点激动:“这个是你家长的?” 冯望田头直摇,“不是……不是,是山里野生的,酸酸甜甜的,给孩子们当零嘴。” 如果是给孩子当零嘴,看来不多。 她叹口气,“要是多就好了。” 眼看小东家失望,冯望田连忙道,“多的多的,有好几棵树能结不少呢!” 几棵算啥。 苏若锦明白了,虽然葡萄酒传入中原已经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但古代饮酒主要还是以黄酒和白酒为主。据说早期也有不少人种植,但不知是气候还是种植不得法,反正存活率不高,产量少且不易保存,所以葡萄酒产量也少,被上流视为珍品。也因此,民间对葡萄酒知晓甚少。 她还想发笔小财呢!算了,人不能太贪心! 苏若锦没在放在心中,七月底八月初,大胤朝汴京的天气已经慢慢转凉,早晚已经要穿夹衣了,但秋老虎还挺猛,中午挺热。 她与娘一道做了顿丰盛的午饭招待冯叔的到来。 冯望田受宠若惊不敢受。 苏若锦让铺子里的人都回来吃,忙忙碌碌,难得聚一次,大家都挺高兴。 大石哥媳妇中等身量脸圆肤黑,苏若锦记得香桂刚来时,脸也是黑的,可是在京城呆了小半年,现在变白了很多,大概是山里的风野吧! 初来乍道,山荷认生的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苏若锦跟冯望田看山货时,她红着一张脸避在角落拘谨的很,一直到大石哥回来,她贴到他身边才自在了一些。 大石老高兴了,安慰妻子,“别怕,小东家又不吃人。” 这不是吃人的问题,而是小东家穿得跟观音坐下的小仙童似的,那种不染世俗尘埃的干净,不知不觉给人一种高贵不可靠近之感,越发衬托的山野之民自惭形秽,卑微到尘埃里。 苏若锦不知道别人都把她当小仙童了,要是知道,那她也得说一声,她不是观音坐下的,而是财神爷身后的小跟班。 吃完中午,一众人带着冯望田翁媳去了铺子。 程迎珍望着一车山货,“阿锦,这得要不少银子吧!” 苏若锦点点头,“等叔走时,我塞银子给他。” 程迎珍摇摇头,“估计他不肯收。” 有可能。 “那娘觉得这礼怎么回?” 程迎珍想了想,“不如给冯老哥的孙子打一个金锁,这样既当奖励大石在我们家的功劳,又可以还上山货之礼。” 就算伯府没有培养过庶女,程迎珍身上还是烙上了这个时代高门大府人情往来的印记。 苏若锦觉得甚是好,搂着她的脖子好一顿夸赞,程迎珍被伯府搓磨的自信就由她这个女儿慢慢给建立起来吧! “那你什么时候去打金锁?” “打什么呀!”还要等,苏若锦直接豪气的挥手,“直接去珠翠阁买。”顺便也给全家人添点簪子、珠花什么的,后面这一句她没说,怕娘舍不得钱。 “行,那你去。” “咦,这是娘想出的主意,当然娘去买啦,再说我一个小孩子去被人家骗了怎么办?” 听了女儿前半句,程迎珍还有些忐忑,从小到大,她甚少有机会到金银楼买东西,以前在娘家里,没有这种机会,后来嫁人,开头两年官人还带她去过,后来随着孩子越生越多那有钱去。 听到后半句,瞪大眼,“你这臭丫头还能被人骗?”她能被人骗,女儿都不会被人骗。 突然反应过来,女儿这是让她去尝花钱的感觉啊! 鼻子一酸,“你这个死丫头。”忍不住眼泪就要掉下来。 看看,让人去感觉花钱的乐趣,还把人给弄哭了,自己的娘自己来哄! 要是邻居们在,她肯定要拨乱反正一句:你们只看到苏言礼夫妻宠我,没看到我有多宠父母了吧! 好一通母女腻歪,娘俩才商量好什么时候去金银楼买金锁。 苏若锦看着这么多山珍,“娘,天气热,不如分些给相好的人家。” 程迎珍当然同意,于是把冯叔带来的山珍分别送了些给范大人、还有左邻右舍,又送了到铺子里,让董妈妈做给大家吃。 余下的,苏若锦在家捣鼓,做了山参山鸡汤外加各种蘑菇,那味道真是鲜的能掉眉毛。 “太好吃了!” “真是太好吃了!” 苏三郎跟在姐姐后面发出小吃货的感慨。 “哈哈……” 在苏家桌上不存在食不言,一家子言笑语语,气氛温馨,和美极了! “余下的蘑菇,我要研磨成味精。”苏若锦想好了,“以后,我就直接花钱从冯叔这里买,让他给我晒干直接送到京城来,我省事,他赚钱,一举两得。” 苏三郎还是惦记着吃,“阿姐,你的野梨膏啥时能吃?” 春秋交季,容易咳嗽,那是留着润肺用的,苏三这个小吃货就知道吃。 苏若锦瞪了他:“先吃饭。” “嘢嘢”苏三郎埋头刨饭前做了个小鬼脸。 苏言礼像是想起什么,“阿锦,葡萄没送点给平阳郡王吗?” “啊……” “今天,范小公子带了葡萄到国子监里吃,说是我们家送的。” 苏若锦:…… 早就把厌世二世祖忘得干干净净。 “人家是王府,还能缺几个葡萄?”苏若锦为自己的大意找理由。 081 再次见面 “人家是王府,还能缺几个葡萄?”苏若锦为自己的大意找理由。 这下轮到苏父大瞪女儿,“人家有是人家有,小郡王可是为我们绑过恶霸的,再说了,你不是说那个徐婆子不敢来闹事,也是因为小郡王的面子?” 怎么办?是不是得罪大神了? 范晏嘉啊范晏嘉,你没吃过葡萄吗,还带到学堂去吃,这下好了,搞得我得罪人了。 还真不能冤枉人家范晏嘉,葡萄这个东西确实是个精贵东西,他小厮把它当好东西带在身边,小主人要是渴了饿了拿出来也体面。 苏若锦一脸担心:“爹,那怎么办?” 苏言礼又不善人情往来,也不知道要怎么补救,一时之间,夫妻二人相互嗟气,竟开始内耗起来。 “停!”苏若锦看不下去,“大不了,我明天亲自送给他。” 苏言礼觉得自己也有错,前两天妻女送人时没关心多问一句,“要不,我带过去?” 苏若锦小手挥挥,“那有老师给学生带东西的,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书同送我去。” 哦! 苏言礼与程迎珍相视一眼,心道,女儿要去晋王府送礼? “要写贴子吗?”半天,苏言礼还是忍不住提醒,“我帮你写。” 苏若锦再次挥小手,“不要那么麻烦,你们放心,肯定把礼送到小郡王手上。” 怎么送?送哪里? 程迎珍想问一句,又觉得自己拿不出主意,又不敢说晋王府可不是等闲人能进去的,索性闭嘴,她相信女儿,女儿说能送到那就是能送到。 原本滋味多美的山鸡山参汤,结果吃到最后竟食之无味了! 小郡王啊小郡王都是你惹的。 不过苏若锦不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龇牙一笑,小郡王可是苏家大神,她一定要敬着,对,敬着。 书同请国子监门值通报说找小郡王时,她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 门值皱眉,“你不是苏大人小厮吗?怎么找小郡王?” “这……个……那个……就是……”书同不知编什么理由了。 苏若锦上前笑道,“我爹有一本书落在家里,据说是小郡王要的,索性干脆给小郡王得了。” 这个理由好。 门值有些疑惑,但都是认识的人也给面子,便进去找人了。 今天刚好是苏言礼给学生们授课,门值在门外探头探脑,目光与苏博士对上时,他口型道:“你女儿送书来了!” 苏言礼走到门口外。 门值小声道,“你女儿说要找平阳郡王送书。” 原来女儿竟以这个理由送礼!这孩子…… 苏言礼点点头,“那你叫吧!”刚要进学堂,又转身,低声道,“不说谁找的,就说有人送书!” 门值被搞蒙,苏博士父女搞什么?不会把郡王骗出去然后行不轨之事吧! 苏言礼忍住吐槽,面色正襟,“一本比较稀少的书。” 苏博士的夫子气势上来,吓得门值小心肝一跳,没想到温和的苏博士严肃起来还挺吓人,慌乱的就朝门内喊道,“小郡王,门外有人送书给你,请你过去拿。” 送书? 学堂内的学子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范晏嘉大声嚷道,“是不是某个千金小娘子送的香囊?” 苏博士女儿送香囊给小郡王?不会吧!门值惊讶的看向苏言礼,好啊好啊……没想到苏博士竟是这样的博士? 苏言礼抚额,看这葡萄闹的,送什么礼啊!朝室内一扫。目光威严,顿时唬住了所有学子! 天啊,没想到苏博士居然还有这么凶的一面? 众人安静下来。 苏言礼不苟言笑的朝小郡王道,“赵子瑾,你出去一趟。” 赵澜眉稍微动。 苏博士依旧看他。 厌世二世祖赵澜心念微动,起身,在众人噤若寒蝉中出了国子监,看到门口书同时,果然……再看到那个站在骡车边上的小丫头时,嘴角微扬。 真是等了好久,苏若锦来时的英勇就义般的心情就差被磨尽时,那二世祖终于出现了。 她连忙奔着小腿过来,“阿锦见过小郡王,小郡王安好!” 十二岁的赵澜,身量高出小丫头足足两个头,居高临下,矜贵高冷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苏若锦只能一个人表演,举起漂亮的小竹篮,“天气热了,冯叔从山里带了些野葡萄过来,我挑了最大的最好的给你哟!” 赵澜眉几不见的动了一下,人却还是一副你是谁我认识你吗的样子。 天啊!你这二世祖,要不是一尊能镇小鬼的门神,苏若锦都要把小竹篮摔了,爱要不要。 不过,苏若锦是谁啊!前世不知道多难缠的甲方都没难倒他,一个小屁孩也难不倒她,她笑容灿烂甜美,举起来后顺着就递给赵澜身边的小厮双瑞。 双瑞惴惴的看着小主人不敢收。 苏若锦才不管他敢不敢,拉起双瑞胳膊,把小竹篮套进去,“微酸清甜,要冰镇着可好吃了。”一边说一边朝后面退,然后跟有狗追似的爬上了骡车。 朝朝书同示意,赶紧走人。再不走,能被二世祖冻死。 书同小心翼翼的溜到骡车上,然后扬起鞭子就挥:“驾——” 瞬间,主仆二人逃之夭夭! 双瑞:…… 看看胳膊上套的小篮子,又看看仍旧望着骡车远去一动不动的小主人。 苏博士父女二人这是补礼来了?可再怎么补也是怠慢了,要不…… 双瑞拿下篮子,“几个臭葡萄,谁稀罕。”作势要摔。 赵澜幽幽的看过来。 双瑞讨好一笑,“苏二娘还怪可爱的,要不……咱就先留着?” 赵澜扫眼紫黑圆溜的大葡萄,肯定是留给自己吃的,哼! 他这也算是丫口夺食了吧!想到这种可能,赵澜嘴角再次上扬。 转身,衣袍袂袂,飘如风动! 骡车里,书同不住的吐槽,“怪不得二娘子你想不起小郡王,就这冷冰冰能冻死人的样子,谁敢想着他呀!” 苏若锦附合,“就是!”她直拍小胸脯,刚才可不就吓死她了,明明那么小的少年,怕他什么呀!真是邪了个门了。 082 瘦成这样 主仆二人一路快鞭赶骡回到铺子,此刻正是午时,准备中饭的准备中饭,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准备食材的准备食材。 冯望田正在门口泼水涮地,看到苏若锦来了,连忙放下水桶笑着上前,“小东家——” “冯老爹,不是让你休息休息随意逛逛的嘛,怎么又干上活了?” 冯望田一脸笑容,“逛了逛了,也没啥事,就打几桶水涮涮!” 大石媳妇山荷正在收拾大堂,扫地抹桌,手脚利索,听到公公跟苏二娘说话,也站过来行礼,“小……小东家……” “嫂子还忙得习惯吧!” “习惯习惯……”山荷还是有些拘谨。 “那就好。”苏若锦微微笑笑,“你们忙,我到后头看看。” 小东家跟个小仙娃一般去了后厨。 山荷盯着愣了会。 冯望田朝没出过大山的儿媳妇望了望,“好好干,工钱少不了你的。” “诶!”山荷回过神,连忙拿起扫帚忙起来,以前在老家时,一年干到头也看不到一个钱,现在一样干,听说有一两银子。 一两啊!以前想都不敢想,干劲十足。 苏若锦进了后厨,毛丫烧火,董妈妈在锅上忙得热火朝天,一荤两素一汤,每天标准伙食。 “二娘子……”董妈妈边忙边打招呼,“今天留这吃饭吧!” 都到饭点了,苏若锦也饿了,就不回去吃了,点点头,“好啊!” 毛丫笑眯眯的,平时她跟着小主人不在铺子帮忙,今天书同跟着小主人,她便留在这里打打下手。 没一会儿,午饭好了。 董妈妈拿着大圆盘,分餐,每人一盘,外加一碗汤,主食是馒头,放在案台上,想吃几个随意拿。 苏若锦人小,只打了个小盘子,端到桌上吃。 一边吃一边看大伙,冯叔一家端着盘子坐到门口那两桌上吃了,掌柜黄顺就坐在自己的柜台前。 她突然发现少了两人。 “花叔呢?还有桂姨呢?” 董妈妈最后一个,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到她身边,笑道,“花小哥睡觉还没起,香桂端一盘给他送过去了。” 苏若锦睁大眼,“每天这样?” “那倒不是。”董妈妈笑道,“偶尔。” 主仆二人说话时,黄掌柜朝这边瞄了眼,又垂下眼吃饭。 苏若锦啧下嘴,“花叔都懒到这程度啦!” 她是服了。 毛丫坐在隔壁桌,见主人一脸感叹,筷子拄了拄,凑身过来,小声道,“二娘子,能让花叔教教我吗?” 最近一直忙生意,苏若锦倒把花平身手很好的事给了,是啊,要是他教教毛丫姐,毛丫姐的身手肯定更好,那她们出去就更有保障了。 她眼一亮,“没问题。” 毛丫如愿,高兴的吃饭。 后院,小屋门口,花平跟个隐世高人一般,躺在竹椅上吹风享清净。 香桂把饭盘子摆到他小茶桌上,平时她都不吭声就离开的,今天提醒一句,“小东家在前面吃饭。”说完,便转身离开。 随着她离开,花平转头,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月洞门。 突然皱眉看向头顶大树,阳光从树隙间落下,形成斑驳的影子,照在他身上,如梦似幻。 这桂娘子莫不是对他有意?已经二十四的花平突然有些烦燥,谁要她端饭送水罗,真是的,女人真麻烦。 桌上饭根本没动。 苏若锦吃完到后院找他时,发现饭菜都冷了,再看看边上的茶壶茶杯,小炉子正冒烟。 “不会吧,花叔,怪不得你这么瘦,原来净喝茶水不吃饭,这可对身体不好。” 她坐到小茶桌边上,让毛丫给他换成热饭菜。 毛丫连忙端走去换。 厨房里,董妈妈正在洗碗,香桂就在灶台边上扒拉一口,董妈妈劝她,“我这里用不着帮忙,坐到前面桌上慢慢吃。” 香桂笑着回应了董妈妈的好意,“没事,快吃完了。”刚要低头吃饭,看到毛丫端着没动的饭菜进来,脸色一下子唰白,瞬间低头埋到饭盘里,食不之味。 董妈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暗暗摇头。 香桂对花平有意,她早就看在眼里了,可两人看着就不太般配,花平俊俏的跟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似的,香桂生的也可以,可能从山里出来的,总有一股子土味,这不是董妈妈埋汰她,但一个人出生生长的环境确实给了一个人撇不开的气质。 董妈妈自己也是,所以到京城来寻亲,被男人抛弃,她很明白现实的残酷,只能暗暗为她叹息一声。 后院,毛丫把热菜热饭再端过来时,苏若锦催着不肯起身的花平,“赶紧吃!” 花平懒懒洋洋的就是不肯动。 苏若锦气的伸出小手揪了一把胳膊上的软肉,疼得花平直咧嘴,“咝……苏二娘,看你人小小的,没想到拧人这么疼。” 花平一骨碌起来,避开了苏若锦的小毒手。 苏若锦哼一声,“赶紧吃。” 茶水早就喝饱了,花平还真没什么味口。 苏若锦喊来董妈妈,“以后小炉子每天吃过中饭下午给他烧一会茶,其余时间不给他烧茶。” “喂喂……苏二娘,一个月一两,我连茶楼都去不了,现在还收我的小炉,别过分啊!”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花平根本不在意自己瘦成什么样,人生迷茫,他心里空落落的,没借酒消愁就不错了。 他突然沉寂,深沉的跟个什么人似的,苏若锦突然不习惯,故意大声道:“既然在我家里,作为东家,我就有责任管好雇工的一日三餐,就要保证你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嘁!”花平突然从深沉切换成漫不经心模式,“人这么小,管这么多,也不怕长不高。” 嘴上虽说着,到底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苏若锦看他一副地主家儿子挑食的模样,小眉头直皱,“花叔,你是不是太闲了!”都快闲出病了。 花平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怎么啦?你又想到压榨我的办法了?” 苏若锦笑的一脸贼样,“还真想到了。” 花平跳起来,“苏二娘,你别太过分啊!”给她看铺护院就已经不错了,还能让他一个被朝廷培养十六年的高手真沦为凡人啊! 她笑的不怀好意:“你先吃,吃饱了,咱们谈。” “这还叫人怎么吃?” 083 遇到嫡姐 苏若锦提醒:“你先吃啊!” 花平一副你不说我就不吃的模样。 苏若锦嘻嘻一笑,“月银加一两。” “那也才二两。” 苏若锦白他一眼,“你又不事生产,能拿二两就不错了。” 花平气的直仰头,上辈子欠她的,一定是上辈子欠她,一咬牙,“行,加一两就一两。”凶巴巴的低头刨口饭,大吞大咽。 老天爷,“花叔,你这样,到老了胃要疼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不知道有没有老的机会,花平整个人颓靡的很。 不行,不行!花叔真是闲得生病了。 苏若锦也不跟他兜圈子了,“以后,你每早上去我家,教我大哥、毛丫他们基本功,让他们也学个一招半式,好有自保的能力。” 果然是压榨。 他阴阳怪气的来了句,“要是你跟着学,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苏若锦:…… 软软糯糯小娘子一枚,肯定吃不了这个苦,花平暗戳戳的想,谁知下一瞬,人家小娘子痛快的答应了,“好啊!”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这可是高手,高手啊! 苏若锦欢天喜地的离开,走了几步,转身指着餐盘道,“在苏家,不可浪费粮食,要是抓到,罚一天不得吃饭。”说完,蹦蹦跳跳离开。 花平……遇到苏二娘,他就没赢过。 他咋就这么苦呢! 毛丫听到小主人让花平每天来,也高兴,要不是她是仆人,也差点跟小主人一样高兴的蹦蹦跳跳,呃……不是,等等,练把式很苦呢,小主人能吃得了这个苦? 山里活多,冯老爹呆了两天就要回去,苏若锦赶紧跟娘去珠翠阁买金锁,悄眯眯的带了五十多两银子,程迎珍不知道。 娘俩今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带着书同、毛丫一起进了珠翠阁。 里面接待的店小二连忙上前招呼:“夫人、小娘子,你们想什么,要是一般金镯子金首饰就在一楼,要是珠翠华胜等镶翡翠、红宝石的在二楼。” 程迎珍紧张,面上就显得板正:“就在一楼。” 店小二显得失望,原本看他们穿得挺精致得体的,还以为是个大主户,没想到就是在一楼买个样把的小客人,便没么热络退到一边了。 苏若锦到哪里买东西都不喜欢店员太热络,店小二这般正合她意,拉着娘的手,从柜台这边慢慢往另一边看,先选金锁,这个也没什么款式,主要选金子纯度还有重量。 先不说冯家送的心意,光是那些山葡萄就精贵了,苏若锦没小气,买了个大金锁,花了差不多近二十两。 程迎珍虽肉疼,倒也没说什么,那些小山参、蘑菇干,女儿说花钱买,也要十多两呢,再说还有那么多山葡萄。 选好了金锁,程迎珍就要拉女儿去结账,被女儿拽住,“娘,你再选个金钗,也帮我选两朵珠花,再帮爹、哥哥买个木簪子。” 木簪子是比较常见的,低端的有桃木、黄杨木,中端的有黑檀木、红檀木、绿檀木,高端的木质簪子主要是小叶紫檀、黄花梨。 高端的,目前苏家肯定买不起,但两个黑檀木的还是可以的。 程迎珍一听说要给自己买,连连摆手,等听到给夫君买,脸上都是笑意,爱人的心意挡也挡不住,正要去簪子那边看看,店门口的光线被一遮,好像有人进来。 母女二人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 程迎珍看到来人,脸色唰一下白了。 苏若锦不认识来人,但书同认识,连忙凑到小主人身边,“夫人的嫡长姐。” 说起来真是笑话,想起来又是一把辛酸泪。 作为父母的姐妹,苏若锦竟一个也不认得,就是传说在大街上面对面都不认识的这种。 苏若锦刚想拉娘转身,她们该干嘛干嘛,程迎珍还是迎上去行了一礼,“阿珍见过姐姐。” 程玉珠瞄了眼庶妹手中的金锁,一发财就买这些俗物,果然还是贱不可耐,嘴角露出讥笑,“怎么不到楼上看看,买不起?” 买不买得起跟你有什么关系,苏若锦恨不拿交子砸人,只可惜今天只带了五十两,早知道就多带些的,真是出门遇小人出师不利。 程迎珍低头,闷声屈气。 程玉珠得意的昂起头,高抬脚步上二楼,店小二笑的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啊! 苏若锦翻了个白眼,也没心情继续选簪子了。 “娘,我们换个店。” 程迎珍摇摇头,“算了,咱们回去吧。” “别啊!”苏若锦摇她胳膊,“咱们都说好了啦,中午找个酒楼吃中饭,然后下午再逛逛,逛完,我们就去国子监顺道把爹带回去,多美好的一天,娘说是不是?” “哦。”程迎珍还是提不起精神。 苏若锦小手一挥,“走,咱们今天去范夫人的酒楼吃顿好的。” 程迎珍抬头望向楼梯,她嫡姐刚好走到上面,也调头望过来,居高临下,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伸脚就能捻死她一样。 她吓得一哆索,连忙调头拉着女儿就走。 苏若锦被娘拉着,但头一直调着,望向那个把她娘欺凌的一辈子见到都要打哆索的女人,暗暗咬牙,总有一天,她要叫娘高高在上,俯看伯府这一众恶母恶姐。 母女二人没精打彩的到了范夫人的鸿泰酒楼,没有预约,由掌柜介绍了个小包间,苏若锦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一坛果饮。 “就这些了,麻烦掌柜尽快上菜。” “好的,好的。” 书同放好骡车这才进来,他一进来,掌柜就认出了,“这不是苏小哥嘛,你来吃饭?” 以前这里有烧烤,书同过来拿过串串,后来烧烤挪到相国寺那边,这里便没有烧烤了。 书同笑回:“我陪夫人、小娘子过来吃饭。” 掌柜马上反应过来,“刚才上楼的一对母女就苏夫人苏小娘子?” 书同点头,“是的,樊掌柜。” “哎呀呀!”樊掌柜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亲自端茶上楼,一进门就恭敬的作揖打礼,“都怪老身眼拙,没认出苏夫人苏小娘子,这是老身的陪礼茶,还请夫人笑纳——” 程迎珍差点失态避开,被苏若锦按住,她朝娘笑笑,你行的。 程迎珍在女儿笑意眼神鼓励下,尽量端庄大方,微笑道,“掌柜客气了!”刚才被嫡姐踩到尘埃里的自尊,在这一刻重拾。 084 接老爹下值的一天 樊掌柜恭敬的把茶杯递苏夫人,嘴上还不忘感谢:“苏夫人免费酒水方法,不仅相国寺烧烤铺子红火的不得了,就连我们酒楼这边定期免费酒水也吸引了不少客人,真是太感谢了……” 程迎珍对庶务不通,但女儿与夫君讨论时怎么赞范夫人的话她还是听到耳朵里了,连忙谦虚道,“还是范夫人有魄力,要是一般人听到酒水免费怕早就骂一顿了。” 樊掌柜老脸一红,他与顾掌柜刚听到时可不就骂了嘛,心虚的连忙恭维几句赶紧溜了。 程迎珍没注意到掌柜窘迫,等他一走,就转头看向女儿,满眼都是娘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苏若锦龇牙一笑,竖起大拇指:“假以时日,娘必定是个经商高手。” 知道女儿调侃她,程迎珍唬她眼,伸手拍她,“再作怪,小心我打你。” “嘻嘻,娘才舍不得打我。”苏若锦又腻到程迎珍身上,苏四郎还没断奶,她身上有股奶香味,苏若锦前世缺少母爱,最喜欢闻这味了,小脸在她娘胳膊怀里拱啊拱啊,撒娇的很。 娘俩母慈女娇好一通腻歪。 没一会儿,各式菜式跟流水一般摆上了桌子,程迎珍内心惴惴,对别人突如其来的好意,变得很有负担:“这……都是免费的,不太好吧!” 苏若锦小手按在老娘手背上,轻轻拍拍,“人家范夫人要表示感谢,咱们就给人家机会,成全别人的心意,也是一种美德。” “白吃人家饭,咋跟美德有关系了?” 苏若锦:…… 老娘啊,这不是为你吃的安心嘛,作女儿的我容易嘛! 一大桌饭,主仆四人吃的尽兴。 苏若锦再次提议逛逛首饰铺子时,程迎珍轻轻点点头。 出来就准备逛到下午三四点的,所以母子二人也不急,慢慢逛慢慢看,不仅给家里的男人们买了木簪子,娘俩还被衣坊的人拉进门换了两套新衣,还得了二百两银子。 真是人在大街上走,银子从天上砸下来。 出来后,程迎珍睁大眼,“这……也可以?”迷迷糊糊之间,她都不知道女儿怎么忽悠人家的,拿衣又拿钱,真是打破了程迎珍的认知。 苏若锦人小鬼大,一脸我也不想这样但娘你的手艺就是这样值钱的模样。 程迎珍:…… 大胤朝类宋,此时的衣裳从前朝的富贵繁复变得委婉简约,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通常在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很像现在的背心,褙子的领口和前襟,都绣上漂亮的花边,衣襟部分敞开,不用钮扣或绳带系连,衣长大多过膝,有的与裙子齐。 程迎珍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夫家,做的最多的事便是衣裳,手艺相当好,苏若锦便心痒让她做了后世流行的马面裙。 马面裙是明清时期女子常穿的款式,但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因为宋代的裙子已经具有马面裙的马面形制了,具体怎么样,苏若锦不太了解,反正发展到明代,逐渐形成了马面裙。明代成化年间,上至一国之母下至黎民百姓,人人皆穿马面裙。流行的不得了。 把它拿到类宋的大胤朝来穿,八月初,正是要冷不热之时,穿上漂亮的马面裙,走在大街上不要太拉风哟,竟被衣坊的人拉进去用了两套时下锦衣换去,另补偿了二百两银子。 程迎珍再次低头看向身上的襦裙褙子,衣裳质地可比自己做的马面裙好多了,“她们……” “她们可不傻。”苏若锦立即打断娘的话,逛个街不仅没花钱,还赚了钱,心情杠杠的好啊! “走,咱们去接爹下值。” 骡车悠悠晃晃而去。 锦绣坊管事拿着从苏家母女身上换下的衣裳,左翻右看,“心思够巧的,公主正愁游湖没新款式呢,没想到被我一眼寻摸到了。” 她一边看一边寻思那些地方还可以改进,再配什么布料、颜色更显马面裙的华丽富贵。 从苏家走出去的马面裙清新淡雅,再从大胤朝皇家贵族流出来时的马面裙就变成了富贵逼人。 此时苏若锦并不知道,骡车停在国子监一角,她和娘坐在骡车里静静的等苏言礼下值,一直到学子们都走的差不多了,苏若锦才看到他爹跟同僚慢慢悠悠从国子监出来,她小腿一探,溜下骡车,提着买好的热奶茶,短腿直奔,“爹……爹……我来接你下值啦!” 这是昨天晚上就说好的,苏言礼知道,但是听到女儿撒欢的叫声,他的心还是软的一踏糊涂,这就是他的糯米团子小棉袄啊,大步向前,张开臂膀便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女儿。 “爹,给你奶茶。”说完,就把麦桔杆朝苏言礼嘴里送,一脸笑嘻嘻。 同僚们:…… 咋有点羡慕呢! 最后结伴出门的…… 赵澜毫无波澜。 范晏嘉突然也想喝奶茶。 苏言礼喝了一口,笑着点了调皮的女儿一额头,放她下来,“来给叔叔长辈们见礼。” 苏若锦一脸笑,给爹的同僚们问好,有些还到家吃过饭,也算是熟人了。 有人打趣,“小阿锦,没给温叔叔带一杯吗?” “当然带了。” 温璋琦:……他只是开个玩笑啊,没想到还真有啊! 书同从骡车上拎了一打出来,给每人送一杯,一时之间,门口热闹的很,大家热络要约到哪里喝酒吃饭,也要拽上苏言礼。 他笑笑,“下次吧!” 同僚们朝他的小棉袄看看,都理解,“那赶紧陪女儿回家吧!”一众人一边喝奶茶一边愉快的离开了。 书同把最后两杯分给了赵小郡王与范晏嘉,幸好听二娘子的多买了些,要不然还真不够分的。 范晏嘉拿到手里便喝上了:“真不错!” 双瑞看着自己手中的奶茶朝小主人看过去,见他没示意,只好捧着。 苏若锦客气的跟二人聊了两句,当然只有范晏嘉回应她,她最后如天朝人一般习惯性的客气了一下,“有空到我家吃饭哈!” 范晏嘉立即接道:“过几天休沐就去。” 苏若锦:……一时傻了眼,她……她就客气下啊! 085 加俸与职田 女儿假客气,学生真不客气。 苏言礼不地道的笑了,抱起她,“走了,回家。” 范晏嘉不忘追一句,“阿锦,到那天,我和小郡王都去,你要做好吃的给我们吃啊。” 被爹抱着的苏若锦:……臭少年,你还真不客气。 范晏嘉嘻嘻直笑。 看着苦大仇深的某小娘子,赵澜压不住嘴角微扬。 目送苏博士骡车远去,范晏嘉转身笑道,“瑾之,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二人一块上学一块下学,熟稔了很多,相互以名或字称之,赵澜是王爷之子,不到二十弱冠便有了字——瑾之。 赵澜依旧一副没甚表情的样子,但范晏嘉跟他接触久了,那怕同样面无表情,也是分很多种的,此刻他就感觉到赵澜不反对愿意去苏博士家蹭饭。 赵澜扫了眼他,“走了!” 简短两字,算是回应伙伴,蹬上回家的马车,双瑞捧着奶茶跟着上了马车,一等小主人坐稳,便把奶茶献宝似的给小主人,“小公子,还是热乎的。” 赵澜伸手接过,伸手把麦桔杆送到嘴里,深深吸了口,甜香淳厚,入口的珍珠丸子弹性十足,很有嚼劲,滋味着实不错。 “去郑记奶茶铺。” “是,小公子。” 赵澜准备带两杯给母妃喝。 范晏嘉嘻嘻一笑,也上了回家的马车,一边喝杯中奶茶,一边想,到那天,阿锦会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呢? 逛了一天,小小人儿随着晃悠悠的骡车在老爹怀里睡着了,根本没听到父母闲话,程迎珍把一天见闻都跟夫君说了,“我见到嫡长姐还是会心惊胆颤……” 苏言礼感觉到妻子的怕意,握住她手,低低安慰道,“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嗯。”程迎珍头偎在夫君肩头,“幸好咱们日子好起来了。”再也不要仰人鼻息吃人饭食了。 感觉氛围沉重,苏言礼岔开话题,“金锁买好了?” 说到花钱,程迎珍心情又好起来,“还给你们买了木簪子,阿锦又非要给我买金钗,可花了不少钱。” “花吧。”苏言礼心情颇好的说道,“今天,我不仅加俸了,还给了我三亩职田。” 程迎珍笑眼弯弯,“真的,官人?” “嗯。”苏言礼点头。 因为晋王与官家是兄弟,他的嫡幼子到国子监,连教他的博士也水涨船高,苏言礼虽没升职,但加俸、给禄田,收入一下子增加了很多。 加俸与禄田是正俸之外的合法收入,当然,这样的合法收入对于底层一般小京官来说是很难得到的,因为这样的合法收入一层一层盘剥,几乎到不了小京官手中,就是因为赵澜被范大人投到苏言礼名下,使他有了这样的机会。 苏若锦呼呼大睡,并不知道,小铺子开业那顿钵钵鸡,范大人带着国子监众大佬光临过后,他爹的职业福利一下子超过正俸好几倍,简单的养一小家子根本不成问题! 大胤朝公务员的俸禄主要有正俸、加俸、职田三类,其中后两类属于补贴性工资。因为公务员的工资其实并不高,想在繁华大京都生活,着实吃力。 朝庭为了缓解公职人员的生活压力,便在各官署衙门加俸,甚至给了职田,而且职田雇人耕种,收入全部免税,一年下来,要是亩数多,那收入也相当可观的。 天朝人把种田种菜刻在骨子里,要是苏若锦此刻醒着,听到老爹有田了,那肯定能喜得跳上车顶,可惜她睡着了,没听到。 回到家里,董妈妈已经做好晚饭,她还要准备明天早饭铺子生意,一等夫人接手便匆匆忙忙要往铺子赶,苏若锦让她等等,拿了三个银簪子,“你跟香桂姨、山荷嫂子一人一个。” 意外的惊喜,董妈妈欢喜的不得了,高高兴兴的拿着小主人给的礼物回铺子去了。 毛丫正抱着苏四郎。 苏若锦笑道:“当然没少毛姐姐的。”说完,两朵珠花插到她双丫髻上,十二岁的小丫头一下子变的俏丽了。 “真好看。”果然,不管是谁,只要打扮,都好看,苏若锦看着越长越高的毛丫颇有成就感。 毛丫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二娘子你不饿嘛?”居然还有空盯着她看,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苏若锦嘻嘻一笑,要伸手去抱苏四郎,被苏言礼接过去,“你哪抱得动这个小胖墩。” 还真是,十个多月的苏四郎赶上了苏家好时候,不缺吃不缺穿,可不就是长得胖乎乎的。 “啊……啊……”小四郎要伸手够毛丫头上的珠花,急的不得了,露出八颗小牙,可爱又萌萌的,谁见谁爱。 苏若锦稀罕死了,伸手去触他胖乎乎的小脸,“你这个小家伙,把爹的怀抱都给抢走了。” 苏三郎被冷落,气的张嘴就嚎,“我的呢……我的花花呢……” “你个小小男子汉要什么珠花。”苏若锦伸手就刮他鼻子,“给你买了丝扎。”四岁苏三郎正是总角之龄,只能扎羊角辫儿,可爱的紧。 苏大郎过了七岁就束发了,便跟苏言礼一样也买了檀木簪子,礼物一一发到大家手里,让大家试戴过才安心吃晚饭。 第二日一早,冯望田便驾骡车过来辞行。 程迎珍让毛丫把三个包袱给他,“里面是一些大郎与三郎穿过的旧衣不值当什么,还请冯老爹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每次回去,苏大官人娘子总要客气的给很多东西,不是穿的就是吃的,冯望田总是感激的很。 苏若锦还是那句,“老爹,回去的路上当心,既要小心天气又要小心毛贼、山匪。” “好好,我都当心。”一通客气后,冯望田驾上骡车只身回老家了。 一路晚歇早赶,紧赶慢赶,三天后回到了家中。 一家老小见当家的回来,个个围观上来,冯望田拿出糕点零食的包袱给小女儿,让她发给村里的小子丫头们吃。 婆娘冯大娘双眼跟着他另外三个包裹进了屋,笑眯眯问,“大石、二石怎么样?山荷还习惯京里的生活吗?” 086 归家 张木匠 “都好、挺习惯的。”冯望田把包裹递给婆娘,“第一个是大石二石给家里捎的东西,第二、三个是东家娘子给家里孩子们的旧衣裳,你看看都是多大的,到时分给家里的孩子穿。” 冯大娘打开第一个,里面是些细麻布料,山里人一年到头出不了几趟山,连衣裳料子都不好买,两个儿子知道家中孩子多,买了不少,挺得冯大娘心的。 但她还是满心期待的打开了第二个包袱,竟是两身成年衣裳,一看颜色就适合冯望田夫妇,冯大娘惊喜的抖开,“当家的,这可是新衣裳。” 东家夫人把包袱给冯望田,他是个实诚人,总觉得不管东家给什么都是心意,他都高兴,没打开看过,没想到竟是一身新衣,“明明说是旧衣呀?” 冯大娘高兴的赶紧打开第二包袱,里面好几套大小孩子的衣裳,也是新的,她拿起就抖开,哗一下,有东西落地。 老夫妻齐齐朝地上看过去,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锁躺在灰不溜秋的石头地上。 夫妻二人被闪得震住了。 小半刻才回过神,冯大娘弯腰一把捡起金锁,宝贝似的往身上擦试,“可不能摔坏了,可不能……”又朝男人看过来,“当家的,这是……” 包袱是东家给的,里面放什么,他们肯定知道的,应当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小心落进来吧? 冯望田闷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怕是东家给的回礼。” “那……那这金锁值……值多少钱?”冯大娘激动的说话都结巴了。 冯望田摇摇头,“不知道。” 冯大娘一会摸一会儿又闻,宝贝稀罕的不得了,连男人把两个儿子的工钱拿给她,她都忘了激动。 “老婆子,这可是十两!”半年时间又挣到了十两,这还不算儿子他们私自留下的。 “十两又怎么了?”自从跟了京城大官人家做事,冯大娘再见到十两已经不激动了,她现在就稀罕金锁,这个可比村长家孙子周岁看到的那个大多了,“我估计得有……”听说村长家那个当时好像六两六钱银子买的,这个都赶上他家三个大了,那岂不是小二十两了? 还真被冯大娘猜中了。 可不就差不多二十两嘛,但京中大铺金子纯度可比小地方的纯多了,这块金锁要是在小地方买得要二十五两。 冯大娘连睡觉都要抱在怀里,冯望田心不安,“这两天我再去趟京城。” “干什么?”冯大娘嚯一下坐起身,一脸紧张,把金锁紧紧的抱在怀里,“人家大官人就知道你不肯要,所以才藏在衣裳里,就算你还过去,人家肯定也不会收回去。” “人家收不收回去,是人家的事,但我总得表示一下。”一车山货,让东家这么破费,冯望田过意不去,睡下之前他说道,“东家小娘子喜欢吃草龙珠,明天我就带娃们去采,去京城时都带给小东家。” 冯大娘舍不得到手的大金锁,肉疼道,“要是东家确实是送给咱们家的,你一定要带回给我啊!” “不给你给谁?”冯望田没好气的忿一句,心道贪财的婆娘。 冯大娘被他冲的撇撇嘴,心道,我就不相信你不稀罕这么大块金子? 快要十一个月,要是在现代,小娃子们早在学步车里到处溜哒了。苏若锦又闲得开始捣鼓苏四郎的学步车了。 学步车这东西其实很简单,主要是下面四个轮子,这个年代马车现成的,只要把马车轮子缩成迷你小轮子就可以,找个木匠就可以做。 张木匠经常来光顾烧烤铺子,所以当苏若锦想找木匠时,第一时间便接触到他了。 张木匠大名叫张梁,在一家木匠行做工,这家木匠行经常被工部征用修缮公署衙门、仓库重地、亭台楼阁等,所以也算半吃朝庭饭了。 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接到苏若锦的活高兴的很,“苏小娘子,我帮你免费做,这图纸能送给我吧。” 苏若锦没吭声,一脸探究看向他。 张梁被小娘子看得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就是工匠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木匠,工钱低,养家不容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若锦无情的打断了,“养家不容易,你还有钱每天晚上吃烧烤?” “我……”张梁老脸一红,吃吃的不知说啥。 古代男子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苏言礼挣来的钱先紧家用,很多没本事的男人挣来几个钱先管自己潇洒够了若是有个结余才想起给到家里。 张梁就是这样的人,工匠行里发的一点工钱跟着时下流行走,流行吃小笼包他便每天早上一笼,流行吃烧烤,便隔三差五就来买串串喝小酒。 苏若锦听的眉心直皱,明明照顾她家的生意,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那你婆娘孩子呢?” “她有些嫁妆,平时还做些浆洗的活计赚点小钱。” 渣男。 张梁为了接到苏家这单活,啥大男人的面子都不要了,挺着胸脯保证:“以后一半工钱给娘子当家用……” “不行,九成给婶子当家用。”根本没见过人张梁娘子,苏若锦倒是先认个婶子。 “我……” “那赶紧走人,我找下一个。” 小娘子不肯给活计,张梁急死了:“给……我都给……” 苏若锦倒是犹豫上了,一个连婆娘孩子都不放在心上的男人,委实让人不敢信任。 眼看玉雪小娘子不肯把活给他做,张梁双眼飙泪,痛哭流涕,“我保证,以后肯定顾家顾孩子,要是做不到,就让我跟李木匠一样死的连尸首都找不到。” 这么重的毒誓? 苏若锦好奇的问,“李木匠是谁,怎么会死的连尸首都找不到?” 一看小娘子好奇,张梁马上讨好回道:“李木匠是我们工匠行最好的木匠,啥活到他手里,那是麻溜又快又好,几年前的一天下工时说有人请他去喝酒,结果这一去连尸体都没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对,还是你们读书人家会说话,就是这样。” 087 请客 苏若锦虽好奇,但听过就算了,小小人儿,一脸严肃,“你真的肯改过自新?” 瞧这话说的,跟警察审犯人似的。 “只要小娘子把学步车的活给我,我什么都听小娘子的。” 苏若锦也意识到自己像审犯人,不好意思的咳一下,但还是一脸我已看穿你打什么主意的样子。 张梁心虚的挠挠头,“学步车做成了,我可不可以私下里做……” 苏若锦就知道…… “小娘子,你放心,每卖一辆我就分你一半。” “那倒不必,你看着给些就成。” 能给对方一个养家糊口的手艺,苏若锦觉得无所谓,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收些费用。 “那……那就……”张梁不知道给多少合适。 “你八,我二。”她又不提供材料,人力又是张梁自己,苏若锦没拿学步车赚钱,就是告诉这些人不要过河拆桥白拿图纸。 张梁得到学步车图纸高兴的直叫:“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 苏若锦做了两个样式,一个是明清时代就有的老式扶手学步车,一个是现代坐式学步车,扶手式适合快要会走的宝宝,坐式就是五六月以后的宝宝都可以。 张梁为了取得苏家的信任,动作相当快,没几天就把学步车送过来了,是扶手式学步车,苏四郎快十一个月,是个大宝宝了,这个比较适合。 有了这个学步车,程迎珍与毛丫双手解放出来,只要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小小院子都不够苏四郎耍的,傍晚太阳快要落山之前,气温刚刚好,不冷不热,苏若锦就带着苏三郎、苏四郎在巷子里疯玩。 杨四娘等人也加入,个个好奇跟在学步车之后,羡慕的不得了。 “阿锦,你爹怎么这么厉害,这都想得出来。”杨四娘并不知道好闺蜜的能耐,感慨羡慕人家爹。 苏若锦得意道,“那是,谁让我爹宠我们呢?” 杨四娘:……阿锦,你不该谦虚一下吗? 薛六娘生气了:“我爹是工部大人,肯定会做。”说罢,气呼呼的回家找他爹,“我让爹做一个,比你家的好看。” 苏若锦:……问题是,你家没要学步的孩子啊! 薛六娘得意的转头,“我娘怀了弟弟,以后就用到了。” 苏若锦:…… 杨四娘:…… 二人齐齐望一眼,巷子里又要多孩子啦? 苏若锦暗暗祈祷,爹啊娘啊,你们千万别生了,她可不想当德华。 一直玩到苏言礼下值,姐弟仨才回家。 苏言礼抱着小四郎,苏三郎抢过学步车推的带劲,闹腾的很,把学步车当玩具了。 苏言礼提醒女儿,“明天休沐,范小公子与赵小郡王过来,你准备什么菜式?” 春困秋乏,整天带两个弟弟,苏若锦也累的很,准备弄个火锅,“又辣,还菜多,爱吃什么涮什么,岂不美哉?” 天气逐渐转冷,“吃个拨霞供不错。” 古代可没有现成的丸子卖,晚上,苏言礼带孩子,程迎珍母女二人在厨房好一顿忙活,不仅冻了羊肉、五花肉准备明天早上切片,还冻了豆腐,炸了丸子,泡了各式山菇。 第二日一早,又从菜市场买了时令蔬菜,还花大价钱买了大河虾做了虾滑,为了这顿大餐,苏家是拿出诚意了,就不知道两位小公子吃的怎么样了。 已时正(早上10点),赵澜与范晏嘉二人一齐到了苏家。 苏大郎带着妹妹弟弟到门口迎接,苏言礼负手站在廊下等学生到来,一脸温和笑意。 “瑾之,宴嘉。” 二人纷纷踏上台阶,站到他面前行礼:“学生见过博士。” “天气凉,快进来吧。” 赵澜点点头,示意小厮随手礼送上,毛丫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赵范二人先到苏言礼书房坐,他关心的问了问二人在国子监里的学业,“有什么听不懂的,现在可以问问我。” 老师给你们开小灶。 赵澜表示没有。 范宴嘉问了个昨天学堂里学过的知识点,苏言礼回的极有耐心,掰开了给他分析。 范宴嘉虽走科考之路,但他此刻心思根本不在求教学问上,一门心思在想,怎么没闻到厨房里的食物香气,都快到午时了,苏家还没准备饭食吗? 难道要去酒楼? 赵澜看着心不在焉的伴读,垂下眼皮,嘴角似笑非笑。 厨房里,程迎珍问女儿,“阿锦,小郡王他们都来了,火锅可以烧起来吧?” 都快十一点了,应该可以了,她便让毛丫赶紧把火炉封口拔开,闷烧的碳火没一会就燃旺了,没一会儿,火锅里的汤汁便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汤中的食材香气随着空气流动飘向小院四面八方,也钻进了前来蹭食的二位小公子鼻中,引得他们空腹鸣响。 正在讲学问的苏博士:…… 得了,都饿了,那就去吃吧! 范宴嘉欢快的就差一蹦三跳,幸好还记得是客人,压着兴奋的脚步,好奇问道:“苏博士,阿锦烧了什么呀,这么香?” 苏言礼笑道,“等到饭厅你就知道了。” 夫子竟然保秘?范宴嘉真没想到,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随即就跨进了饭厅,那高个子丫头正把两张有半圆洞的小桌子合并到一起,居然成了一张带有大洞的大方桌。 只见她又把烧得正旺的火炉挪到桌底,正对着桌洞放好,再把放在一边的大砂锅对着洞洞放下去,刚好就在火炉上面。 范宴嘉:……还可以这样? 火锅,以锅为器具,水或汤烧开,来涮煮食物。 古早之前就有一种叫‘古董羹’的大概就是火锅的起源,因食物投入到沸水中的咕咚响声而得名。 到了商、周,因是分餐制,出现的单人食温鼎大概就是火锅的雏形,是一种可以边煮边吃的器皿,内有夹层,将其分为两部分,上层盛汤放肉,下层置炭火燃料,高度只有十多厘米。当然,这种精致的小火锅只有王宫贵族才可以享用,普通人是享用不起的。 时间滑到战国,出现了一种叫‘鼎鼎’的器皿,功能最大的升级是可以调好几种味,让每种食物的味道相融合,这样食材更加鲜美,人们更加享受。 到了汉代,火锅主体为炭炉,上面有盛食物的小锅,下面有承接炭火的盘,已经比较接近现代火锅了,随着大汉王朝的不断西扩,很多食材、香料进入中原,因此,汉代就有火锅蘸料的吃法,是不是很意外? 到宋代,火锅的吃法其实已经十分常见。民间有‘暖冬’风俗,每到农历十月初一,时人便举办‘暖炉会’。暖炉会上,有的是吃烧烤,有的是吃火锅。 在南宋林洪所著《山家清供》中,还记载了吃‘拨霞供’的故事。 此刻,苏言礼所说的拨霞供也不道是不是这个故事,如果是,那大胤朝的前朝是宋?苏若锦查了资料,也没查到关于宋的历史。 算了,管它呢,反正老祖宗就是吃货,火锅源远流长就是了。 火锅已经准备妥当,配菜也一一上桌,苏若锦赶紧让老爹请两位小客人上桌。 火热大餐就正式开始了! 088 火锅大餐 食材在锅中沸腾,冒着热气,小小饭厅内都是饭食香气,惹的人食指大动。 众人望着坐在主位的赵澜,一个个热切的目光好像都在说,小郡王你倒是赶紧开动啊,再不吃,我们可要不礼貌的伸筷子啦! 就算是在万众瞩目中长大,赵澜还是被桌上几个小家伙热切的眼神给催到,没让双瑞伺候,自己拿筷子直接伸到火锅里夹了一个肉丸。 刚从翻滚的汤中夹出,滚热的丸子停在赵澜面前,他等丸子冷却。 桌上,苏三郎最小,他等不及,双眼眨了眨,突然从凳子上站起身,伸头就朝他的丸子吹了两下,“这下就不烫了,赵哥哥,你赶紧吃啊!” 果然是社牛苏小三,连高冷面瘫小郡王都不怵,还敢叫声哥。 苏言礼对自家三子的调皮捣蛋早就了然于心,但也没想到他会站起给人吹食,直接愣住了,转头看向身份贵重的学生,小郡王不会生气吧? 范晏嘉也正等着赵澜开动,正想着只要他一动筷子,他就跟上,刚要拿筷子被小屁孩的动作惊住了,这小子可以啊,跟他小侄子有的一拼呀! 瞄向一向高冷的伙伴,忍不住偷笑! 苏大郎无奈的看向弟弟,想劝说什么,又觉得桌上都是人,得给弟弟留面子,便只摇摇笑笑,啥也没说。 程迎珍就坐在三儿身边,他年纪小要人照顾,真是一个没留意,这熊孩子就闹这一出,他以为对面贵公子是家人啊,能让他口水涟涟的吹吹呀! 真是又气好笑,有些忐忑的望向夫君,苏言礼给她一个莫慌的眼神,瞬间抚平了她的不安。 眼看赵澜也被小屁孩的举动愣住了,苏若锦幸灾乐祸,心道,让你矜贵……让你高冷……苏三的口水,看你还吃不吃? 赵澜波澜不动,不过目光掠过一众人,最后落在幸灾乐祸的小娘子嘴角,那恨不得捂嘴大笑的模样,怎么有点欠揍? 隔着桌子,哪有口水溅过来。 他低头,把丸子往酱料里蘸了蘸,一筷子送到嘴里,正在伸手给主人换一筷子的双瑞直接愣住了,小主人竟也不嫌弃? 众人:…… 最欢快的莫属苏三了,他又要从凳上爬起,“赵哥哥,你夹,我帮你吹冷冷……” 赵澜:…… 倒也不必。 高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丝笑意:“多谢了!”说罢,示意大家都吃。 众人:…… 面瘫脸平阳郡王也会笑? 苏三郎可以啊! 赵澜第二筷子停在半路,朝众人看过去,满眼你们不吃? 众人回神,对对,美食当前,他们发什么愣啊,赶紧开动。 范晏嘉早就看到薄如纸片的羊肉卷,夹了一筷子就往锅里涮,等熟的机会,先夹了个小肉丸,入嘴一嚼,弹性十足,爽口的得很,一边又夹一边想,等吃好后,一定要问阿锦到底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苏言礼作为老师又是主人,当然要照顾两位学生,不时推荐他们试试这个……吃吃那个…… 范晏嘉忙得一边吃一边点头,“真是太好吃了……” 赵澜也从开始的矜持慢慢被美食吸引,也变得不那么优雅了。 直到赵澜放开吃,程迎珍、苏大郎等人才好意思放开,苏若锦暗自撇嘴,跟他吃个饭还真累,暗自翻个白眼后,也开始享受美食。 自从穿到大胤,开头几年,她太小,没办法弄火锅吃,这两年家里条件不好,也办法搞这些吃,今年条件好了,又忙着生意,还真没有正正经经搞过一次火锅吃,今天借着请客,食材备的齐全,她也是胃口大开,大块朵颐,那吃的叫酣畅淋漓。 站在一边伺候的双瑞等小厮,馋的就差落口水,被苏若锦不小心瞄到,哎呀,还真是…… 连忙喊了毛丫姐过来,套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毛丫点点头,然后走到双瑞与清风边上,小声叫道,“请跟我来。” 厨房里放着一个小火炉,上面也有一口砂锅,边上小桌也摆了跟主桌上类似的食材,“这是我家小主人特意为你们留的。” 双瑞高兴的双眼都笑眯成一缝了,暗叫,苏二娘可真好! 清风名字虽雅,跟他吃货主人——范晏嘉有的一拼,端起小碗,客气一下就连忙开动,一筷子下嘴,终于偿到了小主人吃的美味。 这世上就没有比火锅再好吃的东西了! 主厅里,边上没了仆从观望,众人也不管什么主人威严,个个放开肚皮吃,要不是食材有限,估计能吃的扶墙。 一个火锅,吃了一个多小时。 八月,天微冷之时,吃上一顿热乎劲十足的火锅,整个人都妥贴极了。 吃过之后,众人站到回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消食。 苏三郎这个显眼包推着弟弟的学步车在庭院里直蹿,闹腾的很,范晏嘉还跟着凑热闹,也下了回廊,与他一起疯玩。 苏若锦吃的太饱,坐在廊下,晒着太阳犯困,这么闹腾,她小头一点一点的,不知何时眯上眼睡着了。 苏大郎想喊妹妹回房睡,又觉得有客人在不太好,便站到妹妹边,把她头轻轻靠在自己身上,让她偎着睡。 好一个二十四孝好哥哥! 赵澜微微抬头,望着蓝天白云,要是母妃也给他生个妹妹玩就好了! 玩得一身汗,范晏嘉回到廊下歇气,张嘴就问老师,“苏博士,你家的火锅太好吃了,吃的我现在还意犹味尽。” 苏言礼笑道,“下次再来。” 范晏嘉有些不好意思道,“晚上还能吃一顿吗?” 苏言礼正在想家里还有没有食材,就听女儿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范小公子,吃多容易上火,下次再请哈。” 可他就是想吃,怎么办?范晏嘉朝苏家父女看过去,满眼期待。 虽说万物皆可涮,可要是没有一锅好底汤、没丸子这些熬煮,火锅的味道到底是欠些。 苏若锦想了想,“我送你调好的蘸料,回家自己弄吧,不管是骨头汤还是鱼头汤、还是菌菇汤皆可做底,然后我家吃的食材你也都看到了,你看着配,如果有黄喉、牛百页就更好了。” 可惜这个时代牛是重要的农耕工具,市面上很少有牛肉流通,更不要说牛百页了,没了它,总觉得火锅缺点啥。 “黄喉、牛百页是啥?”吃货范晏嘉可不会放过任何好吃东西。 089 溜了 “黄喉、牛百页是啥?”吃货范晏嘉可不会放过任何好吃东西。 牛百页好说,是牛的胃,可黄喉怎么说,说是猪、牛的气管?可它分明是猪、牛等家畜的大血管,这也不好说,想想苏若锦就觉得不得劲,果然只能吃,不能去细究。 苏若锦与范晏嘉好一通解说才把他说明白了,他半信半疑,“这东西能吃?”怎么想想就觉得…… “不仅能吃,还是人间绝味。” 哇,这么厉害?范晏嘉压下不解跟疑惑,“我娘陪嫁庄子每年过年都会杀一头黄牛,到时我带你去找你要的这两样哈。” “牛能杀?” “我家牛在衙里备过案,就是为养着吃的。” 古代虽然不能随意杀牛,但是皇家贵族还是能吃牛肉的,既然有牛肉可吃,必然就有宰牛的,只是这些不是普通老百姓养的耕牛。 大胤朝地处北方,范夫人养的当然是黄牛,黄牛肉比南方的水牛肉更有营养,口感更好。 苏若锦一听,双眼当即发亮,“范六哥,你这话我可记得牢牢的啊,我家过年的火锅可就全靠你啦!” 被软糯的小娘子仰望,范晏嘉马上拍胸脯,“放心,包在六哥身上。” 看,这就是火锅的力量,一顿火锅下肚,两个小吃货就称兄道妹了,那叫的叫亲热,简直堪比亲兄妹。 站在边上看风景的赵澜:…… 他也可以有黄牛啊!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既然有了约定,范晏嘉也不想晚上非要在苏家吃火锅了,二人又坐了一会儿,苏若锦给他们冲了野梨膏。 “秋干气燥,中午又吃了火锅,喝它正正好。” 大家都坐在回廊里喝野梨膏,清甜爽口,滑到胃里,果然祛燥祛热,浑身舒爽的很。 三点多,两位小公子带着蘸酱、野梨膏两手满满的回去了。 苏若锦双肩一松,“终于把大神与吃货都送走了。” 女儿作怪,苏言礼伸手就揉她发顶,“胡说八道。” “才没呢!” 中午大餐太过,晚上,苏家人喝了简单的小米粥,洗洗歇了。 范晏嘉十二岁,正是精力充沛之时,回到家里,马上折腾他娘给他弄火锅子,“爹这两天不是胃口不好嘛,我带了苏家的蘸料回来,保管爹吃的满嘴流油。” 堂堂三品大员吃的满嘴流油,也就她这不成调的小儿子敢说,范夫人伸手就去拍儿子,“再胡说八道,打你。” 果然不亏是认了兄妹的,在父母面前还真是一个德性。 范晏嘉摇她母亲胳膊,“你就吩咐下人去弄嘛。” 范夫人被儿子缠的没办法,只好让下人去弄了。 一直到天黑,范大人才吃上儿子让人折腾的火锅,蘸上苏家的调味酱,他感慨一句,“拿块鞋底子来蘸,估计也能鲜掉眉毛。” “爹,你也是这种感觉是不是?”仿佛找到了同盟者,范晏嘉摇头晃脑,“也不知苏家调料里放了啥,真是鲜的很。” 范夫人吃着也很鲜,下意识低头闻了闻,可惜,她又不是大厨,除了觉得好吃,闻不出都是什么食材做的,想了想,罐底留的一点让管事拿去酒楼给厨子看看都是什么食材。 范大人父子没注意到范夫人的举动,他们父子享受美食,麻辣鲜香够味,吃的通身出汗,整个人酣畅淋漓。 “舒坦……太舒坦了”范大人吃的心满意足,靠在椅子上消食。 范晏嘉看到他吃的跟他一样满足痛快,笑道,“阿锦说了,要是有黄喉与牛百页,这锅子的味道还要绝。” “是嘛?”范大人很感兴趣,也问出了他之前问过的问题。 范晏嘉连忙转头,“娘,咱家啥时杀牛?” 逢年过节,范家便会杀牛作为节礼送给与范家往来的高门大府。 “你问这个干嘛?”小儿子啥时关心这些庶务了?难道不科考了?范夫人看向丈夫,心道,你不是要培养儿子成为国之栋梁的嘛。 以她看,栋梁没见过,到是看到了一个小吃货,简直跟范大人一个德性。 范大人:……咋成他的错罗? 范家这边暂且不表,赵澜回到家里,晋王妃正带着世子妃在厅里训斥奴仆,一厅的人,气氛萧煞,心惊胆颤人人自危。 赵澜听到小厮回禀过来的话,在苏家舒缓的脸色瞬间板结,冷的跟一块冰似的。 双瑞小心翼翼的问,“那……小公子您还想吃火锅吗?” 赵澜顿住脚。 双瑞等人大气不敢喘的等着。 突然,小主人转身就往外。 也不知道小主人想去哪里,双瑞等人不敢问,只能紧紧跟上。 沈先生正与花平等人吃烧烤。 面前也有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口砂锅,里面正咕嘟咕嘟冒气,香味扑鼻。 赵澜到时,看到里面的食材跟中午在苏家吃的一样,掀起眼,朝花平看过来。 花平耸一下肩,“苏二娘为了讨好我,特意让书同送给我的。” 双瑞:…… 难道小主人不比花平更值得讨好?中午他还觉得苏二娘是个最好的小娘子,这会……咋……有些拎不清呢? 赵澜有吃的意动。 沈先生赶紧把主位让出来,“小郡王,请——” 赵澜没动。 三泰察言观色,做了主人的嘴替,“苏二娘为何要讨好你?” “当然是……”请他做师傅啊! 花平突然意识到,小主人请他做师傅,他给推了,却给苏二娘做师傅,他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那……那个……”花平开溜,“老江说查到了辽夏国探子线索,我……过去看看……”声音落,人也不见了踪影。 沈先生头疼,这家伙扔这么个摊子给他,少不得替他美言几句,“花……” “先生不饿?”赵澜坐下拿筷子伸向火锅,且大块朵颐。 沈先生:…… 小主人啥时放下高冷有了人间烟火气? 不解的朝双瑞等人看过去。 双瑞那敢说什么,指指他,让他赶紧陪主人一起吃。 沈先生暗想,那他是不是可以着手教小主人关于察事之事? 一直溜到没人之时,花平才停驻脚步,唉,他的美食啊!一边感慨今晚与美食失之交臂,一边又在想苏二娘什么时候还会送火锅给他。 真是火锅一上,万人顷迷。 090 糖炒栗子 几天后,冯望田再次来到了京城,又带了整整一骡车山货,苏若锦还以为冯老爹是拿来卖的,正要夸他有经济头脑,没想到他摆摆手,“都是送给小东家解馋的。” 那她得有多馋啊,能吃掉一车? 冯望田要往下搬,被苏若锦拦住,“冯老爹,上次己经拿了一车都不好意思了,这次肯定不能要。” 说到这话,冯望田从怀里掏出一个被绢头裹了的东西,就在他一层又一层往开剥时,苏若锦突然知道是什么,“叔,这是送给你家大孙子的金锁。” 冯望田手一顿,果然是东家送给老冯家的礼,但是这礼也太厚了,他既高兴又承受不起,继续把绢头打开,露出里面金黄灿灿的金锁,伸手就要往小东家手里塞。 “太贵了,俺不能收。” 苏若锦无奈:“老爹哎,就是怕你不收,我才藏在衣裳里让你带回去。” 东家的心意,冯望田是明白了,他一时感慨万千,“一车山货值当什么,都是山里长的野东西,跟东家给俺家做活的机会相比,真不值当什么,小东家,你的心意,我老冯头心领,但这金锁真是不能收。” 实诚人还轴上了。 苏若锦唬起一张小脸,故意严肃道,“要是老爹不肯收,那我就把上次你送的山货都要回来还给你。” 东家把山货送人,冯望田是知道的,一听这话,急慌了,“送出去的东西哪能收回来了?” “是啊,那我家送给老爹的金锁又怎么能收回来?” 冯望田结巴了,“这……” 苏若锦见他为难,笑着过来安慰,“老爹,这框里是什么?”故意打岔转移话题。 冯望田见东家不肯收回,犹豫了一会,到底又裹上绢头塞到怀里,伸手揭开蒲草盖子,露出圆紫溜溜的山葡萄,虽不比后世人工栽培的大,但相对于野生的,个头已经不小了。 “还有山梨,姑娘果,板栗……” “哇,板栗也熟了啊!” 苏若锦脑海里马上出现了板栗的好几种吃法,什么糖炒栗子、板栗烧鸡、板栗酥饼、栗子糕…… 糖炒栗子是著名的传统美食,其实早在宋朝就已出现,穿到大胤朝,苏若锦也是见过市集上有卖的,价格还不低,但要到九月份以后才陆续上市,没想到冯老爹的山里也有,还这么早就带过来。 大山果然就是宝,真是什么都有。 冯望田笑嗨嗨的望着兴奋的小东家,他就知道小东家喜欢。 欢喜过后,苏若锦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肯白拿,要按市场行情买过来。 冯望田推不过,只同意草龙珠收点钱,“板栗这东西山里多的很,等过几天都熟了,我再送些给小东家。” 又要来啊! 苏若锦若有所思。 咦,小东家怎么不吭声了?突然的沉默令冯望田不安。 苏若锦还以为只有山楂生意,没想到还有栗子生意,栗子这东西能炒到过年。 她高兴的开口,“叔,既然栗子这么多,不如拿来卖……” 苏若锦的话还没说,冯望田便摆摆手,“要是卖这个不多。” “你刚才不是说再送些给我的吗?” “附近城里有专门的商贩下去收,山里人家基本都卖给他们了,小东家喜欢吃,我家有几棵树可以给小东家送过来。” 被人收了呀!也是,既然街市有人卖,肯定就有人去山里收。苏若锦糖炒栗子的计划还没开始便流产了。 她无奈一笑,“既然村里人都卖了,老爹那你也一起卖吧,马上就要开始山楂生意了,咱就忙活它吧。” 冯望田还是执意要送给小东家,“卖给他们不值几个钱,下趟我都带给小东家,够小东家吃一个冬天的。” 苏若锦不好意再让冯老爹跑来跑去。 冯望田大蒲手一挥,“反正马上山楂也快上市了,京城我是经常要跑的。” 也是,苏若锦便不再纠结。 冯老爹这次只歇了一夜就要回家,苏若锦叮咛:“老爹,明年开春,你把野葡萄的藤剪了种哈,还有板栗,尝试自己种能不能种活,以后就多一样卖钱的营生哈。” 冯老爹架骡车回时,真是打心里佩服,“怎么什么东西到小东家手里就能生钱呢?” 苏若锦被他感叹的有些不好意思,心虚道,“以后让你大孙子多读书,书中什么都有。” 读读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冯老爹还真是把苏若锦的话听进去了,既然家中条件变好了,他要把大孙子送到山外学堂读书,不管最后能不能像小东家一样,但至少不睁眼瞎了。 冯老爹回家,苏若锦在家里倒腾老爹留下来的山货,虽然栗子不多,苏若锦还是为它置了口大炒锅:一锅能下几十斤的那种。 “书同叔,再去找些沙子回来,要那种颗粒大的沙子。” 书同甚是不解,“要沙子干嘛?” “当然有用。”苏若锦催他赶紧去找。 书同颠颠的去置锅找沙。 苏若锦在他身后喊一句,“书同叔,不要在外面逗留啊,早点回来。” 最近老不见人影。 听到这话,书同脚一顿,差点打滑摔一跤。 吓得苏若锦连忙奔着小腿过来,“书同叔,你怎么啦?”他可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千万别有啥啊! 书同心虚,连忙稳住脚步,“没……没什么……我……会早点回来的。”说罢,赶紧溜了。 苏若锦站院里半天,“书同叔的脸色不对呀,怎么有种潮红的感觉?”是不是生病了? 回廊里,程迎珍是过来人,好像猜出几分,“也不知道哪家小娘子?” “啊!”苏若锦吃惊的望向她娘,见她娘笑的神秘,突然领悟过来,“书同叔恋爱了?” “恋爱?”程迎珍没听过这词,但能懂这意思,“大概是的。” 苏若锦小腿直拨上了回廊,靠到她娘身边,一脸八卦,“娘,书同叔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咋没成婚啊?” 程迎珍一脸愧疚,“还不是被我们家困顿给耽误了。” 是啊,家里日子不好过,没有媒人上门,书同可不就是被耽误了。 “不对,他可以自己谈嘛。”现在不就这样? “家里没人没钱,你书同叔都愁死了,那还有心情找小娘子。” 也是,苏若锦小肩膀耷拉,“等书同叔成婚,我们得给他大办。” “你看着办吧。”程迎珍不反对。 傍晚,书同用骡车拉了一口大锅回来,还有一框粗沙。 亲亲们,卡文,还有一更晚上哈,谢谢支持,么么哒! 091 中秋节礼 一吃过晚饭,苏若锦便指挥书同炒板栗,把沙子跟板栗一起倒进锅里。 书同惊讶的问,“这是干什么?” “为了受热均匀。” 书同听不懂,指着板栗上的口子道,“会不会灌进去?” 这口子整整让毛丫开了一个下午,可费功夫了,可若不开口,一个是炒时会爆危险,另一个也方便炒熟后食用。 “不会,你只管炒就行,我看火候。” “哦。”书同挥起大铲开干。 板栗外形并不规则,一边呈平面,另一边呈弧形,这样在翻炒的过程中很容易受热不均而出现炒焦的情况。而沙子具有加热后很容易散热的热性,如果能将板栗放入沙子中翻炒的话,就能确保让板栗每个地方都受热均匀,这样能让板栗更快被炒熟,同时能避免出现炒焦的情况。 厨房灯火通明,连苏言礼与苏大郎都被吸引过来,一大家子围在灶头边看炒栗子,小半刻钟后,板栗的香气从锅内飘出来。 苏三郎等不及连连问道,“阿姐,炒好了能吃了吧?” 苏若锦摇头,还要等会。 又炒了一会儿,她才让书同停下,等凉了会,才伸手捏了一个剥来吃,粉粉的,香甜满口。 “好吃!” 苏若锦让书同赶紧盛出来,用筛子把沙子过滤掉,分给大伙吃。 苏三郎人小手劲更小,剥不开,急的嗷嗷大叫,苏大郎摇头失笑,把剥好的放到他嘴里,只见他咔嚓咔嚓没两下便吃完了一个,“好吃,我还要。” 苏大郎便继续给他剥。 程迎珍抱着小四郎,没手剥,苏言礼剥了放到她嘴里,中年夫妻,一个剥一个喂,旁若无孩。 苏若锦感觉自己吃的不是栗子,而是一嘴狗粮,忍住笑意,抓了一把给坐在灶后烧火的毛丫,“毛丫姐,尝尝,可香啦!” 主人夫妻你侬我侬,毛丫还怪不好意思的,可看到小主人跟书同好像习以为常,她便也当着什么也没看到。 书同左剥一个又剥一个,没一会儿,好几个下肚,“二娘子,这个炒好的要不要送点给你师傅?” 师傅当然要送,可自从白日里得到娘的提示,苏若锦现在看书同叔,觉得那儿都充满了荷尔蒙气息,“叔,你最近是不是去剃头铺剃发修面了?” 这么明显吗?书同下意识就摸自己的脸。 苏若锦差点没憋住笑,又继续问道,“这身衣裳也是最近刚买的?” 众人目光随着苏若锦提问都聚到书同身上,他像被人剥了衣裳一样,迅速朝边上躲。 苏若锦可没放过他,“怪不得最近跟我支了好几两银子,原来是收拾打扮去了。” “我……我……”书同虽然心虚,却也迅速寻找说词,“我现在可是苏家的大管家,走到哪都代表苏家,要是穿得不像话会被人笑话的。” “谁笑话?”苏若锦故意问,“是某个小娘子?” “没……没啊……鲁家大……”哎哟娘啊,看他这不打自招的,书同羞的一屁股蹲到地上。 原来是鲁家大娘子啊! 苏家人双眼发亮。 程迎珍朝夫君看看,苏言礼笑着点点头,书同该到成亲的时候了。 苏若锦走到书同身边,伸出小手拍拍他肩,“鲁大娘子多大,喜欢你吗?” “哎呀,什么喜不喜欢……二娘子,你一个小娘子说这个羞不羞人?” 书同跟小媳妇似的脸朝门边躲着。 没想到二十七岁大小伙这么纯情,苏若锦大乐。 一个晚上,一边炒板栗,一边逗书同,差点把大小伙逗得丢了铲子就跑,被苏若锦一把拉住,“要不要请媒人去鲁家说?” 关系到终生大事,再扭捏书同到底是个大男人,“还请夫人与二娘子为我做主。” 程迎珍笑笑道,“只要你看中,鲁家又同意,过年就给你办。” 一听过年就可以有婆娘,书同笑的嘴都咧到耳后根了,笑着同意了,“反正我的月银都在二娘子账上,夫人跟二娘子看着办。” 家里要迎接新人,苏家充满了喜气。 一直炒到十点多才炒结束。 马上要到中秋节,冯老爹送的山葡萄、板栗可以当节礼送,还差两样,苏若锦便做了月饼、烤鸭,刚好四样。 在等月饼模子时,苏若锦把多出来的山葡萄都做成了葡萄酒。 做葡萄酒的关键,一定不要把表面一层“白霜”洗掉。有些人认为这层白霜是脏物,甚至在现代很多人认为它是农药,其实不是。 细心的人会发现,其实不只葡萄有白霜,像李子、甘蔗、蓝莓甚至冬瓜的表面也有一层类似的白霜。 这层白霜是果蔬本身分泌的糖醇类物质,也被称为果粉,属于生物合成的天然物质,不仅对人体无害,还含有酵母,所以自制葡萄酒在发酵时可以不另外加入酵母,有它就可以自发酵成酒。 葡萄洗干净沥干水分,装到提前用开水烫干净的坛子里,加入冰糖并把口盖紧,一个月以后葡萄就会出汁,一般要三个月之后再开封,半年以上的口感更佳。 所以中秋节送礼,葡萄酒是注定赶不上了。月饼模子到家后,苏若锦立即指导程迎珍做月饼。 大胤朝已经有月饼雏形,时下卖的一种菱花形点心食品就类似于月饼,一年四季都有供应。苏若锦在这个基础上做了广式五仁月饼和苏式蛋黄酥,一个软糯香甜,一个酥脆爽口,都极为好吃。 仲秋午后,阳光从回廊照进去,晒到厨房间里,中年妇人带着一大一小两少女低头认真做月饼,压剂子的压剂子,拌馅料的拌馅料,敲模的敲模,忙碌而有序。 当然,要是没有捣乱的苏三郎就好了,这臭小子一会儿钻到娘腋下抢模具,一会儿又爬到毛丫身边的小凳子上抓剂子,还要伸到苏若锦面前的馅料里拿馅吃,被她毫不留情的敲了一筷子,简直是狗憎猫嫌。 月饼都做好后,家里没有烤炉,苏若锦拿到早饭铺子去烤,等苏言礼下值到家时,两款月饼刚烤好拿回来,程迎珍马上各拿一个给夫君尝。 “怎么样?” 092 得意 “都好吃。”不管好不好吃,妻子亲自做的,苏言礼都会捧场,当然,做的也确实好。 他提醒女儿,“这次可不要忘了赵小郡王。” 苏若锦笑道,“这次第一个就送他。” 而且这次比较正式,苏言礼写了贴子,让书同驾骡车送去了晋王府。 第一次去王府,书同还挺紧张害怕的,要苏若锦一起去给他壮胆。 她直摇头,“找我还不如找花平叔,他是个帮闲,什么人都打过交道,估计能帮你敲一敲晋王府的大门。” 也是哟! 书同受到启发,真去找花平带他去晋王府,吓得花平差点以为自己曝露了,再三试探后发现就把他当帮闲,才敢把心放到肚里。 当人小厮的,也有几分急智,书同把花平从床上拖到骡车里,一大清早上就到了晋王府门口,专等去国子监上学的平阳郡王。 果然一等一个准。 赵澜看到书同时,下意识朝骡车边上看了眼,发现骡车内有人,但不像小娘子,便收回目光,看向苏家管事。 双瑞上前问,“苏管事,何事?” 中秋节礼已经被苏若锦花功夫包装的很有档次的样子,不管是葡萄水果盒、月饼糕点盒,还是糖炒栗子、烤鸭,都仿了现代包装,盒装表面是苏言礼画的简笔写意彩色国画,寥寥几笔,色彩饱满,趣意与美学兼具,简直就是一件小小的艺术品。 苏家送的节礼可以啊! 双瑞望向自家小主人。 赵澜示意他接下。 双瑞笑眯眯的双手接过,“让苏博士破费了。” “小郡王客气了。”书同要撤,拱手行礼,“没什么事,小的就先回了。” 赵澜再次望向骡车,此刻,花平已经出了车厢,远远的给他作了个揖。 书同走近骡车,擦擦紧张冒出来的汗,“幸好赶在他上学堂的时候过来,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办。” 花平暗暗的目送小主人离开,这才慢慢悠悠的看向书同,“明明不需要我,还非要把我拉过来,我这辈子真是欠你们主仆的。” 说罢,气乎乎的爬上骡车继续睡。 欠啥欠?书同不明白花小弟为何每次都要念叨这一句,撇撇嘴,架上骡车回家,一边赶车一边想,不管是糖炒栗子还是月饼,他都要送些给鲁大娘子。 实在是包装礼盒上都有画里面是什么东西,双瑞问小主人:“是带到国子监还是送到府里让王妃看着回礼?” 赵澜伸手拿了圆桶样盒装,上面画着刚刚从厚壳中炸开的板栗,野趣盎然,“带上这个。” 其余三样,双瑞并着苏家贴子让人一起送到了王妃身边管事那,他们跟着小主人去国子监上学。 课间休息时,双瑞打开了糖炒栗子,一只一只剥开递给小主人。 一股甜香气散开,充斥在一室少年鼻端。 “哇,好香的糖炒栗子。” “今年的糖炒栗子上市这么早吗?”范晏嘉想了想,往年要到九月份了吧。 双瑞一边剥一边悄悄看向自家小主人,自从上次葡萄被范小公子占了先,好像一直不得劲,这次终于在范家之前得到苏家的礼物。 小主人那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扬,双瑞感觉到了小主人的得意,他心道,到底是少年啊,胜负欲这么强的吗? 范晏嘉是个大大咧咧的,根本不知道平阳小郡王已经山一程水一程过了,他伸手就从包装盒里抓了一把,剥了一个就往嘴里送。 一个吃完,就把糖炒栗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瑾之,在哪家铺子买的,炒的十分到味啊!” 小主人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零嘴,只能双瑞回了,“不是买的,是苏家送的中秋节礼。” 范晏嘉:……那是不是他家也有? 想想不对。 “昨天我回去,没听我娘说有苏家节礼啊?” 主人想得瑟,双瑞只能笑着道,“苏家今天一早上就送到王府门口,估计范小公子下学回去也能吃到。” 范晏嘉:…… 送礼要这么早?不知为何,范晏嘉再看看手中没剥的糖炒栗子,瞬间感觉不香了。 糖炒栗子香是香,但吃多了总有些干,双瑞又递上丝滑奶茶,人间贵公子突然这么接地气,惊的一众同窗个个张大嘴巴。 范晏嘉:…… 今天的赵澜好像哪里不一样? 但到底是哪里,不是他这个小小少年能琢磨到的。 栗子又香又甜,吃的过瘾,就是少了杯奶茶,范晏嘉也让小厮去买奶茶。 清风连忙跑出去给小公子买,幸好国子监附近也开了一家奶茶店,铺子不大,只有巴掌大门脸,但架不住生意火啊,不仅国子监里的学子喜欢,附近公署衙门里的人也喜欢,可赚钱了。 几个月时间,杨夫人赚的是盆满钵满,她在家里看账本,一脸笑意,叮嘱张姑姑,“苏家的分成一定要给足,只能多不能少。” 主人赚得多,日子好过,张姑姑当然跟着高兴,“夫人放心,苏二娘给方子又提议你多开小铺子,奴婢肯定把她当财神爷供着。” 可不就是小财神嘛。 短短时间内,苏家日子从拮据到了不仅自家开早餐铺子摆烧烤摊,还跟她合伙做奶茶生意,银子跟水一样流进腰包。 杨夫人感慨一声,“听说苏博士连田都有了,又收了晋王幼子为学生,这日子是真起来了。” 苏若锦不知道杨夫人怎么感慨的,但张姑姑送分成银子过来,她是笑的眼不见缝,“夫人的铺子又赚啦。” 只有赚的多,分的才多嘛! 张姑姑笑笑,“托二娘子的福,还可以。” 苏若锦乐得嘴都合不拢,银子啊银子赶紧滚滚来啊! 一下学堂,范晏嘉就找母亲:“苏家中秋节礼送了吗?” 范夫人点点头,“送了,怎么了?” 侍郎府,送礼的人何其多,何至于小儿子惦记着苏家? 范晏嘉嘻嘻一笑,“娘,在哪里?” 苏夫人眉才皱起,范晏嘉便在案台上看到了还没还得及收起的节礼,“一看这盒子图案,我就知道是博士画的。” 093 好吃的月饼 苏家节礼为何还放在案台上,就是因为外盒漂亮如画,令范夫人想让范大人看一看。 范晏嘉已尝过糖炒栗子,便直接拆了月饼盒子,一个个做工精致的饼子躺在里面,看着就有食欲,先拿了广式五仁的,掰开一看,里面有核桃仁、杏仁、瓜仁(此时没有葵花子,用的是时下本土瓜仁)芝麻仁、此刻大胤朝既没有橄榄仁也没有花生仁,凑不齐五仁,苏若锦便放了栗子充当一仁。 明明四仁,苏若锦还是叫它五仁,此刻,范晏嘉虽留意到了,也没注意,小小年纪正是爱吃甜食的年龄,一口下肚,美味的眉毛直飞。 “苏家的点心就是好吃。” 范夫人看自家孩子那吃货样,夹起的眉头就没落下过,这孩子…… 范晏嘉看到母亲嫌弃,连忙把另一半塞到她手里,“娘,你尝尝,油而不腻,甜而不齁,既糯又沙,口感真正好,是真的好吃。” 看儿子把这小小的饼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范夫人瞪他一眼,连官家赏的贡品都吃过,搞得像是蓬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一边恨儿不成钢,一边小小咬了一口吃到嘴里,月饼的甜、糯瞬间顺着齿鄂滑下肚,这味道……还真是怪好的。 范晏嘉得意的挑挑眉眉,“与我们平时吃的不一样吧!” 虽然味道确实不错,范夫人也不想让儿子得意,故意不说好吃不好吃,正是小饿时,反正半块下肚,觉得意犹味尽,伸手拿了蛋黄酥。 吃过蛋黄酥的,就没有不爱的,外酥里蛋黄沙沙的咸咸的,那种酥脆咸香真是没法形容,就是两字:好吃。 范夫人也不例外,小小一只根本不够,礼盒装,一盒八个,转眼,被母子二人消灭干净,范大人回来看到儿子妻子跟比赛似的吃什么点心。 鼻子一嗅:“咸香的咸香的,是什么?”刚刚下值,肚子空空,正饿着呢,闻到如此香气,食指大动,那还忍得住,伸手就拿了个五仁月饼,张嘴就咬,“不是这个香味,不过这个也不错。” 原本东西就好吃,再加上饥肠辘辘,范大人也是吃的停不下来。 闻到香气的范丞灿,幸好小腿奔的快,要不然月饼就没他的份了,跑过来踮起脚,伸出小胖手,一手一个抓起就咬,嚼的可欢了。 范鸿嘉与妻子过来给父母请晚安时,看到的就是祖孙四人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十六个小月饼,若是在现代,那真是吃一半浪费一半,此刻一个也没浪费全都进了范家人肚子。 富贵人家以东西小精致为好,蛋黄酥本就不大,男子基本是一口一个,五仁月饼,苏若锦也没往大里做,比蛋黄酥稍大一些,不算大,但也不小了,吃上两个晚饭都不要吃了。 范大人意犹味尽,“哪个铺子出的新品,明天再买些来尝,特别是那个我没吃到的蛋黄酥。” 居然还有好吃的没吃到,范丞灿一听不干了,张开嘴就嚎嗓子,“我要……我现在就要……” 范夫人母子:…… 范晏嘉心虚的摸摸鼻子,赶紧开溜,溜前不忘补了句,“父亲,这是苏家送来的节礼,吃完饼子,你可以欣赏一下苏夫子的画作了。”指了下案台上的包装盒,拨腿就跑了。 范大人:……连吃带赏?好意境,不亏是他看重的人才。 范家啥情况苏家人不知道,不过杨四娘与薛五郎尝过苏家月饼、栗子,都跑过来站到苏若锦面前输出了一波彩虹屁。 “阿锦,你们家做的东西总比别处的好吃,为什么呀?” 苏若锦能告诉她,千年之后,食材丰富,人们把美食做到了极致,一个好吃的月饼,光和个面就要添加好多辅材,更不要说先放什么,后放什么,怎么发酵,如此用心做出来的东西能不好吃吗? “那你还做吗?” 中秋节还没到呢,苏家送的节礼已经被家人分吃掉了,她还没吃够! 苏若锦:…… 好东西当然费功夫,她不想再做啊! 等第二天范家秦嬷嬷送来了厚重的回礼,还婉委提出想买些月饼时,苏若锦当然不会要范家的钱,笑着同意了。 秦嬷嬷见苏二娘子同意了,笑眯眯回去复命了。 程迎珍看着范家送来的礼单,“阿锦,这也太贵了吧。” 范夫人送的是五十年老参一只,估计得几十两银子,上好阿胶一盒又得小二十两,还有上等锦缎几个颜色、珠花好几款,一看这礼物,基本上把苏家大大小小都照顾了,老参是送给苏言礼的,阿胶是给程迎珍的,锦缎是给全家人做衣裳的,珠花当然就是苏若锦的了,这样下来,一个节礼都快小二百两了。 就算范家给其它高门大户送礼,估计也差不多就这档次了。 范家回的礼既用心又贵重,苏若锦既觉得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阿锦……?” 范夫人这是借着中秋节报李来了。 按理说,作为享受到范大人实在好处的苏家再送两个食方子都不吃亏,但范夫人还是在平时往来中慢慢回礼,很多时候,特别跟有身份的人打交道,人情、礼物或是好处,不能当下就还清,那意味着别人跟你两清并不想打交道的意思,相反,并不着急还人情的反而是处得长久的,这是愿意与你相交的意思。 这也是苏若锦在后世与有身份人打交道慢慢琢磨出来的。 书同问,“二娘子,既然月饼这么好吃,为何不做些来卖?” 苏若锦摇摇头,“形不成规模,光靠零散做,赚不了几个钱。” 想做好吃的月饼,都得真材实料,都费钱的很,还是等等吧,有机会再说。 程迎珍母女外带毛丫、书同帮衬,做了三天,做了差不多有上千个,五六百只都给了范家,余下的给家人、仆从、杨四娘等人又分些。 最后就余一点点,留着自家赏月用了。 范夫人把五六百只照着苏家包装的样子送到了与之打交道的人家,当然还送到了宫里,连官家都吃到了苏若锦做的美味月饼。 赵澜在宫中参加中秋宴时,就发现了官家面前的月饼,眉头一动。 三泰马上就去打听,没多久,便打听到了是范夫人给宫中送的节礼,“听说范家父子觉得好吃,便又让苏家做了几百只。” 好吃?他也觉得好吃呢!赵澜嘴角微扯。 094 中秋之夜 夜晚悄悄来临,一轮明月高挂在蔚蓝的天幕上,散发着皎洁的光芒,万物都像被洁白的轻纱笼罩着更增加了神秘感。天空宁静极了,星星闪烁眨着眼睛给天幕增添了无限生机。 程迎珍带着一双儿女正在摆桌准备拜月,水果、糕点按顺摆好,在正中放好香炉,点上线香,母女二人虔诚而恭敬的拿起三柱对着月亮拜了三下。 苏言礼跟着放了鞭炮,烟花,刹那间,宁静的小院突然热闹起来。 走廊里,书同与董妈妈、香桂倚在廊柱边上看主家拜月。 月亮,从古至今都传达着思念,美好,恬静。淡淡的中秋之月能给人以安慰,又记载着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书同正在热恋中,一副此刻就想出去找鲁大娘子的模样,董妈妈与香桂都是苦命人,虽然也触景生情想起了从前,但她们不再靠家人、男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生活,活的自得其乐,那些伤害她们的人和事早已淡出生活,此刻内心平静极了。 烟火炮仗放完后,书同与香桂去抬桌子放在天井中,准备吃晚饭。 苏三郎没心思吃,他拿着爹买的兔子灯就要往外跑,跟巷子里的孩子们斗灯,被苏大郎拉住了:“先吃饭,吃好了,哥哥带你去玩。” 苏三郎还想挣脱,被拿筷子出来的苏若锦瞪了一眼,“不听话就把你的兔子灯给没收了。” 阿姐在家里可是个说一不二的大人物,苏三郎瞬间瘪气,鼓着小嘴无精打彩的挨到桌边,“那你们快点吃。” 今天是团圆之夜,桌上摆满了菜,怎么可能吃的快。 苏若锦又瞪了他眼,“不听话打屁股。” 阿姐真凶,就知道打人,苏三郎委屈的瘪嘴。 苏言礼失笑,摇摇头,伸手把三儿抱到凳子上,“吃饱了,你阿姐自然跟你一道出去玩。” “她嫌弃我们是小屁孩。”苏三郎趁机告了姐姐一状。 小屁孩?苏言礼笑了,自己才多大,都嫌弃弟弟了,他伸手就拍女儿毛绒绒的发顶,“人小鬼大。” 苏若锦嘻嘻一笑。 大石一家三人两天前就回家乡了,团圆之日,苏家放了他们七天假,原本让香桂也回去的,她说既然卖身给主人家,就不再有家一说,从此就是苏家人。 苏若锦也顺便放董妈妈与香桂的假,两人不肯歇,坚持生意不停,作为东家,当然乐意生意不断,但也不会压榨员工,会给他们加月钱。 团圆之夜,不分主仆,大家围着一张大圆桌,不管男女,都备了酒水,一边赏月一边吃,真是难得轻闲。 还没吃到一半,苏三郎就溜下桌,拖着他的大兔子灯去巷子里跟小伙伴们斗灯去了,苏大郎与苏若锦兄妹不放心,也各拎了一盏去巷子里玩。 书同没心思喝酒吃饭,他找借口说去看看铺子里的黄掌柜与花平,苏言礼看着跟了他多年的小厮,满面春意挡也挡不住,他压下笑意,点点头,“早点回来。” “是,大人。”书同高兴的拨腿就跑。 董妈妈上了年纪吃不得酒,借着去厨房拿碗,便也不再上桌。 香桂与毛丫二人相视一眼,一个去厨房陪董妈妈,一个去外面跟着小主人。 最后,若大的桌子,就余苏言礼夫妻相坐,两口子挺有情趣,还相互斟酒,“这一年辛苦夫人了,为夫敬夫人一杯。” 程迎珍嗔他眼,“最辛苦的是你女儿阿锦。” “难道她不是你女儿?” 当然也是。 程迎珍一笑,“那就感谢官人教的好。” 苏言礼可不敢领这功劳,“是你生的女儿聪明好学,什么书都爱看都爱琢磨,连我都跟着爱看民生要记、天工记……” 苏若锦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说她坏话?巷子里热闹的很,连平时端正的薛五郎都活泼了很多,还带了奶酪饼给苏家兄妹吃。 奶酪这东西不易得,苏若锦问他哪里来的,薛五郎说是别人送给他父亲的节礼。 哦!能给薛大人送礼的肯定是跟工部有关的人和事,或许刚好有工部人从边境回来也说不定,念头一闪而过,她一边吃奶酪饼一边与杨四娘斗灯。 书同骑着小毛驴一路飞奔,既然以人家花平为借口出来的,当然要往铺子去看看,结果铺子乌漆抹黑,里面根本没人,心道难道他们逛街去了? 既然不在,也省得耽误他会佳人了,高兴的拍着小毛驴就往约好的街口而去。 鲁家因为烧烤生意日子变好,从前穿得灰扑扑的鲁大妮今天穿了一身新衣裳,头戴心上人送的珠花,正俏生生的立在巷子口等人过来。 一面忐忑一面又止不住欢喜。 “阿妮……”一声叫唤,让鲁大妮抬起头,书同一身鲜亮,白净清爽,与同时代的人相比,很显年轻,不像二十八岁的样子。 一看是心上人,鲁大妮面红耳赤,小声回应了声,“苏大哥。” 书同脸也微红,不过他是男人,总得主动些,“等久了吧。” “没……没……” “想吃什么,我请你。” 书同引人往大街上走,一边走一边聊,最后去了个食肆吃了汤团、又逛了街,看到好看珠钗就要停下给她买,被鲁大妮挡住,“苏大哥已经给过珠花了。” 她头上插的珠花,就是范夫人送过来的节礼,苏若锦挑了一对让书同送给心上人。 范府送的东西肯定不差的,鲁母问过别人,听说要小几两呢,高兴的就差嚷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她家女儿嫁了个有钱人。 书同非要买:“那是二娘子的心意,今天晚上才是我的心意。” “你家主人真好。” 鲁大妮原主就崇拜苏若锦,现在看她又这么舍得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更欢喜她了。 “那是当然。”小主人是自己带大的,书同得意,“我们夫人和二娘子都说了,中秋节这两天忙,等过几天就请媒人上你家提亲,商量咱们成婚之事。” 啊,这么快吗?鲁大妮又惊喜又有些为难。 095 汤汤水水 鲁大妮有些发急:“那……那我家的烧烤铺子……”父亲木呐,母亲咋咋乎乎的,烧烤摊子离不开她。 “继续干啊!” 鲁大妮听蒙,“我都……你了,不要到你家……吗?”书同是苏家管事,她嫁鸡随鸡肯定要到苏家干活的。 书同摇头,“我们二娘子说了,烧烤摊子你愿意干就继续干,不愿意也随你,反正你想干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还……还可以这样? 此刻,女人嫁人,就等于给男方家生儿育女做牛做马,还能任自己想干嘛干嘛? “你什么都听苏二娘的?”鲁大妮不敢相信。 书同点头,“二娘子说的对,为何不听?” 天啊,苏二娘子是什么神仙小娘子,鲁大妮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给她磕几个头,最近,她一边喜欢书同,一边又担心家里,她没有哥哥弟弟,要是她一嫁人,家里不知道要变成什么光景,没想到苏家这么安排她,那她还担心纠结什么。 心中只有感恩与憧憬。 小娘子激动,书同也高兴,伸手就牵了人家小手。 鲁大妮:……想缩回来又不想缩,咋还怪甜蜜的。 书同暗自大嚎,老天爷,想他书同一把年纪终于牵上小娘子的手了。 二人从开始的别别扭扭到后来的甜蜜互牵,引得人们飘来羡慕的眼神。 街边一座中等酒楼里,正有人临窗而坐,一边喝酒,一边看向街道,书同牵小娘子的光晃被他看了全。 连沉闷的黄顺都忍不住露出些笑意,“看来苏管事的好事将近了,你呢?花小弟。” 临窗之人正是花平,他没好气的瞟了眼对坐老头,“像我们这样的人成婚就等于害了人家。” 听了这话,黄顺瞬间沉寂,年轻时以走商为由结过一门亲,这么多年没再回去,也不知道那女人有没有改嫁,孩子又怎么样了?为了给自己留个后代,他自私的结了门亲,见到女人生了儿子就悄悄离开了,这么多年也没回去看过。 每个中秋月圆之夜,都是他伤心感怀之时。 有家不能回,有儿不敢认,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 花平见黄顺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问道,“听说你每年都送银子过去,那孩子多大了?” “十七八岁了。” “就一个?” “第一个是女儿。” 花平惊讶:“没想到你这家伙竟儿女双全?” 死气沉沉的黄顺被花平说的整个人都舒展了,一副得意的模样,是啊,不要看老子腿瘸了,四十几岁跟六十岁老头似的,老子可是儿女双全之人。 花平:…… 比不起,确实比不起。 花平颓了,黄顺倒是劝起来,“老主人不管,小主人不想主事,既然都是混,不如趁机成个家。” 不知为何,花平想起来苏若锦,“要是能生个像苏二娘这样的女儿,我倒是想找个女人成婚。” 苏二娘太古灵精怪了,越被她气越是喜欢,花平心道,难道他天生犯贱? “铺子里有现成的,你成不成?” 苏平瞬间被黄老头惊醒,摇摇头,“我跟她不合适。” “找女人过日子,生儿育女,要什么合适不合适?” 花平不屑的撇了他眼,“我要是你找的那个女人,早就提着大刀杀过来了。” 黄顺:…… 沈先生没想到中秋节之夜,小主人还会过来,他都快睡了。 “小公子,你怎么来了?” 赵澜携一身凉气坐到厢房榻上,“有什么吃的?” “有有。”沈先生道,“苏家给花平送了好多菜,他去酒楼喝酒没吃,都带给我了,我马上让人热下。” 怎么到哪都有苏二娘的吃食,哭包精还真行啊!一个晚上都不称意的赵澜感觉好笑,刚才心浮气燥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双瑞站在一边惴惴,见小主人终于不再面若寒霜,暗暗松口气,带着小小翼翼问道,“小公子,那今天晚上还回王府吗?” “就歇在这。” “好的。小的马上安排。” 苏若锦给花平的中秋节菜都是汤汤水水,一个是好热,二个里面放了中药材,便于给他增肥,这么用心,你说花平能不喜欢她嘛。 没一会儿,沈先生便把热过的菜与汤让人端了进来。 为何还有没动过筷子的菜,主要是苏若锦给花平的补汤补菜清淡爽口,实在符合沈先生胃口,他没舍得一次吃完,每样都分了一份放在井里镇着,准备明天再吃一顿的,正好赶上小郡王来了,可不就巧了嘛,若是他都吃了,大晚上的一时之间还真弄不到像样的吃的东西。 清淡,真的很清淡。 无论是清蒸狮子头,还是人参炖排骨、山药煲鸭子、简易版佛跳墙,一个个都是既清淡又美味,不仅营养,热乎乎喝上一口,整个人全身发微汗,不要太适意哟! 双瑞以为这么清淡的东西,小主人不会动筷子,不曾想,小主人倒是自己动手先倒了一小碗汤,先是抿了一口,就在双瑞以为他嫌弃时,他竟一口气喝完。 双瑞:…… 一碗汤像是开启了赵澜的味蕾,桌上三个汤、两个大清蒸狮子头没一会儿全进了他的肚子。 沈先生:……一碟两个狮子头,三小盅汤竟全被小少年炫光了,谁说小主人口味重无辣盐轻不吃的? 双瑞三泰等人:……小公子,我们陪了你一个晚上,难道不应当留点赏给我们吗? 赵澜自己也没想到,看着清清淡淡的东西,吃到嘴里,他居然尝到了味道,肉丸弹牙,嚼劲十足,中药微苦回甘、汤汁清鲜浓郁,每一样都好吃。 吃饱喝足容易让人犯困,平时易失眠的赵澜这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黄顺早早的等在院子里,赵澜一身劲装精神气十足的走到他面前,拱手行礼,“师傅——” 黄顺并不多言,拱手回了一礼,转眼间,身子一转,摆开一趟拳脚。 中秋节之后,天气说冷就冷,秋老虎是彻底没了,就连中午都冷意嗖嗖的,人们由夹衣换成了薄袄。 096 提亲风波 苏家请好媒人,约好日子,铺子歇工一日,程迎珍带着董妈妈、苏若锦带着礼一起去鲁家提亲。 照道理,书同的身份,只需董妈妈带媒人过去就可以,程迎珍作为女主人可以不去的,但书同陪着苏家从穷困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苏言礼夫妻商量还是亲自上门提亲,董妈妈主场,小当家苏若锦跟着,大石二石挑礼担物,一行人不说浩浩荡荡阵仗也不小了。 鲁家因为苏家才过上了现如今吃穿不愁的日子,得知苏夫人亲自上门提亲,高兴紧张的很,早就开始洗涮,家里不仅搞得一尘不染,还特意置办了像样的桌凳、食材,为了热闹喜庆,鲁志田还请了几个帮闲,有客人到帮放鞭炮的,有帮搭手的,有帮端茶送水、置席面的。 总之尽鲁家所能,以最高的规格接待了苏夫人一行。 来过鲁家,所以一行人熟门熟路到了鲁家巷子,刚一到巷子口,就见鲁志田夫妇穿着新衣等着,一见他们就热情的迎上来,“小民见过夫人——” 二人恭敬又热络,社恐的程迎珍很不习惯,但好在她不知道怎么应对时,该微笑时微笑,该点头时点头,面上看过去就是个富贵体面的官夫人。 鲁家夫妻见夫人笑眯眯的态度亲和,紧提的心放下不少,赶紧示意帮闲放鞭炮,热热闹闹的把人迎进家门。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彻整个巷子,引得巷子里的人过来看热闹,高兴之余,有人眼红拈酸,“没想到从前最破的小院,现在变成了最干净最有钱的地方。” “谁说不是呢,从前觉得巷子口又脏又乱,还有小偷小摸,没想到人家利用巷子口发大财,还真是……” …… 鞭炮声中,苏家与鲁家人都没听到巷子里的闲言碎语,但鲁妻知道巷子里有人眼红,到院门口时,故意让帮闲大把大把的撒糖,一巷子小孩涌过来疯抢,那场面喜庆热闹的不行。 鲁妻得意过后,连忙把苏夫人迎上上座,客气后就是媒人与董妈妈的主场,二人与鲁家从书同、鲁大妮说到彩礼、订婚、成婚等所有婚事中的细节。 苏若锦坐在娘身边听着古代成婚流程,听的津津有味,程迎珍见女儿大眼睛一眨不眨,忍不住在她耳边轻语道,“这是普通人的成婚章程,官家儿郎、小娘子的章程又不一样。” 苏若锦心道她当然知道不一样,如果都一样,这世道就没有阶级之分了。 正说道十月份订亲该怎么走礼时,鲁志田的父母哥嫂过来了。 那鲁母人还未进正堂,便尖溜溜的来了句,“我们不同意。” 苏若锦眉头瞬间皱起,但他们毕竟是鲁家人,人家侄女被提亲,有资格过来望一望。 显然,他们到时,鲁家父母哥嫂不在这里,说明要么是鲁志田没请,要么是鲁家父母哥嫂太拿架子,以古代血缘宗族的关系,女儿被提亲,鲁志田不可能不请父母哥嫂,那就是他们太拿架子。 鲁父等人确实是拿架子,一直等到媒人上门才慢悠悠的过来,但鲁志田夫妻巴不得他们晃到中午过来才好,这样既插不了女儿婚事的手,也可以吃顿中饭,这样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没想到正谈到订亲关键之时,他们来了。 媒人可是为官家管事提的亲,有底气的很,一副趾高气昂的腔调:“哟,这不是卖肉的鲁钱氏嘛,听说只有主顾挑肉的份,那里卖肉的嫌主顾不好,你这生意不想做啦?” 媒人好一顿指桑骂槐,听的苏若锦大呼过隐,讲口才还得媒人行。 鲁钱氏上来就被挤兑,要是一般人早就脸红了,果然也是在摊子上练过的,心不跳面不红,跨进来就朝二儿子发作,“你就这么上赶着嫁女儿?到时候大妮过去任人捏扁搓圆给人当牛当……” 她话还没说完,鲁志田妻子忍不住发作,“我愿意给苏大官人家做牛做马,人家给银又给金,给你作牛作马,连肚子都不吃饱,你还好意思讲这话。” 鲁母没被媒人忿倒,全然没想到以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二媳妇敢指着她鼻子大吼,“反天了,真是反正了……” 不会要拿孝道压人?好好的提亲,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苏若锦忍不住站起来,朝着鲁老头道,“姓鲁的,毁约之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跳出来。” 她的声音一出,正堂突然安静。 鲁母拿眼看男人。 鲁老头有成侯府生意做靠山,倒是没被苏若锦吓到,脸有得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苏若锦开口幽幽的打断了,“我爹现在是晋王幼子——平阳郡王的夫子,只要他去平阳郡王面前吹个风,你以为成公府能罩住你?” “我……”鲁老头不信邪:“姚夫人还是苏夫人的嫡姐呢!” 嫡姐压庶女,鲁老头倒是门清,看来程玉珠没少在外面使坏。 被苏若锦拉来赶骡车的花平正倚在外墙晒太阳,听到这话,朝院子里鲁家请来的几个帮闲看了看,朝其中一个悄悄勾手指,那帮闲颠颠上前,他从袖袋里掏出二两银子,“你们几个把这四个赶到门外去,赶好后,再给二两。” 帮闲有些犹豫。 “别怕,老子给你们兜底。” 不知道是花平的银子起作用,还是花平这人就有让人信服的作用,反正鲁志田夫妻请来的几个帮闲,不声不响进了门,一人拉一个,瞬间就把鲁家父母哥嫂拉走了。 众人:……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苏若锦目光突然与花平对上,他挑眉一笑。 哦!她瞬间懂了。 她刚才还在想用什么办法把这四个讨厌的家伙搞走呢,没想到花平叔利用了几个帮闲。 鲁老头等人根本没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二儿子的院门已关上了。 鲁志田又慌又乱,是不是对父母长辈不尊重啊?要去开门,被花平拉住,他示意最机灵的那个帮闲,让他朝门外喊。 097 幺蛾子 果然是在街面上混的帮闲,瞬间弄懂了花平的意思,马上站到门口回应,“鲁老爹你们先回,等下二大叔就把鸿泰楼的席面送到鲁家。” 围观的邻人一听鸿泰楼的酒席,个个羡慕嫉妒恨看向鲁家四人。 鲁家四人:……都被人扔到外面了,谁他娘的信。 这么多人围观,鲁父鲁母没好意思闹,鲁母示意大儿媳妇叫门。 鲁家大儿媳妇原本过来是想看看侄女有多少提亲礼的,现在公爹跟苏家人干上,他们跟成候府有生意往来是不错,可他们连姚夫人都没见过,平时接触到的都是管事娘子,一个没见过面的姚夫人能比上苏大官人的学生平阳郡王? 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瞄了一眼周围跟看猴似的邻人,挤出假笑,“婆母,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然人家席面送到了家里都没人。” 鲁母:……你个蜡烛的,老二能让人送席面? 院子里的人静静的立着,听着院门口动静,除了看热闹的人羡慕泰鸿楼席面,没别的声音。 鲁妻也慌,以后他们家的名声怕是……若是除了名声,看到欺负过她的婆母被赶出去,又感到特别快意。 鲁大妮一直在房间里悄悄的听着,听到爷奶大伯大伯娘被赶出去,她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反正看到这些恶人被人叉出去,她就感到舒心。 没听到鲁老头等人声音,苏若锦暗暗嗤道,算他们还要脸面。如果乖乖不闹走了,不介意订一桌酒席过去,这不是怕他们,而是为了鲁大妮及家人。 花平得到示意,让帮闲给没闹离开的鲁家人订了一桌席面。 风波平息,花平又倚到外墙晒太阳。 媒人尴尬的笑笑,“鲁家的,那咱们继续?” 女儿好命得了个好婚事,可不能让那么恶心人给毁了,鲁妻连忙笑脸上前:“对,继续继续……” 大胤朝难道不讲究孝道吗?当然讲,所以花平聪明,在苏若锦要出手时,他先出手,避免苏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用鲁家帮闲把人赶出去,会造成鲁家人名声受阻,但鲁家只是个分家单过的低层小商户,在生存面前,孝道等一切束缚人的社会规矩对他们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 再说大胤朝类宋,程理之学还没兴盛之前,其实不管是婚姻、孝道都没那么严苛,像唐、宋之间,女子再嫁或是自己择夫也挺平常的。 提亲虽有波折,但成婚事宜都一一商量妥,众人皆喜。 亲事终成,书同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 苏若锦找到铺子里感谢花平急中生智,做了好一通补汤补水带给他,“一定要全部吃下肚,知道吧” 七岁小当家为了花叔增胖真是操碎了心。 花平暗嗤,这些东西,只能有小半进他肚子,其余大半都进了他小主人的肚子,让他往哪里胖去? “昨天我可给了帮闲四两,赶紧报销。” 报销这词,是花平跟苏家人学的。 苏若锦这次很大方,不仅一句屁话没讲,还多给了几两,“还你四两,奖你六两,一共十两,这下够意思吧!” 花平挑眉,“无功不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唉!”苏若锦长叹:“我算知道花叔你为何这么瘦了,这脑子也动的太快了吧,太耗精神能长胖嘛。” “废话少说,说重点,要我帮什么?” 他还不知道苏二娘几斤几两,撇了她眼,冷哼一声。 苏若锦嘻嘻一笑,“没有,真的没有。” “真没有?”花平确认好伸手去拿银子,小娘子小手一缩,“哼,我就说没白拿的银子。” 她笑的可甜了,“事是真的没有,就是……最近这段时间,麻烦花叔那个道友朋友随时待命,以防出什么幺蛾子。” “你担心谁使坏?” “花叔这么聪明,就让你猜猜,猜出来再赏十两。” “嘁。”花平认为再赏的十两肯定是要出之事的酬劳,才不上这小丫头的当,他不接银子,看她怎么办? 能怎么办?小娘子软软的小手使劲塞到他手里呗。 天啊,小孩子的手这么软乎的吗?软的花平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心,这不,银子不就到他手里嘛。 苏若锦左拂一下右拂一下,一脸得逞的奸诈小人模样,嘿嘿一笑,“花平叔,我看好你跟我的默契哟!” 默契个屁。 不行,不行,小娘子走后,花平倏下起身,在门口转圈圈,我得找个女人生个女儿,小娘子软软的太让人稀罕了,怪不得七岁了,动不动苏博士还要抱女儿,就这样的糯米团子谁不爱。 苏若锦没想到能刺激的花平想成家生女,这算不算催婚成功呢? 西北风呼呼刮过,一天冷过一天。 那天,苏言礼正在上课,门值跑过来站在门口朝他使眼色,示意外面有人找。 九月天了,这么冷,阿锦来了吗?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苏言礼内心一紧,面上跟学生说了两句,让他们先自习,自己脚步匆匆的出了学堂门。 范晏嘉没看到老师的脚步匆忙,还朝赵澜开玩笑,“莫不是阿锦又来找你?” 赵澜冷冷的瞥了他眼,“慎言。” 小娘子的名声可要紧的很,要是一个不小心传坏了怎么办,你娶啊! 范晏嘉朝好奇的同窗们看了看,心虚的摸摸鼻子,好像是不妥,如果实在不行,他娶就他娶,有个会美食的娘子多好啊,他可以每天吃不同样的美食,想想就美翻了。 赵澜:……这厮什么表情,难道在冒什么坏水? 门口,苏言礼看到一个中年男不停转圈,看到他,连忙迎上来,压着声音道,“老夫人突然被伯府接回去了。” 苏言礼脸色一沉。 他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中年男见雇主一脸不好,小心翼翼的问,“大人,现在怎么办?” 伯府里,丁姨娘被摔在主母面前,刚刚养起的几分脸色吓得唰唰白。 程万氏居高临下,讥笑的看着匍匐在她脚下像条狗的小妾,慢悠悠的开口道,“不要以为躲到庵里,我就会把你给忘了吧!” 098 出手(两章合一4000字) 深秋萧瑟,枝头的叶子在北风下纷纷飘落,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苏言礼回到家时,油灯已点,小院里飘着食物香气,暖黄的灯光洒向天井。 推开院门,他没有向往常一样快步急走迅速溶入到那盏属于他的灯火,从帮闲找到他到现在,他一直在想办法,该怎么样才能把丁姨娘从伯府那个狼窝里解救出来。 可是一直到家门口,他还没想到,这一次,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他那‘好岳母’是盯上了月饼方子,否则以她的为人怎么可能想起丁姨娘。 到底用什么万全之策既不失去女儿辛苦琢磨的食方子又能把姨娘救出来呢? 厨房里,毛丫一边烧火一边抱着小四郎,苏若锦帮程迎珍打下手,每天算着苏言礼下值的时间把晚饭做好,要不然,做早了饭菜就冷了,做晚了,又要等。 苏若锦明明听到院门响了,怎么迟迟没见爹回来了,忍不住揭开厨房门帘朝外看,刚一打开,一股寒气直往里钻,冷的厉害。 “爹……爹……”怎么站在门口不动啊! 苏言礼被女儿喊惊醒,“阿锦——” 苏若锦从这短短两字里听到了千愁万绪:“爹?” 女儿人小鬼大,苏言礼就怕被女儿看出什么,努力笑的随意温和,“快进去,外面冷。” 苏若锦没动,朝门外进来的书同看过去,他正忙着牵骡车,她不动声色的望向父亲上回廊转到厨房这边,明明笑的跟往常一样,可她就是感觉到了不一样,不对,肯定有事。 会是什么事? 调皮的苏三郎从后面把她挤出厨房,一头扑到苏言礼怀里,“爹……爹,今天我跟大哥学了一首诗……”说着便背了出来,“离离原上草……” 苏言礼一边倾听一边抱着儿子进了厨房,儿子背完,他温和的点头,“不错,继续努力。” 苏三郎不止想听这一句,他还想老爹继续夸,“爹,我就学三遍就会背了,厉不厉害?” 不要看苏言礼平时性格温和,笑容和熏,但在儿子学业上大不随意夸奖,总是严厉的多,苏三郎年纪小,还没到严肃管他时,所以刚才才不吝夸了一句,再想他夸第二句,那是没有的。 “别调皮。”放下儿子,“好好学。” 苏三郎没得到想要的夸奖,小嘴一瘪,爹严肃起来,他是不敢嚎的,但又不甘心,转身问苏若锦,“阿姐,我是不是学得又快又好?” 苏若锦已经下了台阶,她去找停车的书同,低声问,“书同叔,我爹怎么啦?” “啊?”给骡子撒草食的书同显然没注意到大人有什么问题,“没怎么吧?我到国子监时大人跟往常一样与同僚们有说有笑的下值啊!” 难道是她多心了。 一转眼,女儿去了天井找书同,苏言礼心道,他在书同面前没流露出什么,应当不要紧。 没一会儿,书同与苏若锦也进了厨房,苏三郎盯向她求夸奖,鼓励教育其实也重要,便笑眯眯道,“当然!”朝他竖个大拇指,“再接再励,明天背两首。” “不,我明天背三首,这样爹肯定就会夸我了。” 苏言礼听到三儿这样讲,伸手摸摸他头,“吃饭了了。” 程迎珍刚好把菜端到了桌上,“官人,外面冷不冷?”说罢,便拿了个手巾给他擦手。 “还行。”现在书同每天驾骡车载他回来,不算冷。 一大家子在暖和的厨房里吃饭。 吃完后,天气冷,除了苏言礼考校大儿功课,其余人都洗洗漱漱上床睡了。 苏若锦睡不着,今天晚上,爹饭都少吃了一碗,肯定遇到事了,会是什么事呢?国子监内上司批评还是同僚发生矛盾?现在都有范大人罩着了,就连祭酒大人都给三分面子,那应当不是; 那是平江府老家来信了?让父亲把未见过面的二叔弄进国子监?也应当不对,这事刚到秋天时就已经发生了,再来信也就是催催,不会让他爹愁的要把情绪隐藏起来。 那会是什么呢? 突然,苏若锦想到了,嚯一下,坐起,“是啊,我都防着了,早就应该想到的。” 毛丫的小床在苏若锦对面,她正要脱衣睡觉,被小主人的动作吓一跳,“二娘子,怎么啦?”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 毛丫不相信,“什么事早该想到?” 苏若锦看向毛丫,想了想,朝她招手。 毛丫贴过来,“小娘子……” “你怕不怕冷?” “这才到哪?二娘子,你有事尽管说。” 苏若锦又犹豫了,“我听董妈妈说花平叔晚上经常出去,也不知道你过去,他还在不在铺子里。” 不就白跑一趟嘛,毛丫说没事,加了件厚衣,抬腿就要出门,被苏若锦拉住,“悄悄的出门,不要让我爹看到。” 毛丫点点头。 “若是见到花平叔,你就这样这样……” “好。” 毛丫头贴到房门口,听外面声音,然后熄了灯,等了会儿才悄悄溜出去。 天气冷,生意好,董妈妈今天多准备了明天的食材,弄的有点晚了,给花平炖的虫草鸡汤晚了些,最近天气冷了,苏若锦便没让书同给花平送汤汤水水,让董妈妈帮忙炖。 董妈妈盛到小罐里正要拎去花平房间时,毛丫到了,她问,“花叔在吗?” “二娘子给他送吃的了?” 毛丫摇摇头,“有点事。”顺手便接过汤罐子,“我去送吧。” 小主人找花平肯定有事,董妈妈点点头,便让毛丫去了。 敲门声响起,花平正仰在床上:“进来。” 最近,那个香桂不来给他送饭食了,花平以为是董妈妈,便让她自己推门进来,他懒得动。 毛丫犹豫了一下,推开一条门缝,“花叔——” 咦,竟是苏二娘身边的丫头,花平一个鲤鱼打挺跃到门边,打开半扇门,“怎么是你?” “二娘子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方便进吧,花叔。” 花平让开,让小丫头进了房间,“什么事?” 天气寒冷,今天没等到花平送来的汤水,沈先生还挺不习惯的,嫌弃灶头老杜头的手艺,“要不,你到苏记去学学?” 秋寒夜露,老杜头坐在沈先生对面,慢慢悠悠的喝着老酒,半天才来一句,“你要是不怕花平跟你有关,你跟小郡王有关系,那我就去学。” “别别别……”沈先生连忙摆摆手,“我也就是一说。”说完,又感慨,“我要有个这样手艺的女儿,下辈子也就值当了。” “你现在也不老,可以娶个年轻漂亮的生。” 不知道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想成家立业生女儿,搞得老杜头一脸郁闷。 沈先生摇摇头,“罢了罢了,不说儿女情长了,说说你盯的梢怎么样了?” 老杜头明面上是这座小院的灶头,实际上是个老斥候,利用买菜、买日杂品盯梢。 “那人不像是有名单之人。” “没名单,那他来汴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目前,只盯到他去过苏记烧烤摊,好像对夏天摆的风扇感兴趣。” “工匠?” “也许吧。” “辽夏派工匠过来干嘛?” “破坏我朝筑事?” 有可能的。 一时之间,沈先生心情沉重,前几年,辽夏国的探子就曾破坏了京畿防御城墙,可惜没抓到人。 “不要看我大胤朝繁华富庶鲜花着锦,实则到了烈火烹油之时,一个不心……” 大逆之道的话不敢说。 二人无言的喝闷酒,突然有信号传进来。 “小郡王怎么来了?” 平阳郡王赵澜现在跟沈先生学察事之事,但都约定好日子,隔两天一次,按理说,应当明天过来,怎么提前来了。 沈先生连忙放下酒杯开门迎人。 寒露中,赵澜大步跨进了沈先生的小厢房,进门就朝饭桌上看,没有汤汤水水。 沈先生:…… 小主人这是馋苏家的饭食啊!可惜天冷,花平说苏二娘让董妈妈给他炖汤了,滋味也不错就是了,不过今天连他都没等到,今天晚上怕是注定要让小主人失望了。 沈先生正不知怎么措辞时,又有信号进来,花平竟来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约好来的? 当然没有,双瑞悄悄瞄了眼小主人,他这是碰运气来的。 众人转头朝房门口看过去。 花平提着一罐汤,拎着一个食盒,带着寒意进来,看到小郡王,他也挺意外,今天晚上可不是他跟沈先生学习的日子,怎么就来了呢? 见他目光盯着他拎的汤罐,明白了,一笑,赶紧让杜老爹拿去热一下,“到时配锅盔吃,一绝。” 冷面冷意的赵澜听到了新吃食,眉头不知觉舒展。 双瑞赶紧趁机给他脱外袍,端水净面洗手,一通下来,刚好虫草老母鸡也热好了。 只是汤罐子还没来得及打开,花平便先开口了,“小主子,今晚我要用两人。” 赵澜瞬间撩起眼皮。 “苏夫人的姨娘又被伯府拖回府搓磨了,小的准备去教司坊打断程保泰一只狗腿。” 赵澜冷冷的问:“然后呢?” “明天早上老道士配合想办法把苏夫人的姨娘搞出来。” 沈先生插了句嘴,“你准备给个教训,还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苏二娘的意思是一劳永逸。” “怎么个一劳永逸?” “苏二娘的意思是只要不涉及到苏家,什么办法让我想。” 苏二娘……苏二娘…… 一个晚上,小主人过来为了苏二娘的汤水,花平过来为苏二娘跑腿办事,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搞得沈先生很想看看一个七岁小娘子是不是成精了。 五更天时,正是一天中最冷之时,丁姨娘被关在杂物间里,从昨天下午被抓回府到现在一口食一口水都没进过嘴,小屋子到处漏风,她冻得瑟瑟发抖,已经麻木的不是自己了。 突然,外面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般,嚎声四起,她想想听听,奈何,昨天晚上被夫人撑掴,耳朵都快聋了,嗡嗡的,只知道有人在嚎,但不知道嚎什么。 程兆林是伯府的庶子,他分到的院子是侧院,算是比较偏了,一般有个什么动静按理说传不到正院,但程氏嚎的太闹腾,整个伯府都被惊动了。 连老宣伯都过来了,看到被木板抬回来一身是血的庶孙子,不仅没有怜悯,还一脸厌恶,“怎么不死在外面?” 嚎嗓子的程氏突然就不敢嚎了。 伯夫人冷冷道,“活着就好,但要是半死不活的,可别放在家里晦气。” 说完,老夫妻二人施然然走了。 其它众人嫌弃的嫌弃,鄙夷的鄙夷,瞬间,围观的人散的干干净净,原本想让公爹出头做主的程兆林夫妻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只得把宝贝儿子抬进了暖阁,赶紧上碳火,一直忙到大清早才请郎中。 郎中看完,“命保住了,但是这条腿怕是废了。” 程氏大惊,一口气就差没上来,“我的儿……我的儿……” 郎中摇摇头,对于这些勋贵之家的龌龊不感兴趣,开了方子,拿了诊金说道,“我的医术有限,要是你们想保腿,那就另请高人。”说罢,让小童拎起药箱走了。 “我的儿……我的儿……你这是得罪什么人呀,竟被活生生打断腿?” 天亮之时,程玉珠也赶到了府中,听到母亲大嚎,皱起眉,“母亲,你把丁姨娘拖回来了?” 听到长女一句反问,程氏晦气的破口大骂,“都是那晦气的贱人,她一回来,我儿就……”,突然,她骂不下去了,惊恐的看向长女,“玉珠,你的意思是……” 来的路上,程玉珠已经让人打听了,昨天晚上,弟弟突然就跟玉阳公主的儿子起冲突,被打断一条腿。 弟弟在教坊司作乐正都好几年了,什么人该讨好,什么人该逢迎,按理说不应当出错才对,偏偏丁姨娘一回来就出事,这不跟程迎珍有关跟谁有关。 “那小贱人见人一句话都说不周全,她能有什么本事叫玉阳公主儿子打断我儿腿?” “母亲,你忘了,晋王幼子现在是他男人学生。” 晋王可是当今官家胞弟,他要想干个什么,还不是为所欲为。 突然之间,程氏脊背发凉,但还是不死心,“一个小小的八品博士能请动晋王出手?” 为了亲亲们看得过瘾,两章合一章,中午一更就没啦!!! 099 一百两(两章合一4000字) 程玉珠比她娘程万氏镇定许多,摇头:“这事怕不是晋王让人干的。” “那是谁?”一听不是晋王,程万氏的嚣张气陷陡然又起,一副恨不得马上撕了打断儿子腿之人。 程玉珠嫌弃的望了眼已经失去脑子的母亲,“就算不是晋王指使人干的,那也是他小儿子平阳郡王串通玉阳公主儿子干的。” 程万氏:……那跟晋王伸手有什么区别,不敢恨、不敢动晋王,但是那老贱人小贱人…… 仿佛知道程万氏在想什么,程玉珠提醒道,“母亲,你只把丁氏从庵里带回府里,阿弟就断了一条腿,你要是杀了丁氏或是阿珍,你觉得会怎么样?” 关键时候,程玉珠还算清醒。 “那就这样饶过这两个该死的贱人?”不出这口恶气,程万氏不甘心,上被公婆妯娌压制,难道还不能随意处置自家的小妾、庶女?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昨天回来到上值,没想到办法之前,苏言礼并没把丁姨娘之事告诉妻子,一大早上,他站在回廊下,看花平教几个孩子打拳。 天一亮,苏若锦就从暖暖的被窝里起来等花平到来,想问他昨天晚上的事办的怎么样了?结果爹跟守卫一样,一直站在廊下看他们打拳。 实在忍不住喊道:“爹,你不上值吗?” 苏言礼怕伯府来人找妻子麻烦,今天请了一天假,等在家里应对即将到来的麻烦。 书同也觉得奇怪,平常大人都吃过了,今天站在回廊里慢慢悠悠的一副不想上值的样子,“大人,再不走要迟到了。”他准备去套骡车。 苏言礼摆摆手,“一觉醒来,喉咙不太舒服,准备休息一天。” 正准备喊人吃早饭的程迎珍听到夫君不舒服,那叫一个慌张,连忙过来,伸手就要摸他额头,被苏言礼挡住了,“不是发热,只是天干气燥喉咙不舒服,不方便给孩子们上课。” “哦哦,那我赶紧去拿秋梨膏。”程迎珍着急火忙的去拿东西。 天井里,苏若锦朝花平看了看,他会意,一挥手,“今天就练到这里。”说完,转身上廊拿了搭在椅子上的外袍,“我回铺子了,有什么不懂的明天早上问我。” 说罢,朝苏言礼拱了拱手,“苏博士,在下先走一步。” 苏言礼留他吃早饭,他说要到铺子吃,寒喧两句,花平便客气的离开了。 苏若锦朝他爹喊了句,“我去送送师傅。” “穿上外套……”苏言礼怕女儿练把式出汗,乍停下,出门要被风吹着,赶紧让毛丫拿外套追过去。 门外,苏若锦一把拽住花平的袖子,“花叔,走那么快干嘛,昨天晚上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小娘子腿短跑得哼哧哼哧的,花平偷乐,脚步没停,但速度到底慢了些,警觉的朝周围看看,清冷的早晨,巷子只有鸟雀觅食叽叽喳喳,他弯腰低语道,“反正你爹可以不要请假。” “成了?” 这什么语气,花平故意瞪她一眼,“你花平叔办事什么时候不牢靠过。” “嘻嘻……”苏若锦一脸笑,“我这不是疑问口气,而是惊喜过度。” 哼!有什么区别。 眼看就要到巷子口,苏若锦赶紧问,“那我姨婆……” “你放心,既然答应你了,肯定把事给你弄妥。”走到巷子口,朝四通八达的大路看了看,“赶紧回去吧。”说罢,大步离开。 苏若锦停在巷子口,一边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也不知道花叔用了什么办法,她真是好奇的很,都怪这尊身体太小! 毛丫追上来给她穿上厚外套,“巷子口风大,赶紧回去吧。” 回到家里,苏若锦虽然知道花平办事牢靠,但也没劝苏言礼去上值,他要在家里等伯府消息,那就让他等,顺便休息一天也不错。 果然,午饭前,有人找过来,苏若锦拨小腿要去开门,被苏言礼唤住,不让她去开,他亲自去开了门,顺手又把门关上。 跑过来的苏若锦:……只好跟做小贼似的贴着门缝听。 门外,帮闲一脸兴奋,压着声间:“告诉大官人一个好消息,你大舅子被人打断了腿,我来之前,有个道士上门说是犯了太岁,要把家里犯冲的人发卖呢?” 难道是卖丁姨娘,苏言礼急了,“要是他们卖的是老夫人,麻烦大哥花钱帮买下来,银子我付。”说罢,他便转身推门进家拿银子。 “阿锦,天冷,赶紧回屋里。”苏言礼伸手牵苏若锦手,被她躲开。 “爹,你干嘛去?” 苏言礼差点说,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不懂,可转念一想,这家都是女儿撑起来的,无奈的笑笑,“我去拿银子,让你大叔帮我们把姨娘买回来。” “爹,你有银子?” 糟了,他加俸都给妻子拿着放好了,好像忘了告诉女儿。 苏言礼心虚道,“那……个……上个月我加俸了,还发了一块田……” “这么重要又高兴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睡着了……”后来两口子兴奋的唠了一夜,第二天压下膨胀的心当啥事也没发生,然后就……就忘了跟小当家讲。 这跟睡着了有什么关系? 苏若锦小白眼翻了几个,“爹,不需要你拿银子买人了,这事自有人去办。” 前一句,苏言礼还能听懂,后一句他就懵了,“什么自有人去办?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昨天晚上回来,爹少吃了一碗饭,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便让花平叔给我去打听了一下,刚才花平临走时说是会帮我们搞定。” 苏言礼:…… 少吃一碗能知道发生什么事?这……就很离谱? “爹,你别一副看妖怪似的看女儿啊!”看得苏若锦怪怪的,“咱们家现在除了姨婆这事让人挂心不安外,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你苏博士忧心的?” 这倒也是! 苏言礼摇头失笑,“你这小人精。” 苏若锦笑道,“我再小人精,要不是书同叔交了个好兄弟,这事还真悬呢!”估计确实需要帮闲出手帮忙把姨婆买回来。 书同一听还有他功劳,笑的一口大白牙,“我就说花平小弟是个能干的,就是平时吧有那么点懒,二娘子,你可别嫌弃啊!” 那肯定啊,这么好用的人才,她暗暗的供起来,不过明面上不能对他太好,要不然还得了,花平叔的尾巴能翘上天。 程迎珍在走廊里听了一通,好半天才听明白跟她姨娘有关,紧张激动的手脚直发抖,“我……我姨娘怎么啦……” 苏若锦朝苏言礼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自己安慰去吧。 苏言礼伸手就敲女儿脑壳门,这孩子……难道不是你娘,你不安慰? 苏言礼把妻子拥到房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讲了一遍,让她放宽心,“这次姨娘应当就能跟我们团聚了。” “可……可……”程迎珍不相信,“我嫡母那个人就是把我姨娘搓磨死也不会让给我们的,我还是不敢相信……” 不要说妻子不敢相信,苏言礼跟程万氏也打过交道,确实如妻子所说,那程万氏就是想把人往死里搓的,这次为何肯撒手卖人呢? 这几两银子对她来说不如把人放在手里搓磨的痛快啊! 一直到傍晚,花平在同伴蒋三开的小客栈等到了人,“知道从哪捞出来的吗?” 花平没回他话,赶紧让他把丁姨娘送到房间,又让他安排店小二送热汤热水到房间,找个小丫头伺候。 直到把人弄妥当,花平才回同伴的话,“听你这话音,好像是黑骡市啊!” “可不就是嘛!”蒋三啧啧嘴,“这些个爵府的福真要享到尽头了,也不怕遭因果报应。” 花平对这些天道轮回报应什么的不屑一置,“谢老哥了。”说罢,拿了一百两银票递给他。 “咦,你怎么有钱?”蒋三还以为自己要贴老本的,没想到不仅不要贴还赚了不少,不客气的拿起揣到怀里,笑的嘴咧到耳根子。 花平瞟了他眼,“这是小主人给的。” 蒋三愣住了,反应过来激动道,“小主人这是肯接手这摊子了?” 花平点点头:“沈先生说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蒋三像是有了主心骨,“以后那咱们就好办事了。” 也许吧!二人热络一番,花平临走道,“找个人做的干净点,务必让人相信丁姨娘已经被欺凌死了。” “花小弟,放心,我自会办妥。” “嗯。”花平道,“人你先养着,等机会到了,自会接走。” “好。” 次日,黑骡市消息传到伯府,丁姨娘受不了疯老头凌虐,已经死了,有专门的人看验过,最后扔到了乱坟岗。 程万氏听的眉头直皱,“这么快就死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程玉珠也皱眉,“母亲,你现在要做的事是把阿弟的腿治好。” “也是。”程万氏还是不甘心,“阿珠,你弟弟断腿的仇可千万不能忘。” “知道了。”嘴上应着娘,但程玉珠觉得丁姨娘之事太过快了,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回到府里,她叫人悄悄的去查。 苏言礼已经上值,在爹面前保证花平肯定能把姨婆之事办好的苏若锦愁的三天没吃好饭,一直到第四天,花平过来教他们拳脚功夫之时才告诉她事情办妥了。 “一劳永逸之法。” 苏若锦明白的点点头,“多谢花叔,救人以及你请人的所有费用,等下报给我,我把银票给你。” “以我的本事,捞一个人还要花钱?” 苏若锦不敢相信的瞪大眼,“花叔,你这么牛的吗?” 小娘子满眼崇拜的小星星。 花平:……突如其来的马屁突然让他心虚怎么回事? “你……也不必这么……”花平瘦瘦的脸突然就有点红。 没想到花平叔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过苏若锦可不是沾便宜之人,她不仅塞了一百两银子给花平,还承诺这个冬天她都会亲自送汤送水。 花平拿着一百两银子陷入沉思:……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给一百两啊!还有这些汤汤水水能进我肚子吗? 程迎珍担心姨娘,担心的三四天瘦了几斤,没办法,苏若锦麻烦花平安排,让丁氏与程迎珍见一面。 花平送汤给沈先生时,跟他讲了一嘴,没想到赵澜刚好进来,一边闻着佛跳墙的味道,一边接话,“如果不方便,就用我的暗卫。” 小郡王的暗卫? 沈先生:…… 花平…… 小郡王为了美味,这费用未免付的太高了吧!花平心道,那我就成全你吧! 苏言礼一家三口,在一个没有月亮西北风狂作的夜晚悄悄来到了丁姨娘所在的客栈,他们身后跟着的宵小早被人抹干净了,一点尾巴都没留。 丁姨娘这几天从生到死,又从死往生,简直惊心动魄,真正的死去活来,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被人伺候,简直跟在梦里似的。 看着小丫头,听着外面西北风大吼,内心只有安然,“也不知道是那个贵人救了我?” 老妇人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问这个问题,小丫头也不知道啊,她只好笑笑,“不管贵人不贵人的,只能说大娘你的命好。” 她的命真好吗? 丁姨娘正要回首往事,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小丫头听懂信号,这是有人来,但不是坏人,连忙过去开门,看到东家领着一家三口齐整整的站在门口,瞬间明白,怕就是大娘惦记的亲人了,连忙让开身子。 程迎珍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姨娘,“娘……”捂嘴着冲进了她的怀里。 丁姨娘心道,在这个世上,能救她的人肯定是女儿,但女儿肯定托了贵人,这个她也明白,一直想见女儿,想问她托贵人辛不辛苦? 终于见上了。 苏言礼父女赶紧把门关上,让她们母女二人尽情发泄心中的情感。 “娘……娘……”程迎珍去掉了‘姨’字,从此以后,她有娘了! 母女团聚,苏若锦的眼泪也跟着流,人生活着的意义,就是拥有踏实的来处,安心等待归去! 100 两个大尾巴 屋外寒风啸啸,室内有碳火,程迎珍母子低泣说着过往伤到尽头,又相互劝慰。 “娘,你先不要急,夫君跟阿锦已经想好办法,等过年时,我们利用买仆的机会把你带回家,从此咱们就住一块再也不分离。” 丁氏怕连累女儿,“你嫡母要是知道怎么办?” 程迎珍抿抿嘴又呜泣的说不出话。 苏若锦只好开口:“阿婆,明面上你已经是……死了的人,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你就不再是丁氏,而是新的姓氏,至于新姓氏叫什么,爹正在让人帮忙办,等办好了,你就会以奴仆的身份出现在我们家里,这个……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在意……当然不在意……”只要能让她和女儿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 有了希望,丁氏灰色的心渐渐轻快起来,眼看就要半夜,她不忍女婿外孙女跟着受累,连忙推女儿让她先回去,“反正我们就要呆在一起了,不急这会。” 见过娘,知道一切都好,程迎珍也放心了,娘俩又抱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过了九月进了十月,随着冯老爹的到来,新一轮的山楂生意又开始了,不管是山楂片还是糖葫芦,都是又多又好,但是人手不够用啊! 苏言礼推荐了一人:“那个帮我照顾你阿婆的史二怎么样?” 丁氏现在藏在客栈里需不着他了,冬天寒冷,史二没个正经活计,没了苏言礼给的月钱,日子不好过,前两天找到国子监请他帮忙介绍活计。 “人品怎么样?” “在看护你阿婆这件事上还算尽力。” “行,那就先试用一个月,要是可以,就长期雇佣。” 苏言礼点点头。 史二没想到苏博士还真给他介绍了活计,竟然还是他自家的生意,那叫一个高兴,乐得直拍胸脯,“苏大官人,你放心,从此我史二就是你的人,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没二心。” 苏言礼微微一笑,“去我家找我女儿,她自会安排。” “好咧。” 此刻,史二有了活计一路高兴的跑到了苏家,等看到苏博士七岁女儿,惊讶的张大嘴,“小……小娘子……” 这么小,靠谱吗? 苏若锦把他满眼的疑惑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史二叔要是不想干也可以的。” “不不不……”大冬天的,好不容易求来个活计,史二才不会走,小娘子就小娘子,只要有活干有钱拿就行。 苏若锦便把卖山楂片的生意给了他,“在相国寺前街上,去年我们有卖过,生意很不错,今年卖的怎么样就看你了。” “小东家,不知道怎么个卖法?” 苏若锦便把零卖的细节一一跟他讲了,最后道,“卖的多提成多,卖的少……” “懂懂……”史二没想到不是拿死钱,而是拿活钱,那积极性一下子就上来了,恨不得现在就摆摊开卖。 糖葫芦跟山楂酒、山楂糕这些不适合摆难,苏若锦准备批发给杂货铺或是糕点铺子,结果她还没出门,右邻杨夫人、范府秦嬷嬷都找过来要苏若锦手中的货。 最后,二家瓜分了苏家的货。 苏若锦:……那她岂不是个二道贩子,直接拿钱?行吧,桥是她搭起来的,该拿的钱还是要拿钱的。 冯望田感慨,“记得第一次进京城,站在城门口,我们连把货卖到哪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找个杂货铺还要被人家宰,没想到沾了小东家的光,现在什么心都不要操就能拿到银子,还是小东家厉害啊!” 苏若锦也不谦虚:“那得感谢我爹,要不是他,我们也入不了范府的眼。” “对对对……”冯望田再次感受到了读书当官的重要性,暗暗道,回家后一定让大孙子好好学习。 苏若锦与冯老爹约好,十天送一次货,一直到山楂产品卖完为止。 货有里山屯的人做,卖有范家、杨家,苏若锦还真有闲心情给师傅加恩人熬汤汤水水,每天下午晚饭前让毛丫送过去,眼看天越来越冷,她对毛丫说,“要不,你让花叔跟中午一样,晚上也在我家吃得了,省得拿到铺子里都冷了,还要重新热。” 毛丫点头,“行,我去说。” 今天又让毛丫姐送了简易版的佛跳墙,真正的佛跳墙里面有几十种珍贵的食材,以十八种主料、十多种辅料互为融合。 主要的材料有:鲍鱼、蹄尖、花菇、鱼翅、花胶、干贝、海参、鱼唇、鸽子蛋、瑶柱、排骨等;辅料有香菇、笋尖、白菜、竹蛏、红枣等。 各得食材互为渗透,味中有味,营养价值极高,是一道集山珍海味之大全的传统名菜,享誉中外。 苏若锦这款简易版里只有鲍鱼、蹄尖、花菇、干贝排骨等,还有冯老爹带过来的山菇、笋尖、红枣等,味道也是杠杠的,特别滋补。 隔十天炖一次,不仅花平有,苏家人也跟着吃,营养又奢侈,幸好现在赚到钱,要不然真吃不起。 天微微上黑时,苏言礼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两个大尾巴。 一两个月不见,范晏嘉与赵澜又长高了,两个少年公子瘦条条的站在苏若锦面前,她都要仰头望了。 这……就很离谱啊! 她再低头朝自己的小身板看看,不就相差五岁吗?要高出两个头吗? 不对,现在不是论身高之时,苏若锦纳闷的看向他爹,把这两小子带回来干什么? 范晏嘉龇牙一笑,“在学堂里有没听懂的,便跟博士回来请教学问。” 苏若锦暗暗冷笑一声,请教学问是假,蹭饭是真吧!翻了个小白眼,让爹领着客人进门。 苏言礼当然也明白学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吃顿饭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毛丫把汤罐送到了花平屋里,“师傅……” “放着吧!”花平懒洋洋的窝床上。 “师傅,汤要冷了,要不,你以后还是跟主人家一起吃。” 那可不行,不把汤带出来,有人怎么吃的到。 花平摇摇头,“我还是习惯一个人。” 毛丫…… 眼看劝不了,她只好放弃:“汤还热着,赶紧趁热吃吧,刚才在巷子口遇到大官人带客人回家,我要回去伺候去了。”说罢,急匆匆的离开。 花平也慢慢的起身,准备把汤带去小院,突然间反应过来,连忙跑到外面,“毛丫头,你刚才说的客人是……” “范小公子和赵小郡王……”毛丫转头回了一句,声落人也出了铺子。 赵小郡王?花平突然仰头大笑,哈哈……终于可以一个干一罐汤啦! 等在小院沾光的沈先生:……天都黑了,怎么一个个还没来? 亲亲们,还有一更在晚上,中午就先别等了哈! 谢谢所有为冰河投票的亲亲们,谢谢你们的大力支持,让冰河一直在票榜上呆着。 爱你们,五一节,为亲们爆更! 101 妹妹 苏家晚饭除了每人一盅佛跳墙外,还做了照烧鸡腿、糖醋萝卜丝、菠菜炒鸡蛋、萝卜丸子,四菜一汤,有素有荤有汤,营养又美味。 程迎珍为饭厅八仙桌摆了饭菜,“官人,饭菜齐了,请二位小公子一起用吧。” 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范晏嘉忍不住问,“夫人,你们不和我们一起用餐吗?”不知为何,他想把碗筷拿到厨房间与苏二娘坐一道吃,总觉得这样才更有滋味。 “你们是客……” 程迎珍客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澜打断,“我们只是老师的学生而已。” 什么时候赵子瑾变得这么配合他了?范晏嘉虽纳闷,面上一脸笑,“是啊,夫人,请不要把我们当客人看待,还请安之、二娘他们坐一起吃热闹。” 程迎珍不喜欢跟客人坐一桌,拘束不自在,但她习惯听苏言礼的:“夫君?” “既然子瑾与宴嘉喜欢热闹,那就让大郎与阿锦他们都过来坐一起吃吧!” 程迎珍点点头,便去厨房叫孩子们到饭厅。 苏大郎已经九岁,到了可以陪客的年龄,所以他不说什么,苏三郎已经啃上照烧鸡腿了,一听说要到正桌上吃,直摇头,“我不想去守规矩,烦!” 苏若锦也不想跟二位少年坐一桌,一个太跳脱,一个太冷板,都不好玩,还是窝在热乎乎的厨房里啃鸡腿吃丸子自在舒服。 “你爹让叫的呢。”程迎珍哄孩子们,叫他们不要调皮,拿了巾子给三儿擦嘴巴,“听话,都过去!” 苏若锦鼓鼓小嘴没动。 苏大郎笑笑,拿自己的碗筷去饭厅。 大哥都动了,苏若锦也只好随其后,程迎珍牵着三儿手拿了碗筷去了饭厅,把三儿送到苏言礼身边,她抽空去了趟房间,小四郎正睡觉,怕他醒来,进去看看,孩子睡的正熟,便放心出来,刚好遇到送汤的毛丫头回来,朝她招招手,“到小厨房盛饭菜端到阿承睡的地方吃。” 毛丫摇摇头,“夫人,我不饿,等你们吃好我再吃。” 小饭厅里,赵澜一直等苏夫人坐上桌他才动手,揭开小盅盖子,想了几天的佛跳墙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深吸一口,香味入鼻,令人胃口大开。 他拿起小白勺先舀了口汤,泯入嘴,顺入喉,香味从鼻到五脏六腑,一路慰贴,没咸麻辣就让他有食欲,这种感觉美妙极了。 忍不住又换上筷子挟了里面的鲍鱼,咬一口,汁水在嘴里爆开,又嚼劲十足,满嘴都是满足的味道。 “好吃!” 感叹声是范晏嘉发出来的,几口之间,他已经把属于他的一小盅佛跳墙连汤带肉都吃完了。 程迎珍连忙站起,“还有,我给你添一盅。” 范晏嘉那能让苏夫人去盛,但他也没客气,让小厮清风去厨房给他盛了。 苏若锦:…… 这种东西就是吃个味啊,要是管吃过瘾那还得了? 小娘子一脸肉疼的模样被赵澜瞄到了,压住嘴角,垂眼,优雅的品尝面前的小盅佛跳墙,听范晏嘉细数此汤的精妙之处:“荤而不腻,各种食材互为渗透,味中有味,滋味实在美妙。” 苏若锦实在忍不住来了句,“能不美妙吗?今天晚上一坛佛跳墙花了快三两银子呢。”这还是在她到处淘便宜食材的基础上,要是放在以前,他爹一个月俸禄才九两,房租、日常杂用等一除,一个月用在吃饭上的也就三两多一点。 一小坛佛跳墙就赶上他们以前一个月的生活费,要不是为了感谢花平救出姨娘,苏若锦是不会动佛跳墙这道贼贵菜的。 “三两也不多啊!” 过过苦日子的苏家人齐齐望向范小公子。 不知人间疾苦真官二代小公子范晏嘉:……怎么有种他再多说一字就要被叉出去的感觉。 赵澜在众人发愣的时候把一盅吃完了,双瑞连忙上前,“小公子,奴才也给你盛一盅。” 苏家人又齐齐望向赵澜主仆,忽然意识到这不礼貌,又齐齐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该挟菜的挟菜,该喝汤的喝汤。 范晏嘉转头,“既然这么贵,要不我们自带食材让夫人为我们再炖一次怎么样?”他赶紧为自己不合时宜的‘三两’找补。 蹭饭还蹭上瘾了?苏若锦赶紧望向冷板脸赵澜,千万别答应,别答应…… “晏嘉说的甚是。” 苏若锦:……这一天天的……一个个的……咋都还成了吃货? 坛子里的佛跳墙本就不多,被赵范二人分了,果然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两人不仅各自喝了两盅佛跳墙,还又吃了两小碗米饭,干掉了照烧鸡腿,吃了萝卜丸子…… 怪不得能长这么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幸好这两家都有钱养得起。 吃饱喝足,赵范二人跟苏言礼去书房做学问去,苏大郎跟去旁听。 程迎珍收拾碗筷,苏若锦要帮衬,毛丫过来,让她去看小四郎,她与夫人一起收拾。 苏若锦便去了小厢房,这是程迎珍做针线的地方,里面放有火笼子,小四郎的摇篮床就放在火笼边上,暖和和的,小屁孩睡的正香。 她轻手轻脚坐到摇篮边上,半趴在摇篮边上,一边看着小四郎,一边张嘴打哈欠,是充实的一天,也是力气用完的一天,吃饱喝足就容易乏困,双眼发沉,没一会就瞌上了。 走廊外,赵澜被三泰叫出来,“小公子,天色不早,王妃那边来催了,让您早点回去。” 赵澜一边听小厮说话,一边透过厢房门缝看到了趴在摇篮边的苏二娘子,她脑勺对着门缝,所以赵澜不知道苏二娘子睡着了,因人趴着,小小一团缩靠在摇篮边,像个软软的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一下。 苏某人正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要被捏扁搓圆。 三泰见小主人发呆,又轻轻提醒一声:“小公子……” “晏嘉还在跟博士讨论学问,不急。” 催不得……真是催不得…… 三泰顺着小主人视线朝门缝里望过去,看到小娘子团团的小背影,突然想起来小公子想王妃再生个妹妹的,原来他想妹妹了! 只是王妃都有孙子孙女了,还能给小郡王生出妹妹吗? 102 出门 蹭饭是真,请教学问是假,程迎珍厨房忙完,范晏嘉已经从苏言礼的书房出来,二位小公子齐齐作揖告别。 苏家人送客,苏言礼见女儿不在,顺手推开小厢房的门,“阿锦——” 迷迷糊糊之中,苏若锦听到老爹叫她,转头就朝声音迎过来,“爹……” “送送两位小公子。” “哦。”苏若锦嘴里答应着,人还迷乎着没动。 昏黄的灯光下,小娘子雪白粉嫩,迷迷乎乎,像个陶娃娃一样可爱,真有让人捏一把的冲动。 范晏嘉心道,要不让嫂子也生一个这样的小侄女给他玩。 苏若锦:……我谢谢你! 赵澜瞄了眼,目光转到昏暗的天井里,母妃大概是生不出这样的妹妹了。 见女儿迷乎半天没动,苏言礼失笑,歉意的朝二位学生说道:“犯困了。”说罢,进了屋,伸手就抱起女儿出了厢房,怕外面冷,站在回廊没下台阶,只是嘱托:“天黑风大,路上当心。” “多谢博士款待,学生先走一步。” 二位小公子齐齐出了苏家。 书同与苏大郎跟在后面送他们到巷子口。 苏言礼见女儿趴在他肩头又睡着了,对妻子道,“阿珍,洗洗让她睡吧。” 程迎珍点点头。 苏三郎也犯困,抱着程迎珍闹觉,“我也要睡……我也要睡……” 夫妻二人似乎早已习惯两个孩子闹腾,苏言礼把女儿送回房间,转身抱三儿去洗漱,留下妻子拾掇女儿。 巷子口,范晏嘉上了赵澜马车,马车嘚嘚消失在夜色中,苏大郎与书同这才转身回去。 马车里,范晏嘉也乏困,靠在车厢壁,一面养神,一边与赵澜闲话:“其实我还能吃一碗,子瑾,你呢?” 赵澜撇他眼,一副你说呢?他现在早起练功,白日在学堂学习,一天下来,虽有正餐茶点,总觉得不合口味,那吃的饱,冒然来夫子家作客,人家又没多准备,当然没好意思放开吃。 “要不,咱们再去吃些烧烤?” 去就不必了,赵澜让小厮去苏记烧烤买了些回来,二人在马车上一边吃一边回家。 苏若锦不知道二位小公子吃的意犹味尽,她早就拱到热乎乎的被窝里做美梦去了。 进入十月,西北风越发刮的猛烈,冷的人都懒得出门,程迎珍身子弱经不住寒气,时有咳嗽,苏若锦便经常在午后给她炖梨。 冯老爹从山里头带来的大秋梨用油纸包裹好放在地窖里,保存的好,一个冬天都不会失去水分,要吃时,拿出几个切去蒂部,再用勺子挖出里面的肉,然后加入红枣、枸杞、百合、川贝、老冰糖,再把挖出的梨肉放点进去,放到锅里蒸,一道止咳润肺去燥的食补甜品就做好了。 每次程迎珍都吃的精光,苏若锦兄妹也时常跟着一道吃,清甜又营养,百吃不厌。 除午后小甜点,苏家的伙食也从小炒、红烧等变成了以煲为主,像什么菘菜豆腐煲、萝卜乌贼煲、香茹焖鸡等,基本上都跟砂锅打交道。 使用率高,用坏的频率就高。 在两位小公子提前通知要过来吃饭的前一天,又用坏了一只,苏若锦便让书同叔驾骡车,她亲自去陶碗市场挑几只回来,就不信了,一个冬天还能不够用? 天气着实冷,苏若锦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头戴羊绒帽、身穿大棉袄,这里的棉可不是后世所知的棉花,而是木棉,穿在身上一样保暖,脚上穿着防水防风的鹿皮鞋,能有鹿皮做鞋,这得感谢平阳小郡王,虽说人家过来蹭饭,但是人手从来不空的,就算当时没来得及带礼,那事后也会补上,这鹿皮就是某一次回礼,被苏若锦找了专门的鞋匠在鹿皮下面加了一层羊绒,跟后世冬天加绒皮鞋一样,暖和的很,一点也不惧严寒酷冷。 苏家每人一双,就凭这,人家小郡王想来蹭几顿就几顿,苏若锦绝无二话。话说回来了,这样是不是忒那啥了……哈哈……才不管……赶紧找几口好砂锅才是正经。 书同领着苏若锦朝陶碗集市一站,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个个看向戴着奇怪红帽的小娘子,虽说奇怪,但戴在她头上,白嫩有肉的小脸在红帽子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她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简直就跟年画里的小仙童一样。 “这帽子像是西边辽夏国之物。” “嗯,有些像?” ……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苏若锦就当没听到,什么辽夏国的东西,这分明是后世国外传来的毛线编织帽好不好。 苏若锦直奔砂锅,伸出小手敲敲点点,挑好看又耐用的砂锅。 一个如画般的小娘子却跟懂行的老道一样挑选砂锅,引得掌柜与店小二一阵稀奇,有人忍不住逗她,“小娘子,敲坏了要赔的。” 苏若锦朝没有恶意的中年男一笑,“放心,肯定赔。” 嘿,小娘子口气还挺大,这是谁家小娘子啊,这么招人稀罕,忍不住又纳闷,若是有身份地位人家的小娘子绝不会到这种市集来,难道是某个管事的孩子?可这孩子分明又不像管事能养成的,难道是某个高门世家的小娘子偶尔出来一趟? 小手指一路敲过来,苏若锦选了两个成色最好的砂锅,不过为了冬天少出来,她决定去其它家再买两个,一口气买四个总够用了吧。 书同连忙过来付银子。 等书同付银子的机会,苏若锦朝各式漂亮的碗碟看过去,大家都懂的,女人对漂亮的碗碟是没有抵抗力的,一瞧见就移不动脚步。 就在她看中一套雅致的天青餐具时,门口突然转来一个满头大汗之人,一进门就叫,“苏二娘……苏二娘……” 众人目光本就落在玉雪可爱的苏若锦身上,听到有人叫,更盯过去。 “张叔?”苏若锦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张木匠,自从学步车后,他们之间倒是每个月都要见上一两次,只是没想到陶碗市场遇上他:“你在这里卖学步车?” 张木匠跑的喘不上气,咽了好几下才顺下气,“苏二娘……你……过来下……” 苏若锦觉得他有事,赶紧走到他跟前,“张叔,怎么啦?” 103 热心 张木匠弯腰,嘴附到她耳朵边,“刚才我边上摊子一女子怕是要被人骗走。” 那你去衙门报案啊,找她有什么用?苏若锦说道:“不是有市卒、市丞,再不济还有市令,你报给他们啊!” 张木匠摇摇头,“别人不会信的,这只是我个人感觉。”刚才他想悄悄跟上去的,结果市集人多,一闪眼,人不见了,急的团团转时,他看到了苏二娘,由于学步车之事,他没把苏二娘当孩子看,甚至还想让她出主意。 苏若锦:…… 张木匠见小娘子不想管闲事,大冬天的急出一头汗,“苏二娘子,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李木匠之事吧?” 她点点头,记得,可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你认出了骗子?” “不是。” “那你怎么确定人家女子是被骗?” 李木匠失踪之前,张木匠是与他接触过的,他那时什么状态,张梁记得一清二楚,今天这个女子被人忽悠的状态跟那时一模一样。 张木匠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表达有点混乱,但苏若锦最后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有人专门行骗手艺人?” 总结之话像是打开了张木匠的茅塞,他霍然开朗,“没错……没错,刚才那女子织得一手好布,那一主一仆男子说是想买更多的布,想让她带他们回家看看还有多少布,要是布匹不错,他们可以都买下来。” 前世,苏若锦听过骗人去矿井挖煤,或骗劳动力,或骗抚恤金,前者可恶,后者丧心病狂死后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现在是骗手艺人? 在古代,拥有一门手艺就可以养家糊口,甚至还可以小有资产,一些黑心地主、豪强还真有骗匠人为自己作牛作马之事。 “那赶紧去她家,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回家不就知道有没有被骗了?” 张梁摇头,“偶尔在一起摆摊,只知道她叫孔娘子,织布手艺不错,其它的……”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担心及管这趟闲事,实在是因李木匠之事在他心中烙下太深的印象,总觉得今天这两人跟那年骗李木匠喝酒之事很像。 不管是李木匠事件太让张木匠刻骨铭心,还是张木匠对萍水相逢之人热心,既然有缘找到她苏若锦,她也热心一回。 “走!” 张梁:……去哪? “打听孔娘子家在哪啊!” “哦哦。”张梁这才醒过神,果然没看错苏二娘,张木匠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回到摆摊的地方。 书同皱皱眉,天太冷,他还要带二娘子早点回家呢,没想到张木匠多管闲事,不满的想阻止,结果二娘子已经拨腿跟人家去了,他只好把砂锅搬到骡车上,小跑跟了上去。 回到市集摆摊的地方,张梁打听了好几个小摊贩,才打听到经常来卖布的孔娘子,“她呀,夫君前几年病死,生的一个儿子被婆家抢去,现在孤身一人,在后桥一带赁了间房买丝织布勉强度日,是个可怜人。” 孤身一人?不知为何,苏若锦想到后世那些踩点单身女性的恶徒,这分明是打听好了才下的手呀! 直到这一刻,苏若锦才觉得张木匠的直觉是对,她连忙求证道,“那李木匠也是孤身一人?” “他不是,但在京中没亲人,他从香山到京城来讨生活的。” 在京中没亲人,不就是孤身一人嘛,看来骗子是个有组织且长期作案的老手,他们背后不是黑心财主就是有某种目的利益集团。 这两者不管是那种,都不是张木匠与苏若锦这等小民可以染指的。 “张叔,我们去后桥巷她家里看看,若是回来,咱们白担心一场,要是没回来,你便去衙门报案,也算尽力了。” 只要有人相信,张梁觉得自己确实尽力了。 张梁余下的两辆小推车寄存在一个认识的商家那,坐上苏家骡车一起去后街巷,从巷子口一路打听找到了孔娘子租的地方,寻了隔壁房东大娘说话。 张梁与苏若锦一看就不像坏人,但房东大娘还是警惕的望着他们,“你们是她什么人?” 张梁实事求是的说道:“我们一同在市集摆摊,今天有两外地口音男子说要买孔娘子家布匹,我觉得他们像骗子,怕孔娘子被骗,于是到她家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房东大娘摇头,“肯定没回来。” 张梁与苏若锦心一突,不愿承认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能去衙门报案吗?会不会被人哄出来? 张梁问,“怎么办?” “先等等,若是天黑还没回来……”一般情况下,报人口失踪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至少得一天一夜。 张木匠通过李木匠之事显然知道这种规定,“就怕等到天黑去报案,衙门也不受理啊!”再说那时衙门的人都要下值谁还管一个弱女子失不失踪啊! “等等,张叔,你刚才念叨什么?” 张木匠被苏若锦问住了,“没念叨什么啊,就是一个弱……” 停,就是这三个字——弱女子。 报案有时间限制不错,但如果会威胁到失踪人的人身安全,或者说对方可能会受到侵害,那么随时都可以向衙门报案。 “小娘子,你想到办法了?” “你不是说一主一仆两个大男人把孔娘子带走的嘛?” 张木匠点头,“市集里的人都看到的。” “那就好办了,一个弱女子被两个大汉带走,你说危不危险?” “当然危险?”所以张木匠才感觉不安。 闲话不多说,苏若锦让书同叔赶紧驾骡车,趁衙门没下值赶紧去报案。 果然如他们担心的那样,没证据又不是亲人,二人报案,京兆府根本不受理,幸好遇到了上次办铺子手续的那个小吏,这人好像认识花平,通过他,衙门终于接了案子,但什么时候出卒找人就不是苏若锦张木匠二人能催动的了。 二人站在门口不想走,刘主薄笑道,“小娘子跟她素不相识,已经很仗义了,天快黑了,赶紧回去吧。” 苏若锦小大人般叹气,“张叔说他身边已经有两个匠人失踪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很多匠人失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把匠人聚过去想干坏事。” 104 触动(yoyohly7109) 刘主薄的笑明显在嘴边顿了下,又若无其事的让他们赶紧回家,“衙门要是有什么结果,我会让人通知你们。” 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他们能出的力也出完了,苏若锦暗道孔娘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回家路上,张木匠问道,“苏二娘子,你刚才说有人把匠人聚过去想干坏事?什么样的坏事?” “这我那知道,我就是往严重里说,想让衙门里的人重视。” “哦哦……”张木匠明显不信。 苏若锦到是笑了,“张叔,别不信,我真不知道。” “可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苏若锦:……什么有道理,后世媒体发达,阴谋诡计故事一大堆,随口就能说出n个,跟道理根本没关系。 话虽这样说,可如果匠人是同一个组织抓的,那么什么样的组织会既要木匠又要织娘?木匠跟工御防事、或造船、建房有关,那织娘呢?为这些人做衣裳? 什么地方衣裳都不能买进去,要靠骗织娘过去?一路想到家,苏若锦也没想出什么头绪,好像后世的故事也没那么神通嘛。 回到家里,苏言礼都回来了,程迎珍说女儿出去半天没回来,他差点去衙门报案。 “你这孩子,要是再晚半刻,你爹就要去衙门报案了。” 书同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朝小主人刮了眼,人不大,闲事还管的不少。 苏若锦连忙把前因后果跟父母讲了一遍,“张木匠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大冬天跑的满头是汗,都求到我面前了,我咋拒绝嘛。” “怎么不能拒绝,你也不过是个七岁小娘子,能帮他什么,真是……”苏言礼恨不得打一通不省心的女儿。 看见爹生气,苏若锦连忙过来撒娇卖萌,求放过。 自己生的,能怎么办?苏言礼只好轻拿轻放饶了淘气的女儿。 “以后可不能这样,这种闲事可不是你能管的。” “是,都听爹的。” 苏言礼算是被女儿气的什么脾气都没了。 月黑风高,小院在寒风中默默无闻的静立着,忽然,有黑影从墙头翻过,若有似无的猫叫声过后,小院书房门动了,花平开的门,“刘慕,你怎么来了?” 刘主薄从花平侧边挤进书房,身上的寒冷被碳火冲走,瞬间暖和多了。 “今天苏二娘带一木匠去衙门报案,说一织娘恐怕被人骗走了。” “又一匠人失踪?” 刘慕点头,“算这起,这几年我大胤南北各处失踪近千工匠。”突然看到小主人也在,连忙上前施礼,“卑职见过小郡王。” 赵澜抬手示意他随意。 “谢小郡王。” 难得见小主人对差事感兴趣,沈先生连忙示意刘慕把工匠失踪之事详细说道说道。 一方面小主人年纪小,另一方他好像确实对察事不感兴趣,整个察事衙门要不是沈先生支撑着跟瘫痪没两样,刘慕也发现小主人好像对工匠失踪之事感兴趣。 只有花平明白,小主人哪是对工匠感兴趣,他是对苏家二娘子感兴趣,他肯定在想,一个小小的博士之女怎么又跟工匠案扯上了? 果然,刘慕说了一大堆工匠失踪之案,赵澜听的兴致缺缺,花平及时打断,直接道,“你先把今天苏二娘报案之事讲讲。” 正讲得带劲的刘慕:……好吧,他确实也是为今天的织娘案来的,于是便把张木匠如何因为三年前李木匠失踪之事联想到孔娘子可能被人骗了之事,本想跟踪看看孔娘子究竟会被带到哪里去,结果一眨眼,人跟丢了。 “他又没有经过专门训练,怎么可能追得上那些有道行的骗子。” 刘慕点头:“所以正当张木匠惊慌失措之时遇到了买砂锅的苏二娘,在她的提醒之下找到孔娘子租的地方,结果人根本没回去。” 看来是被骗走了。 花平问:“张木匠有说那两人长得什么样?” “身形魁梧,胡子刻意修饰过,但不像中原男子胡须,有明显的游牧人特征。” 沈先生总结:“看来是辽夏国的探子无疑了。” “辽夏国不停的抓我朝匠人,难道真不想再称臣?” 随着辽夏国不断吞并北方游牧各族,它从一个小部落渐渐发展成一个小国,现在又不停的抓匠人过去,普通老百姓可能不懂,但是身为朝庭胥吏,辽夏国人的意图很明显,游牧一族善于养马射猎,但是其它方面就不行了,比如打铁、造房等等,辽夏国如果真有野心,必然要抓工匠过去发展农、工、商等一切国家发展必须要的物质。 “蒋三客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一直隐在角落的斥候摇摇头,“各处基本没有什么消息。” 上头没压力,下面就没动力,这道理千古不变。 沈先生看向一直沉默的赵澜,暗自叹气,难道大胤朝只有鲜花着锦,没有烈火烹油之警觉?那大胤朝还能繁华多久? 突然,赵澜抬头,“报案是两人还是一人?” “张木匠报的案。”小主人突如其来的发问差点问懵刘慕,反应过来,他突然像是抓到了什么,突然感慨,“苏二娘子说不要小看一个匠人失踪,背后的骗子可能要干坏事。” 沈先生很严厉的接过话:“可不止坏事,这是要坏我大胤朝。” 突然,桌上响起轻轻敲击声。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声音来源。 平阳郡王赵澜手指腹正有节奏的敲着桌面。 沈先生睁大眼看向他。 一室人怔怔的盯着赵澜。 小主人这是……终于被触动了? 在众人期待中,终于,他开了口,“需要我做什么?” 沈先生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直接跪到他面前,“小郡王——”激动的已经哽住了。 第二日休沐,赵澜与范宴嘉十点左右到了苏博士家,两人身后跟的小厮手里提的都是礼,引得巷子里的人忍不住张望,等苏家的院门关上后,他们忍不住嘀咕,“苏家这是真攀上高门了。” 薛五郎与苏大郎早早的就被苏言礼考校过了,等赵澜范晏嘉二人到时,他便抱书回家了。 回到家里,薛大人眉头一皱,“不是让你今天就在苏家的嘛,怎么又回来了?” 雾漫桃爱莲123恣意渐慵懒聆听1111书友035582书友306318书友722633蛛蜘的网境中人scgz七色海等 米黍666陌安安小bo一秒一看鱼秋001aab弹剑听潮等 whalewendy书友20230609337-ac馨悦翔雲书友20231103788星眠2333若无其事3344俐-ba等 105 对奕(妞妞拧老牛) 薛五郎好像没听到,自顾给他爹行了一礼,“儿先进房间温习功课了。” 薛大人气的鼻子冒烟,“明明赵小郡王、范小公子都在苏家,怎么不跟他们套套近乎,这么好的机会就给浪费了,真是的,这孩子怎么不像我?”他这么会钻营,而立之年已经是从五品员外郎了。 薛大人甚是沾沾自喜。 薛夫人挺着大肚子,自从薛大人升官,他的俸禄、人情、下官孝敬都比以前多多了,薛家的日子过得很滋润,神情不似以前那么严肃,听到男人一通牢骚,笑着打岔:“那就培养肚子里这个。” 薛大人总嫌儿子太少,这次终于又怀了个,他终于高兴了,“对对,大的不行,就培养小的。”老太医把的脉,薛大人对妻子肚中的孩子是儿子深信不疑。 关上门,一家过一家日子,大胤朝也不例外。 这次,赵澜与范晏嘉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又把佛跳墙要用的食材昨天就拿过来了,所以今天一大清早,苏若锦就把它们拾掇好放进了砂锅,小火慢炖,已经快五六个小时了,正是出味之时,满厨房飘香。 除佛跳墙外,苏若锦还做了白菜炖豆腐煲,先煎好的豆腐放在一边备用,在砂锅用猪油把葱蒜茱萸等料炸香,放入菘菜(大白菜)鹌鹑蛋、黑木耳、五花肉片、和刚才煎好的豆腐,再倒入吊好的骨头汤,然后大火焖煮个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开锅了。 砂锅盖子一揭,那香气不输名贵食材佛跳墙啊! 不能都是汤汤水水,苏若锦又做了个锅包肉,溜肥肠、虎皮鸡爪。全是荤菜要吃腻的,北方的冬天还真没什么像样的绿叶蔬菜,苏若锦只好在萝卜上下功夫,做了个清炒萝卜丝,清淡又爽口,又来了盘小青菜,主食不是面食,而是难得的白米饭,算是待客之道了。 人没上桌,锅包肉先被范晏嘉与苏三郎二人当零食吃了小半,要不是苏若锦提醒估计一盘都没了。 热气腾腾中,一行人终于上桌,开启美味午餐。 佛跳墙、白菜炖豆腐煲以分餐的形式,给每人都先盛了一盅放在手边,不管是先吃菜,还是先喝汤,都随意,主打一个吃饱。 冬天寒冷,身体自发需求热量,让人不自觉嘴巴发馋,所以桌上除了喝汤声就是嚼菜声,没人去讲究什细嚼慢咽,个个只管吃的热乎,吃满足。 就连厌世漂亮的二世祖也被桌上饭菜升起的喧腾热气烘暖了眉眼,与众人一起大快朵颐,苏家人与范晏嘉好像也忘了他的身份地位,与他们融为一体。 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才心满意足的下了八仙桌,程迎珍要收拾,被双瑞挡下,“夫人请歇歇,让小的们来。”他带着手下跟着毛丫手脚麻利没一会八仙桌便被收拾干净。 实际上,双瑞他们也被桌上的食物香气勾得饥肠辘辘啊!赶紧快点收拾快点开饭。 程迎珍:……劳作惯了,还怪不习惯的。 既然有人收拾碗筷,程迎珍便拿出小炉为夫君跟两位小客人泡茶水。 苏言礼已经带着一大帮孩子坐在挡风朝阳的回廊里,苏若锦看他爹,活脱脱一个孩子王啊!偷偷发笑。 “怪模怪样作什么?”苏言礼瞪了眼作怪的女儿,“赶紧把我的棋子拿过来,我跟子瑾下一盘。” 苏大郎要去拿,被苏言礼拦下,“让这个小人精去。” 原来苏二娘不仅是哭包精、娇气精、还是小人精,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精怪。 拿棋子出来的苏若锦看到两个偷笑她的少年,暗哼一声,姐姐还是千年妖精呢,说出来吓死你们。 午后悠闲,温润如玉中年男与貌美少年坐廊下对奕,小桌边围了一圈孩子观战,苏三郎不懂,看到吃子就兴奋的哇哇乱叫。 苏若锦只会下最简单的五棋子,所以坐在朝阳一面,被太阳晒的小头一点一点的,居然看睡着了。 苏言礼:……他就知道女儿这德性。 赵澜:……他又想到一个瞌睡精。 打瞌睡的苏若锦:……我谢谢你哟! 范晏嘉棋艺不错,夫子与小郡王对奕,正是他学习琢磨之时,看得最津津有味。 苏大郎一手扶着妹妹打瞌睡的小脑袋,一边琢磨小郡王的棋风,跟他冷冰冰的人一样,棋风也是冷硬的,一旦捕捉到机会,也不管夫子不夫子了,直接下手,吃个片甲不留。 苏大郎:……难道这就是妹妹所说的那些富贵人家孩子天生就杀阀果决吗? 苏言礼第一次跟赵澜对奕,没想到他年岁不大,但棋艺却相当精湛,他竟输了,连连感慨:“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苏若锦被老爹的感慨惊醒,“爹,你输了?” “是。”苏言礼没有因为是师长就输不起的样子,一脸欣赏的看向对面貌美的不像话的少年,这样的相貌,如果不是皇家宗室之子,怕早就…… 明明不懂围棋,苏若锦还是直起小身板朝棋局看了又看,“小郡王从过名师?” 苏言礼:……女儿什么臭棋艺,他门清,看着女儿一副装腔作势要为他找回面子的样子感到好笑又欣慰,到底是自己的亲亲女儿啊! 赵澜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深沉模样,“跟柳大儒学过两年。” “传言柳大儒不下终南山……” “六岁那年我去终南山,七岁底回的京城。” “哇,怪不得呢,要是我爹学两年肯定也不会输。” “阿锦……”这孩子咋还输不起了呢! 她原本就是小娘子啊,她就输不起,咋得了! “范哥哥,你上!” “啊!” “不在一个等级上的人下棋没意思,还是你来跟我爹下。” “哦。”范晏嘉原本就手痒,还真想跟夫子下,就看向赵澜。 赵澜还真就起身让给他,他挤到了苏若锦身边。 苏若锦转头看他,对面这么大地方你不站,非站我旁边干嘛。 赵澜一副我想站哪里就站哪里的样子,你管不着。 嘿,这小子! 苏若锦压下火气,我不跟客人计较,再说客人来时可拿了很多好东西,对,看在好东西的份上,那就让给他呗。 哼!苏若锦拨开小腿跑了。 “阿锦,你干嘛去?”苏大郎好像是嘴替。 小娘子跑开时故意推了他一把,那小手软的不可思议,赵澜心想,难道不会断吗? 106 姜撞奶(聆听1111) 苏若锦跑到厨房回廊前,程迎珍正在煮茶,见女儿跑过来,“小心烫到。” “娘,煮开了吧,我渴。” 中午吃的都是精细汤水,里面调料多味道足,太阳晒晒,口还怪干的,端起一杯咕嘟咕嘟猛饮,一口气喝光,还抹了下嘴巴,“娘,再给我冷一杯。” “你慢点,不要呛着了。” “没事。”苏若锦绕到程迎珍后背,贴在她后背上搂着她脖子又开始母女腻歪,苏三郎正在回廊边上玩枯叶,见姐姐霸了娘的后背,他过去抢,姐弟二人挤来挤去,闹腾的很。 赵澜心道,要是他的妹妹,像这样跟弟弟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争抢,会怎么样呢?训她……打她……他拿哥哥的孩子作假想,发现若是如此,要么训斥,要么不耐烦的躲开,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觉得有趣。 要么是苏博士家小院风水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要么就是苏二娘、苏三郎终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在意吧! 赵澜如此想到。 “子瑾,你看这一步应当怎么下才最好?”范晏嘉向场外求救。 赵澜收回神思看向棋盘,“观棋不语是君子。” 范晏嘉:……那你看什么,害得我以为你肯帮呢,哼! 苏言礼微微一笑,不着急,等对面范小公子慢慢思量。 程迎珍泡好茶水,给每人上了一杯。 一边下棋,一边喝茶水。 冬日暖阳从廊下折照进来,晒得人身上暖和又困泛,个个找个小凳倚坐墙边,懒意洋洋。 生活嘛,原本就该这样啊! 棋下到两点多,苏言礼让大家随意走动走动,活泛活泛筋骨,苏三郎这个小活宝充当了大家的开心果,个个被他逗得大乐,范晏嘉对三四岁男孩最有经验,下了天井,跟他一起闹腾,热闹的很。 苏言礼晃晃悠悠进了书房,回廊天井让给孩子们自由玩乐。 苏若锦瞌睡劲过去了,她在研究绞肉机,准备灌香肠,往年没钱办,去年没时间,今年有钱又有闲,准备灌些来吃。 由于没有辣椒,跟辣有关的香肠都不要想了,那就来个五香和淀粉的吧,既可当年礼送人,又可留着自家吃,特别是淀粉肠没事时拿到油锅里一炸,谁能不爱? 她可爱死了,所以闲来馋虫上来就来琢磨绞肉、灌肠一体机,若是绞肉机试成了,董妈妈他们那边的肉馅可以省不少人工,不知道铁匠能不能做出来呢!先琢磨吧! 赵澜见小娘子趴在圈椅上写写划划,画拉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画什么,反正他站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 终于把内内外外最简单的组装图画出来了,苏若锦一边松松肩,一边想是找铁匠铺子呢,还是请隔壁薛大人? 一个没留意,草图被赵澜伸手拽了去,苏若锦转身,白了他眼。 赵澜当没看到,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懒人机。” 赵澜:……懒人精吧! 一个下午,苏若锦不知道她已经在赵澜心中成了各种精。 没听懂,赵澜追问,“用在什么地方。” “绞肉。” “你自己想出来的?” 就算自己想出来的,苏若锦也不敢说呀,马上去书房拿了一本天工开物,翻到了类似绞肉机的图片,“由它想到的。” 赵澜:…… 还真是懒人有懒法啊! 少年公子一副不屑的模样,引得苏若锦不快,刚想抢过图纸,眼珠一转,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再说了,灌好香肠能不给他吃? 既然他也吃,难道不应该出点力吗? 苏若锦绝不承认,此时就算一个简单的手动迷你绞肉机,能做出来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但赵澜还真接了这单活。 “什么好处?” 苏若锦刚要挤出的笑容突然就停在半路,不亏是从权势中浸养大的权贵之子,无利不起早,行,能计价,说明这事可行性更大。 “做出来的好吃东西,第一个送你。” 难道不应该吗? 苏若锦当没看到某人的表情,琢磨好多天的图纸终于有人可以把它变成实物,她一高兴就给大家做姜撞奶。 结果做这道美食时,被大家围住,全程观看。 苏若锦:……怎么有网红美食博主既视感? 很多人在家里做姜撞奶不成功,各有原因,其实从第一步选牛奶开始就有讲究了,最好选蛋白质与脂肪高的牛奶,由于程迎珍体质弱,苏家经常去外面买牛奶回来,不是煮就是成甜品配料。 苏若锦买的是南方运过来的水牛奶,它比北方的黄牛产的奶蛋白质与脂肪要高,所以做姜撞奶的成功率就要高,第二步,就是要选合适的姜,一般选小黄姜,如果没有,那一定要选老姜,否则也做不成姜撞奶,把老姜切的细碎,拿漏勺压出汁水,再过滤一遍,以保证姜汁细腻,这样做出来的姜撞奶才好吃。 再然后就是姜与牛奶的比例了,这里没有迷你电子称,一切全凭手感,苏若锦还挺紧张的,这么多人围观,要是失败了,岂不是尴尬? 不管了,既然已经摆开摊子,硬着头皮都要上,她拿出小火炉,把牛奶放在上面加热,做姜撞奶,这一步也很关键,一定不能把牛奶煮沸,煮沸后也做不成姜撞奶。 苏若锦像伺候皇太后一样留意着牛奶的温度,谁让古代也没有温度计呢?在等待升温的过程中,慢慢加入冰糖,使其融化,感觉温度差不多在七十到八十度之间,连忙把牛奶高高举起冲入到姜汁中。 冲好后,立即拿锅盖把刚才的混合体盖上。 “等个小半刻钟才能吃。” 看似简单,又觉得不可思议,范晏嘉感叹:“怪不得叫姜撞奶,原来真要撞啊!”想想又觉得不对,“咦,你不是叫它姜撞奶吗?那为何要拿牛奶去撞姜啊?岂不是应该叫奶撞姜?” 众人:…… 范晏嘉:怎么感觉怪怪的? 大家一边讨论姜撞奶或是奶撞奶,一边静静的等待苏若锦的新甜品。 终于,时间差不多了,苏若锦不敢直接揭锅盖,小手先抬一点点缝,眯眼瞧进去,紧张的一点点抬起锅盖,一下两下…… 亲亲们,五一节快乐,明天见! 晚安! 107 后续(两章合一4000字) 猛的一下揭开锅盖,陶罐内,小半刻钟之前还是汤汁状的姜撞奶现在跟凝固的白豆腐一般,色泽洁白柔滑,有一股淡淡的混着姜汁与牛奶的清香味。 哇,居然成功了!只有做过的人才懂看似简单实则很不好把控的姜撞奶有多难做。 苏若锦赶紧分给大家。 苏三郎第一个叫好吃。 也确实好吃,不管大人小孩,两三口就把它给吃光了。 “阿姐,我还要。” 苏若锦看向空空如也的陶罐,连底都被抹干净了,那还有。 苏言礼伸手把还没动的一杯给了小儿子,“多谢爹!”苏三郎嘴上说着客气话,小手却快如闪电,瞬间就接了过去,迫不急待伸勺挖到嘴里,“好吃……真好吃……” 众人:…… 程迎珍知道三儿肯定还没吃过瘾,索性她也不动勺子,只等三子吃完就递给他。 苏三郎同样嘴上客气:“谢娘。”但行动依旧不客气。 苏大郎:……要不,我也留给弟弟? 爹娘惯就算了,怎么让九岁的哥哥也惯他呢,苏若锦帮苏大郎舀了一口塞到他嘴里,“在家里有人惯,难道以后走上社会还有人惯?” 咋还从家庭层面上升到社会了呢? 不要说苏三郎吃的不过瘾,就连范晏嘉也是,可他不是四岁的苏三郎,哪好意思再开口。 赵澜朝双瑞看了眼,对方心领神会,悄悄朝后退了退,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苏家小院。 下午点心过后,又开始准备晚饭。 两个小公子蹭饭的习惯,必然中午晚上都要吃的,嫌菜一个一个烧煮麻烦,晚上又弄了火锅,只要准备好食材到时间上桌放到锅里涮就行。 就在火锅要上桌前,双瑞让人拎了一桶牛奶过来。 这一大桶得要多少姜啊! 双瑞又让人把老姜提上来,还是那种已经捣好的姜汁。 苏若锦朝赵澜看过去,小郡王,你要不要这么凶猛啊!喜欢吃也不能这么海吧! 苏言礼:…… 昨天课堂上刚讲过‘君子克已克欲’,合着连最聪慧淡泊的平阳郡王也没听进去? 赵澜一副本公子想吃就吃随你们怎么想怎么说反正就要吃的淡泊模样。 贪口腹之欲,还淡泊个屁。 范晏嘉高兴的双眼发亮,双手一拱:“阿锦,吃过晚饭,我帮你一起做啊!这甜品太好吃了,我要带给我爹尝尝。” 正准备拒绝的苏若锦:……都把范大人搬出来了,她还能怎么办? “下午时,你不是全程看我做过了吗,这么简单,你肯定会的。”意思是,把牛奶带走,想吃自己做。 范晏嘉才不傻:“下午时,连你都没把握把姜和奶撞成豆腐,我能看一眼就会?” 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一看就会,一做就废,一闻就反胃,一尝就崩溃,一天都白费,想想就流泪。没想到范晏嘉这少年挺有自知自明的嘛。 大概是大家都想着有下一个节目,个个比平时更大快朵颐,吃的又急又快,好像屁股后有什么人追一样。 苏若锦:……姜撞奶的魅力也太大了吧。 灯火通明的厨房,苏若锦再一次被众人围观,个个目不转睛的看她如何把完全搭不上边的姜和奶撞成豆腐,然后进到嘴里享受极至滑嫩。 一大桶分了三次撞完,第一拨当然被提供食材的赵小郡王带走了,第二拨被范晏嘉带回去给家人尝了,最后余下的是苏家的,难得做一次,苏若锦便让毛丫提了罐到铺子里分给大家吃。 又送了些给杨四娘,结果杨夫人惊为天人,当晚就敲门跟苏若锦要食方子,“你放心,跟奶茶一样分成给你。” 苏若锦:……她真没想拿这个赚钱啊! 杨夫人见小娘子一直不开口,急了,“那就比奶茶多加一成。” “夫人,阿锦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难道这个是私人收藏不对外? 苏若锦解释原由:“赵小郡王与范小公子也很喜欢吃,食方子也被他们拿走了,有可能也会给家里铺子。”赵小郡王未必会拿去经营,但范夫人肯定会,所以她得提前跟杨夫人说好。 “哦……”不管是晋王府还是侍郎府,还真不是杨夫人能左右的,失落的笑笑,“好吧,那就算了。” 原本还以为京中又多了一个独特的甜品,正要委婉告别。 苏若锦说道,“夫人要是不介意不是独门生意,我可以把食方子给你。”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京城那么大,生意怎么做得完,刚刚失落的杨夫人又高兴起来,又拉着小娘子说了很多,总结就是一句话:本夫人肯定不会亏了小娘子。 杨夫人的为人,苏若锦是相信的,笑着应了。 杨夫人拿着姜撞奶的方子风风火火的回去了,要不是现在是晚上,估计现在就能让人做出来拿到铺子里卖。 毛丫送到铺子里的姜撞奶,花平没吃到,他在沈先生这里,自从小主人正式接手察事,他们这个暗衙门从闲散状态忙碌起来。 已经派出追踪高手去找孔娘子踪迹,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追索,终于有消息送回来。 沈先生看完纸条说道,“已经确定,孔娘子确实被辽夏国抓走的,将会充到辽夏国的百工坊,成为纺坊一名女奴。百工坊防守非常严,我们的人没机会接近,更不要说救人了。” 花平盯着晃动的油灯,沉默的听着。 “辽夏国李氏这一代国主野心太大了。” 大胤朝再不主动出击打击这些行为,后果将不堪设想。 花平抬眼,“那就不要再等什么时机了,先把那个窥觊风扇的高个男先抓了再说。” 没抓那个高个男,主要是为了那张命名为‘乌拉草’的辽夏密探名单。 “既然辽夏李氏能搜罗这么多工匠,那么在京中活动的密探绝对不止那个高个男,抓来审一审,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花平感觉自己闲的快生锈了,冬天到了,万物休眠,但他们这些人恰恰相反,蛇入洞,只要他们找到洞就是最好捕的时候。 沈先生沉思片刻,“等小主人过来,我来申请。” “什么事需要等我。” 说曹操曹操到。 沈、花等人连忙上前行礼。 赵澜路过,“一个听听你们最近的进展,二个拿先生给我的功课,只呆小半个时辰,赶紧。” 于是房内几人立刻进入办公状态。 公务解决完,赵澜让双瑞搬了一罐姜撞奶,“就照花伺察所说,先把人抓了,送到皇城司专门关押探子的地方,我会请卫世子审讯。 我们大多知道明朝皇帝有锦衣卫,类宋的大胤朝皇帝也有,不过不叫锦衣卫,而叫皇城司,一样专门保卫皇帝,直接对皇帝负责,晋王是官家叔叔,领了其中察事一差。 察事,也叫探事司,隶属皇城司,说白了就是反间谍部门,赵澜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部门,他口中所说的卫世子,就是打断程保泰一条腿的玉阳公主之子。 终于可以抓人,死气沉沉很久的探事司终于鲜活起来,花伺察,就是花平,他可是朝庭编制逻卒,而这些服务于皇帝的逻卒不是一般平民想进就能进的,主要是有功勋兵卒的后代,或是皇家远支宗亲的后代,亦或是各路提拨上来有特长的兵卒。 花平属于第一种,他的祖父、父亲在边疆守卫中牺牲,他成了孤儿,被朝庭收养,成为皇帝亲卫中的一员,学成后被分到了 探事司,成为伺察。 月黑风高,西桥巷深处,两个黑衣人走巷穿道,身轻如燕,没一会就到了某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他们翻墙而入,守门的狗子刚要叫出声,就被一支飞镖穿破喉,瞬间嘎了。 一个黑衣人守门,一个黑衣人提剑迅速跃进房间,几个呼息之间,里面的人闷哼一声就没了声音,守门黑衣人转进房间,与另一黑衣人合力把套上黑袋的人扛上,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王府,已是巳时末(晚上十一点)。 晋王妃听到丫头来回报小儿子终于回来了,她要起身去看小儿,被晋王伸手挡住,“他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事做。” “做什么?”晋王妃一听到这事,就火冒三丈,“领个没人知道的官?” “这是身为赵氏子孙应尽的义务。”晋王耐着性子跟妻子说道,“老大是世子,小儿是郡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晋王妃瞪大眼,“他们的身份没出身就注定了,有什么不应该的吗?”真是奇了怪了,皇家子孙拥有郡王头衔不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的吗? 真是跟女人说不通,晋王转过身,闭眼呼呼大睡。 晋王妃:……恨不得一脚把男人踢下床。 最后,晋王妃到底没去唠叨小儿子,小声问身边管事嬷嬷,“澜儿气色怎么样?回来要夜宵了吗?” 嬷嬷带着笑意回道,“回王妃,小公子回来时的气色很好,听说还从苏博士家带了甜品回来,已让人送到王妃你这边来,要端过来让你看看吗?” 儿子吃好睡好,晋王妃就满足了,对从苏家带什么吃食回来不感兴趣,但还是提醒一句,“今年过年,给苏家回个像个的礼。” “是,王妃。” 范晏嘉一回到家就迫不急待的跟家人分享从苏家拿回的甜点,“父亲,这个给没牙的祖母吃,她肯定欢喜。” 有牙的范侍郎突然觉得味道不香了,“你这臭小子,你有牙你怎么还吃这么多,赶紧给我少吃点,我拿给你祖母。” 范晏嘉:“母亲已经让人送去祖母院了呀?”回来的晚,范晏嘉没有去打扰老夫人休息。 范侍郎还是嫌儿子吃的多,“留给你侄儿明天吃。” 范晏嘉:“也让母亲送去大哥院子了呀?”他一副我有好东西想着所有人爹你快夸我吧! 范侍郎不仅没夸,还找借口不让儿子吃,“今天在苏博士家请教了什么学问?” 范晏嘉:……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爹这是不想让他吃姜撞奶啊? 他气鼓鼓的放下小白勺,“爹,太晚了,你要是想考校学问,儿明天早点过来。”说完行了一礼离开老爹书房。 范侍郎看放在桌上的迷你小陶罐,又朝门口看一眼,确信小儿已经离开,突然龇牙一笑,乐呵呵的赶紧捞过小陶罐,拿起小白勺就往嘴里舀,真跟豆腐一样滑嫩,入口即化,抿一下嘴,一口就下肚了,怎么想出来的,姜与奶相撞,竟能撞出如此美味的豆腐,太不可思议了。 吃的范侍郎眉飞色舞。 躲在门口偷看的范晏嘉:……他就知道爹会这样,暗暗翻个白眼,得了,他又没尽兴,一边回院一边想,要不我也提一大桶牛奶去找阿锦帮我撞一下?或者,我自己试着撞一下? 偷吃完,范侍郎才回卧室睡觉,老妻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头钗,他坐在床边洗脚,哼着小曲,心情倍儿美。 范夫人忍不住问一声,“今天得官家赏了?这么高兴。” “官家最近身体不错,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当然高兴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官途最好的阶段,范大人当然不希望官家有个什么。 范夫人却是皱起眉头,“最近京城不太平啊!”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免不了涉及到拥有实权的臣子。 范大人小曲不哼了,变得严肃,对着老妻道:“你记住,我们只忠于皇帝。” 范大人说什么,范夫人就听什么,以夫为天,在这个时代,不是说着玩的,她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范大人像是想起什么,“不管是生意还是庶务,只要涉及到皇亲国戚的,你都要放手,懂了吗?” 范夫人当然点头。 老妻虽能干,但一直顺着他指的方向走,没跟一些官家夫人一样不知所谓胡乱搞一通,范大人还算满意,他笑笑,“你懂就好,我这个官就能做的顺当长久。” 范夫人再次点头,“你放心,什么时候能沾好处,什么时候还人情,我心里有数。” 天越来越冷,花平叔的胃口好像越来越好,做给他的汤居然不够吃。 苏若锦觉得一罐汤不算少了,“难道只喝汤不吃主食?” 花平有些心虚,他指着脸问道,“是不是有些肉了?” 还真是胖了些。 苏若锦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108 可怜人 花平被她盯的毛毛的,“你一个小娘子家家的盯着一个大男人看干什么?” “不对!” “什么不对?” “花平叔,你好像遇到喜事了,或者你打开了什么心结心宽体胖了。” 花平:……还真叫她说中了,探事司恢复正常运转,他可不就是高兴。 花平欲哭无泪,七岁小娘子是不是成精了? “你就说给不给多做吧?” 花平叔虽说懒了点,可在大事上是早餐铺子的主心骨,有了他,早餐铺子一众人才能定定心心干活,努力赚钱。 就算知道他喝汤有猫腻,苏若锦也愿意给他做,不仅多做,冬天天冷,不是加个煲,就是加个火锅,反正让他吃个过瘾。 跟着蹭吃蹭喝的沈先生不安了:“小娘子没追问到底?” 花平得意道,“不要看苏二娘人小,但人家心里有数着呢,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绝不多言一句,与她相处,舒服着呢!” 他越是这样说,沈先生越想见见苏二娘子,“要不,我去苏记吃早餐?” “这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沈先生:……这锅咋甩的这么快呢? 小主人以苏博士学生身份可以去蹭吃蹭喝,花平不仅是苏记护卫还是苏家拳脚师傅,几乎每天都在苏家混吃混喝,每天都跟美食打道交,得多幸福啊! 沈先生越想越心酸,“苏博士家要是招西席先生就好了。” 花平噗嗤一声笑了,“人家苏博士是国子监夫子,还需要招西席先生?” “就是嘛,苏二娘的爹是什么身份不好,非要是五经博士,把我的美食之路都给堵掉了。” 花平:…… 二人嘴战正打热乎,蒋三带着秘密消息过来,沈先生打开蜡封小纸条,只一眼,脸色就变了。 花平与蒋三二人一脸严肃的等待沈先生开口。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辽夏国探子触手已经伸到西府。” 大胤朝两府三司制,两府是指中书门下,其治事之所称政事堂,即宰相办公处,别名东府,与之相对的枢密院掌行政、军事大政,别名西府。 秋收冬藏,这是相对于农业发达的大胤朝而言,对于以蓄牧业为主的辽夏人来说,冬天就不那么好过了,所以一到冬季,边陲之地,大小战事不断,主要就是辽夏人南下掠夺粮食、盐、布料等,为了能掠夺成功,辽夏国也派探子到中原京都刺探军情,以保证能打胜仗。 花平提出疑问:“枢密院可不是一般地方,没有一定身份等级怎么可能接触到三品以上官员?” 蒋三也提出自己的见解:“要么这个探子在我大胤经营已久,身上有一定官职,要么就是托关系行贿,但我觉得还是美人计来得快,你们觉得呢?” 说起美人计,不管是青楼还是乐坊或是教司坊,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最易成事。 沈先生朝二人看看,“今晚聚个头。” 丁氏的身份文书、出生来历终于都搞好,练过身手后,花平通知苏若锦,“可以‘买’人了。” “不会被查出来吧?” 花平一脸嫌弃,“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就是太放心了,苏若锦现在看花平总觉得他不是个帮闲那么简单,“或者你是皇城司放在外面的察子?”跟明朝那些神神秘秘的锦衣卫一样,专门隐在人群打探消息,然后把消息报告给皇帝,让皇帝杀人。 “这个你也懂?” “不会吧,花叔,你真是……” 花平瞪她一眼,“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我要是察子,还能在你家当护卫,就拿二两银子?” 苏若锦挑挑眉,就是不信,不过她也不再追问:“反正我爹就是个八品五经博士,就算你是察子,那也没关系,他实在没啥可探的。” 花平伸手就弹了苏若锦一个脑门,“成天瞎想八想,小心长不高,长不高就没人要,到时嫁不出去怎么办?” 苏若锦:……这还是她亲师傅嘛,她才七岁就咒她嫁不出去,跟他没仇吧! 苏大郎维护妹妹,“就算嫁不出去,我养她一辈子。” 花平毫不留情的打断:“你现在吃的喝的,都是你妹妹赚的吧?” 苏大郎:…… 苏若锦伸手就去打花平:“你个臭师傅,找打是吧!” 臭师傅居然挑拨兄妹关系,不打他打谁? 苏若锦追着花平好一顿闹腾,直到他保证以后绝不再说类似的话才放过他。 “没想到才练两个月,你这手腿速度不慢啊!” “那是当然。”她可不是练着玩的,以后出门做生意,要能自保的,如果连自保都做不到,还学个什么劲。 程迎珍一听说可以把姨娘‘买’回来,激动的一夜没睡着。 第二日一早,苏若锦便带着书同叔去说好的牙行‘买人’。没想到竟遇到了去年被围堵在她家门前的少女。 “你娘呢?” 少女似乎被摧残的木了,比香桂刚来苏家时还麻木,好像脑袋都不灵光变傻了。 牙人气乎乎道,“你认识她?” “去年在我家门口被她族人抓住了,听说族人把她们娘俩送到牢监里。” 牙人特别想脱手这个赔钱货,连忙把她经历说了一遍,“听说她娘被卖给了一个傻子,她被卖给了一个老头,结果没过三月,老头死了,老头子女又把她给卖给了一个中年鳏夫,结果中年鳏夫出门做生意跌到水塘里死了,第三次跟他娘一样也卖给了一个傻子,结果傻子撞到墙上死了……这下好了,没人要了……” 苏若锦:……老板,你说这些确定要把人脱手,怎么有种要攒在手里的感觉。 牙人嗤笑一声,“你只要买了这个老媪,这个我当添头给你。” 苏若锦没说什么,书同一口回绝,“买老媪就买老媪,我们才不要什么添头。” 去年苏家刚起步,就因为这娘俩,害得他们的小摊子都被没收,差点做不了生意,这娘俩当真晦气。 李秀竹真是人如其名,瘦的跟竹子一样,站在苏若锦主仆面前,都感觉不到她在喘气,好像个活死人一般。 去年那时,苏若锦光想着被人算计,怎么破了困局,没注意到这对可怜的娘俩,今天有缘遇上,牙人又不要钱。 “我要了。” 109 觉的 牙人与书同正在争吵,听到小娘子这话,都愣住了。 牙人双眼一亮,老天,终于脱手一个吃闲饭的了。 书同:……二娘子啊,这人这么晦气,你敢要? 被说成老媪的丁姨娘也愣住了,她也是可怜之人,看到李秀竹也同情,可听到牙人一番话,这是个不祥之人啊!她想劝外孙女不要接手,可此刻,她们要扮不认识,没办法多嘴。 丁姨娘那叫一个急啊! 苏若锦不是做慈善,一方面光‘买’丁氏招人眼,另一方面,随着她慢慢长大,她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多,毛丫姐会整日跟着她,家里缺个专门烧火煮饭的丫头,如果李秀竹能抓住在机遇,苏家就留下她,要是抓不住,她也不会心善,到时一样会转手把她给卖了。 书同埋怨了一路,说她不应当把人买回来,要真是傻的什么都不会做,岂不是白养张嘴。 李秀竹像是没听到书同唠叨一样,木呆呆的,跟双目失明的傻子一样。 苏若锦:……不会真买了个傻子回来吧!她朝阿婆看了眼,丁氏暗暗口气,买都买回来了,先看着吧! 骡车停下,程迎珍迎在门口。 苏若锦先跳下骡车,因为带着一个陌生人,她赶紧先到娘耳边讲了句,“买了个丫头,不知根底,娘还是不要露出异样以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已经含在眼里的泪,被程迎珍生生逼了回去,你这孩子,干嘛还要买外人? “我这不是怕被别人注意,故意买了一老一小。”苏若锦压着声音劝着她娘,千万不要露出情绪。 丁氏下了骡车,看到女儿也是眼泪沽沽,但她在客栈时就被人叮嘱过了,要想跟女儿在一起一辈子,那就要在任何外人面前都装着不认识,从此在世人眼里,她与女儿就是一仆一主,不能有半点差池。 于是终于团聚的场面,生生因为一个外人,变得悄然无息。 苏家又买了一老一少仆人,没两天周围邻居都知道了,杨四娘还好奇过来看过,她直摇头,“阿锦,你买人的眼光不行啊,你看这个年纪老的,一看就是身体被榨干的,再看这个小的,又呆又笨干不了什么活,你咋买这样的?” 苏若锦:…… 杨四娘一脸嫌弃,把她能干的娘推出来,“下次让我娘帮你家买吧。” “嘻嘻……夫人那么忙,就……不要麻烦她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也跟我娘学学,要不然长大嫁人都不会买丫头怎么当家作主母。” 苏若锦:……杨碧容啊杨碧容,你才七岁啊,这么早就为当家主母作准备了? 古代大家族,像杨四娘这么大的小娘子确实开始教怎么当家作主母了。 露出家里买了婆子丫头后,程迎珍以让丁氏做衣裳为由把她带到厢房关上门偷偷摸摸哭去了。 毛丫带着木呆呆的李秀竹,除了烧火,这丫头目前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苏若锦对毛丫道,“给她点时间,要是过年后,她还只会烧火,我会把她卖掉。”这话没避着,当着李秀竹的面说的,可她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木呆呆的,煮饭时就坐到灶膛后,不煮饭时,就坐在给她的房间门口,双眼一直望向前方,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样,一般人见了感觉还挺渗人的。 幸好她住的罩房朝东有太阳,又是东厢与主屋相连的小天井,里面长了些萝卜、菠菜,充满生活气息,要不然还真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毛丫的经历跟李秀竹差不多,都是爹死族人吃绝户,李秀竹至少比她强一点,人家娘是带着她一起逃跑过的,可她娘呢,爹刚死,她就改嫁扔掉唯一的女儿。 所以不管李秀竹听得进还是听不进,不善言辞的毛丫,还是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最后道,“能来苏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希望你也这么觉的。” 苏家不仅成为她遮风挡雨的第二个家,还给她请师傅学把式,让她长大后有机会找山匪报仇,苏二娘子平时还教她读书写字算账,无论将来怎么样,她拥有的本事,都能这个世道安然的活下去。 李秀竹被苏家买回来十天了,这十天,没有一个人嫌弃、打骂过她,还给她穿好衣,穿厚衣,吃的饭也跟主家桌上一样,有肉有菜还有大白馒头。 肉眼可见的,包着骨头的皮开始变得有光泽、有弹性,这是身体长肉了。 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一直关照着她,李秀竹毫无生气死鱼般的双眼渐渐被养出光亮。 虽然这个女孩跟平时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她的眼珠子好像转了下,毛丫明白,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都是一样的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毛丫转身,小天井里晒着被子,她把被子收进来,“我去厨房准备晚饭食材,你再晒会太阳,等太阳转没了,你就过来烧火。” 李秀竹好像点了头,又好像没点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太阳转没时,她起身转到东厢厨房,坐到灶后,一如既往的烧火。 那个穿着小袄,整天脸上挂着笑容的小娘子与她娘手拉手走进厨房,欢快的问道,“毛丫姐,都弄好了吧。” 毛丫点点头,“就等夫人跟二娘子过来掌勺了。” 苏若锦像往常一样,习惯性朝灶膛里望一眼,这一次,她的目光与李小娘子对上。 先是一愣,继尔,她咧嘴一笑,“秀竹姐的火烧得很好哇,加油。”还坚了个大拇指。 李秀竹眨了下眼,然后慢半拍的转向红通通的灶膛,大脑依旧跟往常一样空白。 不,也不是空白,至少,她看到了火是红色的。 养了十天,不仅养出了肉,还有反应了,这少女还有救? 苏若锦朝她娘笑笑,程迎珍失笑,开始炒菜炖汤,姨娘天天与她坐在厢房里,这十天气色也养起来了,要不了多久,姨娘就会跟正常人身子一样,从此她们娘俩永远在一起啦!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被夜幕吞没,天完全的黑下来,书同驾骡车把主人接了回来。 等在回廊里的苏若锦、苏三郎姐弟二人像燕子一样朝他飞奔过去,“爹……爹……” “爹……” 苏三郎抢到了爹的怀抱。 苏若锦撇嘴,“是我让你的,好吧。” “哼!”苏三郎才不信,高傲的撅起小嘴,一脸得瑟。 唉,人为何要长大呢?等过了年,她就是八岁小娘子啦,爹的怀抱更没她的份了,长大真不好! 110 准备书同的婚事 苏家租的一进小院,有点类似于后代四合院,从院门进来,左侧厢房与前围墙之间有个小天井,这里是养骡放车厢的地方,为了隔绝骡子味,厢房顶头有扇门,平时就关着,要用骡车或是喂骡食时才打开。 顺着左侧厢房连廊往北走,依次是五个房间,去年家里雇工多,都住满了,今年大石他们都搬去铺子住了,除了书同叔,其余四小间都空着。 拐过左侧回廊便是与主院相连的小天井,这里没有种植疏菜,拉了晾衣绳,是苏若锦一家晾衣晒被的地方,也是孩子们玩乐的地方。 顺着回廊走,依次是苏言礼的书房、夫妻二人主卧、小厢房、正堂、苏大郎兄弟的卧房,苏若锦的卧房,都是座北朝南,光线足,通风好,是小院的主院。 顺着回廊拐个弯,就是主院与右厢房连接的小天井,这边的小天井与左厢房相连的不太一样,主院边上延伸了两个小罩房出去,现在住着毛丫与李秀竹。 不去看这两个罩房,顺着回廊拐过来,右侧厢房依次是饭厅、厨房、杂间、工房、苏家的储物间。 虽是一进院子,不管是功能还是房间数量都不少,完全可以带家携仆居住,这也是苏若锦选择租这个院子的原因。 说起来还真是心酸,虽然现在赚的钱不少,可还真没机会买到这样的院子,再说了,一方面这院子好像带运,苏家自从住进来后,小日子不仅比以前顺,不管做什么生意还都顺当的很。 近阶段苏若锦还真不想搬动,再说了,有早铺餐做后盾,苏家也算有固定房产,一时之间也不着急买大院子,这样的小院住着聚气。 坐在回廊里,无论从那个角度,都一览无余,不管是人气、运气还是财气,都聚,她舍不得搬。 所以年前书同叔成婚,就在他住的那间基础上,把靠近的两个小房间分给他,一间让他放家什,一间让他两口子作厢房用。 “书同叔,不要嫌小,等我哥哥再大些,我们就买个二进二出的大院子,到时给你单独分个小院,让你养儿育女一辈子不用愁。” 这绝对不是画大饼,书同可相信二娘子的话了,笑着点头,“都听二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这辈子我就是大人的长随。” 苏若锦笑着摇头,“不不,你是我们苏家的大管家。” 一听这话,书同乐得的呀,嘴的都合不拢了,反正这辈子与苏家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眼看就要进入腊月,书同成婚的大家具、棉被箱笼都已买好,再驾骡车出去一趟,像什么子孙桶、脸盆等小家具也就齐全了,最后就是铺床用的桂圆、红枣这些零碎之物,苏若锦不懂,程迎珍成过婚,大体还记得,于是列出单子,书同带着苏若锦往外跑。 倒不是苏若锦这个小主人有多好,实在是她贪玩,借着买婚庆用品逛起京城来。 要是没钱,或是会精打细算之人,买什么都要货比三家,苏若锦是既有钱虽精打细算便不准备在这些桂圆红枣上精打细算之人,看到差不多的掏钱就买。 没一会儿东西就好了,还剩大把时间,她也不让书同回去,“长这么大我还没逛过京城,趁这机会,咱们逛逛怎么样?” 一买什么东西,书同就惦记着去鲁家悄悄告诉鲁大妮,那有心思逛街,可小主人要逛,书同也只能压下要为人夫的兴奋劲陪着小主人逛街! 走过御待,逛过东西坊,中午时间肚子饿了,苏若锦小手一挥,“今天中午,咱们去丰乐楼。” 天啊,二娘子莫不是疯了,居然敢去丰乐楼。 书同连忙阻止,“我的二娘子,丰乐楼说不定连你爹都没来过,你到是敢了。”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没银子。” “哎哟喂!”书同挡着苏若锦不让她下骡车,“我的二娘子哟,就我这骡车,我怕被人赶出来。” 苏若锦:……朝自家大青骡看看,还真有可能! 可她垂涎已久的丰乐楼啊,这可是大胤朝第一酒楼啊,她还想进去一睹它的丰彩呢?怎么就…… 矗立在东华门外的丰乐楼,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即便放到后代,五楼相向的酒楼也是少见的,至于“飞桥栏槛,明暗相通”,在脑海里想到的便是人间仙境了。 当然,苏若锦不是来看人间仙境的,而是为了丰乐楼那处独一无二的视角所在,上到这座楼的最高一层,便可俯瞰大胤皇宫。 皇宫啊!苏若锦好奇的很,就算能进去,以她的身份,估计也只能在大堂里吃个最简单的中午饭,还是算了吧! “走吧,书同叔。”还是找家小食肆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就在骡车要启动时,有人跑过来,“苏管事——” 书同很意外遇到了赵小郡王的小厮,“双管事,你怎么在这?” 双瑞朝身后马车看过去,什么话都不要讲,大家都明白了。 苏若锦也看到赵小郡王马车了,她只是奇怪,“这个时候,你家主人不应当在国子监里吗?” 双瑞一笑,不答反问,“苏二娘到这里是……” 丰乐楼可不是一般女子来的地方,更不要说七岁小娘子了。 “吃饭啊!”她回的轻松随意。 双瑞:……明明看到你们准备离开,还嘴硬。 但他只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笑道,“我家小公子刚好要进去吃午饭,苏二娘子要是方便的话……” 她应当方便还是不方便? 赵澜等在马车里,没一会儿,双瑞过来回禀道,“回小公子,苏二娘子多谢您的美意,说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赵澜透过车窗看向一脸笑意的苏若锦,只见她朝他挥挥手,骡车没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明明想进去,却说有事先走,赵澜能感觉到,苏博士女儿并不喜与他打交道,眼皮一垂,掀袍下了马车,三泰连忙过来,“小公子,卫世子已经到了。” 赵澜大步跨进了丰乐楼。 大街上,书同问,“二娘子,你明明很想去,为何不跟赵小郡王进去?” 111图纸 大肠宴(二更合一5000字) 苏若锦慢悠悠道:“我跟他又不熟,干嘛要跟他进去。” 这话说的,赵小郡王经常来家里蹭吃蹭喝,还带礼物,跟苏家再熟不过了,小主人居然说不熟,“怎么会?”书同不解。 上次绑了闹事的徐婆子儿子,现在徐婆子之流也不敢来找茬,感谢是肯定要感谢二世祖的,但苏若锦不想与之交道过深,一是因为他身份太高,本身就是一道沟壑; 再说了,二世祖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定,看着就是叛逆的中二少年,苏若锦更不想打交道,反正每次他去她家,该做的美食她会做,但她从不往上凑。 大白天,丰乐楼亦歌舞升平,五楼雅间里,卫世子卫憬淮等到了赵澜,这个年仅十二岁就领差事的小表弟,看他一副厌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微微一笑:“子瑾——” “表哥!” 二人相对坐下,仆从先上了茶水。 相差九岁,卫憬淮有带着赵澜的意思,小表弟不爱说话,身为表哥,面带微笑,温和细心,从学习问到差事,又从差事说到小伴读,“怎么没把他带上?” 赵澜这才懒懒的掀起眼皮,“他走科举。” 这意思是现在的差事不带范晏嘉了。 卫憬淮点点,让小二上菜。 表兄弟安安静静的吃了顿饭,一直到桌子收拾干净,卫憬淮才开口,“那个辽夏人死不开口,被他寻到机会咬破牙内毒药死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抓到人不要往皇城司送?” 卫憬淮:……这话说的,不过线索确实在他这里断了。 赵澜一点面子都不给表兄,起身就离开。 卫憬淮:……小表弟这么信任他,第一次把人交给他,居然就让人找到机会自杀,确实是他的不是,所以他将功补过来了,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图纸,“听说这个是你送到工部做的器械。” 赵澜停在包间门口,转头看向卫憬淮打开的图纸,竟是他托工部做的绞肉机图纸。 赵澜:“从哪里得到的?” “我的人在半路上截到的。” “半路?你的意思是送往辽夏途中?” 卫憬淮点头,“这是什么器械?” 赵澜正想让三泰去工部熟人那里取东西:“辽夏人以为这是我大胤新研制出的器械?” “嗯。” “抓到人了?” “抓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审出来,晚上我会把人移给你。” 赵澜:…… 晚上,苏言礼下值时,书同多嘴问了一句:“大人,赵小郡王今天没去国子监吗?” “晋王来国子监打过招呼了,以后赵小郡王只上半日课。”苏言礼先回后问:“你们上街遇着了?” 书同点头,“中午吃饭时,二娘子想去丰乐楼,结果在门口遇到小郡王了。” 作为宗室子弟,他们一不需要科考,二不需荫恩,生来自带爵位,只要不谋反不篡位不通敌卖国,随随便便就可荣华富贵一辈子。 晋王让人到国子监说时,苏言礼明白赵小郡王大概担了什么差事需要上值了,像其这么大时,他刚考上秀才,可是皇亲国戚、豪门大阀子弟就已经拥有他们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得到的差事。 人与人不可比。苏言礼也只是感慨感慨而已。 回到家里,苏家的晚饭刚好做好,热汤热水只等苏言礼坐上餐桌便可开动。 上个月,苏四郎周岁因为丁姨娘之事没敢操办弄出动静,只自己家里做了桌饭,抓了个周,连邻居都没有惊动,不过除了苏大郎外,阿锦、三郎的周岁也都没请同僚、邻居,都是自家简简单单吃个饭抓个周,这就是孩子生多的缘故吧。 十三个月男娃,现在胎觉少了,吃饭或是做事已经哄不了他睡觉,都要人抱着,或是看着,前段时间只有毛丫一个人忙不过来,程迎珍经常抱着他吃饭,现在有了丁氏,她抱着胖乎乎的外孙,让女儿安安心心坐在桌上吃饭。 程迎珍那能安心坐着吃,一定要丁氏也上桌吃。 苏家一直以来都是主家与仆人坐一桌吃的,自从冯家人到苏家做工后,书同等人就不肯坐一桌吃了。 丁氏是从尊卑特别森严的伯府庶子家走出来的,主、仆、妾氏等级分明,她才不会上桌,女儿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被她好不容易才劝住,“你若想娘跟你一辈子在一处,这些小事上就不能惹人眼让人疑心把我给折了。”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严重。 程迎珍为了与娘亲一辈子相依,只得压下不忍,从此,吃饭、穿衣啊,该是仆人就仆人的样子,该是主母就是主母的样子。 苏家人吃晚饭,丁氏抱着苏四郎站在程迎珍边上,一边逗他,一边看女儿一家吃饭,温馨和睦,内心欢喜幸福的要命,整天脸上洋溢着笑容。 短短一个月时间,气色就从形容缟枯变得白净滋润,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最近这段时间,餐桌上讨论最多的就是书同的婚事,婚事中各种细枝末节的都要寻思,一旦没想到,是要惹笑话的。 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书同这个当事人倒是不紧张了,他给苏言礼添饭,顺嘴问道,“二娘子,你不是说要灌香肠的吗?” 苏若锦吃饭的筷子停住了,是啊,书同叔不说,她都忘了,绞肉机图纸给赵澜好久了吧,有没有帮做成呀! “爹,你明天遇到小郡王时帮我问一下,我的绞肉机好了没?” 苏言礼点头,“小郡王现在每天只上半天学。” “咦,为何啊?” 苏言礼没把猜测的话跟女儿讲,就说道:“他不需要科考。” 也是!苏若锦觉得这些跟他无关,“如果没做好,我拿图纸到铁匠铺寻人做。” 寒风啸啸,夜色惶惶。 不起眼的小院静静的立在寒风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进了小院,听到声响,小院内有人迎出来。几人一起沉默的进入了庭院深处。 房间灯光昏黄,幽幽暗暗。 沈先生一直等双瑞脱了小主人的披衣后才上前说话,“小公子,在你来之前,卫世子已经把人送过来了,老杜在审,结果还没出来,你要去看看吗?” 赵澜摇头。 三泰上前一步,“图纸是我亲自给的工部主事,他找的匠人,我跟他说是绞肉用的趁手工具,因这是民用的,所以他也没特意说明要保密什么的,只是交待了一声,这是小郡王你要的东西,按理说,王公大臣要的东西,不管什么用途,下面的人都会很谨慎,因这原缘,估计探子以为是什么新器械。” 赵澜幽幽的反问一句:“如果他知道这就是绞肉用的呢?” 沈先生沉思片刻:“有可能。”他们连纺织娘都抢,这种跟铁器有关看着又如此精巧的东西,辽夏人眼馋想据为已有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图纸刚好是个机会。”赵澜抬眼望向先生:“召集人手,不管是辽夏国探子,还是我大胤朝蛀虫,都给我拨一拨。” “是,小公子。” 第二日,苏言礼没忘记女儿嘱托,下课后,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赵澜路过他时,行礼,“苏博士——” “子瑾,阿锦请你帮忙做的东西好了吗?” 赵澜点头,“正准备下午送过去。” 苏言礼微笑:“就不麻烦子瑾了,东西给我,我带回去。” “还在工部,我下午刚好去工部,等拿到顺便送给阿锦。” 这是苏言礼第一次从赵小郡王口中听到女儿的名字,不过没在意,范小公子也是这样叫女儿名字的,经常走动,这很平常。 他点点头,“那就劳烦子瑾了。” “博士客气了。” 范晏嘉一听说赵澜要去苏博士家高兴的直蹦,“子瑾等等我,我去请假,下午跟你一道去找阿锦。” 赵澜拒绝:“司业不会答应你给假的。” 刚要跑去请假的范晏嘉问道,“为什么?” “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怎么科考。” 范晏嘉:……我不科考,我请恩荫不行吗? 赵澜一副那是谁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凭本事位及人臣的模样。 范晏嘉:…… “那好吧,子瑾,那你帮我买桶奶带过去,请阿锦帮我们做一桶姜撞奶。” 赵澜:……一桶?饭桶吧? 要做香肠了,肠衣还没准备好,苏若锦让书同去买了很多猪小肠回来,赵澜到时,厨房门口井台边,苏若锦正手把手教毛丫与书同剥肠衣,两大木盆子的猪小肠,看得他头皮发麻。 双瑞看着不往前移步的小主人,小心提醒,“要不,小的把绞肉机给苏二娘子,小公子你就在院门口等一下?” 目光从渗人小肠上转开,赵澜径直走到主院正堂,双手作揖,给程迎珍行了一礼,“子瑾见过夫人。” “小……郡王客气了。” “吉妈妈,给小郡王倒茶。” “来了。” 吉妈妈,就是丁氏现在的身份,在伯府她都没机会见过身份这么贵重的宗室子弟,没想到在女儿小小的院子里看到,满面笑意,把人引到主位,“小郡王请坐。”说罢,倒茶端水,举止熟练又大方,是个大户人家的婆子作派。 丁氏在伯府原本就是个大丫头,一路从小丫头升到大丫头,什么活计都做过,要不是被程万氏抬妾搓磨,她是个能干的丫头。 现在在女儿家没有压迫、搓磨,她麻利能干的劲头子又回来了。 赵澜瞄了眼老妈妈,目光再次透过正堂看向井台。 苏若锦感觉到了赵小郡王的目光,马上洗了手,咚咚跑过来行礼,“阿锦见过小郡王!”身后书同领着毛丫也过来行礼。 双瑞看向眉头微蹙的小主人,替他问道,“苏二娘子弄这么多……干什么?”连肠都不想说,感觉就臭。 苏若锦看到主仆二人嫌弃的目光了,心道看来关于小肠美食是无福消受了,不地道的偷偷一笑:“灌香肠。” 双瑞一言难尽的看向小主人,这位还想蹭晚饭呢,这下怕是要走了。 “把肉灌进去?”这样还能吃吗? 苏若锦点头,“是的,小郡王,你先坐着喝茶水,我就先去忙了。” 反正她是七岁小娘子,待客也轮不到他。 果然,苏大郎出来见礼,他坐到赵澜下首相陪。 苏三郎拿着鞠跑过来:“赵哥哥……赵哥哥……和我一起蹴鞠……” 苏若锦已经走到井台边,听到苏三郎自来熟的叫哥哥,悄悄耸了耸肩,也只有社牛苏三郎敢这么叫冷冰冰的厌世二世祖,她继续蹲下,指导书同跟毛丫剥肠线。 书同问,“二娘子,那剥过的大肠、小肠还要吗?” “当然要了,它们可是顶顶好的美食。” 书同与毛丫二人齐齐惊讶:“啊……” 苏若锦穿到大胤朝还真没做过大肠类的美食,一是没机会,二个东西难处理,她舍不得娘吭哧吭哧处理半天,现在嘛,有人手了,她就可以无所顾忌的买回来啦! 关于大肠的美食那真是太多了,什么红烧的、爆炒的、脆皮大肠、酸菜炒大肠、卤水大肠、九转大肠、还有一个糯米灌大肠,就没有不好吃的。 对着满木盆看起来有点渗人的大肠,程迎珍、赵澜等人……表示怀疑! 苏若锦鼓起小嘴,“先给你们个提醒,今天晚饭菜五个有三个是关于大肠的。” 众人:…… 双瑞瞄看自家小主子,心道,东西送到了,茶也喝了,苏大郎跟你大眼对小眼的坐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该走了吧! 赵澜纹丝没动。 双瑞只好站在正堂门口,抬头望天,小主子就不嫌无聊吗? 卤水什么的就来不及做了,苏若锦准备来几个快手菜,一个是爆炒肥肠、一个酸菜炒肥肠,再来个肥肠炖豆腐煲,想想怎么能少得了九转大肠呢?又做这道后世名菜,可是大肠还有很多,最后又来了个糯米灌大肠。 从赵澜进门一直忙到苏言礼下值,天都黑了,大肠宴齐活上桌。 双瑞比主人还目无表情的伺候小主人用餐,心里暗暗祈祷,小公子啊你可千万别吃吐啊,要是吐了,估计以后苏二娘都不会招待你了。 赵澜看着面前双瑞挟过来的菜,确实没动。 苏言礼没看到大肠的原始状态,他回来时,大肠以各种美食状态呈现在他面前,闻着怪香的,笑问,“阿锦与你娘又想出新吃食了?” 苏若锦甜甜的笑道,“是啊,爹,你赶紧尝一下,看看好不好吃?” 虽然赵澜还没动筷,但他小厮第一个挟过了,也就等于他开动了,所以苏言礼便也没客气,问女儿,“那个最好吃?” “爹,你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冷,先来小半碗肠炖豆腐煲吧。” 不管是猪下水还是羊下水,在大胤朝人们都食用的,比如东京梦华录里就罗列过各种下水饮食,有羊肚、羊肺、赤白腰子等,全是羊下水,还有猪肺做的‘灌肺’、猪肝做的‘肝脏夹子’等,这些都是猪下水。 但不管羊下水、猪下水也好,都是内脏,想起来让人膈应,做起来更是麻烦,熘过肥肠的朋友都知道,下水这种食材最难收拾,手艺稍微差点儿,不是去不掉骚味,就是去不掉脏器味,不像炒肉片,手艺不好最多做柴不好吃,不至于做出令人恶心的味道,可是这些下水如果烹饪得法,不仅能化腐朽为神奇,还能变成绝佳美味。 苏若锦今天就是把闻起来臭哄哄看起来恶心巴拉的大小肥肠做成了独特美味。 苏言礼当然听女儿的,舀了小半碗,里面有汤有肥肠还有豆腐,拿起小白勺舀到嘴里,抿了抿,“嗯,味道相当不错,比以前在食肆里吃的炙肥肠、煎白肠好吃,不仅没一点猪味,入口既滑嫩又劲道,好吃!” 说话间,小半碗三两口就下肚了。 程迎珍一脸发怵的表情,“官人,真好吃吗?”今天晚上,女儿拿着小铲站在小凳上亲自下厨,味道她是闻到了,喷喷香,可就是看到下午处理大肠时的情景,心里总是…… 苏言礼伸手又挟了块九转大肠,红通通的,看着就有食欲,入口的弹劲跟刚才煲汤中的又不一样,“阿锦,这是在油锅里炸过再进行炖煮的吧?” “哇,爹好厉害,就是这样的,是不是劲道不一样?” 苏言礼点头,“很不一样。” 苏若锦嘻嘻一笑,大肥肠,她来了,埋头苦干,吃的倍儿香。 赵澜:……看向吃的热闹的父女二人,他终于动筷,不过不是吃双瑞挟在小碟里的,而是自己先挟了一块酸菜中的大肠,乍一入口,一股酸辣味直袭味蕾,没味的嘴巴一下子充满酸辣甜香,整个人从恹恹里跳出来,瞬间有了吃的欲望,乍然间,好像忘了下午看到一切,眼中只有美食,一样一样尝过去,最后停在糯米灌大肠上,咸淡适宜,软软糯糯,吃的停不来。 女孩们最爱糯米做的东西,眼看赵澜一块接一块,苏若锦忍不住出声提醒,“小郡王,大晚上糯米吃多了不好克化。” 赵澜:……他吃的很多吗?好像只有两三块吧! 两三块?苏若锦示意他看碟子,一半都下他肚了。 赵澜本想伸向糯米灌大肠的,然后,他转了个方向,舀了碗肥肠炖豆腐煲。 双瑞满眼感激的看向苏二娘:……还是你敢! 苏若锦:…… 112 抢摊子 她这不是怕糯米灌大肠被二世祖吃光了嘛!看来护食确实能使人胆大。 连小郡王都吃的满口香,程迎珍与大儿子相视一眼,要不也跟你爹一样来碗肥肠炖豆腐煲?娘俩半闭着眼舀了一勺汤,犹犹豫豫往嘴里送,小心翼翼咽下喉。 咦!像是打开了美味新通道,还真妙不可言,眼一亮,动作立马快起来,转眼间,一小碗就干掉了,排除了心里障碍,那挟爆炒肥肠就不在话下了,吃到嘴里嚼劲十足,那叫一个香滑,也是停不下来啊! 新鲜吃食,连主食馒头都比平时消耗的多,个个吃的肚儿撑才下桌。 消食后,赵澜还是没走,双瑞走到苏若锦面前,“苏二娘子,那个绞肉机能用给我们看看吗?” 大家都很好奇! 一直忙晚饭,还真没有空试绞肉机。 苏若锦连忙让毛丫洗一块瘦肉,又切成差不多大的块块,然后把绞肉机固定在板凳顶头,让毛丫坐在板凳上,一手扶绞肉机,一手摇手柄,她在边上塞肉块。 没一会儿,被绞成糜的肉从出口冒出来,比费劲剁的肉糊可细腻匀称好看多了。 书同张大嘴感慨:“真是又快又省力,拿到铺子后,董妈妈她们怕是高兴疯了。” 那肯定的,要不省力省时,这东西做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苏若锦得意道,“想做懒人,只能动脑子啦!” 赵澜撩起眼皮望了眼得意洋洋的小娘子,其站在油灯旁,暖暖的灯光正照在她玉白的小脸蛋上,粉嘟嘟的可爱,就似从年画中走下来的小仙童,忍不住想让你掐一把。 他怎么又有这种想法? 苏若锦突然龇牙朝赵澜一笑,“小郡王,还能帮我再做一个吗?” 赵澜眼眸一动。 众人目光齐唰唰看向他。 他的目光却只落在小娘子露出的几颗小白牙上。 咋不吭声呢,不愿意?就在苏若锦笑意绷不住时,赵澜开口了,“你要几只都可以,但这图纸随我怎么使用。” 前半句,听的苏若锦一喜,后半句……行吧,无利不起早的权贵,苏家目前有铺有摊,挣到的钱与家境匹配,她就不想什么专利或是分成什么的了。 小头点点头,“小郡王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算还你罩着我们家的人情了。 双瑞与三泰都以为小郡王是为了诱出工部探子,没想到他问王妃要了个铁匠铺子,竟直接批量做绞肉机,卖给了京城无数个酒楼、食肆,只要想买的都能买到,还让人往京城外卖,这销量真是杠杠的呀,到过年短短一个多月时间,竟赚了…… 花平挠心挠肺的问沈先生,“赚了多少?” “呃……”沈先生不敢漏了小主人的底,“反正,过年,咱们探司部每人都有额外银子拿,可以让你过个肥年。” 花平:…… “最重要的是,咱们的人外出办事经费活络,可以无所顾忌的揪辽夏人的探子。” 好吧,司里有钱,确实做事方便,可以更好的干本职事务,这点花平承认。 他感慨一声:“没想到小主人这么小年纪,这么有成算,还真是小看他了。” 沈先生点头,“这下可以放心的调用你手中人手了吧,让他们加把劲,把工部的探子揪出来。” 花平点点头,“有查到京中一处商行这段时间经常给苏二娘的邻居薛大人送礼。” “难道图纸泄露跟他有关?” “还不确定,正在查。”花平起身,“我得回去了。” 苏若锦再要一只的,结果赵澜让人送了三只过来,她两只拿到了铺子里用,还有一只送给杨家,结果,杨夫人道:“现在外面酒楼食肆都流行买绞肉机,我家已经买了,你拿回去用吧。” 窝冬没出门的苏若锦:……小郡王,你的动作这么快的吗? “好吧。”刚好书同叔再过几天要成亲,家里切肉的活多,那就自家多留一个吧。 眼看还有四五天就要嫁到苏家,鲁大妮晚上还是站在烧烤上帮忙,生意好的很,越忙越有劲,穷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 但自从范夫人发现串串也是一门生意时,就把串串单独拎了出来,现在京中做烧烤的很多从鸿记拿串,鸿记是官夫人娘子开的,没人敢来捣乱,拿串串的小商小贩也省很多心,所以大家都愿意过来拿货。 鲁家的生意就还是那三四家,一起没有起色,赚的钱很不让人如意。 鲁大一家就把主意打到了老二一家头上,反正他没儿子,现在长女又要嫁人,连忙把大儿子赶到老二家摊子上帮忙。 “还有三四天就出嫁了,不能再抛头露面了,让你大堂哥帮衬,保准生意比以前好。” 鲁大妮怎么肯,死活不让大堂哥沾摊子。 一家人推推搡搡搞得食客不敢进前,站在一边看热闹。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帮着帮着这摊子就成你们家的了。” 侄女说破,鲁大妻子也不恼,“事实就是这样呀,谁让你爹没儿子,这些家产将来反正是大柱的,那以后拿跟现在拿有什么区别。” 被说的大柱正拿着喷香的羊肉串大口大口吃着,一眨眼功夫,一串就撸完了,又拿一串,就吵架这会儿,他脚底下已经扔了一堆竹签。 鲁大妮气的头冒火,上来就把大堂哥往巷子口推,“滚,给我滚……” 鲁大柱正吃的欢,那能让一个赔钱货扫了兴致,反手就推鲁大妮,见推不开,伸手就捶,男人跟女人的手劲根本不能比。 鲁大妮心口疼的往外跄,就在要跌倒时,被人扶住了。 “同哥——”见到依赖的人,鲁大妮扑到书同怀里直流眼泪,连小主人都同意她婚后继续经营烧烤摊,没想到嫡亲大伯一家现在就要抢摊子。 “你们想干什么?”书同眉头能夹死苍蝇,“嫌在京城呆腻了?想滚出京城?” “你敢。” 书同冷哼一声,“有什么不敢的。” 鲁大夫妻想到苏家背后有靠山,闷着没敢吭声。 大儿子一直被灌输二叔家的东西都是我的思想,很嚣张道:“我们可是有靠山的,不管是成候府,还是宣伯府,都是我们家贵人,你要敢动我们家,那滚的人就是你。” 书同嗤笑,“那你去问问宣伯府庶孙子那条腿是怎么废的。” 113 书同大婚 就算鲁大柱是个吃饭不管事的,他也知道个大概,听说伯府里什么人被公主儿子打断腿,然后伯府过来拿的串串就少了,然后他们家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 听到书同这么说,鲁大家的吓一跳,京城权贵遍地走,一个不小心就能得罪人,不是卷铺盖走人就是死无全尸,个个下意识朝后退。 书同没饶过他们,直接道,“不要打此摊主意,它是我家小主人嫁妆,以后就由鲁大娘子打理,你们但凡敢打什么主意,后果自负。” 鲁大一直以为鲁二骗他们,没想到竟不是假话,不是跟以前一样签个什么合约,居然真是苏家的,一家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鲁志田一家个个松口气,连忙过来感谢书同,那还记得什么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所以什么规啊矩啊,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 成婚日子越来越近,书同隔三差五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真叫他看到了鲁大家的贼脸。 “以后他们要是再有贼七贪八的行径,你们尽管来找我。” 鲁志田胆虽小,心里亮堂,有些担心的问:“会不会让你在主人家难做?” 一个小小的烧烤摊,再说鲁大家的嘴脸,书同早就看不惯了,一拍心脯,“放心,我家小主人心里明白呢!”肯定会支持他的做法。 “那就好……那就好……” 围观的食客见鲁记烧烤摊有后台,笑嘻嘻的又围上来,“店家给我来十串……” “店家,我要面筋、香菇各五串……” …… 人气聚拢,生意恢复如常。 避在巷子口的老大一家眼馋的很,“要不,我们一边串串,一边也找个地做烧烤?” 鲁大妻子完全赞同,“不就是巷子口人多的地方嘛,走,咱们家那地也不差,就不信了,赚不了钱?” 一家人在眼馋中风风火火的走了。 书同与鲁家说了些婚事注意事项,又合计那天迎亲租赁的花轿啥时过来等,都是琐碎又细小之事,幸好他做苏家管事,就擅长这些,不管说还是做,都是有条有理的。 鲁志田夫妻只管点头照办。 鲁大妮在边上听的甜滋滋的,嫁个有能力的男人真好。 书同被鲁二一家仰幕,看得他志得意满人生美好。 书同大婚前一天,苏记早饭摊、烧烤摊就开始歇业,一共歇三天,他们都到苏家帮忙婚事,个个从天不亮忙到天黑黑,只要有孩子围上来,苏家就发糖,整个胡同因为苏家的喜事显得热闹无比。 婚事前一天,苏家天井里摆了三桌,正日那天中、晚各摆了六桌,苏家没什么亲戚,来的都是周围邻居家的管事、丫头婆子,大家坐一起热闹热闹。 没想到小郡王赵澜、范晏嘉的长随小厮也送礼过来,甚至范夫人的鸿泰酒楼、大相国铺子掌柜的都送来贺礼,紧张的书同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人,二娘子,要……要收吗?”书同心道,这可全看到大人、二娘子的面子送的礼,他可不敢随便收。 这两家能送礼,大部分都冲女儿美食来的,苏言礼也不揽这个功劳,笑眯眯的问女儿,“你看呢?” “送都送来了,那就收呗!”就当正常人情走动呗,不仅如此,苏若锦还道,“这些礼给书同叔的,叔,你就收着。” 书同听后直摆手,“不不……” “收吧。”苏若锦让书同叔不要担心,“人家肯定也是送的在你能力范围内。” 书同明白了,要是以后这些人有什么喜事,也会以他的名义送上一份礼,能还,书同敢收了,龇牙笑收了各家礼。 书同的婚事办的比苏四郎的周岁可热闹多了,隔壁邻居薛夫人挺着肚子不解,“难道仆人要爬上主人头?” 薛大人笑笑,“不要说苏博士还挺会收拢人心的。” 薛夫人不苟同,轻屑的朝邻家笑了下,没看过仆人的事还比主家大的。 丁氏在房内叹,“要不是为了我,咱家小四郎周岁也该这么风风光光办的,结果……”她连连抹眼泪。 程迎珍连忙劝他,“娘,不是特意为了你,咱家阿锦、三郎的周岁都是这样的。” 丁氏疑惑,女儿肯定诓她:“不可能,女婿可是国子监里的夫子,学生都是高门大府子弟,孩子的周岁宴怎么会这么寒酸?” 这下轮到程迎珍叹气:“娘,官人一个人在京中,能得范大人青睐,在国子监站稳脚就不错了,在阿锦没弄早饭摊前,咱们过得很拮据,逢年过节还去范大人家借银子,你说怎么办周岁,没钱硬办,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想赚份子钱,你女婿傲气不想被人说,就自家办桌饭给孩子抓个周。” 原来女儿以前的日子这么不好过。 “那为何给一个小厮婚事办这么体面?” 程迎珍笑了,“书同跟官人差不多年纪,官人孩子都四个了,他连婚都没结,官人舍不得他吃过的苦,当兄长一样给他热闹办一场。” 丁氏无限感慨书同命好:“如果我也遇到这样的主家该多好啊!” 洞房花烛,鲁大妮看到书同拿过来的收礼单时同样惊呆了,“夫人一样不要都让我们收着?” 书同今天一身红,整张脸更是喜气洋洋红光满面,一脸骄傲,“是的,大人、夫人,二娘子都让我收着,阿妮,你夫君命好遇到好主家,咱们以后可要好好为大人一家效劳。” 鲁大妮害羞的点点头,“都听夫君的。” 二十八才成婚的书同看向自家娘子的目光已经醉了,鲁大妮难为情不敢看新郎官。 书同坐到新娘身边,“娘子……” 红烛摇曳,一室喜庆。 廊外,鲁妈妈带一众人收拾的差不多才离开,她们现在不住这边,以铺为家了。 二石被书管事气派的婚事震到了,“要是我成婚也有这排场那该多好。” 董妈妈笑道,“那就努力干,回老家娶妻也铺排一通。” 二石挠挠头嘿嘿笑,“我这辈子不想再回大山了。”太苦了,又没钱,在京城多好,虽累,但每天看到有钱进账,那感觉老好了。 “那就在京城找个娘子。” “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114 又是腊八 第二日中午众人又吃了一顿,吃完后,书同的婚事就算告一段落,董妈妈等人收拾好就去铺子里忙明天早饭需要的食材。 苏若锦发现花平叔又没来,“他这么忙?” 大石笑回:“花平哥最近经常去街上找帮闲,说要赚钱娶娘子。” 书同叔成婚刺激到他了?她是不是太抠门了? 香桂听到这些话,低头,静静的站在人群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董妈妈悄悄扫了眼又收回目光,朝家里新添的两个仆从看过去,吉妈妈正抱着苏四郎站在回廊避风朝阳的地方逗着孩子笑,还有一个木呆呆的站在毛丫身后,谁说话,盯着谁看,比香桂刚来时还麻木,二娘子心还真善,这样的丫头也买回来,暗暗摇摇头。 苏若锦想了想,明天早上师傅过来时就对他讲,要是看中谁家小娘子就跟她讲,银子她拿。 没啥事,董妈妈一众人离开了苏家小院。 除了一些红绸,小院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烣复了往日安静。 鲁大妮是个闲不住的,众人一走,她就挽起袖子到厨房帮忙,没一会儿,就把程迎珍与苏若锦二人闲得站到了厨房门口。 娘俩相视一眼。 苏若锦笑笑:“娘,你跟吉妈妈去厢房做针线吧,我在这里看一会儿。” 程迎珍也发现自己插不上手,便和抱着四郎的吉妈妈去了厢房,习惯性的关紧门,娘俩坐一道家长里短去了。 锅碗瓢盆一通收拾,又要开始做晚饭,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 李秀竹烧火,毛丫打下手,鲁大妮在苏若锦的指导下做了一顿清淡的晚饭,三天喜事都是大鱼大肉实在吃不消。 鲁大妮在厨艺上有天分,苏若锦前面说什么,她后面就能做出什么,味道跟苏若锦想要的差不了多少。 她喜得眉毛一动,这是添了一员能将啊! 古代有新媳妇一个月不出门的习惯,鲁大妮没讲究,第四天吃过中午饭她就去自家摊子上帮忙了,原本午饭也不肯在家里吃的,被苏若锦看出来了,这是不好意思白吃苏家饭。 先不说她是书同叔的娘子,吃的都是书同叔的,就说她在苏家手脚不停,这也够她吃饭的了。 苏若锦让她不要有心里负担,就当在自己家里,该干干嘛,讲的鲁大妮喉头哽咽,回到娘家就把主家的好一一说给鲁二夫妻俩听。 鲁二妻感慨道,“命好啊!” 寒冬腊月,西北风一天猛过一天,出个门,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在回廊避风处教过孩子们基本功与简单拳脚招式后,花平说道,“从现在到明年正月结束,这段时间,我隔五天来一次,其余时间,你们自己练,等天气暖和一点了,再烣复一天一练。” 苏若锦看着脚底就要滑向院门的花平,赶紧拉住了他,“花叔,你这么忙吗?” “什么忙不忙的,冬天冷,我早点回去钻到被窝里。” 苏若锦一副我就看着你胡说的样子一双大眼盯着他。 花平乍毛:“苏二娘,你找人监视我?” 苏若锦撇眼,“你是什么大人物,我要找人监视你?叫你来闹书同叔的洞房你不来闹,吃过晚宴跟屁股后有锥子似的溜走了,昨天的午饭也不来吃,你在忙啥?” 花平:……我忙啥可不能对你讲。 苏若锦道:“看人家娶媳妇心伤,那你就行动呗,要是看上谁家小娘子,你说,娶亲银子我替你出。” 花平:……跳过娶亲直接让人给我生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就行了。 苏若锦皱眉:“不相信我说的?” 花平:……来真格的呀? 苏若锦叫道:“毛姐姐,帮我拿张一百两的交子。” “喂喂,别别……”还来真的,花平连忙走到小娘子身边,赶紧笑眯眯的阻止,“我出去混,不是为了找娘子,最近有几个朋友到京城来玩,我陪陪他们。”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苏若锦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花平反应过来,“嘿,苏二娘,你管我?” “你是我师傅,又是我家铺子护卫,作为主家,问问你去哪鬼混了,不应该吗?” 花平:……这个小管家婆的,难道以后有女儿了也是这样管着我? 眨眼之间,又到腊八,去年的腊八好像刚刚过去,竟又到了熬腊八粥的日子,昨天晚上就把各式大豆、红枣等物泡好、洗好,天色未亮就开火熬了。 鲁大妮要起床,被书同摁住,“再睡一会儿。” 鲁大妮不好意思,非要起,书同说:“昨个晚上都弄好了,那个阿竹煮就行了,用不着你早起。” “那我去做点别的事。” 书同那肯,把娘子摁住,后面嘛…… 毛丫起身时,发现对面李秀竹的床上已经空了,这是已经去熬腊八粥了,虽然还是一样木然不肯说话,但事情知道做这就够了。 等她洗漱好到厨房时,粥已烧开,正在用小火慢慢熬。 相连的大锅里给主家们用的热水也已经准备好,就等主家起床,她便准备起碗碟小咸菜,就等天开亮大家起床。 自从李秀竹来后,苏若锦便让毛丫跟她一道去睡罩房了,现在卧室里只睡她一人,挺自在的,头埋在被窝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也没赖床,虽说花平隔五天才来一次,但她每天早上起来在天井里跑步,一天不落,今天也不例外,她起床时,苏言礼父子也起了,正在回廊里做热身运动。 “爹,早,大哥,早!” “阿锦,你不多睡会?” “懒一天,就能懒两天,慢慢就不起不来了,算了,我还是起来吧。” 这话倒是有道理,苏言礼笑笑,一儿一女,在他身侧,父仨在院子里跑步,厨房里的毛丫也跑过来跟在苏若锦身后,苏家父仨跑完后便歇了,她开始打拳,打的呼呼生风。 李秀竹头探出灶膛,朝天井这边看过来,毛丫瘦但不弱的身姿虎虎生气,看的人不知不觉跟着热血沸腾,要是她也有这拳脚,是不是可以把欺负她的人打的爬不起? 115 贪钱 苏言礼上值给赵小郡王与范晏嘉带了腊八粥,还有芝麻团子、小笼包,一顿早饭把两个小少年引得要过来蹭饭。 “腊月初十休沐,两人过来,阿锦看着准备些菜吧。” 苏若锦一边点头一边想那就来个羊肉火锅吧,既暖和又好待客,结果那天只来了范晏嘉,赵小郡王没来,这倒是第一次。 范晏嘉解释道,“他虽不来,但让我把饭菜带给他。” 苏若锦:…… 赵澜没来,范晏嘉倒是定定心心的在书房里请教了半天学问,苏大郎也跟在一边旁听,等过了年,十岁的苏大郎便要去书院进学,这两三年时间,国子监招考,他若是能考上便可去国子监读书了。 苏言礼八品官职,他的儿子还没资格不考就进去,当然要是有晋王或是范大人这类大官举荐也能进去,苏言礼不愿走这条道,他相信儿子能考进去。 苏大郎也愿意靠自己的能力考进去。 这天薛五郎也在,他没像往常一样请教完学问就回去,而是跟苏大郎一样站在回廊里看苏三郎在天井里疯玩。 苏大郎见他没走,笑着问,“听说你要有弟弟了,是吧?” 薛五郎笑的勉强,最近不知为何,爹回来就发脾气,刚刚和气的家又变得乌云瘴气,他都不想回去,“嗯。” 学伴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苏大郎微抿嘴,“阿川,年后你不去东山书院吗?” “去的。” 那他为何不高兴?苏大郎就不明白了。 “今天晚上我家吃羊肉火锅,就留在这里,跟我一起陪范小公子吧。” 要是以往,薛五郎薛凌川肯定拒绝,但今天他破天荒的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苏大郎:……虽然他是诚心邀请,但…… 还真是稀奇,薛五郎居然肯留下吃饭,程迎珍挺喜欢这个知书达礼的小儿郎的,对他热情的很,“阿川,尝尝,羊肉片跟纸一样薄,涮三下就可以吃,鲜得很。” “多谢婶子。” “吃吧,阿川,别客气。” 苏若锦也挺喜欢装大人的小屁孩,觉得挺有意思的,见他腼腆不好意思,给他涮了好几次羊肉,他微微一笑:“谢谢阿锦!” 果然美食不可辜负,愁眉苦脸的薛五郎一顿火锅一吃,眉眼立马舒展开。 下了桌子还跟苏大郎兄妹咬耳朵,“我爹说工部最近闹腾的很,到处查贪污,害的我爹也跟着被查。” “只要你爹没有贪就不要怕。” 薛五郎抿嘴不吭声。 不会吧! 苏大郎兄妹相视一眼,不敢说话了。 薛五郎叹了口气,“我爹说他是没贪,可是……” 苏大郎兄妹一紧张,齐齐盯向他。 “有商户、下属送礼,被查到了,我爹怕是……” 苏若锦问:“那这个礼重吗?” 薛五郎摇头,“我也不懂。”其实他不敢说,家里的日子好过,估计礼不轻,爹刚升的职怕要被降了。 他们都不懂啊!三小只沉默了。 最后,苏若锦安慰道,“我相信薛大人,肯定没事。” 苏大郎见妹妹这样说,也安慰道:“我也相信薛大人。” 薛五郎在好友兄妹的安慰下回到了家中,家里死气沉沉,挺着大肚子的薛夫人也没空管儿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赶紧来吃吧,就等你了。” 薛五郎问:“爹呢,还没回来吗?” 薛夫人一听这话,也不叫儿子来吃了,坐在桌边闷不吭声,油灯昏暗,整个人失神落魄,也不知道夫君怎么样? 皇城司审讯房,卫世子正在审薛大人,面前摆着水龙头图纸,“这是敌国探子供出来的,说是从你这里得到的,薛大人怎么说?” “我说个屁。”薛大人讨好人一副软骨头的贼脸,现下被‘请进’皇城司倒是硬气的很,“老子因这张图纸才升的官发的财,我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辽夏人?怎么可能?” “那你收的这些贿怎么说?” “这叫收贿吗?这是下面人孝敬给我的人情,再说了,那个官员不收,我收点怎么了。”收贿他还理直气状。 坐在审讯室隔避的赵澜与沈先生:……居然还有这么恬不知耻的官员。 薛五郎与范晏嘉走后,苏大郎兄妹去书房,把从薛五郎那边听到消息告诉了苏言礼,“我整天在国子监教书,还真不知道工部的事。” 苏若锦问道:“爹,我发现每年冬天都要抓贪官,是官家订下来的吗?” 这个苏言礼倒是知道一些,“实际上不仅仅抓贪官,主要为了过年时国之庆典能顺利安全的举行,每年冬天都趁着抓贪官的名义清理在京城的各国使节、商人、流民等,把有危险的人清除出京都。”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哪朝哪代都一样! “那爹觉得薛大人会被抓吗?” “这个……”苏言礼跟薛昌诚接触不多,但他一心往上攀爬的心还是看得出来的,“应当不会有多大问题。” 一个一心想往上爬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官风官评。 “可薛五郎自己都说了,他爹收人家礼呢?” 苏言礼一笑,“薛大人在官场经营这么多年,他应当知道什么礼能收,什么礼不能收吧。” 薛大人这么世故油滑? 因为薛五郎说了他爹之事,苏若锦便一直暗暗留心观察薛大人,结果腊月二十三那天,看到了薛大人祭祀,虽然人不大有精神,但从被调查中剥离出来,说明爹说的对,薛大人没犯原则性问题,一些小礼小贿最多罚些俸。 皇城司专门放探子的地方,多了几个生面孔,这几人就是赵澜、花平等人辛苦一个月得来的成果,他们以商人的形色活动在大胤朝京城,与底层小官小吏接触贿赂他们,工部有几个小吏落马,但贪钱又油滑的薛大人被洗了嫌疑回家去了。 站在阴暗回廊里,卫世子问身边表弟,“你相信薛大人只是贪小钱?” 赵澜微微一笑,“日子长着呢!” 哦!这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 祭祀过后,薛夫人惊恐的问,“你到底有没有通敌?” 薛大人骂她作死,“我他娘的不要命啊敢通敌?” “那……” “那什么,老子贪点财怎么了?” 薛夫人听到钱财二字两腿直打颤,还怎么了?这是要命啊! 116 又到送年礼时(两章合一,4000字) 图纸牵出贪污逮到几个辽夏人的探子,小小年纪,刚接手就能做出如此成绩,年休之前,官家召见了晋王父子,老皇帝把赵澜好一顿夸。 “我记得子瑾从小体弱多病,没想到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得朕心啊!” 晋王怕儿子受不住夸,连忙替儿子谦虚,“这孩子每回身子弱,不是得圣上体恤就是赏赐最好的进补之物,现在为圣上做些许小事是应该的。” 老皇帝成熙帝点点头,“来人——” 老太监连忙凑到皇帝身边,“奴才在——” “赏。” “是,圣上。” 回到晋王府,一向支持幼子的晋王倒是没什么高兴劲,一直嫌儿子接了个上不了台面差事的晋王妃倒是很高兴,围着儿子转,宝贝心肝的叫着,“澜儿就是能干。” 晋王掀起眼皮望了眼老妻,“你啊……” “我什么我,儿子能干,作母亲的脸上有光,怎么啦!”平时端庄稳重的晋王妃此刻恨不得对所有人炫儿子能干,小小年纪当差就得皇上赏。 晋王摇摇头,朝儿子看了眼。 赵澜回了眼。 父子二人像是交流明白了。 晋王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今年过年,不仅范府回了不薄的年礼,就连晋王府都有年礼回,且是王妃身边得用的管事嬷嬷亲自送过来的,“我们王妃说了,谢苏博士教导有功,也谢苏家饭食有味让小郡王有胃口,明年春天王府花会,还请夫人带着孩子们去赏赏花。” 这就走动起来了? 对于社恐恨不得关门过日子的苏家夫妻来说,虽然知道王府抛出的橄榄枝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紧张不安也是真实的。 最淡定的莫属苏若锦了,她给爹娘分析:“爹在国子监的前途,咱们家的生意,都需要人罩着,晋王妃让我们进王府的门,就是摆明一个态度,咱们由晋王府罩着了,不必你们非要应酬,到时,咱们只管去,跟别人一样见个礼,然后隐在众多客人中,最多大半天就结束了。” “就这样?” “是啊,那天客人多,像爹娘这样的小官夫妻,要是晋王妃夫妻都接待,还不得累死。” 程迎珍唬一把女儿,“大过年的,不要乱说。” 苏若锦龇牙一笑,“反正你们不要担心,就算有人找你们聊天搭讪,到时我跟三郎帮你们搞定。” 小孩子嘛,胡乱闹闹,大半天就过去了。 苏言礼夫妻终于被女儿劝得心平静下来。 突然,程迎珍又咋起,“伯府的年礼怎么办?” “那书同叔去送,他们爱收就收,不想收就让书同叔带回来。” 苏言礼沉思片刻,“还是我跟书同去一趟吧,阿珍你就别去了,到时我随便找个借口,说你不方便。” “他们要是为难你怎么办?” “再怎么为难,我现在都是小郡王的夫子,他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诶!这样看来,小郡王确实是苏家的大神,看来以后要多多孝敬大神。 腊月二十八,苏言礼带着书同去了伯府他岳家送节礼,去的比较早,到时,其它女婿都还没到,程兆林倒没像以前一贯高高在上岳丈大人的模样,对没得好处的女婿爱搭不理。 今年一脸复杂的盯着这个小京官女婿,真是他叫卫世子打断了保泰的腿? 明知丈人目光能吃人,苏言礼仍旧一副坦荡的模样,目光与程兆林相遇时,还点头颔首,主打一个风轻云淡,就算你开口责问程保泰那条腿,他也会死不承认。 当然,他也确实不知道为何卫世子就把程保泰的腿打断了。 一直到几个女婿到分散了程兆林的注意力,苏言礼才找个机会打道回府。 等他离开,程万氏咬牙切齿,“不是说要把他的狗腿敲断的吗?就这样把他放了?” 打不打断腿,那是另说,但程兆林确实想打人,可是这个八品女婿上来就说今年带的礼中有晋王府的回礼,言里言外还暗示年后去晋王府做客,他要是把他腿打断了,晋王府就能让他老子把他赶出伯府。 “这口气就只能吞了?” “不吞怎么办?”程兆林反问,“是你儿子有用,还是有哪个女婿能压他一头?” 程万氏:“迎兰女婿可是兵部员外郎,是从五品的官,怎么不能压他一头。” 程兆林朝年纪跟他一般大的小女婿,这个油腔滑掉的老头,要是能为儿子出头,早就出头了,还等到今天。 “那你找他去。” 程万氏还真找他,结果刚要叫婆子把人招呼过来,那边,老女婿放下茶杯告辞:“兵部侍郎家的礼还没送,小婿要去送礼了,若是年礼上有差池,小婿这从五品的员外郎官帽明年还不一定能戴得住。” 程万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程玉珠坐在一边,冷眼看人走茶凉。 苏言礼像是渡劫一般旋回了家,一家大大小小立即围上来,“官人,怎么样?” 还真后怕,但苏言礼是当家男人,就算紧张害怕,面上没表现出来,淡淡道,“岳丈大概知道大舅子的腿跟我们有关,那目光还真像要吃人。” 苏若锦皱眉:“伯府子孙不会这么无知吧,他们竟想把一个朝庭命官的腿打断,不想混了?” “大胤朝重孝道,他要是以一个孝字压下来,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还真敢?”苏若锦无语。 苏言礼看到女儿小模愁样,微微一笑,“幸好听了你的话,用晋王府的回礼与春花会镇住了他们的心思。” “要是有什么办法脱离这种畸形的亲缘关系就好了。” “你娘确实是他所生,这个没办法改变了。” 所以以后要一直这样?那岂不是要一直抱紧大神的大腿,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能被程府反咬一口? 程家之事虽然糟心,但是日子一样要过。 马上就要过年,苏记铺子的生意也歇了,冯家人带着赚的钱回老家过年了,苏若锦让董妈妈跟香桂搬回苏家一起过年。 也邀请花平一道过来,把厨房最边上的杂物间收拾出来,“花叔,不嫌弃吧!” 花平撇小娘子一眼,“以后等你家换大院子一定要单独给我留一间。” 苏若锦连忙保证,“肯定肯定。” 日子好过,家里仆人又多,苏家过年天天开两大桌,各式菜摆满子桌子,热闹的很。 正月里,苏言礼要去范大人、祭酒、司业家拜年,要与同僚相互走动,还挺忙的。 今年,去范大人家时,苏言礼带上了妻儿,这是去年送年礼时范大人关照的,一定要带孩子过来。 正月初六那天,苏家人穿戴一新,一家人齐齐整整去了范家。 范大人夫妻在正堂接待了苏家人。 富贵养人,苏家从以前的落魄无神到现在红润光彩,站到人前,乍然一看,真像王公贵族之家养出来的。 苏言礼就不要说了,他就是凭着一副好相貌、好才华得的范大人赏识,头簪玉,身着锦袍,脚踏鹿皮靴,拱手行礼,端如玉,行似月,真是养眼之极。 范夫人心道,还真怪招人眼的,我要是有女儿也愿意招他作女婿。 范夫人目光扫到他妻子程迎珍身上,听说从伯府出来的,怎么畏畏缩缩一股子小家子气,幸好身着打扮、人模样还说得过去,免不了替苏博士不值。 等目光一下子跃到苏大郎、苏若锦等孩子身上,范夫人眉目一动,这几个孩子倒个个像年画上走下来的,一个个养的雪白粉嫩,小脸肉嘟嘟的,一看就是娇贵富养的。 “阿锦,到伯母这里来。” 呃……没见过两次面吧!范夫人熟悉亲昵的口气让苏若锦还有些不太适应,但面上,甜甜一笑,大大方方走到范夫人跟前,行了一礼,“阿锦见过夫人,祝夫人新年安康万事如意。” “哟哟,瞧这小嘴儿真会说。”范夫人伸手就把小玉娃捞到怀里,“苏博士究竟怎么养的,养的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能怎么养,就一个字‘爱’,得到充足的父母之爱,哪怕一个平常相貌之人都能养出漂亮来,这可是专家测评过的,夫妻之间互爱,也能把对方滋养成为面善漂亮之人。 那句怎么说来呢?相由心生。而心的滋养怎么来的,就是周围各种爱给予的。 夫妻互爱,父母爱孩子,苏家和睦,形成一个有爱的风水之爱,一个个可不就是漂亮惹人爱了。 范夫人稀罕苏若锦。 范大人对苏大郎感兴趣,把人叫到跟前,考校了几个问题,苏大郎回答丝滑从容,引得范大人微笑点头,“予之教的不错啊!” “大人谬赞了。”苏言礼谦虚。 “对长子,你有什么考量?” “准备过了正月送到东山书院去。” 范大人道,“要不我写个推荐信,直接让他进国子监。” 苏大郎先拱起小手婉拒了,“安之谢过大人,安之想体验书院生活,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然后再凭本事从书院考入国子监。” 范大人赞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有志向。”然后朝坐一边陪客的小儿子看了眼。 范晏嘉:……人在边上坐,压力从父眼来。 范夫人也没冷落苏夫人,故意找了话题,结果,苏夫人不如她女儿,问一句,答一句,惜字如金。 范夫人:……难道这些伶俐的孩子都是苏博士培养的? 苏若锦赶紧给娘正名,“我娘虽不擅言辞,但平时很喜欢看书,我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都是请教我娘。” 原来是个内秀的,这样的人更稳重,范夫人微笑着赞赏了下苏夫人。 程迎珍其实不太爱看书,但她什么都听夫君的,夫君让她看,所以她每天也翻几页,但绝不像女儿口中所说的看了书就变得知书达礼这种情况。 她:…… 一个欣赏,一个尊敬。 两家人相处的相当和谐,范家还置了一桌相当丰盛的午饭招待,苏若锦心道,估计一般官员过来都没这待遇,爹跟范大人还挺投契的。 范大人毕竟是从三品大官,拜访的人多,吃过午饭没多久,苏言礼便带着妻子孩子离开了范府。 范夫人在范大人面前夸奖,“没想到苏博士挺会养妻养孩子的,一个个养的娇贵但又不娇气,要不是我知根知底,还真以为是那个高门大府里出来的。” 范大人高兴,“那是,我看人向来准。” 范夫人撇他眼,又得瑟上了。 范晏嘉一脸兴奋,“刚才我跟阿锦说了,过两天去他们家玩,她做好吃的给我吃。” 范夫人:…… 她以为儿子去苏博士家请教学问,结果去吃去玩,刚刚肯定苏家会养孩子,现在又开始怀疑,不会把儿子往吃货的路上带,一去不复返吧? 范大人家和气,苏家人回家也是一脸高兴。 苏三郎叽叽喳喳:“爹,正月十五灯会,范大人请我们去他家灯棚赏灯呢?” 过了年,苏三郎五岁了,可以跟大人出去逛灯会了,兴奋的很。 “嗯,到时带你一起去。”苏言礼笑道,“阿珍,今年咱们把小四郎带着,一家人一起去看灯。” 程迎珍当然也想去,“我们一家子这么多人,会不会麻烦?” 苏言礼说:“不妨,我们主要逛灯会,只等累了稍稍坐一会。” “哦。” 范晏喜与赵澜在初四时早上过来给苏言礼拜过年,只是一小会功夫他们便离开了。 初十这天,二人结伴而来,一看就是来蹭饭的。 过年大鱼大肉早就吃腻了,苏若锦做了淮扬菜,汤汤水水,既清淡又开胃,有清蒸狮子头,大煮干丝、肉沫银鱼香茹羹、文思豆腐、松鼠桂鱼等,主打一个清淡,最后再来碗扬州炒饭,吃的饱饱的又不腻。 果然合了二位小少年的口味。 赵澜对裹了糯米的狮子头特别喜欢,双瑞还私下里找苏若锦,问有没有了,想拿些回府蒸。 苏若锦点点头,顺便也把这道菜的食方子给也了双瑞,这可是大神,大神喜欢的东西,她当然得赶紧奉上啦。 117 灯会(两章合一4000字) 正月十五,御街人山人海,都来看灯会挤都挤不过来。 苏言礼一家也收拾一通,准备早去,省得带孩子挤不动,书同正要去套骡车,院门被敲响了,他连忙过来开门,“三泰管事,你怎么来了?” 书同下意识就朝马车看过去,“小郡王……”心道,大家都去看灯会,早早就吃过晚饭了,现在来蹭饭,是不是有点晚了? 三泰跟双瑞不一样,双瑞平时一副笑眯眯老好人模样,他跟在赵澜身边一副目无表情的模样,那神态简直跟厌世的二世祖有的一拼。 他一字一板道,“小郡王没来,派我给苏博士送一辆马车过来,这是马车夫,这两个是护卫。” 书同愣住了,没听大人跟二娘子讲啊,他让三泰稍等,连忙转身去回禀。 苏言礼也吃一惊,“初十在这里吃饭也没听他讲,怎么突然就派马车过来?”他看向女儿,虽然他是夫子,学生给老师什么方便好像也说得过去,但学生身份特殊,不是他能方便得起的。 苏若锦大脑也转了几圈,赵澜这突如其来的好意为何?还绞肉机人情?还是蹭吃蹭喝的人情?她朝院门口看过去,与三泰目光对上。 他拱手行礼。 马车来都来了,那就让他还了这个人情吧! “爹,既然小郡王好意,那咱们就受着,到时,作为夫子,你就加倍用心教书育人。” 人情往来,女儿好像天生擅长,既然女儿说可以,苏言礼心里便没了压力与负担,“行,爹给他开小灶。” 苏若锦抿嘴一笑,心道,赵小郡王又不要科考,估计这小灶要白开了。 有小郡王马车,家里骡车便空下来,原本鲁大妮准备跟董妈妈等人步行去的,现在书同驾骡车带她们过去看灯会,李秀竹木呆呆摇头不去,被董妈妈拽上了马车。 就她一个留在家,董妈妈不是不放心她人,而是不放心家里就她一个人。 杨四娘每年都约苏若锦一起看灯会,每年都落空,她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阿锦上了大马车,只能挥挥小手,“一定要去郑国公府灯棚啊,我在那里等你。” 苏若锦可不敢保证,只道,“快点啊,再晚,人挤人可不好走。” 杨四娘一听说不好走,连忙奔进院子,“娘,咱家什么时候出发?”一边跑一边喊人。 杨夫人在卧房梳妆,杨大人站在边整理衣裳,两口子明明处一道,却像陌生人一样,各忙各的。 从铜镜里看向整理衣裳的男人,杨夫人忍住恼,“又到哪鬼混?” 杨御使眉头一皱,“什么鬼混,我那是为了公务。” “公务、公务。”杨夫人气的梳子捶在桌上,瞬间,牛角梳断了一齿,她转身恼道,“整天不是掺这个不好,就是言那个不行,这世上就你最好。” “这是身为御史的职责。” 杨夫人被他这么敬职的模样厌道了,“行,我不跟你说职责,作为一个大男人,家总要养吧,银子呢?” “我一个七品小言官能有多少俸禄,你不是有嫁妆铺子嘛,这些够家里花的了。” “你……”杨夫人气的心口疼,恨的伸手就想把梳妆台撸了,“杨敬梓,不要以为我不敢同你和离。” 杨大人听的眉头拧起又松开:“不,你不会和离的,你丢不起这个人。” “你……”杨夫人伸手要去挠男人贼脸,女儿在外面敲门,“娘,娘,阿锦家都出发了,我们啥时出发?” 杨大人朝一脸气急败坏的妻子看了眼,低声说,“赶紧的,我陪你们去郑国公府灯会露个面,给你长长脸,不让你丢脸。”说罢就去开门,笑道,“阿容——” “父亲,你们好了吗?” 杨大人点点头,“进去吧,催你娘快点。” 杨碧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小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停住了,朝爹看看,又朝梳妆台前的娘看看,娘正在插金钗,好像没什么,又好像发生了什么。 她看不懂。 有了赵小郡王的马车,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三泰打点巡卒,一路通畅到了御街灯会,等他们下马车时,发现马车居然停在靠近宫门的地方。 苏若锦穿到大胤朝八年,第一次离皇宫这么近,抬头仰望城门楼,灯火辉煌,犹为壮观,上面执刀巡罗的兵卒穿着威严神武,比在影视剧里看到的还庄严肃穆,让人生畏。 跳脱的苏三郎紧紧的靠着娘亲,吓得一动不敢动。 小四郎也吓得朝苏言礼怀里钻,他轻轻的拍着小儿后背,“不怕不怕……” 苏大郎与苏若锦相视一眼,抿嘴一笑,这算是见世面了。 三泰把人迎到一个装饰豪华的灯棚下,“苏博士,这边是晋王府灯棚,王爷王妃世子等人都在宫内,那边坐着的是王爷的妾室及庶子,我带你们打个招呼,等招呼过后,你们可去逛灯会,若是累了就可在这边歇歇,小郡王大概在戌时正(八点)会从宫内出来拜见博士。” 苏言礼摆手,“小郡王自是去忙,不必管我们。” 三泰拱手,一字一板,“小郡王特地关照的。” 苏言礼看向女儿。 那就让拜呗。 苏言礼只好道,“小郡王太客气了。” 三泰任务完成,“两护卫今天就跟着博士,那小的就先不打扰苏博士一家逛灯了。” 苏言礼刚想说不需要护卫,三泰已经转身朝宫门走了。 苏家人:…… 两个护卫朝苏家人拱拱手,“我二人一个在前为博士引路,一个在后,为博士挡人潮。” 听着还怪周全的。 苏若锦朝他耸耸肩,推脱不掉,那就享受呗。 有了护卫,逛起来还真不一样,第一不必担心被挤,第二不要担心被拍花了抱走。 等等,苏若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咚咚跑到他爹身边,扯他爹袖子。 苏言礼弯身俯身,“阿锦,怎么了?” “爹,那去年灯会时,我不装哭,人家小郡王是不是也没事?”她朝前后两个普通的护卫看过去,他们穿着一身黑色交领袍,有些特别,但在拥挤的人群中好像也不是特别起眼。 苏言礼顺着女儿的视线瞄了两眼,“或者当时护卫被人挤开了呢?” 苏若锦:……也有可能。 哎呀,突然想这些干嘛。 苏若锦赶紧龇牙一笑,“爹,咱猜灯谜去。” 苏言礼朝女儿温和一笑,“好。” 街边各式花灯下,几位漂亮小娘子正在叽叽喳喳寻找中意的灯笼,其中一个却调着头,目光追随着人群中那个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 暖暖的光线下,他身材挺拔,怀抱孩子都没损他一身浪漫的气质,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整个人充满诗情画意,让人移不开目光。 “傲雪……” “傲雪姐姐看什么呢?” 傲雪倏的调回头,“没什么?” 美人小娘子才不相信,朝她望过的地方看过去,人头攒动,都是看灯之人,没看到权贵儿郎,她调笑道,“卫世子估计在皇宫里头。” 傲雪撇了她眼,“晴霜,有些话不要乱讲,要不然……”大过年的,她留了三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晴霜一脸不耐烦,去年,卫世子为了她把程乐正的腿都打断了,还在这里装清高,真是倒胃口。 美人小娘子们没热闹好瞧,又去看灯猜灯谜。 傲雪又调头,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可惜再也没找到,听说他是国子监博士呢?怎么从来不来教司坊呢? 诶! 走到范家灯棚时,苏家儿女人手一盏灯笼,个个欢天喜地,笑容满面的跟着苏言礼给范夫人行礼。 “来来……”范夫人热情的很,不仅让丫头婆子给苏家孩子们拿糕点,还让大儿媳妇过来,“呶,这就是丞灿口中的阿锦姐姐,三郎弟弟。” 苏若锦惊呆了!那她们兄妹岂不是要喊范晏嘉叔叔? 范晏嘉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乍毛,“娘,我跟博士称兄道弟?” 范夫人:……可自家男人是把苏博士当小辈看的呀!有什么不对吗? 还真没什么不对! 苏若锦促狭的叫了声:“晏嘉叔,你手中拿的是什么灯笼?” 范晏嘉:……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有人来玩,范丞灿直乐呵,才不管什么叔叔弟弟,高兴的直举着自己的金鱼灯,“三郎,咱们来斗灯。”跟叔叔斗,老是输,跟自己一样的苏三郎总不会输了吧。 两小孩挑了个空地方斗灯去了,被抱在怀里的苏四郎眼馋,直指着两孩子,“去……去……”一周岁多的苏四郎简单的字会叫一些了,还能走几步。 苏言礼找了个凳坐下,把小儿子放下,圈着他,让他蹦达。 男子抱子,本就不多见,清隽儒雅男子就更没了,今天晚上,范家灯棚里的妇人们算是大饱眼福了。 “范夫人,这后生,去年好像看过呀!” “我夫君门生经常走动,你们当然有机会看到。” “这几个都是他孩子?” “嗯。”范夫人点头,“个个长得聪明伶俐吧。” 夫人们赞同,“还真养的不错。” 有人打听,“那他家是……” 范夫人没细说,“不是京城的,是平江府的。”一句代过。 “哦。” 苏家什么谈的,夫人们自然就把话题转到对他们有价值的事情上。 范丞灿这个家伙看起来比苏三郎生猛,结果斗灯输给了苏三郎,气的哇哇大哭,“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手肯定比他快……” 苏三郎得意的挺着小圆肚,“我天天起来学把式,我手速肯定比你快。” 天天起来?这熊孩子撒起谎来眼都不带眨的,每天睡到自然醒,醒得早嘛,跟着大家练练,起晚了,练个屁。 范丞灿眼泪挂在睫毛上:“练把式?” “就是练身手啊!”苏三郎的表现欲来了,当场给小家伙打了趟拳。 臭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人家居然打的有模有样,很是利落,引得夫人们一阵阵叫好。 “这孩子太可爱了!” “是啊!” 苏家人:…… 苏若锦:……这小子才五岁啊,就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也才学了两三个月,这趟拳实际上是花平教毛丫的,苏大郎与苏若锦还没学到呢,人臭小子打的有模有样。 这就是天赋?苏言礼是文人,程迎珍赢弱,没这个基因吧! 范丞灿看得两眼发光,灯也不要了,也不哭了,一脸崇拜的看向苏三郎,“三郎,你好厉害。” “那……”刚要自夸,看到爹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赶紧改了口,“哪里……哪里……”一脸谦虚的小模样。 这熊孩子像谁?变脸也有天赋? 总之,今天晚上,苏三郎出尽了风头,小模样讨喜,好几位夫人要看他打拳,他也不扭捏,高高兴兴大大方方给人打一通。 没一会就跟夫人熟的叫长叫短。 社恐夫妻相视一眼,怎么就生了个社牛儿子? 苏大郎也被弟弟的‘凶猛’逗乐了,站在一边,文文静静的笑着。 苏若锦心道,就算前世做生意八面玲珑,她好像也没苏三郎社牛,这家伙还真是牛。 性格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主要是苏三郎出生环境有爱,苏若锦是个老芯子,她带苏三郎在巷子里玩时,遇到人就行礼,看到人就叫,而且为了了解这个世道,她见人就八卦打听,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小小的苏三郎就站在她边上,潜移默化就受到影响,连苏若锦自己都没意识到。 眼看天色不早,人家小郡王还等着见夫子呢,苏家人告辞,他们从原路返回,路过郑国公府灯棚时,被杨四娘眼尖看到,连忙把他们拦下。 小娘子兴奋的很,终于跟小伙伴遇上了,“阿锦——”非要拉她的手进棚子。 苏若锦扽着没动,笑道,“阿容,你猜到了什么灯?”岔开话,不准备随意进人家灯棚。 果然,杨四娘注意力被引开了,连忙松了手,跑进去,拎了一盏花灯出来,“看,漂不漂亮?” 苏若锦当然捧场啦,使劲点头,“好漂亮。” “哈哈……”小娘子得意极了,“是我外祖母特意给我的。” “你外祖母真好。” 118 王府重礼(两章合一4000字) 杨夫人如往常一般在国公府嫡亲之间笑了一个晚上,看到小女儿拉住苏家阿锦,连忙朝世子夫人笑道,“我家邻居苏博士,现在是平阳郡王夫子,估计这会是去晋王府灯棚,我去打个招呼。” 世子夫人点点头,三分笑意:“去吧。” 杨夫人再次笑笑,转身走了出来,笑道,“阿锦——”又朝站在边上的苏言礼夫妻笑笑,招呼他们:“苏大人、苏夫人进来坐坐。” 本是夫人之间交往,程迎珍避在苏言礼身侧只是微微笑着,心想不想进去,但知道不能这样讲,左右为难之际,她就沉默。 苏言礼笑着回道:“多谢夫人,小四郎困了,我们去王府那边打个招呼就回去了。” 杨夫人看向苏言礼怀中孩子,确实趴在他肩头睡着了,她站到灯棚外,“我们也该回了。” “那就不打扰夫人了,里面麻烦夫人帮我们告个罪,有机会再拜见。” “好。” 大人之间招呼打完,苏若锦跟杨四娘两人耳朵也咬完了,相约带着今天晚上的灯明天在巷子里玩。 “阿锦……”苏言礼叫女儿。 苏若锦跟杨四娘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杨夫人看着苏家一家人手牵手的走远,背影和睦幸福,满眼羡慕,再想想自家,外表看上去一团和气,实际上,上有贵门娘家人要周旋,下有庶务生意要打理,中还有一个看着满脑子都是国事实际上整天不着家的男人,内里的滋味只有要强的杨夫人自己懂。 要不是生意做的还可以,那有钱走娘家看到热脸,更不要说养活一家老小了,站在灯棚外,杨夫人终于松了一直绷的笑脸,得到了片刻休息,但生活还得面对。 一转身,又面带笑容,“阿容,走,跟外祖、舅母们辞别,咱们该回家了。” “好。” 杨大郎见此也与表哥辞别,带着弟弟妹妹跟母亲一道跟外祖辞别。 没一会儿,苏家便到了晋王府灯棚,本想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晋王夫妇都在,赵澜把苏家人迎到了父母跟前。 晋王天生一脸威严,但小儿子最近大半年的变化实在大,让他欣慰,对教导他的夫子便表现出了礼贤下士的态度,客气温和:“给苏博士一家看坐。” 苏言礼把孩子递给妻子,拱手行礼,“多谢王爷。”顺着王爷的人情心意落坐。 程迎珍紧张的站着没动,苏若锦悄悄贴到她身边,轻轻拽着她娘跟着坐下来,小手跟着覆到娘的手上轻轻安抚她不要紧张。 小京官不敢随意讲话,上位者晋王随意问道,“边上最高的是你大儿?” “回王爷,是犬子苏安之。”苏言礼顺着晋王回道,“边上是三儿苏甘之,妻子抱的是四儿苏承之,这是我女儿阿锦。” 苏大郎领着妹妹弟弟给王爷王妃行礼。 晋王妃身后嬷嬷托着木盘走上前。 晋王妃带着笑意道,“这是我给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程迎珍神情紧张慌乱,王妃身边的嬷嬷走过去,接过她怀中的孩子,胆怯又社恐的人,手中一下子没有遮挡,无措之状眼看就要显现。 苏若锦一脸甜笑,满眼鼓励,伸出细嫩的小手拉住她娘,小手轻轻按了按,娘,别紧张,就回在家里练过的那句就行。 有女儿安抚着,程迎珍终于周全了回礼。“妾……谢过王妃!” 苏若锦上前福礼,“阿锦祝王爷王妃新年安泰,事事如意!” 晋王妃淡淡的看着紧张的妇人,甜糯大方的小娘子:“澜儿说苏夫人治得一手好菜,有空尝尝。” 赵澜眉头一皱,朝母妃看过去。 晋王妃当没看到。 只说尝尝,既没说去王府,也没说来苏家,看来是客气话,苏若锦一脸甜萌笑意:“小郡王谬赞了,感王妃不嫌,阿锦跟娘一定做出最好吃的菜给王妃尝。” 小娘子也没说去王府或是请王妃到苏家。 按惯常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苏家被招去王府做菜给王妃尝,一个堂堂亲王妃怎么会到小门小户吃饭嘛,想都不要想。 但因苏博士教导,平阳郡王赵澜不仅学业精进了,差事也办得利落得皇帝赏,晋王妃对苏博士是赞赏的,虽有口腹之欲,到底只是客气声,并不叫人到王府拿苏家人当厨子使做菜给她吃。 晋王妃给的见面礼相当厚重,除了苏言礼,每人都有,程迎珍是一个牡丹花镶红玛瑙的金步摇,体大形精,垂下来的五根金须隔一小截就串个小红玛瑙,金色与红色相互辉映,满眼富贵。 苏若锦去银楼看过,这一支不低于三百两,暗吸一口气,晋王妃出手礼好阔绰。 给苏大郎的是一套笔墨纸砚,苏言礼是个文人,对这些砚台有些研究,苏若锦跟着看过,晋王妃送的居然是澄泥砚。 在四大名砚中,端、翕、洮均以石质取胜,惟独澄泥砚以工艺见长。澄泥砚的制作工艺非常繁杂,尤其对泥的处理格外苛求,精则失之涩陋,过细又失之滑腻,这一块虽不是顶级工艺,大概也价值不匪。 苏言礼连忙上前推辞,“太贵了,下官不能收。” 晋王妃微笑道,“有些暇疵,苏博士不嫌弃就收下吧。” 苏言礼:……真的吗? 赵澜见老师犹豫,确认道,“是的,博士,这是我送给苏大郎的礼物,还请收下。” 苏言礼只好收下。 后面给苏若锦的珠钗看着简单,但架不住钗上的珍珠大啊,苏三郎的九连环居然是玉的,苏四郎的金锁整面上都镶着宝石,一看就知道价格贵。 王府果然就是王府啊,出手这么大方。 可是苏若锦知道,有钱人有钱跟他们毛关系没有,晋王府对每个夫子都这么好?还是只对苏言礼这么大方? 苏若锦朝赵澜看过去,难道绞肉机图纸所得的利,用这样的方式还了回来? 赵澜立马感觉到了小娘子的视线,立即回看过来。 苏若锦:……偷看小帅哥是不对的,她立即转过去,当没看到。 赵澜:……苏小娘子确实不太喜欢他。 把‘太’去掉吧,确实不喜欢。 稀里糊涂被晋王府的马车接出来看灯会,又稀里糊涂收了晋王府的重礼,最后又被晋王府的马车稀里糊涂的送回来。 关上门,苏家人没敢睡。 苏言礼拉着女儿分析,“这一趟见面礼,少说两千两,都能够在京城一般地段买两个二进院子了。” “那就当了买院子。” 苏言礼伸手敲女儿脑壳门,“跟你说正经的呢!” 苏若锦早就困得小头一点一点了,被他爹敲疼清醒了,给他爹分析,“可能一,就是你苏博士教导有功,晋王夫妻看在眼里,找到机会好好的赏了一回;可能二,年前不是有张绞肉机图纸嘛,赵澜拿去做了很多,满京城的酒楼、食肆差不多都买了,估计赚了不少……可能三……” 女儿说的这两点,苏言礼也想到了,但他心里没底,女儿分析分析,他觉得是这么回事了,“还有可能三?” 苏若锦点点头,“估计你培养的学生得皇帝夸了,晋王夫妇觉得你有功,所以出手阔绰了一回。” 皇帝赏?多么遥不可及,苏言礼摇摇头,“赵小郡王的资质,他要是个普通人参加科考,那也是状元之才。” 苏若锦:……这么牛掰? 苏言礼点头:“过目不忘,学什么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快的很。” 没想到赵澜还是个学霸? 算了,再怎么学霸也跟她没关系,她困得要死,挥挥小手,“爹,娘,你们两个慢慢嘀咕吧,我要去睡了。”说着,跟梦游似的游回房间,毛丫追着她好一通忙碌。 正准备滴咕的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都扯明白了,那就不要再扯了?” 苏言礼失笑,“这个小人精。” 正月十五一过,这个年也算结束了,老百姓的生活恢复了往常。 冯望田载着两儿子一媳妇又到苏家上工了,这次居然跟来了个老妇人。 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夫人,二娘子,你放心她不是来找事做的,就是不放心香桂,来看看香桂过得怎么样。” 哦,原来是香桂的娘。 苏若锦不打算掺合,摆摆手,“桂姨在铺子里忙生意,要看她去铺子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允许打扰铺子生意。” “那是当然。”冯望田小心又翼翼带着阿姐出了苏家门。 冯阿草乍到繁华的京城,早就惊慌的大脑一片空白,木木的跟着弟弟,弟弟走,她就走,弟弟架车,她也要上,突然被挡住了。 “你不是坐这里。”冯望田看着这个老实巴交又没见过世面的阿姐,摇头叹气。 冯阿草这才醒过神,“这就是香桂的主家?” “嗯。” “看着不像坏人啊,怎么把我家香桂把着不回家?” “阿姐!”冯望田语气一重,“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是香桂自己要卖身的,过年也是自己不要回的,跟主家没关系,你不要闹事。” “我……我没闹事啊,主家这么好,又这么有钱,就把我们家香桂放回家呗,他爹又给她找了门好亲事,人家不嫌弃她不能生娃,过去就是现成的娃给她带,多好!” 冯望田气的发抖,“阿姐,来时你可说过了,就是过来看看香桂,怎么还要把人带回去嫁人,你……你……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京城了。” 阿姐为了跟他来京城,跪在他家门口半夜,他于心不忍,没想到……冯望田气的想打人。 冯阿草看着就是个可怜的妇人,可她的生存环境又注定生存方式……逮到有价值的儿女使劲捞钱,为生存添砖加瓦。 毛丫关上院门,程迎珍朝门口看看,“阿锦,刚才那老妇人看着很可怜。”说罢朝抱四郎的丁氏看过去。 苏若锦伸手拍拍她,“娘,天下苦人多,咱们才第一次接触,先不忙着同情。” “哦。”程迎珍叹口气,刚想李秀竹从厨房出来到井台边打水,等她又进厨房,她小声的问,“这个丫头准备怎么办?” 除了烧火,现在开始给毛丫打下手了,“再观察一段时间,要是能做些简单的活,就把她送到铺子里跟董妈妈学手艺。 程迎珍还以为女儿留在家里,“为何送到董妈妈那边?” “董妈妈年纪大了,让她教个年轻的徒弟,以后她回到我们身边,铺子里的生意交给年轻人。” “还是阿锦想的周到。” 实际上不是苏若锦想得周到,而是她心里有预感,一旦李秀竹从悲伤中走出来,苏家怕是留不住她,她呢就当积善行德,在离开前,让她学门手艺吧,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算是认识一场的缘份吧。 中午时分,正是铺子里歇工吃饭之时,董妈妈见大石他们回来,高兴的很,连忙把准备好的饭食端到桌上。 香桂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老娘,她没有高兴,而是眉头一锁,“娘,你怎么来了?”迎面就是责问。 董妈妈笑着刚要说的话咽下去了,有眼头见识的避开,让她们娘俩去唠了,她把准备让香桂送的饭菜送到花平房间。 花平惊讶,“今天怎么是妈妈你?” “咋,不高兴我老婆子给你送?” 花平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没有的事,我只有更高兴。” 董妈妈帮他把菜摆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眼,“她是苦命的。” 花平笑容在嘴角顿了一下,“你们这些年纪大的是不是都喜欢保媒拉纤?” “你这臭小子。”董妈妈笑着推了一把大小伙,“我们是喜欢看到年轻人成家生子,总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 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嚷嚷声。 花平问道,“怎么回事?”正月十五才过,有人敢过来闹事。他脸一沉,抬脚就往大堂走。 香桂跟换了个人似的,歇斯里底,朝着妇人怒吼,“我不回,死不回……” 花平与董妈妈脚步停在厨房门口齐齐望向堂内。 119 又要挨打的苏二娘子(4000字) 老妇人一脸愁苦可怜模样:“阿桂啊,娘这都是为了你好啊,你可得听娘话。” 香桂别过脸,朝冯望田道:“我跟她说不清,舅你告诉她,我现在既不是陈家人,也不是冯家人,我是苏家一辈子的仆人,要是他们老陈家还纠缠不清,我让主家送他们进官府。” 一听官府,冯阿草吓得两腿打颤,直朝弟弟身边挨,“阿田,我自己的女儿怎么跟官府扯上了。” 在她的认知,进官府就意味着打板子坐牢监,怕的很。 冯望田重重的叹口气,“阿姐,这里不是山里,这里是京城,阿桂自愿卖给苏家,你们又拿了苏家的银子,要是非要把阿桂拽回家,可不就是要进官府。” 二石替表姐不值,出口道,“大姑,你望望表姐就得了,别的心思就不要想了,除非你想老陈家都进牢监。” “啥……都要进?”二石的话吓得冯阿草说话都哆索。 冯望田摇摇头,看到董妈妈和花平站在后厨门口,连忙转身笑道,“不好意思,老阿姐一辈子没出过山,啥也不懂,让你们见笑了。” 冯阿草顺着弟弟的话看过来,只见一个头戴银簪穿得干净整齐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见看她,微微一笑,“冯家阿姐,来了都是客,天气冷,赶紧趁热吃口暖暖身子。” 董妈妈说罢就转身朝厨房端汤。 冯阿草没动,目光落在倚在门框上的年轻人,一身棕色簇新交领长袍,瘦却劲道,微蹙的双眉,一脸不善的望向她,好像要发火揍上来似的,吓得她不知觉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懦弱又无知的老妇人罢了,花平冷哼一声,转身又回自己小屋。 原本就自卑懦弱,现在不堪的家事又露于人前,香桂这一刻像是死了心一般,灰气沉沉,一言不发,接过董妈妈的汤盘,朝她娘叫道,“过来吃,舅回去,你就跟回去。” 冯阿草指着花平离去的身影问道,“他……他是你东家?”年轻人的衣袍看上去很贵,估计只有东家才穿得起。 一堂人:……花平是比冯家兄弟长得精神好看,可跟东家大官人比起来那还真差好多。 大石连忙打断大姑瞎说,“花小弟是苏记看护的,要是来了宵小,他一手能打几个,可没人敢惹。” 真……真能打人啊!冯阿草一听两腿又一软,差点跌倒,还是冯望田把她扶住,他暗暗摇头,就这还敢来京城要人,唉! 暂时歇了劝女儿回家嫁人的心思,冯阿草注意力终于转到了面前,看到桌上丰盛的三餐一汤,震惊的叫出声,“阿桂,你天天都吃这么好?” 难怪不想回去了,是她,她也想呆下来。 众人:…… 冯家父子儿媳妇笑了一回无见识的大姑,内心也承认,他们喜欢京城,除了赚钱就是东家提供的好伙食了,在京城这么久,他们多多少少也跟周围人打过交道了,像苏家给雇工仆人吃这么好的没有。 他们感到幸运又幸福,平时做事可带劲了。 冯阿草这一天在铺子又惊又乍,苏家是不知道的。 晚上,苏言礼下值,一家人坐桌上吃饭时,苏若锦跟他爹提到,“爹,冯老爹送儿子媳妇过来上工,咱们家的生意就步入正常了。” 都快正月二十了,是该正常了。 他点点头,“那就好。” 苏若锦笑道:“阿桂的娘跟冯老爹过来了,我和娘商量,明天在家里整一桌,既是开工饭,又算请冯老爹、阿桂娘吃一顿,算是尽主家之宜。” 苏言礼继续点头,“嗯,阿锦看着办就好。” 嗯?苏若锦感觉他爹不对劲。 小眼珠子一转,“爹,昨天你们国子监开工聚餐在哪里?丰乐楼?” “丰乐楼可不是什么人都去得起的,监里没这么多钱。” “那是……”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嘛?” 咦,这种拙劣式反问怎么透出一股子渣男味? 苏若锦压下要乍飞的眉毛,一副先吃饭先放过你的样子。 苏言礼:……妻子没管,女儿倒管起来了,无奈的摇摇头,侧身,给妻子夹了鸡腿,“多吃点。” “官人,不要理阿锦这丫头,你也吃。” 苏若锦:……我……我这都是为了谁?你男人长啥样你没数吗?这是出去就有女人往上扑的儒雅帅气熟男啊! 甩了撒狗粮的父母一眼,苏若锦低头气哼哼的吃饭。 吃完饭,苏若锦紧跟着就去了书房,一直等到苏家父子考较过功课,她支大哥去洗漱,双手环臂一抱,朝他老爹面前一站,冷哼:“是不是去教司坊边听曲子吃饭了?” “国子监每年都聚餐,有时这个酒楼,有时那个酒坊的,你一个小……”苏言礼在女儿的哼哼中止住了话。 “每年去哪里吃饭,你都会回来讲,可昨天你没讲,我也没注意,可今天我说到了,你竟有意掩饰,苏博士,这是心虚的表现啊!” 连爹都不叫了,苏言礼气笑了,伸手就给女儿一个爆栗子,苏若锦那肯让老爹打到,连忙后蹿躲开,嘴里还不忘揭开事实,“是不是教司坊里那些美人没经得住你的成熟魅力朝你扑过来了?” 苏言礼:……家有小人精,怎么破? 见她爹默认。 “嘿嘿,我就知道。”苏若锦一脸猜中的得意模样。 苏言礼起身。 苏若锦刚想还要问什么样的美人经不住他成熟魅力,就看他爹抄起桌上戒尺朝她挥过来。 “救命啊!”苏若锦拨腿就往她娘往房间里钻,“程夫人,你男人要打我,你管不管……” 正在给小四郎换尿布的丁氏被外孙女的言行惊呆了,整个人跟雷劈一样站在小床边,看着女婿拿着戒尺不缓不急进了房间,一脸要笑不笑的盯着躲在女儿身边的外孙女。 她:…… 程迎珍没问苏言礼,而是转身问女儿,“你爹这么好脾气,还能拿戒尺,肯定是你哪里做的不对。” 这两口子…… 苏若锦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嘴一瓢,哇的就哭出声,朝丁氏怀里扑过来,“吉妈妈,他们都欺负我,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了……” 说着说着,眼泪还真流下来。 可伤心了。 丁氏被外孙女哭得莫名其妙,“大官人……这是……” 苏言礼头疼:“阿锦,过来……”语气少有的严厉。 苏若锦一愣,止住了哭,抬眼望过来,睫上还挂着泪。 刚狠下心要教训一通女儿的苏博士心又软了,又缓下语气,“赶紧去睡觉。” “那……”苏若锦望着他爹手中的戒尺,意思是不打了? “我的事,自会跟你娘讲,你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 什么疑神疑鬼,苏若锦不服了,“我要是不提,你会跟苏夫人讲?” 什么事,连娘都不叫了,程迎珍听的一头懵,“官人,出了什么事?” 看女儿一脸八卦的模样,苏言礼抚额,“昨天晚上,国子监开业聚餐,去了教司坊听曲,有歌女专门为我唱了一首曲子,国子监的同僚打趣我就罢了,回来你女儿还……” “我可不是打趣,我就是打听……”眼看老爹又要变脸,苏若锦一边溜一边笑道,“可不要被美人迷了眼啊,要是被迷住了,我带着你娘子改嫁叫别人爹。” 说罢,一溜烟逃回房了。 苏言礼朝丁氏道,“先不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就说这小人精,我敢在外面胡来嘛。” 女婿说得可怜兮兮的,连丁氏都忍不住笑了,回头朝她女儿瞪一眼,抱起小四郎,“让大官人跟你慢慢讲吧。”说罢带着孩子跟自己睡去了。 程迎珍:……那刚才是不是站错队了? 苏言礼顺手关上房门,放下戒尺,走到妻子面前,“没站错队,我值得你信赖。” 程迎珍抿嘴直笑,扑到他怀里,“可怎么有种对不起女儿的感觉。” “女儿能陪你到老?”苏言礼现在还气,原本不想拿这些事回来烦妻子,这丫头非要把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挑出来,不打她打谁。 “可……” “放心,以后,自有疼她的夫君。” “哦。”程迎珍这人简单,夫君一哄,也不去多想了,现在有丁氏帮带小四郎,夫妻俩人私人时间多了很多。 于是……本就不漫长的夜…… 侧边,回廊没灯光处,鲁大妮见主院终于没了动静,松口气,回到房里,书同正在整理当日的采买单子,听到妻子进来,一脸笑道,“我说没事就没事吧。” 鲁大妮还是拍拍心口,“没想到那么和气的大官人还能拿戒尺打二娘子,再说二娘子都这么当家懂事了,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能让大官人要打她的?” 书同嘿嘿一笑,“不要看二娘子当家懂事,该淘气的时候一样淘气,大人肯定要教育她了。” “可……”鲁大妮就没见过这么能干懂事的小娘子,想不通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让大官人教育的。 流水账终于登完,书同见妻子还在那里想,笑道,“人家打可能是真的打,咱家大人就是唬唬人,才不会真打呢,放心吧,大人宠二娘子还来不及,不可能打的,就是吓唬吓唬。” 第二日一早,苏若锦说了大致要做的菜,书同便驾骡车把苏言礼送去国子监当值,再把菜买回来。 有了鲁大妮,苏若锦现在真成了只动口不动手的小东家,“婶,等你生好孩子,孩子会跑了,我就开个食肆,让你当大厨。” 看着人才,苏若锦忍不住动起开食肆的念头,再说了,等鲁大妮孩子会跑,怕也三四年过去了,那时时机也成熟了吧。 鲁大妮有些担心,“我家烧……” “几年时间,你妹妹肯定能独挡一面了。” “也是。”鲁大妮松口气。 “婶,你不会以为明年就开吧?”苏若锦笑道,“就算我想,就算你今年年底能生个胖小子,那人家胖小子也得明年年底后年初才会走吧?” 不就是三年过去了? 鲁大妮:……二娘子真八岁?咋比她娘还老气横秋,说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害羞的她不知为何很想拍小东家一下,突然灵光一现,是不是因为这个大官人才打的二小娘子? 如果是这样,那二娘子她……还真该拍两下。 苏若锦不知道,短短两天,不是他爹气的想打她,连老实能干的书同婶都害羞不好意思的想拍她。 苏若锦:…… 冯阿草在家里出来时,穿了最好的衣裳,可到了京城,还是灰扑扑的,比路边的叫化子好不了多少,晚上,东家家里开家宴,香桂实在看不下去,下午告了一个时辰的假,领她娘去街上,从头到脚买了一身,心疼的冯阿草直叫唤。 “有这钱让我带回去,给你侄子买好吃好穿的,对了,还有你弟弟没成亲,到处都要用钱,你怎么就能这么大手大脚花钱呢? 香桂跟没听见似的,要不是为了坐上主家桌吃饭,她才不会花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钱。 跟董妈妈相处久了,原本就恨原生家庭不想把钱拿回去贴娘家的香桂,在董妈妈的唠叨下,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犹其是女人,走到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不管以后成不成亲,钱攒在手里才最安心。 所以任凭老娘怎么唠叨,香桂就是不松口,最后不耐烦的回道,“你再说再哭,我都没钱。” 冯阿草被女儿的无情惊到了,“阿桂,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想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香桂冷笑一声:“以前什么样?什么都围着老陈家转,嫁人的彩礼都给家中的男娃,嫁给婆家,要是一年到头没拿婆家的钱贴娘家就是没用,生不出孩子被休回家,我就没了任何用处,所以老陈家就想把我搓磨死……” “阿桂……”女儿说起伤心事,冯阿草也跟着伤心,要不是她护着,女儿早就被婆婆饿死了。 香桂也明白,娘亲虽然糊涂,到底护了她一条命,叹口气,暗自想要不要等娘回去时给点钱? 120 抓土匪 正月二十晚上,苏记烧烤摊歇工,所有人都到主家吃开工饭,连花平都被叫过来,两大桌子摆在饭厅里,热气腾腾。 家里人多,个个张嘴要饭吃,冯阿草是见识过的,可桌上摆满了肉菜多到吃不完,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又慌又叹,整个手足无措,紧紧的贴着女儿像个没出过门的小儿。 香桂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很了解从没出过大山的母亲,伸手悄悄安抚了母亲慌张不安的心,没等冯阿草跟女儿咬耳朵,东家一家门进来了。 苏言礼一亮相,冯阿草叹的差点掉了下巴,她这时知道两个侄子所说的大官人到底有多好看贵气是怎么样情行了,真跟天人一样,她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他更俊的男人。 苏言礼并不知道一个老妇人如何,他温润如玉,微微一笑,“各位辛苦,不要客气都坐。” 冯老头带头上前行礼,“老汉见过大官人,让大官人破费了。” “冯老爹客气,坐吧。” “诶。”大官人一向平易近人,冯老爹习惯了也不吃怵,让他坐,他便坐到仆人一桌上。 随后,大石带着媳妇、二石带着表姐、大姑,董妈妈跟花平一一过来给苏言礼夫妇行礼。 一通人来人往,终于都坐到了桌上。 苏言礼端起酒杯说了东家该说的场面话,最后才坐定正式吃饭。为了让仆人们放开吃,苏家一桌吃过就下了桌,让仆人一桌慢慢的自在吃好喝好。 书同领着媳妇在饭桌上闹气氛,一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吃过饭,苏若锦带着哥哥给大家发了开工红包,“大家好好干,年底再给大家大红包。” 小东家的话绝不虚,年前回家时,冯家人都拿到了红包,加上去年赚到的钱,今年,冯望田就要在家里重新盖房子,他们家将是村里第一家住上高大敞亮大房大院子的人家。 这一切都得感谢东家给的机会。 冯望田捧着红包问,“二娘子,村里人听说草龙珠值钱,今年都把山里的草龙珠圈了,各家精细养着,问到时熟了你能都买下来吗?” “买啊!”苏若锦巴不得呢,这不又多了一项进账,多好啊! “哎。”村民托付的事情得到落实,冯老爹高兴极了,“那平时他们晒菌子什么的也都收?” 苏若锦点头,“收,都收,若是我需不着的,我也会找渠道帮他们卖了,让他们放心。” “好好。” 冯阿草开始懵懵的,越听越明白,双眼直发亮,她嫁到另一个村子,但娘家村子这两年山楂卖了不少钱,她也把山楂拿到娘家,也卖到了些钱,没想到山里的蘑菇等野货也能卖到钱,她高兴的想现在就回家去山上采,然后拿过来卖钱。 香桂感觉到了娘的喜气,稍一想便明白了,于是打消给钱的心思,而是换成买些糕点与布料给老娘带回去,这样既不让老娘白来京城一趟,又不让老陈家惦记她的钱。 刚刚还愁的不知道怎么办的香桂瞬间想通了,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开,整个人放松的站在人群中,此刻,她完全歇了对花护卫的心思。 先不说她这个人这个家怎么样,她连孩子都不能生,有那些爱慕的心思又能怎么样呢?喧闹的人声中,香桂把自己劝明白了,更加务实的过日子。 发完红包,苏若锦把董妈妈单独留下,“李秀竹给你做徒弟。” 董妈妈本能的反问,“要是她把手艺漏给别人怎么办?” 苏若锦笑道,“我们没传给别人,京城跟我们家一样卖小笼包、烧卖的摊子还少吗?” 那些看到苏记早餐卖的好的人,买了苏记的各式早餐拿回去模仿,不管味道怎么样,反正外表看上去差不多,整个京城都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摊子。 董妈妈不看好李秀竹,“不是我倚老卖老,总觉得这丫头最后是个白眼狼。” 苏若锦不是真的八岁,前世她就是干餐饮的,手下的员工不说上百,几十个还是有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没遇到过呢? 董妈妈不喜李秀竹,又提醒这么多,苏若锦想想便听劝,歇了让李秀竹去铺子学手艺的心思,毕竟早餐铺子里还是有秘密的,比如小笼包子里的汤汁、做肠粉的澄面,外面的摊子再怎么模仿,这两样还是没人能做出来,这些成了苏记独一无二的东西。 苏若锦点点头,“妈妈思虑的是。” 董妈妈松口气,小主人听劝就行。 过了两日,冯望田带着阿姐回老家,冯阿草抱着女儿买的一堆好东西,又想着山上的东西能卖钱,早就忘了老陈家给她的任务,等回到家里被婆婆、男人狠狠修理时才反应过来。 “阿……阿桂卖给大官人家,大官人说要是我们敢带回来,叫我们都去做牢呢!” 陈婆子才不信。 “阿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阿弟,阿桂的东家可是大官,他往我面前一站,我就吓得双腿一跪,那还敢提什么带阿桂回来。” 说到冯望田,陈婆子倒是歇了骂声,她是个势利的,听说里山屯靠着媳妇弟弟家家都赚到了钱,陈家也有山楂拿过去,要不是看在阿草的份上,不一定肯收。 因为今年还想把山楂卖给冯家,冯阿草逃过一劫。 正月过完,年也过完了。 日子又烣复如常,家里有丁氏、毛丫、李秀竹三人,再加上鲁大妮手脚勤快,苏若锦母子彻底从家务中解脱出来。 小四郎刚会走路,每天都要到巷子里溜达,要跟巷子里的孩子们玩,苏若锦便带着三郎、四郎见天的在巷子里疯玩,不是带他们玩老鹰捉小鸡,就是玩抓弹子、官兵抓土匪,反正整条巷子都是他们的欢声笑语。 赵澜与范晏嘉再次来蹭饭时,作为‘官兵头子’的苏若锦正在抓‘土匪’,“阿容,前面,三郎在前面,赶紧抓住他……” 杨四娘脚被绊了一下,有点疼,跑不动,苏若锦只好把四郎放在墙边,“扶住啊,别乱动。”然后自己咚咚跑去抓三郎这个‘土匪’。 小‘土匪’看到赵澜与范晏嘉,连忙躲到他们二人身后。 苏若锦紧追过去,姐弟俩绕着赵范二人跑,“抓住你了,抓住你了……”她跑的满头细汗,就是不肯放过苏三郎。 还有一更,在晚上! 121 举高高 范晏嘉年龄不大,但他家里有小侄子,很会跟孩子玩,见苏若锦非要抓到苏三郎,也起玩心,转身就把苏三郎举起,不让小娘子抓到她弟弟。 苏三郎先是一愣,接着就起劲呼喊:“耶吔,阿姐抓不到我。” 小屁孩!苏若锦一边歇气一边瞪眼,“阿甘,赶紧下来。” 苏三郎得意洋洋朝阿姐做鬼脸:“就不……就不……” 苏若锦叫不动自家弟弟,只好对范晏嘉道,“晏嘉哥哥,你赶紧放……”她的话还没说完,两腋被人抄起,眼一晃之间,双脚顿起悬空。 突然之间竟比自家弟弟还高,俯看弟弟,二人都惊的大眼瞪小眼。 呃……怎么回事? 苏若锦从惊吓中醒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被赵澜举着,正对着自家弟弟。 她:……转头看向抄起她的少年公子,大哥……你干嘛?我没让你举啊,刚才是发现弟弟鞋子上的灰蹭到范小公子的衣袍上,你当什么了? 少年公子面色如常,淡淡的,好像举的不是玉雪可爱的小娘子,也没看到小娘子惊乎张大的小嘴巴,好像在说,现在可以抓‘土匪’了。 苏若锦:…… 范晏嘉也看呆了,赵小郡王还有耐心跟小屁孩们玩?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比我高?”只有苏三郎又惊又奇的叫道,“哇哇……阿姐,赵哥哥好厉害……” 赵、范两位小公子立在苏家小院门口,如竹似松,锦衣华服,即便在都是官吏之家的小巷子里,也很引人注目,巷子里的孩子们都好奇的围上来,苏家姐弟被两个华贵小公子举着,个个带着羡慕的笑容看向他们,他们也想被举高高,多好玩呐。 杨四娘仰头问道,“阿锦,他们是你爹学生?” 真是被臭三弟气昏头了,苏若锦彻底回神,小腿蹬了两下,“赶紧放我下来。”这么多孩子,她没有叫赵澜任何称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澜像是反应迟顿。 苏若锦见他不放,又蹬了两下,漂亮的大杏眼盯着他,示意赶紧把她放下,这么多孩子看着呢,不好。 小娘子的眼珠子就差瞪出来,赵澜压着嘴角,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把人慢慢放到了地上。 范晏嘉见他放下小娘子,他也把苏三郎放下。 苏若锦又瞪了眼臭三弟,转头就笑道:“阿容,我家来客了,明天再跟你玩哈。”说完就去牵老实站在墙边的苏四郎,“走,阿承,咱们回家了。” 她带头回家,巷子里的孩子们见没热闹好瞧自是散去。 赵范二人跟着苏家姐弟进了院子。 杨四娘站在两家院墙之间,看小厮们左提右拿,好像两位小公子家又送了好多礼给苏家,她抿抿嘴,也经常有人到杨家送礼,可是母亲一次也没收过,都把送礼的人以各种理由打发走了。 娘说,送礼不好,那学生送夫子礼好吗? 家里有客人来,丁氏(吉妈妈)连忙过来抱苏四郎。 程迎珍朝二位小公子身后看过去。 范晏嘉拱手行礼:“晏嘉见过夫人。” 赵澜跟着行礼。 程迎珍连忙让二位小公子不要客气,又下意识朝门口看了眼。 范晏嘉笑道,“苏博士在国子监里还没回,我今天沾了小郡王的光早早出了国子监。” 原来是这样! 程迎珍要把二人迎到正堂,被范晏嘉拒绝了,“我们去书房,苏大郎在吧!” “在!” 苏大郎就在这几天要去东山书院,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日子到了过去。 东山书院在京郊东山半山腰,山峦起伏,环境优美,清静宜人,很适宜建书院、别院这些。 苏大郎听到动静已经迎出来了,薛五郎跟在后面,大小少年们相互行礼寒喧,没一会儿都进了苏言礼的书房。 程迎珍问女儿,“晚上拿什么招待二位小公子。” 正月刚过,天气还寒,位于北方的汴京城还真没什么河鱼海鲜,除了肉就是鸡鸭,也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常吃的菜式,那荤的就来八宝豆腐、咸烧白、咕噜肉、麻仁香酥鸭;素的嘛,冯老爹带来的木耳有,过年时买的干海带也有,那就来个木耳炒蛋、绿豆芽炒海带丝,还有冬天里最常见的清炒菘菜,汤嘛就来个清汤越鸡。 八宝豆腐是随园食单中记载的一道菜,传说对调养、减肥、细腻肌肤很有好处,前世苏若锦就钟爱这道菜,简直就是为女人而创,有笋、银耳、猪肚、海鱼干、香菇、豆腐等食材做成,既美味又营养,春暖还寒时正是吃它的好时候。 咸烧白,川人叫法,原料与做法实际上跟梅菜扣肉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腌制的菜将肥腻五花肉的油腻统统吸走,肉不腻了,菜也肉香十足,一块入口,肉嫩菜细、咸鲜回甘,滋味无穷。 咕噜肉,又名古老肉,是一道广式传统特色名菜,以精肉加调味与淀粉拌和制成一只只大肉圆,入油锅炸,至酥脆,粘上糖醋卤汁,其味酸甜可口,很受人们欢迎,犹其是孩子们的,来了两位少年年纪不大,肯定也喜欢。 麻仁香酥鸭,选肥美鸭子处理好放到油锅中炸,面上浇油淋炸,至鸭子表面呈金黄色时倒去油,再撒上花椒粉,淋入芝麻油,取出切成条状,整齐的摆入盘内,乍一看,有点像烤鸭,金黄灿灿,集松软、酥脆、软嫩、鲜香于一体,入口难忘。 最后一道清汤越鸡,当然,在汴京城是买不到越鸡的,但不妨碍苏若锦用它做这道汤的名字,洗净处理好的鸡放在沙锅里小火慢炖,看上去清汤寡水,实际上,清汤鲜靓,原汁原味,不管在吃饭前喝一碗,还是饭饱足后来一碗,最是清爽宜口,喝上一口,都是满足的幸福感。 两位少年公子抱着小汤碗眯着眼一小口一小口停不下来,就连最小的苏四郎都抱着碗不肯放,小肚子喝的滚圆还哇哇叫要喝汤。 饭后消化,晚间冷,苏言礼书房放了火笼子暖得的很。 有客人在,苏若锦便不往爹的书房凑。 范晏嘉:赵小郡王,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这样不好吧! 赵澜:……抱老婆,谢谢! 苏若锦…… 122 小吃中的王者(二更合一与加更5000字) 赵澜坐在书桌上首,一边听苏言礼考校苏大郎、范晏嘉功课,一边随手拿了本书翻着。 门外,厨房边上储物间,程迎珍母女俩正在装回礼,年前灌的腊肠、风的腊肉腊鸡,在特色杂货铺买的火腿、泡的山楂酒、酿的葡萄酒,还有冯老爹正月里刚带过来的菌菇,一整就是四大篮子。 “赵小郡王与范小公子各两篮。” 程迎珍让书同跟毛丫二人提出来,把礼送到二位随从小厮手里,“双管事、清管事,家里也没啥,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两个主子都是吃货,双瑞与清风来的目的就是蹭美味美食,最高兴的就是带苏家各美食,尤其是腊肠,放在锅里蒸一下就可以吃,既方便又美味,大家伙都爱的不得了。 双瑞甚至问:“苏夫人,这个腊肠能做些卖吗?” 程迎珍不懂这些,望向女儿。 苏若锦若有所思的望向双瑞,“小郡王有酒楼、铺子?” 双瑞笑着点头。 她懂了,笑道,“我把食方子给你们。” “二娘子自己不做?” 绞肉机涉及到铁与工艺,双瑞能理解二娘子把图纸送给主人,可苏二娘最擅长的就是做美食啊,为何不自己做呢?他有些纳闷。 有生意当然想做,可不管是苏家还是苏若锦自己,都还没到什么生意都能揽到手里的能力。 苏若锦摇摇头:“这种要形成规模才能赚钱。” 规模? 双瑞好像听懂了,咧嘴一笑:“那我就替小郡王谢谢二娘子了。” “双管事客气了。” 想了想,苏若锦道,“这样吧,我把火腿肠的方子也给你们,等你们有量了,我也到小郡王那边拿货。” “用火腿做的肠?” 苏若锦:…… 这个怎么解释呢?早先古时确实跟火腿有关,但实际上她给的配方,是现代香肠,跟火腿没半毛钱关系。 腊肠是指将动物的肉绞碎成泥状,再灌入肠衣制成风干,可贮存很久,加热后食用,风味鲜美,醇厚浓郁,回味绵长,越嚼越香。 腊肠的类型也有很多,主要分为川味腊肠和广味腊肠,川味是辣的,广味是甜的,逢年过年,家家户户都灌上点腊肠风干,那忙忙碌碌的场景一下子就有了年味。 火腿肠仅指以肉类为主料,搅碎成泥状,并混合淀粉制作而成,可以直接食用的肠类制品,甚至后来发展到只有淀粉没有肉被人们叫做淀粉肠,但就这样,仍是人们心头好,可见火腿肠的杀伤力有多大。 要是小郡王能让它们规模化,倒是能把成本压下来,若是平时自己做,成本挺高,卖不起价,生意做不起来,但要是有量,那成本就不一样了,那无论是卖香肠,还是烤香肠,生意肯定火爆,这么好吃的东西,谁人不爱? 苏记烤肉摊已经很久没有上新了,要是加上物美价廉的烤火腿肠,那就是小吃中的王者啊! 苏若锦想想就觉得很美,那就坐等小郡王的作坊把腊肠、火腿肠加工出来,到时,她的烧烤摊又要火一拨了。 二月初五,苏言礼请假,带着全家人送苏大郎去东山书院读书,他给儿子的规划是在这里度过三年,三年后参加国子监选拨,选上就进国子监。 “如果三年后,没选上也不急,先去游学一年半载,回来后继续考,至于考的结果怎么样,爹不给你设限,考不上有考不上的打算,考上就按考上的路走,主打一个不着急,用你妹妹的话说,什么年龄段就干什么年龄段的事,等到老去回忆往事时不觉后悔或是遗憾。” 站在书院门口,苏大郎朝他爹点点头,“儿子明白。” “不要急燥,享受求学的过程,用心领悟,相信你必有所成。” “多谢爹教诲,儿子谨记于心。” 苏言礼点点头,“父母,弟弟妹妹们就送你到这里,跨进书院后的每一步,都将是你新的人生,好好努力,苏安之。” “是,爹。”苏大郎朝一家人行礼九十度,“谢你们送我到这里。” 苏若锦小手一握拳,“加油,大哥,我会时常过来看你的。” 苏三郎也上前,“大哥,每个休沐,我都会等你回来给我讲书院里的趣事。” 儿虽没行千里,程迎珍还是担心了,不自觉的双眼含泪,“冷了加衣,热了脱衣,不要傻乎乎的只知道学习,要是想吃什么,只管让人捎信,我跟阿锦给你做送过来。” “是,娘。”苏大郎也动容,从此他就要一个人面对新的人生旅途。 明明几十里路,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苏若锦忍不住笑出声,“娘,每一旬,大哥都会回家啦。” 明明程迎珍还能忍住泪的,被女儿一笑,瞬间哭了出来,不好意思的避到夫君身侧,还不忘伸手敲一记:“臭丫头。” 苏若锦躲开了,嘻嘻直笑。 苏言礼伸手拥住伤心难过的妻子,作为家中长子,为人父母者跟长子一样,都要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为人父母,第一次尝试教育子女,第一次送别子女…… 每个第一次都将铭刻于心。 众人看着背着书包的苏大郎步履稳沉跟着人群进入了东山书院。 苏言礼让妻子儿女等一会,他随着儿子进了东山书院,东山书院里有夫子跟他认识,嘴上说让儿子独立,那是明面上的事,在儿子看不到的地方,只要他有能力照拂到的,还是要进去跟山长、夫子等人见见面,虽然过年时,已经借着范大人的面子请过一顿,但他既然来了,总得打招呼的。 苏言礼进去办事。 苏若锦就在书院门口转悠,虽说书院要清净,但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会聚集商贩,区别在于商贩种类的不同罢了。 东山书院门口二里地的山下,有条街叫文山街,长与宽差不多也是二里多地吧,聚集的主要是笔墨纸砚铺子,还有书肆、裱画行、刻章小铺等,当然,不管什么地方,都离不开衣食住行,文山街也不例外。 苏若锦特别留意各种跟吃有关的铺子及小商小贩,发现不管是早食铺子或是中午吃饭的食肆,或是晚间坐下来慢慢喝上一杯的小酒楼,应有尽有。 她又朝山上书院看了眼,听说东山书院有几千名学生,若是在这里摆个小摊卖个烤肠,那感觉会是怎么样?还要说嘛,肯定赚的盆满钵满。 苏若锦心道,她要是还像前世一样孤家寡人,这下怕是早就搞个小摊子摆过来了,卖卖小烤肠,一个人的小日子也挺惬意啊! 大半个时辰之后,苏言礼从山上下来。 程迎珍连忙问,“阿安怎么样?想家吗?” 苏言礼无奈笑道,“阿珍……”你儿子才离开你视线一个时辰。 程迎珍被夫君看得不好意思,娇嗔一眼,“就是不习惯嘛。” 成婚十一年,孩子生了一堆,这两夫妻还跟新婚小夫妻一样腻歪,苏若锦撇嘴,心道,也不知道将来的夫君能不能有爹的一半。 唉! “阿姐,你叹什么气?”苏三郎歪头问道,“难道你也想大哥了?” “我……”意识到自己才八岁,想什么老公夫君啊,赶紧摇头,“不是,我是看这满街没个空铺子,想在这里弄个早餐店都不行。” 正在腻歪的夫妻二人纷纷看过来,“为啥在这里开铺子?” “你有人手吗?” 苏若锦先回老娘的话:“在这里开个铺子既可照顾大哥,又有钱赚难道不香吗?” 女儿说的好对,程迎珍不懂生意都活络起来。 苏言礼疑惑的等着女儿回话。 “没人可以请啊!”苏若锦笑道,“不管是董妈妈或是二石,手艺都不成问题,余下的就找个能干的帮手,一个早餐铺子,两个人就可以运作,这样既可控成本,人员之间又没拉扯,便于管理,简直不要太好哟。” 丁氏抱着四郎忍不住插了句,“关键得有铺子,是吧?” 苏若锦:…… 对,没错。 大哥在这里读三年呢,不着急,以后经常过来看大哥,说不定就被她碰到了。 她转头:“书同叔,以后你来接大哥,每次都到街上转转,要是有人出租或是卖铺子都告诉我,最好地方不要太大的那种。” 书同当然道:“好。” 送趟大哥,就把生意经拉到这里,苏言礼还是挺佩服女儿的,这孩子天生有经商的脑子,难道是遗传了平江府的苏家人? 想到苏家人,苏言礼一阵烦燥,苏家怕是快要到京城了,这事他还没对妻子儿女讲,不知道即将要到的苏家会是怎么样一种境况? 苏若锦不知道爹这头的家人已来京城,她在家里与杨四娘、薛六娘等人在巷子里疯玩,却被三泰打断了。 “小公子说,虽然有了食方子,但是大量做需要趁手的工具,还麻烦苏二娘子帮忙规整一下。” 苏若锦:……原来火腿肠也不是这么好拿的呀! “绞肉机有了,你们把迷你的往大里做就行啊?” “那往羊肠里灌肉有趁手工具吗?” 当然有! 苏若锦抿抿嘴,没动。 赵澜这家伙可以啊,这么会剥削人吗? 苏若锦很想回一句,我也不会,没有。可一想到她的‘烤香肠大业’,就忍住了这个猴精小郡王。 三泰很客气的向苏言礼、程迎珍夫妻借人,“小公子说了,只要作坊一步入正轨,就不会再来打扰苏二娘子。” 苏言礼刚到京城时,以为权贵不需要经营庶务,只有要权力、封邑或是朝庭俸禄就可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后来在京城待久了才知道,不管多贵的贵族,那怕是皇帝都有私人庶务,否则满足不了日常开支。 赵澜卖女儿的绞肉机、现在又看上腊肠,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还没到‘能被贵人’需要、甚至利用也是一种能力以此感到沾沾自喜的地步。 他微微皱眉,“阿锦她毕竟才八岁,人小,在家里折腾折腾美食就算了,作坊那么大,怕是胜任不了。” 三泰恭敬道,“回苏博士,小的保证苏二娘子只动动口,其它的一概不要她动手或是操心。” 苏言礼还是不想女儿被学生使唤,“阿锦,把流程制作都写给小郡王。” “好。爹。” 三泰:“……”他只好打道回府。 赵澜听了,只轻轻道了声,“知道了。” 三泰悄悄退了下去。 苏言礼本身就不喜攀附权贵,更不会让女儿攀附,每次赵小郡王或是范小公子来时,他从没跟女儿叮嘱过什么,但女儿自觉的不往书房来。 这一点,苏言礼其实很欣慰,果然是他女儿,懂进退,从不要操心。 苏若锦问她爹,“要是小郡王生气了,你怎么办?” 苏言礼思索片刻,“如果他真生气,最多爹带着你们回平江府乡下过田园生活。” 苏若锦还真没想到她爹竟想过这样的退路。 笑道,“好,我们跟爹共同进退。” 第二日下午,被苏言礼父女想像成大恶人的赵澜拿着流程亲自到了苏家。 程迎珍还不知道父女二人昨晚嘀咕了什么,笑着把人迎进正堂。 赵澜客气道,“关于火腿肠,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借博士的书房一用。” 程迎珍看向女儿。 苏若锦点点头:“小郡王请——” 书同连忙沏茶跟进书房,然后站在二娘子身后,一副谨防登徒子的模样。 赵澜:……大可不必。 书同:……你有前科。 赵澜:…… 前段时间,不经过我们二娘子同意就把我们二娘子举高高,现在小巷子里的小屁孩都知道了。 赵澜:…… 双瑞低头,如果细看,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不管是皇宫,还是簪缨豪门,他们小公子不管走到哪里,只有他谨防小娘子扑上来的,还从没遇过小娘子把他当登徒子的。 苏若锦没看到这些眉眼官司,一方面她有些搞不懂一个郡王级别的少年公子为何对庶务这么感兴趣,另一方面她确实想把火腿肠搞出来。 于是,她很配合,把自己画了大半天的手动灌肠器拿出来,“当然,作坊规模大,做的肠多,那么可以把手动改成大型的摇柄式,这样就可以连续不断的灌下去。” 赵澜点点头,“麻烦阿锦把摇柄式也一并画一下。” “行,不过要等两天。” 赵澜又道,“作坊里的人试做了两批,效果不是很好。”他示意双瑞把不良品拿出来。 苏若锦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是灌得太满了,二没把里面的空气用牙签扎掉,三,在煮熟的过程中,不能用大火,应当用小火慢煮,而且不能等水沸腾了再捞出来,那肯定要爆的。” 双瑞一条一条都记下来。 “多谢阿锦,明天我让人重新试下,要是还有不懂的地方,我……” 苏若锦佩服他这种精神,连忙道,“小郡王就不要亲自过来了,你忙你的,我让书同叔送我到你作坊,你找个师傅跟我对接就行了,我手把手的把他们教会。” 再这样三天两头的跑,引得巷子里的闲言碎语,苏若锦没什么,她怕影响家人,索性干脆去一趟他作坊,一步到位。 “那等我把灌肠器与绞肉机弄好,再让人来接你。” “也好。” 事情对接结束,赵澜辞别。 程迎珍感慨,“一个郡王都这么努力,那你说普通人该怎么办?” 苏若锦:…… 老娘感慨的没错,难道这家伙不能承爵,所以现在拼命赚钱娶媳妇? 二月间,天气逐渐回暖,万物萌芽,如冬眠般的事务也开始恢复如常。 花平与沈先生坐在灯下,看四方汇聚过来的消息,“听说乌拉草最近活动频繁,为了去年没搞到的冬战情报而将功赎罪。” “不怕敌人动,就怕敌人不动。” 沈先生撸出一条方案,“消息上说,乌拉草头人为人豪放,心性阔达,很会收拢人心,最近,我们就把目光瞄到这类人身上。” 花平道,“三天后,我会把京城所有这类人的名单送到你这边。” 沈先生点头,“不要担心经费问题,放开手脚干,人手不够,只要可靠都可招来用。” 花平一边点头,一边问,“听说小郡王最近亲自弄作坊赚钱?” 沈先生笑道,“圣上赏的都换成了酒楼、铺子,以后只要酒楼、铺子不倒,我们就不愁没经费。” 花平感叹,“以前还担心小主人,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的,以前还担心探事司名存实亡,没想到以更蓬勃的生命力生长起来。 事情商量完,花平踩着月色回到苏记铺子。 刚要从树上跃下,听到侧门边有人说话,于是便暗暗潜下。 一个二十多岁中等身量男子,局促腼腆,“桂……桂娘子……多……谢你扶我阿娘起来,要不是你,我……怕是失去娘亲了,从此成为一个孤儿了。” 香桂一脸冷漠的回道,“举手之劳,郎君不必放在心,更不必大晚上敲苏记门。” “我……我是看桂娘子一直忙,所……以才……” “天色不早,赶紧走吧。”说完,香桂便关上了门,转身大步回自己住的地方。 门外,年轻人望着门,“真是个好人。”叹完,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花平朝内外各看了眼,面色无澜,如风过无痕一般进了自己房间。 123 被带出门 苏安之去书院上学,虽然他整天在书房里学习,但大家还是感觉到家里空落落的,一时之间,还真不适应。 苏三郎问,“阿姐,长兄不在家,薛五郎也不来了。” 薛昌诚现在是工部从五品员外郎,只差一级就可以把薛五郎直送到国子监,但从去年他为官的情况看,这一级怕是难升罗! 听薛六娘说,薛大人整个正月都在为儿子能进国子监奔走,当然还来找过苏言礼,连亲儿子都没动用关系,苏言礼怎么会给邻居开这个后门。 薛大人临走之前用手指着苏言礼,“苏予之,这么好的关系不用,你到底怎么想的?”清高?值几个钱。 苏言礼淡淡一笑,“能让孩子去不同的地方读读书,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没办法谈了,薛大人直摇头,转身就回家。 薛五郎暂时没地方去,每天晚上吃过晚饭过来请苏言礼帮忙考核当天的学习情况。 薛大人势利,薛五郎资质不错,苏言礼教书育人,没把情绪带到孩子身上,照旧耐心的为孩子分析考核,不急不缓,从从容容。 苏若锦拉着他悄悄问,“你自己想去哪里?” “跟安之一起。” 还真是好朋友,连上学都要在一起。 夜晚廊下灯光朦胧,薛五郎道,“还请阿锦不要怪我阿爹过来叨扰礼叔,他……他也是为我好。” 怪肯定不会怪了,但行事方式不同,苏家与薛家注定只能成为一般邻居了,说不定要不了几年,连邻居都做不了,到那时,还能记得儿时的玩伴吗? 想想,还怪惆怅的。 苏若锦点点头,“只要阿川优秀,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达到彼岸。” 小小娘子,满眼真诚鼓励,薛五郎动容,“多谢阿锦,我一定会努力的。” “加油,我相信你。” 几天后,薛五郎来苏家辞别,“我考进东山书院了。” “恭喜。” 被苏家人温柔笑看着,薛五郎有些腼腆,“以后,我跟安之一道去书院,一道回来,咱们又可以作伴了。” 苏若锦龇牙笑道,“等我给大哥送好吃的,也给你带一份。” 薛五郎嘴一抿道了声好,正要高高兴兴离开,被苏若锦拉住,“正好,你明天过去,帮我带些好吃的给我大哥。” 苏若锦连忙去储藏间,拿了这两天做的鸡蛋糕、小饼干,还有特意为苏大郎捣鼓出来的方便面,“要是你们学习晚肚子饿,就拿这个用热水泡开,放入我弄好的调料包,直接就可垫肚子。” 薛五郎接过拎包,里面塞的满满的,安之有阿锦这个手巧的妹妹真幸福,他真羡慕,真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好妹妹。 苏若锦姐弟送薛五郎到巷子里,笑道,“明天你出门肯定早,我跟阿弟就不去送你了,今天就在这里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川哥川哥,我也祝你前程似锦,万事无忧。” 苏若锦:……这么老气横秋的祝词,这孩子确定是五岁? 薛五郎一字一板小大人般的模样也被苏家姐弟逗笑了,“多谢阿锦、阿甘,我一定会努力的。” 巷子口,黑色马车停下,双瑞引路,阳光下,赵澜一身玄色锦袍,没有多少表情的眉间隐隐透着一丝孤寂,让人看着有种矜贵的颓废感。 巷子里的孩子看到矜贵少年公子又来了,个个好奇的涌去巷子口看他的高头大马,个个发出赞叹声,“这马好威风……” “真高大……” 三个小孩正依依不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感觉众小孩都朝巷子口涌,顺着朝巷子口望过去。 “咦,赵哥哥来了。”苏三郎立马就把眼前要离家的薛五郎给忘了,直跑过去,“赵哥哥……赵哥哥……” 正在伤感的薛五郎:…… 苏若锦也让社牛弟弟给打败了,喊的那么欢干嘛,搞得这家伙好像跟他很熟似的,实际上,人家每次来哪跟他说上什么话,真是……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再怎么吐槽,面上,苏若锦也笑眯眯的假惺惺的迎上两步,“阿锦见过小公子。” 苏若锦学了双瑞的叫法,没叫他引人注目的身份。 薛五郎跟着上前行礼,“薛家五郎见过小……公子。”他学了阿锦的叫法。 赵澜撩了下眼皮,目光落在苏若锦身上,“有空吗?” 开门见山。 “要到中午了,不如吃过饭再去?” 赵澜没吭声。 双瑞悄悄望眼主子,连忙带笑上前:“回苏二娘子,什么都置好了,就等你过去看一眼。” 哦,急的连饭都不蹭了。 苏若锦点点头,“好。”她转身回家跟程迎珍讲了下。 女儿一个人外出,程迎珍肯定不放心,但对方身份高,又经常在家里吃饭,也算熟悉,便在不放心中还是同意了,“早点回来。” “知道了,娘。” 苏若锦稍稍安排了一下家里,让书同与毛丫都跟着。 快要到中午了,阳光强盛,巷子里的孩子们看完大马都被家里的仆从喊回家了,巷子里突然变得静谧的很。 苏若锦在毛丫的托扶上爬上了赵澜的马车,她坐在侧边,毛丫挨着她,对面坐着双瑞,他咧嘴一笑,“二娘子放心,很快就到了。” 赵澜坐主位,距离近,看美少年方便是方便,可他好像夜里做贼去了,一副兴意阑珊、没精打彩的模样。 苏若锦暗暗撇嘴,心道,要不是指着你的名头罩着苏家,还真不想跟中二少年打交道,心累!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 她暗暗松口气,脸上一笑,“到了吗?” 双瑞没回,而是看了眼主子。 (⊙o⊙) 下一刻,三泰揭开帘子,“小公子,苏二娘子,到了。” 苏若锦探头看向外面。 (*@o@*) 这不是丰乐楼吗? 倏一下转头,苏若锦看向赵澜,“小郡王,你这是……” “饿了。”说完,也不管小娘子如何惊讶恼怒,先跳下了马车。 苏若锦:……这中二小子刚才不是说急的嘛,忽悠她匆匆出门,现在又不急了,想干嘛呀? 双瑞与三泰都站在马车门口恭恭敬敬等她,“二娘子,请——” 这家伙…… 苏若锦当然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不就是到酒楼搓一顿嘛,那就吃呗。 亲亲们,还有一更晚上! 124 丰乐楼里的午饭 苏若锦没想到自己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了向往以久的丰乐楼。 站在天下第一名楼门前,苏若锦举头仰望一千多年前那高达五层的繁华大酒楼,仿若穿到了风流、别致、高雅的大宋,太平盛世、文人会聚、歌舞升平。 大胤类宋,也有同样的经历吗?也曾“尚文”吗?让文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一路飙升,连市井街头的小儿也能诵时下文人的名篇佳作吗? 也是皇帝宽厚,臣子敢挑皇威,以文人匠气缔造了一个盛世王朝吗? 苏若锦站在丰乐楼第五层窗口,看向连绵起伏的宏伟建筑群,丰乐楼敢超过皇宫高,她相信这是个与大宋平行的大胤朝。 但, 物极必反,曾经奢靡安逸的享乐生活使大宋的统治者早就忘了安家立命之本,熟不知盛世之下早就如烈火烹油了。那巍峨的皇宫之中,那个高坐龙椅的大胤朝皇帝,他的祖先可也曾说过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唉! 苏若锦转身! 她看皇宫,少年正看她,猝不及防,少年没来得及收回目光。 两人目光相撞。 哎哟!苏若锦吓一大跳。 果然孩子静悄悄就作妖啊! “小郡王……”这是要吓死人啊! 赵澜没有被抓包后的窘迫,他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还朝巍峨的皇宫扫了眼,这才不紧不慢的坐回餐桌。 双瑞笑着上前,“苏二娘子,饭菜已上桌,请——” 第一楼的名菜啊!苏若锦兴奋的忘了请客人,只管高兴的坐下,目光扫向桌上大餐,一眼认出的是生鱼片,没想到大胤朝也有岛国料理。 等等,不对,岛国文化本就学的大唐,听说生鱼片吃多了不好,前世时,苏若锦就不太喜欢,不过此刻,到是证明一个史实,那就是岛国的饮食确实是从唐传过去的,要不然,她怎么在类宋的大胤朝看到跟岛国一样的料理呢? 又转到边上一道菜,似黑非红,很不好看,难道是名菜‘血浆鸭’,光看样子,实在不敢苟同这是第一名楼上的菜肴?可如果没有特色,不可能出现在第一名楼的菜单上吧。 苏若锦忍不住拿起筷子,刚要伸手去夹,意识到主人还没动筷子,龇牙一笑,“小郡王,可以开动了吧!” 赵澜眼皮动了下。 那意思是,想吃就吃。 苏若锦:……尊口这么难开吗?很想给个白眼,心中自劝,算了,别跟中二少年一般见识。 假笑一声,伸筷子夹了一块来尝。 鸭肉咸中带甜,甜中透辛辣,口感酥嫩,烂而不柴,只有醇厚浓郁的鲜香,没有一丝一毫的鸭腥味儿。 难看是真的难看,因为鸭块上完全附着鸭血,血,大家都懂的,刚杀的鸡、鸭血是鲜红的,可稍为一放置或是煮食,如果没有高科技与狠活加持,很快就会氧化,使原本红白的鸭肉变得乌漆抹黑,就跟烧焦了似的。 吃是真的好吃,鸭肉嫩美味鲜,苏若锦连夹三筷才停下,意犹味尽,心道,要是把外观改善一下,会不会更完美呢? 那要怎么改善呢?用什么才能保持这道菜的色泽?除了辣椒,苏若锦想不出什么能炸出红油保证此菜的美观。 可辣椒现在还在遥远的南美洲,怎么才能越过五湖四海到达大胤呢? 算了,想了也白想,苏若锦移到下一道——黄雀鲊。 黄雀是一种鸟,比鹌鹑大不了多少,叫声清脆,样子可爱,咱现代人可能舍不得吃,可大胤朝好像特别喜欢,以前苏言礼在外面回来经常带这类鲊回来,如鹌鹑、黄雀、麻雀等,后来在苏若锦的极度‘嫌弃’下,苏言礼才不往家里带这些,没想到第一名楼菜单上居然也有。 想到可爱的小鸟雀,苏若锦直接放弃不吃这道,移到下道,这……不就是岛国的味噌汤嘛,实锤了,这就是咱老祖宗的东西,早被国人淘汰了,岛国人却还当宝。 下一道,东坡肉,码得整整齐齐,跟麻将块儿似的,红得透亮,色如玛瑙,苏若锦看到它,两眼直发光,这也是她的拿手菜,赶紧尝尝,看看是第一名楼烧的好吃,还是她揉和了现代厨艺的好吃。 软而不烂,肥而不腻,又好看又好吃,功夫与火候都比她高,果然不亏是第一名楼做出的菜,可以,相当可以! 终于有一道小娘子喜欢的菜了,双瑞一直悄悄观察,发现小娘子喜欢的不多,正发愁再点些啥菜端上来时,小娘子要了碗米饭,就着红烧肉的汤汁,一口气干完了碗中的米饭。 双瑞:…… 见小娘子一个生鱼片都没夹,笑着提醒:“小娘子不吃鲙?” “我怕上火。” 双瑞:…… 赵澜抬眼。 苏若锦:“鱼生火,肉生痰,多吃鱼容易上火,多吃鱼生更容易上火,比如红眼、齿肿……” 果然是博士之女,小娘子小小年纪竟然什么都懂,可不就是这样嘛,以前小主人吃这些东西也容易上火,不过开始并不知道,后来经太医诊过才知道。 “那小娘子尝尝这道鲨鱼皮。” “鲨鱼……皮?”苏若锦看向双瑞指的一碗,细细长长如面条,还以为是今天主食呢? 终于有小娘子没吃过的东西,双瑞感知到了小主人突然愉悦的情绪。 双瑞连忙殷勤的把汤碗端到小娘子面前,“鲨鱼皮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做剑、刀鞘,还能做盔甲,当然还可以像这样做羹吃。” 没想大胤朝人这么生猛,居然也杀鲨鱼,苏若锦感觉牙缝冷嗖嗖的,犹豫着不敢吃。 双瑞满脸笑意的期待她动筷子。 她不自觉的看向赵澜,这家伙端起小汤碗优雅的吃着,好像吃的不是海洋中的猛者,而是吃着小溪中的小鱼小虾。 苏若锦低头,看向自己汤碗,都已经做成菜了,那就尝下什么味?鲨鱼皮看着像龙须面,都没有剪断,丝丝缕缕盘在碗里,就跟长寿面似的。 她夹住一头,往嘴里一放,使劲一吸,哧溜哧溜往里钻,真是又嫩又滑又劲道,果真好吃极了! 一定很贵吧!享受完了,苏若锦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些。 正餐吃完,又吃了糖霜玉蜂儿,喝了研膏茶,一桌地道又丰盛的大胤朝名菜,苏若锦今朝算是领略了一把丰乐楼。 125 火腿肠终于烤上啦 吃饱喝足,赵澜才领着苏若锦慢慢下了楼。 明明整个丰乐楼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热闹,但在下楼的过程中,除了偶尔遇到一两个端菜的店小二,竟没一人。 到底是赵小郡王走的专有通道,还是酒楼特意为他清了场,苏若锦不得而知,反正有种闹中取静奢华度日的感觉。 果然还得有钱人呐! 门口马车边,书同与毛丫已经等着了,苏若锦趁毛丫托她上车的间隙小声问道,“吃了吗?”两人没给跟上五楼。 毛丫点头,“在二楼吃的。”说完这句悄悄望了左右,快速小声滴咕了一句,“没二娘子做的好吃。” 苏若锦:…… 怎么说呢?在以烹、烧烤、腌制、凉拌为主的时代,虽然炒、煎、炖等也有,但跟后世比起来,烹任方式还是相对比较单一,就拿刚才的鱼生来说,虽说在后世南方也挺多的,但人们还是不太能接受,有个成语叫‘脍炙人口’,当中的脍就是把不限鱼的肉切细并生吃,咱现代人可能会觉得生肉片又腥又膻,一点儿也不美味,古人可不这么看,从周到大胤朝,人们一直都很喜欢吃脍的。 吃饱喝足,坐上马车,摇摇晃晃,苏若锦迷迷乎乎瞌睡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下,毛丫轻轻拍了她下,她才醒过神,下了马车,到了一处幽静的大宅子。 推开门,穿过小天井,大开间里,摆着一排排案桌,每张桌上不是绞肉机、就是灌肠器,一派忙碌的景象。 赵澜侧脸,看向站在门口的小娘子,“从哪边开始?” 作坊还挺有规模,苏若锦觉得她的烤火腿肠大业有望,开心一笑,“从选肉开始。” 一个管事中年男得到双瑞的暗示,连忙上前领人去切肉区域,一边走,苏若锦一边问,“你们这边的淀粉用什么作物做的? 在天潢贵胄前,管事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双瑞催促:“苏二娘子让你说你就说。” “是是!”贵人身边的管事不耐烦,吓得中年男连忙小心翼翼的回话,“回苏小娘子,有小麦、红豆、绿豆等。” 苏若锦点点头,没办法,这个时候还没土豆、红署、玉米,只能先用这些了。 苏若锦从切肉、拌料到把这些放到绞肉机绞成细肉泥一直到煮出后再放到封闭的高温蒸抽里杀菌,放在晾架上晾凉,最后放置到冰窖里储存。 在这个环节中,不管高温蒸抽如何高温,跟后世的高温箱杀菌是不能比的,所以她把保质期缩短,“夏天从冰窖里拿出来不要超过十日,冬天不要超过一个月。” 不管苏若锦说什么,管事只管点头。 也只有小郡王这样的人才能弄到类似于冷库的冰窖,这也是苏若锦为何没把小小的火腿肠想简单的原因,腊肠比火腿肠少了煮与杀菌的流程,只需要灌好后放在架子上风干即可,风干的食材可以储存很久。 一整个下午,赵澜都陪在苏若锦身边,默默的看她指导仆工,讲解各处要注意的细节。 苏若锦赶过他,可人家就要站在边上,好像不站在边上监工她就不用心似的,行吧,这是你的地盘,你想干嘛就干嘛,她该干嘛干嘛。 等从作坊出来时,天已黑了。 双瑞让人把下午做出的一批火腿肠都给了苏若锦。 苏若锦:……好像有小几千根吧。 “免费?” 小娘子两眼发光一副财迷的样子,赵澜压下微抿的嘴角,“嗯!” “哇!”苏若锦高兴的就差跳起来,“多谢小郡王,我现在就要回苏记铺子,马上上新。”她真是迫不急待了。 双瑞刚想说晚饭安排好了,主人一个眼色,立即让三泰备车。 回去的路程,苏若锦的心跟要飞起一样,恨不得一步就到苏记,一路偷笑个不停。 当然,只有苏若锦自己认为在偷笑,实际上,车厢里,不管是赵澜、双瑞、毛丫,三人都看着她笑了一路。 这个所谓的火腿肠真让二娘子这么高兴? 傻乐的苏若锦,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伸手就拿了小食盒中单独准备的火腿肠,张嘴就咬一口,哇,这可是没有添加剂纯天然火腿肠,太好吃了。 乐得嘴里塞着火腿肠还不忘提醒赵澜:“小郡王拿着吃啊!”这可是小吃中的王者啊! 赵澜还真听她的,伸手拿了一根,跟她一样吃起来。 苏若锦实在吃的太欢了,又让双瑞与毛丫吃。 二人都朝赵澜小心翼翼望了眼,明明在毛丫眼里,小郡王什么都没表示,但双瑞就是看懂了他小主人,伸手拿了一个先递给毛丫,然后他才给自己拿了一个。 加了淀粉的火腿肠再与肥瘦相间的猪肉相结合,配上各种作料、香料,咬在嘴里,q弹有嚼劲,不要太美味哟,双瑞吃的眉毛就差飞了。 “还是小娘子指导过的好吃。”虽然作坊按小娘子的配方做了,但味道不如小娘子亲自指导过的好吃,难怪小郡王一直坚持要把小娘子带到作坊里,果然不一样。 马车很快到了苏记,苏若锦兴奋的就要跳下马车,心大人小的她差点摔到,毛丫刚要去拉,被赵澜快手一步,拉住了。 “别急。”他眉头一皱,自己先跳下了马车。 苏若锦被少年公子严肃的脸吓住了,顿在马车上没敢动。 赵澜站在车门前,伸手,“过来。” 呃…… 苏若锦迷迷乎乎就张开了臂膀朝他挪过来。 少年公子长臂一伸就叉住了小娘子的双腋,把她抱了下来。 一直到站在地上,苏若锦还有些恍乎,赵小郡王什么时候这么有哥哥风范了? 董妈妈见小娘子来了,连忙迎出来,“二娘子……” 苏若锦瞬间从迷乎中回神,连忙笑着绕到烧烤摊前,“大石哥,桂姨,有竹签吗?” “有。”香桂连忙抓了一把竹签递过来。 苏若锦让毛丫接住,她站到香桂的烧烤炉前,“明天我让人打专门烤火腿肠的烧烤架,今天就先将就一下。” 书同把两大筐火腿肠搬过来,苏若锦带着香桂他们赶紧先烤上。 几分钟后苏若锦把烤好的第一个拿给了还没走的赵澜,“小公子,你尝尝?” 亲亲们,还有一章晚上哈!!! 126 史二讨生意 闻着香味,烧烤摊前已经围了很多人,谁都没见过火腿肠,个个好奇的很,有贵人在,众人没敢喧哗,静静的看着如仙人般的小公子吃火腿肠。 赵澜接过火腿肠,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咬上一口,没烤的味道就已经很好,烤过的更美味,冒着热气,甚至一个不小心能烫着舌头,但是咬断的一瞬间,那种热乎、劲道妙不可言,根本停不下来。 锦衣华服,高雅翩然的少年贵公子站在一街烟火之中,唇畔带笑,隔着烧烤烟火朝苏若锦挥了下手中空竹签。 少年矜贵、小摊嘈杂。 明明如此不搭,于喧嚣热闹中,苏若锦没想到会在这一刻看到厌世中二少年的笑容,像是头顶乌云散去月亮洒下来的光芒,这一刻少年郡王惊艳了众生。 天啊!小小年纪就魅惑众生,长大还得了。 苏若锦暗暗吸口气,收起眼中惊艳,赶紧给免费的超级模特送上热乎乎的烤肠,“小公子,请慢用。” 赵澜伸手接过,并不食用,而是朝小娘子微微一颔首,“烤肠很好吃,多谢款待,改日再会。”转身翩然而去。 怎么感觉十三岁少年好像一下子褪去了满身戾气,变得清朗温润。 苏若锦:怎么有种像我爹的感觉。 书同等人:难道跟大人学习久了,行为举止怎么这么像大人? 小贵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不知谁叫了声,“给我来十串烤肠……” “给我来二十串……” …… 反应过来的围观群众,突然蜂涌堵上来,“我喊的,给我……” 烧烤摊差点被挤翻了,幸好花平及时出现,力挽狂澜,挡住了拥堵的人群,在他的维持下,众人排队,香肠限量供应,保证大家都能尝到。 没一会儿,两大筐火腿肠就被卖光了。 大石站在摊子前朝众人喊道,“每天晚上限量供应,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如前年冬天的糖葫芦一般,火腿肠似风一般席卷了汴京城,成为汴京城最流行的小吃,模仿的……寻找货源的……每个想做这门生意的人都绞尽脑汁各种搞。 模仿的人发现,不管是猪小肠还是羊小肠,各式宰杀铺子里的肠早被人订走了,他们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材料灌肠,转头就去寻找货源,一打听,居然是平阳郡王的庶务,这谁人敢动呀!眼睁睁的看别人赚钱一点办法也没有。 生意火爆程度,苏若锦有想过,毕竟后世香肠小吃受欢迎程度在那摆着,但生意火爆到赵小郡王在几个地方建大作坊,才勉强让流行风慢慢减下来的现象,她还是没料到。 她暗自庆幸,幸好没有自己搞,以苏家的能力根本压不住啊! 山楂片生意淡了,史二又厚着脸皮找到苏若锦:“小东家,这一冬一春,我生意做的怎么样,为人又怎么样,你该看清了吧?” 确实看清楚了,生意能力一般般,为人还算可以,用一句俗语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书同听不懂,“什么意思?” “鸡肋。” 书同听的一头黑线,同情的撇了下嘴,“可大人好像对他印象不错,你要是不给点小生意给他做,估计又要烦大人。” 这样吗? 书同点头:“肯定的。” 苏若锦想想还真是。 书同盯着小娘子,等她开口,结果半天没等到,“就这样没了?” “是啊。” 书同嘴一撇,“反正京城里模仿的已经很多了,倒不如给史二郎想个办法找个地方卖烤肠。” 什么办法?苏若锦心道她又不是散财童子,哪有那么多办法可想。 刚想怎么忿书同叔,脑子里就跳出个主意,“要不,让他到东山书院山脚下的小街上支个摊子卖烤肠?” 书同跟自己得了这个生意一样,连忙替史二应下。 “书同叔,你这么殷勤,不会是收了史家什么好处吧?” 书同使劲摇头,“怎么可能,就是觉得他在京外照顾过……” 丁氏讲过史二一直以香客的身份照顾她之事,为人还算地道,苏若锦终于点头,“明天小郡王的人过来送烤肠,让他们每次多带二百根过来,让他拿去书院山脚下卖吧,顺便留意我哥哥在书院的情况。” 第二日史二知道可以到书院山脚下卖烤肠,高兴的原地直蹦,“正好家里地方小,老娘叫我们兄弟谁搬出去,这下就我了,我带婆娘去山脚下租个房子,顺便卖烤肠。”想想那小日子,肯定美滋滋。 史二欢天喜地的拎走了二百根火腿肠,等要出铺子门时,苏记铺子里的仆人雇工都忙得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犹犹豫豫很久又回到苏若锦面前。 “史二叔有事?” 史二一脸难开口的模样。 书同脸一板:“史二,不要不知足啊,能拿到这……” “不是……我绝对不是嫌火腿肠少,而是……而是我有个六弟,小时候从墙上摔下来,腿摔瘸了,在家里天天被兄弟姐妹嫌弃,人被作贱的要命,怕是活不过两年,我看你们串蔬菜、香肠人手紧,我弟弟腿虽瘸,但坐着串菜串肠还是没问题的。” 苏若锦主仆相视一眼,遇到困难之人,他们有本能的同情心,但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滥同情要不得。 史二到底在街面上混过,马上明白苏家主仆的顾虑,“你们放心,腿虽瘸,不妨碍日常生活,我替弟弟跟你们保证,只要一日两餐,有个杂物间让他容身就行,其余的一概不要。” 烤串都是从范夫人作坊里拿出来串好的现成的,但大部分以肉类为主,苏若锦另加了蔬菜,像韭菜茄子莲藕等,铺子里还真需要一个串蔬菜的。 苏若锦考虑了下,“行,你带过来让我看看,只要人干净,手快,工钱虽不多,但还是有的。” “那……”史二还是希望弟弟从家里搬出来不要再受家里人气了,否则挣的钱估计也被家人抢走,还是要被作贱死。 苏记铺子想腾个地方给人住还是可以:“还是那句话,我先看看人。” “行,行。”不管怎么样,小东家能松口,就是看到希望了,史二赶紧跑回去接老六。 127 抓住了机会 史二跑了,花平来了。 苏若锦笑道,“难得啊,花叔,大白天能看到你。” 花平一身懒散劲儿,进了账房,找个椅子就歪坐上去,好像浑身没骨头似的,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感觉,听到小娘子调侃,也不回嘴。 苏若锦皱起眉,“花叔,不会吧!” 花平冷哼一声,“本人童子身。” 书同黑脸,斥花小弟没个正形,“二娘子还小呢。”别乱说。 苏若锦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刚要说什么,被书同的话提醒,小小年纪确实不应该懂这些,于是耸耸肩,“那你一天到晚忙什么?赌钱?” “偶尔在街头跟小混混们玩几把,算不算?”花平有问必答,“高兴就输几个钱给他们,不高兴赢光他们的钱。” 嘿,这欠揍的嚣张劲儿。 “那你这是赚外块存钱娶媳妇?” 花平听到这话,双眼突然有了光,咧嘴一笑,一副被你猜中了的模样。 “真的假的?”苏若锦不信,“看上谁了?存了多少?” 花平倒也不隐瞒:“有趣的小娘子还没找到,但钱确实存了些。” 没想到花平叔对妻子还挺有要求,“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苏若锦竖起大拇指,“支持你。” 门外,香桂正准备进来回事情,听到花平的回话,又转身悄悄离开了。 回到工房,大石笑道,“表姐,跟小东家讲了吧。” 香桂没吭声。 大石一愣,“你没说?” 香桂坐下,默不作声的串串忙碌。 大石朝妻子看了眼,示意她去账房讲一声。 山荷摇了摇头,示意男人别多管闲事。 大石便叹口气继续忙碌。 快要到中午,前面早饭档口关了,董妈妈进来忙中饭,二石收拾家伙什,她进厨房看到香桂在账房门口站了一下又回来,思索片刻便转身去账房。 苏若锦看到她便笑着打招呼,“董妈妈!” 一摊子事情要忙,董妈妈也没把花平当外人,直接道,“这段时间,附近巷子一个后生经常过来找香桂,香桂不理他,他就蹲在铺子对面,我们忙时就过来搭把手,要是我们表示出嫌弃不让他帮,他又默默蹲回对面墙角,只是看到香桂便傻笑。” 苏若锦眉心一拢,“桂姨什么态度?” 董妈妈瞧了眼花平,“怕是看不上。” 与俊俏的花平相比,那男子个头不大,也不胖,但身子宽,不管是长相还是身量都显得很方,入不了经常看到美男子的苏家仆从眼。 “看我干什么?” 董妈妈一笑,“没什么。” 花平道,“要是影响苏记生意,我自会把人拎走。” 董妈妈叹道,“香桂肯定看不上,那就拎走吧!” “行,我知道了。” 没想到香桂还有烂桃花了,苏若锦没当回事的笑笑,跟花平东扯西拉的说了会闲话,董妈妈的午饭烧好了,他们便过去吃饭。 饭菜刚端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吃,史二带着他妻子、弟弟到了店铺门口,看到他们吃饭,连忙要避开,苏若锦示意书同把三人叫了进来。 什么话也不问,先让董妈妈给他们一人打了一份工作餐。 史二受宠若惊,高兴的直道谢,拿起筷子就扒饭,吃的呼啦呼啦。 史二媳妇方脸大手,看到丰盛有肉的饭菜,拿着筷子,好像饭菜不好吃似的,一直低着头,半天拔一筷子。 史二弟弟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拿筷子,但拿筷子的手一直哆索,半天也没吃到嘴里。 苏记里的人都当没看到三人各异的表现。 苏若锦一边吃一边留意要来打工的史二弟弟,不知是不是她说了要干净的,二十左右的小伙子穿了一身新麻布衣,看起来挺干净。 她特意去看了他的手指甲,一双手糙得不似二十岁的年轻人,看样子是干活过度造成的,再看看指甲,秃秃的,没藏污纳垢,再看看头发,虽没苏家仆人这么干净整齐,还算看得过去。 对于干餐饮,这般模样算过得去。 苏若锦最后看了他的腿,进来时,是自己拄着拐棍过来的,也就是说能正常打理自己的生活,那就给他个机会,先试用一个月看看。 直到苏记里的人都吃过,董妈妈跟香桂收拾碗筷,不管是饭碗还是菜盘,史二媳妇都没动几筷子,董妈妈忍着不快问道,“大嫂子嫌饭菜不好吃?” 一直绷着冷脸的史二媳妇突然就捂嘴,双肩一耸一耸的。 这是哭了。 史二连嘴都没心情抹干净,蹲到一边,愁眉苦脸。 “这是做什么?”董妈妈不高兴,“我们这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来纳晦气的。” “对不起……对不起……”史二媳妇突然失态,小心翼翼的向董妈妈直道歉。 苏若锦算是看出几分了,“史二叔,你家下顿接不住上顿?” 被小东家道破,史二倒不难堪了,点点头,“我娘生了十一个,到年纪成家的又生了一堆孙子孙女,住在五间破旧的小院里,挤的连身子都转不开,京城的活计难寻,不要说女人能像董妈妈们有事做了,就连家中的男人隔三差五都找不到活做。” 这两年要不是自己运道好还能挣几个钱,家里怕早就出去要饭了。 如果说三年前,苏若锦家是京城小官吏的最低层,那史二家便是京城老百姓的最低层,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 苏若锦看向一直舍不得吃饭菜的史二媳妇,“你做饭的手艺怎么样?” 难过不能自拨的史二媳妇听到这话,茫然的抬起头,不知道长得玉雪精贵的小娘子为何突然问这个。 史二却是秒懂,“我家婆娘做面食还可以,小东家,要是你教教她做小笼包子,在书院山脚下卖肯定生意不错。” 就凭卖山楂片的情况,苏若锦是不太相信的,但她愿意给过来讨生意的史二两口子一个机会,“生意好不好是一说,但不管是做包子还是做生意,我的要求就是实诚,不要偷工减料耍花头,以实诚赢口碑,让生意长久。” 主家愿意苦口婆心教你怎么做,这就是愿意给你机会,史二做生意虽然一般般,但他抓住了这样难得的机遇,拍心口保证,“肯定牢记二娘子的话,如果做不到,让我变成穷光蛋。” 苏若锦点点头,“桂姨,看看饭菜有没有剩的,给史二婶盛好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史二媳妇扑嗵一声就跪下,“小娘子的大恩大德,我苗二翠愿做牛做马回报。” 苏若锦让史二赶紧把他媳妇拉起,“不要对我做什么回报,你们自己经营好铺子,把小家经营好就行。” 史二在街面混了很久,小东家话一出,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双眼一亮,按下心头的激动,赶紧问弟弟,“小东家,你看……” 史小六比花平还瘦,但没花平精神劲,脸色腊黄,一看就是饥饿形成的营养不良。 “先试用一个月,如果手麻利、人品没问题就留在铺子做帮工。” “阿六,听到了吧,快来给小东家磕个头。” 史小六一听有饭吃,哪有不激动的,扔掉拄棍就要往地上扑,吓得苏若锦连忙让花平把他拉住,本来就瘸了一条腿,再跪坏一条,这辈子怕要她养着了。 小娘子无语望天的样子,让史小六羞的满脸通红,腊黄的脸终于有血色一回。 苏若锦朝他摆摆手,“先把饭吃了。”看了一眼饭菜,她叫道,“桂姨,给史六叔热下。” “不要浪费柴禾了,这样就很好……很好……”说着瘸着腿就要回到饭桌前拿筷子吃饭。 香桂过来,从他手中夺了去,“想在这里做,就要听话。”说罢,端走饭去热。 大小伙又一阵窘迫。 让史二媳妇、史小六吃饱喝足后,苏若锦才安排接下来的事,史二不着急去卖火腿肠了,先让苗二翠跟董妈妈学做早餐手艺,能学会几样算几样,就看她本事。 又让二石给史小六收拾一间小屋子让他住进来,暂时只提供吃住没工钱,只要不嫌弃他瘸腿,能让他活下去,史小六什么都愿意干。 安排好,让他们各自该干嘛干嘛去。 花平没好声没好气的说,“瘸腿都收,你这里要变慈善局啊!” 大胤朝有收弃婴、年老失怙者的慈善局。 苏若锦也知道自己一时心软,无奈的笑笑,“只怪史二叔会抓住机会。” 回家收拾东西的史二,在路上,对史小六说道,“大哥推你,我没接住的罪过算是弥补了,小六,你可不要再恨我了。” 史小六道,“我没恨过任何人。” 像他们这样的人,周围意外死去的也很多,恨什么呢?能多活一天就多看一天太阳,没什么不好。 史二高兴的望天,自从遇到苏博士,他的命就转好了,从此苏家就是他的贵人。 不过,头一转,史二脸色就变了,对媳妇六弟说道,“等会回家,你们都得听我的,只有这样,才能从这死潭子里爬出来过好日子懂吗?” 苗二翠望了眼男人,点点头,当然希望能成。 史二在苏家人面前办事可靠,一副老实厚道的模样,可是一踏进史家破旧的院子,那副贼脸比最肮脏的窑里人还令人生恶。 史家人看到他就避三尺。 “史老二,你不是说要搬出的嘛,还回来干嘛?” 晚上还有一更,亲亲们! 128 董妈妈讲故事 想在泥潭里不被拖死,那就要让人避之不及,这就是史二在最底层摸出的生存规则,只要史家人都厌恶他,他想拿多少钱回来就拿多少,跟恩赐一般,没人敢置喙,甚至拿了他的钱,还希望他早早死在外面不要回来。 所以当史二提出分家不要一砖一瓦净身出户时,史家个个跪地谢老天。 没有财产纠纷,分家之事很快分割清爽,从此以后,除了逢年过节孝敬爹娘外,不到生老病死摊份子,史老二将不再往家中拿钱,从此顶门立户自成一家。 史二去文山街寻租房时,苗二翠便在董妈妈手下学做早食,除了肠粉用的澄粉技术保秘外,其它能教给她的都教给她了,包括如何让小笼包拥有充盈的汤汁。 一边干活,一边看似很随意的讲故事给她听,“话说以前有两个地主,一个辛辛苦苦扣扣搜搜一辈子,到临死时攒了几千两银子全都传给了儿子,他想有这么多银子,他儿子一辈子肯定过的比他舒服,老地主死后,他儿子的确过的比他舒服,可这种舒服只有几年光景,没有老地主约束,小地主花天酒地、赌吃嫖窑,很快就把几千两花光了,从此成了食不裹腹的穷光蛋; 而另一个地主呢?他在世时,该吃吃,该花花,到死时,除了一座小院子,就教给了儿子刨地种庄稼的本事,人们都以为小地主没财产继承,以后的日子肯定很苦,结果三五年光景,小地主不仅在老爹留下的一块土地上种满粮食,自己另外还买了很多田,竟成了那一带有名的大地主。” 苗二翠跟董妈妈学手艺有十天多了,从没听她讲过什么故事,突然到学小笼包时她就讲了,为什么呢?她想不通,晚上放工才问自家男人,“二郎,你说董妈妈说这个故事什么意思?” “小笼包?” 苗二翠点头。 史二常在街面上走,听人八卦过苏记小笼包里的汤水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竟是一道秘方,“那我明白了。” 苗二翠没听明白,只是感慨叹道,“谁能想到小笼包里的汤汁竟是猪皮煮的汤冻。” “小东家这是敲打我们。” “怎么敲?” 史二回道:“让我们别把秘方卖了,就算卖到大价钱,这些横财也会很快花光,但秘方不卖,我们一直做着,钱财就像细水一样长流,能保我们一生不愁吃喝。” “天啊,国子监夫子仆从都跟别人家不一样,警告个事情都这么拐弯抹角。 史二冷回道,“真敢把这个秘方卖了,这京城恐怕就没有史二一家五口了。” 苗二翠听的发一身冷汗,“这……这么严重吗?” 史二点头,也警告妻子,“后厨重地,以后也跟东家一样严格把关。千万别让人随意进入,就连儿子女儿也要小心,不要让他们知道,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把秘方泄露了。 半个月时间,史二终于找到房子,可这房子几乎就在街尾,很偏,史二请苏若锦帮他想想办法,既要省钱,又要位置好。 苏若锦白他眼,“你当我是许愿池啊,跟它说什么就能实现啊!” 啊……怎么跟许愿池搭上了,史二一脸不解,“要是在门口摆摊,怕是没人过来买。” 129 小师妹 苏若锦更是翻白眼,“史二叔,你是不是赖上我了?” 史二:…… 赖肯定是没赖的,但抱大腿算不算? 不管是出于本能还是天分,史二在如泥潭的史家挣扎而出,但正如苏若锦对他的品评,做生意资质一般般,如果受环境逼迫,他的资质还能往上爬爬。 这不,有了苏二娘这样和善又有脑子的小东家,史二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脑子都不用了,习惯性的就来问小东家怎么办? 明明三十多岁,却像个孩子一样,一脸讨好的望着她,苏若锦摇摇头,“史二叔,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生意也一样,也要靠自己动脑筋。” “我……你……也说了,我做生意的头脑一般般,能不能像鲁家那样,咱两家分成,我负责出力,你给我出主意?” “给你独自拿钱的机会都不要?”苏若锦倒是感觉奇怪了。 在苏若锦面前,史二向来没有虚话:“我……我没那本事。” 苏若锦没看上史二做生意的能力,没要钱就把早食手艺让他婆娘学去,还让董妈妈给她讲了个故事,就是让他们两口子好好经营生意把日子过起来,没想到史二倒是有自知自明,非要抱苏家大腿。 虽然这个大腿也是借着小郡王与范大人得来的,但那也是大腿啊! 最后,苏若锦同意了史二家用苏记招牌,算是苏家的加盟店,三七分成,苏家三,史家七。 谈好后,苏若锦想了想,史二的资质就这样了,那孩子呢? 于是便问道:“你最大的孩子多大?” 史二连忙道:“已经十六了。” “识字算账会吗?” 史二摇头,连饭都吃不上,那有钱学这些。 “你有几个孩子?” “婆娘怀了五、六个,只存活三个男娃,老二今年十二,老三七岁。” 古人没有避孕措施,几个孩子年龄相差这么大,看来中间有夭折的孩子,活着的孩子都是男娃,难道女娃……不知想到了什么,苏若锦头皮一阵发麻,眼神很不善的望着史二。 史二像是看懂了小娘子的眼神,连忙保证,“有的是在我婆娘肚子里就没了的,有的是没满月就没了的,真没像别人那样溺过女娃。” 苏若锦冷哼一声,“最好说的都是真的,要是让我知道你重男轻女伤害女娃不会跟你合作的。” “不会的,不会的……” 史二当然跟当下人一样重男轻女,但他没怎么心虚,有两个确实在肚子里就流掉了,还有一个生出来是女娃子,但不是史二两口子作贱死的,是他母亲史张氏,孩子在月子里被她偷出来溺死了,为这她婆娘哭的差点瞎了眼。 既然是加盟,苏若锦便让书同叔带她出城去文山街看史二口中不像样子的小院,看怎么安置早饭摊子,顺便做了零食带去书院给哥哥吃,程迎珍还让女儿带了换洗衣裳,“把脏的带回来了。” 带衣裳,苏若锦同意,但把脏衣服带回来,就算家里有仆从,她也不会干这事,让苏大郎去东山书院,其中一条就是让他独立自理的。 苏大郎是要走仕途的,官场浮沉,人生那能没个起伏,一旦陷入到逆境中,如果没了仆从,他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还怎么有机会东山再起。 苏若锦嘴上答应,心里想绝对不会带回来。 二月春风似剪刀,书同驾着骡车带小主人去东山文山街,史二带着三儿子跟在车上,三个男娃个个长得又瘦又黑,看到苏若锦,不是害羞低点头,就是好奇盯着望。 毛丫朝那个最小的男娃子瞪了眼,“别乱看。” 七岁的史三郎史宝祥龇牙咧嘴直笑,“小娘子好看。” 苏若锦:…… 为了看看史家三个儿子怎么样,她让史二把他们带上,没想到史小三居然是个熊孩子,那玩劣的性子着实让她不喜。 史二家的老大低着脸,虽没表现出什么,苏若锦却能感知到这孩子一身阴气沉沉,好像躲在墙嘎啦里偷窥的问题少年一样,让她犯怵。 最正常的大概是史二家的老二,既不低头,也不像史小三没规矩双眼乱瞟,偶尔遇到苏若锦的目光,微微一笑,很坦然,还行吧。 原本想与史家三个孩子聊聊的,却不如史二给人舒服的感觉,她一下失去与他们打交道的兴致。 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到东山文山街,还有几天就要到三月,中午时分,太阳高照,温暖和熏,一行人走在不宽的街道上。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挑担的,拎篮子的……各式小贩穿梭在人群中叫卖,很是热闹。 两边铺子,高矮不一,除了一座两层酒楼还像样外,其它铺子门脸都不大,胜在干净,大概是因为做书院学生的生意吧。 半刻多钟才走到街尾,看到史二租的小院,三间屋子,要不是有个破败的围墙,根本称不上小院。 此刻,苏若锦明白了,史二不是向她讨主意,而是向她讨钱,把这破三间整好,还真要花上大几两银子,这还是最基本的补修。 史家,除了史二穿得还算体面,不管是史二妻子还是他三个儿子都营养不良灰败颓丧,一看就在穷困潦倒中挣扎,那有钱搞这个。 苏若锦问:“小院租金多少?” “三百文。” 价格还算可以,可是…… 苏若锦眉头皱的死死的,她不想租,她想买。 “见过房东吗?” 史二点头,“见过,是下面村子里的,听说这院子是他祖父的,后来家道败落,他们搬到乡下,把这个小院出租,一年靠收点租金过活。” 苏若锦想见见人,“你去找牙人,把房东带过来,我想见见他,跟他谈谈修补房子之事。”实际想买,但她不露底。 “哎,好哩!”小东家出手,不要史二操心,他高兴的很,一蹦三跳跑去找牙人。 史宝相从没见过这么笑脸常开一看就和气的老子,从没跟老子出来过,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老子有两副面孔。 他低头冷笑一声,女娃像仙女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他老子耍的团团转。 史宝贵微微抿嘴,自从出了家门,一路跟着爹,就发现爹跟换了个人似的,根本不是在家里对他们恶言相向的那个男人。 只有史宝祥好像什么也没发觉,他一路傻乐,一直笑嘻嘻的跟在苏若锦身后,要不是毛丫拦着,他都能贴到小娘子身边,小娘子真的好香啊! 书同一路忍着史二家的三个孩子,心里一直埋怨小娘子为何把他们三个带出来,跟三只苍蝇似的,令人作呕。 史二家三个男孩真令人不舒服,苏若锦也后悔,他对史家的加盟店真不抱什么希望,可既然答应,先尽力吧! 一路颠簸而来,早就饿了。 苏若锦让书同叔找个地方吃饭,书同一路走一路看,毕竟是开在书院周边,这条街上的铺子挺干净,便找了个中等食肆,正准备进去。 双瑞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小娘子——”双手作揖,有礼的很。 苏若锦一直板着的小脸突然绽开,笑着问道,“双管事,你怎么在这里?” 小主人查到辽夏人踪迹,到这边打探情况,花平也在,不过此时,他已经悄悄躲开了。 他指着街对面二层酒楼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家公子过来拜访友人,正在楼上吃饭,看到二娘子,让你过去一道吃。” 苏若锦想要拒绝的,可一想到要跟史家三个男孩一起吃饭,心里有点不得劲,不是她嫌弃穷人什么的,真是这三个男孩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不太想跟他们一道吃饭。 于是顺水推舟,点点头同意,让书同带着三个男孩在食肆里吃,“挑好的点。” 书同点头,“我心里有数。” 双瑞朝书同笑笑,把苏若锦主仆带走了。 史小三还想跟过去,被双瑞身后的护卫伸刀拦住,朝他一瞪眼,他吓得后退几步。 也不知两个护卫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史小三吓得脸一下子唰白唰白的。 大的两个也惊的直朝墙根避。 书同面上不动声色,暗自鄙夷嗤声,真白瞎他同情了史二,不情愿的带着三人进食肆吃饭。 二楼,苏若锦坐在小郡王对面。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苏若锦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看到赵澜会觉得亲切,“好巧啊,小郡王!” 还真是好巧。 赵澜还是那副二世祖的模样,“你到这里干什么?”一副你不在闺房呆着,跑出来干嘛? 苏若锦:……小郡王你真这么欠揍嘛。 她忽略二世祖的口气,笑嗨嗨道,“想买个铺子卖早饭,也算在这里照应一下我大哥。” “你大哥是谁?” 突然有人开口,苏若锦吓一跳,转身朝门口看过去,一年轻公子弹着手上的水汽进来。 大概是去更衣了。 苏若锦望向赵澜。 “东山书院最年轻的夫子,也姓苏,苏向珩。” 哦,刚才双瑞说了,小郡王是来会友的。 “苏公子你好。”苏若锦起身,转过来,福了一礼:“我大哥叫苏安之。” 苏向珩充满探究的双眼顿时了然:“原来你是国子监苏博士之女。” “正是家父。” 原来是子瑾的小师妹。 130 生气 苏向珩笑呵呵的坐回原位,“小娘子……” “大家都叫我阿锦。” 苏向珩朝赵澜看了眼,“哦,阿锦是来看安之?”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不来看亲哥哥,难道追师哥?小娘子七、八岁吧,这么小就追少年美郡王跑?这么小就锁定夫君人选,很不一般啊! 眼看对方眼中冒出熊熊的八卦之火,苏若锦暗翻白眼,东山书院最年轻的夫子也这么无聊? “苏叔,我是来看哥哥的,还带了好多好吃的。” 一听吃的,苏向珩双眼一亮,“在哪里?” 苏若锦看了眼毛丫。 毛丫上前一步,手里拎着个大背包。 苏向珩突然热情的很,“冷墨,赶紧给小娘子拿着,多重啊!” 冷墨:……他家主人这是想半路拦截啊! “拿呀!” 冷墨只得从毛丫手里夺过背包。 毛丫听出官司了,当然不会撒手,可对方身手比她好,没两下背包就被夺了过去。 “二娘子……” 苏若锦:……连毛丫都听懂了,她怎么会没听懂。 小嘴一鼓,朝赵澜叫道,“小郡王……”你的朋友怎么这样? 赵澜一副谁让你显摆好吃的,他可是你大哥夫子,我也无能为力的样子。 真是欠揍的,苏若锦气死了,难道让她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我是来买铺子做生意的?’ 这地没办法呆了,她气鼓鼓的从椅子上滑下来,两只小脚踩的咚咚响,一副我要回家告状的小模样,惹得赵澜用力压住翘起的嘴角,桌底下,伸脚踢了姓苏的一脚,示意他赶紧把零食包还给小娘子。 还真把小娘子惹急眼了,苏向珩一面感觉好笑,一边连忙招手,“给你……给你……” 毛丫连忙伸手接过冷墨递过来的包,转身就跟上自家小主子。 拿到包,苏若锦也没停,她一个小屁孩跟两位公子哥没啥可说的,不如到楼下大堂里点上菜吃个痛快。 赵澜没想到苏若锦真生气了,包还给她,也不肯留下,快速起身,身高腿长,三两下就追到门口,伸手就拉住小娘子胳膊,“吃完再走。” “气饱了。” 苏若锦本就不太喜欢这个二世祖,要不是更不喜欢史二家的三个孩子,刚才都不会跟双瑞上来。 “苏夫子……”跟你开玩笑。 “哼!” 苏若锦目光依次扫过二人,甜糯软萌的小脸冷冷的,伸手推开赵澜拉她胳膊的手,这个在家里被人宠惯了的小娘子一言不发,咚咚下楼了。 小娘子很快消失在楼梯口,赵澜转身进了包间,坐回位子。 苏向珩见赵澜刚才还不错的脸色随着苏言礼女儿离开变得阴郁,笑容变得尴尬,“瑾之,我看她玉雪可爱,忍不住逗她两句,没……关系吧!” “吃吧!”赵澜抬眼:“对苏安之的学习上上心。” “这个你放心,先不说你跟苏言礼的面子,单单就苏安之来说,他的天赋、努力都值得一个夫子对他尽心。” “嗯。”赵澜懒懒的回应了下。 赵瑾之兴意阑珊,苏向珩再次抱歉,“对不住,得罪你的小客人了。” 赵澜垂眼,苏博士女儿本就不太喜欢他,不过找个借口顺势溜了而已。 大堂里,苏若锦点了三菜一汤,让毛丫坐下,“赶紧吃饱,等会还有生意要谈。” 毛丫点点头,坐到侧边,一边帮小主人布菜,一边抽空自己吃几口。 131 送铺子 吃饱喝足,主仆二人出了东山酒楼,苏若锦打算在等房东的时间里把零食送给哥哥,结果一出门,便看到黑色马车外站着赵苏二人。 双瑞带着笑脸上前,“二娘子,是不是要去山上送东西?” 这还要说嘛!目光与赵澜遇上,他那厌世中二脸竟冲她淡淡一笑。 苏若锦:…… 赵澜朝她走过来。 毛丫见小主人站着不动,下意识护紧她。 赵澜好像忘了小娘子刚才使小性子生气下楼之事,语气甚是温和,“走吧!” 不是……哥,一没看到你怎么出来的,二我去书院看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苏若锦仰着小头,一脸不虞的看着他。 一个低头,一个仰望。 矜贵少年与软萌小女娃,无声对恃。 双瑞依旧笑眯眯,“小公子与苏夫子走的是后面的贵客楼梯,吃完送苏夫子上山去书院,刚好与二娘子一道。” 有嘴替了不起啊!毛丫姐上。 毛丫盯着冷墨,一脸紧张的护着背包,跟小主人没半分默契。 苏若锦:…… 赵澜微抿的嘴角不自觉翘起,伸手要牵她手。 苏若锦避开了:“那就走吧!”毕竟是她爹学生,又是罩着苏家的大神,要一块上山就一块上山吧。 对面食肆,书同看到小主人出来,放下筷子连忙赶过来,“二娘子……” “书同叔,有小郡王陪我上山,你就呆在这里吧,要是史二叔把人带到了,你先让史二叔吃午饭,吃过饭等我一下。” “行。” 一行人步行上山。 一路上,苏向珩看到个发芽的柳枝、岩缝间的小草都要发出一通感叹,吟诗念词,一派文人风光。 赵澜走在苏若锦身侧,时不时看她一眼,好像一个小心,小娘子会从石阶摔下去似的。 毛丫的背包现在在冷墨背上,上山吃力,这次他很绅士的接过,照着毛丫的样子背在身上,但毛丫仍旧一脸警惕,好像这小厮会私吞了她的背包似的。 冷墨当自己没看到小丫头的小心思。 双瑞等人只管护着赵澜。 一行人,除了苏向珩自己摇头晃脑沉浸在山光春色中,无一人听他念了什么诗,作了什么词。苏若锦暗暗发笑,苏夫子不仅无聊,还发痴,这样的夫子能教好大哥?她表示怀疑。 二里石阶,爬到书院门口时,苏若锦真喘了,站在书院门口等哥哥。 苏向珩笑道,“跟着我不需要站在门口等哥哥。” 苏若锦:……岂不是要欠个人情? 小丫头犹犹豫豫不敢进的样子又逗笑了苏向珩,“有小郡王在,你还怕我卖了你呀!” 对哟,要欠人情也是欠小郡王的,苏若锦小头一昂,跨进了东山书院,跟在苏向珩身后,到了东山书院教务作息的地方。 等她到时,发现门口走廊里站着的小少年正是他哥哥——苏安之。 要不是有外人在,苏若锦早就扑过去了,喜悦的叫哥哥,一声连一声。 苏安之跟在家里一样,穿着月白色书生袍,温和毓秀,静静地站着就很贵公子,看到妹妹兴高采烈向他奔来,温柔稳重的小暖男笑容灿烂。 “阿锦,慢点、慢点……”朝妹妹迎过来。 “哥哥……” 二人在廊柱前会合,“哥哥,想不想我?” “当然。”十岁的苏安之进了书院,长了个子,见妹妹要抬头看他,连忙微微弯腰,耐心地听妹妹叽叽喳喳跟他说不停。 这宠溺的动作…… 好像他不是大二岁而是大十岁的大哥哥,这兄妹情深,一时羡煞旁人。 苏向珩捏着自己下巴,“搞得我也想有个妹妹。” 赵澜瞥了他眼,“你娘还能生?” 还真没想到赵澜会这样打趣,拿胳膊撞了他一下,凑过去小声道,“难道你就不想?” 怎么不想?赵澜目光就没从兄妹二人身上移开过。 坐在吴王靠上,苏若锦从背包里掏出零食,一样样拿给他大哥看,“这是你喜欢的方便面,我又做了好多,等会你拿回去分点给宿舍的同窗,还有芋条、果脯、蛋糕、牛奶糖……各种各样,堆了一凳子。 “辛苦妹妹了。” 苏若锦唬脸,“哥哥再这么客气,我可要不高兴了。” 小脸鼓嘟嘟的,苏安之忍不住伸手捏了妹妹小脸,“好好,不客气,我都拿走。” 苏向珩清咳一声,“苏安之,难道不应该孝敬点给夫子吗?” 苏安之连忙起身,朝夫子、小郡王行礼,“安之失礼了。” “失礼就用吃食补。” 苏若锦:……不是说古代夫子都含蓄内敛的吗?怎么这个夫子这么外放? 苏夫子是个吃货,全书院的人都知道,苏安之虽然舍不得妹妹的辛苦,但夫子都开口了,只能每样都挑点给夫子,谁知夫子只对方便面与蛋糕感兴趣,“这两样多给点,我拿进去,少不得要分给其它夫子。” 苏若锦:……眼睁睁的看着苏夫子把给哥哥的零食分走大半,这个夫子是认真的吗? 苏向珩拿走时还得意的朝小娘子挤了下眼,看,还不是到我手里了? 原来非要拉她进来是这个目的,可恶的夫子。 苏若锦朝他狠狠一瞪,真是奶凶奶凶的。 苏向珩不仅不恼还想笑,但知道小丫头不好惹,生生忍住了。 苏安之连忙安慰:“夫子人很好,他跟你开玩笑的。” 听到这话,赵澜眉心一动。 苏若锦鼓嘴,“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吃进去的也叫他吐出来。” 要跨进门的苏向珩:……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彪悍的吗?将来谁做她夫君,估计是个惧内的,下意识就朝赵澜看了眼,一副你好自为之的模样。 赵澜:……这年长的朋友什么眼神? 兄妹二人好一通腻歪才依依不舍分别。 “路上当心。”苏安之转身拜托赵澜,“麻烦小郡王了。” 苏若锦:……哥哥,我怎么出来的怎么回去就是了,你干嘛‘麻烦他’? 赵澜简短的回了一字,“嗯。”便带人下山。 到达山下时,苏若锦没看到房东、牙人,问向史二,“没找到人吗?” 史二怯生生的看向赵澜主仆。 苏若锦以为他怕身份贵重的赵澜,“他们不愿来谈?想坐地起价?” 史二摇摇头。 那是…… 疑惑间,双瑞上前一步,“回苏二娘子,那三间小院,小公子替你买下了。” 苏若锦惊的瞪大眼,“我为什么要收你的东西?” “就当绞肉机的回礼了。” 这礼回的猝不及防。 一时之间,苏若锦竟哑口无言。 双瑞又道:“小院子实在破旧,小的已经让四平找人修缮了,估计得个把月时间。” 苏若锦眉头一皱,“史二叔……” “我……我随便找个地方住……” 他一个人可以,带着一大家子可不行。 苏若锦对书同道,“就在附近,找个客栈,让史二叔一家子先住下,等一个月后房子弄好再搬进去。” “不行……不行……”史二连忙摆手,“那是贵人给你买的房子,我们不能住。” “房子所有权是我的,先借给你们做生意,等早餐生意赚钱了,你们再买房子或是租房子出来。” 史二一听这话,感激的连忙跪下感恩,“多谢小东家的救难之恩。” “好好想办法经营铺子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我一定努力。” 没有现成的铺子,苏若锦便让史二学苏家刚开始的模式,把以前用的活动板小摊先给他们用,让他们这两天就把生意做起来。 史二听的没有不应的,甚至劲头子十足,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京城把板车拿到文山街立刻把生意做起来。 苏若锦跟史二讨论生意一大摊子事时,赵澜等在边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一会望望小街,一会儿听听小娘子讲的头头是道的生意经,好像挺有意思的。 只有双瑞与三泰等人早就急了,今晚上王府里有宴会,要是再不出发,怕是要赶不上了。 “从明天起,书同会跟你们几天,这几天不管是用钱的地方,还是早饭摊子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他,尽早把生意做起来。” “晓得……晓得……” 终于,把史二一家子弄妥了,苏若锦才放心,正要上自家骡车,被赵澜一把拉上了他的马车。 人小个矮的苏若锦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进了赵澜的马车。 书同看小娘子跟小郡王上车,内心一阵高兴,终于不要同史家三个孩子同车,挺好的。 刚上赵澜的马车,苏若锦还有些不自在,可是颠簸忙碌了一天,马车比骡车平稳舒服,晃着晃着,她便倒在毛丫的怀里睡着了。 赵澜拿了一张小毯伸过来,毛丫以为让她接过来给小主人盖,没想到他眼锋一扫,吓得她一哆索缩回了手,小郡王亲自仔细的给小娘子盖好了毯子。 平时总笑眯眯的双瑞此刻一脸冷肃,“不要乱说。”一副你敢乱说就让你消失无踪的样子,吓得毛丫脸色发白。 她低下头,只敢看甜甜糯糯的小主人。 赵澜盯着熟睡的苏若锦一直看着,刚刚盖毯子时,轻轻触到了小娘子,再次感觉到了那种软软糯糯让人无限心软的触觉。 132 焦虑 一连几天,书同都载着史二去东山,不是帮忙租住的地方就是把苏家以前用的家伙什送到文山街去,直到所有的都准备好,史苗氏才离开苏记去文山街卖早餐。 转眼又到三月三,苏家像往年一样驾骡车出行,却不是去踏春郊游,而是去郊外迎接苏家人到来。 苏家家信早就寄到京城了,苏言礼一直压着没告诉妻子儿女,一直到苏家老管事找上门,苏若锦才知道平江府的祖父祖母来京城了。 “爹,那你亲娘呢?” “我没见过亲娘。”苏言礼的生母跟丁氏一样也是陪房丫头,嫡母为了巩固地位,把陪房丫头开脸生儿子,当时开了三个,只有苏言礼的生母生了儿子。 在苏言礼不到周岁时便生病去了,随着他在读书上显现天赋,另两个生丫头的姨娘悄悄在他面前说生母是被嫡母虐待而死的。 没有人不念母,但苏言礼就算听了两个姨娘的悄悄话,也没去刻意寻找证据,不是他冷血,而是嫡母与陪房丫头之间的身份之差,就算他有铁一般的证据拿到衙门也不见得生母的死能得到公正的审判。 但不管两位姨娘的话是真还是假,苏言礼还是受到了影响,那一年,他放下一切,背上行囊,借着游学的名头,游遍大胤朝,一边思念生母,一边寻找一个庶生嫡子的人生出路。 或许上天怜悯他从未享受过生母之爱,让他在科考上一路通畅终成两榜进士,且在最得意的年华遇到了阿珍,与她建立家庭生儿育女。 不管别人怎么看,对于他来说,国子监八品博士,这个官职对他来说正正好,既可养家糊口,又不需要营营苟苟保持他一颗文人初心。 可一想到要到京城的父亲嫡母,苏言礼总感觉平静的人生要被打破,他陷入了无端的焦虑之中。 苏若锦不是在巷子里疯玩,就是去铺子里查账、核账,就算有点空闲也是搞搞美食,一直没注意到他爹最近的情绪变化。 直到一家人坐骡车去郊外接祖父嫡祖母时,她才感觉到了异样,昨天晚上来的那个苏家大管事说,苏家人虽没到京城,但去年就派专门的人来京城置房了,苏言礼还住租房时,苏家人已经在京城买上三进三出大院了。 “爹是不习惯跟他们住一起,还是怕他们舍不得让我们搬过去住?” “都不是。” 苏若锦小脑瓜子一转,“怕祖父以长辈的身份压着你把叔叔弄进国子监?” 苏言礼没吭声,算是默认了女儿的猜测。 “那小叔现在是举人吗?” 要是举人,苏言礼都不愁了,就是因为嫡弟自从十一岁考上秀才后连考九年都没考上举人,此次进京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国子监。 自从苏若锦穿到大胤朝,除了他爹升职考核,在书房见过爹写的生平经历中提到过苏家,平时他从来不讲平江府苏家之事,在以宗族为单位的群居社会里,像苏言礼这样关上门过自己小日子的年轻夫妇几乎没有。 国子监虽然是大胤朝最高学府,但其实这个学府不是用来保证进来的人都考上进士的,它培养人才没错,那是为皇家贵族、官宦世族培养人才的,每年能被州府举荐上来的没几个,就算是州府举荐上来的,也是各州府官员子女居多,寒门学子几乎没有。 133 怎么办 在京城的人一般都有除了我是城里人,其余地方都是乡下人的优越感,程迎珍到是没有这样的感觉,主要她婚前一直生活在压迫之中,婚后又因为社恐几乎宅在家里不与人交往,而苏言礼也不喜欢结交,也没让她有更多机会接触外界,没受到这股气息的影响。 但当她看到苏家人时,内里还是很震惊的,他们穿着打扮光鲜亮丽,车马行李如此富足,竟比她娘家的日子看着都好。 苏言礼履历生平当中有提到苏家是平江府乡绅,苏若锦看到后,也想过多少家资才能称为乡绅,昨天晚上,苏家管事过来通知老爹今天早上来接人时提到已买三进三出大院,没想到见到真人,即便从南到北一路风尘仆仆,苏家人所表现出来的富足安逸还是惊住了在京城低层挣扎的苏若锦。 看来除了苏言祖进国子监烦老爹外,苏家应当不会打秋风。 十多年未见,乍然看到在京城才熬到八品博士的儿子,苏德开有一阵恍惚,好像儿子昨天才从家乡出发来的京城,他的相貌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文质彬彬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如果……他肯钻营的话,估计现在至少七品以上吧,比县太爷高,那他在家乡的面子是不是更好看些? 嫡母钱氏下马车当儿,扫了眼面前庶子一家,一个个相貌还不错,但是样子温温吞吞的,跟管事打听的差不多,穷的至今还租房子住,要不是有个早饭摊子,听说吃饭都成问题。 钱氏特意朝庶长子看过去,要不是听说他门下有晋王与吏部侍郎儿子,他们才不会举家搬到京城来,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苏若锦扫了眼祖父嫡祖母,见他们只管盯着爹瞧,她目光寻找传说中比爹还早一年考上秀才但九年没考上举人的叔叔。 寻了一圈没看到人,正在疑惑之际,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朝远处喊了声,“二郎君,大郎君一家到了。” 原来她二叔正站在不远处的水榭里看风景,对榭顶垂下来的柳枝摇头晃脑,不知吟什么诗作什么对,从背影上看,跟她爹差不多,难不成竟也像爹一样是个清雅文人? 听到叫声,年轻男子终于调头,负手朝这边踱过来。 苏言祖,今年二十岁,苏言礼十二岁中秀才那年嫡祖母生的儿子,不仅长相清秀还拥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缓步之间,贵公子气息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苏家基因相当不错,苏言礼生的清朗俊逸、风姿绰约,苏言祖竟也差不多哪,气质潇洒,很符合传统审美观,让人见之忘俗。 “大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苏若锦:…… 不开口就是温文尔雅帅哥一枚,这一张嘴……怎么这么欠呢? 你也知道是大哥啊,怎么跟一般文人朋友叙旧一般,只闻客气,不见真情。 不过也是,苏言礼十七八岁就离家,不是游学就是科考,跟当时还是几岁的弟弟确实没什么感情,他口中的客气,只是对传闻中的哥哥给出的基本礼貌罢了。 十多年没见,苏家人见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更不要说什么抱头痛哭了,简直比一般朋友见面还寡淡。 苏言祖开了口,苏言礼带着妻小给父亲嫡母、弟弟一一行礼,客气的说几句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然后直接转到吃饭上,“我在京中酒楼订了宴席,为父亲母亲、阿弟接风洗尘。” 苏德开没拒绝,捋着几缕胡须听长子怎么安排。 苏言礼道,“是京中的高阳楼。” 苏若锦还真不知道他爹订了这么好的酒楼,内心虽很惊讶,面上不显,跟在大人身后听他们寒喧。 汴京城大小酒楼数不胜数,但一流的酒楼就那么几家,除了苏若锦仰望过的第一楼——丰乐楼,还有几家,其中就有高阳楼。 跟高有关,大家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跟举子们高中有关,每到春闱放榜前后,那盛况就算丰乐楼都比不了。 一看,就知道苏言礼对家人来京,对弟弟未来还是挺重视的。 可有时候,形式上有多重视,当事人的内心反差其实就有多大。说白了就是一种用花钱打发内心的抗拒与敷衍。 苏家没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他们穿着富态,到酒楼里,店小二很殷勤的把他们引进订好的包间,上了一桌高大上的酒菜。 从天亮出城到又进城又来酒楼吃饭,大半天折腾下来,苏若锦与苏三郎在苏德开老夫妻动筷后,也拿起筷子看似不吭不声,实则大块朵颐赶紧填饱小肚子。 倒是苏言礼,离家太久,已经不知怎么跟父亲嫡母相处了,没怎么动筷,也不擅长劝菜劝酒。 他不擅长,有人擅长。 苏言祖举起酒杯,“感谢兄长款待,闲之敬兄长一杯。”说罢,一饮而尽,既有文人的斯文婉约,又有商人的豪爽利落。 苏若锦一边吃一边看似无意的望向他们,看来看去,好像没感觉到他有酒囊饭袋之感,还是他太擅长伪装? 桌上有苏言祖会劝酒吃菜,气氛终于好多了。 吃到尾声时,苏德开终于张口,“大郎,你弟弟进国子监之事就包在你身上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苏言礼想拒绝,却张不了口。 苏若锦垂下小手,在桌底捣了他爹一下,示意他同意。 苏言礼差点转头就要问女儿为何同意,幸好他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父亲放心,我尽力。” 钱氏一直没吭声,直到苏言礼松口,她不紧不慢的来句,“家里地方大,你们就把租的房子退了,住到家里吧。” 这不是客气的人情话,苏家嫡母也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一副恩赐不容拒绝的口吻。 这是怕苏言礼在苏言祖事情上不尽心要把人放在身边督促啊! 苏若锦望向苏言祖,明明看上去是个清高不需要靠别人走后门的样子啊,怎么他老爹老娘开口了,他不拦着呢? 难道他叛逆期过了? 听到这话,第一个急的是程迎珍,她连娘家嫡母都搞不定,眼前这个比嫡母还富的婆婆姿态也不低啊,她能伺候得了吗? 她一紧张就伸手抓住女儿手,一副阿锦我该怎么办? 134 一千两 苏若锦一边暗暗安抚焦燥不安的娘,一边瞬间切换到飚戏频道,像是得了超级欢喜团子,双眼夸大的睁大,“真的吗?祖母?” 还嫌动作不够夸张,干脆从椅子上滑下,一脸兴奋的绕到钱氏身边,“过两天我们一家要参加晋王府举办的花会,我娘正愁没有好看的衣裳头饰,祖母,我们去你家,这些你都可以帮我们准备,是吧?” 小娘子一脸兴奋贪婪的模样,膈应的钱氏差点没把刚吃的几口吐了。 你以为就这些吗? “我和娘看上了珠翠阁的一套头面,还请祖母帮我们拿下。”苏若锦继续夸张表演,“我告诉你祖母,那头面可好看了,只要一千两……” 只要…… 钱氏差点没让身边的管事妈妈上来抽苏若锦大耳掴子,一个丫头生的种,没想到胃口这么大,还没进家门呢,出口就是一千两。 想得美! 钱氏听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苏若锦像是没看到,一脸天真蠢萌万分期待的等钱氏开口,等着等着……她的小脸随着包间越来越沉闷的气氛变得失落伤心。 好像心爱的东西被夺走一般,她扁扁嘴,一副要哭不哭的转向便宜祖父,“祖父,一千两多吗?那可是晋王府啊,要是不戴这么好的头面去,人家王府的人会看不起我们的。” 苏德开:…… 钱氏:…… 明明温温吞吞软弱可欺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贪婪难缠了? 苏若锦会这样放过他们? 她转身扑到苏言礼怀里嚎啕大哭,“我就要买……爹,我就要买珠翠阁的漂亮头面,咱们现在就回去把家搬到祖父祖母那,我再也不想过穷日子了,再也不想站在小板凳上当老妈子了……” 老妈子三个字,触动了程迎珍,再也忍不住跟着女儿一起哭起来,“阿锦……我可怜的阿锦……是娘没用……是娘对不起你……” 原本吃的正欢的苏三郎,被阿姐的哭声吓得愣住了,五岁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望着众人,等到娘哭,他吓住了,连忙滑下圈椅,一头扑到娘亲的怀里,跟着一起大嚎,“娘……娘……” 今天出门,苏大郎在书院,苏四郎一个是年纪小没出来,二个他习惯了丁氏带,但丁氏现在的身份是假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丁氏一般不出门,所以小四郎也没出来。 一时之间,包间跟成了哭包集中营似的。 当事人,苏言祖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边端着茶杯时不时抿一口,一边看向嚎啕大哭的娘仨,朝他兄长苏言礼瞄两眼,似笑非笑。 不会吧,便宜祖父嫡祖母怎么没动作啊?难道她的戏还不够? 还要加? 想到就做到,苏若锦突然离开苏言礼的怀抱,伸手拉人:“爹,咱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啊,正好跟祖父祖母一起住进大房子,快走啊……” 眼看苏言礼就要被女儿拉起身,钱氏再也忍不住,把面前的饭碗重重一敦,“够了!” 包间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苏若锦像是被吓住了一般,再次扑到爹的怀中,然后转头,挂着泪水的睫毛高高抬起,一副惊恐的看向钱氏,“爹……爹……我……我们住不了大房子吗?” 作为男人又是长辈,苏德开只能冷冷哼一声。 不管什么话,都该钱氏这个主母出面打理,“苏言礼,这就是你养出的好儿女?” 他儿女当然是千般好万般好,苏言礼要争辨,被苏若锦暗暗按住了,她仍旧一派天真的模样,“难道祖父挣来的钱我爹不能花吗?” 苏若锦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一样炸醒了钱氏,自从庶长子考上进士再也没伸手问家里要过一分钱,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庶长子已剥离了这个家。 从打算进京,一直到现在站在京城之地,她一直算计着庶长子的人脉,早就忘了苏家财产该有他一份。 感觉自己终于打到了蛇的七寸,苏若锦暗暗松口气,不管苏家多么会赚钱,又有多少钱,她不会要一分,可若有谁想来打搅她现在的生活,她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要以为她说分家财是说着玩的,既然抱上了晋王府这个大腿,搞个没有实权的商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包间内一片沉寂。 钱氏望了眼苏德开。 只见他板着一张阴沉的脸,从座位上起身,负手离开。 钱氏幽幽的望了眼庶长子一家,目光最后落在八岁的庶孙女身上,寒光森森,沉着一张脸跟着离开。 苏言祖喝尽杯中最后一口茶,也潇潇然起身,那噙着几许似笑非笑的眼神,平平和和的,又似蕴蓄着无限深意,“我侄女叫阿锦,是吧!” 苏家没人回应他。 他也不以为然,洒然一笑,“我记住了!”说完,潇洒的离开了。 最后包间里最剩苏言礼一家。 像是从一场梦中醒来一般,苏言礼长长叹口气,“阿锦……” “爹,我这是反其道而行。” “爹知道。”所以女儿扑过来时他默默的配合。 程迎珍听不懂父女俩在说什么,“阿锦,你真要搬去祖母家?” “娘……” 程迎珍看向夫君。 妻子也吓得不轻,苏言礼绕过女儿,走到妻子身边,半拥着她,“阿锦这是故意吓我嫡母呢!” “那……那吓住了吗?” 苏言礼点点头,“嗯。” 苏家去年就来京城买房子,苏言礼这边一点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苏言祖,苏德开夫妇是不可能让管家来通知苏言礼去郊外接人的,他们恨不得离这个不亲的庶长子远远的,哪会让他沾上来。 今天惹了一身不快,估计以后不会再叫苏言礼搬过去了。 苏家人这才放下心,大家又坐了一会,缓过劲才回家。 苏若锦今天闹的一出,如果不是出口就是以千为单位的银子、还有提醒他们分家产,估计把苏言礼一家弄到身边好把控时,苏德开夫妇就想过这些,但这些生活费对看来挺富的苏家来说,应当不值不提。 在三百两就可以买个一进一出小院的汴京城,张口就是以千为单位,还真吓到钱氏了,再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第二日,花平向往常一样来教大家练把式,结束时,苏若锦把他拽住,“花叔,帮我打听个人。” 135 王府花会1 花平眉头一动,难道那天在文山街被发现了?小娘子来试探他了? 心虚的人总以为别人知道了一切。 苏若锦见他半不吭声,以为他不肯,“不会让你白打听,开销、辛苦费都有哈!” 没发现?真是打听人? “谁?”花平一身懒散劲,好像有个躺椅他就能睡下去似的。 “我小叔。” 小娘子见到个年纪长一点的不是叫哥就叫叔,这又是认谁为叔了? “你叔叔倒是不少啊!” 苏若锦瞪他眼,“这次是亲叔。” “你爹家人来京城了?” 她点点头,“我小叔十一岁就考上秀才,但考了九年还没考上举人,这次来京城想让我爹把他弄到国子监里读书。” 花平听到这里,冷哼一声,“没天赋,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苏若锦小大人般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小人精又来了! “先说明白,我就是一个街上混混的帮闲,可没那么大本事,能打听多少是多少啊!” 苏若锦抱臂冷哼:“花叔,你不老实啊!” “咋……咋不老实了?”糟了,是不是太刻意了? “书同叔说好几次看到你在街上跟那些街溜子打交道,一副小头头的模样,会打听不到消息?” 原来是这样,花平暗暗松口气,苏家小娘子实在太精明,一旦不小心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就能把他身份猜出来,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了。 “行吧,尽量。” 一副一看就不靠谱的模样,搞得苏若锦心道是不是托错人了,要不让史二叔去打听? 不过苏若锦没时间去找史二了,第二日就是晋王府花会,一家人都为去王府准备。 那天吓钱氏买什么一千两头面纯粹就是胡扯,王府是什么地方,苏言礼又是什么人,阶级早就表现的明明白白,就算把黄金全部堆身上,八品小官就是八品小官,没必要非要打扮或是表现什么,人家就是把苏家拉过去露个面,告诉京城人,现在我罩着苏家,你们给我悠着点。 但也不能邋里邋遢或是太寻常,能进王府,也得表现出对这机会的尊重。 大胤朝类宋,此时的衣裳从前朝的富贵繁复变得委婉简约,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通常在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很像现在的背心,褙子的领口和前襟,都绣上漂亮的花边,衣襟部分敞开,不用钮扣或绳带系连,衣长大多过膝,有的与裙子齐。 从造型上看,这种衣服的廓形直直的,把人的身体裹成一个圆筒,没有曲线,与袒领、阔裙、轻纱罩体大袖衫的唐服有着鲜明的区别。 苏若锦母女这趟去王府穿的是后世流行的马面裙,程迎珍觉得太突勿了,“会不会被别人盯着看?” 社恐什么的,最怕的就是跟别人不同,被别人盯着看,犹如站在针尖。 苏若锦嘻嘻一笑,很肯定的说道:“不会。” 程迎珍还是不敢穿的这么特立独行。 “娘,你忘了,去年秋天,咱们出去一趟这款式已经被锦绣坊买去了,说不定现在很多人都穿上这款马面裙了。” “可我看周围……” “娘,去年秋天过了就是冬天,大家都换上厚袄了,谁还穿马面裙,但现在不同,脱出袄子,正是穿马面裙的时节,相信我,肯定有很多人穿,咱肯定不会惹人注目。” 程迎珍被女儿哄得穿上了清雅脱俗的马面裙,她个子不算矮,简约清婉的上装加上修长华丽且褶皱垂感优越的马面裙,整个人显得高挑出众,不仅显年轻,还很显气质。 生活富足,不要操劳,养了一年多,程迎珍不仅褪去了疲惫,整个人从瘦弱变得骨肉匀亭,乍看之下,那像生过四个孩子,完全展现了一个二十八岁女人该有的样子——成熟、美丽、温婉。 老娘被自己打扮的清雅出尘,苏若锦相当有成就感,朝苏言礼得意的卖弄,“爹,怎么样?” 苏言礼目光早就粘在妻子身上了,满眼柔情蜜意。 苏若锦:……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家里要添小弟或是小妹了。 “爹!”她重重的叫道,“该出发了。” 苏言礼回神一笑,“好啦,走吧。” 苏若锦翻了个大白眼,最好别让她再做一回德华,否则有这两口子好看的。 程迎珍被夫君看得羞涩涩的,心虚道,“阿锦怎么啦?” “她嫉妒你有个好夫君。” “别胡说。”程迎珍伸手捶了一拳男人。 苏若锦大白眼翻的更大了,“苏博士、苏夫人注意场合。” 女儿气的小白眼直翻惹得苏言礼夫妇笑个不停,直到上了马车,还听到两人笑嘻嘻的。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莺歌燕舞,大地一片生机勃勃,窗外阳光灿烂充满暖意,洒进骡车内,发丝随风飘起,身与心如此轻盈松乏,感觉真好啊! 一路轻盈,终于到了皇城附近的晋王府。 不管是苏若锦还是苏言礼,都是第一次接触皇室之人,说不紧张忐忑那是假的,苏若锦在前世连苏言礼这样的八品官都没接触过,她的大气、胆量完全来自后世自由平等且富足的生活。 王府门口,马车络绎不绝,苏家大青骡停下时还挺扎眼,就在前后左右开始八卦时,双瑞从正侧边小门小跑出来,一张脸都是歉意笑容,“对不住,让苏博士久等了。” 在王府门口排队等待拴马的众客:……怎么就久等了,没看人还没完全从骡车上下来呢!竟让平阳郡王的贴身长随这么客气? 他们刚纳闷想打听是何方神圣,听到‘苏博士’三字,明白了,原来是小郡王的夫子。 也不对啊,国子监里教小郡王的何止一个苏博士,难道每个博士来都这么客气? 有人悄声道,“这是专门投到苏博士名下的。” 哦~~~ 双瑞站在大青骡车厢前,原本小郡王要用马车去接苏家人的,被苏博士推了,他笑着等候苏家人从马车上下来。 今天的苏二娘子梳着漂亮的双丫髻,乌黑发髻饶了一圈漂亮的丝带,各插了一朵带坠的珠花,别无它物,简简单单,跟雪白粉嫩的鹅蛋脸相映,灵气逼人。 136王府花会2 晋王子嗣在众皇家兄弟中不算丰,但相比正室,晋王妃的子女颇丰,三子一女,分别是世子爷赵煊,嫡二子南阳郡王赵梧,嫡女安平郡主赵萱、嫡幼子平阳郡王赵澜。 两侧妃各只有一子,其余妾氏都只生了女儿,都没有封号。 古代爵位五世而斩,按道理来说,不是世子的嫡子是封不了郡王号的,否则让世子怎么封,这明摆着在晋王百年之后可承袭‘晋’字封号,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的,但先帝与现在的官家都没让晋王府降爵的意味,这便是荣宠。 不管身份还是子女,晋王妃稳居正妃之位,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所以整个王府的风气很正,客人进入府内,一派祥和。 转过影壁,穿过长长的回廊,男客就留在前院拜见晋王,女客被丫头引去内院见王妃,随后一同去花园赏花。 双瑞把程迎珍母女交给了王妃身边的二等丫头,他特地关照丫头,“这可是小郡王的师母与小师妹,一次来王府,你可得用心仔细。” 凌春点头,“双管事放心,奴婢省得。” 双瑞点点头,便引苏言礼父子去晋王那边。 苏言礼临走朝妻子温柔一笑,示意她不要紧张,就喝喝茶看看花,没什么的。 程迎珍点头回应,紧紧搀着女儿手,跟着王府的丫头往内院走,庭院深阔、回廊幽长,树木成排,青滕攀附,处处都美,步步是景。 苏若锦感慨王府占地之广、景色之优美,果然是皇家子孙,富贵泼天迷人眼啊! 丫头凌春一边引路,一边余光看向身后一对母女,明明听说是小京官之家,为何穿着打扮如此精致,要不是双管事特意跟她讲了,乍一看,还以为是那个宗室之家的夫人和小娘子呢! 刚要提醒身后母子转过这道走廊就要到王妃见客人的正厅了,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个美艳丫头,在她们面前停住,美艳高挑丫头越过凌春,直直看向程迎珍母女。 “王妃有事?” 美艳丫头好像没听到凌春问话似的,望向程迎珍母女的双眼冷嗖嗖的。 凌春眉头微皱,上前两步,挡住了程迎珍母女,压着不快的语气:“凌霜?” 凌霜伸手挡住笑开的嘴角,“是,凌春姐姐,那我就去忙啦。”说完,又朝程迎珍母女深深看了眼。 走前的目光意味深长,三月温暖的春天里,看的苏若锦浑身发麻,面上一派天真,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这个姐姐认识我呢?但我真没见过她呀,难道是家里有姐妹跟我长的像?” 凌春盯着远去的背影,脸色不虞,“不要理她。”说完,绽开职业微笑,嘴角上扬四十度,看起来既有小姐姐的温柔,又有飒爽的英气。 夸小姐姐的话已经失去先机,苏若锦便没拍马屁,但刚才漂亮丫头肯定跟苏家有什么瓜葛。 会是什么呢? 双瑞说引路丫头是王妃身边的,苏若锦几乎没跟王妃打过交道,那么就不会存在一不小心得罪了王妃或是王妃身边丫头的可能。 那是…… 苏若锦好像想到这个丫头跟谁有关了。 徐婆子的姐姐曾是王妃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啊!难道徐管事想借这个机会教训她一顿?可这里是晋王府啊,若是她们母女有个什么闪失,晋王妃会饶过她吗? 想想失势的徐管事,应当不敢在王府里搞事情吧!苏若锦猜她不敢,分析完,苏若锦母女也被迎到了晋王妃面前。 被一群贵妇包围的晋王妃看到进来的苏若锦,笑着招了下手,“阿锦过来!” 就上元节灯会见过一次,好像没这么熟吧!这一声‘阿锦’感觉她们昨天刚见过似的。 不得不佩服古代当家主母八面玲珑,苏若锦带着一脸甜甜的笑容走到王妃跟前,不急不徐的先给王妃行了一端庄礼,“阿锦见过王妃。” “好孩子,两月不见,倒是越长越俏丽了。” 苏若锦乖乖的站在王妃面前,听到夸奖的话,抿嘴羞涩一笑,可乖巧了! 她长相出众,一双杏眼清澄,灵气逼人,引得众贵妇纷纷打探,王妃一笑,“澜儿夫子的女儿,我家王爷特地让人下的贴子。” 一个夫子竟有这么大面子?众贵妇虽疑惑,但把这些都放到了心里,她们惊奇的是,“我在锦绣坊怎么没看到这样式的马面裙?” “我也没见过。” 锦绣坊一套衣裳价格可不斐,要不是晋王妃格外看重这对母女,估计早就有贵妇讽刺上了,一个小小的八品博士之妻,竟能买得起百十两马面裙? 可惜那小娘子就差被王妃揽到怀中,否则那忍得了一个八品小官妻子竟敢跟她们穿得一样,简直拉低她们身份。 程迎珍被众人打量,如履针尖,整个人紧张的就差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苏若锦不知贵妇们是怎么想的,她时刻注意娘的社恐症,她为了不使自己露怯失态,死死的绷着自己的身体强忍着。 今天在场的,除了迎客的王妃,以及年长一些的贵妇没穿马面裙外,所有贵妇几乎都穿上了马面裙,与程迎珍母女婉约简单不同,她们的马面裙华贵富丽,上面的提花、刺绣繁复,无一不是花团锦簇、富贵逼人,比起婉约,华丽繁复更能章显她们的身份。 听到疑问,坐在王妃下首一直没吭声的年轻贵妇突然开口,“阿其,铺子什么时候出的这款?” 她目光落在清而不妖、素而不淡的女人身上,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样子吗? 其嬷嬷被问的差点愣住,仔细一想,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附到月华公主的耳边轻语道:“姜绮娘怕就是从这对母女手中买的衣裳样子。” 怪不得能把新式马面裙做得如此淡雅出尘,原来是衣裳的原创者。 月华公主满是嫉妒的目光突然变得和气,微微一笑,“原来是苏夫人。” 被人点到名字,程迎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寻着声音望过去,目光与华贵妇人对上。 眼看娘就要顶不住,苏若锦笑着问王妃,“晋王妃,阿锦想去看漂亮的花花。”一副小娘子天真烂漫的模样。 137 桃花林(二更合一4000字) 从进来到现在,苏夫人除了一句问安其余什么话也没有,一直端着清高站在众人目光中,晋王妃心生不喜,要不是看在儿子现在被养的面色红润身体极好的份上,她早就甩脸子了。 忍住不快,朝小娘子点点头,“凌春,带苏夫人和小娘子去园里看花。” “是,王妃。” 终于解脱,程迎珍心头一松,僵硬的四肢瞬间跟着松弛下来,女儿转身时,她差点压倒女儿,苏若锦机警,借着转身的机会迅速撑住了老娘。 这一松一动之间,终于能抬脚走路。 娘俩二人跟着凌春出了正厅。 苏夫人清高的连招呼都不打,有人给王妃上眼药,“苏夫人未免太清高了吧。” 月华公主作为旁观者,倒是看出几分,朝上眼药的甩了个眼锋过去,“看到一室人都穿着自己画出的衣裳样子,要是我,我也是清高的。” 一众贵妇:…… 她们刚想唾弃,发现月华公主从去年秋天到现在,都穿好几回了,包括今天。 “没想到月华认识她。”晋王妃与这个和离的小姑子一直面和心不和,今天的花会,大部分目的是为她寻二婚附马爷。 月华微笑摇头:“不认识。” 一众贵妇摸不着头脑了,不认识为何肯给她撑脸? 月华心道,她也不知道为何要给这个胆怯的连四肢都动不了的妇人撑腰,难道这就是眼缘? 一片片,一簇簇,花团锦簇,如锦如缎,粉的,白的,粉而不黛,淡而脱俗。 阳光温和,春色满京都,杨柳依依,桃花灼灼,陌上,绿草盈盈,和着春风的节拍,翩翩起舞,仿若诉说春的晴朗。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暗花绯色锦袍,束着玉腰带,登着朝靴,站在迎风台阶外,风起,有花瓣随风飞舞,飘然而落。那粉白色的柔美,撒了人一肩。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站在那里,满目春光都不及平阳郡王一人耀眼,端的是矜贵清冷,令人望而生畏。 不远处,一团小娘子们挨挨挤齐,时不时偷瞄两眼,怕是个个芳心乱窜。 苏若锦心道,怎么没发现这是个妖孽呢! 她带着天真假笑上前行礼,“阿锦见过小郡王。” 赵澜是家中常客,程迎珍自如了不少,也跟着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小郡王。” “夫人免礼。” 中二少年仿佛在一瞬之间柔和懂事了不少,少在他眼中见到那种颓废厌世之感。 他微微一笑,“我正要去前院,等会把三郎带过来。” “多谢小郡王。” 赵澜打完招呼便沿回廊去了前院。 廊旁柳树垂下柔弱如丝的柳条,在春风吹动轻轻下摇动,微风和煦,绿柳含烟,假山边迎春花,开的灿烂、耀人眼目。 燕子的呢喃,春光的明媚。 小娘子们个个盯着被小郡王另眼相待的苏若锦母女俩,露出不善。 苏若锦心道真让人心累,拉着她娘找了一处有吴王靠的地方坐下,一边歇气一边等待花会散场。 前院正厅,苏言礼带着苏三郎倒是不打眼,混在一众人中,当个小透明,直到他学生进来,他被推到了人前,少不得硬着头皮应酬,没几句,赵小郡王要把三郎带走。 苏言礼不太放心。 赵澜笑道,“老师放心。” 苏三郎也不想跟在一群大人之中,连忙道:“赵哥哥肯定会照顾好我。” 这孩子…… 苏三郎高高兴兴的跟着赵澜出来。 赵澜找到苏若锦时,她正带着娘看园中各式春花,见到他时,她感慨一句,“要是有大片桃李杏,估计会更好看。” 王府里的花都是名贵的像什么牡丹、兰花、海棠、茶花、玉兰等。 “你想看?” 大片大片的桃李杏灿若云霞,简直就是人间胜景,苏若锦最喜欢看了。 赵澜笑道,“明天带你去看。” “哪里?”苏若锦好奇的问。 双瑞在一边想笑。 苏若锦感觉到了,望了他眼,像是想到了,“月水庵后山?” 那个他们第二次遇见的地方,还闹得不愉快。 赵澜心虚的挪开目光,那时他叫小娘子为哭包精。 苏若锦倒没在意他,她心想要不要去,转头问她娘,“娘,今年我们还没机会踏春,要不,明天就去看桃花?” “不知你爹有没有空?” “我给老师请假。” 这事就这么定了。 不知怎么的,赵澜跟不忙似的,一直陪着苏三郎跟在苏若锦母女身边。 逛着逛着,苏若锦不好意思道,“小郡王你自是去忙,我和三郎跟娘就在这里转转。” “没事。” 王府花会,正是各式人等走动联络感情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忙,苏若锦不相信。 赵澜好像看懂她所想,“我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意思是有他们在前面挡着,他想干嘛就干嘛。 苏若锦:…… 好吧,你是被保护的自由自在的嫡幼子,我是养家糊口的当家长姐,人跟人还真不能比。 有赵澜全程作陪,就算有幺蛾子想扑过来,也没机会,还真是尽兴的赏了花,吃了丰盛的王府午饭,一直到下午喝完下午茶才悠悠哉哉的回去家中。 传说中的各式宅斗戏码完全不存在。 苏若锦高兴的道,“爹,小郡王说明天带我们一家人去看桃花……” 刚要打断女儿,她继续道,“小郡王说帮你请假。” 苏言礼:……行吧,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日,除了丁氏,毛丫与李秀竹等人都跟苏家一起去月水庵附近桃林赏花,带了各式烧烤材料以及茶点饮汁。 在城门口汇合时,看到了范晏嘉,还有两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世家子弟,赵澜介绍,这是卫世子,这是卢公子。 原来就是打断程保泰腿的卫世子,苏若锦高兴的上前行礼,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赵澜:…… 被忽略的卢公子:…… 卫世子不知小娘子为何这么热情,也是一头懵,看向赵澜,意思是怎么回事啊,出来春个游还附带小娘子的? “走吧!”赵澜心知肚明,但他脸色不虞,真正出力的人可是他呢! 却不能说,你说郁闷不郁闷。 一行人行了小半日才到月水庵后山,站在小山上往坡下看,真是成片成片的桃李杏林啊!跟花海一般,真是壮观极了。 “爹,你知不知道这里有桃林啊!” 苏言礼点头,“知道。”还未成婚,他与妻子在这里约会过。 “那你怎么不带我们来。” 苏言礼:……自从生了孩子,不仅人手不够,又没有钱,早就忘了春光山色了。 苏若锦读懂了老爹的眼神,好吧,确实如此。 到这里已经是中午了,话不多说,赶紧铺开毯子、支起烤架,先填肚子再说。 小半刻钟后,碳火终于被引着,书同、毛丫两人赶紧开始烤肉。 赵澜、苏言礼等人坐下歇歇喝口茶,相互熟悉一番,卫世子是皇城司指挥使,卢佑白是大理寺少卿,在所有人当中,他的职位最高,却是最低调的。 苏若锦与范晏嘉二人缓过乘车的疲倦抢了书同与毛丫的活,欢快的涮酱烤肉,风吹香气飘的到处都是,惹得聊天的人纷纷围过来。 卢少卿笑道:“早就听说苏记烧烤味道绝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有人夸,苏若锦赶紧递上一根烧好的羊肉串,“卢公子尝尝?” 卢佑白接过来吃了一口,点头,“够味。” 书同便把刚才烤好的一一分到几位公子手里,几人就站在烤架边上,一边聊天一边吃,很有野趣。 几人垫了三分饥,赵澜接过毛涮,他竟要动手烤,这还是苏若锦第一次看他做如此烟火气之事。 “你会嘛,不会烤糊吧?” 赵澜朝她哼声,意思是,站一边给我看着。 苏若锦便让了出去。 卫世子也感兴趣,范晏嘉便也让给他,还笑着说:“我是不是第一个有幸吃到卫世子亲自动手烤的食物?” 还真是。 “便宜你这小子了。” 范晏嘉笑的合不拢嘴,“等遇到你家儿子时,我在他面前吹牛。” “你这小子……” 站在如梦如幻的桃林花海前,这些名门子弟,暂时去了身份带来的约束,个个自由自在的享受明媚春光。 或亲自动手,或是累了就到毯子上坐坐,或是兴致来了,跟苏言礼对花吟诗,一片片,一簇簇,花团锦簇,如锦如缎,粉的,白的,粉而不黛,淡而脱俗,闻着淡淡的芳香,随着心情也放飞。 吃的大半饱,苏若锦带着三郎往坡下去,准备摘几枝未开的花苞枝带回去插在梅瓶里,没想到在桃林小亭里看到了她那个便宜小叔。 但她没敢喊。 小亭里有一被仆从伺候着的贵妇,此人她昨天刚见过,就坐在晋王妃身侧说了句‘原来是苏夫人’的贵妇,她没打听这人是谁。 没想到竟跟小叔碰到了一块,但看情形好像不太妙,好像是贵妇要歇息,要把亭里的人赶走,从平江府来的小叔不会是个二杆子吧! 苏若锦带着弟弟悄悄近了几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听这内容,便宜小叔还真是二杆子,竟然跟一个京城贵妇讨论先来后到。 二杆子小叔啊,你难道没听过吗?皇城脚下随便一抓,不是王候就是贵胄,你不要小命啦! 要不要救呢?苏若锦正在纠结,突然听到有人叫。 “阿锦——” 呃…… 苏若锦把弟弟的头又往灌木丛后按了按,拉起他的手就要走人。 “我看到你了。” 苏言祖不知什么时候从小亭出来了。 苏若锦伸头朝小亭看过去。 “沾了你的光,我没被人叉出来。” “啊……” “贵妇认出你来,放过了我。” 苏若锦呼口气,拍拍小心口,朝便宜小叔瞪了眼,“这里不是平江府,请收起你的自命清高吧。” 被小侄女训,苏言祖也没气,鼻子嗅了嗅:“你们在烤肉?” 苏若锦:……又一个吃货? “刚到京城,你就来看花?”苏若锦都怀疑他故意找这些风雅之地碰瓷,而且被他碰到了。 小侄女这眼神真是绝了! 苏言祖忍不住大笑,越笑越放肆,最后竟忍不住捧腹。 苏若锦:……便宜小叔有疯病吧! “哈哈……”苏言祖差点笑出眼泪,“不笑了……不笑了……肚子真饿了,走,咱们去吃烧烤。” 苏若锦:……还疯得不轻。 不过她没放过他,“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要不是说呢?” “烤肉没你的份。” 苏言祖又要笑,实在是饿的没力气了,“受友人之托,帮他看看京城云山的桃林,顺便画副画寄回平江府。” 真的,没说谎? 苏言祖朝小厮看了眼。 小厮打开手中卷轴,一副云蒸霞蔚小写意的彩色水墨画展现在苏若锦面前,她惊叹的睁开眼,“天啊,太有意境了!” 小侄女竟没说好看?这是懂画的,懂画就等于懂他。 苏言祖嬉皮笑脸一下子变得深沉。 “确实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月华公主也站到了画作前,也不吝啬的夸了句。 苏言祖没因美艳贵妇夸一句而沾沾自喜什么的,他很平淡的让小厮收了画,很客气疏离的感谢了一声,就催小侄女,他要吃烧烤。 饿死了! 苏若锦朝贵妇行礼,“夫人,我家有烧烤,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不管喜不喜欢,结交一个人总好于得罪一个权贵。 月华笑笑,没想到小娘子比大人懂礼,点点头,“那就麻烦了。” “夫人客气。”苏若锦搀着三郎,笑着问道,“还不知道夫人贵姓?” “放……”仆从训到一半,被月华制止,“赵小郡王是我侄子。” 原来是月华公主,怪不得坐在晋王妃身边。 她连忙告罪,“阿锦失礼!” “不知者无罪。” “多谢公主大量。” 二人对话,苏言祖全程走在后面,默不作声。 苏若锦余光瞄到时,发现他心不在焉,应当不是装出来的吧,应当不是来碰瓷钓白富美的吧! 138 小叔 姐弟俩许久没从山坡下上来,苏言礼不放心,放下小四郎要下山去找,毛丫轻咳一声,像是做贼一般,小声提醒,“大人,小郡王下去找了。” 苏言礼这才发现,赵澜主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毛丫小心翼翼的神情,他以为是有卢少卿与卫世子在的原因,根本没多想。 看到学生对女儿这么关心,他还挺欣慰,点点头,“真是劳烦了。” 毛丫:…… 看了眼接过苏四郎的夫人,毛丫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朝不远处两个贵人看了眼。 卫世子与卢少卿年龄相仿,两人坐在一张毯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风景,人生难得几回闲,很是惬意,赵澜比他们小好几岁,坐不住,很正常。 毛丫又朝烤架那边看看,范小公子正缠着花平学把式,她低头朝小娘子下坡的地方迎过去。 苏若锦姐弟带小叔、月华公主往山上爬,没走几步,竟看到了赵澜下山。 “小郡王消食?” 双瑞嘿嘿一笑,“是啊,公子吃的有点多了,二娘子的花都采好了?” 苏若锦朝小叔看过去。 苏言祖举起姐弟两人采的几个枝子。 双瑞看到月华公主,连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赵澜也上前行礼:“姑姑。” 月华眉头一动,没想到苏家出来烧烤,小侄子跟着一道来,还真是巧了,她并不知道今天的出行是她小侄子提议的。 月华公主是先帝的小女儿,与晋王一母同胞,但要比晋王小好多岁,现年二十六岁,已经和离六年,昨天哥哥家的春花会,明着让京城名流过来看花,实际上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为她择婿,但她一个也没看上,兴意阑珊,心情不太好,今天出来散心,没想到遇到侄子老师家的孩子。 都行过礼了,赵澜主仆这才望向护着苏若锦姐弟的年轻男子。 苏若锦甜甜一笑,“小郡王,这是我小叔,亲的。” 赵澜:…… 苏言祖:……你还有不亲的? 苏若锦昨天找花平调查自家小叔,作为上司的赵澜现在还不知道。 苏言祖朝赵澜作揖行礼,“小民见过小郡王。” 苏言祖有秀才功名,第一次见面,又不是正式场合,可以不行跪拜之礼。 赵澜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示意双瑞接过苏家姐弟采的花枝,苏言祖微微一笑,“小郡王客气了,作为阿锦的亲叔,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双瑞瞄了眼主人,快速退到了路边。 一行人继续上坡。 赵澜走在姑姑身边,两人好像并不多亲,一路都没什么话。 身后,‘亲’叔倒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不停的问小侄女,在京城怎么样啊,今天一家都来春游了吗? 苏若锦回他大哥在东山书院读书。 苏言祖一下子卡顿了。 苏若锦转头,一脸坏笑,一副连亲儿子都没能进国子监,你一个不熟的亲弟弟就不要想了。 苏言祖:…… 眼见小叔整个人弥顿下来,苏若锦小眉头一皱,从刚才那副桃林图来看,她小叔应当是个不拘一格、恣意人生的潇洒公子才是,怎么会执着于进国子监,对他来说,分明是虚名才对啊! 难道他一面恣意人生,一面营营苟苟? 终于爬上小山顶。 漫开花海变成了碧海晴空,苏言祖深吸一口气,转眼间,又烣复了他儒雅又圆滑的潇洒公子模样。 边上,众人见到月华公主,纷纷上前行礼,好一顿寒喧。 寒喧完,苏言礼才过来跟弟弟打招呼,没想到春游一趟竟遇到嫡弟,虽然他们之间是最陌生的亲人,出于礼貌,他把弟弟介绍给了在场的公子们。 老子亲娘打听过京城哥哥的关系网,这个两点一线生活简单的哥哥,最大的人际关系便是他的主考老师——范大人,和晋王幼子赵澜,平时连国子监祭酒、司业都不走动,这么些年,堪堪从九品升到八品,至今还是吏官,还没踏进正式官员的行列。 苏言礼人品相貌出众,他的弟弟也不逞多让,虽说是从平江府刚过来的,可把他扔到京城公子哥堆里,也区分不出,分明就是皎皎一公子。 卫世子有些好奇月华公主怎么会和苏博士小弟一起从山下上来,但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不会明面上随意打听,笑的一团和气,好像什么也没注意到似的。 苏言祖在人际交往方面,比苏言礼可老练圆滑多了。 也对,苏家可是平江府大乡绅,生意做的不小,不可能不与人打交道,苏德开就一个嫡子,肯定宝贝的很,跟自我成长的苏言礼不同,出入重要场合肯定都带上的,早就历练出来了。 苏若锦暗暗观察,发现他小叔虽世故通于人情,但在这些官职较高的名门世家子弟面前,游刃有余没什么谄媚,很有文人风骨。 说句世俗意义上的话,光看为人交际,可比苏言礼成功多了! 话不多说,苏言祖上来就是为填饱肚子的,作为小侄女,苏若锦亲自上阵,给她小叔烤羊肉串,没一会儿,叔侄两个打得火热。 花平看得一头雾水,那他还要悄悄打探吗? 赵澜懒懒的歪坐在小凳上,余光时不时瞄一眼那比亲父子还亲的场面,着实扎眼。 苏言礼也是纳闷,怎么下个坡,跟他陌生的弟弟突然就这么熟了? 程迎珍如临大敌,贴到夫君身侧,“阿锦她……不会被你花言巧语的弟弟给骗了吧?” 苏言礼:…… 转头看向妻子,感觉不可思议,明明是女儿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弟弟一直忙着吃,那来‘花言巧语’? 程迎珍:……花言巧语不能表现为一种感觉吗? 苏言祖一边大口嚼肉,一边忍住笑意,听小侄女各种话术机锋打探,羊肉串是好吃的么? 苏若锦发现她小叔是人精中的人精,她根本探不出任何口风,气的不给他烤了,“把头伸过来。” “啊!”干嘛要伸头?小侄女莫不是想打他? “伸不伸?” 苏言祖看着烧得差不多的碳烬,小侄女应当不会这么心狠要毁他容吧? 苏若锦抱臂,一副你听不听话的样子。 不知为啥,苏言祖内心一动,像想到了什么,恍神之间,把头伸了过去。 苏若锦靠着他耳朵小声说道,“别指望我爹给你走后门,想进国子监凭自己本事。” 苏言祖下意识问道,“什么本事?” “自己想啊!”苏若锦白他一眼,伸出小手推开他脑袋,“再不移开,小心碳火伺候。” 苏言祖已经醒过神,装着配合的模样,“阿锦啊,你这么凶残吗?小心嫁不出去。” “谁规定一定要嫁人了,我就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苏言祖对小人精侄女刮目相看,“朝庭规定女子一定要嫁人,二十不婚,就要罚钱。” 苏若锦:……她怎么忘了,大胤律法确实有这么一条。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若锦懒得理他,再次白他一眼,“在外人面前,给你面子,叫句亲小叔,在内里,我可不承认,你爹你娘一上来就跟泰山一样想压死我们,没门。” 这个…… 苏言祖确实心虚,左右而言它,“我吃饱了,多谢款待,改天请……” “苏家大门太精贵,迈不起。” 苏言祖:…… 苏家内部一直没有揭破的矛盾,终于被小侄女撕开了。 他叹口气,“对不起。” 苏若锦哼哼:“不要什么对不起,你们进京前的十年,大家都相安无事,这样就好。” 苏言祖抿抿嘴,笑的有些无奈,子不言父母之过,“知道了。” 苏若锦明白他听懂了,一顿羊肉串到底没白烤,虽没打听到他为何非要进国子监,至少他肯做父母与长兄之间的润滑剂,既然苏家认准嫡子,放弃庶子,那大家就这样相安无事便好,不要享受嫡子的天伦之乐又来剥削庶子的价值,那太无情了。 月华公主坐在山头最好的风景之处,一边看花,一边喝奶茶,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她的大丫头发现,殿下时不时朝那对热络的叔侄看过去,看着看着,竟还微笑起来,她没感到高兴,有的只是害怕,公主殿下该不会…… 大丫头再次看向那青年郎君,他仪态端庄,面容清俊,身似行云流水,在桃林花海的映衬下,文人的浪漫挡也挡不住,充满诗情画意,简直就是女人心中的白月光。 只是那男人好像吃饱了,跟周围的人道别,也朝公主这边望了眼,然后低头对他侄女说了句什么,那小侄女咚咚跑过来,甜甜的给公主行了一礼。 “公主殿下,我小叔要回去,就不过来打扰你清静了,望你海涵。” 月华公主透过小娘子望向朝她微微颔首的年轻郎君,面无表情。 苏言祖打过招呼,转身带着小厮下山。 身后,清风吹过山岗,吹落一林桃花,犹如下了一场桃花雨! 月华怔怔的看着。 赵澜目光在姑姑与小娘子小叔之间转了几个回合,本就阴沉的脸更沉了。 139 小三元 桃林、花海、还有烧烤,苏若锦带两个弟弟玩的尽兴而归,在回家的骡车上都睡着了。 程迎珍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既欣慰又愁怅,“官人,看这样子,小叔是铁了心要进国子监怎么办?” 苏言礼轻轻拍在怀里睡着的小四郎,“估计阿锦帮我拒绝了!” “她一个孩子的话,小叔怕是……” 女儿可不是一般孩子,苏言礼安慰妻子,“别担心,就算言祖进不了国子监,我们家也不会搬去苏宅,我保证。” 程迎珍点点头,她过惯了没有公婆的日子,最怕被伦理孝道逼进苏家大门。 第二日,教完拳脚功夫,花平把二娘子拉到一边,悄声问,“还要查吗?” “当然查。” 花平:…… “知彼知己者,方能百战不殆。” 花平:…… 这还是亲叔侄么?怎么跟凶猛的敌人打仗似的。 花平去了小院一趟,把自己要给苏二娘查她小叔的事招呼给沈先生知道。 “巧了,小郡王刚才让人带信过来,让你查此人。” “小郡王也担心苏言祖对苏博士一家不利?” “这个我不清楚,小主人让你查你就查。” 小郡王对他老师家的事可真上心啊!花平感慨过后,调动人手去查江南秀才苏言祖。 十天后,从平江府的消息终于传回了京城。 赵澜当面听了花平调查来的消息。 苏言祖,平江府塘溪镇人,小小年纪就是十里八乡的小神童,不仅能吟诗作对,还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从十岁参加童子试开始,到十一岁中秀才,从县试、府试到院试均名列第一,成为当地有名的小三元。 以第一名成绩中了秀才之后,苏德开对他的期望很高,三年后便让他参加举人试,结果苏言祖名落孙山,从此,每三年便考一次,一直到今年二月,九年三考,没有一次中举的。 虽没中举,却不妨碍他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子,这九年,他的书法、书画等水平,连隐居的大儒都盛赞天赋极高,一副画甚至卖到了千两以上。 赵澜听的极为不耐烦,“婚配情况怎么样?” “苏德开请人给儿子看过好几家,但都被苏言祖拒绝了,他甚至放言一辈子不成婚,不大了当个和尚,苏德开气的病了一个月未出门。” “他不成婚,难道有难言之隐?” 这个……还真没打听到。 花平继续道,“听说苏言祖有几个结交友人,几人结了诗画诗,整天聚在一道谈诗论画,为此,苏德开不仅毁了诗画小院,还断了儿子钱财,但苏言祖此人极有行商天赋,离开平江,在润州找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重新买了一小园,取名为随心草堂,不仅在此会文人,还开客栈汇美食,论诗会、办画展,才财统统收入囊中,很有一批文人追捧,成为他们的楷模。 小主人听了半天仍旧不耐烦,沈先生若有所思,问道:“此人好不好女色?” 花平回道:“我特意跟打听的人提过,打听的人说,他除了以文会友,就是与文人游山玩水,不管是他的随心小园,还是游山途中,从不接近美色。” 竟如此洁身自好?文人十之八九好风雅,风雅除了指写写画画养花养鸟,那就是秦楼楚馆,美其名曰风雅,实际上就是声色犬马。 苏若锦听完花平的调查,感慨万千,“精力都用在‘不务正业’上了,往哪里能考上举人。” 花平笑笑。 “我那便宜祖父就不管?” “怎么不管?”花平道,“听说不仅棍子打断好多根,还断他钱财,结果倒好,激发了你小叔的经商天赋,人家在润州开的随心草堂,成了南北文人趋之若鹜之地,大把的银子收入囊中。” 苏若锦:…… 140 想办法 二人 苏若锦不死心的问道,“赌钱吗?吸五石散吗?” 花平一言难尽的望着小娘子,“昨天跟你小叔还挺亲的,怎么今天就盼着他五毒俱全呢?” 她好像没听到花平的讽剌,自言自语:“有钱有颜,又如此完美,不像个真人啊!” “难道还是鬼啊!” 没有恶习,会写会画,妥妥的江南才子,不管是以苏家的家境,还是以苏言祖自身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挤进国子监镀金考举。 苏若锦想到苏家在京城买的三进三出大院,老夫妻二人不远千里从平江府搬到京城来,按常理来说,就算苏家生意做到京城,苏德开可以到京城,但他的正妻一定不会跟来,历史上多的是商人出门做生意,每到一个地方就娶一个小妾的例子,苏德开却没有,而是把老妻儿子都带到了京城,难道真是为了儿子中举中进士光宗耀祖打破了常规? “我祖父在京城有什么生意?” 花平双眉一抬,双眼充满意味,“苏家主要做粮食、丝绸生意,早几年就把生意做到了京城,生意还不错。” 早几年…… 苏若锦深深吸口气,那正是苏言礼穷困之时。 该打听的也打听的差不多了,苏若锦要毛丫把准备好的酬劳拿给花平。 花平制止,“就算还你一冬补汤。” 苏若锦:…… “看什么看。”花平心虚,故意凶巴巴的负手离开了苏家。 苏若锦抬头望天,管它呢,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又到月中,她去铺子里核账,顺便看看要不要上点新品。 带上毛丫,苏若锦出门去铺子,苏三郎要跟路,被程迎珍拦下,“大哥像你这么大时三字经、千字文都已倒背如流,你才会背前几句,不许出去。” 苏三郎耍无赖就是要跟出去,程迎珍转身就拿藤条,小家伙吓得直朝书房跑,苏若锦不地道的偷笑着出了家门。 到了铺子,早餐生意还没结束,苏若锦在家里没吃饱,要了两样,既填肚子又看看味道,还不错,又想了想上什么比较好,看到正堂里稀稀落落的客人,想到上什么了。 一个皮蛋瘦肉粥,一个特色小面,都是能让客人坐到正厅里吃的早餐,准备今天下午就教给董妈妈。 看完早餐,又到后堂,做晚上生意的人已经起床,正在串蔬菜。 苏若锦特地留意史小六,不到一个月时间,营养不良的史小六不仅长了一圈,整个人也变得生气有光泽,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见小东家来,连忙拿拐棍起身行礼。 “你忙你的。” 史小六那肯,实心诚意的给小东家行了一礼,满脸感激之情,犹如焕然重生。 “好好干,存钱取媳妇。” 史小六:……小东家你真是八岁么,咋像八十岁老太太的口吻。 苏若锦也被史小六看得笑出声,“从五月份开始,每个月三百文,要是表现好,再加。” “多谢小东家……多谢小东家……”试用一个月,史小六提心吊胆,他怕自己吃多了,惹得主家不快,每次都最后一个吃,且盛最少的量,可每次董妈妈都给他盛两大碗,而且都要他吃光,她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结果,不到一个月时间,他生生长了一圈肉,胳膊腿再也看不见骨头戳皮了。 “好好干。”苏若锦点点头去账房,她怕自己再看下去,那种把员工养得白白胖胖的虚荣心就压不下去了。她偷偷一笑,看到他们变得快活幸福,她也觉得很幸福呢! 坐到账房桌前,苏若锦习惯把毛丫姐拉到身边坐下,“跟着学。” 主仆二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算账,直到董妈妈过来喊吃饭。 “要不,我把饭端到账房来,你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吃?” 苏若锦摇摇头,铺子小,又都是亲近的人,她还是出去跟大伙一起吃,联络联络感情。 进了正堂,竟发现苏言祖坐在第一排位,二石正跟他说,店里没有中餐生意。 “自有人请我吃。” 苏若锦白他一眼,“苏大才子大中午过来干什么?” “找你想办法,顺便蹭个饭。” 苏若锦条件反射般一口回绝:“我一个小娘子能有什么办法?” “那我就只能烦你爹罗。” “你……” 其实苏言礼不管向范大人或是赵澜开口,以苏言祖现在的才气,国子监还是能进得去的,苏若锦就是觉得他进了国子监也不是为了科举之路。 苏言祖笑的一脸欠揍。 苏若锦坐到他对面,让董妈妈上了两份工作餐。 叔侄二人很有默契,低头先干饭,直到吃饭喝足,才开始慢慢悠悠打嘴仗。 “真不帮?” 苏若锦胡口就诌:“就凭你那副桃林写意图就能进国子监,何必找我爹。” “真的?”苏言祖还真摸着光滑的下巴认真思考。 苏若锦:……你想怎么样那是你的事,反正跟我无关。 思考完,苏言祖望着小人精侄女,“让你爹……” “没门。” “我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就是让我爹把你的画举荐到祭酒或是司业面前嘛,想都不想,要问为什么?我可以直接回你,你爹你娘做的不地道,我爹没心情为你付出这个人情。” 苏言祖再次笑的无奈,“阿锦,你这样直白的大逆不道,要被驱出宗族的。” 对于以孝为天的大胤朝,不管父母对你做了什么,他们始终是你的父母,再说苏德开确实供苏言礼到二十岁,且让他一路进学,从秀才考到进士,这是抹杀不了的养育之恩。 至于苏言礼在原生家庭中的精神层面需求是什么,不要说这个时代,就算在一千多年后,很多家庭父母也做不到照顾好孩子的内心世界。 虽说苏言礼从未在家人面前说过苏父嫡母什么,但苏若锦旁观这些人,他们是没有感情的,不管苏言祖为什么要凑上来进国子监,苏若锦都替他爹一口回绝,维持现状,互不打扰,各自为安。 苏言祖无奈道,“当个陌生人处个朋友也不行吗?” 看他把身段放的这么低,苏若锦觉得不解,“我觉得你不是个可以随便放下身段的傲骨文人,为了什么呢?” 是啊,为了什么呢? 像是触到了什么隐秘,苏言祖再没了嬉皮笑脸,脸色深沉,淡淡的说了句,“谢谢你的午饭。”说完,起身,出了苏记早饭铺子。 苏若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哪! 可他出生不说含着金汤勺,也是富裕之家吧,苏德开也不可能用什么‘吃苦教育’折腾他吧? 又不关她事,苏若锦收回思绪,一转头,桂姨正把一个红烧五花肉挟到史小六盘子里,而史小六满脸通红,低头都不敢看桂姨。 趁没人注意,苏若锦找到后厨正在忙的董妈妈,“啥情况?” 董妈妈神色说不上的复杂,“有天晚上下雨,香桂淋了雨,受了风寒,史小六拖着瘸腿给她去请郎中。” “那你们呢?” 董妈妈承认:“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睡觉前,我去香桂房间摸了她额头,没见发热,又给她喝了一碗姜汤,以为没事,没想到半夜香桂烧得口干,出来找水喝,被史小六撞见发现不对劲,所以……” 史小六有意,香桂也不是没情,这二人…… 董妈妈见小主人不吭声,为二人讲情,“听说香桂这辈子不能生,史小六腿又这样,这两人要是走到一起,一辈子相互扶持倒也是个伴。” “谁说她不能生?” 董妈妈一愣,“大石媳妇……”再说,冯望田送香桂过来时也说得很清楚。 苏若锦叹道,古代农村,尤其山里,女人生不了娃就是女人的事,他们又没去查,或许是男人生不了呢? 董妈妈:“那这……” “再看看吧,要是两人都有意,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就找个日子替他们办了。” 董妈妈愁怅,“书同虽说是大人小厮,但并不是大人买的,而是在求学途中一客栈老板的外甥,当时,他父母意外身亡,家族又容不下他,找到他舅舅这里,刚好碰到大人,于是以雇佣身份一直呆在大人身边,他可以跟鲁大娘子成婚,香桂现在可是自卖自身的真正奴仆,史小六家虽穷,可人家是实实在在的良民,就算我们想成全,怕也……” 这就是董妈妈发愁的地方,香桂人勤快话不多,很投董妈妈眼缘,以前见香桂对花平有意,一直想促和二人,甚至为了这个,还想劝无业游民花平自卖自身到苏家。 正在小院跟沈先生讨论事情的花平突然打了个喷嚏,“谁惦记我?” 苏若锦:……一时之间,她倒忘了这茬。 “要是他们真有意,到时就让桂姨烣复自由身。” 董妈妈舍不得,“那苏家岂不是少了个帮工?” “跟大石哥他们一样不就行了?” 董妈妈陷在自己的思维里,经小主人这么一提,瞬间转过弯,“瞧我这脑子。” 苏若锦笑笑,“妈妈这是把胳膊往里弯呢,是想给我们苏家捞人呢!” 见小主人明白她的小心思,董妈妈不好思的笑了。 141 皮蛋瘦肉粥 查完账,苏若锦让董妈妈明天上皮蛋瘦肉粥,这道粥除了要小火慢熬外,最重要的便是皮蛋,苏家吃皮蛋已经不是一两年,在那些生活拮据的日子里,到市集里买上几十个鸭蛋用生石灰腌制好,买二两瘦肉与皮蛋一起熬一大锅粥,不仅营养丰富,还够一大家子吃一顿,这道粥董妈妈早就会了,不需要再教。 董妈妈担心的问,“一是不知道京里人能不能接受皮蛋的味,二个,家里的皮蛋不多了吧!” 苏若锦让她不要担心,“早在一个月前,我就为夏天准备,让书同叔买了很多鸭蛋,早就做好了一批放在家里,明天开始上皮蛋瘦肉粥,我会让书同叔再去买鸭蛋,保证供应得上。” 至于味道嘛?不仅后世的外国人很难接受,就连她爹苏言礼第一次吃时也全都吐了,倒不是粥的味道不好,而是被黑乎乎的皮蛋恶心到了,慢慢习惯后,倒是他吃的最欢。 制作皮蛋主要原料有生石灰、纯碱、食盐、植物灰等,明确记载皮蛋的是在明朝,大胤朝类宋,那肯定是没有的。 皮蛋又被称为‘松花皮蛋”,因蛋白部分有如松花朵朵、栩栩如生而得名。皮蛋不但味美,而且还有一定的营养及药用价值,冬天早晨吃热乎的,夏天等放凉了再吃,开胃又爽口,老少皆宜,是一道不可多得的营养粥。 考虑到汴京城属于北方,以面食为主,苏若锦上手教了一道特色小面,这道小面的灵魂是油辣子,此时没有辣椒,只能用茱萸、花椒代替,用这两样熬成花椒面,花椒油。 花椒原产于中国,不是由国外传入的,所以苏若锦不要担心脱货。 此时,酱油没有分的那么细,一般都用黄豆酱油,特色小面刚好就需要地道的黄豆酱油,所以这也不费事,杂货铺子里都有的卖。 用碱发面,做成面条,佐以蔬菜、高汤、猪油等,再泼上油辣子,一碗香喷喷的特色小面就做成了,特别适合口味重的人,保准一吃一个喜欢。 第二日,天麻花亮,苏记早餐铺子早就热气腾腾开业了,门口立着上新品,第一日八折惠,若同消费超过五十文,还可以送一个皮蛋尝鲜。 食客都好奇:“皮蛋是什么蛋?” 二石一边忙,一边笑回:“是用鸭蛋做成的,客官,时辰还早,进来尝尝,好吃下次再买,不好吃,也就这一顿,是吧。” “也是。” 好奇的人跟着进了大堂,大石媳妇熟练的给客户端上一大碗,还配了一个小碟子,小碟子里,头道酱油淋在被分成六瓣的松花蛋上,色泽如莹透如墨玉,缀着丝丝松雾之花。 食客惊叫:“我去过东辽,曾有幸见过松花,就跟这黑墨上的一样。” 大石媳妇山荷笑着回应,“咱们的皮蛋又叫松花蛋。” “嘿,有意思!” 门口,等买早饭的人听到吃食还有典故,好多人把买的油条烧饼等带进堂内,单独又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转眼间,大堂里就挤满了人,甚至还有人端着粥碗蹲到门口吃。 小小早饭摊子更热闹了。 一连几天,花平被闹得没办法睡,只好爬起来洗漱一翻,舀了一瓦罐皮蛋瘦肉粥悄无声息的出了铺子,七拐八弯,确定身后没人后才进了小院。 没想到赵小郡王居然也在,花平心道,难道小郡王会读心术?竟知道他今天早上会带早餐过来? 赵澜没注意到花平带了瓦罐,他开口道,“苏言祖最近怎么样?” 142 三十两(二更合4000字) 花平回道:“几天前找了他小侄女一趟,好像不欢而散,这几天窝在家中没有出门。” “他没出门,不代表手下人没出门。” 小郡王对苏家小叔戒备心很强啊! 花平再次回道:“他的小厮,身边的关系网都查着,都没任何动静。” 姓苏的可不是省油的灯,赵澜不相信他能憋得住,“仔细盯着。” “是,小郡王。”花平欲言又止。 赵澜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眉头蹙的更紧,“遇到公主的人了?” 那天在小山顶上,为了不让苏二娘发现自己与小郡王认识,他刻意避开小主人,倒是没注意到其它动静。 但山顶上都有什么人,他还是门清的,花平内心一动,像是琢磨出什么味道,难不成小郡王的姑姑对苏二娘的小叔有什么想法? 看到赵澜的脸色,花平赶紧反过来想,难道山顶偶遇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京中皇亲国戚、豪门贵胄,簪缨世家遍地,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会找准目标制造偶遇,然后……故事一个又一个,对于他们这些皇城探子来说,知道的可比别人多多了。 没想到竟有不怕死的想打月华公主的主意。 “属下会带人紧紧的盯着,一有动静立刻来报小郡王。” 如果不是小娘子的小叔,此刻,姓苏的怕是已经消失在京城了。 捏捏眉心,赵澜问,“带了什么?” 花平:……他还以为小主人没注意自己带东西了呢!没想到早就看到了。 笑道,“苏记新上的皮蛋瘦肉粥,小郡王要不要来一碗?” 废话,不吃,问你做什么? 花平当然知道小主人想吃,他就是贱兮兮故意的,总觉得小主人对苏二娘很特别,就好像他自己似的,也想生一个跟苏二娘一样的女儿。 可……小郡王今年才十三岁,这么早就想生女儿,未免早了些吧! 调侃归调侃,一瓦罐皮蛋瘦肉粥都不够几人分的,都吃的意犹味尽,沈先生甚至怪花平,“像小笼包了、肠粉等每个都带点过来呀,都不够塞牙缝的。” “我没钱,咋好意思多拿。” “你不会给钱啊!” 花平别了眼沈先生,意思是,你倒给伙食费啊,我是小娘子的师傅,我可以蹭吃蹭喝,你们算什么? 沈先生:…… 默默掏出二两银子,“够一个月的吧。” “不吃肠粉,免为其难一个月。” 好肠粉这一口的沈先生又默默掏出二两。 商量完事情,花平就去忙了。 今天不是赵澜跟黄顺学身手的日子,黄顺没来,他自己在院子里练了一趟,到时间便去国子监上学。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滑进了芳菲四月。 苏言祖再也没来找过苏若锦,苏家人也没来找苏言礼,仿佛又回到了苏家没来京城之前大家相安无事的陌生境地。 这样最好! 赵澜身边管事四平让人带消息过来,文山街铺子修好了,初夏芬芳,苏若锦带着书同叔、毛丫,一面看铺子一边看风景,两不误。 等到了铺子前,苏若锦张大小嘴,这哪里是修铺子,分明是重建了一座院子。 “这得多少银子?” 四平,真的四平八稳,不苟言笑,回的很认真,“小公子说了,这是给你的回礼,所有银子都算在小公子的账上。” 苏若锦:…… 虽听说赵小郡王在绞肉机一事上赚了不少银子,但这样回礼好像也太重了吧,这座小院从三间小屋变成了东西两个院子,估计得有二十多间屋子吧。 古代建房速度这么快? 古代速度快不快不知道,反正小郡王手下人办事的速度超快,他调了近二百个砌墙工匠,十人负责一间,其余像木匠、水道工等也几十人,一个月时间,乒乒乓乓建起了一座实用民宅。 史二一家站在边上也战战兢兢的,房子修的这么好,他们怎么敢住嘛,难道以后他们还得住客栈大通铺子?不过就算租客栈大通铺,也比挤在京城史家小院强,没了糟心事,史二一家面貌跟史小六一样,发生了质的变化,几乎每个人都看不到暮气,都精神了很多。 舒心日子就是养人。 四平见小娘子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伸手作请,“二娘子还请进来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小的马上让人去改。” 这个……苏若锦后悔那天接受了赵澜的回礼,这座占地颇大的小院在文山街上簇新,真的很引人注目,搞得她很有心里负担。 “苏二娘子?” 罢了,既然收了,那就受着吧。 苏若锦跟着四平进了新院,一路走,四平一路介绍,“东山一带是有名的景区,以后二娘子一家过来游玩,就可住在东边主院,里面一共有十间,卧室、灶间、客房等一应俱全。” 苏若锦:…… 四平指着西边道,“正前面是铺子,隔一道门后,是仆从佣工住的地方。” 史二小心翼翼讨好而又期待的望向苏二娘,目问,我能住吗? 四平扫到了主佣眉眼官司,指着铺子后靠围墙的五间罩房:“最大的一间,前面是你们的工房,后面是灶房,边上镶的一间小的是食材储放区,出了大小间,紧挨的着是史家夫妻的主卧,后面三间,三个小子各一间。” 史家三兄弟惊呆了,居然每人一间,简直就像做美梦成真了一样。 四平本就严肃的脸更威严了,“二娘子把你们安顿的这么好,就是希望你们好好做生意,不要出幺蛾子,如果你们……” “不会的……不会的……” 史二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住这么干净簇新的院子,就算现在让他为苏二娘去死,他也是愿意,连忙带着家人跪在四平面前先感恩后发誓,保证绝对不会背叛苏家,“如果背叛叫他史二一家不得好死。” 四平冷冷道,“一旦背叛,你们确实不得好死。”晋王府有这个实力。 史二没什么,他妻子和三个儿子个个吓得面无血色。 全程,苏若锦跟个事外人一样,啥也不要操心,四平全都帮她搞定了,这感觉还真是好,可为何让她这么不踏实呢? 四平还嫌扔的炸弹不够,竟又送了两个丫头给她。 吓得苏若锦一蹦三开,“赵澜这是做什么?”惊恼之下,她带出了前世习惯,直呼其名。 四平:…… 刚从门口进来的赵澜:…… 两个被送的丫头:…… 一个叫春晓,一个叫秋月,一个善生活之事,一个善处理庶务,简直就把苏若锦身边的琐碎之事都包了。 感觉月洞门的光线被遮,史二调头,第一个发现了赵小郡王,连忙改跪大贵人。 赵澜还停在自己名字之中。 史二有眼头见识,连忙带一家人悄悄退了出去。 四平也带人离开。 一时之间,只余苏若锦与赵澜、双瑞。 双瑞跟个隐形人似的站在一边。 苏若锦皱眉,“赵小郡王,不是送院子,就是送丫头,你这是……” “丫头卖给你,要收钱。” 我信你个大头鬼。 苏若锦白他一眼,“我是不会白收人家东西的。” “那你再弄个绞肉机样的东西让我再赚一笔。” “就这么简单?” “嗯!” 苏若锦总感觉这中二少年有什么别的目的,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赵澜被她盯的不自在,清咳一声,目光游移,嘴里却说道,“你一个八岁小娘子,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是看在老师的面上,看你一个小娘子整天抛头露面不雅,卖你两个得力的丫头,少出来晃来晃去……” 不雅?苏若锦气的瞪眼唬脸,“你……”才不雅,你全家都不雅。 还指望大神罩着呢,她到底没敢骂了来,可真气的不轻,噔噔,步子踩的极重,气呼呼的跑出去。 史二在门口,拉住小娘子,“那这院,咱还能住吗?” 苏若锦一顿,朝跟出来的赵澜又瞪了一眼,“住,怎么不住。”绞肉机他可赚的不少,这礼不要白不要,“明天就给我把早饭摊子支起来,一定要做文山街上最好的早餐铺子。” “是,二娘子。”人生有着落,史二听的心花怒放,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瞬间又发愁,“二娘子,要不,你派个能干人管着我一家子吧。” 苏若锦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给你开门立户的机会都不抓住?” 史二委屈:“我确实没那个本事嘛。”一家子不会算个账,赚不赚钱都不知道。 苏若锦:……一时之间她那有人。 赵澜抬眼。 四平会意过来,“小的手下有个做过早餐铺子的小掌柜,马上让他过来带着史家人干早饭铺子。” 苏若锦:…… 这铺子是我的,还是赵澜的,这钱怎么分? 赵澜负手,悠悠然路过小娘子,弯腰低头,一脸笑意,“也卖给你,三个人,三十两银子。”说罢,伸手,掌心向上。 书同眼直眨,这情形,他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毛丫更不要说了,木呆呆的,想着自己从此就不是小娘子唯一的丫头,很是失落。 真不知那个厌世中二小子啥时变成这样了,笑的一脸欠揍的神情,苏若锦气的直瞪眼。 矜贵少年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她生气,看她小脸鼓得跟小青蛙似的,真的很想伸手上去捏一把啊,可惜不敢,他要是敢,小娘子就敢甩脸子一辈子不理他。 这三人分明就是怕她不收故意要个三十两,这小子想干嘛?真想让她再出个赚钱的东西?他就这么缺钱? 赵澜耐心的弯腰低头,还一直微微笑着,此刻,简直比苏大郎还像位温柔稳重的小暖男,像是耐心地听妹妹讲悄悄话,这宠溺的动作简直绝了。 双瑞、三泰等人没眼看,都悄悄的转开头,小主人想妹子想疯了,简直跟人家苏大郎明抢。 想着苏家需要人罩着,苏家跟赵澜也算扯不清,苏若锦心一横,“书同叔,拿三十两交子过来。” “啊!”书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袖袋里掏出三十两交子,苏若锦接过去重重的啪到少年手心中,“明天,你让双管事到我家拿方子。” “是什么?”赵澜好奇。 苏若锦才不告诉他,让他好奇死,一昂小脸,高傲的像小公鸡,一转身就出院子。 今天她是没心情再逛这个院子了,她要上山找大哥去。 书同与毛丫给小郡王行了一礼后,连忙跟上。 春晓与秋月也连忙跟上。 四平找的小掌柜也到了,居然是个女的,二十出头,可惜苏若锦没看到,一身利索爽朗,好似社会我姐。 苏大郎哭笑不得,“阿锦啊,我前两天休沐才从家里出来,带的东西还没吃完呢,你这又送这么多,天气热了,要放坏的。” 苏若锦才不信:“会放不住?你那吃货夫子没搜刮?” 苏大郎:…… 确实被苏夫子搜刮走了。 一方面不希望妹妹太辛苦,另一方面,他来书院是来学习,整天吃饱喝足还加零食,人的意志会被消磨掉的,但他不知怎么跟妹妹讲,要是讲的不好,好像不识好人心要辜负妹妹的一片心意。 苏若锦没注意到哥哥为难的神色,家人需要她投喂,她极有成就感,好像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们给予的爱意。 一路下山,一路看山光美景。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重活一世,童年如此幸福,苏若锦仍然没挥走前世带来的影响,时不时的总觉得忽然有一天家人会弃她而去,总是觉得不安。 又重回到文山街上,发现街上人都往一个方向涌,她以为人们去看街尾新造的院子,结果发现行人是往街头去的。她哑然失笑,小郡王建这小院,这么多工匠,早已大张旗鼓,人们早就目睹过了,那还要等到今天。 “书同叔,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书同连忙跟上人群,去街头看发生什么了。 苏若锦站石阶口等书同。 突然,看到人群中挤了一张见过的面孔,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跟赵澜一道来的?如果是,为何这么左躲右闪。 “丫姐,跟上她。” 毛丫不愿意,“二娘子,我只管你的安危。” 苏若锦收回目光,看向毛丫。 143 入我眼者非我有 毛丫目光坚定不移。 苏若锦:…… 身后两个丫头上前,“丫姐做的对。” 要不是她们上前说话,苏若锦都忘了身边多了两个丫头,一时之间,主仆一行四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头顶太阳西移,风吹过山峦,带来山间凉意,苏若锦乍然醒神,再不回城,都赶不上关门时间了。 踮脚朝街口看过去,后悔让书同叔去看热闹了,正要追上去,赵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不要看了,是你小叔在街口作画。” 苏若锦:…… 古代也有写生? 这下不看热闹的也得看热闹了,她小腿直奔,赶紧朝街口跑过去。 赵澜:…… 遇到苏言祖,他就被小娘子扔一边,这滋味…… 公主府里,四月春光水暖,月华公主坐在小榭里,趴在栏杆上,看水中金鱼嬉戏、水面上鸳鸯成双,时不时撒几粒鱼食,成郡的金鱼拥挤上来,抢的热闹,她却寂寂无聊。 有丫头上了走廊,进了水榭,站到了月华公主身后,见她聚精会神看鱼,耐心的等着。 一直到丫头捧的鱼食被撒光了,月华才悠悠的开口,“怎么样?” 大丫头赶紧上前一步,“回殿下,苏公子不接受您的好意,他说……” 月华倏然转过头,“说什么?” 大丫头被公主威仪吓的说话打结:“他……他说与公主连……萍水相逢都不算不上,不敢高攀。” 月华眼微眯。 一旁丫头连帮着愤忿:“不识好歹的东西装什么清高。”说罢,迅速转换语气,“殿下,要不奴婢找人敲打敲打他?” 月华转头望向说话丫头,目光厉厉,吓得丫头扑嗵一声跪下,气都不敢喘。 月华抬头,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好一个不敢高攀!月华仰天自嘲,贵为公主又怎么样,入我眼者非我有,强人可以,那心意呢?能强吗? 苏若锦终于挤进了人群,站到了她小叔身后。 一张大开幅山水写意画已一气呵成,说明他在这里画了好一会儿,以苏若锦有限的欣赏水平来看这幅画,也是相当好的。 文山街是什么街,那可是东山书院山脚下的街,一条街,大部分铺子跟文人学子有关,涌出来的掌柜、店小二,几乎都懂些书画。 苏言祖大写意彩色水墨画,看似寥寥勾勒几笔,可是蔚蓝远空、青绿近山、黛瓦白墙的东山书院,层次分明,瞬间跃入人们眼帘。 一位颇有鉴赏力的掌柜,不住点头,“大朴不雕,奔放而又浑厚,好画,好画啊!” 大写意体现了国人独特的思想境界,着重神态和大体形态的变化,扬弃了某些局部的描写,用笔更单纯、洗练,给人以奔放而又浑厚的审美意境。 苏言祖最后收笔之时,用力一顿,东山书院上空一轮红日似升似落,给人以无穷的想象。 “好画!” 突然有人喝彩拍手。 众人朝着发声者看过去,有人认出了来者,正是东山书院最年轻的夫子——苏向珩。 小厮收好笔墨,苏言祖转身,朝欣赏者作作揖,“兄台谬赞了。” 苏向珩站到画架前,仔细欣赏,不住的点头,嘴里还不忘叨,“果然不亏为江南书画界四大才子,名副其实。” 144 西湖醋鱼 怀孕(二更合一4000字) 小叔的名气竟传到了京城,天天跟油盐酱醋打交道,苏若锦还真不知道,连忙凑到画作署名去看,篆写号草塘居士,字少白。 孔子有曰: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取中‘少’字; 白者,素也,就是用单一颜色——墨画描绘对象,也可以说,白描这一手法在所勾勒的线条形象之外,往往能留下许多让人充分展开想象的空白,这就可以称为“留白”。 苏少白! 一副大写意《东山书院》亲手赠予了苏夫子。 苏言祖拱手谦虚道:“随手涂鸦之作,还望贵院不要见笑。” “少白太谦虚了,我替山长谢过赠送之礼,五月初一,东山书院文人会,少白若是有空,还请光临。” “那就却之不恭了!” 苏若锦:…… 才华横溢是苏言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还是苏言祖,他好像天生就是为此而生,跟内敛的爹虽不一样,但他们的文人匠气是一样的。 不亏是兄弟。 她咋就没继承老苏家的才气呢?不对,她也继承了老苏家的财气。 只是此才非彼财而以。 “走啦!”苏言祖伸手指弹了小侄女一个脑袋瓜子。 苏若锦:……连弹脑袋瓜子都跟他爹一样。 可他不是爹,她气鼓鼓的瞪着苏言祖。 苏言祖失笑,“气能气回京城?那你慢慢气,我先走了。” 苏若锦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再朝太阳一瞧,快要移到山尖尖上了,红通通的映着山林,霞光十色,美轮美奂。 四平说的没错,这是个赏风景的好地方,可惜她没时间看,转头就找人。 赵澜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要是回去晚,能让城门破例开的,只有身份显赫的赵小郡王了。 她笑的甜滋滋的跑过去,“小郡王,天色不早了,你回不回去,要不,我们一道走?” 赵澜:……工具人实锤了。 小娘子,需要这么明显嘛? 小娘子鼓着委屈巴巴的小嘴:“回家晚了,我怕爹担心。” 赵澜:……得了,还拿夫子威胁他。 一行回城。 进城后,苏言祖便和小侄女分道而行,苏若锦要从赵澜马车上下来,赵澜不让,一直送到苏家,还跟着下来蹭了顿饭。 晚饭是鲁大妮烧的,白斩鸡、西湖醋鱼、韭菜炒鸡蛋、煎豆腐、清炒鸡毛菜,黄豆炖猪脚汤,荤素搭配,营养可口。 特别是一道西湖醋鱼,酸甜可口,鲜嫩美味,深得赵澜之喜,就着酸酸甜甜的鱼肉,他多吃了两碗饭。 双瑞悄悄找鲁大妮要了这道菜的食方子。 鲁大妮告诉他,做这道菜的关键是:“将草鱼饿养两天,让它排尽吃进去的草及泥土味,这样鱼肉结实,吃时口感更好。” 双瑞笑笑,“鲁娘子看来得二娘子真传了。” 鲁大妮谦虚的笑笑,心道,她得学的更好,这样等小主人要开食肆,她就可以出力了,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昨天早上去鱼市买鱼时,她以为被鱼腥味熏着了,没想到今天做鱼时又吐了,估计…… 晚饭后,赵澜跟苏言礼去书房坐。 跟来的两个丫头,一个递巾子给程迎珍,一个给苏若锦。 程迎珍摆手:“你们是小郡王的仆人。”意思是就不要伺候我了。 春晓笑道,“夫人,奴婢从此就是苏家奴仆。” 程迎珍诧异的看向女儿。 苏若锦道,“小郡王嫌我出门排场不够,非要卖两个给我。” 春晓:…… 秋月:…… 小郡王明明是让小娘子少出门,怎么就变成不够排场了? 程迎珍皱眉,她习惯了人口简单的小门小户生活,一旦丫头多了,总让她觉得回到了幼时,那种被各种丫头婆子欺负的压抑生活。 见娘不开心,苏若锦抱住她胳膊,“娘,咱先用用看,不好还给小郡王。” 两丫头一听,连忙朝二人跪下,“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主子们。”言下之意是不给新主人退回的机会。 苏若锦:…… 程迎珍反手抓住女儿小胳膊,她轻轻拍娘,朝二人道,“希望如此!” “多谢主子。” 苏若锦让毛丫带她们去安置,只有西侧还有空房间,便把二人放到了西侧。 娘俩回到卧房,苏若锦这才安慰娘:“她们是晋王府出来的丫头,肯定跟以前的伯府不一样,娘不要担心她们没规矩。” “我怕奴大欺主。” 晋王府出来的奴可不就是大嘛。 “那就试试女儿驾御大奴的能力?”苏若锦换了一种方法劝娘,“以后嫁到婆家,我也能游刃有余,娘你说是不是?” 程迎珍还真被劝住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小郡王一个小郎君咋管起一个小娘子家家的奴仆来,怎么比她还老妈子?难道高门大府的小郡君都这样? 小郡王离开后,程迎珍马上把赵澜送两女仆的事告诉了他,“官人,你说他一个小郎君咋管到内宅之事上来了?” 两个丫头跟进苏家后,苏言礼还以为是赵澜的丫头呢,为此,暗暗的,他还颇有微词,没想到学生也跟时下高门大府里的公子一样,不曾想,竟是给自己女儿的。 心情立即不一样。 “可能是看到阿锦身边的丫头不得用吧。”苏言礼也没想到贵公子学生竟这么细心,“毛丫买进来时就是为阿锦出行安全考虑的,但在打理家事、生意之事上还真缺个像样的丫头,既然小郡王这么热心,就收着吧。” 夫君不担心,程迎珍也不担心。 但还有一件发愁之事,程迎珍下意识捂住小肚子,“官人,那怀孕一事,啥时告诉阿锦?” 苏言礼夫妻都感觉到了,宝贝女儿不想他们再生,一个是家里孩子已经够多了,另一个,程迎珍的身体刚刚调理好,现在又怀孕,怕辜负女儿的心意,让她伤心。 都快两个月了,程迎珍夫妻都不敢吭声。 丁氏送小四郎进来,看两口子一副怕女儿的样子,失笑,“怀都怀了,还能怎么办?我不信阿锦还能教你打掉。”早知道女儿伤心早干嘛去了。 在苏家生活这么久,丁氏算看明白了,女儿女婿能有这么富贵安闲的日子,可全靠她能干的外孙女,这两口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能得这么能干的女儿。 苏言礼被岳母忿的脸红。 程迎珍心虚。 两口子坐在灯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说。 “幸好你怀这胎没反应。” 程迎珍听明白他言下之意了,不敢对女儿讲,就坐等肚子自己遮不住让女儿发现了。 “这样会不会……” 苏言礼抚额,“都怪我。” 程迎珍:……一个巴掌哪拍得响,也怪她呀! 两口子在灯下长吁短叹,不知白天时怎么面对女儿。 累了一天,苏若锦在秋月的伺候下舒舒服服钻进了被窝与周公聊天去了。 梦中,有人喊她,可是迷雾重重,她听不清,不知道喊了她什么?恍惚好像是…… 第二日一早,春晓秋月又先毛丫一步进了房间伺候苏若锦,连洗脸都要上手,她心里想,天天这样,以后会不会连吃饭都要喂? 春晓听到她的担心,噗嗤一笑,“那二娘子看小郡王吃饭要人喂了吗?” 苏若锦:……双瑞在边上布菜,跟喂也差不多了。 但到底是自己挟进嘴巴里的。 好吧!但她坚持自己洗脸,她真怕自己被伺候废了。 洗漱好,刚站到回廊里,还没来得及伸懒腰,对面,鲁大妮从厨房冲出来,跑到泔水桶边上就是一顿狂吐。 苏若锦:…… 连忙穿过天井奔到对面,“婶,你怀孕啦?”小娘子满脸喜悦,“我书同叔知道吗?” 一大早,书同出去采买东西了,不在家。 毛丫端来水,帮鲁大妮漱口。 鲁大妮拭去嘴边的水渍,不好意思道,“昨天早上闻鱼腥才有的,也不确定是不是。” “肯定是啦。”书同叔三十岁才有孩子,苏若锦替他高兴,兴奋的很,连忙让毛丫拿钱,“等吃过早饭去请郎中来家里把脉。” “不要……不要……”鲁大妮摆手,“等同哥回来,我们自己去医馆。” “那怎么行,这可是我书同叔的第一个孩子,得娇气点。”苏若锦大手一挥,“毛丫姐,麻烦你跑一趟,等孩子出生叫你姨。” 毛丫捂嘴笑了,“好的。” 鲁大妮被关爱的幸福感满满的,吐完歇过气,继续进厨房干活,苏若锦制止,她笑道,“谢二娘子好意,不过我们做惯了,没事。” “那怎么行?” “行的。”鲁大妮被苏若锦的小心翼翼搞得感动的不行,“我娘……我周围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苏若锦:…… 生孩子这事,只要胎气稳,好像真没必要这么小心,好吧,适当的劳动还有利于生养。 “那以后,提水等重活就不要干,做些轻松吧。” 鲁大妮感激的很:“多谢二娘子。” 全程站在卧室门口观看的苏言礼夫妻,女儿对书同的孩子高兴的不得了,对他们两口子…… 二人相看一眼,默默的该干嘛干嘛。 家有小当家女儿,他们也很怕的,好不好! 丁氏望望没出息的女儿女婿,不知为何,就是想笑。 天色从麻麻亮到亮了,花平推开了苏家门,一如既往的教苏若锦主仆练把式,苏大郎去书院后,那个位子换成了五岁的苏三郎。 小萌娃没跟毛丫一样学把式,他现在练基本功——站桩,每天雷打不动,原本教两个小丫头,花平还提不起劲,可自从苏三郎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花平的态度认真了很多,隐隐的已把苏三郎当自己的关门弟子教了。 那可真是一丝不苟。 苏言礼站在回廊里看了一会,便转身吃早饭,等早饭吃过,书同也采买回来了,再送他去国子监。 但今天主人说不要他送,“我自己步行去。” 书同问:“小娘子今天还要去文山街?” 苏若锦大声回道,“不去。” “那我送大人。” 苏言礼摆摆手。 是时候买匹马让爹自己上值了。 苏若锦笑道,“花叔,今天吃过早饭别忙走。” “干什么?” “我要给我爹买马,帮参谋参谋。” “可以。” 苏言礼正要出门,听到女儿的话,转头一笑,真是贴心的小棉袄,一想到怀孕的妻子,他瞬间心虚,连忙调头出门上值。 小棉袄有时也会漏风,还是赶紧‘逃’吧。 书同端了碗早饭蹲在走廊里吃,边吃边问,“小娘子,你想去哪里买马?” “不知道,反正让花平叔带我去。”苏若锦笑道,“今天给你放假,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放假?”书同愣住了,“为什么呀?” 苏若锦还是不说,“没为什么,反正就是给你放假。” 花平不知道鲁大妮怀孕之事,皱起眉,“你又想折腾我?” 苏若锦嘻嘻一笑,招招手,让他耳朵附过来,“我婶子怀孕了,书同叔还不知道,等下毛丫去请郎中回来确认一下,到时,他肯定喜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花平:……生女儿吗?好羡慕啊! 一个时辰之后,郎中到了,如苏若锦所料,书同喜不自禁,在天井里又蹦又跳,简直跟毛头小子一般,让人哭笑不得。 苏三郎撇着嘴巴,“我都没看到小屁孩在哪里,你们都高兴什么?” 众人:…… 郎中说孩子一个多月,一切都好,除了不要提重物外,一切如常就好。 书同不答应,“我得买好吃的给我娘子吃。” 苏若锦一头黑线,“书同叔,不是我舍不得钱啊,你把孩子喂的太大,受罪的可是我婶,我可不答应。” 书同傻呼呼的问:“吃的好,咋受罪了?” 夫人生孩子吃的不好,生完孩子,身体都变差了,他可不干。 他忘了,以前苏家什么生活水平,现在又是什么生活水平,再说鲁大妮的体质跟程迎珍又不一样,不能随便乱补,宁愿孩子在娘肚中瘦些,这样好生,但要是太胖了,古代可没剖腹产,那可大人跟小孩都是极危险的。 苏若锦翻白眼,“婶,你自己对他讲吧。”她可不想当坏人,拉上花平,让他赶骡车,出去买马。 女儿去忙,丁氏连忙拉住要走的郎中,“帮我家夫人也把把脉脉。” 145 马市 方脸男(二合一4000字) 郎中疑惑的问,“贵家夫人也怀了?” 丁氏点点头,“还请老先生帮忙看看夫人身体怎么样?” “行。”郎中便给程迎珍把脉。 鲁大妮一脸不好意思,挨到书同身边,“怎么能让郎中先给我把脉呢。” 是啊,书同正纳闷,要是夫人也怀上,不应该先给夫人把脉吗?为何等小娘子出门了,吉妈妈才叫郎中,这样二娘子岂不是不知道? 苏若锦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她娘又怀上了,且两个多月了,她跟花平到了马市,花平一边逛一边讲解汴京城这些马大至来自哪里。 她在苏言礼书房看过邸报,对大胤朝四大榷场有所了解,它们分别是:西北的熙州、河州和西南的雅州、南部的邕州。 榷是专卖的意思,榷场因各地区经济交流的需要而产生的、设在两国交界的地方,官府有贸易优先权。榷场受两国朝廷的严格控制,还有控制边境贸易、提供经济利益、安边绥远的作用。 但据苏若锦了解,马在大胤朝还是挺紧俏的,有时候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花叔,我们今天能买到马吗?” 花平:“只要你银子带足了,我就包你买到马。” 苏若锦赶紧送上马屁:“哇,花叔,你好厉害啊!” 花平:…… 怎么有种被小娘子坑了的感觉。 马市很热闹,熙熙攘攘的甚至都挤不进去,天气逐渐转热,马市里的气味相当哇塞,苏若锦怪自己准备不周了,没弄个口罩,还真吃不消这味。 虽说是马市,卖马的档口却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驴子,还有好多位置不好的档口卖的都是牛、羊、猪等牲口,仅有的几个卖马档口都被高门大户里的管事们占住了,他们连挤都挤不进去。 “怎么办?” 花平自信一笑,“别急,今天肯定叫你买上马。” 整个市场就没有苏二娘这样玉雪粉嫩的小娘子,引着她,回头率超高,搞得花平恨不得拿些泥巴黄粉把脸抹了,带着苏若锦像是夹着尾巴的狗子往人群里钻。 买匹马至于嘛?苏若锦若有所思。 挨挨挤挤,终于到了一处小档口前,档主看到花平,笑盈盈迎出来,“花小弟咋有空到我这腌臜地来?” 花平道,“别说风凉话了,我是给东家选马来了。” 有生意,档主却不热情,“马是有,丑话说在前头,价格可不便宜。” “多少银子?” “低等的,五十两到八十两不等,中等的,八十到一百五十两不等,好的我这里没有。” 苏若锦顺着档主的目光看向最便宜的马,瘦不拉叽,都能看到肋骨,就这都能买好几个奴隶了,可真贵啊! 花平望向小娘子。 苏若锦有打听过马的价格,知道马贵且不好买,但这贵跟看到的马的品质有点不搭,物不符值,可再看看其它档口,都被高门大户占了,那有普通人买马的机会。 行吧,既然要买,当然得买好一点了。 “按好的买。” 小娘子敢花钱,花平不意外,苏家铺子一直都是小娘子在打理,她可能会嫌马贵,但要是确定买,也是舍得银子的,于是便帮她选马。 今天跟苏若锦出来的除了毛丫,还有秋月,二人站在她身后,一边一个。 毛丫第一次跟小主人来这么杂乱的场合,神经很紧绷,东张西望,各种防范。突然,她在人群看到了个见过的面孔,此人神态跟以前在铺子外见到的完全不同,很是纳闷,目光一直盯着他移动。 花平选马,一匹一匹摸过去,苏若锦捂着鼻子抬脚也要跟过去,却被毛丫伸手拉住,她转过头,发现毛丫姐并没看她,而是紧紧的盯着嘈杂拥挤的人群,“怎么啦?” “二娘子,那个中等身量方脸男就是前一段时间想桂姨心思的男人。” 想桂姨?让苏若锦多看了眼,但也就一眼,又要去看花平怎么选马,毛丫却拽着她的胳膊不松手,“二娘子,这个人跟以前蹲在铺子对面不一样,鬼鬼祟祟的好像要干什么坏事。” 毛丫这话成功引起了苏若锦的注意,她又盯向移动的人群,看那样子好像火车站的扒手,或许是感觉到有人盯他,那方脸男朝这边看过来。 苏若锦与毛丫二人迅速避到高个子行人身后,避开了方脸男,就在她转身避开的瞬间,余光里,那方脸扒手好像得手了,左顾右看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挤在人群中远去。 苏若锦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香囊,等抓住香囊摸了两把后,暗自发笑,香囊里装的不过是几个零钱,她的钱现在都在毛丫身上呢。 连忙嘱托:“丫姐,当心点,荷包不要被人顺走了。” 毛丫摇摇头,“他不是蟊贼。” 苏若锦:…… 毛丫:“我看到他塞了个东西给胡子男。” 塞东西?后世未解放时属于地下党接头,解放后那就是特务搞破坏。在大胤朝的地盘上搞接头,岂不是间谍? 苏若锦觉得自己脑洞太大,或许就是一般的拐卖人口、或是贩五佛散的呢?都有可能。 不过都是坏人坏事,苏若锦连忙奔到花平身边,伸手拽她,满脸咱们单独说话的模样。 花平眉毛一动,朝自己摸的马看了眼,一匹棕色中等身量马,性情还算温情,给苏言礼这个文人骑,也还行,他正想问小娘子意见呢,没想到人家先看中了。 果然是人精小娘子,连第一次看马都这么厉害。 花平被小娘子拽到最边缘一匹马边上,苏若锦示意他弯腰低头,“花叔,毛丫姐说看到了以前蹲在早餐铺子对面想桂姨心思的方脸男,看到他塞了纸条给一个胡子男,那胡子男长得不像中原人。” 花平倏一下看向人群,目光如隼。 他瞬间聚集的态度与气场,与前一秒判若两人,要不是苏若锦有成年人的芯子,早就被吓住了,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花平目光移动,最后看似不慌不忙的收回来。 “没事,就是小蟊贼。” 苏若锦:……就你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骗谁呢? 以前,苏若锦就对花平的身份有所怀疑,怀疑他是高门大户放在外面打探消息的街溜子,可刚才那如隼的眼神,跟影视剧里反间谍的情报人员简直一模一样,难道他是皇城司放在外面的耳目探子? 皇城司类似于锦衣卫,叫法不一样,但功能是一样的,如果他们探查的人是大奸大恶之人,那就是耳目,如果他们好坏不分什么人的秘都告,那就是朝庭爪牙。 苏言礼是国子监夫子,纯文人,跟朝庭搭不上啥边,带着苏若锦也不了解大胤朝庭,她期望花平是个正义耳目,千万别是朝庭爪牙。 花平绝对没想到,陪小娘子买个马,一个眼神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他这个‘耳目’,并不是被派遣伺察臣民动静报告皇帝的探子,而是专门探察敌国探子的探子。 那个方脸男,花平早就见过了,甚至他蹲在苏记早餐铺子外一段时间时,让人查过他背景,很普通,就是巷子里一户没爹只有一个老娘的普通住户,因为没钱娶妻,快三十了,还光棍一条,跟很多帮闲一样,有活就干,没活就蹲在市集里等来活,真没查出什么,没想到今天被小娘子遇着了。 遇着事,大家都没心情买马,档主就依着苏言礼的性格、身高,挑了匹性格温和的枣红马付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大胤朝的马真贵啊! 为何贵呢?当然是马少。 苏若锦想起曾经的大宋,听说宋朝军事力量不给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缺马而导致缺少骑兵,所以打不过北方少数民族。其实,宋朝不光军队缺马,社会生活里也缺马,比如著名的《清明上河图》里,马就特别稀少。 没想到大胤朝也是如此,跟苏家差不多的小京官,几乎没看到过谁家里有马的,要不是最近两年苏家小有家资,要不是苏若锦故意打了花平一个措手不及,估计不会带她到马市来买马,因为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买到马。 苏若锦目光一直落在花平与档主身上,二人好像老客户与老主顾一样熟恁的开着玩笑,付了钱,拿了官府给马发的购销凭证花平笑嘻嘻的递给她,“呶,别丢了。” “谢谢花叔。” 花平一副不跟小屁孩计较人情的模样,“少使唤我,搞得我欠人情,拿什么还。” 苏若锦嘿嘿一笑,“花叔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还人情的办法。” 花平:…… 小娘子脸皮怎么这么厚呢?这个人情不是因为你才欠上的吗? 买到马,苏若锦只心疼银子片刻,便只剩兴奋,出了马市就要花平带她骑骑看。 花平:…… 唉,跟小娘子打交道真累啊!只是为何累得嘴角还往上翘呢? 又是抢人家女儿的一天,软软糯糯小娘子一枚,坐在花平身前,不要太拉风哟,回头率更高了,路过的人无不羡慕,回家也叫婆娘生个女儿出来娇惯。 大马拉到家里,不仅引得家人围过来,连周围邻居也过来看热闹,杨四娘终于逮到苏若锦,“原来你去买马了。” 苏若锦朝门口的邻居笑道,“要不,大家进来看吧!”意思是,我要关门。 小娃子们真就进来了,大人们就不好意思了,个个笑着回去了。 “哇,好高的马啊,枣红色的,真漂亮。” 苏若锦也觉得这匹马颜色漂亮,“等我爹回来,叫我爹给大马画个像。” 杨四娘捧场:“你爹肯定画得好看。” “那当然。”苏若锦毫不脸红的接过马屁。 花平:…… 他朝苏夫人拱拱手,“小的就先回去了。” 程迎珍留他吃晚饭。 “二娘子已经请我吃过中饭了,晚上我就不吃了。” 练武的人,不能吃太饱,程迎珍便不再留他,让鲁大妮赶紧打包了一份,“等饿了热一下吃。” “多谢夫人。” 花平带着食盒看似不急不慌,实际步履轻快,一转眼出了巷子,汇入到街道人流中就不见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出现在小院里,一脸严肃,“抓到方脸了吗?” 沈先生点头,“抓到了,但是跟他接头的胡子男不见了,我们的人没找到。” “审了吗?” “老杜正在审。” 听到正在审,花平人一松,靠到椅背上养神。 沈先生问:“谁发现的?” “毛丫。” “苏家让你教的那个丫头?” “嗯。” 沈先生拈着胡须,“是个好苗子。” 花平听的神情一紧,“你想把人弄进探察司?” 沈先生笑道,“天天跟你徒弟打交道,人品、习性怎么样,你最了解,弄不弄进来,随你的意思。” “苏家培养她,是给苏二娘做护卫的,你倒是看见个人才就想抢。”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我大胤朝,为国效力,匹夫有责。” 花平:…… 一时之间,二人相对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开口道,“苏二娘怕是猜出我身份了。” 这下轮到沈先生吃惊,“不会吧。” “这丫头猴精猴精的,估计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苏若锦没想到她说别人的话有一天会被还回来。 “这……”沈先生有点犯难了,任何知道他们身份的人要不是消失的远远,要不就是找到弱处威胁让他们不敢乱说。 苏二娘子这身份……以及与小郡王的关系,怎么处理? 花平一副你不是善于处理这种事嘛,让你烦去。 沈先生气他没个正形,“还不坐好好,像什么样子。”那还有兵卒的精气神。 花平嘻嘻一笑,才不在乎,指着食盒道,“给你消气。” “这还差不多。” 只是沈先生刚摆到桌上,他们的主人便到了。 赵澜一边接巾子擦脸,一边问,“怎么样了?” 沈先生刚要叫人去找老杜拿审讯记录,老杜进来了,“不是我中原人,十年前跟着灾民混进京城,领了坊郭户(安置在城市里的流民),那老妇人也不并是他老娘,两人是辽夏国安插到我大胤朝的耳目,转门刺探马市,通过他的消息,北边榷市确定卖多少马给我朝,以控制汴京城的马价。” 146 香胰子 女掌柜 赵澜说道,“他只是个小小的耳目,就凭他一人不可能了解整个马市的情况,肯定还有钉子、勾联,甚至内奸,花伺察,你带人揪出这些暗桩探子。” “是,小郡王。” 老杜回禀:“今天抓到的方脸只招了自己,连‘老娘’都不肯招,‘老娘’被我们抓了后,也只供了自己的部分,其余也是一句不讲。” 你说招吧,除了知道他们是辽夏国探子,来京城探马市情况,其它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想要一个人吐出东西,那必然要找到对方的弱点,可这些辽夏国人孤身来京,无牵无挂,根本没有把柄弱点,除了用极刑,一时之间还真撬不开他们嘴。 沈先生问,“他蹲苏记对面,真为一个女人?” 赵澜眸一抬,甚是凌厉。 花平摇头:“应当是看上苏家食谱或是什么趁手工具了。” 苏记早食店,不管是蒸笼、烤箱、或是食方子都跟一般的食肆、酒楼不一样,做出来的吃食明显煊软有味,或是形状好看。 这些探子还真是无所不贪,连这些民生用品都盯,饥不择食了。 沈先生拈须道:“不要小看这些,恰是这些活色生香的百姓生活构建了大胤朝繁华,他们眼馋也在情里之中。” 从生产力落后的地方来到繁华的犹如天府之国的汴京城,只要有家国荣誉的人,都恨不得这些东西归自己国家所有。 忙了一天,苏若锦准备躺到床上与周公会面,秋月过来说小郡王管事三泰到了,她一拍脑袋,“糟了,都忙忘了。”连忙汲鞋下地。 休沐,意思就是休息洗沐,和我们现在的星期天差不多。在秦汉时,就已形成了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习惯。以至于官府每五天给的一天假,也被称为“休沐”。 先秦时期淘米水就是高级洗涤用品,但那个时代,能吃得起米的都是豪门贵族,所以淘米水属于高级洗涤用品,于是在南北朝时,人们寻找到了一种更为廉价的洗涤物质皂荚。 皂荚,是天朝特有的苏木科皂荚树所结出的果实,含有胰皂质,其汁有极强去污能力,可以用来洗头,洗澡、洗衣服。在古人所用洗涤用品中存在时间最长,一直到今天,偏远农村中还有人用皂荚代替洗衣粉来洗涤衣物。 在古代,有的地方还用草木灰水当洗浴去污用品,现代检测证实,草木灰汁和淘米水一样,里面含有碳酸钾,也有去污功能。 这些都是纯天然的。 那么,古代是否有人工合成的洗涤用品?答案是肯定的,‘澡豆’就是这么一种洗涤用品,是皇宫贵族专用,一般平民那用得起。 而且澡豆的配方攒在贵族手里,一般商户更难得到了。 苏若锦记得《千金要方》里面有记载澡豆方子,但目前,她还没在大胤朝见过此书,苏家现在经济条件还可以,她买了澡豆回来,故意碾碎研究里面的配料,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手工制作肥皂。 从去年开始,苏家就用苏若锦自己制的肥皂去污,粗制的用来洗衣,精制的用来洗头、洗澡,她用了明清时的叫法——香胰子。 当然,明清时的香胰子确实就是以猪油为基础制作而成,写写画画,苏若锦在油灯下一直写到他爹催她好几次才写好,交给了三泰。 “多谢二娘子,小的先行告退。”三泰行了礼,消失在夜幕中。 苏若锦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她得赶紧去睡觉,赵澜能把肥皂做成什么样,她一点也不担心,她现在只关心文山街的早饭铺子,被买马打了岔,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一觉醒来,花平已经到了,带着毛丫与苏三郎早就练上了。 她站在回廊下:…… 好吧,睡过头,她是有原因的。 花平才不管什么原因,蔑视她一眼——懒虫。 苏若锦:…… 鲁大妮刚确定怀孕,吃过早饭后,苏若锦拽着花平不让他走,非要他赶骡车,花平那肯,他现在正在寻找与方脸有关联的各式探子与内奸,那有空跟她去闲逛。 “不行,就让我书同叔陪婶几天,你就当我几天马车夫嘛。” “他婆娘有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花平就是不同意。 苏若锦就是拽着他手,“花叔,你是不是嫉妒书同叔有孩子?” “他有孩子跟有我有什么关系。”花平就差说,小娘子,你不是看穿我身份了嘛,你叔我很忙的。 “你就是嫉妒。” 苏若锦就要胡搅瞒缠让他做马车夫,眼珠子一转,“咦,花叔,你印堂怎么发红?” 花平下意识就摸眉心,还以为蚊子咬的呢,摸了摸,啥感觉也没有,“你骗我?” “没啊!”苏若锦嘻嘻一笑,“花叔你红鸾星动哟,说不定跟我出个门就遇到今生最爱啦!” 花平:……这孩子为了骗他,真是什么招都用了。 他冷哼一声,“我要是红鸾星动,自有老道告诉我,不要你胡说八道。” “那你肯不肯给我驾骡车嘛。” 苏若锦一直晃他胳膊,再犟的心也给软糯小娘子晃软了,“行了……行了,真是服了你这个小丫头。” 书同一直站在边上,心虚的看他俩闹,直到花平答应,书同才敢过来笑着打招呼,“花老弟,你别不信我家二娘子的话,她可是小福星,嘴巴很灵光的,说不定你就遇到未来娘子了。” 花平:…… 这对主仆为了使唤他,真是什么都敢胡说,不屑的瞄了眼,认命的去拉骡车。 苏若锦与书同在他身后偷偷一笑。 鲁大妮很不好意思,小声道,“我真没事,就让同哥去吧。” 苏若锦给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得意一笑,带上毛丫与秋月出门去文山街。 女儿又出去忙,程迎珍松口气,伸手摸摸肚子,也不知道女儿啥时才能发现。 一路欣赏初夏风光,一路到了文山街,到达铺子时,早饭铺子刚要收摊。 史小三最先发现他们一行,高兴的张牙舞爪直跑到苏若锦面前,“小娘子,生意可好了。”口水就差喷到苏若锦脸上。 毛丫伸手挡住就快要贴到二娘子面前的史小三,“见到小东家不准靠太近,先行礼。” 秋月冷言冷语,“再这样造次,让你们史家滚出铺子。” 已经上前刚要开口训儿子的史二吓得一跳,连忙跪下,“求二娘子开恩,以后小的肯定好好教导儿子,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史小三听到事情严重,也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苏若锦冷冷的说道,“史二叔,你这么聪明,为何不把孩子教导好?” “我……”史二突然就泪奔,伸手捂住脸,伤心不已。 在外面不是学习为人处世,就是装孙子讨口饭吃,在家里还要扮恶棍护家人不被父母兄弟吞噬,光活着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那还有精力教导儿子们做人。 苗二翠也带着另两个儿子跪到苏若锦面前,“请小东家给我史家一个机会,你放心,以后我家男人就有空教导孩子了。” 苏若锦抬头望向欣欣向荣的新铺子,铺子门朝着东山书院,正午阳光斜斜的照下来,刚好透过宽阔的大门洒进正堂,清新崭亮。 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有希望。 苏若锦点点头,“好。” 史二连忙抹了眼泪,“你放心,以后这小子只在后堂烧火洗碗,绝不出现在小东家面前。” 苏若锦摇头:“不,可以出现在我面前,但我需要看到他的进步,如果他还是这么不懂规矩,我连烧火洗碗的机会也不会给他。” 史二一愣,连忙反应进过来,“好好,都听小东家的,要是这个狗东西再不进步,我就把他送回史家老宅,让他在那里自生自灭。” 史家老宅那是什么日子啊!简直就是小鬼吃小鬼,谁赢谁才能生存下来,史小三真的害怕了,直磕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头都磕破了。 低头的史老大牙直打颤,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连多看一眼,都是罪过,臣服的伏在地上,只有仰望敬意的心。 史小二若有所思,既没有像老三那样贱到尘埃里,也没像大哥那样阴沉沉的,既跳出了泥潭,只要他努力,或许他比爹更有出息,遇到更贵的人,过更好的日子。 苏若锦点点头。 史二连忙拉起三儿子,拖着他去了后院,不让他在小东家面前蹦哒恶心人。 苗二翠带着大儿子赶紧去忙。 史小二退到一边,默默的站着,好似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苏若锦这才呼出一口浊气,转头跟花平说话,可他一脸说不出的神态,像是看到了什么,聚焦的一动一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铺子门口边。 一个气质清冷疏离淡颜系美人抱臂站在门边,好像看了好一会儿,见苏若锦望向她,放下臂膀,举止端庄的迎上来,拱手行一礼:“叶怀真见过小东家。” “你……”苏若锦想起那天买的三个人,两个丫头跟她回去了,那天为了赶着回京没见着掌柜,她一直以为是个男的,没想到竟是个女掌柜。 “正是在下。”她眼神清洌倔强,却又透出一股悲情,但又不柔弱,美艳且坚毅。 看起来就是个有故事的美人。 “叶怀真?”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 哦!苏若锦突然想起来了,“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明星,差点说错话。 跟那个女明星只差一个字,但她们真的长得好像,给人的感觉好像也一样,好像都是命运多舛眼神倔强却又透出一股悲情的美人。 虽然也遭遇重重磨难,但好像丝毫不柔弱,独立清醒,在困难面前从不落泪自怜,在崎岖的人生路上走的昂首阔步,潇洒独立。 这是苏若锦在大胤朝遇见的第一个独立女性,非常欣赏。 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八岁小娘子,语气不自不觉带上了老板才有的语调,“叶掌柜在这里还习惯吗?” 叶怀真不动声色的望了眼如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东家,又扫了眼身后的随从,一男两女。 能带着丫头小厮独自出门的小娘子,她当然不会小觑,很敬重的回道,“挺好的,谢小东家关心。” 苏若锦扫了眼铺内陈设、卫生、桌椅,又穿过走道,到达后厨,可能是刚收摊,蒸笼等工具还没来得洗涮,但看得出来,井然有序,是有人管理的结果。 叶怀真走到柜台前,把这这两天的账拿给小东家。 苏若锦接过去,翻了下,一目了然,她再次点头,文山街的苏记早餐铺o了。 “很好。”她没吝啬赞美之词,“四管事有对你讲每个月拿多少钱吗?” 叶怀真摇头,“还没,等小东家定。” “到时我单独跟你讲。” “是,小东家。” 中午时间,大家肚子都饿了,苏若锦让史苗氏把早上余下的小笼包子等拿过来,一方面垫肚子,另一方,她也来检测一下口味怎么样,有没有太糟糕。 每样都尝了一下,味道还算可以,还有上升的空间,苏若锦便指点了史苗氏,“这些都是技巧,更多的我们要把对生活好的情感、快乐的感受做进去,让顾客感觉到‘我’不仅仅吃的是早餐,还有对幸福的感觉,能听明白我话的意思吗?” 幸福的感觉?苗二翠想想以前,又想想现在,她完全能明白,腼腆一笑,“听懂了。” 听懂就好,不管是做早餐还是做菜,都要靠厨师自己领悟,悟到了,不仅自己快乐,还有大把的钱进账,要是悟不了,那只能做一般生意,勉强度日。 没想到赵澜的人这么靠谱,不仅给她找了个女掌柜,还这么得力,苏若锦的小心情特别好,不要操心,就有大把的时间,她便带花平等人逛文山街。 边走边逛,苏若锦忍不住碎碎叨叨,等她碎了好几句,都没得到应有的回应,疑惑的转头望花平叔,见他收敛了往常的嘻笑态度,一脸深沉。 好成熟一帅哥啊! 不对,他干嘛突然成熟? 苏若锦睁大眼,“花叔,不会吧!” 147 陈年旧案 一对上小娘子,花平又恢复那一身懒散劲,漫不经心道,“你一个小娘子懂什么。” 苏若锦嘿嘿一笑,“我是不懂啊,可我就觉得叶掌柜长得好漂亮啊,要我是个男的就好了。” 花平皱眉:“你是男的怎么样?” “追啊!” 花平无语望天,没好气的来一句,“还回不回去了。” 苏若锦朝半山腰东山书院看过去,“我还想去看看哥哥呢!” 毛丫忍不住提醒:“小娘子,咱前两天才看过,这会,大郎君怕还在上课……”就不要去打扰了。 就是考虑到哥哥上课,所以她才犹豫要不要上去。 “那就不去看哥哥了?” 花平再次无语:“就你这三天两头的,还怎么让你哥安心学习。” 苏若锦:…… 既然不去看哥哥,苏若锦便给苏言礼、苏三郎二人带些笔墨纸砚打道回府,临走前,特意去早餐铺跟叶怀真、史二打了招呼。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托人捎信给我。” 叶怀真不把她当小娘子,真诚的点点头,“好。”朝要离开的他们拱拱手,“那怀真就不送小娘子,一路当心。” 苏若锦笑笑,转身时,朝深沉的花平瞄了眼,眉毛悄悄飞了一下。 花平当没看到,也跟着转身,一如往常。 一路上,苏若锦忍不住掀着车厢小窗帘,跟驾骡车的花平磨牙磕嘴,“花叔,叶掌柜很让你动心是不是?” 花平只管驾车,不理。 “叶掌柜真是个英姿飒爽的美人,你追吧,我给你制造机会。” 花平:…… 他要是再不说话,估计下一句就是:你们两个赶紧成婚吧! “花……” “住嘴!” 苏若锦:…… “什么都不了解,你当娶妻成婚,是你在巷子里跟小娃子们玩过家家呢?” 啊,没一见钟情吗?不想去了解吗? 苏若锦心道,难道是她误会了,实际上,叶掌柜可能是花叔暗察的对象?她瞬间不好了,什么绮丽奇思都没了。 “花叔,不会吧!” “不要再打扰我驾车。”花平冷哼一声,什么小屁孩,什么可爱的糯米团子,现在看来,烦的很,他还是不要生了。 一把苏若锦送回家,花平就溜了,直溜进了秘密小院,见了沈先生就问,“四平给苏家送了个掌柜,你知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怎么啦?” 花平这一天一直在无语中,“合着,你不知道?” 沈先生道,“四平是小郡王管事,他对接的是小郡王私事,要我知道干嘛,你就说怎么回事?” “今天,我看到叶家那个小娘子了。” “叶家?” 十年前,京城有个姓叶的大人,被人诬陷通敌,判决下来,押出大理寺时一头撞死在大理寺门口以证清白,当时这件事很轰动,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 沈先生突然想起来,“叶全的女儿叶怀真?” 花平点头。 沈先生沉思,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叶全的女儿?” 花平:“她被打入教司坊,我在门口遇到大理寺的人押送进去的。”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你竟还记得?” 那年花平十五岁,正在禁军里学习各种技能,偶尔放假出来,被同伴拉去教坊司看美人,当时正有一批入罪的官家小娘子被充入教司坊,为何记住叶怀真,实在是小娘子过人的容貌与清冷的气质,在一众小娘子当中出类拔尘,把他们这些少年人都惊呆了。 不过也就一眼,他跟其它路人一样,看过也就看过了,并不知道小娘子后来之事。 “她什么时候出的教坊司?” 沈先生道,“叶全撞死在大理寺门口,引起了官家重视,于是便重新查了叶全的案子,半年后,案子虽没完全水落石出,但叶全被洗去嫌疑,便赦免了叶家,叶怀真便从教坊里出来,后来叶家就消失在京城,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等小郡王的管事四平来了,具体的你再问问他。” 第二日,一大清早,苏若锦早早就起床,花平到时,她已经乖乖等着了,练完身手后,又被小娘子拽住。 “你又要出去?” 苏若锦笑着点头,“是的,花叔。” “若是买菜逛街,我是不会答应的。” 小娘子坚起肉乎乎的小手摆摆,“还是东山书院。” 一大早,花平跟见鬼似的,轮到他反问一句,“不会吧!”真给他制造机会? 苏若锦由着他误会,“去不去?” “不去。”花平回绝的很坚决。 啊,真不是动心,是…… 苏若锦不愿去想,连忙转口锋,“骗你的,不是去找叶掌柜,去看我小叔。” 花平眉心就差能夹死苍蝇,“他不去国子监,改去东山书院了?” “否。” “那他去干嘛?沽名钓誉?” 苏若锦:……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但好像…… “快,赶紧吃早饭,吃过了,咱们就去参加东山书院的文人盛会。” 怎么把这么重大的事给忘了,东山书院每三年举行一次文人盛会,恰巧在端五赛龙舟之前,于是这一年的龙舟盛会上便有得到盛名的文人参加。 只要有东山书院文人会的赛龙舟便比平时热闹,有时,官家有了兴致,也会亲自到护城河看赛龙舟,听文人吟诗颂胤,歌太平盛世。 苏若锦急吼吼的,拉着书平就要出发,苏言礼一身淡青、宽袖大袍的站在走廊里,笑道,“阿锦,带你爹一个。” “爹不上值?” “国子监允许夫子去东山书院参加文人会。” 苏若锦翻动大脑,三年前,她五岁,那年他爹去了吗?她好像不记得了,那时苏家日子不好过,董妈妈又被徐婆子勒索走,她每天不是站灶台,就是跟油盐酱醋打交道,还真没心思留意这些事。 苏言礼伸手抚摸女儿头顶,“三年前,我没参加。” 哦! “昨天晚上咋没听爹说。” “我要说时,你都上床睡觉了。” 苏若锦嘻嘻一笑,“那咱们走吧。” 父女二人高高兴兴要去,苏三郎也要去,苏言礼不带,“人太多了,要挤着你。”主要是怕丢了。 “阿姐不怕挤,我也不怕。”苏三郎非要跟去,扒着骡车不松手。 没办法,只好把小屁孩一起带去。 148 东山书院文人会1 早知道,昨天就不回京城的,今天去往东山书院的道路上人挤人,马车连马车,都挤得走不动了。 苏若锦正在懊恼时,双瑞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二娘子,小郡王请你们换乘他的马车。” 连小郡王都参加,看来东山书院的盛会还挺有含金量的,苏若锦这会还不知道,等赛龙舟时连皇帝都有可能来观看。 有大腿的感觉真好! 苏若锦父子仨坐上赵澜马车,不仅不堵,还很平稳,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苏言礼上车就谢学生,跟着就聊上了。 实际上,苏言礼并不是个擅言辞之人,赵澜擅不擅言辞还真不好说,但绝对不好相与,但此刻表现的很好,就跟寻常学生遇到老师一般,老师问什么,他不仅答什么,还在老师要断话题时主动又起一个话题,保证马车内大家不尴尬。 苏若锦就当个洗耳恭听的笑面娃娃,心道,大腿表现的这么好,有机会给他加个鸡腿。 赵澜不仅是个好学生,还是个好师兄,与老师聊天的间隙朝小娘子温和一笑,“要不要吃点心?” 苏若锦摇头,不吃。 “喝点饮汁?” 苏若锦还真有点口喝,不过她还拒绝了,喝了饮汁想上茅厕就不太好了。 赵澜似乎看出了小娘子的纠结,“青梅汁酸酸甜甜很爽口。” 苏若锦的口水瞬间被酸甜二字勾出来了,可她还是忍住了,朝赵小郡王悄眯眯的白了眼,那意思,等会找地方上茅厕多麻烦,一副你愿意等啊! 赵澜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一副没什么不可以。 苏若锦:……你不怕麻烦,我还嫌麻烦呢,干脆不看他,转头朝窗外看。 苏言礼见女儿端着小样子,既觉得女儿懂事,又觉得女儿可爱,要不是学生坐在面前,他都要伸手揉揉女儿可爱的小头。 苏三郎坐在爹怀里,可不懂什么出门在外不方便拉屎拉尿,伸手就拿点心吃,吃的不过瘾,还拿饮汁喝。 苏言礼没制止。 苏若锦看不下去,瞪他眼,“少吃点。” 有爹有赵小郡王在,苏三郎才不给阿姐‘面子’,甚至有小屁孩的通病——人来疯,你越不让他吃,他越要吃,还朝苏若锦做鬼脸。 苏若锦不顾小淑女的形象,伸手就扯小屁孩的耳朵,“听不听?” “爹,阿姐欺负我。” “是要少吃点。” 朝爹求救不成,苏三郎换人,“赵哥哥,阿姐好凶啊,你帮帮我。” 赵澜只笑不语。 没人帮他,苏三郎死心了,把手中拿的点心不甘心的放下。 “哼,这还差不多。”苏若锦这才松了手,拿了帕子给苏三郎擦好,“听话,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等回家再说。” 这下轮到苏三郎哼了,“肯定是哄我……” …… 马车里,只听姐弟俩叽叽喳喳,热闹的很。 太阳高照,文山街、东山书院上山台阶,一眼看过去,都是人,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赵澜带着苏言礼父子三人走了另一侧小道,台阶小了很多,但不影响走路,道边,树木林立,遮天蔽日,刚才在外面还艳阳高照,热的浑身汗意,一下子就被山风吹透,还怪凉的。 “凉不凉?”赵澜转头,伸手要拉她。 苏若锦摇头,“不冷,我自己走。” 苏言礼拉着苏三郎,见学生要搀女儿,刚要道谢,女儿却拒绝了。 赵澜没动。 苏若锦道,“我天天跟花叔练把式,刚好趁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长进。” 赵澜便转身继续向上。 小径上,并不是只有赵澜苏言礼一行,遇到拐弯,还有歇脚小亭,里面坐满了人,其它有身份的人也走这条道。 双瑞问主人:“小公子,要歇脚吗?”他可以跟亭子里的人协商让出地方。 赵澜无所谓,但苏三郎年纪小,怕是有些吃力,便又转身,“老师,要不要让三郎歇歇……” 苏言礼蹲下问儿子:“要歇吗?” 苏三郎看向小亭,坐的,站的,都是陌生人,其中一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看到小郡王跟哈巴狗一般,连忙上前,“原来是赵小郡王,请进亭子坐。” 赵澜再次看向苏言礼父子。 刚才环伺的美人、仆从一大堆,都跟在这位男子身后过来行礼,苏三郎发现有人盯着他爹看,感觉大伙都看他,他收回目光,摇摇头。 他不喜欢这些人。 苏三郎不歇,赵澜等人继续前行。 苏若锦也感觉到有人盯他爹看,走了几步,突然就回头,遇到一个朝亭子里走的美人,她正调头朝他们看,可能没猝防小娘子也会调头。 目光一下子对上了。 那美人眉目含情,微微一笑,袅袅行了一礼,跟着人群进了亭子。 双瑞见小娘子走的慢,等了一步,靠近她,小声道,“这些美人是威伯府罗世子从教司坊带出来助兴的。” “要花不少钱吧?” 双瑞被小娘子问的忍不住一笑,“那倒是。” “威伯府比小郡王还有钱吗?”那意思是,小郡王都没这么拉风。 先不说晋王府有多少财富,光小郡王自己折腾的钱估计都比威伯府多,但即使小郡王另眼相待小娘子,双瑞也不打算回应什么。 而是说道,“她姑姑是淑妃娘娘。” 原来是皇亲国戚,怪不得这么拉风呢! 苏若锦指着那个最高挑的穿着杏色襦裙的美人问道,“那个美人叫什么?” 双瑞特地望了眼,然后才回道,“教司坊的头牌之一——傲雪姑娘。” 原那个窥觊爹的美人叫傲雪,苏若锦猜到了,这个美人大概就是单独给他爹唱小曲的美人,刚才爹应当看到了吧! 苏若锦瘪着小嘴。 她不开心。 女儿落在后面,苏言礼时不时朝身后望一眼,见她瘪着小嘴走的慢,停下脚步等她,“阿锦——” 苏若锦朝他瞪一眼。 苏言礼失笑,刚才教司坊的美人盯着他看,他又不是傻子没注意到,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就当没看到,领儿带女,做好自己即可。 没想到还是被小人精女儿观出端倪,摇摇头,等她靠近,伸手牵她小手,“别自扰。” “可我是庸人。” 149东山书院文人会2 “就你还庸人?”苏言礼忍不住给女儿一个爆栗子,“你要做庸人,你自己做,可别拿这些没影的事烦你娘。” 苏若锦抱着被弹疼的脑袋,小嘴撅得老高了,“那你可得挡住美人扑,要不然……哼……” “先不说我没这个心思,就算有,家里的钱不都在你身上,你怕什么。” “要是美人倒贴呢?” 还没完了!苏言礼脸一唬,伸手就要打人。 苏若锦抱头就跑,嘻嘻哈哈,一直超过赵澜,确定他爹不会越过赵澜过来打人,她才停下,跑得气直喘,还忍不住自言自语,“这年头,男人在外面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啊,若是一不小心被女人吃了,那可没地哭了。” 赵澜:…… 苏言礼:…… 有苏若锦这个小活宝活跃气氛,一行很快到了半山腰文山书院,到达时,书院前面人山人海,他们依然走了专属通道,沾赵小郡王的光,苏言礼父女坐到了苏向珩的教务室,前后通窗,风拂过山峦、小溪,带来一身清凉。 天啊,太舒服了! “爹,等休沐,咱们一家人来小院住。” 苏言礼被山间清风吹的诗情画意,正有此意,温柔的点点头。 苏三郎适应了陌生环境,坐不住,要往外跑,被苏若锦拉住,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带小屁孩。 今天文人会,苏向珩很忙,过了好一会,才被赵澜的随从找过来,他进来就打招呼,“不好意思,各位,太忙了,招待不周,请见谅。” 苏言礼起身,“少青客气了,犬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二苏见面,一通寒喧。 苏向珩摇头笑问,“你是怎么教育的,小小年纪就自律的很,我都没用武之地,你来了,我都没表功的机会。” “少青谬赞了。”作为家长,孩子被人夸赞,苏言礼免不了高兴,但还是谦虚一通,拱手感谢裁培。 见他们商业互捧差不多了,赵澜才打断他们的聊天,“文会开始了?” “对对,我进来就是带你们出去。” 东山书院的文人会办在山坡上,这一大片空地类似于后世学校的操场,主要给学生跑步或是做早课用的,山坡往下不是桃林就是竹林,环境优美,清静宜人,简直太适合书院这种氛围了。 赵澜一行被安排在主办方前排,还要往主席台位置靠,被他拒绝了,“我又不会吟诗作对,就是过来看看,安排在不显眼的地方就好。” 苏向珩朝貌若谪仙的少年贵公子扫了眼,就这还想不显眼?他笑笑,不置可否,倒也按了他的意思,把他们安排在被人遮挡的一角,苏若锦站在苏言礼身侧,朝对面看过去,乌央央的好多人啊! 主办与观众之间,有两排矮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已经有文人上来作诗、作画,他们已经会上了。 苏若锦寻找苏言祖的身影,发现他站在观众前排,但立在边缘上,不引人注目。 说起小叔,苏若锦是佩服的,他很会找机会展现自己,如果今天的文人会能崭露头角,那他进国子监便妥了。 主席台后侧回廊处有纱帘遮挡,虽引人注目,但到底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 苏若锦心道,难道是刚才在亭子里的那一拨人?结果发现罗世子就坐在主席台边上,他好像也是今天的嘉宾,跟大儒一起点评文人们的佳作。 那帘子后面是谁呢? 苏若锦忍不住附到赵澜身侧,小声问道,“小郡王,那里面是谁?” 赵澜瞄了她眼,“我姑姑。” 月华公主?她也来凑热闹? 赵澜不动声色的扫向对面那个默默站立的年轻男子,就在苏若锦要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时,他收回了目光,“罗世子请来的歌伎会有助兴节目,来凑热闹的人很多。” 这样吗?公主是什么人,她要是想听歌,多少歌伎请不到公主府,苏若锦很八卦的想道,难道公主想来文会捉婿? 一个人偷笑。 小娘子就挨着赵澜,他分明看到了小娘子不地道的偷乐,垂眼,也忍不住笑意。 没一会儿,第一批诗词都已经好了,东山书院十多名学生充当小童,把诗词拿给了东山书院的山长和前来作评的京中大儒。 苏若锦看到了充作小童的苏安之,她激动的拍他爹,声音很小,“是哥哥!” 儿子捧着文人作品,举止从容走向京中大儒,苏言礼看得很欣慰,面上笑意就没断过。 豪门贵族对八品博士不屑一顾,京中小老百姓瞧不上八品小吏,父亲嫡母嫌他不长进,但苏言礼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有妻性情相投人生不寂,长子稳重学业颇好,女儿聪慧养家,三儿活泼,四儿正是虎头虎脑惹人爱之时,他觉得多一份显贪嗔,少一份人生差强人意,一切都是刚刚好的状态。 好像没看到惊艳的佳作,大儒与山长露出失望之意,作为串场主持人——苏向珩便向观众再次发出邀请,“刚才几位写了山间柳色,接下来谁来接,又是什么主题?” 有文人举手:“柳暗花明,我写山上桃花。”说罢便走到矮几前,拿起笔就是唰唰一通,看他书写心中意,好几个文人也耐不住,纷纷跟上,坐到空着的小几边上拿起笔来直抒胸臆。 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几乎都伸脖子看向小几。 小几后,站着小童,文人出一句,他们便报一句,遇到精彩的句子,众人忍不住喝彩。 苏三郎对这些毫不感兴趣,在苏言礼怀里扭来转去,显然是不耐烦了。 什么桃红柳绿自是春色,苏若锦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她想看苏言祖怎么出彩,便当没看到弟弟的不耐烦。 苏三郎鼓嘴,伸出小手拉她,“阿姐,我想尿尿。” 这熊孩子! 苏言礼要起身,苏若锦按住他,“我对这些不懂,我去,爹你继续看。” 女儿一直小大人,但苏言礼还是不放心,转头找花平。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谁让他又吃又喝又拿苏家月银呢,花平认命,带着苏三郎去如厕。 苏三郎哪是真去如厕,非要苏若锦陪着。 苏若锦只好也跟去。 毛丫与秋月也跟了出去。 花平带苏三郎如厕,小家伙出来净手后就是不肯回现场,在回廊里跑来跑去,一会看看空的教室,一会儿又去廊下摘片叶子,玩的很开心。 花平与苏若锦两人相视一眼,无奈的只好陪着他。 小家伙在里面玩的还不尽兴,穿过回廊,出了月洞门,沿着小道竟到了一道侧门,出了侧门后,竟是一片山涧,山风吹过,摇动竹林,沙沙作响,清新自然,要是有文人,估计诗兴大发。 突然,有巡卒路过,领头的叫道:“小心山涧,不要乱跑。” 苏若锦笑道:“多谢提醒。” 领头巡卒看了眼抱臂的花平,“保护好你们家小主子。” 花平点头,“是。” 苏三郎立看蝴蝶,蹲抠蚂蚁,玩得可欢了。 150东山书院文人会3 苏若锦无聊,左看看右看看,这时才发现,东山书院里里外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很多巡卒,她好奇:“花叔,刚才进来时怎么没看到?” “估计刚才在前面秩序,现下,大家都在看文人作诗作画,便过来巡罗。”实际上,花平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事不归探察司管,所以他才有空陪苏家人出来。 大型活动,肯定有治安人员,苏若锦没多想,继续陪弟弟玩。 但是看到大理寺少卿时,苏若锦觉得这就有点什么了,难道有人想破坏文人会,或是制造恐怖?她心一紧,连忙去拉弟弟。 苏三郎却像发现了什么,一直往前跑。 “阿弟……阿弟……” 熊孩子可真能跑,苏若锦顺着他目光追过去,原来是一只小松鼠,“不要追了,你撵不上的。” 苏三郎才不会死心,还是拼命的奔着小腿。 后面,花平与卫世子小声不知说了什么,卫世子示意他,小屁孩已经跑远了。 花平赶紧跟上。 追到围墙处,小松鼠赤溜爬上靠着围墙的大树,消失在浓密的树冠里。 仰头的苏三郎:…… 苏若锦追的气喘吁吁,抻着腿歇气,熊孩子的,以后再也不带他出来了,真是累死个人。 不远处,赵澜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在和卫世子说话。 “找到要作乱的了?” “没有。”卫世子摇头,“难道抓到的人撒谎?” 赵澜回想了那个内奸,“他有家人在京,不敢说谎。” 卫世子说,“要想伤害两三千人,至少得有几十个杀手,可我们查了这么多天都没发现什么,昨天晚上,又从文山街查到东山书院,也没发现,今天,除了你带的苏家,连威伯府世子我都查了,没有任何携带刀剑的可能,又紧紧盯着吃食、水与饮汁,也没发现端倪,那你说,他们会以什么方式伤人呢?” 赵澜眼一眯:“烟花炮竹呢?” “放火?”卫世子心头一紧,转身就让人搜索火源。 赵澜像没事一般,来到苏若锦姐弟身边,花平为了避嫌,稍稍离远了几步。 苏若锦训过弟弟,歇过气,拉他手,“走,咱回爹那,看看小叔有什么惊艳之作。” 苏三郎童言稚语:“小叔是谁?” “爹的弟弟叫小叔。” 苏三郎摇头,“我不认识。” “跟你一起吃过饭的,你忘了?” “嗯,我忘了。” 小家伙才五岁,没有经常接触,确实记不住。 苏若锦哄他,“走啦,阿姐带你去认识他。” 苏三郎心心念念小松鼠,对别的没兴趣,挣脱苏若锦,就要去爬树。 这孩子…… 苏若锦追去过拉他,小家伙就是不肯走。 赵澜过来抱起苏三郎。 还要蹬小脚的苏三郎委屈巴巴的不敢动了,“赵哥哥,小松鼠好可爱的。” “我让人抓给你。” “赵哥哥你太好了。” “不过,不是今天,等过两天。” “哦。”苏三郎先是一愣,后来想想,总归是有的,又高兴了,他喊,“阿姐,我有小松鼠了。”阿姐却没理他。 作为爱做饭的厨师,苏若锦对气味还是挺敏感的,嗅着鼻子,顺着味道闻过去。 赵澜看她小脸紧绷,一脸紧张的样子,也深吸一口气,也闻到了味道,好像是…… “硫磺的味道。” 花平大惊失色,硫磺可是制烟花炮竹的主要成份,辽夏人作乱,真用烟花炮竹伤人? “我去拿开炮仗。”花平抢先上前。 “花叔,你疯啦!”苏若锦双手拽住花平,不让他去墙角,掩在围墙跟角的炸药,长长的引子正冒着火星子,她连忙叫道,“阿弟,下来撒泡尿浇灭它。” 众人:…… 苏三郎根本不知道危险,他觉得好玩,明明半刻钟前刚撒过尿,但他还是挣脱小郡王,滑下地,跑过来撩起衣摆对着火花就撒了一泡尿。 滋一声,火花熄灭了。 辉煌大宋有三大发明:火药、指南针、印刷术。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火药,但懂历史的人都知道,宋朝却非常懦弱,往往别人来攻打它的时候,统治者首先冒出来的想法就是用钱去摆平这件事情,无论是割地也好还是赔款也罢,只要你把兵力收回去,一切都好说,明明有这么强的武器,却被游牧民族欺负的跟狗似的。 所以火药根本没有用在军事上,成了民用的烟花炮竹。 看到粗制的炸药,苏若锦大惊失色,同时也很震惊,什么能工巧匠居然做成了炸药,围墙内,可有两三千人哪! 在苏若锦震惊的时候,卫世子的人不仅灭了另两处火药包,还抓住了点引线的作乱者,一个混在东山书院的杂役,利用会场上需要热水的机会,趁机把埋在围墙角周围的火药包掏出来点燃引信。 一场灾难被消弥于无形。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为了这场可能的破坏,赵澜、卫世子等人,已经几天没休没眠了。 卫世子拱手道,“这次多谢苏二娘子、苏三郎,要不是你们机警,后果不堪设想。” 苏若锦直摆手,“阿弟淘气,碰巧遇上。” 碰巧是真的,但小娘子刚才应急的反应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卫世子算是明白赵澜为何喜欢小师妹了,小娘子不仅机智,还很谦虚,值得人喜欢。 卫世子心道,回家也让妻子生个女儿宠。 苏若锦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她哪有什么急智,明明是前世学过的课文里有,又刚好她有个小阿弟,举手之劳而已。 小徒弟刚才死命的拉着花平一脸紧张的样子,看到她吓的现在脸色还没恢复过来,花平忍不住伸手抱起苏若锦,“刚才吓得不轻吧。” 炸药啊,那可是热武器,一旦爆炸,任你会飞檐走壁也逃不脱,苏若锦实诚的点点头,“花叔,你傻不傻,我还要你做我一辈子师傅呢!” 花平根本没意识到炸药的威力,心想,只要把炮仗扔远,不就没事了,但看到小娘子的担忧与爱护,内心早就软的一踏糊涂,“好好,做一辈子师傅。” 不知为啥,花平这时特别想哭。 赵澜别过头,不望他们。 151小叔与公主 回到会场时,正好赶上苏言祖泼墨作画,几千目光聚焦于他,他却如山涧轻风,从容淡定,全身心的投入到挥毫之中,笔端流淌出书院前的傲枝梅、山坡上的清风竹,幽谷里的淡雅兰。 文人口笔中的四君子几乎都是单独成画的,但苏言祖却把三君子构于一张图上,1从上至下,寥寥几笔,看似心血来潮随意挥就。 “实则笔法变化无穷,提、按、顿、挫及轻、重、缓、急,用墨浓、淡、干、湿,构图点、线、面,无一不有骨有肉,且富有节奏感,梅、竹、兰形神俱备,没有人生的历练和‘天人合一’的‘道与技’,作不出这样的画。” 苏言礼一边为女儿解说,一边感慨,“你小叔值得进国子监。” 苏若锦抬头望他爹,惜才、怅然、还有哀伤,情绪复杂,无法言喻。 她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爹,见过你生母吗?” 苏言礼一顿,低头看向女儿,伸手抚摸她毛绒绒的发顶,在糯软的女儿面前,他那难以言说的情绪才得以舒缓,不想说上一辈的恩怨,但女儿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还是让忍不住说了两句。 “见过,可是周岁的孩子没有记忆。” 等于没见过。 “逝于内院宅斗吗?” 苏言礼抿嘴想了想,还是回了女儿的疑问:“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世道就是这样,没有嫡子的嫡母,可以容忍庶女的生母安然活下去,却没几个希望过继到嫡母身边的庶子生母活在眼前。 生母到底是真的生病逝去,或者嫡母借着生病做了推手,不管那一个,结果都是他再也见不到生他的可怜女人。 一边恨着嫡母的无情,一边欣赏嫡弟的才华。 自从出了平江府,在京城落脚,苏言礼就放下过往一切,他知道,只要他肯钻营,完全可以‘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为生母讨一个公道,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他尊从了本心,做了真实的自己,他希望生母泉下有知能原谅他的冷漠。 哀伤、负疚……突然像一座大山压的他爹喘不过气,苏若锦伸出双手包住苏言礼的一只大手,“爹,善恶自有天断。” “也许吧。” 在女儿的安慰下,苏言礼再次放下恩怨,温和的问道,“你弟弟呢?” 苏若锦转头一看,“跟在小郡王屁股后面转呢!” 猝不及防,苏若锦额头被他爹敲了一记,“小娘子家家的,说什么屁股。” 前一刻忧伤的爹,突然就变成了打人爹,苏若锦一鼓小嘴,气的直瞪眼,“刚才我还当着大家的面叫弟弟撒尿呢!” 这女儿是不是没救了? 眼看老爹的脸黑得跟锅灰一般,苏若锦赶紧逃,一呲溜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苏言礼:…… 毫无悬念,苏言祖用自己的一首词作了一副画,真正做到了词中有画,画中有词,词画合一,传达着他本人如兰似竹,清风淡雅的意境。 有一大儒当场推荐,保他进国子监,罗世子嘻嘻一笑,“闵老,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眼看苏言祖就要被拉到三皇子门下,赵澜示意卫世子上前。 没等卫世子出手,有人开口了,“罗世子,美人你来,苏公子嘛,自有他哥哥操心,就不必你代劳了。” 众人看着端庄华贵的月华公主款款而来,纷纷起身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小民……见过公主殿下……” 场上哗哗跪下一大片。 苏言礼兄弟相视一眼,连忙跟着跪下。 罗世子压着不快行了礼,“臣见过公主殿下。”为姑姑生的三皇子拉人才半路被拦,他着实不爽,但也没办法,谁让月华是晋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又是皇帝比较喜欢的堂妹,只能按下招揽人的心思。 东山书院山长招待贵人入院休息,文人墨客们自是散去。 没一会儿,东山书院终于清静了。 外面没声音,躲在回廊角落吴王靠上休息的苏若锦准备起身走人,突然听到声音,“清场!” “是,嬷嬷。” 清场?苏若锦惊的呲溜滑下吴王靠,避到廊柱后面,这里刚好是个死角,不知是丫头敷衍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她没被发现清场出去。 没一会儿,长长的回廊,空的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到,不知道公主殿下要休息到什么时候,苏若锦正在焦急时,听到轻软的脚步声。 她悄眯眯的伸出小头,朝来人看过去,没料错,能清场的也只有月华公主了,咦,后面跟着谁?不是他便宜小叔嘛。 这两人怎么搭上嘎了? 难道那次赏桃花,二人成了欢喜冤家? 苏若锦的八卦腾一下燃起来,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人。 不过二人怎么都不开口,难道在比‘谁先开口,谁先输’的戏码? 她这小叔行啊,竟跟公主别上了,牛掰!也不知公主动怒时,会不会诛连九族?明明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怎么突然就变哑巴了。 苏若锦替他急! 开口,你到是赶紧开口啊,啥事,赶紧说清,对不对,她还要出去找爹呢! 终于,有人开口,却是月华公主。 苏若锦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叔,你牛! “苏少白,没脑子别在京城混。” 苏若锦被这话吓得傻住了,公主竟骂小叔是个二杆子?天啊,小叔你干嘛了?明明刚刚作了副惊才绝艳的大写意,怎么这会被公主骂啊! 小叔呢,怎么不开口? “公主殿下训的是,小民确实愚钝,不该让公主殿下费心。” “你……”月华公主倏然转身,直面朝这个一见钟情日思暮想的男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去皇宫,让圣上把你赐给我。” “小民信。” 淡泊明志小叔配真性情公主,怎么想怎么配,多好啊!下一秒…… 苏言祖拱手跪下:“请殿下恕罪,臣已心有所属,此生不移。” 连公主都敢拒绝,什么样的女人能得小叔这样的真心,苏若锦惊呆了! 月华公主似乎也想知道,“她是谁?” “殿下,这并不重要!” 1参考了潘天寿大师的大写意《梅兰竹》亲们有空去看看中国瑰宝水墨大写意,真是太有意境太有审美了。 152 槐花美食 月华公主冷笑:“我让你一辈子娶不了她。” 苏若锦以为她小叔会回应一句,结果沉默的好像时间都停止了。 最后,打破沉默的依然是公主,她好像恢复了理智,语气淡淡,“苏少白,我心悦于你,亦不移。” 说罢,华丽转身,高贵背影越行越远。 苏若锦小头伸长了些,看到公主殿下转过拐角,才缩回头,然后,起身,踮起脚尖,想不知不觉从低头似睡的小叔身边走过。 “阿锦——” 就在她要溜过时,苏言祖还是发现了她。 他抬头,“回去?” “是啊,难道睡在这里啊!”苏若锦白了他眼,放下踮起的脚尖,一转身,一屁股坐到吴王靠上。 苏言祖起身,诧异小侄女为何不走了。 苏若锦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你进国子监,是为了心上人?” 苏言祖并不否认。 “这个心上人还得不到祖父祖母的认同?” 小侄女还真是聪慧,苏言祖一笑。 “是贫家女,还是男人?” 苏言祖脸色倏然下沉。 苏若锦一副我什么都懂了的表情,从吴王靠滑下,“我知道了。”似笑非笑走人,被苏言祖一把拉住,“你知道什么?” “就是知道啊!” 跟他打机锋,苏言祖眉心聚拢,紧紧的盯着她,一副要把侄女盯穿的感觉。 苏若锦却一点也不怕,“苏家人还真像,都喜欢按本心而活,可以,很可以!” “你爹……” “打住!”苏若锦歪头,一脸严肃,“别乱猜!”说完,推开他,自顾自走了。 “我猜什……?”苏言祖自言自语,回味到半句时,突然明白小侄女知道什么了。 他:…… 踏下走廊,苏若锦忍不住长叹,回头看向长廊,小叔迎风而立,仰头望向蔚蓝的天际,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一趟京都之行会产生什么样的际遇,对人生有什么影响。 也许,他早就不在乎人生有什么样的际遇与影响吧!她那便宜祖父祖母呢?知道嫡嫡亲的儿子进国子监不是为了上进考进士吗? 如果苏言祖不是她小叔,也许,她会洒脱的祝福一句:凡心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可现在,以他这种情况,对便宜祖父祖母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对于爹所受的心灵困苦来说,似乎是一种惩罚,可是望着身若清风的苏言祖,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边所爱,一边公主,他将会怎样?苏若锦已经一点也不好奇了,只愿每个人坚守初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苏若锦一路心事沉沉,沿着甬道往外走,寻找爹与阿弟。 眺望连绵起伏的群山,漫山遍野都是翠色盈盈,风光如画。那如绿毯一般铺开来的嫩草,总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趴下去躺一躺,去抚摸一下那柔软的绿。 或者,就在上面打几个滚,闻一闻泥土清新的香味!那偶尔夹杂期间的不知名的小花,也都趁着这风和日丽绽开了明媚的笑颜,迎接盛夏的到来! “阿锦……” “阿姐……” 苏大郎兄弟二人站在书院门口,看到她,齐齐呼喊,一个如小暖男一般微笑等候,一个跟快乐小狗一样扑过来。 “哥哥,阿弟。” 她一扫沉重的心情,笑脸相迎,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苏三郎,要是力气够的话,还能把他抱住,旋转几个圈,可惜人小力轻,只能作罢。 牵着弟弟的手走到爹跟赵澜跟前,“爹,小郡王。” 苏言礼温柔笑道,“咱们该回去了。”下意识朝女儿身后看过去,没看到才华横溢的嫡弟。 苏若锦感觉到他的视线,也没提醒,他的嫡弟也许正在为公主的话发愁呢?谁也帮不了。 “小郡王没与公主一道回京?” 刚刚走出来时,明明不高兴,好像受了什么欺负,可在见到家人的那刻,她瞬间明朗,又如无忧无虑糯米团子一般的小娘子,让人望之柔软。 赵澜没吭声,只是望了眼,转身下山。 苏言礼笑笑,一副大家都等你这个淘气鬼的样子。 苏若锦歉意一笑。 苏安之朝众人挥手,直等众人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回书院,继续学业生涯。 进门的时候,遇到苏夫子送苏言祖,爹已经告诉他了,这个叫苏言祖的是他小叔,停下见礼。 虽然陌生,但苏向珩一直在耳边说这个侄子如何优秀,苏言祖不吝啬夸赞,“好好努力,比你爹更优秀。” “安之谢过小叔勉励。” 苏言祖让小厮打开背包,从夹板里抽出一张水墨图,“初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就当见面了。” 苏安之双手接过:“多谢小叔。” 苏向珩调侃,“倒底是亲侄子啊,啥时送我一副。” 苏言祖笑骂:“都几幅到你手里了。” “那哪是到我手里啊,都被别人抢光了。”抢的人当中还有月华公主,但苏向珩并不敢透露,一言带过。 五月槐花,开的漫山遍野,随风起伏,如潮涌的波浪,芳香飘荡四野,诱人味蕾,回家的路上,苏若锦忍不住让赵澜停下马车,请大伙一起帮忙摘了不少。 “小郡王,明天到我家吃槐花宴。” 赵澜看到心情颇好的小娘子,点头:“好。” 槐花味道清香甘甜,不仅营养丰富,在缺衣少粮的年代,那可是调节贫乏吃食的好东西,可以用来做汤、拌饭、焖饭、蒸槐花糕、槐花饺子等。 食用槐花,选未开放的花蕾,也就是槐米最好,口感脆,香味浓甜,不要太美味! 第二日,放在水里养了一夜的槐花,如同在树上刚接下来一样,新鲜水嫩的很,苏若锦把能想到的都做了,从饭、饺子到汤,再到蒸槐花糕、最后裹上蛋液油炸,苏三郎站在锅边就吃了一小盘。 苏若锦也不等上桌了,也给坐在回廊下吹风的赵澜端了一盘,让他当零食。 捏一支放到嘴里,嘎嘣脆,一股新香清甜充斥味蕾,不知不觉让人心情愉悦,“怎么想到做这个。” “以前住的巷子里有,很多大娘带着小屁孩们打下来做美食,我家也经常吃,不好吃吗?” “好吃。” 苏若锦眉高扬,钟鸣鼎食惯了,不见得好吃吧! “真好吃。” 153凉皮和水晶粽 天气越来越热,水井上面搭了架子,上面爬满了丝瓜,刚开花结扭,估计还要十天八日才能吃到。 苏若锦朝靠近廊下攀爬的小株植说道,“小郡王,再过三年,请你吃葡萄。” 三年?赵澜一想,那时他十六,小娘子十一,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很感兴趣的从躺椅上起来,穿过天井,走到水井边,阳光被茂盛的丝瓜藤叶遮挡,荫凉一片。 他看向矮矮的葡萄藤,攀着小小的支架,正努力往上长,看样子,两三年后,给井台遮阳就变成它了。 “还有吗?”他也想在自己的院子种上葡萄,等果子结出来,他请小娘子过去吃。 苏若锦摇摇头,“等明年春天,我让冯老爹帮你带,你要几颗?” “多几颗吧。” “好。” 鲁大妮见二人聊的差不多,上前提醒道,“二娘子,可以开饭了。” “好咧!” 天气热,除了槐花做的各种吃食,苏若锦还做了凉粉、凉皮,摆到桌上,就感觉凉爽宜人,除了槐花饺子,赵澜吃的最多的就是凉皮。 凉皮的特点薄、透,口感酸辣爽口,特别适合夏天食用。 凉皮怎么变透明的,这技术,苏家一直没有外传,赵澜喜欢吃,双瑞也没讨要过,苏若锦准备明天就给烧烤摊加这道凉皮,洗面这道技术活教给史六。 “那烧烤是不是要减量?” “对。”苏若锦道,“五六月,说热又不热,人们没什么食欲,减少上火的烧烤,上凉皮这种开胃小吃,也给周围吃腻烧烤的食客以新鲜感。” 凉皮调拌时可依据不一样口味添加盐、醋、芝麻酱、辣子、黄瓜丝、豆芽菜、蒜汁和当季蔬菜等,估计吃的人不会少。 吃过饭,消过食,赵澜没急着走,一直坐在走廊里,或是假寐,或是陪苏三郎玩耍,好像当今天放假一样。 端午节要到了,苏记早餐铺子早就上各式粽子了。 北方人吃甜粽,南方人喜咸,苏记早餐各种味道都上了。 今年,苏若锦没用铺子里的粽子,她在家里教鲁大妮包,包的是那种精致的水晶粽子,除了自己家人吃,还有就是送邻居朋友,苏言礼的顶头上司,苏家抱的大腿等等。 赵澜在回廊里眯眼休息时,苏若锦便领着丁氏、鲁大妮、毛丫等人围在木桶边上一起包粽子。 她叽叽喳喳指导的多,包的少,女人大多心灵手巧,丁氏与鲁大妮包的又快又好,没一会就包了好几种口味。 一种水晶粽是广式的碱水粽,做出来是澄黄似透的,看起来漂亮有质感,苏若锦在里面加了红豆沙,煮熟出锅,香甜q弹,一口下去,真是甜糯到家,好吃的停不下来。 另一种水晶粽晶,用到的是西米,虽说这个东西是后世才有的,又叫西谷米,是印度尼西亚特产,但有的西米用木薯粉、麦淀粉、加工而成,是一种加工米,形状像珍珠,经常被用于做粥啦羹啦和点心当中。 国外啥的,咱没有,但木薯粉、麦淀粉有啊,四月份时,苏若锦就开始为端午节准备了,做了好些西米。 西米有温中健脾,治脾胃虚弱、和消化不良的功效,还有使皮肤恢复天然润泽的功能,这可是女人们的最爱。 西米做好后,苏若锦隔三差五就做些西米羹给家人用,甜糯爽口,个个都爱,今天拿来做粽子,出锅剥开来,那一个个晶莹剔透,简直跟艺术品一样,哪里还舍得吃。 傍晚,太阳渐落,阳光失去热度,温和的撒在屋脊、房檐上,落到院中绿植上,添上了一道温和的色彩。 睡了一觉醒来,赵澜缓缓睁开眼,微风徐来,霞光扑面,把他绝美的容貌镀上了一层暖色,整个人飘飘欲仙,不似真人。 苏若锦忙的两脚不着地,见双瑞过来打水,问道,“你家主子醒了?” 双瑞笑笑点头。 她献宝似的赶紧剥了五只小粽子,放在白瓷盘里端出来,“小郡王,饿不饿,吃点心啦!” 醒来就有好心情。 赵澜似被苏言礼同化了一般,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一边享受双瑞给他洗脸擦手,一边看小娘子把五颜六色的小粽子放在躺椅边上的小几上。 “怎么是透明的?” 小娘子仿佛就等着他问这话,很得意的反问,“你猜?”一张小脸俏皮可爱,生动极了。 “与肠粉、凉皮用了同一种东西?” 苏若锦直摇头,“那是澄粉,这个是用淀粉做成的西米做的。” 赵澜看着小小长长的粽子,中间沁出各种颜色,有绿色的、粉色的、蛋黄色的、紫色的,黑色的。 绿的,赵澜知道是绿菜汁,“粉色用的什么汁?” “红苋菜的汁。”这款在五种颜色中最显漂亮,很吸引人眼球,也是苏若锦的最爱。 “哦。”说话间,双瑞帮主子洗漱好已经退下,苏若锦赶紧用竹签叉了个粉色小粽子给赵澜,让他赶紧尝尝。 小粽子是真的小,赵澜一口就吞到了嘴里,不仅甜糯,还弹劲十足,特别让人上头,他一口气把小娘子端来的五只全部吃完了,里面有枣泥的、豆沙的、芋泥的,每个都香甜可口,好吃到停不下来。 他还想吃。 一双介于桃花与丹凤之间的美目,殷殷的望着小娘子,跟苏三郎一般澄澈又含着贪吃的嘴馋劲。 苏若锦:……明明比她大啊,不是弟弟啊! 她故意一唬脸,“小郡王,不好克化,再说,晚饭时间到了,先吃晚饭。”说完,一股大家长不容反驳的气势离开,实际暗暗拍心口,少年郎的杀伤力杠杠的啊,那个小阿姨吃得消。 赶紧离妖孽远点。 赵澜低头一笑,像温暖的小奶狗一般化开了无边昏色。 吃完晚饭,赵澜把苏家下午做的粽子全都兜走了,搞得苏若锦不得不重新再包。 程迎珍担心,“若是送到范府,估计范夫人也会多要。” “可西米不多了。”再做也赶不上了。 苏若锦原本想把西米留下点做羹的,现在只能全包了,西米粽不够,她就多包了碱水粽,这个水晶灿灿,也好看。 赵澜带着从苏家卷来的粽子,没有先回府,而是去了姑姑的公主府。 154 端午之礼 月华公主已和离六年,和离时没有孩子,所以整个公主府看起来气派辉煌,在赵澜眼中却一点人气也没。 柔和的脸色,随着肃穆的公主府气氛变得漠然。 赵澜过来,月华公主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是这个小侄子从小就被她嫂子当眼珠子养,轻易不随意到哪家串门,自从去年进了国子监,嫂子才渐渐脱手,不再一手一脚盯着这个幼子。 当然,看似孱弱年纪又小的侄子,居然接了哥哥手中其中一个职务,让月华公主没料到,而且从官家的态度上看,小侄子似乎做的不错。 真的挺让月华意外的,好像一眨眼之间,那个处处被人保护的金贵小侄子就长大了。 不意外,是因为最近她跟苏家人搭上嘎了,而小侄子就是苏家学生,她与苏言祖之间两次会面,他都在场,想避都避不开。 赵澜让丫头热了几只小粽子,邀请姑姑品尝。 月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虽然看到晶莹剔透的小粽子也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但她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她知道,小侄子可从没特意给她送过什么东西,今天晚上来肯定是为了她与苏言祖之间的事。 果然,下一刻,吃了两个小粽子的小侄子开口了,“姑姑,姓苏的不合适。” 一直等待小侄子开口的月华,掀起眼皮,“民间都有初嫁从亲,再嫁由身,我为什么不能挑自己喜欢的嫁。” “就见一次,什么都不了解,喜欢他的皮囊?”这根本不像十三岁少年说出的话,“如果是这样,京中什么样的美男子没有?” 月华先是一愣,这那里是小侄子,简直就是祖父级的口吻。 反应过来,月华毫不迟疑的回道:“长相挺拔俊朗的没他英气逼人,长相英气逼人的没他风姿绰约,长相风姿绰约的又没他挺拔俊朗,你说我喜欢他什么?” 身上特有的江南文人的浪漫气质,充满魅力,惹人心神荡漾,只一眼就让人无限沦陷。 月华起身,长裙迤地,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修长高挑的背影,却显得落莫沉寂,笼罩着愁绪,让人瞧之,不自觉的想要怜惜。 作为侄子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赵澜不觉得自己再有留下的必要,起身走人,走到门口,又停下,“在东山书院找他说过了?” 月华不想承认被人拒绝过,停着半天没动。 赵澜若有所思,但也不多问,转身出门,淌进了夜色中。 月华长长的叹了口气。 奶嬷嬷看着心疼,走到公主身侧,“殿下,京中贵妇暗地里养面首,要是姓苏的不识好歹,把他圈起来养着就是。” 月华看向奶娘。 奶嬷嬷说:“咱不像云珠那般张扬,悄悄的就行。” 月华:…… 第二日,书同架着骡车,拿着帖子挨家送节礼,除了粽子,苏家另配了三样,合着送四礼,符合苏言礼小京官的身份。 与平时一样,苏言礼夫妻俩的原生家庭都没有送。 宣伯府因晋王府没敢吭声,刚到京城的苏家嫡母可不依了,在男人儿子面前发威,“成什么样子,一个教书育人的人居然连这点礼节都不懂,书都念到狗肚子里?” 苏德开虽没说,但妻子大概就是他的嘴替,忍住大家长威严,“阿祖,你去问问,大胤朝没孝道了?” 苏言祖在父母面前,哪里还有文人彬彬有礼之样,像个街面上的小混混,吊儿郎当的歪在椅子上,跟没骨头似的,父母生气发火好像跟他无关一样。 听到老父责问,他反顶了一句,“进京时,你们给孙子孙女见面礼了吗?兄长把我弄进国子监,你们表示感谢了吗?” 苏钱氏更生气了,伸手就扔了只杯子,“把你送进国子监不应该吗?那老苏家培养他一场有什么用?” 女人啊,只挑自己想听的说。 苏言祖瞄了眼不讲道理的老娘,“你要是想去闹就去闹吧,苏言礼现在,上有晋王府,中有范侍郎罩着,你们要是嫌儿子在国子监太稳了就去闹,看看是孝道大,还是权力大。” 苏钱氏被儿子训的瞬间瘪了气,只能干瞪眼。 苏言祖见老夫妻消停了,伸手—— “干什么?” “没钱花了。” 苏钱氏一脸不解,“润州的草塘盘了,你不是盘了很多银子吗?” “花光了。” “怎么可能?” 苏言祖反问,“京中哪样不贵?” 苏钱氏望了眼男人一眼,见他没吭声,她也宝贝儿子,都不要下人动手,亲自去卧室拿了二百两交子出来,“够不够?” “不够再说吧。”苏言祖说完,接过银子塞到怀里,起身往外。 “阿祖,你去哪里?” “后天有龙舟,我找兄长要个观龙舟的位置。” 嫡子与庶子走动,苏德开夫妻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最后,苏钱氏自我安慰似的,“至少,他儿女双全,不会把言祖往歪路上带。” 一听到歪路,苏德开像是突然苍老一般,起身,“我去看看铺子。”一辈子为儿子,没想到……他叹气,希望儿子在京城能开阔心思,把以前的都忘了。 苏言祖进国子监的手续齐了,就等礼部最后审批,所以现在在家等通知。 他拿了银子带着小厮去京城高档铺子买了布匹、头饰,把二百两花了个七七八八,塞了一马车,一路直奔苏家。 苏言礼在国子监还没下值,他把礼物给了小侄女后也没停留,又转回了街上,到了牙行。 牙人热情的上来问,“公子,想买人还是租房?” “房子怎么租,若是买呢?” 牙行外,一个不起眼的中年汉子朝牙行看了眼,悄悄转身,跟接头的人私语几句,接头人快步离开,没一会儿汇入到人群中,再也分辨不出。 苏若锦看着一大堆东西,啧啧嘴,“怕是有一两百两。” 程迎珍担心的问,“我们没送,你祖父家却送了,是不是不合礼啊?” 她望眼娘,摇摇头,“这可不是祖父母送的,应当是小叔自己买了送的。” “这……” 155 去看龙舟 苏若锦耸下小肩膀,“他非要送,咱们只好勉为其难收下罗。” “你这孩子。”程迎珍拍拍小财迷女儿,“这礼以后要还的。” “那就再说呗。” 程迎珍却不想跟苏家走动,但……好像也避不开,真是烦人啊! 晚上,苏言礼回来,苏若锦把苏言祖要去一起看龙舟的意思告诉了他爹。 苏言礼眉微皱:“我们已经是赵小郡王的客人了。” 所谓客不带客,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苏若锦当然也懂这个道理,而且,她比别人知道,月华公主心悦于苏言祖,不管苏言祖在什么地方看龙舟,估计都会被月华公主搞到身边。 “所以我告诉他了,他听说我们被赵小郡王请了,就说不跟我们一起了。” “他在东山书院文人会上夺冠,东山书院的人来京城看龙舟,肯定会把他带上,他来找我们,估计是不想再出风头,没想到我们跟小郡王一起。” “应当是这样的。” 父女二人分析苏言祖的心思,说的七七八八,差不多就这样。 有人把消息递到了公主府。 “回公主,打听到了,苏公子拒绝参加东山书院的龙舟会,他最近一直在看宅子,但一直没看到满意的。” “看宅子?”月华问,“是自己住,还是给别人住?”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这宅子可能是给他心上人住的。 婆子摇头:“牙人说,他的嘴很紧,探不出口风,如果问,就说是自己住,但我们的人打探到,苏家就他一个嫡子,苏钱氏看他很紧,每天都要他回家,所以他住在外面的可能性不大。” 月华眼微眯,“那就放个让他满意的宅子。” “是,公主。” 婆子走后,奶嬷嬷靠近公主,轻声道,“殿下,不如借他找宅子的机会,把他弄到手。” 大胤繁华似锦,文人盛会,不仅民风相对开放,民间女子可以和离二嫁,就连京中贵族寡妇或是有身份的贵妇都能养面首,虽被人诟病,但只要脸皮够厚,只要自己觉得爽,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呢! 京中养面首的代表人物就是云珠郡主,她爹——吴王,在先帝上位宫闱之变中,为先帝挡了一刀不治身亡,有从龙之功,所以先帝宠这个郡主比宠女儿还多,搞得云珠郡主活的那是相当滋润,不仅与窝囊废驸马和离,和离后还养起面首,只要她看上的美男子,没几个能逃脱她手掌心的。 所以,空有美貌,没有身份地位自保时,美貌其实是一种灾难。 苏言礼的仪表在京中也是堂堂的,也有不少贵妇眼馋过,但他是两榜进士,是朝庭的栋梁,只要他自己不堕落,也没有明显的不良嗜好让别人钻空子,那些贵妇也只能馋馋,要是把手伸向一个科举进士、国子监博士,这简直就是对朝庭的一种亵渎,就算这些贵妇再荒唐也要掂量掂量。 这也是苏言礼不愿社交喜欢宅在家里的原因,社会太复杂了,出门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落到别人的陷井里。 苏若锦虽有成人的芯子,但大胤朝的上流社会她还真不懂,只能说,在遇到问题时,她比真小孩警觉,多了解决问题的能力。 苏言祖后来有没有去看龙舟,苏若锦就不知道了。 五月初五那天,赵澜让人驾马车过来把苏家人接到了护城河看龙舟的好地段,有棚遮阳,饿了有点心吃,渴了有饮汁喝。 这次不知是巧了,还是怎么回事,晋王府的看台跟郑国公府的看台很近,杨四娘终于有机会和苏若锦一道玩了。 两个小娘子粘在一道,头靠头,扒在栏杆边,朝河里齐头并放的十几艘龙舟交头接耳,看哪艘船漂亮,哪艘能赢,连苏三郎想插话都插不上。 “好多人下了注,我娘也跟着下了点,你有没有下?” 苏若锦心道,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大胤朝的龙舟赛,都不知道还能光明正大赌博的。 穿到大胤朝,她娘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那敢来人挤人,今年要不是小郡王请,有专门的看台,他们一家也不准备来凑这个热闹。 他爹甚至说,“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在家里读读书。” 苏若锦也不知道他爹为何不喜欢看龙舟,反正,来大胤七年没来凑过热闹。 不喜欢看龙舟的苏言礼正扶着妻子规规矩矩站在晋王府看台后面,他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样随意走动跑到围栏边上,只能避着那些贵妇们扫过来的目光,如芒在背,程迎珍也感觉到了,悄悄捏了捏夫君的手,安抚他烦燥的心。 赵澜跟着他哥应对一众世家子过来招呼,余光落在扒在栏杆边上叽叽喳喳的小娘子身上,嘴角微翘。 晋王妃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朝苏博士一家看,又看了看苏博士家那个小娘子,八岁了,除了带着弟弟与郑国公府那个庶出外孙女在一起,没挤到谁人面前,好像对富贵繁华没开窍一般,自顾自的看着水中还没赛的龙舟,叽叽喳喳一副小孩子心性。 她喜欢不被富贵繁华迷了眼的纯良孩子,暗暗点头,朝小儿看过去,这一看,却是眉头一皱,小儿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要不是嫡长子拉着,估计早就溜了,哪烦应付这些人情往来。 这孩子…… 估计龙舟要开始了,苏若锦与杨四娘两个说的口都干了,两个小人儿手拉手带着苏三郎找到晋王府的丫头,“凌春姐姐,我们渴了,帮我们倒杯水。” 王府派的丫头,就是上次照顾过苏若锦的凌春,打过交道,所以相对熟悉了,凌春笑笑,帮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苏言礼夫妻站在众人身后不起眼的地方,这次天热,没带苏四郎出来,苏大郎又在东山书院,所以苏家来了四口人。 苏若锦请凌春帮她爹娘也倒些水过去,她笑道,“好,奴婢这就过去。” 苏三郎闲不住,他跟凌春穿过弄道到了苏言礼夫妻哪里,苏若锦看着苏言礼抱起苏三郎才敢移了眼,人多,她习惯性防人贩子。 就在苏若锦喝完一杯水时,人山人海的护城河边突然安静下来,她下意识一慌,伸手就去拉杨四娘的手,结果碰到了一只大手,下意识就缩回手。 转头。 赵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侧,见她望过来,侧头弯腰,声音很轻,“马上就开始了。” “哦。”苏若锦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朝杨四娘这边挪了挪,伸手就拉住了杨四娘,小头一转朝她一笑,声音也很小,“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派天真,不知道男女之防的感觉,实际上,她感觉后背要被目光盯透了。 赵澜啊赵澜啊,你干嘛站到我这里啊,你不知道自己是个香饽饽吗?虽然我才八岁,你站这样近,我也会成为别人的靶子呀。 杨四娘也转头笑道,“我知道啊。”每年她都参加,所以知道流程。 苏若锦:…… 好吧,她是个土包子。 玉带桥上仪仗重重,庄严肃穆,风被人山人海挡住了,只有热烈当空照。 安静之中,苏若锦额头背上都沁上了细汗,但她一动不敢动,赵澜告诉她,官家马上就要出来了。 晋王府当然离天子很近,苏若锦看向玉带桥上的侍卫,好像基本都能看清他们的面貌,那是不是说等下皇帝来了,她也能看清皇帝长什么样? 天啊,她就要看到皇帝了! 真皇帝啊! 杨四娘显然也有些激动,郑公府的看台在后面两三个位置远,视线不如这里好,若不是苏若锦在晋王府这边,杨四娘一个庶女的女儿也不好随意走动的,估计跟苏言礼夫妇一样,在郑公府的看台后面,被人群挡着,不太容易看清皇帝长什么样。 万籁俱静中,成熙帝被一众儿子拥着负手缓缓步入了玉带桥,在桥的中央停住,瞭了眼河面上整装待发的龙舟,似欣慰一般笑了下。 就在皇帝步入玉带桥的一瞬,众人齐齐跪下磕头,一边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苏若锦都没来得及看清皇帝长什么样,就被赵澜拉着跟着众人跪下磕头,众人都没抬头,她亦不敢。 这……还怎么看皇帝? 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喊平身的,反正等她起身能抬头看时,皇帝已经不在玉带桥上了,赵澜弯腰轻轻告诉他,桥上几位是皇子。 从年长的开始一一简洁的介绍了他们的序齿。 最年长的中年男是太子,先皇后所生名赵亁,连民间的苏若锦都有所耳闻,太子平庸,平庸到让他主持解决江南并不泛滥的水患都解决不了。 排在他后面的是二皇子——德妃娘娘生的,名赵隆,与平庸的太子相比,据说他很能干,现在领户部差事。 户部啊,那可是国家财政大权所在啊! 不一般。 第三个就是罗世子的姑姑——淑妃娘娘生的三皇子赵炅,他领的是礼部差事,据说也是个有能力的,听说特别喜欢结交文人,这也是罗世子为何要抢苏言祖的原因。 二十出头的是四皇子,贤妃娘娘所生的赵璟,他领的工部差事,据说还查出了什么辽夏人的探子,好像不太好。 156 加油是什么 最年轻的五皇子是现在的继皇后生的——赵瑸,听说领了兵部差事。 果然是皇后的儿子,一上手就是兵权,不要说这儿子怎么样,也不管皇帝重不重视,但事实就这样明摆在这呢! 除了两后,像德贤淑三妃,她们刚进宫的身份并不高,都因生了儿子,母凭子贵,最终得了妃位。 苏若锦心想,除了皇后,几个儿子的母亲都位列四妃,这是皇帝一视同仁还是给他们互斗以平等的身份? 虽然没看到皇帝,但也能窥得一二了。 很快,走过场的皇子们也下了玉带桥,主持龙舟赛的礼部官员便扬手,使令号,锣声敲起,咚一声,十几艘龙艇如离弦之箭,嗖一下,蹿出去好远。 龙艇船头的击鼓者一个比一个斗志昂扬,敲击的鼓声震耳欲聋,心脏不好的都承受不住这声响。 苏若锦算是知道她爹为何不愿来看龙舟了,那么爱静的一个,怎么承受得住这声响,估计头都大了。 苏言礼还好,没像女儿想的那样,但是怀孕的程迎珍一时之间,还真承受不住这声响,他双手用力按住妻子的双耳,缓解震耳欲聋的响声。 凌春在龙舟开始时,把苏三郎牵到了苏若锦身边,等小郎君、小娘子们都蜂涌到栏杆前时,苏三郎看不到河中的龙舟,赵澜一把抱起他,扶着让他坐在栏杆上,以最开阔的视线看龙舟。 那些一直盯着赵澜,想他成为乘龙快婿的人家,突然之间,好像就松了口气,原来赵小郡王不仅照顾夫子的女儿,也很照顾夫子的儿子。 他这是敬重夫子连带着他的儿女都愿意照顾。 明明就是看个龙舟,苏若锦不知道那些想攀晋王府的豪门世家转了多少心思,因为赵澜‘格外’照顾苏三郎而少了很多,但还是有人打听,“小郡王身边的两个小娘子都是谁?” 杨四娘为她娘下注的那艘龙舟大声呼喊,“上啊!努力冲啊!快冲快……快……” 苏若锦也帮着叫,“加油……七号艇加油……” 苏若锦比杨四娘长得高,嘴巴就冲在她耳边,她忍不住转头,问:“阿锦,加油是什么?” 呃……这个…… “菜里没油,你吃了有力气吗?” 杨碧容生来就没吃过没有油的菜,但她见过街上叫化子,一脸菜色,听过仆从们说他们没吃没喝,都靠捡菜叶子过活,“阿锦,你可真行,怪不得你厨艺这么好,原来是这样!” 苏若锦心虚额头细汗冒得更多了,老天爷,加油这个词是近代才有的,她咋就脱口而出了呢!感觉赵澜看她,她不敢回头,继续一副没心没肝的把手放在嘴边,帮杨四娘一声喊,“努力划啊,快了……快了……就到终点了。” 苏三郎的小情绪跟沸腾的众人一样,也激动的手舞足蹈,跟苏若锦一样大叫:“加油……加油……” 苏家内部都受了苏若锦影响,都在需要鼓励时叫一句:“加油。” 原来苏家人是这样鼓励人与事的,赵澜微微一笑,学到了! 157 知道 结果,杨夫人下注的七号艇得了第三名,没赢多少钱,但也没亏钱,礼部给前三名颁过奖后,一场声势浩大的龙舟赛就结束了。 但活动远没结束,赢了注的人被拥促着请客吃饭,有往来的豪门世家们也借机联络感情,总之一句话,京中酒楼爆满。 就连范晏嘉自家酒楼不去,要跟赵澜沾光去天下第一楼丰乐楼。 “阿锦,好久不见啊!” 自从赵澜只上半天学后,赵范二人黏在一起的机会少了很多,都没什么机会跟赵澜一起到苏家蹭饭。 苏若锦笑笑,邀请他到家里做客,目光却去搜寻爹娘,搜了一圈都没找到,刚要拨腿去找凌春姐姐,双瑞上前一步,“苏博士苏夫人在医馆里。” 苏若锦:(⊙o⊙)… 眼看小娘子都快急哭了,双瑞连忙道,“二娘子别担心,苏夫人只是有点中暑气,腹中胎儿没碍,王妃已经着人安排妥当。” 咋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炸裂,她娘什么时候怀孕了?难道生了几胎还没经验吗?居然大热天跑来看什么赛龙舟。 苏若锦真是又气又好笑,总觉得她娘被爹宠的长不大,跟个少女妈妈似的。 真是服了。 赵澜送苏若锦去医馆,杨四娘不好再黏着,只好跟她娘乘车回家。 范晏嘉也要跟去看望老师,结果家里来人说有事找,只好赔礼,“改天去看望博士。” 赵澜点头。 范晏嘉便跟家仆走了。 苏三郎虽然只有五岁,平时在家里有时也要负责看守弟弟没办法到巷子里疯玩,所以听到娘亲肚子里又有孩子,小嘴一瘪,“我不想带小屁孩。” 苏若锦在家里经常叫苏三郎为小屁孩,所以他也叫小屁孩。 赵澜感觉好笑。 苏若锦却一直皱着眉头,程迎珍从小到大,因家庭原因没养好,身体一直很弱,这两年好不容易养好点,没想到又怀孕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一胎。 心急火寮的赶到了医馆,先找郎中问了一通,郎中保证说没问题后,她才拍拍心口,把心放下。 苏言礼夫妻坐在后堂回廊里乘凉等女儿过来,一见到女儿,两个大人像个犯错的孩子,齐齐站了起来。 开始赵澜没发觉,以为他来了,二人与他打招呼,等招呼打完了,夫妻两人站靠在一处,面上笑容勉强,一看就是讪讪的样子。 他眉毛抬起,心道,老师师母这是怎么了? 顺着他们的目光朝自己身侧看过去,刚超过他腰高的小娘子鼓着小嘴,双眼直瞪瞪的看着夫妻二人,一副我就等你们开口,看你们怎么说的样子。 微微阵阵,吹向大眼瞪小眼的爹娘儿女。 空气静的让人发笑。 在学生面前,苏言礼还是要面子的,他清咳一声,拿出为父的威严,“阿锦,都中午了,咱们就在附近找个酒楼订桌酒饭请小郡王一道吃。” “这事书同叔已办好了。” “哦。”苏言礼转头对妻子道,“女儿都打理好了,咱们就先去吃饭,吃好了回家。” 程迎珍看女儿还挡在面前鼓着小嘴一动不动,讪讪一笑,“阿……阿锦,带小郡王先行。” 苏若锦本来想怪父母不小心的,可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副心虚的场景,诧的眉毛飞起,“你们早就知道了?” 呃……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那叫一个难为情。 “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 回话的不是苏言礼夫妻,而是从后面过来的书同,因为鲁大妮知道了,所以他也知道了,但他一直不敢说,现在家里的仆人都知道了,就是几位小郎君与二娘子不知道。 苏若锦转头看向书同,又看向苏言礼夫妻俩,“合着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不不……”程迎珍连连摆手,“你哥哥,三郎、四郎都不知道。” 苏若锦一头黑线,苏大郎在书院,三郎四郎两个屁孩懂什么。 “你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吗?”苏若锦真不知怎么说了。 “我……我身体挺好的,刚才郎中说我这胎怀相好,身体也好。” “那怎么到医馆来了?” 眼看妻子招架不住女儿,苏言礼只好出声,“天气太热,中了点暑气,其它都挺好。” 哼! 挺好! 要不是在外面,苏若锦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眼看女儿不好哄,苏言礼伸手过来摸她小头,笑眯眯的问:“阿锦希望你娘生弟弟还是妹妹?”以此岔开话题。 苏三郎抢着叫道,“我希望是妹妹,比薛六娘家的妹妹可爱。” 一心想要儿子的薛大人又生了个女儿。 管它是弟弟还是妹妹,能怎么办,怀都怀了,苏若锦再次瞪夫妻二人,“最后一个?” “是是,最后一个。” 眼看女儿不依不饶,苏言礼也顾不得面子,连忙向女儿保证。 程迎珍怕小郡王误会女儿忤逆,连忙朝站在一边吃瓜的赵澜道,“阿锦不是嫌弃有弟弟或是妹妹,而是我身体弱,她有孝心,处处为我考虑,还请小郡王不要……” 赵澜点头,“苏夫人不必担心,我知道阿锦。” “多谢小郡王理解。” 赵澜算是看懂了,苏二娘子这个小当家,不仅站灶台烧饭,还管父母生孩了,这那里是孩子,倒像个长姐训弟弟、弟媳不懂事,问题是,老师还愿意当弟弟让女儿训。 真是好有意思好有趣的一家人啊!也许,这就是他愿意往苏家跑的原因吧! 小当家训过父母后,把她爹推到一边,跟扶国宝似的扶着她娘,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婆,“知道有身孕了,怎么还跑出来凑热闹,该呆在家里就呆在家里啊,三个月不到,胎气不稳,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我……没看过赛龙舟……”主要是小郡王在身边,她不好意思说怕辜负小郡王的心意,再说一直瞒着,没找到借口不来。 苏若锦又瞪一眼。 程迎珍只能陪着笑笑。 苏言礼与赵澜并肩走,看着前面女儿训妻子,也只能陪着笑笑,对学生道,“不好意思,让子瑾见笑了,实在是生她两个弟弟,内子的身体不好,把她给吓着了。” 赵澜点点头,笑而不语。 蝉鸣阵阵,清风徐来,吹过脸颊,带来夏日舒爽。 还有一更,晚上! 158 荔枝膏 书同订的是一家中等酒楼,离医馆不远,一行人,很快进了酒楼。 汴京城内,大的河流有四条,有三条穿城而过,其中一条金水河是从皇城直接通往城外的,赛龙舟不可能选这条,不利于皇城安全。 但也不能太远,像蔡河就在汴京城南,就在苏若锦他们住的御街前头,离皇城远,所以也不可能选这条,赛龙舟选了靠近皇城但又有点距离的五丈河,这一带就是城北了。 看赛龙舟的人散去,五丈河附近除了民居、商铺子,沿河一下子空了,河边杨柳静立,丝绦垂在河面,波光粼粼,有船驶过,惊起栖息在河边树枝上的鸟儿。 酒楼二楼窗口正对着护城河河堤,有风吹过来,携来水面的凉气,倒像是自然风扇。 饭桌上,苏言礼向学生抱歉,“耽误你事情,老师对不住你,就以茶代酒咱们喝一杯。” 赵澜温和一笑,“老师客气了。” 实际上,他不耐烦像世子哥哥那样,应对人情往来,他喜欢简单的生活,就像现在,跟简单的苏家人坐一起,不要防备任何事情,整个人很松驰,就算味道一般的菜,他都有食欲。 苏言礼与赵澜二人慢慢悠悠吃菜聊天。 苏三郎人小,饿了就干饭,干饱了哪坐得住,小腿一蹬,滑下椅子,就跑到窗口去看外面飞的鸟儿、街道上行的马,走的骡子。 苏若锦吃饱后开始还矜持一会,等苏三郎左一口:“阿姐,你过来看,有叫卖冰雪冷元子、绿豆甘草冰雪凉水的,还有荔枝膏的。” 她问:“阿弟想吃?” 小家伙摇摇头,“都没阿姐做的奶茶、榨的果汁好吃。” 苏若锦:…… 冰雪冷元子,东京梦华录里有记载到,好听又富有诗意的吃食名字,实际上元子就是后世的汤圆,冰雪冷元子即冰镇汤圆,是不是一瞬间就变得普通了? 还有荔枝膏,荔枝这玩意,在后世有冷柜车运输不觉得,可是在古代,想要吃到荔枝,那真是皇帝、后妃之类的人物才能享用到那么几粒。 主要是这东西保质期太短了,短到没到目的地就坏了,那这大街小巷上为何叫荔枝膏呢? 苏若锦第一次听到时也很好奇,便买回来研究,又请教巷子里的大娘大妈,最后弄明了,荔枝膏里根本没荔枝,是用乌梅、肉桂、乳糖、生姜等物熬制成,还挺费功夫,味道嘛跟中药方一般,大概只有古人吃得习惯,她是吃不习惯,不过能消暑解渴、久饮也有养生功效。 苏三郎咂咂嘴,“阿姐,等下回去路过奶茶铺子时,我们买几杯奶茶回去喝好不好?” “好啊!”吃饱犯困,苏若锦伸出胳膊搭在窗棂上,准备趴着眯一会,她以为是弟弟讲到奶茶,所以出现见到杨家人的幻觉,怎么好像看到了熟人——杨四娘的爹,朝庭监察御史。 为了怕眼花,她倏的抬起头,搂揉眼仔细盯着街上行人看过去,没错,是杨四娘的爹,杨家在苏家右边,他们家人出巷子必然经过苏家门口,所以在巷子里疯玩时偶尔就会遇到,应当不会认错。 杨大人没与夫人孩子一起回家,苏若锦也没惊讶,从杨四娘平时无意中透出的话,杨大人并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经常不着家,在外面不是抓这个不好,就是看那个不顺眼,然后掺一本到官家面前,听说是有名的言官。 苏若锦转头,“爹,小郡王,不知道杨大人又要掺谁,走路跟一阵风似的,就像大妇捉……” 苏言礼与赵澜都看向她,然后听她要说什么,结果一个‘捉’字出来,苏言礼面脸一板,“阿锦……” 苏若锦已经意识到说的话会很粗鲁不雅,连忙打住了最后一个字,嘻嘻一笑,“我继续看风景。”然后又转身窗外,杨大人已经消失在苏家姐弟的视线里。 程迎珍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坐在丈夫身边,时不时帮他倒杯温水,两口子成婚十年多,处的还好像刚成婚的小夫妻蜜里调油似的。 赵澜当没看到二人互动,低头喝了口茶水后,又抬头,这下看到小娘子头伸出窗子,好像寻找什么,他便放下杯子,几步到了小娘子身后。 “阿锦,怎么啦?” 苏若锦回道,“上次去你家看花会,有个姐姐拦凌春姐姐的路,好像叫凌霜的,半月前,在文山街上看到过她,刚才又看到她路过此地,王府的丫头出入很自由吗?” 怎么可能,要真是这样,岂不是人人都能随便进入王府。 赵澜眼微眯,“她是徐管事的女儿,是我娘身边的二等丫头,兴许比别的丫头自由。” “哦。” 聊到徐婆子,苏若锦忍不住八卦几句,“听说徐管事不得王妃器重了,是吧?” 赵澜点头:“嗯。” 苏若锦撇撇嘴,转头继续看街、看风景。 赵澜被小娘子的动作逗笑了,“是不是恨徐婆子拿了你的食方子讨好晋王府?” 咦,他怎么知道? 苏若锦又转过头来。 小娘子一脸懵懂的样子,他笑意不减,“她孝敬到王府的食方子做成美食都上了我的餐桌。” 苏若锦惊呆了:“……”什么情况? “第一次到你家吃饭时,那道酸菜鱼让我发现了端倪,原来这道菜的原创者是阿锦你。” 苏若锦:……她也不是原创者好吧! 一时之间,她还挺心虚。 赶紧岔开话:“没想到小郡王这么聪明,第一次到我家作客就知道徐婆子霸了我家的食方子。” 赵澜冷哼一声,“徐氏姐妹拿着你的食方子在望春门开了一处中等酒楼,吸引了很多商人,听说生意不错。” 望春门在城东,这里是城北,而晋王府在宫城西华门一带,一个东,一个西,算是穿过了整个皇城区。 看刚才走的方向像从南边宋门过来的,不是从北边看赛龙舟过来的,不知道什么事,让她绕了城区一圈。 赵澜给三泰使了个眼色。 三泰悄悄退了下去,没人注意的出了包间。 159 是个小千金 苏言礼听罢,温和的笑道:“没想到我们与小郡王这么有缘份。” 是啊!谁能想到,几年前,他与苏家就有了缘份。 赵澜微笑。 苏若锦的小嘴还是撇着,那时候,她对晋王府的印象可真不好,徐婆子利用姐姐在晋王府得势,霸占了多少公共资源,不仅害得像他爹这样的小公务员生活艰难,甚至有些公务员的妻子不堪生活之重上吊自杀。 还有他爹一个小乡绅阶级如果不是凭着过人的相貌与才华幸得范大人欣赏,与他爹同一期考上的进士,有些人甚至还在京中等待派官,而此时离中进士已经十二年了。 就从这一小点,苏若锦窥见了大胤朝官僚的腐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像是慢慢走向‘物极必衰’的自然规律。 赵澜见小娘子还是不高兴,说道,“咱在他家酒楼隔壁开一家正宗的苏记食谱酒楼如何?” (⊙o⊙)啊! 不仅苏若锦被惊住了,苏言礼夫妻也被惊到了。 “子瑾,不可,不可。”苏言礼连忙起身,走到窗边,拒绝学生好意,“如果你要开酒楼,阿锦可以把食谱方子整理给你。” 赵澜望向苏若锦。 “咱们什么意思?” 赵澜微笑的压不住嘴角,“就是我和苏家合伙。” “我只出食方子?” “嗯。” 苏若锦很意动:“可我家已经沾了你很多便宜,这样不太好吧!” 文山街上的早餐铺子那么大,她现在都觉得手还有点烫,现在又来吸引她开酒楼,小郡王啊小郡王,她可是个财迷啊,真心动的很啊! 小娘子一副纠结难安的样子,如果不是苏言礼站在面前,赵澜可能会来一句:既然沾了,那就沾一辈子,等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时,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他这是在抢老师女儿吗? 他感觉自己太阴暗了,压下嘴角,“那你们再考虑考虑,我就是这么一说。” 哦哦!临时起意。 苏若锦既觉得轻松,又有点不甘心,其实她很想把徐婆子家的酒楼压下去,看他们失了晋王府的势,再失去酒楼生意会是什么样的境地,让他们也尝尝穷困的苦。 闲话也聊得差不多了,苏言礼不能再耽误学生,便提出回家。 下楼后,原本准备在苏家混一下午的赵澜并没送小娘子回家,还是派马车送苏家人回去。 他站在小酒楼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突然怅然,那是人家的女儿,不是自己的女儿!再说了,他才十三岁,这么早想女儿,是不是太早了点? 双瑞站在一边如隐形人,悄悄的望着自家小主子,曾经他就是一副厌世的模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现在呢,一会微笑,一会儿愁怅,像个多愁善感的少年郎君。 终于正常了! 一直到时辰差不多,双瑞才小声道,“小公子,那你是去小院吗?” 回到家里,程迎珍跟国宝似的被保护起来,要是以前,她肯定乐意,可现在日子好了,怀这个孩子目前没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她提醒女儿,“前段时间,薛夫人生孩子,因为吃的过好,孩子过大,差点难产,你忘了?” 苏若锦:……是啊,差点难产的原因还是她分析给娘听的呢?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慌了呢! 苏家的日子好了,夫妻恩爱,孩子绕膝,丁氏又在身边,程迎珍的小日子过的如此舒心,舒心的日子带来好的身心,确实没必要紧紧张张。 “好吧。”苏若锦的心终于不再紧绷。 苏家又如往常一般,简单而安宁。 不知道赵澜是不是很忙,反正端午节过后他再也没来过苏家蹭吃蹭喝,也没再提起酒楼之事。 整个夏天,苏若锦除了窝在家里捣鼓棒冰、冰淇淋,就是每半月去铺子里核一下账,包括去城外的文山街,在七、八月酷暑苏言礼休沐之时,一家还去文山铺小住避暑,去附近山林里看溪水,钓鱼、野炊。 日子在宁静充实中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都到了冬天,程迎珍的肚子也跟吹了气的球一般,一天大于一天,眼看就要生了。 鬼天气真冷,仿佛又回到了生小四郎的那个十月,这次还是请的马婆子,同样的小厢房,但情形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马婆子周围站着两个婆子、两个丫头给她当助手,床头还放着一碗百年老山参提气加神,苏夫人一脸幸福肥,虽然疼得脸边汗都出来了,可整个人很平和淡定。 她笑得一脸褶子,却更显慈祥,“苏夫人,开十指了,可以用力了。” 春晓连忙把床头的参汤端起,喂夫人喝了三口,喝完后,扶她躺下,众人进入了生产状态。 厢房外,苏言礼交着手在门口转来转去,显得担心不安。 苏若锦一手搀着一个弟弟,站在门口安静的等着。 小四郎被安静的气氛吓到,紧紧的抓住阿姐的手,一脸紧张。 挺着大肚子的鲁大妮站在对面的厨房门口张望,再过一个月,她也像夫人一样要生产,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紧张。 毛丫与李秀竹站在鲁大妮身后,她们两人已经烧好了两大锅水,就等小厢房里叫,就立即过去加。 书同正在储藏室里看自己备的三朝食材,还有鸡蛋等各式准备给来家里看孩子的回礼,确定不会少,才放心的出了储藏室,看到妻子紧张,伸手握住她手,“别担心。” 鲁大妮道,“夫人都发动了好一会儿。” 生孩子疼痛的声音从小厢房里传出来,随着冷凛的寒风飘向院外。 苏言礼急的真念叨,“不知阿珍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要不,我进去吧,我给她撑把力。” 苏若锦也很担心,但她拉着苏言礼不让进,倒不是不让苏言礼心疼妻子,也不是为了什么破规矩,而是不想让程迎珍生孩子的模样让她爹看到。 美好的生活也需要经营,她只想让娘美好的样子落在爹的视线里。 突然,‘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马婆子激动的叫道,“生了……生了……大小平安……大小平安……” 众人随着马婆子欢快的叫喊声,都松了一口气。 苏三郎扒着门问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马婆子手脚麻利,包起小婴儿,站在门帘后,只掀起一点点缝,“恭喜苏大官人,是个小千金。” 还有一更晚上哈,亲亲们! 160 父爱 三十又二,苏言礼喜提第五孩,一样的欣喜激动,忍不住扒开厚重的帘布一角,先瞄了眼矮床上的妻子,汗水涟涟,闭着双眼,脸上颜色却不错,紧提的心这才安心的放下。 第二眼才是面前的小婴儿,他眉开眼笑,伸手轻轻触了触小女儿一动一动的小手,像触碰世上最珍贵的宝石一般,轻轻唤道:“阿饴……阿饴,我是爹……” 明明面前就是个皮肤红通通又皱巴巴的丑丑小婴儿,生生被苏言礼看成了世上最美的花儿。 虽然苏若锦知道,要不了两三天,刚从母胎里出来的丑丑婴儿就会变成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但此刻她实在夸不出来。 笑着叹口气,想起带着记忆出生的自己,冲出程迎珍肚皮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她激动的那个哭声啊,差点没把苏言礼的耳膜震破。 而那一刻,苏言礼目光因当就如此刻看小妹这样温柔慈爱吧,那时的她就像好奇宝宝一样盯着面前的声音看,可是婴儿双眼没发育全,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温柔的低语声,“阿锦,我是爹啊!” 不知为何,苏若锦看着面前这个没被岁月苛待的年轻温柔男,突然想哭,她真幸运,从出生到现在,享受了满满的父爱,又看了眼闭着眼挥动小拳头的小婴儿,你也是幸运的,这个情绪稳定的文艺宅男会给你最好的父爱。 “爹,我也要看……” “我……我也要……看……” 一高一矮两个小屁孩扒拉着苏若锦,把她挤到了一边,伸手要拽开挡风的门帘,苏言礼赶紧抓住两小儿手,叫马婆子把婴儿放低,让两个小阿哥看一眼。 苏三郎记不得苏四郎出生时什么样子,咋看到小五妹,一脸嫌弃,“爹,阿妹怎么这么丑?” 不到两周岁的小四郎还没有审美,但感觉到了三哥的嫌弃,他也跟着撅起小嘴巴,一脸嫌弃的样子。 苏若锦冷哼一声,“苏三,等阿饴长大,我可要告诉阿饴,你嫌弃她。” 不管小妹多丑,总归是他的妹妹,苏三郎再小,本能的血缘至亲立马让他意识到错误,咧开小嘴讨好,“好阿姐,我……这不是说小妹丑,我……我这是夸她呢,你别乱讲。” “哼哼……”苏若锦抱臂,“想让我不乱讲,也简单,多听我话,要不然……哼哼……” 苏三郎狗腿的抱住苏若锦讨好,“听,我听话……” 苏四郎也跟风,抱住苏若锦腿,“我也听话……” 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苏言礼欣慰极了,这才让马婆子把小婴儿抱回到程迎珍身边去。 苏家生孩,喜事一桩,该报喜的报喜,该请假的请假,热闹喜庆,忙而不乱。 又是一个冬天生的孩子,苏五妹洗三,也没敢大办,怕孩子冷,意思一下就行了,请的还是周围邻居、国子监里的同僚,只是这次同僚的数量多了不少。 范大人、晋王府也送了喜蛋,两个府里都派了得力的管事嬷嬷过了看望程迎珍,还给孩子带了不少礼,衣裳能从出生穿到三岁,还有什么手镯、项圈、脚镯等装了一小首饰盒子。 她这小妹不得了,出生就躺赢啊! 苏若锦羡慕的不得了。 苏言礼笑道,“要不是阿锦能干,范府与晋王府怎么会送这么丰厚的礼。” 苏若锦:……沾我光? “范大人欣赏爹,小郡王是爹的学生,怎么看都是沾爹的光啊!” 表面谦虚,实则自鸣得意,苏言礼伸手就点女儿的小额头,“范大人一直欣赏我,怎么不见给三郎、四郎这么厚的三朝礼?” “嘻嘻。”苏若锦乐得直笑,“爹有才华是主,女儿美食打辅助,咱父女俩强强联手,把范侍郎、晋王府的大腿抱的明明白白的,是不是,爹。” “是,阿锦说的都是。”苏言礼笑骂她小人精。 苏若锦反驳,“我现在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已经不是小孩了,是个大姐姐了,以后不许叫我小人精。” 苏言礼乐得合不拢嘴,把来客的礼薄整理好,这些礼以后都要还的。 这次三朝,苏言礼请了父亲嫡母,结果二人没来,苏言祖作代表带了礼过来吃了顿午饭。 苏若锦整到他带的礼,顺便问道,“爹,小叔在国子监怎么样?秋天回平江参加秋闱怎么样?” 科举考试中说的春闱一般指的是会试,也就是在京城参加的考试,但是参加春闱前有个前提考试,就是必须参加地方举行的秋闱,也就是乡试考试,通过以后会被称为举人,才能有资格参加春闱,也就是会试。 端午知道程迎珍怀孕后,不仅赵澜不来苏家蹭饭,就连在京城的苏言祖好像也跟苏言礼失去了联系一般,除了范晏嘉过来蹭过几顿饭,苏家几乎没什么别的人际交往。 苏言礼摇头:“没中。” 怪不得祖父嫡祖母不来,特意把儿子弄进国子监,结果还是没中,没脸来。 历史上很多文人,他们的文彩斐然,但不一定能中举考上进士,也许苏言祖就是这样的人。 女儿分析嫡弟,苏言礼忍不住叹气,京里有些传闻,女儿不知道,他也不想说,说了也没意义,苏家与他苏言礼,明着没分家,实际上,他们各过各的,就是两家人,他有五个儿女要养育,管不了已经成人的弟弟,随他去吧! “爹,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苏言礼道,“把礼收起来,等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 苏若锦一撇嘴,“这次又没中,估计祖父嫡祖母肯定还要叫他努力,三年后再回去考,不一定有时间成婚,不成婚,哪有人给他生孩子,这礼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了。” 实际上,苏若锦心里想,便宜小叔十有八九喜欢的是男人,这辈子能不能成婚都是个问题,后来,她又一想,古代跟现代不一样,婚估计肯定会成,只是跟他成婚的女人那就受罪了,估计得受一辈子活寡。 真惨! 161糟心的史家 好久不见 忙完苏五妹满月,迎来书同叔长子,还没等许念松满月,成熙十六年的新年又要到了,苏家怎一个忙字了得。 幸好赵小郡王给了两个能干的丫头给苏若锦,要不然,娘与书同婶一起坐月子,她差点忙不过来。 终于送完各家节礼,结了苏记铺子冯家等人工钱,让他们带着丰足的年货回家过年。 铺子关门,董妈妈与香桂回到苏家帮忙,忙完一天,她们习惯回到苏记铺子宿舍休息,大晚上,董妈妈没发现铺子里有什么不一样,习惯性检查一遍门窗,还有灶膛里的火,都没什么问题,她年纪大累了一天吃不消,便洗洗睡了。 香桂也是一样,等洗漱好出来倒洗脚水时被史六拦住,“桂……桂姐……” 小伙子手轻搭在她胳膊上,香桂脸一红,在夜色中看不清,她装着无事的样子问道:“没吃晚饭?”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面小伙子真就‘嗯’了声。 香桂吃惊的抬头:“铺子里有锅有灶,没柴禾了?” 史六摇头。 “那是……”香桂感觉到史六跟平常不一样,“铺子里就剩你一人不习惯?”可他腿脚不便,二娘子怜悯他,没让他去苏家过年,就在铺子歇歇。 “我……”史六心情沉重,口难开,“我能到你房间坐坐吗?”他的手现在还在抖。 与史六相处大半年,小伙子虽腿脚不便,可人实诚肯干,香桂是看在眼里的,但像今天晚上这样要进她房间,还是第一次,她内心一紧,心瞬间跳了几下。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虽然铺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看对了眼,可这毕竟是苏家铺子,不管他们要如何,总得过东家的眼,香桂一想到自己的好日子,心倏的一下冷静下来。 没想到腿瘸的人还有花花心思,整个人显得冷漠,倚在门口,就是不让史六进去,寒风呼呼,吹到门口,引得人一阵颤栗。 史六就是口难开。 香桂洗漱,褂子披在身上,寒风吹来,一身寒意,见他不肯开口,她也没耐心,拿起地上木盆,转身回房,顺手关门,就在门合上的瞬间,史六伸手拦在门缝间,要是门一关,就能把他手脖子夹断。 “史六,你这是做什么?” 寒冬腊月,天黑的早,花平顶着西北风回到苏记,跃到树上时,看到一墙之外女人住的院子里,史六拄着拐棍站在香桂房门口,悄悄摸摸的好一会儿。 就在花平不准备看戏时,香桂进门,史六居然还想强开门,他眼一眯,朝董妈妈那屋看了眼,心道,我是管这个闲事呢,还是不管? 就在他准备回屋洗洗睡时,香桂惊咋声响起。 “你说什么?” “我……我说铺子里的桌……桌子、烤……箱被……我兄长几个抢走了。” 香桂急的一把推开史六,连忙拎起气死灯直朝大堂奔,放下气死灯,连忙点上两盏大油灯,大堂一下子亮堂起来。 关铺不做生意,长方形桌子不仅并到一起,还倒放叠了一层,十二张全部放在一角,现在那一角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连忙又去后厨,特制的灶头上,哪还有蒸箱与烤箱。 她又急又气,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些可都是小娘子邻居薛大人请工部铁匠订制的,没了这个,鸡蛋糕等精细点心根本烤不出那味,这东西不仅贵,还有人情。 不行,她得去找小东家,一转身,花平就站在她身后。 “少了哪些东西?” 作为看家护院,花平有责任,史六在这里大半年也没出过事,没想到铺子放年假就被人抢了东西,还是史六的几个兄长。 平时,香桂都躲着花平避免尴尬,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一一点东西。 花平退后几步,让她点东西,他调头看向跟过来的史六,“怎么回事?” “傍晚天要黑时,几个兄长过来,我以为他们没钱过年,是过来抢我身上的钱,没想到不仅抢我身上的钱,还把铺子里值钱的东西抬走,我拦都拦不住。” 花平眼一眯,“他们就不怕告官?” “我……我也不知道……我……被他们捂住嘴摁在地上……” 花平盯着他。 史六无力,颓丧的蹲下去。 “你放任史家人抢苏记东西,是不是里通外合?” “没有,绝对没有!”史六现在不仅手抖,整个身子都是抖的,只有过过好日子,他才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鬼日子,他怎么可能背叛这么好的日子。 香桂很快把铺子里少的东西告诉了花平,“怎么办?” 花平看了眼史六,“最好没有,否则……”他一转身,出了店铺,融入到夜色中,转眼间不见了。 董妈妈听到动静,披起衣裳到了大堂,这才发现大堂空空如此,跟香桂一样惊叫:“怎么回事?” 都快八点了吧,苏若锦听到书同敲门:“二娘子……二娘子……”声音不大,但很急切,她一惊,连忙穿衣出来。 “书同叔,怎么了?” 书同朝大人卧房看了眼,压低声音,“铺子里的桌子、烤箱等被史家兄弟几个搬空了。” 苏若锦眼睁的老大,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是啊,郎朗乾坤,竟然到铺子里明抢,还有没有王法。 她那里睡得住,连忙找了件披风,让书同驾车把她送到了铺子。 史六一看到小东家就长跪不起,“请二娘子把我关进大牢。” “你几个兄长过来搬的?” “三个,分别是大哥、三哥、四哥。” 当然没有史二,他在文山街活的可滋润了,不可能参与。 苏若锦仔细看了看他,“他们没打你?” 小娘子像主心骨一样,自从她踏进铺子,史六的心就不再抖,说话也有条理,“以前在家里,这三人经常拿我出气,可今天晚上他们过来抢东西时,居然一下子也没动我,就是把我摁在地上捂住嘴,等东西搬完,敲了我一记,一直等董妈妈回来,外面的动静才把我惊醒,醒过来时,我发现在自己床上。” 苏若锦让他带路,去了他房间,发现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你存的钱都被他们搜刮走了?” 史六难过的点了下头。 “花平叔呢?” 书同回道,“香桂说他出去了。” 花平是个探子,要是他知道,估计是帮苏记追东西去了。 苏若锦再次回到厨房,史家兄弟几个分明是冲着烤箱来的,大堂里的桌子估计是顺手牵羊。 过了一年顺心日子,家里喜事一桩又一桩,没想到马上就要过年,居然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苏若锦算了算,除开薛大人的人情不算,蒸箱、烤箱、铜盆子等损失近一百两银子,古代没有不锈钢工艺,也没有搪瓷,除了洗碗碟用大木盆外,各式和馅料的盆子都是铜的,既轻巧又耐用,但铜贵受官府管制,要到官府备案,就这还是托小郡王关系才弄到。 “看来,你兄长把我们这里摸的门清了。” 史六难过的哭了,“小东家,你咋不怀疑我内外勾结呢?” “那你会吗?” 史六摇头。 “那不就得了。”大过年的,损失钱财就钱财吧,“只要人平安就好。” “小东家……”害怕不安自责了一个晚上的史六,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我是个不祥之人,你把我投进大牢吧,除了这具破身体,我什么也赔不了。” “书同叔。” “二娘子。” “天亮后,等花叔回来,问一下具体情况,若是花叔没追到,咱们就去报官。” “好。” 事情已出,再怎么急也没用。 大冬天冷的要命,苏若锦让大家都去睡,“别担心,该干嘛干嘛,我也回去睡了。” “小东家……”史六愧疚不安的很,“我大哥、三哥、四哥,他们有偷盗史,只要抓住,肯定免不了牢狱之灾。” 苏若锦点点头,“嗯。” 小东家不计较,史六请辞:“等这个事情了了,我就不在苏记干了。”省得再给小东家添麻烦。 “不在这里,去哪里?” “我……”史六只犹豫片刻,便道,“去山里做和尚。” 众人:…… 然后齐齐望向香桂。 香桂:…… 三年前,一百两银子对苏若锦来说,也像座大山,会压得她翻不过身,今天,一百两银子对史六来说,估计像喜马拉雅山。 苏若锦还是同情这个瘸腿小伙的,如果这事件让史家人该坐牢的坐牢,潜在的危险解除,苏记不会再受到影响,让他在这里干活也没什么。 “等这事有了结果再说吧。” 苏若锦让大家都去休息,春晓拿披风给小主人披上,主仆几人出了大堂,正要上骡车,一辆大马车停下。 她认识这是赵澜的马车,果然,下一刻,双瑞从车厢跳下,揭起车帘,一只大长腿伸出,跨下马车。 已经大半年没见,咋然见到,苏若锦一边感慨时光匆匆,一边又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熟恁的叫道,“小郡王!” 朦胧灯光下,少年郎抬头向着店铺光亮处,高挺鼻梁被打上了一点高光,眉峰凌厉,眉骨线条却意外柔和,听到小娘子清越柔和的叫声,心底很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她欣喜的叫声一点一点拉扯着,带起一阵阵绵长细微的酸胀感。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小娘子,好久不见! 长腿大步,几步便到了小娘子面前。 苏若锦仰头,“小郡王,你怎么来了?” 小娘子一双杏眼像清晨林间雾散遗露清澈见底,赵澜在她清亮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嘴角微翘,“听说,你家东西被抢了。” “花叔去找你了?” “嗯。” 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对于权门贵胄来说,正是人情往来最忙的时候,花平叔居然去找赵小郡王。 苏若锦过意不去,“没事,就一百多两银子,等过了年,我请薛大人帮我打就是。” “已经找到史家兄弟。” “啊,这么快?”还挺让人意外的。 小娘子一脸惊喜,笑意盈盈。 一身冷意而来的赵澜,被小娘子甜甜的笑容消融,只余下暖暖的笑意,“外面冷,进去等会,要不了多久,花平就会把东西都装回来。” “哦哦!”苏若锦连忙把人请回去,“董妈妈,烧热水。”像是想起什么,她又转过来头,“小郡王,饿不饿,给你下碗羊肉面?” “不是歇业了吗?”意思是,铺子里还有这些东西? “花叔平时住在这里,柜子里都会备些菜,让董妈妈煮给他吃。” 怪不得花平不肯留在小院,原来不仅仅是苏记的护卫,还有像自己的家一样,回来就有得吃,难怪他留恋。 众人再次回到铺子,由于桌凳都被史家兄弟搬走,香桂连忙去自己房间,搬了一张桌子临时用。 苏若锦找了只小锅,舀了从苏家带回来的羊肉汤,又翻到了平时做的挂面放到一边备用,等汤烧开之际,将羊肉切片,煮羊肉要想肉不膻,加白萝卜一起煮,一物降一物,羊肉一点膻味没有,她现在用的羊肉已经在苏家处理过,所以直接切来用就行。 鸡蛋煎熟,又切了配菜:蘑菇、香菜、葱花、姜末等。 锅内汤煮沸,下入面条、羊肉、配菜等,没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就煮好了,香气飘的满屋都是。 苏若锦一转身,发现赵澜就站在后厨门口,直等着她的羊肉面出锅。 她一笑,“好了。” 双瑞连忙过来接托盘,把羊肉面端到小桌上。 赵澜与小娘子双排走,“最近怎么样?”他问。 苏若锦笑回:“忙死了。” 也是,苏夫人生孩子,苏家管事也生孩子,再加年根岁底,确实忙的很。 “你呢?”苏若锦笑盈盈的问,“最近怎么没来蹭饭?” 赵澜敛眼,复又抬起,笑意温和:“跟你一样,忙死了。” “哈哈……”苏若锦大笑,“要是在家里说‘死’我爹能追着我跑两条街打。” 大过年的,确实忌讳。 赵澜笑道:“我不信老师会打你。” 苏若锦双眼弯弯:“怎么不会,我都被打过好几次了。” 赵澜:……老师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他怎么也想像不出会打女儿,如果小娘子是他女儿,他肯定舍不得。 162 都要谢 一碗妥贴的羊肉面下肚,什么忙碌烦恼都没了,赵澜靠着椅背,懒懒的不想动弹。 董妈妈过来把碗筷收拾好,小声对双瑞等人说道,“也给你们下了面条,双管事请——” 双瑞等人便跟董妈妈去了后厨吃晚饭,过年时节,正是忙碌之时,进宫拜见官家、娘娘们,与宗族走动,应对贵族世家的人情往来,最重要的是小郡王的差事没有休息天,只要有情况,随时出动,他们跟着累的不轻不说,还经常饿肚子,没想到苏二娘子一眼看出小公子没吃晚饭。 他就觉得奇怪了,苏二娘子是怎么知道小公子没吃晚饭的? 苏若锦不知道双瑞走个几步路,有这么多心理活动,她也不知道赵澜有没有吃,可是国人打招呼见面第一句,不就是‘你吃了吗?’ 在食物匮乏的年代,吃一顿饱饭简直就是最大的满足,赵澜肯定不缺吃,可除了第一句‘好久不见’苏若锦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跟少年人相处,没话找话问一句吃了没有,没吃嘛,刚好给他做,有事做,是不是就避免相对无言的尴尬呢? 她机智吧! 果然,双瑞等人去吃饭,若大的大堂突然像空了一样,赵澜歪坐着养神,苏若锦默默坐一旁。 大家相对无言,静的只能听到门外呼啸的西北风,两盏铜油灯被门缝渗进来的风吹动,摇摆不定,把墙上的影子也照得忽东忽西,有些吓人。 苏若锦盯着门看,也不知道失物啥时运回来,果然是有权之人,办件事这么快,要是把案子报到衙门,估计如石沉大海。 所以世人都想往上爬啊! 咦,花叔不是探子嘛,怎么会找赵小郡王?平时两人偶尔见个面,他去找,赵澜就给面子?那她爹的面子未免太大了点,能让苏记的一个看护劳动赵小郡王? 还有,就算花叔是探子能精准的找到小郡王,但他能随便见到小郡王吗?年根岁底,赵澜不是在府里,就是在皇宫等地吧!就算有人报到赵澜跟前,也没这么快吧? 小郡王只上半天学堂,还有半天当差,但苏言礼一直不知道赵澜具体当的什么差,是不屑告诉,还是不能告诉? 花叔又快又精准的找到小郡王,而小郡王又来的这么快……难道他们之间本就认识?是上下级关系? 七想八想的苏若锦随着思考,目光不自觉移向赵澜,难道他领的是皇城司的差事,所涉的是国家机密?而花平叔是他的下属? “阿锦想问什么?” 呃! 意识到自己盯着漂亮少年,苏若锦突然心虚的转过头,下一刻,意识到不妥,又若无其事的转过来,咧嘴一笑,“我看小郡王休息的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回去忙,我在这里等花叔回来。” 赵澜看着小娘子,慢悠悠的来句:“不急!” “哦哦,我怕耽误小郡王,不急就好。” 行吧,你不急,我更不急,可下一刻,她还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听外面声音,好像盼着花平马上到家。 大半年时间,长高的不仅有赵澜,八岁的苏若锦也长高了不少,微胖的如糯米团子的小身板也抽条了,穿着厚厚的棉袄都能感觉长高了不少。 大半年不见,原来小娘子长这么高了。 赵澜也从椅上起身,踱步晃到小娘子身侧,“听到马车声音了?”借着问话,悄悄量了下小娘子的身高,但还在他腰侧,这……咋长的这么慢呢?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铜油灯,苏若锦思路还在赵澜跟花平到认不认识,是不是上下级关系上,没想到他突然就走到自己身边,差点吓一跳失态。 生活中,就刚刚进铺子里,看到铜盆,说到绞肉机等,几乎都跟小郡王有关,小郡王在苏家被提及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好像与苏家的生活息息相关。 所以大半年没见,在见到的那一刻,苏若锦没感到陌生,还亲切的叫了一句‘好久不见’,但两人真实见面了又无话可说。 家人们,谁懂啊!难道就是那首歌唱的那样,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呸呸,不对,那是唱恋人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若锦朝问话的小郡王友好的笑一下,“风声太大,没听到。” 没听到,还听的这么认真,赵澜感觉好笑,又怕小娘子脸薄,没好意思笑。 “听说你有妹妹了?” “是啊!”苏若锦笑容瞬间切换到真诚频道,“多谢小郡王送过来的礼,我替妹妹谢过小郡王。” “嗯。”赵澜居高临下,似有若无的点了下头,老师现在有两个女儿了,抢他一个不过分吧! “你妹妹叫……” “苏如饴。” “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对,小郡王好聪明。” 本就聪明的赵澜:…… 他不谦虚的笑笑,“老师觉得若素不好,给你换成了若锦。” “正是这样。”苏若锦心道,怎么感觉在尬聊,她走到小凳前,坐下,瞬间又觉不妥,连忙站起来,“小郡王请坐——” 客人没坐,她先坐,真不礼貌。 赵澜踱回来,转身坐回椅子,“你这椅子怎么没扶手?” 大胤朝的椅子都有扶手,苏若锦做的是现代桌椅,都是简洁没有扶手的。 “为了省材料、省空间。” 双瑞已经吃好,进了大堂,他扫了眼,香桂等人跟隐形人一般贴在角落,一动不动,他放心的移到小公子身后不远处,耳朵里听到小主人的问话,甚感新奇,又觉得不可思议,这聊的都是什么呀!连椅子都不放过。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尴尬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苏若锦惊起,连忙去开门,门栓一拿,花平一身寒意的出现在视线里。 “花叔!”苏若锦不惧西北风,跨出门槛朝街边跑过去,掀起一角,烤箱等正好好的躺在里面。 小郡王真厉害! 她转头笑的灿烂。 赵澜站在门口,也望着她笑。 花平:……怎么感觉没我什么事? “小娘子,桌子等下就运到。” “多谢花叔,辛苦啦!” 花平道,“你还是先谢赵小郡王,要不是他帮我,没这么快找回来。” 苏若锦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依旧笑容满面,“都谢,都要谢!” 还有一更晚上,家人们! 163 看烟花 赵澜与花平相视一眼,小娘子那目光就差说‘你们是一伙的吧!’ 花平别过眼,心道,他们确实是一伙的,一个时辰之前,他去找沈先生帮忙,让他调动人手找回苏记被抢走的东西,谁让沈先生一直蹭人家苏记的吃食,该到他出力的时候了。 年根岁底,为了保证普天同庆,负责京城安全的皇城司、五城兵马司、京兆尹巡卒本就在加班加点值勤,沈先生没二话,便动用各处关系,很快找到了正要销赃的史家三兄弟。 就在花平出门时,赵澜从皇宫出来,绕道过来看看探事司,刚好遇到要出门去领苏记东西的花平,苏博士是赵小郡王的夫子,他当然把这件事跟赵澜讲了,希望他不要怪罪。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去领苏记失物,赵小郡王后脚到了苏记。 主子这是干什么?贪他功劳? 花平饿的没了思考的能力,闻到空气中一股羊肉味,正要张嘴让董妈妈给他做一碗,赵澜问道,“史家兄弟关在哪里?” “京兆尹衙门。” “审了没有?” “没。” 花平觉得小郡王问的奇怪,又不是特殊犯人,再加上过年了,衙门里都没人手,谁会去审这种市井泼皮。 赵澜转身,“让人去审,看看这三人为何敢来抢苏记东西。” 三泰领命,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赵澜看向苏若锦:“很快的。” 东西都追回来了,余下的就是衙门的事,苏若锦不急,笑道,“劳小郡王费心了,不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天色还早。”赵澜似乎考虑什么,问道:“丰乐楼今天晚上放烟花,不如我带你一起去看烟花,等烟花放完了,估计审问结果也出来了。” 众人被小郡王的话惊呆了! 花平:小郡王,你骗夫子女儿去看烟花,苏博士知道吗? 董妈妈:小娘子不急啊!小郡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毛丫一脸惊讶,发生什么了,她怎么听不懂。 春晓与秋月相视一眼,原来她们两人不是被小郡王放弃的啊,而是把她们两人放到了重要小娘子身边,难道……她们两个激动的不敢想下去。 书同:……不是啊,二娘子是他带出来的,他要负责把人带回去的呀! 苏若锦本尊:…… 这是什么画风?为什么等审问结果跟看烟花搭上噶了?她不是说了嘛,她不急啊,衙门什么时候审出来告诉她就行啊! 苏若锦是这样想的,可面上鬼使神差的问道,“烟花好看吗?” 等问完了,她气的暗暗跺脚,在现代什么烟花没看过,跑到古代看什么烟花啊,外面天寒地冻,她只想回家钻进被窝睡觉啊! 赵澜唇畔带笑,“当然。” 天这么冷,大哥,她真不想去啊! 眼看小娘子纠结动摇,赵澜笑意染上眉梢,伸手从春晓手中拿过披风,亲自给小娘子披上,“走吧!” 呃……她什么时候同意了! 赵小郡王长臂向是把她往前带,实际上他只虚虚的揽在她后背,大概是怕他真的揽到肩上吧,苏若锦下意识朝前避开,不过这个动作连她自己也未意识到。 等坐上赵澜的马车,她才惊醒,到底是什么盅惑了她,让她不知不觉跟着这个少年去看什么烟花,想想好像有点荒唐啊! 被抛弃在苏记门口的书同:……他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汴京城中心地段酒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艳丽繁华的。 马车停下,毛丫与春晓、秋月先下了马车。 苏若锦紧跟着要下,被赵澜拉住,她转头不解。 “等一下。” 她便就停着不动。 赵澜下了马,转身等在马车门口,向车内展开双臂,“过来。” 他……为什么要抱她下车?苏若锦看向赵澜身后的毛丫,示意她过来。 可毛丫一个小丫头那敢叫小郡王离开,她抿嘴没敢动。 怎么大半年不见,赵澜变得奇奇怪怪的,苏若锦纳闷极了,可酒楼门口人来人往,让人等着不好看,她只好上前,让他双手抱住她肋部,下了马车。 好奇怪的小郡王!苏若锦纳闷不过三秒,被便金碧辉煌的丰乐楼吸引住了,华灯夜明,轻歌漫舞,整个流光溢彩,繁华美丽极了。 原来古代的夜生活也这么热闹繁华。转眼间,苏若锦忘了温暖的被窝,不知不觉走进了大胤朝第一楼。 赵澜上前一步,伸手就搀住了她手。 苏若锦转头,“小郡王……”她要挣脱。 他侧身弯腰,“带你走专用楼梯。” 那也不要搀手吧!少年人修长的手掌包裹她小小的手,像爹又似哥哥的感觉,好怪异。 “我已经九岁了。”意思是不要你搀。 “可我想当一回哥哥。” 少年贵公子,像是一位温柔稳重的小暖男,弯腰耐心地等她同意,白月光一样的颜值,星星一样的双眼,一脸明媚的笑容,尽显小奶狗气质。 她再次看向被赵小郡王紧紧搀着的手,就算她不同意,他也不肯松吧! “妹妹也可以不要哥哥搀啊!”抬起头,苏若锦笑的明朗,还是拒绝了。 赵澜的笑容瞬间变得失落,像是不情不愿松了手。 面上一派天真,内心实际紧张死了,要是赵澜还是不顾她意愿非要搀,估计她会转身跑出丰乐楼,幸好他松了。 她笑容灿烂,“赵哥哥,咱们快上去看烟花。” “好。” 阿锦终于不再叫他‘小郡王’,赵澜笑意再次染上眉梢,带着小娘子上了最高层——五楼。 穿到大胤朝,每一年,普通老百姓,只能站在自家院子里找个视角看皇城内外烟花满天飞舞,今天,苏若锦沾了赵澜的光,第一次从高处俯看烟花绽放。 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璀璨如满天星辰! 真是太美了! 可这具身体毕竟只有九岁,估计有十点多钟了,她哈欠连连,转头问,“小郡王,我要回家了!” 赵澜正要小娘子等一下时,三泰带着一身寒意进了包间。 “回禀公子,史家老大招了,说是有人花钱让他抢苏记蒸烤箱。” 赵澜抬眼,没了在小娘子眼前的温柔,一身凌厉,等手下人一一道来。 三泰继续道:“我让人找到了那个泼皮,被毒打了一顿也招了。” “谁?” 164 棘手的小人物 三泰回道:“户部小吏毕长贵的小姨子。” 赵澜皱起眉头,竟是户部的人,那可是二皇子辖下。 苏若锦好像在哪听过?哦,她想起来了,“此人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吏吗?”曾想吞过苏记小摊,没想到事隔三年,他又冒出来了,难道不知道苏家现在有大腿吗? 花平看了眼小主人,两年前,毕长贵兵马司的差事就被撸了,至于是谁的干的,还要说嘛,就在眼前,那时赵澜做苏言礼学生没多久,他就为老师出气了。 “何时投到户部了?” 三泰回道:“三个月前,毕长贵投到了吏部都事(管收发文书、稽察缺失及监印等事,秩正八品。)洪满仓门下,做了个收市税的小吏,一样在街上,看着不张扬,但为人阴狠,什么钱都敢收,被东、西两集的人称为毕犊子。” 毕长贵是洪满仓爪牙,洪满仓又是户部爪牙,听说很得户部侍郎——方文忠的心。 方文忠可是二皇子心腹。 没想到过年了遇到个棘手的小人物。 端午节时,赵澜给苏若锦科谱过大胤皇子权力分布图,户部是最能干的二皇子的权力中心,怪不得史家兄弟敢名目张胆的进苏记抢东西。 赵澜眸微紧,“姓毕的先放一边,史家兄弟给我料理了。” “是,小公子。”三泰又去安排。 史六一把丢掉拐棍,扑嗵一声跪下,“贵……贵人,我家那些嫂子侄子侄女也难缠的很。” 众人望向他。 史六怕的脸色唰白,但还是硬着头皮挺上,“你们把我三个兄长关了,她们断了生计,肯定要来苏记闹事。” 还真是麻烦之事。 赵澜手指轻轻动了两下,起身,“阿锦,我送你回去。” 苏若锦还在想史六说的可能性,一下子跳到回家,“不用麻烦了,书同叔骡车等在门口。” “我的车子暖和。” 这个……确实,赵小郡王的马车一直有碳火,苏家骡车临时出行,怎么可能奢侈的在上面摆碳火盆,但就一小段路,苏若锦真不想让他送,总觉得现在的赵澜怪怪的,相处起来让人别扭。 赵澜那容小娘子拒绝,穿好大氅,就等她出门。 好吧!苏若锦只好乘他的马车回家,开门时,跟作贼一样,踮起脚尖回到了房间,没一会儿,没有月亮星星的夜晚,除了呼啸而过的西北风,犹如一片黑色的海洋。 巷子口,双瑞举着灯笼,赵澜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向巷子里的苏家,夜色深黑,连苏家的轮廓都看不到,他轻轻叹口气,转身,“找卫世子。” “是,小公子。” 双瑞知道,小公子这是让卫世子帮忙处理糟心的史家,他暗暗摇摇头,一遇到苏家之事,小公子总是亲力亲为,连腊月二十八都不放过。 史家三兄弟具体怎么判的,苏若锦一直到来年二月才知道,自古以来,抢劫罪都比偷盗罪严重,大胤朝也不例外,史家三兄弟被判十年,他们的妻子孩子也被遣送回原籍,且颁了文书,此生如果没有官府公文不得进京,凡进京者以犯罪论处。 判的不轻,不过苏若锦不同情,听史六说,史家三兄弟在城北贫民巷子欺弱骗生,一直不务正业,史二为了在三兄弟手下活下去,在家里睡觉腰上都别一把柴刀,与兄弟们斗起来都是不要命的砍,这样才吓住了三兄弟不敢卖他孩子、赚的吃食才养活孩子。 史二叔这么凶狠?明明在她面前一团和气老好人的模样,苏若锦实在想像不出来,感慨恶劣的生存环境生生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想起以前困顿的日子,比起史家来,那简直不知好了多少倍,苏若锦拍拍心口,“幸好我爹是个公务员,至少挣的钱能养活我们。” 苏记账房里放了张长椅,上面铺了一张软软的垫子,花平半躺在上面,从去年年底一直忙到今年正月尽,年节过了,他们这些伺查探子才终于有空歇口气。 听到苏若锦的感慨,有气无力一笑,胳膊枕在后脑勺,眯着眼养神。 秋月擅长打理庶务,算盘珠子拨的啪啪响,苏若锦瞄了眼,转身看向没个正形的花叔,摇头啧啧嘴,“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花平没理小娘子的调侃,他真的累的要死,走到哪都想睡觉,想着想着,真想睡了,打起精神起来,“中午别叫我。”他要好好睡一觉。 还真是做贼去了。 苏若锦感觉好笑,在他身后喊一句,“明天我去文山街看账,你去不去?” “我去做什么?”花平没停。 “做我的马车夫啊!” “找你的书同叔。” “书同叔忙着呢。”苏若锦紧走几步跟上他,一脸讨好笑道:“去嘛,给你炖人参汤养神。” 终于,花平停下脚步,“觉醒就能吃到?” 苏若锦点点头。 “那行吧。”一副看在美食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样子。 苏若锦笑笑,不打扰他睡觉,挥挥手,让他赶紧去睡,她转身去了工房。 冯大石兄弟等人正在准备出摊的食材,史六也坐在自己工位上认真串着素菜。 史家除了史二、史六,全部离开了京城,这兄弟二人像是脱离了樊笼一般,终于自由了,从此再也不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苏若锦看了眼精气神很好的史六,转身去厨房找董妈妈。 董妈妈正在准备中午饭菜,见小娘子来了,高兴的转头,“锦娘,账查好了?” 苏若锦点点头,“二石媳妇怎么样?” “人有点老实,但胜在肯下功夫。” 今年过年回家二石成亲了,还把新媳妇带了过来,冯老爹送孩子们过来时,对苏若锦说道,“好多人想做我家二石的媳妇,他最后选了个厨艺好的人老实的,就希望两口子在东家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苏若锦问,“难道大石、二石哥没想过自己独立门户吗?” 冯老爹笑道,“不瞒二娘子,当然有想过,可随着在京城呆的时间越长越知道,做小生意,没人罩着就是别人盘剥的命,那还有钱赚。” 这倒是事实,苏家如果没有大腿,估计也被吃的七七八八了。 还有一更在晚上,家人们。 165 苏式汤面 下午,苏若锦熬好人参汤后才回家,回到家时,杨四娘等她,约她逛街。 “明天不行,过两天吧。” 杨四娘同意,并且跟她对好时间,“不准忽悠我。” 苏若锦失笑:“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 “反正每次约你,不是在查铺子就是忙这忙那,找你玩都不见人影。” 苏若锦心道,我又不是真小孩,家里家外一堆事,怎么能跟你一个真小孩一天玩到晚,那不得喝西北风去。 约好时间,杨四娘也不急回去,与苏若锦一起到小厢房,里面摆着两个婴儿摇篮,一个是苏家小五妹,一个是书同叔长子许念松,小名阿松。 书同,姓许,单名一个岩字,做苏言礼小厮后要求改名,苏言礼觉得雇佣的没必要改名字,书同叔非要改,说要忘记过去,重新做人,苏言礼劝他三思,书同非要重新改,客栈亲戚即兴给他起了个书同(书童),后来便一直叫书同。 人可以忘记过去,但姓氏来处是没法割断的,这不有了儿子,要给孩子上户籍,苏若锦终于知道书同叔原来姓许,给儿子取念松,是记住老家屋后的一棵松树。 也算是记住家乡记住家的意味了。 两个小娘子站在摇篮边逗孩子,一直到苏言礼下值,杨四娘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苏言礼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洗手和脸,然后从摇篮里抱幺女,与她伊呀个小半天。 书同放好骡车也跟大人一样洗手洗脸,然后抱儿子,送到嘴边就是一顿猛啃。 两个大年龄青年站到走廊里哄孩子,已经成为苏家风景线。 苏若锦看着直笑,顺便把明天的行程跟他爹、书同叔都告之一遍,“爹,我明天去文山街,要我带什么笔墨纸砚吗?” “带几张大尺寸宣纸,再带一刀普通白纸。” “好。” 书同问:“明天什么时候出发?”铺子里一些辅助食材要买,他怕回来晚去城外赶不回来,要是没儿子时,住外面无所谓,但现在有了儿子,他习惯天天往回家跑。 “知道你忙,我找了花平叔当我车夫。” 一听有人代他出门,书同挺高兴的,“下次见到花小弟,我请他吃饭。” 太阳西沉,落到地平下,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暮色淹没,花平拎着一大砂锅参鸭汤到了小院,老杜看到就拿到灶头加热,小半刻钟后,参汤香气透过砂锅盖小孔飘出来,散的到处都是。 沈先生深深吸了一口:“除了人参,还有苟杞、红枣、淮山、陈皮,都主甘、平,温和滋补,果然是好汤。” 花平吃要吃的,但他从来不像沈先生这样还研究里面究竟放了哪些中药材,反正滋补就对了,赶紧让老杜把汤分了,“省得每次都被小郡王占了去。” 他不仅催老杜头手脚快,自己也站起来,把食盒抽屉拉开,拿出董妈妈今天下午才包的小笼、特意为他煎的鸡蛋灌饼,赶紧低头吃上,可不能便宜了小郡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先生真在想,也许锅盔与参鸭汤更配,结果小厅的门被人推开,一身风尘仆仆的赵小郡王出现在三人视线里。 沈先生:……锅盔没机与参鸭汤配了。 花平:……下意识低头喝了一大口汤,这可是小娘子特意为他熬的,吃不到肚子里,岂不是白白担了人情? 作为探事司的秘密据点,老杜既是审犯人的小吏,又兼小据点的厨子,小主人来了,谁都可以偷偷吃自己的那一份,唯独他不可以。 老杜起身,把理应属于他的,未动过筷子的那一份让给了小郡王,还得笑笑盈盈的点出此汤出处:“苏二娘子特意给花平熬的,还请小公子尝尝合不合口味。” 双瑞听到这话,压不住笑意,“只要是苏家的吃食,小郡王那怕尝不出味,也会吃下去。” 沈、花二人:……好像还真是。 苏若锦并不知道赵澜虽然不来苏家蹭饭,可是隔三差五给花平炖的汤,或是备的好菜,都被花平拿到小院与清苦的沈先生分,结果赵澜的鼻子跟属狗似的,每次花平前脚拎来,他后脚就到了。 吃完之后,看过沈先生等他过目的公文,赵澜扬长而去。 望着背影,花平忍不住怀疑,“肯定有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然后一等我拎食盒过来,小郡王他就跟过来。” 沈先生笑道:“那你觉得这个暗探是谁?” 花平皱皱眉,肯定又怀疑道,“难道是黄老头?” “为何怀疑是他?” “一个是黄老头在苏记做掌柜,二个,别忘了黄老头的外号叫什么?” 沈先生笑着点头,“极有可能。” “不是极有可能,肯定是这个老家伙。”花平决定下次试试绕过黄顺看看会不会他前脚来,小郡王后脚就跟过来。 沈先生倒是对另一件事感兴趣,“花小弟,你有没有发现,小郡王现在不去苏博士家蹭饭了。” 花平愣得抬眼看向沈先生,“好像是哟,为什么?” “你天天跟苏家人接触,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 花平:……难道是小郡王不满苏博士?如果不满,为何一听到有关苏家的事就亲力亲为? 沈、花二人还真没弄明白赵小郡为何不去苏家蹭饭了。 第二日一早,花平早早去了苏家,先教孩子们练拳脚功夫,吃完早饭,一行人出发去文山街。 又是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季节,裁出鹅黄新绿,山光明媚。 到达文山街时,快要到中午了。 明明经营的是早餐铺子,快到中午,大堂里的人居然还是满满的,几乎每人面前都是一碗面,而且是精致的苏式汤面。 一碗苏式面端到食客面前,首先一场视觉享受,汤清葱绿面白,犹如一张小写意,透出文人雅致。 其次是味,不仅要求汤清而不油,还需味要鲜而食后口不干,配以各式浇头佐面,生生把早餐铺子吃成了中餐食肆。 还真让苏若锦没想到。 叶怀真从柜台里面迎出来,“小东家——” “这是你的主意?” 叶怀真点头,“上次你来时做了一碗,看着清汤寡水,实则喷香扑鼻,咸淡适中,我也挺喜欢,于早便试着做了卖,效果很好。” 果然是干掌柜的,就是有生意头脑,苏若锦挺高兴的,把自己知道的苏式汤面一些特点一一告诉她,什么叫‘宽汤’、‘紧汤’‘重青’‘免青’等,培养食客的老饕精致感。 166 苏记早茶 史二两口子一个铺前、一个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三个儿子,两个跑堂,一个采办,另雇了两个婆子,一个烧火,一个专门洗碗筷、打杂。 苏若锦站在早餐铺面前,看着充满文人气息的文山街,突然想到了后世的早茶文化,既然早餐铺的吃食花样这么多了,为何不再多做一步呢? 把苏记早餐铺做成早茶铺子,契合文山街的文人匠气,岂不更好?感谢赵小郡王的大手笔,整了个小院送给她,她把靠近铺子的东院隔了两间出来,做了早茶室。 早茶,南方较为特色的餐饮文化。饮早茶,字面意思,喝早茶,但此“茶”非彼“茶”,有着更广泛的意义。饮早茶,涵盖了吃早饭,喝茶,以及消磨社交时间。 南方早茶主要有两大流派,一个是苏式早茶,代表地域是扬州和泰州;一个是粤式早茶,在广府地区流传。 广府亲友之间常有‘得闲饮茶(粤语,即‘有空喝茶’)’之说,有空一起喝茶是广府人生活交际的重要一环。广府人的喝茶并非真的只是去喝一两杯茶,而是与亲友于茶楼,点几件茶点,泡上一壶茶,谈天说地,填饱肚子与消闲取乐两得。 扬州流传‘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这里的‘皮包水’,指的就是扬州的早茶文化,而‘水包皮’指的则是扬州的澡堂文化。这体现的是扬州人悠闲自得的生活态度,而我们也能从中看出早茶在扬州人民生活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 当然扬州早茶与扬州盐商有着分不开的联系。盐商们拥有着大量财富,对饮食玩乐也就极为讲究,不仅在饮食上要求精美奢华,在就餐环境、饮食排场上也要尽显奢侈,因此就大修园子、请厨子、养文人,而富商大贾也在此时养成了空前的喝茶遗风,喜欢在早上喝茶议事。在这些风雅效应的影响下,扬州早茶应运而生了。 在当时,茶肆文化盛行的扬州可是一个饮茶大埠,卖茶的地方通常不叫茶馆,而叫茶社、茶楼、茶坊,而坊间不少老字号的饭店、酒楼甚至也都以茶社、茶楼命名。难怪有文记载:吾乡茶肆,甲于天下。 虽然后来盐商没落,繁华不在了,但对饮食的挑剔以及吃早茶这份生活仪式感一直刻在扬州人的基因里,流传至今。 苏若锦与叶怀真两个小女子,研究讨论了两天,两天之后,苏若锦请花平找赵小郡王帮忙,让他的管事四平,给她弄了精致的茶具、桌椅。 等早茶铺子彻底营业上已经是二月底三月初了,正好是城内人出行踏青的季节。 苏若锦到是不指望这人流量,她要把东山书院的夫子们吸引出来吃早茶,据苏大郎统计,东山书院有近百教职工,要是他们到山下吃饭,苏记早茶氛围肯定杠杠的。 要做宣传单,苏若锦请苏大郎帮忙,反正他就在山上读书,傍晚下山帮他画个几百份。 “不是叫哥哥你画个几百份哈,而是你把模板画好,让你的同窗帮忙一起画,到时免费请他们吃我们苏记早茶。” 苏大郎笑笑,表示没问题,与妹妹二人合计了宣传画尺寸、内容等,合计了两个晚上才定好稿,画好一张妹妹觉得没问题了才带到书院,下学休息请同窗帮忙。 少年人聚一堆画,被苏向珩看到了,他不仅没训少年们不误正业,还嫌弃他们画的不好,直接动手,知道要画几百张,拿上画样子走人。 “过两天给你们。” 苏大郎:…… 同窗问:“安之,那我们还要画吗?” 苏大郎看桌上画好的几张,“先画着吧。”万一要是夫子不靠谱,还能拿这些充数。 被怀疑不靠谱的苏向珩突然打了个喷嚏,“难道苏少白惦记他了?”那正好,找他喝酒去,下了文山街,到了一处农舍之家。 他敲开了门。 “屿兄……” “原来是少青。” 黄昏夜色中,一个病态青年男子拎着灯笼开了木板院门,长发简单束起,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衣衫虽然有些灰旧,但穿在他身上依然让人感觉到矜贵矍然。 “不好意思,打扰屿兄。” “哪里……哪里……” 上官屿往边避了两步,让苏向珩进来。 他问:“吃了吗?” 上官屿摇头:“没胃口。” “这怎么行?”苏向珩皱眉,“少白让我照顾你,你这不吃,不利于养病啊!” 上官屿牵强的笑笑,“都是老毛病了,无妨。”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进了堂屋。 农舍正堂不大,正面墙挂了到水墨山水画,边上有两幅条联:上联:烟树远浮春缥缈,下联:风船解与月徘徊。 苏向珩笑道,“幸好我有准备。”他让小厮拿出从学生那里搜刮来的方便面,“只要烧开水往锅里煮下就可吃。” “少青,不要麻烦,我喝了点枇杷叶汁肚子有三分饱了。” 喝水喝三分饱,苏向珩一时之间失语,真不知如何安慰。 “冷墨,你去煮,煮好了,我跟屿兄分着吃。” 冷墨便去了后厨,没一会儿,便端了两小碗方便面出来,方便面的香气飘的整个屋子都是。 上官屿鼻子动了下,接着又嗅了下。 苏向珩见了,笑道,“香吧!” 油灯下,病态像常年没见光的脸涌上丝丝红晕,上官屿窘迫的很明显,他显得很不好意思。 苏向珩看得连连感慨,不怪苏少白金屋藏娇,身在陋室却儒雅隽逸,明明普通寻常却矜贵瞿然,天生一副遗落在民间的贵公子模样。 冷墨把面分别放到了二人手边桌上,“二位公子,请——” 苏向珩温和的谦让,“屿兄请——”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一整天厌食的上官屿被食物的香气勾得饥肠辘辘,端起小碗,斯文的挟了一筷子入嘴,嚼了嚼,面劲道,又抿了口汤汁。 浓郁的汤汁一下子打开了他寡淡到失味的味蕾,斯文又快速的扒拉完一小碗面。 苏向珩把自己的一碗也推过去,笑道:“我带了好几包。”意思,不够再下。 最近,第二更都在晚上哈,家人们!!! 期待支持哟!!! 167 重新开业 上官屿即使想吃,还是不好意思,把碗推了回去,“刚才吃的就算少青用我的柴禾。” 苏向珩头疼,这人还是一点不肯沾便宜,无奈笑道:“我来是请你帮忙的。” “什么忙?” 苏向珩拿出样稿,“一百份。” 上官屿接过样稿看了眼,原来是份开业宣传画,仔细一看,竟是苏记,少白好像带他去吃过早餐,听说是他兄长的铺子,“这是……” “不是易主。”苏向珩解释道:“苏记小东家增加了茶点,重新开业。” 原来是这样,上官屿把画放到条台上,这才问道,“不知少青带的这种面哪里有得卖?” “卖到是没得卖,学生送我的礼。”苏向珩没有告诉他,这是苏言祖小侄女做的零食,这种事还是等苏言祖自己告诉上官屿吧。 他示意冷墨把袋子里的几袋方便面都拿给了对方,又掏出半两银子,“这是画稿润笔费,不求意境,只求流畅,快,明天晚上我过来拿。” 苏记是少白兄长的铺子,上官屿摇头:“我在家里反正没事,随手的事。”并不收钱。 苏向珩就不再强求,收回半两银子,想了想对他讲道,“墨宝书馆少一个抄书员,不知屿兄要不要……” 上官屿连忙同意,“去,我去。” “书馆掌柜跟我说,每天辰时正到值,丙时正下值,中午包一顿午餐,一个月休息四天,一个月二两银子,可以吧。” “太好了。”上官屿再次感谢。 一切妥当,苏向珩辞别。 上官屿望向清朗的夜空,弯弯的月亮挂在天际,朦胧月色倾洒而下,照在小院里、篱笆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幻影,灵感突起,连忙转身进屋,铺开宣纸,拿起毛笔,沾上墨,轻勾慢顿,几息之间,宣纸上跃然出现农家小院,篱笆墙、还有空中那轮上弦月,寥寥几笔,诗情盎然,意境幽远。 大概是费了心神,上官屿突然咳个不停,咳到最后,差点喘不上气,赶紧坐下,一只手死死抓住扶手,一只手不停的捋自己心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盯着房梁愣了半天,他才回过神,好似又从鬼门关捡了条命。 马上就要重新开业,苏若锦干脆不回京城,直接住在小院里,花平跟着也住了下来。 苏大郎怕妹妹一个人住害怕,下午歇课后,他也下山住,跟妹妹作伴。 “阿兄,画了多少?”苏若锦准备明天雇两小儿,一个站在入文山街的路口,一个站在书院山脚下路口发宣传画,先广而告之起来。 苏大郎拿出自己与同窗画的上百份,“还有百十份,明天晚上给你带回来。” 苏若锦嫌少,但也没催苏大郎画,笑着收下,有多少就先发多少。 第二日,四平过来带上叶怀真、史二去采购开业还差的东西,最近这段时间,四平一直带着二人,不管是采办还是认人,都为苏记采办铺路搭人脉。 叶怀真不要说,本身是官家小姐,断文识字,会算账,要不是家庭发生变故,估计现在就是京城某府当家主母,采办、掌事自是不在话下。 让苏若锦惊讶的是,通过近一年的学习,史小二从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变成了会写会算的店小二,进步是巨大的,她在史二面前没吝啬夸赞。 “托小东家的福,是你愿意出这个钱,我家小子才有机会会写会算。” 苏若锦为史家三兄弟找的并不是正经夫子,文山街位于东山书院山脚下,整条街除了吃穿之外,都是与书籍文化有关,大街上有测字算命先生,也有卖酸文的、卖自己字画的,随便拉个人都有秀才之才,她便请了街头的中年算命先生,让他每天晚上教史家三兄弟一个时辰,每个月一两银子。 未及第秀才本就沦落到以算命为生,苏若锦坐到摊前请他时,他毫不犹豫答应,“多长时间?” “三年。”苏若锦说道,机会给了,就看这三兄弟谁抓住机会,结果是史小二——史宝贵抓住了。 史大、史小三虽没史小二进步大,但也算脱盲了,报、写菜单没问题,总算能在苏记待下去。 下午,四平带着叶、史二人拉了三马车东西,开业要用的东西就全部齐全了,坐等开业。 晚上,苏大郎带回了二三百份宣传单,苏若锦笑问,“今天是不是请了好多同窗?” 苏大郎摇头,“还是三五同窗。” “那今天怎么比昨天多了这么多?” “苏夫子帮我们画了一百多份。” 苏若锦惊讶,没想苏向珩这么够意思,“看来,没白抢阿兄的方便面。” 苏大郎被妹妹说笑了,确实是。 苏若锦好奇,问,“那些是苏夫子画的?”她要找出来看看。 苏大郎脸色微红,“画得好的,都是夫子画的。” “就是上面这些,是吗?”怪不得感觉跟昨天的不太一样,连忙凑到油灯前,灯光明亮,明明一样的画面,但苏夫子画的就是比苏大郎等人画的好,不管是用笔还是意境确实好,苏若锦私留了一份。 眼看东西已经准备齐备,就等三月三开业,也就是后天,到那天,苏言礼请假带上家人过来一起参加开业礼。 第二日,苏若锦雇了七八个小孩,让他们去路口,巷子口、书肆、书馆、笔墨铺子,见人就发,文山街、东山书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苏记铺子扩大重新开业有优惠活动。 这天晚上,苏言礼就带着全家人过来了,忙铺子几日不着家,苏若锦既感觉昨天还在家,又感觉好像离家好久,见到爹娘提前来了,那叫一个高兴,真扑到夫妻二人怀里。 “爹,娘……” 夫妻二人齐齐接住了撒娇的长女,“辛苦我们家阿锦了。” 苏若锦抱着爹娘的胳膊拱啊拱啊,撒娇个不停,惹得夫妻二人心都化了,原来不管女儿怎么能干,平时看着怎么像个大人,她终究还是个孩子,见到他们俩就全露了形。 撒完娇,苏若锦搀上苏三郎、苏四郎,带父母去早茶雅室参观,一桌一桌,用屏风隔开,既像大堂,又有隐私,格局新颖的很。 苏言礼看的不住的点头,“要是在我家附近,我愿意天天来吃。” “是吧。”苏若锦得意的笑道,“等时机到了,京城的苏记也这样改。” 168 都来了 第二日,晨光熹微。 山间雾霭飘荡在文山街上,缭缭绕绕,像是缥缈的长帛,飘在街道半中间,行走在其间,犹如在云端。苏记铺子的烟火热气冲淡了雾霭,给早起来吃早饭的人们冲开了一条道。 早茶开业礼辰时正,也就是后世的八点钟,要是有时钟表,苏若锦能精确到八点八分八秒,可惜只能按漏斗算到八点钟,但不影响铺子前面卖包子、烧麦等,路过的人都看到了苏记铺子前放置的易拉宝,上面写着增加的早茶铺子八点钟开业,欢迎光临,五折优惠。 有些好奇的人就留了下来,围观在周围,边吃早饭边看热闹。 不知不觉,太阳爬上山坡,跃到天空,冲破云层,霞光万丈。眼看好时辰就到,苏若锦与叶怀真、书同二人进进出出忙的像小蜜蜂。 铺子重新开业,除了自家人,苏若锦没请任何人,所以不要等人,家人们都站到门口时,书同叔带着史家兄弟就要点鞭炮,被四平叫住。 “等一下,小郡王马上就到。” 铺子重新开业,全程赵澜都知道,必竟他手下管事四平几乎天天来帮忙,所以他能来,苏若锦倒是不觉奇怪,便先不点鞭炮。 赵澜没到,到是先看到了从街头而来的苏言祖。 苏若锦贴到她爹身边小声问道:“小叔今天也请假了?” 苏言礼摇头,“他不需要请假。” “啊?”她心道,今天不是休沐,小叔这么牛吗,竟能随意出入国子监? “过了年,你小叔就不去国子监了。” 苏若锦更震惊,“他不考科举了?” 苏言礼不知道,“听说打理家里在京城的生意。” 便宜祖父祖母看开了?不再强求他科举?不知为何,苏若锦想起以前看过的霸总文,那些回家继承家业的霸总都是有条件才回家的,难道小叔回家也是开了条件的? 当然,此刻,苏若锦顾不上想这些了,因为她看到小叔苏言祖带了个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明明一身旧衣麻布长袍,最普通的打扮,甚至脸色苍白的病态,但这些似乎都不影响他超脱干净的文人气质。 有一种飘逸俊朗的没他风姿绰约,风姿绰约的没他飘逸俊朗的感觉,真是满身都是诗情画意,令人赞叹! 苏若锦抬头就问,“爹,这人是谁?”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他这个嫡弟真有龙阳之好,苏言礼黑着张脸,既便是最宠的女儿,他都回不出话。 从来没看过爹这脸色,苏若锦一惊,难道……没想到她的猜测竟成真了。 后世的人以为古人很正统,没有什么同同,但实际上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都是从古代流出来的成语,人们认为的正统是宋朝程氏理学之后的事了。 在宋之前,不管是龙阳之好,还是好男风,其实很盛行,特别是魏晋时代,达到了顶峰。 如果是真爱,苏若锦虽不能接受这种,她能存异,尊重别人的选择,但如果像豪门贵族纨绔子弟那样好男风,她就要唾弃苏言祖了。 二人联袂迎着霞光而来,一个俊朗五官秀挺,眉目如画风流儒雅;一个俊美夹着忧郁,斯文儒雅;二人衣袂飘飘,仙气十足,犹如画中谪仙,简直风采翩翩靓闪众人眼。 大概是被众人目光包围,那个忧郁的年轻男子显得不安,转头看向苏言礼,而他小叔亦转头,朝他笑笑,目光温柔缠绵,无尽缱绻尽在这缠绵之中。 苏言礼气的别过头。 程迎珍尴尬的不知把目光放到哪里。 众人比程迎珍会装,他们假装没看懂。 只有苏若锦最服气,果然是我行我素的潇洒小叔,她大概猜中小叔为何回家继承家业了,肯定是为了身边这位蓝颜知已。 唉!多好看的两帅哥,居然不能成为别人的老公,多浪费基因啊……多浪费…… 苏若锦内心还没感慨完,苏言祖携那年轻男子上前,拱手恭喜苏记重新开张,“祝阿锦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多谢小叔。” 苏言祖一笑,朝她介绍,“我挚友,上官屿。” “上官叔好。” 上官屿正不知怎么面对少白的家人,没想到小娘子已经脆生生问上好了,他微赧回应,“二娘子客气了。” 寒喧完,正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相处时,赵澜的马车到了,四平连忙迎上去。 苏言礼带着家人也迎上去。 他至始至终没理嫡弟,不知为何,虽然恨原生家庭,可他觉得苏言祖的人生不应当是这样的,真是太可惜了。 平时赵澜出行,一般只有一辆马车,不知为何,今天来了两辆马车,难道带了一马车礼物? 苏若锦正在纳闷时,赵澜跳下马车,朝她微微一笑,她回以一笑,正要开口问好时,他转身走向后面马车,伸手揭开车帘,一只精致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细白无暇之手搭在赵澜胳膊上,随即另一边下来的丫头扶上了另一只手。 月华公主踩着马车凳下了马车。 公主竟来了! 她没请啊!一时之间,苏若锦心里压力陡增,跟着父亲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月华面色淡淡,没什么表情,目光越过苏言礼一家人,看向跟在后面的二位年轻男子,他们正拱手躬身跟着行礼。 大丫头看到病态男子,满脸怒视,恨不得吃人的目光,吓得苏若锦顺着主仆二人的目光往后看,落在他小叔与上官屿身上。 来了,都来了! 苏若锦头皮发麻,今天可是苏记早茶铺子开业啊,这三人咋碰到了一起?真是…… 苏若锦一点也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京中又有什么风言风语,苏言礼一个字也没往家里带。 赵澜目光冷的能杀人,在小娘子望向他那一刻,跟川剧变脸似的,迅速切换到温和频道,微微一笑,上前,“阿锦,祝你新铺开业,生意红火,天天赚钱。” “多谢小郡王一路支持,阿锦铭记于心。” 赵澜笑问,“吉时到了吧。” “对对,就等小郡王呢!”苏若锦挥去这莫名而来的尴尬气氛,赶紧把开业气氛搞起来,转头大叫道,“书同叔,开始吧。” “好咧。” 赵澜带着姑姑月华公主站到了大堂内,门口站了一群丫环护卫,开业人气瞬间上来。 书同见贵人们都站好了,这才让史家三兄弟点火折子,开始点鞭放炮,一时之间,文山街都被鞭炮声填满了,响声向上飘,连东山书院内都听到了。 苏向珩带着一群同事正在下山的路上,笑道,“晚了一步。” 众同事笑道,“咱们到了,估计刚好待客了。” “也是。” 响了近半个时辰,鞭炮才放完,文山街上能来的掌柜、伙计都来凑热闹了,只等苏记漂亮的女掌柜说:“大家可以进去吃早茶了。” 兴奋好奇的人群鱼贯而入。 由于公主到来,所以第二间便给了公主,大家都排队在第一间,或是挤在以前的大堂里,三月间,早晨太阳出来不算冷,苏若锦让人把备用的桌椅都搬出来,摆在门口。 里里外外,坐满了食客。 虽说汴京城是大胤最繁华最有钱的地方,但对普通或是中产来说,大家几乎接触不到精致的早茶,看着每样都贵的点餐薄,众人都惊呆了,要不是主家今天开业有贵人在,估计当下就有人要开骂,但生生都忍住了,他们不敢闹事。 苏向珩带头点了个套餐。 两个身量高挑长得秀气的女小二推着小车出来,从小车上端出一样一样精致到让人惊叹的茶点,还有精致到让人忍不住抚摸的茶具。 有人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贵,光看这些小笼、酱碟、盘子,一个个描金缀花精致到让人不忍动筷,更不要说这些闻着就清香的明前茶。” 确实物有所值。 食物端上桌,像是一道门槛一般,有些人摸着鼻子自动到门口买一笼小包子就走了。 留下来的都是掌柜、老板或是东山书院的夫子们,他们有钱有闲,坐在桌上,一边吃一边聊天,掌柜、老板们在聊天中向夫子们推荐孤本或是名画,夫子们呢就着话题讨论孤本的价值、名画的流派,像是一场文化盛宴。 不知不觉中,苏记早茶铺成了文人聚集之地,或是成为他们结交的场所,或是成为某件艺术品成交之所,总之,本就卖文化产品的文山街更繁华了,京中很多人慕名而来,成为文人们的打卡红地。 自动筛选过后,明明坐满人的铺子安静下来,大家斯文的吃,文雅的论,苏记早茶瞬间就成了文雅之地。 这是后来之事暂且不表,苏若锦终于可以坐下歇口气,这才想起来问,“第二包间,我爹那边怎么样?” 毛丫回道,“大人早就回后院了,公主不要大人作陪,只留苏公子、上官公子作陪。” 三人在一间?苏若锦惊讶的连忙问:“那赵小郡王呢?” “小郡王见你忙,在你管事房休息。” “给小郡王上茶点了吧。” 毛丫头点,“春晓、秋月二位姐姐亲自伺候的。” 那她就放心了。 闲下来,脑子就空了,苏若锦的八卦之心不知不觉的就燃起来,那三人在一间没小郡王坐镇不会打起来吧? 169 狗血 茶室大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茶点,还有今年最新茶叶泡的茶。 苏记泡茶法来自苏若锦,用煮开的水冲泡,分头道、二道等,而此时大胤朝的茶不是泡的,而是放碾好的茶粉和调料(盐、姜等)煎煮。 关于加调料,大家可能比较吃惊,茶里面怎么可能加盐姜?不过唐宋以前的茶确实是和其他食物一起煮的,加调料也是比较平常的事,并且其做茶用的是成品茶饼碾成的茶粉,而不是我们所熟悉的茶叶。 苏若锦实在不习惯在茶里放盐姜等调料,直接买茶叶回来自己冲,清浓香淡,随意冲泡,既简单,喝到嘴里又回味无穷,苏言礼在她的影响下也喜欢上去繁存朴的饮茶法。 不管是月华公主,还是有老饕之称的苏言祖都没注意到苏记茶与平时看到的不同。 相处一室,月华公主坐主位,雍容华贵,一脸肃穆,审判的目光落在肩并肩站在一起的苏、上官二人身上,寒气森森。 去年五月份,苏少白为了接上官屿到京城来,在外面找房子,月华公主手下管事嬷嬷故意放了一处什么都合适的宅子给牙人,让他租给苏言祖,结果不知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一直到苏言祖回乡,他都没在京城租房子。 秋闱结束后,苏言祖再次没中,进京时带上了蓝颜知已,当时,谁都没想到他所带之人就是他喜欢之人,都认为他带的是友人,都没当回事。 这位友人进京后,一直住在客栈里,月华公主及手下以为他到京城游玩是为了陪落第的苏言祖,为了赢得苏言祖的芳心,月华公主‘曲线救国’,打听到上官屿有喘病,特地请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他开了宫庭冷香丸,进京时咳得快要挂掉的上官屿在公主给的特效丸后,竟一日好过一日。 苏言祖感谢月华公主,于是在一个合适的机会道出了上官屿仍是他的灵魂伴侣,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你不中落第、带他进京都是因为他的病?” 苏言祖没有否认。 月华公主气的差点得了哮喘,苏言祖正要找人走太医的路子给心上人治病,她居然把太医送到他面前,还治好了情敌? 生生让人看了一场笑话,为此事,打骂卖了几个丫头婆子,可是……可是……她还是输给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啊…… 明明知道很可笑,月华公主就是不甘心,她可是大胤朝公主,她非得得到这个男人,包括他的心,于是忍不住出了公主府,亲自来会会什么样的男人能抢了她的男人。 一见之下,果然有几分风光霁月,可这又有关系呢,她盯着姓上官的,光身份就把对方秒到尘埃里。 苏言祖知道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他觉得一国公主不可能纠缠一个普通的乡绅之子,没想到公主还是来了。 少白与公主殿下之间的误会,少白早就告诉他了,但他与少白之间的情不容于世,每个知道的人都会唾弃他们,他们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活着,看到身份高贵的公主,上官屿真是自卑到尘埃,如果不是为了他,少白也许早就是两榜进士前途不可限量了。 苏若锦悄悄靠近第二包间,耳朵贴着墙面,听里面动静,可是除了第一间传来的声音,第二间安静的令人不安。 要不要进去看看什么情况?苏若锦正在想怎么进去,突然,肩被人轻轻拍一下,吓得小心脏就差跳出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小郡王。 他一副你看什么? 她目问里面什么情况? 赵澜冷嗤,小声道,“苏德开威胁儿子不接手生意就回平江府,让他再也见不到上官屿。” “他们本来就是平江府的。” “苏德开还用自己的性命逼苏言祖娶一房小妾传宗接代。” (⊙o⊙)要这么狗血的吗? 亲亲们,168章,也就是上一章,有一个情节记错了,就是苏若锦知道公主表白过苏言祖,所以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而来,苏若锦应当是知道的。 冰河写错了,所以上一章,已经作了修改,已订阅的亲们可以回头去看一下。 影响你们的阅读体验,冰河深感抱歉,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爱你们! 170 如果 都说女人恋爱脑起来什么都不顾,什么远嫁、倒贴、他就是这样性格的人……等等,其实男人恋爱脑起来一样没智商,一样连前途都不要了。 苏若锦真没想到惊才绝艳的小叔为了爱不顾一切,换位思考,有一天,她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纯粹吗?她暗笑一声,早就被社会打压的现实无比,哪还有什么纯真浪漫。 小娘子笑的奇奇怪怪,赵澜居高临下,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若锦悄悄移开,也不八卦三人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去管事房,什么情情爱爱,不过是一场空。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忙了一个早上赶紧吃,苏若锦动筷子,突然意识到桌上茶点是端给小郡王的,“你没吃。” 赵澜在小娘子对面坐下,“嗯。”他那有心思吃,姑姑迷上一个底层秀才,还要跟男人争男人,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父王的意思让他赶紧把二人处理了,可是姑姑不让。 月华公主说,人家一没骗钱二没骗感情,一开始就拒绝,是她不甘心而已。 敢拒绝公主,本身就是罪过。 如果不是苏博士,不是小娘子,赵澜早就听从父王的话动手了,可是现在……小娘子叫苏言祖一口一个小叔,还对人介绍是亲小叔,就这样把人弄消失,好像…… 赵澜一直在犹豫。 苏言祖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家之人,不仅身家要不保,甚至还有性命之忧,是小侄女的面子暂且保全了他。 他再次跪在公主面前,感谢公主欣赏之情,谢过他救人之恩,“无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公主殿下。” 上官屿也跟着跪下,“草民是个命薄之人,谢公主救命之命,来世定当衔草结环报答公主大恩。” 月华公主一直高高在上,什么马屁、感恩戴德的话没听过,那会把二人的话放在眼里,微眯眼,“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怎么相亲相爱。” 苏言祖苦不堪言,家中老父逼得他一步一步走向世俗,现在皇权又逼他一步一步远离挚爱,人生怎么这样难。 上官屿本就忧郁的心更低落了,突然像被捏住喉咙喘不过来气,瞬间脸色发白,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吓得苏言祖一把把人抱住,赶紧掐人中,“阿屿……阿屿……” 端坐高位的月华公主看着苏言祖紧张失措、手忙脚乱救心上人,她神情淡然,瞄了眼大丫头。 大丫头不甘心,可是公主之命不敢不从,从袖袋里掏出冷香丸放到了公主面前桌上。 苏言祖看到了,连忙跪到公主面前,“殿下,救命!” 月华跟没听到似的,端起丫头倒的清茶,一口一口,喝的高贵优雅。 苏言祖认命般又朝前跪了两步,伸手触到了公主裙边,“殿下……” 月华一脚踩到苏言祖肩头,“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 苏言祖抬眼,屈辱的脸都是为爱人赴汤蹈火之意。 刚刚还把握主导的月华公主突然怒火中烧,一脚踢倒苏言祖,狠狠的盯着他,“如果我先遇到你呢?” 被踢的狼狈不堪的苏言祖抬起眼,神情坚毅:“殿下,你知道的,如果有‘如果’这世上就不会有阴晴圆缺。” “你……”月华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世上荣华可求,真心难遇,倏然起身,伸手挥了桌上冷花丸,转身走人。 一众丫头婆子连忙跟上。 出了门,听到公主声音,“要一桌茶点送到别院。” “是,殿下。” 苏言祖快速爬到冷香丸前,抓起冷香丸就转到上官屿身边,倒出一粒喂到他嘴,又找水灌下,没一会,脸色发紫的上官屿一口气透了上来。 他再次从鬼门关转了回来。 “少白……” “阿屿……”苏言祖紧紧抱住上官屿,没有了他,他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三月和熏,春光明媚,既请了假,又在东山,吃饱喝足,苏言锦去找他爹。 “要不下午我们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野炊?” 当然都同意,苏三郎带着小四郎跳的可起劲了,“最好找个可以让爹钓鱼的地方。” 咦,苏若锦不知道他爹什么时候喜欢钓鱼了。 听说‘一入钓鱼门,从此断红尘,妹子成路人,钞票如浮云’跟和尚没两样。 苏言礼笑道:“国子监里有几位夫子论到踏青钓鱼,我在家里说了一嘴,三郎就记住了。” 原来是这样! 苏若锦是个宠爹的,既然提到了,她便赶紧让人去渔具店买,在京城也许找不到渔具店,可是文山街是什么地方,文人们喜欢玩的东西,这里都有。 苏言礼连忙制止,“一堆孩子,河边太危险,还是不要去了。” 也对,苏若锦作罢。 有了目标,苏家人拿茶点当午饭,吃过之后,就要驾骡车去玩。 赵澜也要跟去,美其名曰,跟着一起散散心。 苏若锦问,“公主殿下回去了,你不跟过去看看?”放心你姑姑? 赵澜耷了下眼皮,“无妨。”管天管地,一个侄子还管得了姑姑的情事?这时回去怎么弄?安慰还是扬言杀人?都不妥,不如眼不见为净。 公主走后小半个时辰,苏言祖也带着上官屿离开了,据说上官屿住在东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平时靠卖字画为生。 听街上认识他的掌柜说,有才有风格,就是体弱,有时走几步就会喘,听说一不小心就会闭过气去。 苏若锦再次惊呆了,“难道小叔回平江府是照顾他去了,怪不得考不上。” 朝阳的山坡上,苏若锦与苏言礼坐在树荫下,忍不住还是讨论了小叔与上官屿。 苏言礼恨铁不成钢,“你祖父嫡祖母为了他,把我一个进士都放弃了,他竟然……” 真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躺椅上,赵澜侧脸,看向感慨万千的父女二人,心道,你家小叔为了一个男人还准备不成婚不生孩子,要让老苏家绝嫡呢! 苏若锦啧啧嘴,“小叔是个真性情之人,可……”世俗没人能容下他们啊! 这注定是一场充满坎坷的情路。 “不说了,不说了……”感觉都是负能量,苏若锦起身,伸伸懒懒,让毛丫姐把风筝找过来,她要迎风奔跑,享受灿烂春光。 随着苏若锦起身,赵澜也从躺椅上爬起,“我帮你。” 171 花平的心思 苏言礼坐在妻子边上,逗着几个月大的小女儿,根本没注意到学生与长女走的这么近,当然就更想不到学生已经起了拐走女儿的心思。 如果知道会什么样呢? 三月阳光,温和不燥,让人透心的舒坦。柳娇花媚、青山溪水处处生机勃勃,陶醉于清风美景,与家人相伴静静的安享时光,感觉连呼吸都含着爱的春意。 陌上,花开成海,沁馨淡然,何不缓缓归矣! 苏言礼请了三天假,还可以在东山书院附近玩两天,城外有地方住,苏家人不急着回城,一直玩到夕阳至凉风起才回到苏记早茶铺。 下午放风筝疯跑的厉害,苏若锦回到苏记,连晚饭都没吃,洗漱好就爬到床上睡着了,实在太累了,早上起来忙开业累,下午与家人踏春也极耗体力,反正一沾到床,她就与周公会面去了,都没空问赵澜回不回城。 苏言礼留下赵澜才发觉,两间用来待客的房间早已被女儿改来做早茶室了,“实在对不住子瑾,要是不介意,还请子瑾住大郎房间。” 赵澜拒绝了,“我在文山街有住的地方。” 苏言礼还是过意不去,请他留下。 双瑞见苏博士歉意到内疚,笑道,“文山街上的东昇酒楼是我家小公子的产业,里面有小公子的住房。” 如果苏若锦在,肯定会惊讶,不就是上次请她吃饭遇到苏向珩的那个酒楼嘛,没想到竟是小郡王的产业。 苏言礼夫妻把小郡王送到门口,一直等他上了马车,才回头进院。 忙了一天,苏记女掌柜叶怀真一直到亥时正(十点钟)才得闲,检查完铺子,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房睡觉,走到房间门口,有人抱臂单腿而立倚在门旁。 “花公子有何贵干?” “帮了你一天,这样对我?” 叶怀真轻嗤一声,“我可没让什么人帮我。”说罢,推门进屋。 花平放下腿,伸臂拦人开门,“我泡了茶,或者喝点小酒?” “我可没花公子这么好的精力,明天还要早开铺,就不跟花公子闲聊了。”叶怀真推他拦人的胳膊,却纹丝没动,一抬眸,“知道花公子身手好,没必要为难我一介女流吧!” 对面女人软硬不吃,摆明了对他没好感,花平有些无力,一无力大脑就懒得思考,一懒就会出问题,“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累干嘛,还不如找个男人嫁了。” 这种直男,甭管他长得多帅,妥妥的凭实力单身。 叶怀真都懒得嗤他,换她抱臂站在某人跟前,“我这辈子都不嫁人,要管什么年龄。” 花平一副鄙视的目光,“二十不嫁就要交税,你都交几年了吧。” “交几年关你什么事?”又累又困的叶怀真耐心告罄,冷笑道,“再说,我像交不起的人吗?” 花平:…… 廊下灯笼照过来的光,幽幽暗暗,也掩不了花伺察的囧态,甚至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句经典的大男人主义话语:女人干嘛要出来抛头露面,不应当在家里相夫教子吗? 这次换叶怀真鄙夷,一把推开他,“这句话你当着小东家去说,看看她以后还会不会雇佣你。” “什么……话?”花平心道,我说什么了……啊……难道刚才我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这…… 叶怀真假笑一声,趁对方愣神,一把推他开门进去,反手就把门扑嗵一声关了。 花平:…… 不是,他明明想来说,你晚饭没吃多少,要不要吃点夜宵,可他刚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一直拽拽的花平遭遇人生滑铁卢,好不容易找到合眼缘的女子,没想到认识大半年,人家对自己根本不屑一置,难道女子矜持?要找个媒人? 小郡王找花平,四平通过自己出入苏记的便当过来喊人,没想到站在月洞门口看了这出戏,摇头失笑,朝他招招手。 花平收起懊恼神情,跟四平出了苏记,上了文山街道,习惯性警觉的朝四周看看,东山书院炸药案、端午龙舟未遂案所透出的蛛丝马迹都指向文山街,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查出文山街上到底那家铺子是辽夏人的据点。 实际上,去年探事司就查到文山街有辽夏国探子,但对方太狡诈谨慎,一直被他们滑了去。 赵澜与花平在灯下合计,决定利用苏记早茶铺子开业的机会,摸摸文山街各个铺子掌柜的底。 “虞候,你打算在这里几天?” 虞候,赵澜任职官名。 前文有讲过,皇城司权柄甚重,类似锦衣卫,一掌宫禁宿卫,一掌刺探监察,所隶官司有:探事司、冰井务。 其中领权的掌事者都是皇帝亲自调配的,一般都是选禁军司或是侍卫亲军司里的人充任,而这两司合为殿前司,其下属机构殿前都指挥使司与侍卫亲军司下属机构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合称“三衙”。 “两司三衙”体制为大胤朝禁军最高指挥机构。 虞候,是殿前司统领官之一,从五品,序位在正任防御使之上。在殿前司指挥序列中,仅次于殿前都指挥使、殿前副指挥使。三衙管军中,位于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之上。 十四岁的赵澜除了出生自带爵位——平阳郡王,现在又有官职从五品加身,就是权贵中的权贵。 苏家要在这里呆上三天,赵澜在这里起码三天。 花平大概猜出来了,但听到赵小郡王亲口承认,还是觉得讶异,心道,我公事私事一起办,难道小郡王也是为了讨娘婆? 可苏家两个毛丫头,一个九岁,一个半岁不到,总不能现在就订娃娃亲吧! 花平暗自笑了一翻,被女人拒绝的心才好受些,月上中天,他才出东昇酒楼,悄悄回到了苏记。 第二日,要不是苏五妹响亮的哭声,苏若锦能睡到中午,被自家小妹闹醒,苏若锦连起床气都没地方撒,坐在梳妆台边,一直打哈欠,一边问道,“铺子生意怎么样?” 毛丫打了洗脸水,从外面进来,笑道,“挺好的。” “都是那些人?” 毛丫道,“我听叶掌柜说了,主要是街上的老板、掌柜,还有文山书院的夫子们。” 果然就是这群人,苏记早茶铺妥了! 172 逛街 蓝字(二更合一4000字) 穿戴洗漱好,苏若锦准备也把自己当客人,进茶餐厅点个套餐感受一下早茶文化,刚出月洞门就遇到赵澜过来。 “小郡王,早!” 赵澜微微一笑,“早。” 二人相互打招呼,问早饭吃了没,小娘子说要当一回客人点餐,赵澜说他请客。 苏若锦作为东道主要请客,被赵澜拦住了,“那有那小娘子请客的。” 这客赵澜非要请,苏若锦便不好再坚持,进去后,他爹苏言礼已经带着娘、三郎四郎吃上了。 赵澜站在门口犹豫了下,他想单独请小娘子吃,不太想和老师坐一桌。 苏言礼没看出学生心思,但桌上吃的半半拉拉的,学生身份不同,总归不太好看,便起身,“要不,阿锦你陪小郡王坐边上一桌。” 正合赵澜心意。 苏若锦心想,也好,省得娘在桌上吃饭不自在,于是便跟赵澜坐一桌,女小二拿了点餐簿过来给二人,请他们点餐。 餐簿的点心茶水都是苏若锦费心列上去的,闭着眼都知道有什么,所以她让赵澜点。 他微微一笑,问她准备过来吃什么的,苏若锦笑道,“准备水晶套餐,小郡王你呢?” “那就跟你一样。” 水晶套餐主要指水晶虾饺、水晶桂花糕、水晶蟹黄大汤包,水晶肴肉、炸春卷、南瓜饼配红枣枸杞糯米粥,还有一杯绿茶。 赵澜以前食不言寝不语,可自从到苏家蹭过饭过后,虽然他自己不说,却爱听别人说,当然这个别人专指——苏二娘子。 一个大大的水晶蟹黄大汤包下肚,苏若锦超满足,忍不住喟叹:“要不是沾小郡王的光,这个时节,像苏记这样的小铺子可弄不到蟹黄。” 赵澜正在吸蟹黄大汤包里的汤汁,满满一口,确实满足,双瑞见主子吃的欢,连忙从边桌上又拿一笼过来,布到小主人面前。 一笼就一个,透明鲜亮的卧在小笼里,精致的很。 赵澜拿麦桔管戳到水光晃晃的蟹黄大汤包里,抬眼问,“吃过早饭准备做什么?” “陪我爹娘……” 苏言礼一桌已经吃完,他下了桌子,准备出去,把桌子让给在后面排的队,正好路过,听到女儿的话,连忙打断:“我们不要陪,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苏若锦:……有人陪还嫌弃,她鼓起小嘴表达不满。 苏言礼对学生道:“不急,慢慢吃。” 赵澜点点头。 三郎、四郎年纪小,哪有耐心陪大人慢慢吃早茶,所以苏言礼与妻子带着两小儿出了餐厅,还有,苏小五还在房里睡觉,夫妻二人不放心赶紧回房去了。 空下来的一桌迅速被等待的客人占满了。 生意老好了! 苏若锦心情这才好起来,随口问道:“小郡王吃过早饭又准备干什么?” “三月春光正好,出去走走,要不要一起?” “去哪里?”昨天下午野了半天,苏若锦今天倒不想出去。 “阿锦想去哪里?” “我嘛?”铺子里的事自有叶怀真打理,父母又带着弟弟妹妹,苏若锦倒是难得空闲下来,“逛逛街。” “我正好无事。”意思是陪你逛逛街。 苏若锦正要挟水晶虾饺,听到这话,抬眼,“你跟我爹一样请假了?” “嗯。” 小娘子清澈的双眼盯着他,赵澜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敢对视,垂眼就伸手端起一杯绿茶,低头抿嘴喝了一小口,茶水入喉,十分香淳,细细品味,齿间回甘,别有一翻滋味,不管刚才吃的是甜的糕点,还是咸的汤包,茶水入口,只余淡淡清香。 怪不得叫早茶,竟如此贴切。 自从去年端午节酒楼吃过饭后,赵澜几乎都没往苏家蹭过饭,就算过年送节礼也只是让双管事过来送,她以为赵澜领了差事忙起来了。 一个不怎么上学的郡王学生与普通夫子,如果不走动,那么关系会慢慢变淡,苏若锦以为赵澜与苏言礼正在朝这个方向发展,但每个节礼准时又贵重,在她需要帮助时,又毫不吝啬,对她似乎比哥哥还要好,好到让她觉得这个十四岁少年奇奇怪怪的。 难道从中二变成了青春期? 苏记早餐开业,她又没请她,他为何要请假过来?还要跟她一起逛街? 苏若锦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说出口的话再收回好像也不太好,逛就逛吧,反正文山街纵横就两条主街道,都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也要不了多少时间,逛好就回来吃饭。 只要苏若锦出门,毛丫必定跟上,刚开业,苏记早茶铺有点忙,除了四平帮找的两个女店小二,史大和史小三有点不适应茶餐厅的服务模式,春晓与秋月便帮衬没跟去逛街。 阳春三月,阳光温暖,清风正好。 赵澜与小娘子一道逛街,慢慢悠悠,看她试小吃、钻书肆,瞄到话本子挑一本在手里看的津津有味,想笑时,突然意识到有人在等她,马上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 “想买……” “不买。”笑话,她才‘九岁’那能看这种言情话本子,苏若锦赶紧去看文史经集。 赵澜唇角上扬,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出了书肆,一时之间,苏若锦不知逛哪里,无意中,瞄到街头那个测字先生,顺嘴说道,“我请那位测字先生教史家三兄弟识字。” 这事,四平有跟赵澜说过,他点了下头,表示听到。 “要不,我们过去测测字?”苏若锦嘴上征求赵澜意见,可话刚说完,小腿拾掇,已经坐到测字先生对面。 莫先生当然认识小东家,笑容浅意,“小东家想测什么?” “铺子开业,当然求财,那就测个财字。”苏若锦一边说一边拿笔写在纸上,她写的是正楷,工整舒展、清雅秀气,一看就是小娘子写的字。 写完,她把纸转了个方向,正向朝莫先生。 莫里云看到字,脸色一凝,好像寺庙里的和尚看到香客抽到下下签一样,充满同情想隐瞒,又不能不说的样子。 “先生,不好吗?”苏若锦见他半天不开口,伸手把纸拿起,竖起朝向自己,“财……贝……才……我看着挺好的呀!”她看向不打算拆字的莫先生。 他一副为难无奈的样子,提醒道:“小娘子最近最好不要随意出门。” “为何?” 莫里云无奈的笑笑:“小东家,天机不可泄露。” 好吧,所有算命先生都喜欢讲这句,说泄露了天机,他们这些算命的要拿命补的。 苏若锦撇嘴:“莫先生,咱们也算老熟人,但测无妨。” “我都直接说结果了,小东家还不满意?” “我喜欢测字的过程。” 莫里面:…… 赵澜:…… 无法,莫里云只好说出怎么测‘财’为何明明一个财这会引来麻烦。 苏记早茶如果没有赵小郡王,铁定是有麻烦的,这是个不容怀疑的,可是赵澜为了罩住苏记都已经亲自来小小的早餐铺子了,还有人敢朝赵小郡王伸手? 苏若锦拿过莫先生在纸上拆测的意思,原来贝不仅是贝壳和钱,还可以当刀用,想起前世旅游时见到农村大娘用蚌壳割韭菜,这就把壳类当刀使用了。 刀也,血光也,还真不宜出门。 苏若锦一边不相信,一边又想要不这两天不回京,反正这里有住的地方。 眼见太阳晒到头顶,苏若锦没兴趣逛了,“天气热,小郡王,我们回去吧。” 赵澜本就是为了陪她,至于是逛街亦或就在家里发呆,他都无所谓。 于是,一行便转身回头朝苏记方向而去。 莫里云看了看那少年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他写的字,总觉得那少年看他时眼神带着审视,好像看谁都是一副审视的样子。 还真是…… 回到铺子,书同叔跟史小二正从车上卸螃蟹、河虾、还有一些海货,比如干贝、蛤蜊等,还有一捆干海带,这是苏若锦特意让人书同买的。 苏记早茶里有腌小黄瓜、梅渍、雪里蕻、酸菜等,少一样海菜,用海带正好。 汴京城不靠海,海带这个东西虽不值钱,但就因为它不值钱,所以没什么商人愿意把它带出来卖,导致她想吃些海带补碘也不是件容易事。 今天终于看到有了,她忍不住要拌海带丝、做海带汤,“毛丫姐,帮我们拿一点去泡,等会儿我去厨房凉拌个海带丝。” “好。”毛丫把一大捆海带拿到后厨去割一点泡在水里。 苏若锦把赵澜带到管事房,让春晓给他上了茶水,“小郡王你休息一下,我去准备午饭。” 赵澜点头,“劳烦阿锦。” 对他的客气,苏若锦笑笑,转身去了后厨。 东家这两天都在这里,苗二翠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主食吃牛肉炒面、韭菜猪肉饺子,菜有黑木耳春笋烧鸡、糖醋排骨、火爆腰花、莴笋肉丝、炸素丸子、香干拌黄瓜、肉末豆腐脑。 看到小东家来,连忙问:“二娘子,我安排这些可还行?” “很好。” 小东家肯定她的辛苦,苗二脆挺高兴,“海带已经泡好了,要怎么做,还请二娘子教我一下,做一次,下次我就会了。” 苗二翠不会做海带。 苏若锦笑道:“简单的。”海带她也只会做两样,做汤、凉拌。 大半个时辰之后,在铺子里烧的一顿简单的午餐就好了,摆了一大桌子,苏言礼带一大家子和学生一起吃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言礼喜欢在餐桌上与赵澜聊天,导致大家都吃完了,就他俩人还在桌上磨叽,三郎等小孩子早就不耐烦了,吃饱饭就溜下桌玩去了。 程迎珍去房间喂苏五妹,苏若锦只好看着两个弟弟,跟着他们跑进跑出顽皮,跑着跑着,跑到了后厨水井边上,水井边上摆了两只大木盆,一只里放着各式碗筷,另一只,刚才泡过海带,里面的水还没来得倒掉。 苏三郎不知从哪里拿了几张纸,调皮的把它们扔到水里。 苏若锦赶紧追过去制止,要从他手中抢过没被祸害的纸张,看到上面的字迹,一边猜一边从三郎手里抢,“再调皮捣蛋打你。” 苏三郎正在兴头上,对于阿姐的威胁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突然,他惊叫:“阿姐,纸上的字怎么变蓝了?” 苏若锦一愣,也不抢苏三郎手中其它纸了,赶紧蹲下,拿出飘在盆里的纸张,她仔细看了下,黑色的毛笔字没有褪色,反而是浸了水,泅开了。 那么蓝色的字就是先写上去,然后不知情的人在上面练了字。 苏若锦看向盆中,这是泡过海带的水,海带里含典,有一种绝密信,用淀粉溶液写在纸上,等它干了,就什么也看不到,写过字的纸跟白纸一样,好像什么也没写过,如果想看绝密信也简单,淀粉溶液对应的化学显示剂就是碘。 常规下,只有碘酒才可以,而此刻为何泡过海带的水能让原本透明的纸张显示出来,苏若锦就不得而知了。 她赶紧去问这些字是史家那个兄弟练的,刚进工事房,史大就看到自己写的字在小东家手中,脸一红,很不好意思道,“我写的不好,让小东家见笑了。” 苏若锦才没心情讨论字好不好,就问,“这些纸哪来的?” “莫先生帮我们从笔墨铺子买来的。” 苏若锦听完,心里有数了,让史大不要把自己问他的事跟任何人讲。 “是,小东家。” 苏若锦又找到小三郎,叮嘱他千万不要把看到蓝色字的事说出去,一定要保密,“否则阿姐以后再也不给你做好吃的。” 苏三郎本来想去炫耀自己看到蓝字的事情,听阿姐这么说,只好点头答应。 所有都安排妥当,苏若锦才来找赵澜,把发现蓝字的事情告诉他。 “还有吗?” 苏若锦回道:“当时我就把余下的几纸也放到水里试,没了,就只一张。” 说罢,把已经晾干的纸给了赵澜。 赵澜透过被泅的不像样子的墨水纸,还是能看到几个蓝色字的,那不是汉字,因职务关系,他已经跟沈先生学会辽夏国文字。 一看就认出那几个字,大概是写的不好,像是被弃的草稿,但没被盖能认清的只有三字:急……开……地…… “史大有说那莫先生从那个笔墨铺子买的吗?” 173 探子窝 史大说:“先生没说过,但他有次看到先生从语轩笔墨铺出来,猜测大概是从那家买的。” 小小文山街,虽说一眼能看到头,可笔墨铺子至少五、六家,那语轩笔墨就在其中。 “现在怎么办?”苏若锦问,“要叫花叔吗?” 赵澜正在思索怎么安排查,乍然听到这话,抬眼,“嗯?” 苏若锦心虚笑下:“花叔以前是帮闲,我觉得他可能比较会打听事。” 小娘子明明猜出七大八,却还是装着不懂的样子,赵澜思索片刻后回道,“我在皇城司探事司当差,你花叔是我手下。” “我……爹也不知道吧?” “希望阿锦帮我们保密。” 没想到他们真是大胤朝‘锦衣卫’,莫名的,苏若锦后知后怕起来,那些辽夏国探子可在暗处啊,难道就因为这个所以赵澜最近一年不来苏家噌饭了? 苏若锦直点头,当然要保密,她又不嫌命大。 赵澜一笑,“把你花叔叫进来吧。” “哦。”苏若锦在转身的一刹那,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叶掌柜也是你们的人?” 赵澜没吭声,算是默认了,这可是四平介绍进来的人,没办法否认。 苏若锦惊起,“京中苏记有花平叔,文山街有叶掌柜,你在我们苏家究竟安插了多少人?怎么搞得我苏家像是探子窝。” 探子窝? 京城苏记还有黄掌柜,文山街两个女小二也是,关键是探事司最大的官——赵虞候现在就想把她抢回家当妹妹,宠她、粘她,与她生活在一起。 苏若锦不知道转瞬间,赵澜百转千思,她撇撇嘴,过去找花平。 大堂柜台前,叶怀真正回客人订早茶套餐的各种问题,花平坐她身侧收钱、点钱,把钱扔到柜台下的筐子里。 一迎一收,两人配合默契,一股子妻唱夫随的感觉。 苏若锦眉一抬,八卦之心再次熊熊燃起,懒的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花平叔,居然给叶掌柜打下手? 史二在门口卖小笼包子,没客人时,歇口气,看到小掌柜站在门口朝里望柜台二人,嘻嘻一笑,站到小掌柜身后,轻声道,“小东家,再过些日子,怕要给他们二人办婚事了。” 身后突传声音,苏若锦吓一跳,调头:“史二叔,你吓人啊!” “对不住……对不住……”史二赶紧赔礼道歉,赶紧转身去忙,但二人动静还是引起柜台里二人注意。 花平见苏二娘盯着他,老脸一红,从柜台里出来,“你找我有事?” “你咋知道我找你?” “这个当儿,你不是陪爹娘,就是陪小郡王,能到前面来,不是找我就是找书同,他不在,那肯定是我啦!” 果然是干探子的,脑子反应够快的。 苏若锦点点头,“确实找你。”她转身,往东院管事间。 花平依依不舍的望了眼叶怀真,这才慢慢悠悠跟上苏二娘。 苏若锦当然感觉到他的恋恋目光,嘿嘿一笑,“动凡心了?” 小娘子一脸贼八卦的样子,看得花平羞恼,“什么凡不凡心,你一个小娘子家家的懂什么。” “嘿嘿,你就嘴硬吧!”苏若锦朝波澜不惊的叶怀真看了眼凑到花平身边,小声道,“人家不理你吧!” “你……”花平颓丧,找个婆娘生小娃咋就这么难呢,比他揪敌国探子还难。 苏若锦朝他笑的幸灾乐祸的样子,“需不需要姑奶奶出手帮你?” 姑奶奶? 花平瞪眼,伸手就要打人,“黄毛丫头,你是谁姑奶奶?” 苏若锦哈哈大笑,赶紧跑了! 没一会,苏若锦把花平带到管事房,她在站门口没进去,呶了下嘴,“进去吧!”随后,她去了爹娘房间。 在苏家人面前,花平一直避着上司赵小郡王,咋今天小郡王还让二娘子叫他?狐疑的进了房间,门被双瑞关上。 “小郡王?”他朝外面看了门,意思是…… 赵澜点头,“她知道了。” 不知为何,花平大大松了口气,以后在小娘子面前终于不要遮遮掩掩了,但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让苏家人不安全?” “这事我会处理。” 哦,既然老大会处理,就不是他这个小兵嘎该操心的事了,他问,“虞候,何事?” 赵澜示意他看桌上的纸张,花平目光直接跃过糊成一团的黑墨字,看向蓝字,这种颜色,只有绝密信传送时才会出现,“哪里来的?” 三泰把发现蓝字的经过讲了一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花平磨刀嚯嚯,“文山街上大部分铺子掌柜都来苏记吃早饭,没来的就有语轩笔墨铺子,原来不是眼红嫉妒,而是小心翼翼,小郡王,我马上去调集人手。” 花平站在柜台帮忙,当然也有追老婆的意思,更是利用苏记开业摸文山街各家商铺的底,现在拿到这么大证据,终于可以锁定目标。 “切记小心,这次务必拿到大蛇。” “是,小郡王。” 花平出了苏记,驾了苏记骡车,好像给苏记补货一般,出了文山街。 街头,有那抄手闲逛的在找活,实则一双眼一直盯着苏记早茶铺子进进出出的人,姓花的驾骡车出去,很快引起他们的注意,有人看似闲逛实则绕到了某家铺子后头,从小门进了一处小院。 阁楼上,放着各式书籍、笔墨纸砚,一看就是仓储间,一老者正在里面休息,听到楼梯声音,睁开眼,等待来人上来。 “头,探察司的花平出了苏记。” “让人跟上了吗?” “跟上了。”帮闲打扮的人一脸不安,“探察司最近一直在文山街活动,小的怀疑他们发现我们了。” 老者很自负,“去年他们在这里一年也没发现,不要怕,小心即可。” 帮闲还是担心,可是头头不在意,他也没办法,准备退身出去,见头头的书桌台很凌乱,于是上前整理,点灯把写废的纸烧掉。 习惯性问一句,“头,废纸六页。” 老者闭目养神,好似没听到。 帮闲见此,躬身退下。 正要下楼梯,那老者蓦然睁开眼,“你刚才说什么?” 帮闲一顿:“废纸六张啊!” 174上官屿 “不对。”老者倏一下坐起,“明明是七张,还有一页呢?” 帮闲也跟着紧张起来,“头,这里还有别人来过?” 二人赶紧寻根探源,看那一张纸究竟到了哪里? 三月午后,苏言礼夫妻带着苏小妹睡了一觉起来,洗漱后坐在回廊里享受悠闲时光,苏若锦坐在竹编婴儿小推车边上,逗小妹妹玩。 小家伙躺在小车里,咧着小嘴,一个说,“阿饴快点长大啊,阿姐带你出去放风筝哈……” “啊……啊……”小家伙好像说,好呀好呀! “我们家阿饴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可爱呀……” “啊……啊……” …… 姐妹俩一个说,一个伊伊呀呀,两人好像都听得懂对方的话,看得苏言礼笑意满脸,竹躺椅摇动,手中书卷跟着节奏轻拍腿面。 苏三郎带着苏小四蹲在院中树下玩小虫,兄弟二人一会儿拦小虫,一会儿放的,看小虫怎么逃生,一惊一乍,幽静的小院充满生气。 妻子坐在他边上给孩子缝衣裳,低头垂眸,微风吹过,拂动她鬓角一缕黑发,贞静婉约。 苏言礼直觉岁月安然静好,正要眯上眼享受午后徐徐清风,前铺杂乱声传到后院来。 站在回廊里正羡慕夫子的赵澜收回目光,双瑞马上转身出了院门。 苏家人也被吵杂声吸引,纷纷起身。 苏言礼放下书,朝院门外走,听声音,好像是他爹的管事,以前来过。 果然,下一刻,苏家管事闯进小院,跌跌撞撞大叫道,“大郎君……大郎君……救救老爷……救救老爷……” 苏言礼停下,眉紧蹙:“怎么回事?” 苏大管事哭道,“老爷听到二郎君又来找姓上官的,便让我驾车带他过来找小郎君,两人见面又吵上了,老爷气的一口气上不来,夫人让小的赶紧来找大夫,大夫施了针,人是醒过来了,可是半边身子动不了,郎中说要赶紧找高明大夫把迷痰逼出来,要不然……这辈子怕是就躺在床上了。” 这是中风症状,苏言礼问,“父亲在哪里?” “山脚下的小村里。” 苏若锦问他爹,“你到哪里请大夫?” 赵澜接话:“文山街医馆有位擅长治中风之症的大夫。” 苏言礼拱手,“还请小郡王帮忙请一下。” 双瑞收到主子示意,连忙去安排。 既请到大夫,苏言礼便跟苏家管事去村里。 苏若锦也要跟去。 小娘子去了,赵澜便也跟着去。 结果,马车大,苏言礼一家子都坐上了马车去上官屿住的地方,没想到下了马车,看到简陋农院门前停了辆华贵的马车,守在门口的丫头看到小郡王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公子。” 赵澜径直进了小院,苏言礼一家也跟了进去。 院门到正堂就几步远,赵澜看到姑姑坐在上位,上官屿一脸苍白的站在她面前,好像也要断气的模气,他都不想进去。 苏若锦见他不动,朝他望了眼。 他深吸一口气,跨进了简陋的正堂。 “姑姑……” 看到小侄儿,月华有些难堪,这样的地方不是她一个公主来的地,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尴尬的请小侄儿坐下。 贵人寒喧完,大夫没看到病人,忍不住拱手问:“请问病人在哪里?” 月华公主冷漠的说:“不用了。” 大夫看向苏言礼。 苏言礼看向学生。 “姑姑带了太医?” 月华点头。 苏若锦暗自咋舌,便宜祖父还真幸运,有太医在,估计险情会很快解除吧! 苏言礼连忙带着家人行礼感谢公主的施救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 月华没什么心情应酬众人。 苏言礼便让妻儿退到边上,他进了内室看老父什么情况。 一时之间,众人好像都在等内室太医诊断的情况,哑雀无声。 苏若锦目光移到了小叔挚爱身上,看到他额头上渗了一层细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苍白无力,摇摇欲坠,要不是公主等人在,估计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不忍再看,目光移向家居陈设,简洁干净又富有生活气息,可以看出,这是个爱生活的文艺青年,只可惜…… 苏四郎突然小声道,“娘,我要尿尿。” 程迎珍连忙向公主告罪,带小四郎出去。 苏若锦笑问,“上官公子,麻烦问一下茅厕在哪里?” 上官屿如同听到天籁之声,连忙打起精神,“我给小郎君带路。”趁着机会离了公主眼。 赵澜瞄了眼苏二娘子,分明给人制造机会。 被赵澜看出,苏若锦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一下。 赵澜便什么气都没了。 出了正堂,拐到小院一侧,上官屿指了茅厕,程迎珍带儿子去小解。 苏若锦没跟去,她低声道,“上官公子先坐下歇歇吧,” 上官拱手,“多谢小娘子。”在世俗眼中,没人能理解他们,他感觉到了小娘子的善意,院中有石凳石桌,便坐了下来。 苏若锦朝小院看了看,进门过道左侧种了些蔬菜,现在是三月,刚出苗,看不大是什么,右侧种了花草,靠篱笆的是蔷薇、月季等,枝繁叶茂,隐隐有花骨朵,估计盛开后一定很好看,中间一排是迎春花,开的正旺,金黄一片,美极了。 她由衷的赞叹:“真好看。” 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夸赞,缓过气的上官屿绽开了笑意,“小娘子要是喜欢,可以剪些回家插到梅瓶里。” 苏若锦摇头,“还是长在这里好看。”她转头,话题就变了,“上官公子是哪里人?” “花重锦官城。” “原来是成都人。” 上官屿看过来:“嗯?” 妈呀,忘了,古代锦官城可不叫成都,而叫蜀郡,因蜀锦出名,曾设锦官以保护蜀锦生产,后世也常以锦城和锦官城作为成都的别称。 苏若锦打个哈哈,“那你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到平江府的呢?”还认识了她小叔。 一说起这个,上官屿一句三叹,“时也命也。” 原来上官屿家族正是蜀地蜀郡有名的蜀锦大商,富冠当地,可是树大招风,商户再有钱,如果遇人不淑,破产也是眨眼之间的事。 上官家族因送礼没送到位,被人馋言,一夕之间家财尽失,家破人亡,他沿江一路往下逃,在长江尾上岸,流落到了富庶的平江府,以书画为生,偶然间结识了同样爱好书画的苏言祖,从莫逆之交发展成了生死恋人。 175 还君明珠 上官屿与苏若锦娓娓到来,月华公主和赵澜不知何时站到了院中,苏若锦调头看到了二人,转身向二人行礼。 “公主殿下,小郡王……” 上官屿也跟着行礼。 黄昏日落,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冷意,小院、篱笆、小菜幼苗、生机盎然的花花草草在晚霞的映照下,瑰丽斑斓,如梦似幻。 月华与赵澜看向年轻布衣公子,命运舛然,被世事打击的苟延残喘,却毫不在意,全盘接受,坚韧求生存,看似处处让人同情,却孱弱孤傲。 也许正是这些才吸引了苏言祖吧! 赵澜转头正要劝姑姑离开时,苏德开被两儿子架着胳膊出来了。 太医行到公主与小郡王面前,“禀公主,老夫已尽力,只要患病之人不再激动、静养些时日,应无大碍。” 众人看向苏德开。 半年前,苏若锦见到便宜祖父时,他还是个没有被岁月洗礼的富家翁,没想到半年后,却成了一身疲惫一脸沧桑的老翁。 她忍不住望向苏言祖,一段不容世俗的爱情不仅让他累,也让周围的人心力交瘁。 苏德开一眼就看到那个令他作呕的男子,正要发火,被苏言礼挡住,“父亲,这是公主殿下,这是晋王幼子——平阳郡王……” 公主?郡王? 即便是平江府富绅见多识广,苏德开也没见过超过五品以上的官员,更逞论是公主、郡王,挣扎着过来给二位行礼。 扑嗵一声跪下:“草……草民苏……德开见过公主殿下……小郡王……” 月华慢不经心的扫了眼:“扶苏老爷起来吧!” 苏言礼兄弟连忙扶起他。 苏德开激动的指向上官屿,嘴唇直颤:“请……公主……” 月华公主打断了他的愤怒:“上官公子是我请来的画师,是我让他居住于此,苏老爷有什么异议?” 众人惊…… 赵澜眉头蹙起又放下。 苏言祖也不敢置信的看向月华公主。 月华淡然道,“本公主一向看重有才华之人,上官屿……” 上官屿连忙过来行礼,“草……草民在……” “以后每个月献画至少一副。” “这……”轮不到上官屿一个平民拒绝,他恭敬的躬身回道,“是,殿下。” 月华公主抬眼,看向漫天晚霞,远山、近树,炊烟袅袅的农家,宛如一副苍茫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山水画,让人流连忘返。 “无双——” “奴婢在——” “给上官公子预付酬劳。” “是,殿下。” 说罢,那个叫无双的大宫女,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个小盒,递给上官屿。 上官屿推拒,“能为殿下效劳,是小民之幸。” 大丫头冷漠的把盒子塞到他手中,然后转身伺候主人离开简陋的农家小院。 有公主维护,苏德开再怎么不甘心,也无济无事,恨声让儿子架他离开。 停在后面的苏夫人恨不得吃了上官屿,可有了公主维护,她只能忍着恨意离开,离开前,又朝程迎珍母子几人看了眼,一样怨恨。 苏若锦:…… 又不是我让你儿子爱男人的,这是什么眼神,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还真是…… 赵澜目光一沉。 双瑞示意两个护卫拉住怨恨的苏夫人,伸手就要教训,被苏若锦拉住了,“小郡王……” “这里没她撒野的地。” 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的钱木秀被王府侍卫跟五花大马似的架着,吓得瑟瑟发抖,又听到年轻郡王不饶过她,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下,“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苏言祖求救的目光看向苏若锦。 她暗暗叹口气,原本就没准备跟她一般见识,仰起小脑袋,“小郡王仁慈,一个内宅老妇人罢了。” 赵澜总是听小娘子的,神色缓和。 双瑞得到示意,这才示意护卫放了苏钱氏。 钱木秀吓得瘫倒在地。 苏言祖拱手行礼,“多谢小郡王。”扶起老娘架着她离开,离开前,看了眼上官屿,见他一切都好,微微一点头,意思让他保重,过几天再过来看他。 上官屿刚想回应,看到苏夫人的眼神,低下头。 苏若锦叹气,也叫道,“娘,三郎、四郎,我们回去了。” 赵澜跟在苏家母子边上,护着他们一道离开了小院。 没一会儿,拥挤的小院走的干干净净,只余上官屿孤独的身影,像被抽干力气一般,他跌坐在石凳上,下意识打开公主给的小盒子。 竟是一颗明珠。 明珠? 有诗言: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公主她……” 他连忙起身,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官道上,马车前行,在暮色中渐渐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苏德开并没有住到苏记小院,进城赶不上,他们住到了东昇酒楼,第二日一早就回城了,小叔苏言祖也跟了回去,至于他与家人的关系、与公主殿下的情缘、与上官屿之间的故事,随着他们的离开,而离开了苏若锦的生活,她没有特意或是刻意去打听,好像也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当然涉及到公主殿下,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难听到,三天假期结束,苏言礼携妻带儿女回到了京城,苏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东山书院山脚下的苏记早茶铺子成为京中富贵闲人的聚集之地,或是游玩,或去淘书画,或是与友人聚一聚,成了独具特色之地。 隔壁杨夫人过来要与苏若锦再次合作,“二娘子,咱们合作这么久,奶茶铺子的分成一次没少过你吧!” 这倒是。 苏若锦点头笑笑,“当然。” “那你觉得怎么样?” 杨夫人提议把现有的苏记早餐扩大,变成文山街那样的,扩铺的钱她出。 苏若锦摇头。 “为什么?”杨夫人急了,“要是三七分成不行,那就二八分,我二你八。” 苏若锦笑道,“在你来找我之前,有两家找过我了。” 杨夫人刚想问哪两家,话到嘴边,已经知道是那两家了,“好吧。”苏记早茶铺利润太大,轮不到她这样的小监察御史夫人,只好作罢。 176不贪 杨夫人走后,苏言礼下值回来,吃过晚饭,苏三郎被苏言礼拉到书房考校功课,考校的效果不好,罚他抄了一篇大字,背了两首古诗。 弄完儿子,又找女儿。 “阿锦,听你娘说今天杨夫人过来找你?” 她点头:“嗯。” “那你准备怎么办?” 赵澜与范夫人都想复制文山街的早茶铺子,可是两人都是苏家大腿,给谁都不好,不给谁也不好。 女儿好像解决了似的,一身轻松,“爹觉得女儿应当怎么办?” “都不答应?” “怎么可能。”苏若锦故意板起小脸,“谁让爹这么能生,三个儿子娶妻、两个女儿出嫁,哪个不要钱,就算小郡王、范夫人不找我,我还要找机会找他们呢!” 苏言礼忽略女儿的故意讽剌,皱眉道,“一下子在京中弄两个苏记早茶,不太好吧!”喜欢没存在感活着的苏言礼感觉两个早茶铺子太出风头了。 “那爹觉得呢?” 这丫头,明明有主意了,还在考校他,苏言礼伸手就要给女儿爆栗子,被她躲开。 “快说,要不然鸡毛毯子伺候。” “独裁大家长。” 苏言礼伸手又要作打。 苏若锦这才不开玩笑,嘻嘻一笑,“范夫人要与我们家合作,我呢,就提供食方子,早茶铺子就让她用自己家铺名,不要冠以苏记。” “这样?” “嗯。”苏若锦笑道,“这样苏家既不会树大招风又有钱拿。” 果然是好办法,苏言礼赞同,“还是阿锦小脑袋转得快。” “不是我转得快,而是我不贪。” 但凡钻在‘苏记’里出不来,就洒脱不了。 “挺好。”苏言礼见女儿什么都懂,一脸欣慰,“很好,那小郡王会不会介意食方给范夫人?” 苏若锦龇牙道,“小郡王没机会介意。” “咦?”女儿又有什么鬼主意? “早茶铺子确实是范夫人先小郡王开的口,所以我打算给小郡王另一个生意。” “什么?” 苏若锦却卖起关子,“听花平叔说,小郡王最近忙得很,还没机会遇到他,等遇到他了具体再跟他讲。” 原来小郡王还不知道女儿把早茶铺子生意给了范夫人,“要是他不同意呢?” “小郡王财大气粗,才不会不同意!” 苏言礼:…… 你就这么了解小郡王? 范夫人其实心里也挺忐忑的,听说苏记早茶铺子是赵小郡王帮苏家一手操办起来的,她只是试探的请了小娘子母女到鸿泰酒楼吃了一顿,没想到小娘子竟同意了。 管事嬷嬷提醒道,“会不会也是这样同意赵小郡王的?” 范夫人:…… 那也没办法。 侍郎府不可能跟王府比肩。 “咱们开咱们的。” “要是开起来后,咱家的生意没小郡王的好呢?” 范夫人皱眉,转身望向管事嬷嬷,“话怎么这么多。” “是……是……”管事嬷嬷吓得退了下去。 范夫人到底被下人说的心里不舒服,等范大人回卧室歇息,她委婉的提起自己的担心。 范大人望了她一眼,“那就罢手。” 范夫人捣了他下,“我这也是为了范家。” 范大人瞅了眼老妻,“这正是你不要担心的地方,独你一家,你才要担心呢?” 范夫人沉思片刻,马上想明白,“还是老爷通透。” “你呀,要是不贪,什么想不明白。” “是是。”范夫人知道自己错了,温柔小意,伺候夫君,脱鞋拿衣,殷勤的很。 没了顾虑,范夫人这次又让身边的得力嬷嬷把苏家母女请到酒楼,商讨食方子,据范夫人所知,苏记早茶铺子里的早餐点心种类很多,她想了几天,决定把鸿泰早茶铺子每个月盈利分二成给苏家。 除了提供食方子,什么也不要做就拿二成盈利,在苏若锦的预估内,算是谈妥了。 苏若锦便把写好的食方子递给了范夫人。 苏若锦道,“给夫人的,比文山街的种类还要多些。” 这倒让范夫人没想到,她惊讶的望向小娘子,“为何?” “京城比文山街更方便、更有食客。” 范夫人夸的心服口服:“小娘子大气。”换作是她,不一定有小娘子的魄力。 “夫人谬赞了。”苏若锦笑道,“夫人赚得多了,我不也赚得多嘛。” 话是这样说,但自古谁没防人之心,小娘子这样有魄力,要么是年纪小不懂,要么还有真本事。 范夫人倾向于后者,打交道几年,她算是看到了小娘子手中的本事,笑着点头,“好好,小娘子放心,每个月分成准时送到你家。” “多谢夫人。” 食方子上把早茶点心分成八大类:包类、饺类、糕类,团类,卷类,饼类,酥类,其他等。 而包类最常见的就是包子了。苏记用的是小笼包子、蟹黄包子等,属于扬州早茶,给范夫人的是广式的,比例叉烧包、奶黄包等; 叉烧包外皮开裂不是切割而成,而是在制作过程中加入合适比例的白糖,蒸制过后自然开裂,口感宣软香浓有嚼劲,是广府人的最爱。 说到饺类,大家第一反应必然是水饺和蒸饺。水饺在一些茶楼里会有,但是广式茶点一般还是会以蒸制为主,鼎鼎有名就是虾饺,文山街苏记也有。 第三类是糕类,正所谓“步步高升”,糕类在早茶中是不可或缺的,比如桂花糕、马蹄糕、枣泥糕、年糕等,其中马蹄糕以荸荠(马蹄)粉为原料制成。马蹄糕爽嫩弹牙,不时咬到切成细丁的马蹄,非常爽口。 团类常见的有艾糍、青团,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两种,还开发了一些花样,比如用竹叶或是荷叶等包裹糯米面做成的团子,既好吃又有意境,精致的很。 说起早茶中的卷类,大家第一反应或许是春卷,但这里苏若锦给的是自家的特色——肠粉。 范夫人想苏家早餐铺的肠粉食方很久了,一直没好意思开口,没想到苏二娘这次给了,高兴的合不拢嘴,越发觉得小娘子有气魄。 “阿锦是个干大事之人。” 苏若锦:……干不干大事不要紧,要紧的有钱赚就行。 177 生日(加更) 至于饼类,大胤朝人最擅长这个,苏若锦也是给的南瓜饼、芝麻饼就不说了。 酥类点心大胤朝不多,但是一个千层酥就够了,只要会做这个,那只要稍加点拔,什么梅花酥、荷花酥、天鹅酥都可以制作出来。 当然这是明酥。 苏记用的是暗酥,比如蛋黄酥。蛋黄酥表皮光滑,咬下去酥脆可口,已经是苏记特色,这个没给范夫人。 点心种类之多,并不是几个大类可以涵盖的,比如苏家一直卖的烧卖等,不管是广式早茶,还是扬州早茶,除了这些点心,实际上还配肉丸、滚粥、清蒸排骨,而小菜类有腌的、渍的,还有白灼菜心等时令小蔬。 早茶的菜单不时会换,原因就是每个季节对应的食材不同,菜品也有差异。其次就是原汁原味。因为食材新鲜,不需过多调味。 “这个就要看夫人你请的厨子的功力了,看他们怎么为铺子开发新产品。” 小娘子说的对,范夫人深以为然。 最后,苏若锦笑道:“当然,除了吃的精致,最重要的比起觥筹交错,是让富贵闲人们享受早茶悠闲的时光。” 可不是嘛,京中各式酒楼、秦楼楚馆多如牛毛,茶楼也有,但早餐类茶楼还真没有,苏记算是开了先河,随着鸿泰早茶铺子开起,范夫人相信,以后的早茶铺子只多不少。 那就看谁占得先机,谁的点心精致好吃了,先机占到了,余下的就是厨子与铺子的运作了。 范夫人信心满满,这次肯定赚不少。 范夫人如何去忙,苏若锦是看不到了,但她一直等小郡王空闲,却没等到,就连花平也忙得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苏家教毛丫功夫。 再次见到赵澜时,不仅三月过去了,连夏天都过完了。 九月初十,苏若锦生日,跟往年一样,自家人办一桌,没请客人,但左邻薛五郎见苏大郎请假回来,他也跟着一道回来,还买了礼物。礼物都送了,苏若锦当然把人留下吃饭。 右邻好闺蜜杨碧容也送了礼,苏若锦也去把人请过来一起吃饭。 苏若锦的生日竟比往常热闹,欢欢喜喜摆了一大桌子菜。 杨四娘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有口福,苏家管事书同叔引了人进来。 “大人,二娘子,看谁来了?” 正准备入坐的众人齐齐朝餐厅门口看过去。 廊下灯笼光影里,少年人修长挺拔,一身淡紫色锦袍,矜贵俊逸,眉峰凌厉,眉骨线条却柔和,而那神采飞扬的双眼带着笑意扑面而来。 “老师,打扰了。”他拱手行礼。 “哪里……哪里……”愣过之后,苏言礼连忙把人迎进来,“听说谨之最近很忙,怎么有空过来?” “刚巧忙完。” “那正好,今天是阿锦生日,她们娘俩做了几个菜,坐下一起吃。” “多谢老师。” 赵澜与老师寒喧完,转头,笑意温柔:“祝阿锦生辰快乐。” 双瑞在主人说祝词之时,双手捧上礼物到苏若锦面前。 苏若锦不好意思收礼:“小郡王太客气,来了就一起坐下吃顿饭,这比什么礼物都让人高兴。” 双瑞恭敬道:“还请二娘子收下。” 好吧,都捧到她面前了,不收也不好,苏若锦接过礼,甜甜的笑道,“多谢赵哥哥。” 苏三郎:……这不是我叫的称呼吗?怎么被阿姐抢了? 苏言礼抚额:……她的女儿就是个财迷,收人家礼之前‘小郡王’,收人家礼之后‘赵哥哥’,要是再给点好处,是不是能叫亲哥? 女儿财迷,程迎珍也失笑,打岔道,“小郡王请这边坐。” “多谢夫人。” 赵澜坐到上位。 苏家来了个贵客,薛五郎与杨四娘有点尴尬,一个下意识靠近苏大郎,一个靠近苏若锦。 对于赵澜,虽然小半年没见,但苏若锦招待自若,也给了薛五郎与杨四娘二人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们不必慌张,就当寻常吃饭而已。 有了小郡王,到底不同,怎么也找不到寻常吃饭的氛围,一众人在矜持中等到最后一道寿面上桌。 这道面是苏言礼与程迎珍夫妻二人一起亲手煮的。 “祝我们的阿锦平安健康、一生顺遂。” “多谢爹娘。” 苏若锦接过爹娘为她特意做的面条,开心的挟起一筷子,溜流一口吃到嘴里,滑到肚里,就如和美顺畅的人生。 小娘子一脸幸福满足,赵澜看得的动容,也暗暗的祝她一生幸福如意。 吃过饭,薛五郎与杨四娘二人纷纷告辞回家。 二人出了苏家院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路不同向,心情却一样。 自从薛大人被查之后,薛家的日子陷入到了以前的境地,甚至因为又生了个孩子,家里开支好像一下子紧张起来,娘与爹之间经常为开支闹口角。 要不是为了给阿锦过生日,他根本不想回家,拖着沉重的步子敲开门。 “五郎,你回来啦?”门值老爹高兴的朝正厅喊去,“大人,夫人,五郎回来啦!” 正厅里,薛大人与薛夫人又为人情往来出多少闹口角,听到儿子回来,他们默契的闭上了嘴。 薛五郎进了正厅,马上感觉到了,却当不知道,给父母行礼,“爹,娘……” 薛大人问,“你怎么回来了?” “阿安回来给阿锦过生日,我也想你们了,顺便回来看看。” 薛大人听到儿子这话,有些感动,“好孩子……”连忙让下人给儿子准备晚饭。 “阿安请我在他家吃过了。” 听到这话,薛大人双眼瞬时亮了,“赵小郡王在他家,是不是?” 赵澜金贵的马车每次来巷子都很惹人注目,但是最近两年,却很少来苏家,巷子里不少人猜测,晋王府怕是冷落苏家了。 结果小郡王又来了! 薛大人心道,要是苏家二娘子再请他做个水笼头什么的,是不是又可以在工部扬眉吐气了?可是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苏二娘请他再做什么,要不叫儿子问问? 阿锦不仅哥哥专门回来给她过生日,爹娘还亲自给她做寿面,可是她的爹不要说给她做寿面了,平时都很少看到,要不是在书房里办公务,要不就在外面不回来,反正难得看到。 要是自己的爹也像阿锦的爹一样好就好了,杨碧容真的好羡慕阿锦的爹啊!她也拖着不开心的脚步回到了家里。 178 徐家被拨 书房里,苏若锦坐在一旁,听爹跟小郡王绕嗑,急的差点就想把小郡王拉到自己房间,幸好还没八卦到失了理智,一直等到小郡王起身告辞。 她叫道,“爹,你去看五妹吧,我送送小郡王。” 双瑞奇怪,以前苏二娘子可从不主动送主人,半年不见,她思念小郡王了? 自从到了苏家,赵澜一直很温和,面带微笑,有小娘子相送,当然高兴:“那就麻烦小娘子。” 苏言礼有些奇怪,但女儿做事向来有分寸,便没多想,点点头,“天黑了,让小郡王早点回去休息。”实则提醒,天黑了,女儿啊,送到门口就回来。 为了能跟赵澜单独说上话,苏若锦此刻当然什么都答应,直点头,“知道了,爹。”把人引出门。 毛丫跟着出门,但不敢走在赵澜面前,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一出了门,苏若锦便小声问道,“小郡王,那语轩笔墨的老板抓到了吧?是逃走的莫先生吧?” 赵澜还以为小娘子要谢他过来替她过生日,没想到八卦那个测字算命先生,失望之余,仍旧带着笑意,“嗯,是他。” 苏若锦后怕一般拍自己心口,“教了史家兄弟快一年,竟一点也没发现他不是我大胤人。” 赵澜道,“不,他是大胤人。” “啊?” 辽夏人与大胤人在长相上还是有些区别的,特别是文人,他们没有大胤朝人那股子底韵气质。 “边境线上的汉人,被辽夏人收买,来到京城做探子,文山书院的爆炸案,赛龙舟未遂案,都他组织的,是个头目,抓到他,把他带的一支都端了。” “哇,小郡王真厉害。”苏若锦由衷的赞叹,人家才十四岁啊,干这么大事,真了不起。 刚刚失落的心,好像被小娘子的马屁治愈了,赵澜心情又好起来,“王府的菊花开得正好,要不要去看?” “你家又开花会了?” 那倒没有。 赵澜一脸笑意看着小娘子,等她答应。 一个九岁小娘子跟一个少年回家看菊花,好像不太好吧! 苏若锦摇头拒绝,“对了,小郡王,你一直没空,早茶铺子合作的事给了范夫人,你不会生气吧?” 赵澜当然不会生气,但他似乎有点委屈的看向小娘子,一副为何不和我合作难道我会亏了你的表情。 苏若锦心虚,连忙哄过去,“赵哥哥当然不会亏了我,只是我觉得你那个大铺子更适合做火锅店。” “要是早饭铺子跟火锅店一起开呢?” 苏若锦:……小郡王这么缺钱? “京城的铺子不好找吧?” 双瑞笑道,“徐家被拨了,他们家的酒楼被拍卖了,小主子拍了回来。” 哇,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 “怎么回事?” 赵澜回道:“徐家被莫先生收买,利用酒楼给他们收集消息,你在文山街上看到的凌霜就是过来送消息的。” 天啊! 苏若锦忍不住担心,“她是王府丫头,那王府……” 讲到这里,赵澜脸色已沉,这些不知死活的,一旦从王府得不到好处,居然敢叛国通敌,徐家主犯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那些老弱病残的妇人、幼女全都发配到了最南边的瘴气之地,能活下来的算她们命大。 179 平庸的大人物 既然有铺子,苏若锦便把早茶、火锅食方子一一都列给赵澜的管事四平,他接过后却不肯离开。 “四管事还有事?” 四平恭敬拱手一笑:“不管是早茶铺子,还是火锅店,小的以前没见过,所以心里没底,还请二娘子帮忙出出主意。” “你说的主意是指?” “不管是铺子重新整修还是菜品配搭上,还请二娘子指导一二。” “四管事谦虚了。” 四平还是拱手请她帮忙。 苏若锦却不想参与,一是年纪‘小’,二,抱大腿归抱大腿,可以送绞肉机,可以给食方子,但她一直注意分寸,不与赵澜走的太近。 文山街苏记早餐铺请赵澜帮忙,这属于抱大腿行为,是让那些财大气粗的客人知道苏记不好惹;可现在让她参与赵澜的庶务,这算什么,指手划脚? 四平见小娘子犹豫不决,再次笑道:“小郡王说了,不管是早茶铺子还是火锅店都与小娘子三七分。” 赵澜两个店的体量可比范夫人的大多了,竟然还给三成,那她岂不是要成小富婆了? 苏若锦没办法拒绝。 “好吧,明天我过去看看两个店铺。” 四平见她终于松口,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暗暗松口气,“那小的明天早上过来接二娘子。” 苏若锦点点头,答应都答应了,那就来接吧! 送走四平,苏若锦转身进院子,被左邻薛大人叫住,“阿锦——” “薛大人?” “叫什么大人呀!”薛大人笑的跟狼外婆似的,“叫我薛伯伯就好。” 她可不是小红帽。 苏若锦天真的笑问,“薛伯伯有什么事?” 薛大人问:“水龙头还好用吗?要不要再做几个?” 她一听就知道薛大人想干什么了,虽然上次最后查出来图纸失窃跟薛大人无关,可是一番调查到底影响了他在工部的行情,从薛六娘无意中透出的话语来看,薛大人在工部被边缘化了,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 要是苏若锦猜的没错的话,他现在迫切想要一项特别引人注目的功绩重新融入工部,上次升职加薪借的水龙头之力,还想从她身上得到稀罕之物重回风光之时。 就算她有稀罕物,也要跟时机切合,随随便便把现代东西搞过来,就凭她这年纪,不被人当怪物烧了才怪。 她摇摇头,“没有。” 期待而来的薛大人满脸失望。 苏若锦耸了下小肩膀表示无能为力,“薛伯伯,我回家了。” 没得到小娘子相帮,薛昌诚无精打采,转身回家。 第二日,多日不来苏家教拳脚的花平叔终于出现了,端了一大窝敌国探子,他的心情显然很好,把偷懒的苏三郎从被窝里揪出来。 “臭小子,前段时间学的全还给师傅了,是不是?” 苏三郎一直被苏若锦揪着耳朵,难得今天偷个懒,没想到就被师傅捉到,他辨解,花平才不信,不仅如此,还狠狠收拾了一顿偷懒的小徒弟。 苏三郎被他折腾的叽哇叫,跟杀猪似的,搞得大家都到走廊里看,害得六岁苏甘之脸都红了。 吃过早饭,苏若锦跟四平出去,苏三郎不好意思呆在家里,非要跟出去。 苏若锦本不想带他的,她又不是出去玩,可苏三郎非要去,他一旦缠上人,那个腻歪劲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没办法,只好把这个跟屁虫带上。 九月天,秋高气爽,出门逛逛,还真不错,姐弟二人看着外面热闹的大街,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小半个时辰之后,四平带着苏若锦到了被官府没收的徐记酒楼。 “现在是小郡王的了。”四平指着隔壁那栋说道,“那个也是小郡王的,现在也空着,就作早茶楼。” 都是小三层啊!苏若锦看得眼红,果然是皇家子孙,随随便便又拍了两个铺子,这要是一般人,谁敢接。 苏若锦压下咋舌,赶紧办正事,一文分成钱没看到,活倒先干起来。 她拿出眉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苏三郎就跟在她身边蹦蹦跳跳,明明只相差三岁,跟相差十三岁,甚至二十岁的感觉都有。 早上时间过得快,她还没把大堂整明白,四平就过来请她,“二娘子,小郡王在丰乐楼订了午饭,让小的带你过去。” 苏若锦:…… 这才干一个时辰不到吧,就能吃到天下第一楼午饭? 四平笑着相请。 苏若锦只好客随主变。 今天出来,跟了三人,毛丫、秋月、还有花平叔。 她牵三弟的手跟四平出了铺子,上了马车,小半个时辰之后到了丰乐楼,四平把她们直接迎到了五楼包间。 苏三郎没来过,第一次上这么高的楼,惊讶的直扒窗户朝外看,“阿姐,真高,看,那是皇宫吗?” 可不能随意指皇宫,苏若锦赶紧按下他手,“看就看,不能指,小心杀头。” “啊!”苏三郎吓得连忙缩了手。 赵澜站在边上看姐弟二人戏闹,直到桌上菜上的差不多,他才叫姐弟二人上桌吃饭。 桌上都摆满了,苏若锦忍不住提醒,“小郡王,我们都是小孩子,吃不了这么多。” 都是小孩子? 花平听到这话,就差翻白眼,赵小郡王十四岁已经是探事司从五品虞候,苏二娘子九岁,都已经做生意三年了,估计现在月入千两都不在话下。 这两个能算孩子?苏三郎玩的又累又饿,双眼看着食物发亮,只有他才算小孩子。 说是小孩子也没错,赵澜没让人上酒,上的都是果饮,正让店小二帮倒,门口有人笑眯眯的拱手,“赵小郡王,我家公子可以进来蹭顿饭吗?” 包间内的人都迎着声音望过去。 苏若锦姐弟二人不认识。 赵澜看到门口侍从,马上放下了筷子,离开座位。 苏若锦意识到能让赵小郡王起身相迎的人身份肯定在他之上,便拉着三弟也下座,跟了上去。 随侍进来让身,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负手,面带微笑,“谨之,没打扰到你吧。” “四哥哪里的话。”赵澜伸手作请。 被称为四哥的人却笑着没动,“谨之身后的小娘子、小郎君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随从。 一个跟他差不多的侍人道,“公子好记性,这两位正是端午节时站在赵小郡王身边的小娘子、小郎君。” 端午节? 苏若锦一下子明白来者何人,竟是四皇子——赵璟,那个领着工部差事被朝庭认为最平庸的皇子。 不管四皇子如何平庸,可对于苏若锦这样的人来说,他就是天璜贵胄,是大人物,一个身份如此之高的人,竟还记得两个孩子,要么真是好记性,要么就是时刻关注赵澜,关屋及屋,所以也记得了她们姐弟俩。 在大人物面前,苏若锦跟苏言礼一样,都是想方设法降低存在感,甚至让自己变成隐形人。 眼看小娘子带着弟弟低眉垂眼,把自己弄的跟鹌鹑似的,赵澜不经意的动了一步,挡住了四皇子的视线,“四哥,请——” 四皇子挺平易近人的:“这两小的,是你老师的孩子?” “是的,四哥。” “我家大郎跟你老师的儿子差不多大吧?” 赵澜给四皇子拉椅了,伺候他坐下,“嗯,跟曜儿一样,也是六岁。” 一听跟儿子一样大,四皇子更平易近人了,“谨之,有空把他们带到王府跟曜儿玩。” 苏若锦:…… 听这话,咋感觉王府好像寻常人家任她姐弟进似的。 大哥,你可是皇帝的儿子啊,那可是王府,上辈子真实见过的最大的官,大概就是县教育局局长了,那还是人家到学校视察才有幸看到的。 果然是抱了大腿的缘故,竟跟着沾光看到了皇帝的儿子。 呃……要是看完就可以走人就更好了,早上忙半天,正饿着呢,这么大人物,还怎么让人吃饭? 大概是四皇子太平易近人,又要把儿子介绍给苏三郎认识,所以苏三郎吃的一点也不拘束,苏若锦受影响也慢慢放开只管填饱肚子。 桌上没酒,赵澜让人拿酒,被四皇子挡住,“我出来办差事,顺便过来吃顿饭,下午还要去楼店务。” 赵澜便不再客气,没叫酒,给他倒了果汁,“是为房子修缮之事?” “嗯。”四皇子道,“马上就要冬天了,屋顶和墙若是有损坏,怕是经不住大雪压。” “天作监说今年冬天雪大,公租房要作早安排修缮。” 赵澜附合说了两句,四皇子赵璟笑笑,“听说你拿了两个铺子,也要整修?” 他点头,“是的,现在你要修缮公租房,估计用人要不趁手。” “哪有那么快,我再看,再申请请批,各个衙门过一遍,到阿爹面前,估计要到过年了。” 多典型的官僚主义,苏若锦听到四皇子那幽幽一句‘估计要到过年了’差点笑出声,幸好低头埋在碗里,没失态。 没想到一个皇子办差也这么难,更不要说普通人了,原来各有各的难。 不好意思,晋王设定是官家的胞弟,第98章里提到是叔叔,是错误的,冰河要改的,结果被锁定了,没办法改,等明天跟编辑讲一下,等解锁了就改过来哈! 180 软软的 厉害(二更合一4000字) 吃完饭,小坐片刻,四皇子便去办差,苏若锦也继续去铺子现场,她干活渐入状态,好像找到了曾经的感觉,一个下午就没停歇过,都不知道苏三郎啥时被花平带出去,又啥时带了回来。 “阿姐,你啥时回家?”他都玩累了。 苏若锦一边整理手稿一边问:“明天还跟来吗?” 小家伙瘪嘴:“不跟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工作告一段落,苏若锦也松口气,转头,“四……”居然发现赵澜也在,“小郡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下午,赵澜送四皇子。 双瑞刚想说小主人送四皇子没一会儿就来铺子了,看到苏二娘子在忙,默默的看了会,见她整个人全神贯注,便到管事房处理公务,一直等到苏三郎回来让她回过神。 被赵澜眼神制止,他便退到一边,默默当背景板。 “看的怎么样?” 闲了很久,乍有三层铺子,苏若锦一时手痒忍不住扑了进去,很多想法蜂拥而出,“小郡王,我是这样想的……”说着就要翻开手稿。 六岁苏三郎不耐烦的叫唤道,“阿姐,我要回家。”小家伙鼓着嘴,委屈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好……”小萌娃哭了,苏若锦连忙把手稿递给毛丫,毛丫伸手接小主人的稿子,手到半路,被赵小郡王半路拦截,稿子被他接走了。 苏若锦蹲下给阿弟擦眼泪,“多大的人还好意思哭?” 苏三郎在姐姐面前撒娇:“我想爹,我想娘……” 苏若锦:…… 才出来玩半天啊! 她下意识朝外面望过去,原来天都要黑了,怪不得苏三郎闹,几岁的孩子天黑就找娘,找不到娘就没安全感,就会闹腾,尤其是五六岁的小男孩。 苏若锦也不知道此刻,她脑子里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认知,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映入到脑子里的,反正伸手搂住苏三郎,细心温柔的安抚他的情绪。 赵澜看向手中几十页图纸,光大堂就有十几页,从柜台到酒柜、菜品展示区、桌椅摆放、隔带等,每样东西、每个区域都有图纸,且还都标了尺寸,堪比工部匠人。 他不动声色抬眸望了眼正在哄弟弟的温柔小姐姐,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她还在他爹怀里撒娇,三年时间,变成了弟弟向她撒娇。 不知不觉,他们竟认识三年了,她都长这么大了! 赵澜原本打算带姐弟俩再去丰乐楼吃晚饭的,不知是困了,还是天黑在陌生的地方,再好吃好玩的东西也吸引不了苏三郎,他就要回家。 九月里,天黑得早,前世,苏若锦出生在没有夜生活的某某某地,感觉七、八点还没回家就是不好孩似的,所以她也不想去丰乐楼吃晚饭,就想赶紧回家。 赵澜便送姐弟俩回家。 苏若锦连忙推却:“四管事送我们就可以,再说花叔也跟着我们,就不麻烦小郡王了。” “我正好有学问要请教老师。” 一听就是借口,他一个只上半天学……不对,听爹说小郡王最近整天都不去国子监上学,他有啥学问要请教的。 二人对视。 赵澜是铁了心要送。 苏若锦无奈,只好随他去。 出了酒楼,有两辆马车停在门口,赵澜领小娘子姐弟上了前面一辆,毛丫要跟上去,被双瑞拦住,“毛娘子,你们乘的车在后面。” 毛丫没动,看向小主人。 苏若锦望向赵澜,白日里来,毛丫与秋月与她们姐弟俩是坐一辆的。 赵澜道,“三郎困了,我把凳子打开了,可以让他睡一会儿。” 听到睡觉,苏三郎条件反射的直打哈欠。 原来小郡王还想的挺周到,她便转头,“那毛丫姐,你们就坐后面。”她抱着弟弟,心道,大家都是孩子,应当没什么吧! 小主人发话,毛丫等人便上了后面马车。 上了马车一看,果然平时坐的凳子变宽了,苏若锦坐到上面把苏三郎搂在怀里,小家伙没一会儿便在摇摇晃晃中睡着了,只是搂着搂着,她自己也给晃睡着了。 赵澜伸手拿了小毯子把姐弟二人盖上。 前行中,路面总有不平之时,苏若锦搂着弟弟,颠簸的路一不小心就把她的手颠松了,眼看苏三郎就要随着惯性摔出去,赵澜伸手就接住了苏三郎,把他放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搂住。 另一手,护着同样已经进入梦乡的苏二娘子,在下一个路口转弯惯性也要把她摔出来时,他另一只胳膊接住了小娘子,把她轻轻放到了身边另一侧。 一左一右,赵澜被苏家姐弟小小软软的身体包围了,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移到了左侧小娘子睡颜上,感觉胳膊怀里柔软的不可思议。 太神奇了! 原来抱孩子的感觉果然这么好,怪不得老师以前抱阿锦,现在抱苏小妹,让人的心跟着柔软而柔软,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好像生命得到了延续一般的欣喜、欢悦。 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一个颠簸不平,赵澜神思回神下意识搂紧姐弟二人,转头看向苏三郎,同样也搂着小小一娃子,为何对苏三郎没这感觉呢? 他抬头细想,老师抱过苏三郎吗? 认识第一年,老师抱阿锦,苏家管事抱苏三郎,后来,阿锦大了不要抱时,老师抱的是苏四郎,今年才是苏五妹,也就是说,老师对他的孩子基本是一视同仁,在小郎君、小娘子都需要抱的时候,他更宠小娘子。 所以他也更喜欢小娘子? 赵澜为自己偏喜小娘子找到寄托,对,他跟老师一样也喜欢女儿。 软软糯糯香香喷喷的小娘子怎么不是他家的呢? 心再大也没用,身体是小孩的身体,忙了一天,苏若锦累的在马车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在床上了,春晓听到动静,拉开床账,“锦娘,你醒啦?” “什么时辰了?” 春晓转头看了下沙漏,“子时初。” 夜里十一点了,苏若锦是被饿醒的,春晓当然知道,早准备好吃的了,连忙去厨房把温在锅里的吃食端过来,伺候小主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在房间半桌上吃了迟到的晚饭。 吃完后,苏若锦漱了嘴,继续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个早上,只有毛丫跟花平练了身手,苏家姐弟都睡到九点才起来,吃过了,才知道,四平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苏三郎这次不跟路了,跑到巷子里跟小伙伴玩去了。 苏若锦还是带着三人跟四平去忙铺子。 程迎珍问她,“要忙多久?” 两个铺子,苏若锦估算了一下,设计图全靠手工,“估计得到月底。” 昨天晚上回来,没沾到床就累睡着了,程迎珍心疼,“你这孩子……小郡王手下的能人多得很,你去凑什么热闹。” 四平听了,马上道,“昨天是小的失误,今天午饭过后让二娘子休息睡一觉,还有晚上早点送二娘子回来,保证不累着二娘子。” 这还差不多,程迎珍有心不让女儿受累,可她也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唯一能做的是,女儿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 “早点回来,阿锦。” “知道了娘。” 等苏若锦再进到铺子里时,一个像掌柜般的中年男子拿着碳笔、纸张等着,四平介绍道,“这位是沈先生,擅长画小娘子这种直线条,小公子让他过来帮你。” “锦娘子只管说,我来画,若是画的不好、不对的地方,还请锦娘子指出来。” 竟配了个助理?赵澜可以啊! 苏若锦笑眯眯的接受了,“麻烦先生了。” “锦娘子客气。” 二人几乎没要磨合,便一个说,一个画,神奇的默契,连苏若锦都不敢相信。 “先生厉害。” 被一个小娘子夸,沈鸣清摇头失笑:“真正厉害的是小娘子。” 一个九岁小娘子对酒楼整修的门道,就算一个老道的内行来,怕也不过如此。 这个整天在花平口中出现的小娘子果然不同凡响。 被反夸回来,苏若锦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表现的过了,一个‘九岁’小娘子会这些是不是让人觉得奇怪? 幸好沈先生没盯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适时的提醒她,是不是该喝水了,是不是该吃午饭了,这次吃午饭,就在铺子后面,过了一条巷子,一座清雅精致的小院里,饭菜已经摆上桌。 “小娘子请——” 苏若锦感觉自己好像重要的客人一样,被招待的非常周道。 桌上大部分菜都是苏若锦曾经做过的菜,估计这个厨子是晋王府的,而这些食方子大概就是徐婆子从自己这里剥削过去的。 想到徐婆子,感觉曾经生活困顿的苏家已经过去好久了。 味道还行吧! 吃过之后,苏若锦又被催去睡午觉,有工作,有吃喝,还能午休,晚上五点不到又催着下班,这小日子过的咋这么滋润呢! 两个铺子怎么装修,苏若锦一直搞到九月底,才把所有图纸、所需材料跟沈先生一起算清楚给四平。 夜晚,探察司秘密小院,沈先生把给四平的图纸又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无限感慨,“可惜,我既不是户部的,也不是工部的,要不然,光这一手,我肯定成为户部算账好手,还有这些图纸,我能在工部横着走。” 赵澜扫了他,一把捋过桌上图纸、材料预算表,“少在这里胡说,这些不都是你画的你算的,要成一把好手,或是横着走,现在就可以找我父王,让他把你弄进去。” 不过是变相夸小娘子,小主人不但不高兴,还很严肃。 沈先生马上明白小主人为何这么敏感了,苏博士长女才九岁,而且是个小娘子,简直就是神童天才,这要是传出去,是小郎君当然有助于前途,可是小娘子…… 希望一个人好,对一个人好,最好就是默默的保护好她,沈先生马上闭嘴,从此不再提。 赵澜让三泰收好图纸与预算,“明天给四平,让人找工匠开始整修,要是有人问起图纸等物,就说是我找的能工巧匠。” “是,小公子。” 三泰退了出去。 赵澜手抵额头,“皇四哥问怎么样才能避开户部又能把楼店务的房子修缮好过冬,让我给他想想办法。” 沈先生反问:“燕王殿下没有让你一定给他想出办法吧?” 皇四子封号——燕。 赵澜抬眼:“去年查工部探子,虽说提前跟四哥打过招呼,但还是被魏王、齐王抓住把柄,在圣上面前落了个不好,先生广闻博见,就帮一起想想,也算还个人情。” 沈先生不置可否。 太子虽没有靠山,毕竟还是太子,几位皇子竟然当太子不存在似的,内斗的很,可小主子提出来,他不得不分析一二:“想修缮楼店务的房子,无非就是钱,而且还不从户部走的银子,可这么大一笔,不走户部走哪里?燕王必然与魏王正面对上。” 对上的结果有两种,一种是齐王找各种借口不给钱,让他完不成修缮之事,二个,就算给钱,估计也是杯水车薪,同样也完成,一等冬天,如果出现问题,御史台那帮家伙就会再次上谏,燕王怕是要丢了工部之差。 冬天天气冷,不是装修铺子的好时候,但酒楼铺子又跟普通买的民房不一样,要是不装好赶紧用起来,那损失可就大了,幸好古代装修大部分以木头为准,就算冷,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为了感谢苏若锦给两个铺子画装修图纸、算的材料,十月初一休沐,赵澜请苏若锦一家去丰乐楼吃饭。 大冷天,连天下第一楼都没了吸引力,苏若锦真不想出门,可是赵澜亲自来接,苏若锦不想去也得去,盛情难却! 每次都是这个包间,苏若锦怀疑丰乐楼这间被赵澜包了。 她靠近他,小声问道,“是不是?” 赵澜一笑,点头,“嗯。” 还真是啊! “整年包?” “嗯。” 苏若锦倒吸一口气,“那得多少钱?” 赵澜笑笑,没回,有些事不是不想告诉小娘子,而是男人世界的权衡利弊、勾心斗角,实在没必要。 这周都晚上更新啦,亲亲们,支持冰河哟!!! 181三合一提议(二更合一4000字) 苏三郎、苏四郎两个皮的闹轰轰时,有人在门口礼貌的问,“小郡王,我家公子过来蹭顿饭可以吧!” 苏若锦转头看过去,这次她认识了,这是四皇子的人。 她转头悄声低语的问道,“难道对面包间是四皇子的,所以遇到你来,他也过来蹭顿饭?” 那到不是对面,反正丰乐楼第五层不是一般贵族能进来就是了。 他低头一笑,“我去迎迎四哥,你别紧张,就跟平时一样。”说罢,起身去迎人。 苏若锦赶紧滑下凳子,朝爹娘示意,跟上小郡王迎客人,她小跑过去,把大弟、小弟赶紧拉进来。 苏言礼把苏小妹给了毛丫,带妻子跟上。 转身间,一家人跟在赵澜身后站在门口迎客人。 赵璟微笑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子瑾,又来打扰了。” “四哥客气。”赵澜向赵璟介绍,“我的老师——国子监苏博士。” “没想到子瑾的老师这么年轻隽朗。” 苏言礼垂首低头,拱手行礼。 “老师,这是燕王殿下。” “下官苏言礼见过燕王殿下。”说罢就要下跪行大礼,被赵璟拉住,“不是正式场合,苏博士不必行大礼。” “多谢殿下。” 赵璟被赵澜引到主位,待他落坐,苏家人才敢礼毕,原本就有些拘束的苏家人,现在更加拘束了。 赵澜要应酬燕王,没办法照顾苏家人,虽然燕王殿下一直和霭亲民,但他是皇帝的儿子,跟苏家人云泥之别,再怎么平易近人,在拥有生杀大权的皇子面前,苏家人仍旧谨小慎微,不敢多言。 绝大部分菜,怎么端上来的几乎就怎么端下去,丰盛又漫长的一顿饭终于吃完,赵澜和四皇子坐到窗前小桌前喝茶消食。 哑雀无声的包间,终于有了人气。 燕王赵璟带着笑意,让苏言礼坐,温文而家常的问道:“苏博士有几个孩子?”问这话时,他扫了眼一溜排四个,连抱在手里的都带了出来。 子瑾这是非常喜欢这位苏博士了,要不然不可能把一家人请到丰乐楼来吃饭。 苏言礼拱手起身回话,“回殿下,除了长子在东山书院读书,下官所有的子女都在这里了。” “儿女成群,苏博士好福气。” “多谢殿下。” “听说苏博士现在还租房住?” 谁都没想到燕王殿下会问这个问题,但闲话家常好像也无外乎这些,这样问也没什么。 苏家当然还是租房住。 “是的,殿下。” 赵澜一直以为老师的房子是自己买的,他诧异的望向苏若锦,据他所知,苏家生意赚的钱足够买一套像样的二进二出大宅子了。 为何没买?难道苏家赚的钱还有别的用途?或者有人隐形的收苏家的钱? 苏若锦被赵澜看得心虚,可转念一想,她家住的房子又不是楼店务的,不属于富户侵占贫者资源,她心虚啥呀,瞬间一笑,心道,住的好好的,等那天想买了再说。 赵澜见小娘子浑然不在意,按下疑惑暂且不想,微微转头,余光看向燕王赵四,感觉他为楼店务的事好像急了。 也是,都十月份了,公租房还没开始修缮,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他垂眸,心道,老师只是个国子监博士,能给他解什么惑呢? 赵四面上一直带笑。 苏言礼见他还等自己回话,有些不解,都回过了,怎么还等着呢?难道…… 他心头一动,哦,马上接着说道,“下官租的院子并不是楼店务的公租房,租的是一个民间的四合院。” “那以前租过吗?” “回殿下,三年前从公租房搬出来的。” “为何搬出来?” 苏言礼当然不能说因为晋王府的恶仆侵占公共资源,他好不容易才从坑里跳出来的,而是难为情道,“臣生的孩子多了,公租房显小,只好搬出来。” “哦,原来如此。” 燕王为何一直问公租房,难道他正在办的差事跟公租房有关?而一个负责工部的皇子跟公租房发生关联,苏若锦马上想到是为何了。 果然下一句,燕王问道,“那你以前租公租房时,房子漏雨或是墙渗水怎么办?” “当然是自……” 苏若锦连忙咳一声。 苏言礼下意识朝女儿望了眼。 “爹,我没吹到风、没受到风寒,我下次还要出来玩。” 女儿人小鬼大,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打断他说这么幼稚的话,苏言礼到底是站在讲台上面对很多人的夫子,遇到事情还是有急智的,脑子一动,马上意识到问题。 先是假意怪了一句女儿,然后才转头继续回话,“长女无礼,还请殿下责罚。” 燕王抬手放过,“苏博士继续说。” “是,殿下。”苏言礼行过礼继续道:“倘若房子有损就去楼店务申请维修。” 楼店务本应属京兆尹,可这里面的油水太大,由先前京兆尹统管慢慢变成了独立部门,设有属官,各司其职,管理的管理,出租房屋的出租房屋,收房租的收房租,房子有损坏的又有维修工人,自成体系,按道理来说,跟工部有啥关系啊! 但架不住有油水啊,不知有多少人往里面钻,简直就是滋生腐败的最佳之地,晋王府恶仆就是典型的例子,还有前几年年青官员妻子上吊事件,楼店务既是油水丰厚之地,又成了御史台谏言之地,搞得好赚的盆满钵满,一个搞不好就下大狱,甚至抄家灭族。 所以最后,这个油水之地,不知不觉汇拢到了皇子们手中。 这下子再有小官之妻上吊,没有抄家灭族的了吧,皇帝总不能把自己给灭了吧! 这也是为何今年燕王赵璟头疼的原因,租金,他二哥魏王的户部收了,维修让他来,要修,他就得申请银子,魏王可不好打交道,等他的银子,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了,要是冬天发生雪压房顶等自然灾害,灭族不可能,但他的无能也会扣在皇帝脑海中。 姓苏的分明没回真话。 他目光轻移,转到那个看上去一派天真的小娘子身上,小娘子乖巧的站在一边,遇到他的目光,怯弱的抿嘴,一副小心害怕的样子。 他朝小娘子温和一笑。 小娘子抿抿嘴,回以一笑。 赵璟明白,这是个胆大的,他是个温敦厚重的上位者,并不揭穿小小臣民,一笑而过。 却没放过苏言礼,“要是楼店务的人不肯来修,而冬天又到了太冷,你怎么办?” “这个……”苏言礼看向赵澜。 他转头,“四哥……” 赵璟又抬手,“我难得遇到一个租过公租房的,只想听几句实话。” 实话?什么为实话。 苏若锦暗暗撇嘴,她虽没有刻意打听过什么,可是她有早餐铺子,现在又有早茶铺子,总能听到一些普通人听不到的东西。 大胤朝几位皇子内斗的厉害,楼店务现在被皇子把控,实际上成了他们斗争的棋子,苦就苦了那些租公租房的。 大胤朝建朝近百年了,公租房也有几十年历史了,修缮的频率确实越来越频繁,如果真向天作监所说今年冬天冷,那还真要赶紧修起来。 苏言礼显然不知所措,微微抬,看向学生和四皇子,他都不租房三年了,想听什么实话?他有些不明白。 难道像晚上在书房时,女儿向他吐槽的那样吗?杜绝腐败,那就让钱不要过朝庭的手,但又不能让修房的人糊弄朝庭与租户,唯一可行的,就是把修房与租房者的切身利益挂勾,这样才能做到三合一。 赵璟连忙追问道,“何为三合一?” “啊!”冲动之下就把与女儿讨论的如何杜绝腐败的想法说了出来,苏言礼被燕王反问的醒过神,连忙跪下,“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夫子,胡言乱语还请殿下不要降罪。” 苏若锦也没想到他爹敢说出来,或许因为自己淋过雨,想给哪些正受破旧公租房之苦的人撑把伞吧! “不,你说的很好。”赵璟起身,亲自拉他起来,“苏博士可否再细说一遍?” 苏言礼被燕王拉起,谦虚道,“下官也细说不出什么,就是觉得让租户自己请匠人修缮屋子,然后按修的钱减免掉相应的房租,租户、匠人、收租三者之间,合三为一,这样是不是既简单又省事呢?” 赵璟凝思。 苏若锦知道,燕王担心的是租户假修缮抵房租,或是以次充好,以低价修出高价来抵房租,或者怕收房租的人不愿这样搞。 不管是假修或是以次充好,都可以由工部充当第三方监理,核定市场实际修缮价签字,签字后才能抵房租,至于户部接不接受,那就要看燕王自己的本事了,看他能不能让皇帝同意了。 被燕王一直盯着看,苏言礼如坐针毡,十月天里,汗都冒出来了。 赵澜看向四皇子。 赵璟朝小堂弟看了眼,笑道,“不亏是子瑾的老师,好个三合一。” 燕王不知道小娘子正在想什么,他就抓住了一个重点,就是他可以不要向二哥申请银子了,简直太好了!既然户部不肯拿银子出来给工部主持修缮,那么他少收一部分房租总可以的吧。 这对工部根本没损失,甚至因为钱财不过那么多人手,杜绝了贪污,他跟父皇讲通这个关节,父皇肯定同意。 赵澜谦虚的笑笑,“四哥谬赞了。” 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赵璟整个人透出轻松,看着苏言礼,笑的连连点点,一副很欣赏,恨不得归到自己手下做事的模样,看得苏言礼心惊肉跳。 对于一个淡泊世事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牵入到皇子争斗当中。 赵璟带着满意走了。 苏言礼盯着学生,一脸紧张,“子瑾,我……没事吧!” 赵澜站到窗口,朝楼下望,一直等赵璟乘上马车离开,才给苏言礼定心丸,“老师放心,燕王殿下为人敦厚亲和,知道老师受过公租房的苦,所以会为吃苦的租户谋求福祉。” 苏言礼听明白了,学生的言下之意是,燕王不会把他牵扯进去,他这才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苏若锦刚才也担心的,可他爹说都说了,要是燕王想拉拢人才什么的,让他爹拒绝就是了,现在赵澜又保证,那么小小的苏家平静的生活应当不会被打破。 根本没吃好。 赵澜又叫了一桌子,重新再吃,又叫了唱曲的过来助兴,这才像到天下第一楼吃饭的样子。 程迎珍几乎没来外面吃过,更没机会听过小曲,听的最认真的就是她了,要不是苏若锦提醒她吃,估计连饿肚子都不自知。 吃完饭,听过曲,苏家人要回去,赵澜不让,“难得出来一回,吃过晚饭再送你们回去。” 苏家人:…… 赵澜:“你们先眯一会,等一会,请你们看戏。” 哇,还有戏! 程迎珍双眼一亮,朝夫君看过去。 苏言礼在燕王面前说的有点多,虽有学生保证,心情还是有些忐忑,没完全回魂,见妻子高兴,便打起精神点头同意。 “多谢官人。” 苏三郎与苏四郎一蹦一跳,也高兴的很,有父母在身边,苏三一点也不像上次那次急着回家,玩的可高兴了。 苏若锦看出爹多少有些不安,靠到他身边,小声安慰道,“对于燕王来说,你只是个夫子,而且还是晋王幼子的夫子,不管他想怎么样,第一步先考虑晋王或是赵小郡王的感受,应当不会对你做什么。” 女儿的话就像一方清凉剂,苏言礼听后,焦虑像是自动失消了,感慨道:“我也是吃够公租房的苦,所以才没忍住把咱们三年前讨论的东西拿出来说。” “我记得爹当时还怕成为殿试的策论,是吧!” 苏言礼点头,“可惜没有。” “可能公租房只是民生之一吧,还不到让皇帝以此作策论题。” 与女儿说说话,苏言礼终于把在四皇子面前说的事放到一边,认真看戏了。 苏若锦却在想,也许给爹机会,他也是个好官吧!明明很怕,还是希望租户们能得到实惠,敢在皇子面前进言。 182 盘炕 雪灾(二更合一4000字) 听曲看戏,苏家人尽兴而归,苏三郎与苏小四睡觉时还念叨下次还请赵哥哥带他们去看将军骑真马的大戏,兄弟俩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苏言礼弄好儿子,路过女儿房间,敲了下门,“阿锦,早点睡。” “知道了,爹,晚安。” “晚安!” 每每道出这两字时,苏言礼总觉得怪怪的,但又似很妥贴,那感觉真是奇妙的很,勿自笑笑,进屋搂妻抱女睡觉去罗。 有三个丫头伺候,苏若锦现在妥妥的千金小姐,啥也不要干,只管钻到被窝里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就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今天的被窝特别的冷,捂了好一会儿都没热,咝咝真龇牙,“怎么这么冷?” 今天轮到春晓当值,她转头问道:“一个汤婆子嫌冷?要不,我再灌一只?” “家里有这么多汤婆子吗?” “我去找找。” 冬天到了,家里人多,每人被窝里放一只,已经是小康之家了。 苏若锦一边缩团身子捂热,一边想,上世是南方人,冬天除了空调,取暖基本靠扛,从没享受过炕、地暖这类的取暖方式,这世生在北方,一到六岁这几年就别提了,冬天也是妥妥的靠扛过来的。 这两年家里条件好了,每个房间可以放个火笼子,但火笼子这东西跟炕比起来还是差很多的,烧烧就熄掉了,勉强不冻着吧,听说大炕与地暖可舒服了,地暖没办法搞,要不她也砌个炕享受享受? 苏若锦越想越觉得被窝里冷,最后冷的让春晓跟她一道睡,两人互相取暖才好些。 难道今年真像钦天监说的那样很冷?如果冬天很冷,还需要准备那些东西呢? 苏若锦可能就是焦虑操心的命,听到风,她就已经想到雨了。 第二日,苏言礼照常上值,苏若锦找书同,“叔,你有没有感觉昨天晚上睡觉很冷?” 书同是个男人有火气,再说现在又有婆娘儿子,三口子挤在一张床上,很暖和,“没觉得。” 鲁大妮把儿子放在摇篮里,夫妻二人合力把摇篮放到了夫人做针线的厢房,请吉妈妈一起照看,她去厨房忙活,听到小主人的话,插了句嘴,“我感觉今年比往年冬天冷。” 书同还是不觉得,摇摇头。 难道是她矫情?苏若锦抬头望天,天空不像以前那样蔚蓝澄澈,变得灰蒙蒙的,蔽的太阳都失去了暖意,阴森森……冷嗖嗖的。 她收回目光,摇摇头:“不行,我觉得冷。” “加床被子?”或是把火笼子改大? 苏若锦继续摇头:“我想盘个炕。”既然你们都不冷,那本姑娘就不客气了,辛苦赚了一年钱,给自己盘个炕当奖励不过分吧。 就干就干,苏若锦钻到爹的书房,又开始写写画画,忙个不够。 程迎珍朝书房望了眼,问道:“小郡王铺子图纸都不是弄好了吗?又有什么要画?” 书同回道,“二娘子说的什么火炕,我没听懂。” “这孩子整天都到他爹房间里翻那些叫人看不懂的书,折腾出稀奇古怪的东西!” 书同笑道:“都是能赚钱的好东西。” 倒也是。 程迎珍笑了,不再管女儿,转身回房,跟丁氏二人一边带孩子一边做针线活,安逸巴适的很。 画好图,买好材料,苏若锦让书同叔去打听好的盘灶师傅,被薛大人知道,连忙拦住书同,“我来,我帮阿锦找。” 这种小事,书同不想麻烦一个工部大人,连忙摆手:“就……盘灶……大街上很好找的。” 薛大人哪里肯撒手,死缠烂打非要把事情揽下来,书同无奈,只好从大街上回来,把薛大人非要抢着寻工匠的事讲了。 苏若锦抿抿小嘴,“薛大人还真是能屈能伸,连我这个小娘子他都能拉下脸面来讨好,是个能干事的。” 书同:……深以为然。 有了薛大人帮忙找匠人,很快便动工了。 动工后,苏若锦便搬到了曾给雇工们住的一间,刚收拾停当,她又找书同叔,“这几日匠人盘炕,咱们去大采买。” 苏家现在采买都有计划,书同送大人上值后基本天天带东西回来,家里应当没啥缺的才对,他疑惑的问道:“为过年准备?” “不是,为寒冬准备。” 苏若锦天生有忧患意识,自从四皇子说了今年是冷冬后,她囤货瘾犯了,总觉得要把家里塞的满满才感安心,要不然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书同不解了:“不是已经备了吗?有柴有碳,杂物间都堆满了。 苏若锦摇头,“柴禾还不够。” “用了再买呗?”又不是不买了,书同无所谓。 “不行,得买两个月的量。” “还真要买到过年!”还说不是为过年准备,书同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二娘子说要备,那就备,一次备好才好呢,省得大冬天他天天往外跑,在家里陪儿子不香吗? 想到可以少跑几趟窝在家里带儿子,书同的积极性一下子比小娘子还高,驾着骡车满街跑,米、面、猪肉、萝卜、鸡蛋等,反正只要易储存的,都买。 最难买的是盐,苏记做生意要用盐,这是明眼看得到的,但是无缘无故多买,这是没有的。 除了文山铺子,苏若锦还没什么事情请赵澜帮过忙,这次,为了盐,苏若锦让书同叔找四平帮忙多弄点回来存着。 “买盐。” “买多少?” 书同不好意思直说,反问,“四管事能给我们买到多少?” 四平心道,凭小郡王,倒是可以给你们弄个一麻袋,但他不敢说,毕竟盐和铁都是朝庭管制的东西,没有正当的用途是不好私囤的。 书同见四平不肯露底,只好开口,“我们……想腌很多咸菜,能给我们一百斤吗?” 可不就是一麻袋嘛? “我要向小郡王回禀一下。” “可以可以,我不急。”书同上街去买厚布、木棉、毛毯等御寒物资。 小娘子竟然一下子要这么多盐,赵澜疑惑,亲自来了苏家一趟,看到小娘子住的地方乒乒乓乓,“这是做什么?” “我怕冷,让人给我做个可以烧火的床。” 那床岂不是烧着了? 苏若锦见赵澜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连忙把他带到房间,里面的工匠正像盘灶一个盘床的膛心。 “不是木头床,而是石砖砌的床,这样不管怎么烧都不会着火的。” “这样的床,睡上去不硌?” “不会。” 东北的炕,在大胤朝汴京城是没有的,大胤人用火盆子、火笼子取暖,大胤的东北有没有炕,苏若锦不知道,但在宋朝时,东北地区也是用的火坑取暖,而这个取暖方式至今被人沿用。 这种炕它在白天的时候是人们做饭用的东西,等到了晚上他们就将这个灶口封住用来取暖,一炕两用,既可取暖,又可饱肚,一举两得,实用的很。 不管硌不硌,小娘子弄出来的东西,赵澜一般都是全盘接受,既然比碳火盆子好,那他在私人别院也弄个,问小娘子要了图纸。 然后问她为何要用这么多盐? 苏若锦被他问住了,难道告诉他,其实她是怕冬天雪多,到时撒点盐好化雪?先不说有没有这么多雪,再说大胤朝的盐因生产力低下,产量很低,朝庭放盐出来卖,管控的很严。 “这……这个我想腌很多咸菜。” 一听就是借口,那怕是她拿过来倒卖,赵澜也不会介意,笑道,“我给你带过来了。” 三泰让两个侍卫抬进来。 “会不会让你……” “不会。”赵澜直接说道,“你有铺子,为铺子囤点盐,不算过。” “多谢小郡王。”苏若锦连忙道谢,道过之后,她不忘提醒,“钦天监说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小郡王要是有属下什么的,就提醒他们多囤点吃喝用的,省得到时抓瞎。” 钦天监每年都说,赵澜不以为意,但苏若锦没机会接触到钦天监,她听到了,就把它放在了心里,并为此准备了很多。 赵澜可能到底没当过家,也或许正如他想的那样:钦天监每年都说,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能让四皇子亲自督促修缮楼店务公租房,必然是钦天监私下里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才让儿子出马,但古代忌讳天灾,总把天灾跟火祸紧密关联,不会提前让人预防的,好像说了就是‘乌鸦嘴’。 这其实真的不利于百姓,但古人就是这么迷信,燕王殿下说的今年冬天很冷,也是为好开展差事的话术,没想到让苏若锦听到了耳朵里,并为此准备了一场,不仅如此,前来察看工匠干活的薛大人看到苏二娘子主仆大量备冬粮冬衣,他问了一嘴,原来竟是这样,也赶紧去备。 杨四娘经常到苏家来玩,也把今年冬天特别冷不方便出行的话告诉了杨夫人。 “是苏二娘子讲的?” 杨四娘点头,“她家买了好多木柴、碳,还有米面……反正吃的用的都买了,我看呀,都够吃到正月过。” 杨夫人向来不把二娘子当一般小娘子看,看她囤,她也囤,反正她手里有钱,就算吃不掉,大冬天的也不坏,大不了明年春天再说。 杨四娘问:“娘,阿锦还给自己做了个可以烤火的床,你要不要做?” “烤火的床?” “嗯。” 这个……杨夫人一下子还真没接受,她要想想。 成熙十六年冬,确实如钦天监预测的那样,特别寒冷,刚进冬月,第一场大雪扑天盖地下了整整两天一夜,屋顶、院子、道路积雪都到小腿肚了,给人们出行造成了很大阻碍。 除了重要的官署衙门,街上很多铺子停市歇业,私塾、书院、国子监等更是早放了。 苏家沾了赵澜的光,因为遇到燕王殿下修缮楼店务公租房提前得知冬天冷,所以不管是家中还是铺子里的米粮早早就囤了很多,大雪阻路封铺时,苏家人在家里窝冬,苏言礼带着孩子们画九九消寒图。 苏家左邻右舍受苏若锦囤货影响也备足了冬粮,在大雪困住京城市肆时生活没受到影响,安心的在家里等待大雪融化。 但汴京底层老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大雪先是不停的下了两天一夜,后又断断续续一直不停,很多人家中并没有存粮,雪不停,市不开,买不到吃的,隐隐生出乱像,让人心生惶恐。 下雪第十天时,一大清早,苏若锦起床拉开房门,满眼都是雪白,昨天刚扫完的天井又是厚厚一层,连回廊里都积了很多。 书同带上毡帽,问:“小娘子,还要用盐扫天井、门前雪吗?” “扫。” 书同担心:“天天用盐扫雪,可不起啊!” “存盐不多了吗?” “暂时是够用的,就怕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呀!” “没事,该洒盐就洒盐。” 书同咋舌,他终于知道二娘子为何囤这么多盐了,竟用来化雪,可真够……他感慨的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说。 苏记烧烤早停了,苏记早餐只留了两种吃食,那就是掺了粗面的馍馍和黄豆做的豆浆,这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铺子附近居民提供方便。 每天限量供应,每人每天两个外加一个豆浆,每天售完五百个为止。 燕王从苏言礼这里得到的三合一虽然没有全部实施,但皇帝还是松口让他先用两条街道的公租房试试,看结果怎么样再全面推行,结果,没等到全面推行,大雪压城。 赵澜为了工作方便,大雪时就不回晋王府了,一直在探事司秘密据点工作,因受苏若锦的影响,他的手下也囤了不少吃的喝的,还有他身下的炕床,几乎一天十二时辰都在上面,办公时,像小娘子一样把被盖卷起放好,睡觉时,把炕上的办公桌移开,铺上被子,暖暖的,一觉睡到天亮。 晋王不放心儿子过来看时,坐到炕上,惊奇的眉毛都飞起来,“我的儿,你怎么想出来的,怪不得连王府都不回了。” 赵澜被老子说的压住嘴角的笑意,“父王今天过来是……” 听到这话,晋王不错的心情又低落起来,“魏王与燕王斗,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来提醒你,千万别卷进他们的斗争中去。” “我知道。” 晋王眉头蹙起:“我怎么听说让租客修房抵房租的主意是你给燕王出的?” 赵澜敛眼:“去年在工部抓了不少探子,连累四哥被骂,所以我让沈先生帮他出了这个主意。” “你呀……”晋王指着儿子半天没责怪出声,实在是儿子也才十四,差事做的很好,已经不错了,他不想责怪他,可是皇子斗争之事又不能大意,一个不小心就荣华尽失,甚至可能搭上性命。 183 意想不到的升职 进九后,大雪依旧不停。 苏记从掺粗面馍馍到完全卖粗面馍馍,数量却从五百只降到了三百只,而且每人每天只卖一只,这已经完全不是做生意了,纯粹就是为附近年老、贫困没办法在家开火的人而服务的。 说起苏记为何有这么大量的粗面,还有一段插曲。 苏言礼因为教晋王幼子的关系,终于拿到了加俸与三亩禄田,三亩禄田有点远,苏言礼是一次没去过,还是他小人精女儿每个季节去一趟。 今年秋季去收租时,被村人围观,丰收季节,村人卖余粮,甚至为了儿女婚嫁也卖一部分口粮,其中一家就是因为怕女儿嫁过去嫁妆寒酸,看到田主人,请求小娘子买了他们的粗面为女儿添妆。 苏若锦一是不忍心,二是家里田在这里与村人结个善缘,便以高于小商小贩的价格收了这家人的粗粮,没想到,一家看上一家,村里人一涌而上,都把家里能卖的粗粮卖给了她。 没办法,苏若锦都收了,自家骡车不算,还租了两辆骡车才把收的粗面都运了回来,专门腾了一间屋子放粗面。 或许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没想到冷冬天就用上了,要不然连粗面都没得卖,哪能帮到周围贫困之人。 越是坐在温暖适意的炕上越是想着小娘子,总觉得大雪之下,好像她家揭不开锅了似的,需要他来接济一般。 大雪阻路,赵澜骑马过来看望小娘子,他的马可是受过山地、雪地骑行训练过的,京城的路雪再怎么厚,跟山地、丘陵比总是好走的。 路过苏记时,苏记铺子居然还开着,门口蒸笼热气腾腾,排着长长的队,井然有序,每人一个黑馍馍,打一碗白开水,暖气融融的端回家。 主人好奇怪,双瑞赶紧去打听,没一会儿就从苏记伙计口中得知了为何还在卖早餐,和做这些早餐的粮食从何而来,马上把这些都告诉了主人。 赵澜点点头,拉缰绳调头,刚要扬鞭子,及时勒住了马,长腿一跨,从马上下来,踩着露出石板的路面,目光顺着没有积雪的路面一直看过去。 苏记周围路面,竟没积雪,时时刻刻都在扫? 双瑞一看就知道主人想知道什么,马上又去苏记店里问。 赵澜抬头,天阴沉沉的,雪花又开始飘,到不了中午,面路又该被覆盖了。 很快,双瑞跑出铺子,靠近主人,小声道,“冯二石说了,用盐化成水每天撒一遍,洒一次,可以管一天,小公子,你看,雪落到这边地上积不了,因为地上有盐气,聚不起雪。” 赵澜好看的剑眉高高抬起,原来小娘子囤盐不是为铺子吃用,也不是为了私卖,而是为了清路面,在这个缺衣少盐的年代,没有过人的认知,不可能拿盐水来扫路的。 几天没见,不知道小娘子有没有长高,他还怪想的,拉起缰绳,“驾……驾……” 双瑞等人跟了上去。 咦,小郡王不是说看小娘子的吗?怎么突然调头向皇城方向了? 皇宫门口下马时竟遇到了燕王赵璟。 “子瑾——” “四哥。” 燕王赵璟知道赵澜所领差事特殊,可以随时随地进宫,两人交了马给阍官,一路走一路闲话家常。 “我听王妃说,你母妃正在给你物色未来夫人人选,有心仪谁家吗?”燕王赵璟笑道,“要不,我让你嫂子给你推荐一个?” “多谢四哥。”赵澜揖礼,“只是我已经跟父王母妃讲了,待弱冠之后再选妻子的人选,这六年不考虑。” 燕王赵璟一副那你母妃还相看的样子。 赵澜只能笑道,“没骗四哥,我现在的心思全都在怎么办好差事上,一日不挖干净辽夏国探子一日没心思谈婚论嫁。” 燕王赵璟笑着点点头,“子瑾胸怀大胤,志存报国,四哥相信,祝你早日把辽夏国不良居心者挖干净。” “谢四哥勉励。” 二人一同进了垂拱殿参见皇帝。 成熙帝五十出头,模样清瘦,山羊胡子黑中发灰,显出发白迹像,受过二人揖礼后,给儿子与侄子赐了座。 “璟儿为何而来?” 赵璟要站起来回话,官家伸手示意他就坐着回。 他便坐着拱手道,“回父王,试行的两条巷子,让租户们自己找匠人修缮的结果不错,基本都受住了大雪的考验,只有个别人为了贪租费,与品行不端的匠人勾结糊弄了事,但是糊弄就是糊弄,两场大雪一下,都露迹了。” 官家捋须,“那等雪停了,就用三合一之法把有破损的公租房都办了。” 赵璟起身:“是,父皇。” 问完儿子问侄儿,“子瑾呢?” 赵澜起身拱手,“回圣上,子瑾一直与辽夏国人打交道,平时没事时就了解他们的生活习俗,突然发现辽夏国那边比汴京城要冷多了,他们那边一到冬天就满山遍野都是雪,甚至能把人淹没了。” 成熙帝听的聚精会神,“子瑾说的不错,那他们是怎么冲破雪的阻碍过日子的呢?” 最近,朝会上因大雪京城有很多铺子关门歇业,一部分确实是受恶劣雪天影响,没有货源,没东西可卖,还有一部商人就不地道了,他们趁机关门歇业囤货是为涨价。 赵澜回禀道,“书中有记载,辽夏国人会用盐开水化雪,被化过的地方,因为有盐残留,所以不容易积雪。” 皇帝听的眉头不仅没松,还瞬间蹙起,“子瑾的意思?” “回圣上,可否让京兆尹与五城兵马司也用此法冲化掉大街小巷的积雪,这样各式铺子就可以正常营业就不会产生老百姓断粮,商人不能营业的情况了。” 皇帝捋须,“盐价可不低啊!”这可是大胤朝主要的课税来源。 赵澜拱手到眉额,“陛下,街市上已经有不良商家开始坐地起价,扰乱正常百姓生活,看雪又没停的迹像,不出十天、二十天商人就会趁机涨价,漫天要价,到哪时……” 皇帝神色凝重,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口,“朕下口谕下去,皇宫附近先试试。” 见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便请出宫。 既然来了,皇帝倒没放小侄子走,“与朕一起用饭。” 赵澜只好留下。 赵璟也起身谢恩。 二人一起陪皇帝吃了午饭。 快要入腊月时,大雪倒是会停,但一旦下起来却很猛,京城贫民一带,时常有屋顶被雪压塌,出现老百姓伤亡之事,但是大街上的铺子倒是慢慢开始正常营业了。 书同回来,一脸惊奇的告诉小主人,“听说兵马司的人也用化了盐的水融雪,小娘子,是不是咱家化雪的方法泄露了?” 苏若锦好笑:“这种方法只要舍得用盐又不高明,朝庭为了国计民生,那么多政客智囊团,还想不出一个小小的盐水融雪法?书同叔,你可不要乱说话。” 书同撇撇嘴,总觉这方法就是自家二娘子带出来的,算了,二娘子不认就不认,他又说起另一件事,“你小叔在城外施粥,听说都施了七八天了。” 苏若锦一听就问,“京中的豪门贵族设摊施粥了吗?” 书同再次撇嘴,“我听人讲了,你这小叔可不得了,听说他是第一个,在大雪封路时,他还开了自家米粮铺子每天免费为老弱病残放米面,你们还真不亏是一家人,都发善心做善事。” “我可是收钱的。” 书同哼声,“你这一文钱用来阻挡那些想贪便宜之人,哪里是为赚钱。” “反正我没小叔高义。” 小叔这个人要才华有才华,要品行有品行,还真是个青年才俊,怎么就喜欢……同呢? 唉,真是可惜了。 书同看到小娘子一脸可惜的样子,突然八卦的凑近前,“我听了个八卦,二娘子,你要不要听?” “有八卦还不赶紧说。”苏若锦气的翻了个白眼,整天闷在家里,她最想听八卦解闷了。 书同朝大人书房方向看了眼,然后小声道,“听说你小叔前脚支摊施粥,后脚,月华公主就把摊子支在他边上,传他们‘夫唱妇随’。” 苏若锦:…… 公主殿下还没放弃? 天啊,这三人之间……都拉扯一年了,还没结果,难道要一直拉扯下去? 苏德开已经缠绵病榻两三个月了,要不是大雪阻路,他早就带着妻子回平江府老家了,“真是孽债啊孽债……”千般培养长大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顾,要不是他以性命压着,估计都能带着那男人游山玩水去。 唉!短短一年,苏钱氏也苍老了很多,可是最近的传言,又让她活了过来,苍老的脸色有了神彩,“老爷,都传言月华公主心悦我儿,你说皇帝会不会给他们赐婚?” 苏德开比妻子脑子清醒点:“除非皇家不去查言祖的过往,只要一查,不要说嫁公主了,你我人头都要不保。” “啊!”苏钱氏刚有神彩的脸色,唰一下变得发白,“那……那怎么办?” 苏德开道,“估计月华公主是真心悦你儿子,只要她肯在皇帝面前说好话,我们苏家或许能免牢狱之灾。” 有了希望又破灭,苏钱氏跟死过一回一样,又变得苍老无力。 有朝庭干预,京中因大雪而停的铺子又陆陆续续开起来,包括早餐铺子,别家开起来时,苏记却停了。 冯家兄弟要回家,苏若锦劝道:“好不容易赚了些钱,难道舍得给那些路上的劫匪?” 冯二石吓一跳,“怎么就有劫匪了呢?” “你说呢?” 冯家兄弟二人纠结的很。 苏若锦又道,“再说了,就算不下雪,你们回家的山路也不好走,现在下这么大的雪,岂不是很危险?” 冯家兄弟被小东家说的一声不吭。 “再说,你们小夫妻都在一起,也算有伴,父母跟孩子,来年等天好了,我放你们回去团聚。” 兄弟二人终于被苏若锦说动留下,安心住在苏记铺子里,等什么时候雪完全不下路完全好走了再回家。 今年冬天,由于大雪,什么东西都贵,苏家早已备好,也不上街买了,就窝在家里等待过年。 城外书院一直没有让学生再去上学,倒是城内各式学堂正常上课了。 苏言礼便也去国子监上值。 苏大郎与薛五郎在他书房一起学习,随着薛五郎经常来,经常跟苏、杨二位小娘子闹别扭的薛六娘也跟过来玩。 从她口中,苏若锦得知,一个冬天,薛大人带着几个匠人给人盘火炕赚了一笔外快,薛家的日子好过多了,听薛六娘的口气,好像薛夫人的脸色也好看多了,她在家里也敢大声说话,大声笑了。 苏若锦一听,暗自冒汗,这薛夫人也太……那啥了吧,怪不得薛大人能在她一个小娘子面前拉下脸,实在是不拉不行啊! 能赚到钱,苏若锦也替薛大人高兴,邻居们过得好,她也觉得高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人总有好报的。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苏言礼从国子监歇业回家,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我升官了。” 众人一惊。 苏若锦先回神,连忙问道,“爹,什么官?” “太常寺博士” 苏若锦不解的问:“太常寺还有博士?” 苏言礼白了眼女儿,“天天在我书房,连这个都不知道。” 苏若锦:……她还真没翻到过。 太常寺设官,卿,一人。正三品。为太常寺的长官,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及管理太常寺下各署。少卿,二人。正四品上。太常寺的副长官,辅佐太常寺卿。 丞,二人。博士,四人。太祝,六人。奉礼郎,二人。协律郎,二人。 太常博士,为太常寺掌管祭祀之事的官员,正七品。负责主持宗庙祭祀、礼乐和文化教育事务。 苏言礼终于从正八品升到七品官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苏若锦问:“爹,怎么就从国子监升到太常寺了呢?” 苏言礼:……他也不知道啊! 苏若锦想了几种可能,觉得那种可能都有,最后干脆不想,“咱们明天吃顿好的庆祝。” 184得益者 上门 第二日,程迎珍母女带着家里仆人整了两桌好菜,一是庆祝当家人苏言礼升官,二是算主仆年终尾牙聚餐,六冷盘十二个热菜外加甜点、甜酒、清酒,两大桌人。 酒桌上,苏若锦还向书同承诺,过了年正式找个骡车师傅,让他成为真正的苏家大管事。 书同不好意思的笑笑,连忙给大人敬酒,“感谢大人当年救命之恩,跟着你不仅保住了小命,还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大人你就是我许岩的大贵人,我先干,大人随意。”说罢,仰头,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书同跟苏言礼之前,本家姓许,单名一个岩。 这杯酒吃的那叫一个尽兴,整个人红光满面,不知道的还以是他升官发财了呢! 众人捂嘴偷笑。 书同不好意思,朝鲁大妮等人瞪眼,“我替大人高兴。” 鲁大妮回瞪他一眼,“不要借着大人狂喝酒。” 众人这下都忍不住笑了。 下人嬉闹,苏言礼夫妻不仅不恼还喜欢的不得了,大家其乐融融多好呀! 一直吃到下午一、两点,众人才下了桌子。 书同到底喝醉了,被鲁大妮架回房间睡觉。 苏若锦念道:“以前也不见书同叔喝酒啊,最近两年只要聚餐,非得把自己灌醉。” 看着香桂等人收拾桌子,董妈妈笑道,“以前家里就他一个大劳力,什么事都指靠他,喝酒岂不是耽误事。” 也是。 苏若锦目光也跟着董妈妈看向收拾碗筷的香桂姨,又看向对面回廊,女人们忙活,冯家兄弟与史六蹲在厨房门口一边聊天,一边劈材。 要不是今年雪情严重,这两人腊月里就成亲了。 两人一个是良民,一个是奴仆,二人考虑后,史六与苏家签了卖身契,做了苏家奴仆。 苏若锦问过他们:“如果以后你们儿女有出息想要科考怎么办?” 二人俱是一愣。 香桂低头,“我生不出娃。” 史六说:“我知道,咱两都是苦命人,遇到东家这样的好人,请东家养我们一辈子。” 苏若锦不觉得香桂生不出娃,山村条件那么落后,谁知道谁不能生,于是带她去京城有名的医馆把了脉,果然老郎中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惊得的香桂哭了三天。 哭过之后,她与史六商量还是愿意卖身到苏家,“我和史六这一辈子就跟着东家,以后有儿女就给东家做书童、丫头。” 苏家终于也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仆。 苏若锦带董妈妈进了程迎珍平时做针线活的厢房,丁氏正扶着刚会走路的苏小妹,小丫头见到姐姐,小腿一拐咯咯直笑扑向姐姐。 她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妹,生在苏家小日子蒸蒸日上之时,父母恩爱、兄弟姐妹有爱,在爱中长大的小丫头,大眼眼、长睫毛,胖胖乎乎,一身皮肤雪白粉嫩,漂亮的像个洋娃娃。 谁见谁爱,个个都想抢着抱,弄得小丫头小脾气还挺拽,不过有两人不买她小脾气的账,一个是苏若锦,只要小丫头做错,惩罚起来,苏言礼夫妻都得靠边站,小丫头意识到爹娘救不了她后,现在看到姐姐就乖得不得了; 另一个是她三哥——苏甘之,要是敢跟他作对,哼哼,小阿妹的股屁可挨过他好几记了。 “阿……阿……姐……” “阿饴!”苏若锦想一把抱起小妹的,可惜小丫头至少得二十斤,根本抱不起,她这细胳膊细腿啥时长大哟! 苏若锦拉着妹妹的手,坐到火笼边,一边烤火,一边给她讲故事,今天依旧讲沉香怎么救母。 丁氏与董妈妈年纪差不多大,每当董妈妈回来,两人必要坐一起聊聊天,丁氏窝在苏家不敢外出,没什么八卦娱乐,很喜欢董妈妈讲外面的事。 有时丁氏也把家里的仆人之事说给董妈妈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沉默寡言的李秀竹,“总觉得这丫头心大的很,我让阿锦把她卖了,阿锦说人家又没犯什么错,不好卖,可要真犯了事,岂不是晚了?” 董妈妈也不太喜欢,她点附合,“要不有空我跟二娘子讲讲。” “对,多讲讲。” 两人声音很小,嘀嘀咕咕,苏若锦给小妹讲故事没留意,这事就这么滑了过去。 苏言礼抱着妻子坐在卧室床边,一脸春风得意,正在跟妻子说打算,“我这次升职,估计一方面沾了小郡王的光,另一方面范大人趁机提拔了我,我准备这两天就去范大人府上拜谢,等下你跟阿锦帮我备些礼。” 程迎珍点头,“这些年多亏了范大人,要不然咱们家的日子还真不知是什么光景。” “嗯!” 夫妻二人耳鬓厮磨,都是幸福的模样。 眼看就要过年,腊月二十六,苏言礼带上长子长女和礼物去了范府。 范大人高兴的见了苏家父子三人。 别人来拜访大人,只带儿子,苏博士不一样,每次来都带女儿,要是第一次,家中仆人肯定有想法,现在范府的人都知道了,苏家小娘子来代表的是苏夫人,两个夫人之间有生意往来走动很正常,不会朝其它歪七八扭的地方想。 苏言礼见到范大人就行礼,“予之多谢大人提拨,请受予之一拜。” 说罢就要行大礼,被范大人上拉住了手,“予之啊,你这次晋升,我可一点也不知道。” 苏言礼吃一惊,望向范侍郎:“……” 苏若锦兄妹也惊讶,不是范大人,难道是晋王? 范大人好像看到了苏家父子三的疑惑,“据我所知,也不是晋王,亦不是赵小郡王。” “那是……”苏言礼揖礼,“请老师为予之解惑。” 他既没背景又没拿钱去走动钻营,能力嘛,今年也没什么绩效能到升官的地步,不是晋王,亦不是赵小郡王,那谁会看上一个淡泊没利可图的八品博士? 范大人先叹口气,抿抿嘴,才道:“提拨你的人,很多人都知道。” 呃…… 苏家父子三人又是一惊,很多人,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苏言礼心惊肉跳的想起了燕王赵璟,她转头看向女儿,“难道是……” 范大人看向似乎知道答案的苏家父女:“你们知道是齐王提的议?” (⊙o⊙)? 怎么成了齐王? 苏言礼摇头,“我以为是燕王。” 范大人眉头微蹙:“燕王?” 苏言礼见老师神情严肃,连忙把公租房事件跟范大人讲了一遍,“老师,我真是为了给那些跟我一样的小京官谋福利,没想到主管的燕王没提拨我,竟是毫不相干的齐王,学生百思不得其解,还请老师解惑。” 范大人好像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还请老师明言。” 苏大人便说了几位皇子内斗之事,“燕王不提拨你,是欣赏你,想留为已用,内斗之中,最有优势的是魏王,估计知道你为燕王出点子之事,想提拨你拉为已用,不曾想被一直观虎斗的齐王抢先一步把你提拨了。” 老天爷,苏若锦听着就觉得复杂,她爹咋就卷入了皇子内斗了呢? 苏言礼不淡定了,连忙问,“老师,那如何是好?” 没想到范大人到是轻松一笑,“如果是两人,我挺担心,现在三位皇子嘛,倒不必担心。” “老师,你的意思是燕王……”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范大人挺有耐心,“三人斗法,斗的是结果,而不是你这个人。” 苏若锦马上听明白了,总结一句就是,让谁都拉拢不成苏言礼。 成熙十六,苏言礼竟成了三位皇子斗法的得益者,还真让人意外。 说完事,范大人才发觉,“咦,怎么没把小娘子带到夫人那里?” 朝庭之事不该对着一个小娘子讲。 苏若锦暗暗偷笑,也不知道范大人是故意没发现自己,还真就没发现,反正该听的都听完了,她朝范大人福了一礼,随仆人去了后院。 苏言礼拱手,“对不起老师,学生只想带着孩子过来拜见你,忘了让女儿去后院。” 范大人摆了下手,说都说了,还能怎么着,“予之啊……” “学生在——” “你记住一句,咱们只认官家、皇帝,你懂吗?” “学生明白。” “以后什么公租房之事就不要再发生了。” “是,大人。” 范夫人见到苏二娘子,那叫一个眉开眼笑,拉着小娘子的手就差心肝宝贝的叫,“一段时间不见,阿锦又长高了呢。” 苏若锦甜甜一笑,“过了年就十岁了。” “难怪长得这么快。”范夫人一边夸一边让人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耐心的跟她把话家长,要不是前院过来喊人,苏若锦怀疑范夫人能把她婴儿时尿床的事都给扒出来。 中年妇人真是太恐怖了! 范夫人听说苏言礼要回去,那里肯,“我都置了席面,今天就留在这里吃。” 诚心要留,不管苏言礼说什么,范夫人就是把父子三留下,吃完了,还让父子三人拉了半骡车的好东西才给回去。 苏家父子三看着堆在车厢里的好布好料好吃东西,差点蒙了,范夫人这也太大方了。 次日,腊月二十七,苏言礼这次只带儿子去晋王府,要带苏若锦的,她说爹升职之事已经知道就不去了。 说得苏言礼一愣,“合着,昨天去范府,你是故意跟我进前院见范大人的?” 苏若锦龇牙一笑,“糊弄得逞的原因是因为范夫人在主观上已经认同了我这个小财童,但是晋王府是什么地方,规矩森严,我可钻不了空子,再说了,我跟晋王妃没打过交道,人家那有空见我一个小娘子。” “你……”苏言礼指指小人精女儿,“还真会钻空子。” 那当然,感谢范大人亲口解说了苏言礼升职玄机,这下终于放心了。 赵澜得知老师来拜见父王,放下手中事过来陪同,看到苏大郎,问:“阿锦怎么没来?我听晏嘉说昨天老师带她去了范府,还一起吃了饭。” 还以为今天也会来晋王府。 苏大郎笑笑,“今天家里有些事,所以阿锦没来。” 按理说,苏言礼来拜见晋王,能带长子已经是晋王府给面子了,如果苏若锦也要来,那必是程迎珍带着来,直接进王府后院拜见王妃,反正前院是男人的天下,跟她一个小娘子没得关系。 昨天在范府,从进大门后,有仆人要带苏若锦直接去后院的,苏若锦非要跟着苏言礼,苏言礼说带去给大人见个礼,于是便混到了前院范大人面前。 从晋王府回来,苏言礼又带着大儿子拜访了国子监的上司、同僚,大都是送个礼见个面就回来了,没有留饭的,就是一般走动。 苏言礼调到太常寺,国子监为他办了一桌送别酒,时间订在年后初九,地点是教司坊。 “这次,我可是提前跟你讲了,小管家婆,你可不要疑神疑鬼,管这管那的。” 苏若锦哼哼,“我管什么,苏大人现在春风得意,人又长得玉树临风,就怕美人们把持不住非要扑,这可如何是好。”说完,还夸张的啧嘴、摇头。 苏言礼转头找鸡毛掸子。 小人精嗷叫一声,赶紧溜了。 苏言礼拿到鸡毛掸子朝敞开的房门挥了挥,“整天吃饱了撑着,不挨顿打,那皮就痒得不了。” 夫君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若得程迎珍直笑。 在苏家,父女斗智斗勇,也是一景观。 苏若锦跑到外面,杨四娘过来玩,说道,“阿锦,你家门口停了辆马车,好几个奴仆,我没见过,看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进来,咋回事?” “你不认识?” “嗯。” 跟苏家走动的人,杨四娘都认识,她都没见过,哪会是谁? 书同正在廊下抱儿子,听到这话,放下儿子,他下了台阶,“我去看看。” 苏家大门没有专门人看守,一般时候,只要毛丫在家,都是她来开,如果毛丫不在家,那就是李秀竹。 此刻,门半掩,她站在门口,马车边上一个俏丽的丫头看到长相一般的毛丫,头一昂,“这里是苏家吗?” 毛丫脸冷冷的,并不回她。 俏丽丫头斜眼不耐烦道:“喂,问你话呢?听见没。” 毛丫冷嗤,“既然不知道是不是苏家,那你来做什么?” 185 嫡长姐来了 不过是租人房子的丫头,竟还敢对她甩脸子,俏丽丫头忍不住要发作,喝斥声从马车里传出来:“放肆。” 戾气十足。 俏丽丫头吓得一哆索,连忙调头到马车边上告罪:“不是奴婢托大,实在是这丫头太嚣张,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毛丫冷嗤,心道赵小郡王来了也没这么大架子,你们算老几。 半掩的门后,苏若锦原本要跟书同一起出来的,正疑惑谁来苏家拜访,一听外面主仆对话,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两年前在珠翠阁遇到程家嫡长女——程玉珠时的情景,这个嫁给了成侯府姚家嫡三子的姚夫人,此人阴沉拨跋扈不是个简单的善茬。 一想到这里,她连忙转身跑到娘亲厢房,“阿婆,外面来的好像是程家人,当心点不要被他们看到。” 正在做针钱的程迎珍下意识手一抖,针戳到了指头,冒出一小滴血珠,她也顾不住,顺手就拿布巾抹去,人哆索起身:“阿……阿锦,你说谁来了?” “听那丫头嚣张的语气,好像你嫡姐身边的丫头,没想到这么快知道爹升为太常寺博士了,都来上门为她好弟弟谋前程了。” “你爹管到教司坊?” 太常博士负责主持宗庙祭祀、礼乐和文化教育事务。 “教司坊属于礼乐这一块,按常理来说管到,但太常寺有四个博士,估计爹会被分到教育这一块,应当管不到教司坊。”就好比一个市有一个正市长,几个副市长,每个副市长管的范围不一样,有的管经济,有的农业等,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苏言礼从国子监调到太常寺,给他管的这一块肯定是教育这一块,想都不要想,程玉珠估计也知道,但她还是找过来,无非想让爹找同僚帮忙。 调令刚拿到,还没到太常寺报到,程家人却跟狗鼻子一样灵,都找上门了,这可真是…… 苏若锦先安抚了程迎珍,又给她打气,让她今天一定要扬眉吐气把以前受的气发发,“谁让她自己找上门的。” 突如其来的事,程迎珍蒙圈的手忙脚乱,那听得进女儿的话,焦燥的直打转。 苏若锦被她娘转的头昏,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拉了出来,顺手关上了厢房的门,“春晓、秋月——” 二位丫头马上过来,“夫人,二娘子。” “等会站在夫人身边,借机行事。” “是,二娘子。”苏若锦道,“娘,你先去卧室,等我让毛丫叫你了,你再出来。” 听到嫡姐的名头,程迎珍就天然的紧张恐惧,女儿跟她说话,她都回不利索了。 苏若锦也不多言,让春晓秋月把人带进卧房,她也准备好状态,给娘亲出气的时候到了,也回到自己的卧房等着。 出气的第一步——下马威。 门外,车内的人终于下了马车,丫头婆子前拥后护,程玉珠抬起眼皮,看向面前这个普通的四合院,小小一座,门口两侧,从上到下,大小灯笼挂满了,红通通的,倒挺有过年味道的。 眼皮一动,看向门口迎出来的年轻男子,她见过,一直跟苏言礼去伯府送年礼的小厮,看上去衣着比以前光鲜多了,她嘴角微勾,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还真是发达了,这两年伯府的年礼都让下人送,任凭伯府下贴子过来,也不回一个,要不是有晋王府压着,程家早就要告他一个不孝之罪。 书同真是没想到夫人娘家嫡姐会过来,都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除夕,她来做什么?贺喜大人升官?下意识就看向丫头婆子,她们手中还真有礼。 书同一下子高抬下巴,轻蔑的扫过去,你们也有今天,哼哼,就是不开口问来者何人,得意洋洋的左顾右盼,就是不拿眼瞧人。 俏丽丫头气的叫道,“放肆。” “我又没请你们来。”主打气死人不偿命。 “你……”俏丽丫头没想到书同敢这样说话,气的满脸通红,看向程玉珠,“夫人,你看他……” 程玉珠阴了她眼,没用的东西。 眼见俏丽丫头不顶用,一个年老的婆子上前,一本正经的自报家门,“这位小哥,麻烦你向苏夫人通报一声,就说成候府的姚夫人——她姐姐过来看望她。” 书同很想骂几句,可他一个大男人实在做不出来骂妇人,再加上大人刚升职,还没到太常寺报道,实在不好影响他的名声,忍住气,但免不了冷嘲热讽,“哟,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候府夫人竟然还知道有个妹妹,真是稀客,请进——” 明笑暗骂,好不痛快。 老婆子到底比丫头脸厚,一点也不介意风凉话,转身扶住程玉珠的胳膊,“夫人,当心——”护着老太后一般把人扶进了苏家院子。 秋月站在走廊里看向院门口。 书同通报道,“秋月,去回夫人,她娘家长姐过来拜访。” 秋月瞄了眼被四丫头四婆子簇拥的姚夫人,候府夫人派头十足,端庄有素的福了一礼,“是,请苏管事稍等。” 书同点点头。 一行人就被晾在门口内。 卧房内,程迎珍还是各种慌,春晓却不慌不乱,给程迎珍梳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戴了晋王府给的金钗、华胜,耳坠拇指大的明珠,既贵气又简约,再配上一身织锦缎襦裙、镶狐毛袄子、外罩一件同样镶狐毛的暗绣杏色披风,整个富贵逼人。 要是神情自若端庄,妥妥就是高门大户的嫡主母气派,现在嘛看上去好像养在深闺的娇花。 春晓暗自摇头,却没表现出来,扶着她手,端起她的气派,“夫人,外面二娘子已经把人迎到正堂了,该我们出场了。” “我……我……” “夫人,你只管端着一张脸就行,余下的奴婢来。” “哦哦。”只要不让她开口,程迎珍最擅长就是装样子,一听到晋王府给的丫头给她担事,她立马不慌了,端起身子,在春晓的搀扶下,像模像样的出了卧房。 苏言礼听说妻家嫡姐来了,站到书房窗前,脸色阴沉,透过明纸,一直眯眼盯着正堂,听到卧室门响,目光连忙追妻子而来。 妻子一身明艳大气的出来,让他眼前一亮,笑意瞬间绽满脸庞。 186恶 来大胤朝马上十年了,作为一个小京官之女,从出生到现在,苏家搬过四次家,第一次住的地方,是苏言礼中进士后租的地方。 虽是陋巷,但周围邻居大多跟苏言礼一样,不是读书人,就是小京官,不是有素质,就是有一份体面工作,再加上苏言礼是个宅男,不大爱跟人打交道,几乎不会与周围邻居发生龌龊,如果不是房东要卖掉房子,估计苏家还住那条巷子。 第二次搬家时,是苏若锦三岁时,那时苏言礼的俸禄养家还不算吃力,租的地方虽小却整洁干净,房东老太太人也挺好,他们在哪里住了一年多,不知为何好人好像总没好报,那么好的老太太结果生了个不学好的烂赌徒,三天两头赌钱,结果把家里的房子一间一间抵了出去。 最后没办法,苏家再次搬家,这次搬家,刚好程迎珍要生苏三郎,急急匆匆之下落入了牙人与徐婆子的圈套,不仅高价租了楼店务的公租房,还被徐婆子讹了董妈妈去,不仅如此,生活中,苏若锦在家里做菜的食方子不是被偷学去就是被老婆子敲诈去。 当然现在知道徐婆子把食方用在何地了,可当时,谁会知道有一天,她会跟得到食方子的晋王幼子有瓜葛啊!这话先不表,就在这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徐婆子一家,以及租在徐婆子周围的租户,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吃人社会,让生活在千年后的苏若锦深深感受到了人性之恶。 不管是搓磨死儿媳妇,还是作局骗人,或是把良家小娘子骗卖到窑子里,一切一切贪婪者利用贫穷者讨一口吃食的机会,把人往尘埃里作贱,其中,徐婆子一家尤为恶。 赵澜处置徐家人时,有那么一刻,苏若锦很想跟他说,能不能让她去看看被打成落水狗的徐婆子,但苏家比起那些连命都失去的悲苦的底层贫困者已经够好的了,慢慢的,这些意难平,苏家人也就自我消化了。 可是今天,再次面对另一种恶时,明明有很多出气的话,一见到程玉珠本人,苏若锦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个智商低到递出机会让你能够痛骂的妇人,恰恰相反,她市侩狡诈、面阳心阴,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在实力不能绝对碾压她时,指不定就伸头咬你一口,让人胜不防胜。 第一招——下马威,对程玉珠毫无作用,她根本没急没燥,淡定的坐在客位,不给她上茶,不开口招待她,她丝毫不在意,要不是苏若锦与秋月两人沉得住气,差点让这个恶妇占了上风。 不就比谁有耐心嘛,这是我家,苏若锦坐在主家上位,优优哉哉,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果然是王府里培养的丫头,秋月站在苏若锦身侧,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高傲的目光’轻屑的扫过去,落在那个俏丽的丫头身上,一身着红穿绿热闹富贵的样子,实则上就是旧款翻新好不容易烫平罢了,仔细看腰臀部都是褶子,充什么新衣; 秋月三分不屑的表情根本不遮掩; 俏丽丫头被她看得缩头夹颈,恨不得伸手扯扯腰后衣裳褶子,跟苏家丫头一身平整有光泽的新绸袄相比,简直丢死个人。 目光又移到婆子身上,穿金戴银、十个手指戴了五个戒指,结果金钗是鎏金的、簪子是金包银,五个戒指三个假翡翠,一个金镶玉,一个细银子,一身假富贵,也就唬弄唬弄没见过世面的底头老百姓; 秋月嘴角勾起,讥笑似是发出了声,成功看到老婆子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 她这才满意的从婆子身上移到当家主母——姚夫人身上。 一身墨绿妆花锦缎直缀,外罩柿红盘绦朵花锦褙子,看似端庄大气,却老气横秋暮气沉沉,哪是个三十出头贵妇人该有的样子。 秋月直接无视了过去。 眼看程玉珠千年不变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心里一定在骂,本夫人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o⊙)啊!啊!啊! 苏若锦看得差点激动的跳起来,赵小郡王,你给的人这么牛拜的吗? 三分不屑四分讥笑七分无视,秋月这表情简直绝了啊! 眼见程玉珠失去了优越感,苏若锦轻笑一声,“毛丫姐,去请夫人。” 毛丫规矩而又大方的行礼,“是,二娘子。”行完礼,才不急不徐的出了正堂,到了夫人卧室门口轻声呼道,“夫人……春晓,二娘子请——” 你看,不说姚夫人请,是二娘子请。 程玉珠脸色越发黑了。 从前在程迎珍面前有多嚣张跋扈,今天就有多憋屈,她怎么就在母亲面前夸下海口领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呢! 程迎珍感觉谁在看她,一抬头,就朝书房看过去,目光透过窗户明纸相遇,原来是夫君,感觉到他温和而炽热的目光,刚才还慌乱的程迎珍已经一头陷到夫君温柔的网里,心里哪还有什么恐惧。 带着一脸甜蜜,被春晓扶着缓步到了正堂。 毛丫朝正堂内唱:“夫人到——” 这排场……要不是苏若锦天天在家跟丫头们打交道,还以为她们跟排话剧一样排过了呢? 苏家氛围宽松,根本没这些规矩,苏若锦心道,这几个丫头简直就是超常发挥啊,好样的,晚上要加鸡腿。 下午时分,太阳西移。 程迎珍被丫头扶着,逆着光线进了门。 一身气派华服,在光的照耀下,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绾了最近流行的朝云近香髻,金钗、华胜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来时,一个候夫人不下贴子就冒然而来,程玉珠自己也是不屑的,可为了娘家,她也顾不上什么候夫人面子了,刚才站在苏家租住的小院门口,她依旧不屑,升职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小京官而以,见不到面,没办法拿捏,等见上了,那个看到她就怕的跟老鼠一样的庶妹还不任她拿捏。 可是此刻,站在她面前如朵富贵娇花的妇人,还是那个任由她欺凌的庶妹吗? 几年不见,简直像换了个人。 187 新年琐事 被爱滋润的女人或许是因为背光的原因没看到对面嫡姐的嘴脸,也或许是被幸福冲淡了恐惧,突然就生出勇气,嫣然一笑,微微福了一礼,“阿珍见过嫡姐,不知姐姐光临,有失远迎。” 程玉珠阴着一双眼,盯着她看。 程迎珍好像没看到,转头,“阿锦——” “娘——”苏若锦连忙迎到娘面前,“我在——” “嫡姨母难得来,赶紧去订一桌好酒好菜过来。” “是,娘。”苏若锦转身,端庄有礼的福了一下礼,“嫡姨母,阿锦先下去备晚餐了。” 程玉珠冷笑一声,“程迎珍,我不是来你家吃饭的,阿泰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年过了正月,让你男人恢复阿泰的乐正之位。” 说罢,她站起来,高抬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侯夫人模样,“话我带到了,要是过了正月,阿泰还没官复原职,你就等着父亲母亲去礼部告你不孝。” 这种事程迎珍没面对过,她不知道怎么回,正要调头喊住女儿时,苏言礼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后,面无表情的回道,“岳父岳母要是觉得儿子的腿还嫌治得好,那就去礼部告,我在家里坐等官差来拿人。” 苏言礼眉目舒朗,平时一副温润君子模样,可是严肃不苟言笑时透着清冷,冷漠无情。 变了,都变了! 没了丁氏,不管是候府夫人身份,还是娘家伯府已经无法协迫到苏言礼夫妻二人了,程玉珠阴沉沉的目光盯着二人,“但愿你们没把柄落在我手里,但凡有……” 她冷哼一声,“我们走——”说完,一掷袖卷,抬腿就走人。 盛气凌人的来,好像也是盛气凌人的走,到底是不是,只有程玉珠自己知道了。 苏若锦站到父母身边,看着簇拥离去的程玉珠,“娘,给我们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程迎珍对伯府的害怕恐惧,致使她几乎不讲成婚之前在娘家之事。 可能是第一次有勇气面对恶嫡姐,也可能是亲娘就在身边家庭和美幸福,程迎珍回到厢房,坐在亲娘身边,给孩子们讲过去的事情。 一个没落的伯府庶子既想享受生活又没钱的情形况下,家中有限的钱财被嫡母把控在手里,家中姨娘、庶女就成了她压榨的对象,一方面搓磨男人享受过的女人,另一方面把她们当作赚钱工具为拮据的日子最大限度的搂钱,现在看到的纸醉金迷生活,基本上都是建立把姨娘当仆人把庶女明嫁实卖赚来的钱而过活的。 或许程玉珠来时就想到苏言礼不可能如程家所愿为程保泰官复原职,就是想试一试,结果,还杯茶都没喝到就被苏言礼忿走了。 嫡姐最后一句话还是让人害怕,“夫君,没事吧!” 苏言礼道,“我一个小小七品官能让他抓住什么把柄,放心,不会有事。” 程迎珍总是相信夫君,点点头,放开心。 正视了过去,就拥有了更自信的明天。 苏家小日子那叫一个红火,先不说苏家两个铺子,光赵小郡王、范夫人、杨夫人哪里的分成,年底时,苏若锦收钱收到手软,不管是散钱铜子、还是预备家用的碎银,还是存起来的大额交子,看得人底气十足啊! 苏若锦问,“爹,要不我们买个大院子?” 苏言礼是个念旧的人,舍不得现在住的小院,既够住人,又能一眼望遍小院,这样空间、风景,正在他想要的。 苏若锦还是打击了下他,“爹,你三个儿子得分房睡啦,还有小妹也得有自己的房间,不仅如此,他们每人至少配个小厮丫头,家中仆人多起来,根本不够住的。” 孩子们长得这么快的吗?苏言礼喜欢现在的日子,孩子们小小的围绕在他身边,让他享受天伦之乐,怎么看着看着孩子就长大了呢? 不得不面对时间如流水。 “大郎、三郎身边是该配个书童了。” 苏若锦道,“小妹身边也得放个小丫头。” 苏言礼点头同意,“那年后就看看房子、挑两个小童、丫头吧。” “爹,我把房子买在太常寺署衙边上吧,这样你上下值也方便。” 女儿想得周到,苏言礼没有不应,“就是这小四合院……”舍不得。 苏若锦看爹这么依恋这院子,内心一动,心道,要不向房东争取争取把它买下来? 当然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不管是买房还是买人,都是年后之事了。 过了大年初一,苏言礼比以前忙起来,走亲访友,回请同僚,隔两天就要出去趟,一直忙到正月十五一起去看花灯。 苏若锦也忙,大雪过后,天气终于晴朗稳定,正月初八,两个铺子都开业,又开始了赚钱事业,开业之前找四平帮找了个赶骡车的车夫。 四平啥话也不问,咵咵就把人送过来,一个胖墩墩的老头子,整天笑着一张脸,看着就有财气。 苏若锦伸出大拇指,“四管事厉害。”找的人就没有不合她眼,做生意,可不就是图和气生财嘛,连人都给她整的这么有才。 四平笑笑:“听说小娘子家准备买房子是吧?” “你听谁说的?”问完之后,苏若锦意识到是谁讲的了。 四平仍旧笑笑,“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需要。 可若锦下意识没开口,总觉得要是让四平帮忙,赵小郡王会给他家整个大院子,而且还是连卖带送的那种,她觉得不太好,可除了认识他,就是范夫人了。 要不,她还是找范夫人帮忙吧,至少人情归人情,钱财归钱财。 四平却好像知道她所想,“二娘子做生意这么忙,那有时间去淘宅子,再说了京城的水这么深,要是没有个熟人给你掌眼,一个不小心就能被骗了。” 这个苏若锦相信,“我先考虑一下。” “行,二娘子啥时想买,就让花平知会我一声。” 苏若锦点点头。 四平便自去忙了。 他刚走几步就被苏若锦叫住了,“四管事,等一下。” “二娘子还有事?” 188 三年后 叫住人,苏若锦突然又不知该怎么讲了,“那个……有没有什么规定……不允许……” 小娘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四平着实听不懂,双手抱拳:“还请二娘子直言。” “就是小郡王有没有规定同事不能成婚的?” 这下四平马上明白小娘子问什么了,他仔细想了下,探事司好像没有规定同事不能成婚的,甚至有些特殊的探子在必要的时候还假扮夫妻,扮着扮着成了真夫妻也不是没可能。 他笑一下,“二娘子是为花平问的吧?” “花叔的心事,你们都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可叶姑娘现在的心都在报仇上根本无意成家,一个女人一旦成家,就等于安于内宅,再想出来为父报仇那就不方便了。 四平点点头。 苏若锦懂了,花平叔这朵花有心,叶怀真这捧流水无意,那算了,她就不操这个心了,就看花平叔与叶怀真有没有缘份了。 苏若锦继续开铺赚钱,因去年冬天一场大雪,赵澜的早茶铺与火锅酒楼都没能及时开业,别家铺子开业,他的铺子才开始装修,一直到二月底才装修好,在三月里找了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终于开铺营业。 这段时间,四平专门找了个驾车小师傅,隔三差五就把她拉到铺子里检查装修是不是符合图纸,有没有装错,谁让装修图纸出自她手呢,只能去监工了。 去监工时,十次有九次遇到赵澜,这个时候,除了工作与美食没把自己当孩子,但在其它方面,苏若锦完全按部就班慢慢长大,不管是青春期还是成人情感,完全不存在,所以赵澜很多反常的行为,她一点也没注意到,就是觉得这个少年不管做什么事都挺认真的。 苏言礼去太常寺报道,成了太常寺衙门里一名七品博士,负责教育这一块,时不时跟国子监打交道,感觉好像还在国子监一般,没什么不适应的,挺好的。 忙完春天,迎来夏天。 家里添仆,四合院确实转不开,就在苏若锦准备出去转转寻摸宅子时,四平帮苏家看了三个,让他们挑选,苏家人齐齐上阵,把三家看完,挑了一个中等大、中等精致的二进二出院子,一大家子连主带仆终于住得开了。 从看院子到住进院子,前后三个月时间,等苏家人住进去时院中的树叶子刚刚变黄,几棵老杏树,一夜之间,好像全都变黄了,秋风吹过,枝头挂的、地上落的,唯美的好像三d全景图,叹得苏若锦一连在树间坐了好几天,感觉自己完全像是置身在高清图片中,美的太不真实了。 躺在摇椅中,阳光透过枝杈照下来,一觉醒来,苏若锦下意识捂住了眼,慢慢的适应了光线,缓缓睁开眼,看向架顶,葡萄藤爬满了整座木架走廊,露出头的叶子,在午后的清风中摇曳,晃动着时光的齿轮。 三年一晃而过。 十岁黄毛丫头变成了俏丽少女,一身鹅黄春衫没有半点饰物,连耳坠都没有,午后阳光从天漫漫而下,透过葡萄架密密的枝杈,形成一笼浅浅纱光,恰好落在她如雪的脸庞上,浮起一层极不真实的朦胧光晕,鸦羽似的长睫细密而翘,一双明眸含水映光,清丽灵动。 “阿锦……阿锦……”杨四娘一如七八岁之时,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我来看你来啦!” 小娘子跟苏若锦同年,今年也是十三岁,圆圆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笑不掩口,欢快跳脱,直奔躺椅过来,伸手就掐了一把懒洋洋的好闺蜜。 “哇,臭阿容,你手是钳子做的呀,疼死我了。”苏若锦一手捂鼻,一手拨开杨四娘的大力手。 “叫你不起来迎我。”杨四娘钻着空的去寻她翘挺的小鼻子,非要捏着玩。 两个好闺蜜闹成一团。 李秀竹闷不吭声,端来茶水,放到摇椅边上的小桌上。 初夏天气,从外面跑进来,杨碧容还挺渴的,端起茶杯咕咕就是几口,解了渴,才又开口,“阿锦,听说珠翠阁有新品上市,赶紧去淘呀,要不然又被抢光了。” 苏若锦对这些首饰什么的无感,但是在这个时代,小娘子们的消遣娱乐很少,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呢?于是从躺椅上跃起,“那得赶紧,要不然阿容小娘子没抢到,可要哭鼻子的。” “哎呀!”杨四娘羞的去挠苏若锦,有一次没买到心仪的樱桃耳坠,她没忍住哭了,现在经常被臭阿锦拿来笑话,“谁像你,连个耳坠都不戴,像什么小娘子。” 苏若锦撇撇嘴,没有必要的场合,她是能不戴就不戴,忒麻烦。 杨碧容今天来就是拉好闺蜜去淘货的,见她肯动了,那笑的叫一个开心,围着她团团转。 “我回房换套衣裳。”她一边回一边叫道,“毛丫姐,帮我去问一下阿妹,问她要不要去。” “好的。”正在廊下晒被褥的毛丫放下竹拍,下了台阶,去夫人那边。 杨碧容跟着苏若锦进了房间,鼓鼓嘴道,“我原本想去叫薛六娘的,后来想想又没去。” 三年前,苏家搬家后不久,杨夫人也买了新院子搬离了原来的地方,杨家现在住的地方跟苏家隔得不远,所以二人走动频繁,依旧是好闺蜜。 薛家一直没搬,还在原来的地方,这几年薛大人一边在工部当差,一边私人接了些活,日子过得还可以,但跟苏、杨两家不能比,苏家与杨家的生意都做在明面上,铺子很赚钱。 薛大人是朝廷官员,不好直接出头做营生,没得力的管事,薛夫人又不屑做生意打理庶务,所以当苏、杨两家在进步时,薛家基本没什么变化。 “不叫就不叫吧。” 薛六娘性子还像小时候一样别扭,苏若锦不大喜欢跟她一起玩,但她经常跟薛五郎一起过来,总不能把人丢一边吧,来了就一起玩呗! 苏若锦就是换了身衣裳,正是少女时,除了抹个润面的,什么也不用,很快就好了。 头一甩:“走。” 杨碧容瞪她眼,“头上好歹多戴两朵珠花、耳朵上戴个耳坠呀!”这也太朴素了吧! 189 莫名被针对 两个小娘子手拉手去主院与程迎珍讲一声出门,毛丫已经问过苏小妹了,她正在收拾。 程迎珍担心的问道,“就你们两个,年纪不大,再带个小的,会不会不妥?” “伯母,小妹很听话的,没关系啦。” 见容姐姐为自己争取出去玩的机会,苏小妹高兴的对着她比划了下。 杨碧容得意的抬眉,一脸得瑟模样。 苏若锦见她娘还是舍不得糯米团子小妹,像她保证,“娘,我就去珠翠阁,不去其它地方,玩一会儿就回来。” 长女保证,程迎珍才舍得把六岁小女儿放出去。 “早点回来。” 眼见三个小娘子欢快的奔出门,程迎珍在后面左叮咛右嘱咐,可是小娘子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高兴的叹口气。 丁氏坐在廊下做针线,见女儿一脸舍不得的模样,“不过就出去玩一会,看把你紧张担心的。” 程迎珍转身上了回廊,坐到她娘身边,“怎么能不担心,去年大郎回平江府考秀才,差点被劫匪……”她不敢说下去。 丁氏放下针线,伸手履在女儿手背,“幸好大郎吉人自有天相,还是得救了。” “是啊,感谢老天保佑。”程迎珍双手合拾,感谢上苍。 丁氏抬头看天,感慨了句:“最近世道不太平。” 儿子遇匪凶险,苏言礼对程迎珍讲过一些关于为何会出现匪患之事,官家身体不好,放权给几个儿子,几位皇子争权导致下面的人也跟着拉帮结派,官场变得混浊,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苏若锦不知道她爹竟还把朝庭局势讲给妻子听,她带着妹妹与杨四娘高高兴兴的下了马车,丫头春晓、秋月、毛丫,还有杨四娘的丫头腊梅、菊花一起进了珠翠阁。 小娘子家家的出来,都是买些花样新但价格不贵的东西,所以,她们就在一楼选。 两个小娘子身挨着身子,头挤着头,对着柜台上摆的各式珠花钗式议论,这个点翠漂亮,那个宝石惹眼,每个都觉漂亮,在她们每次停留赞叹之际,小二就会报出珠花头饰的价格。 “这个五两……” “那个十两……” “这个做工繁杂,要二十两。” …… 听到五两以上的,杨碧容就朝苏若锦暗暗做个鬼,一脸好贵的样子。 要是放在几年前,苏家还没生意时,这些东西简直贵上天了,现在虽然有钱,但苏若锦依然觉得贵,戴在头上又重,真是犯不着。 “要不,咱们去看看绢花、绒花?” 杨碧容瘪下小嘴,指着一支精致淡雅的发簪说道,“我看上这个了。” 这是一支做工相当精致的发簪,金色长扦顶端有珍珠枝、有金镶玉叶、枝间、枝顶一大一小两朵镶珍珠梅花,淡雅出尘。 一看就让人喜欢。 “这个要价三十两。” “这么贵?” 看是真的好看,贵也是真的贵。 “小娘子你看上面大小珍珠都有四五颗,又是金扦为底,花叶与花瓣可是白玉的,真心不贵啦!” 杨碧容看向苏若锦,目问她,值不值这个价,如果值她就买下来。 苏若锦暗估了下价,分枝上的两个水滴珠珍是真的漂亮,还有梅花芯的两颗珍珠算是中等大了,成色也不错,至于白玉嘛,估计是做什么大件的边角料,被拿来雕成了花瓣,算是废物利用,但成色确实也不错,整个簪子三十两不要,但二十两绝对的。 正当她准备竖两根指头时,不知何时进来三五个小娘子,各自带着仆人,一下子把大堂塞满了似的。 其中一个领头的漂亮明艳的小娘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被人领着上楼梯时,听到杨四娘嫌贵之声,冷哼一声,“买不起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杨四娘刚要把苏若锦拉到一边商量价格,被突如其来的讥笑声忿愣住了,下意识反驳一句,“我又不认识你。”一副你多管闲事的样子。 漂亮明艳的小娘子站在楼梯台阶上,居高临下,一副你居然不认识老娘,老娘把你拖出去打板子的模样。 果然,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唰唰上前,盛气凌人,“怎么跟我家娘子讲话呢?”说着眼色就使向身边婆子。 婆子抡起巴掌就呼过来。 (⊙o⊙)嘿! 苏若锦眼疾手快,伸手就抓住婆子抡过来的胳膊,“这位漂亮小娘子,珠翠阁开门营业,进来都是客,都是想买东西的,你上来就说买不起,不知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吃错药了,还是被谁修理过一顿找人撒气来了?” 主子威严被人质疑,丫头婆子怎么会甘休,居然几人一起上。 从八岁学到十三岁,天天早起练把式,可不是白练的,苏若锦与毛丫二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七八个丫头婆子制住了,被踩在脚下的踩在脚,反手扭着的扭着。 “漂亮小娘子,不知在下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买个东西要你这样管闲事?” 漂亮小娘子看仆人被制,一张明艳的小脸阴沉的能滴水,漂亮的小脸生生变得狰狞,“苏若锦,你大胆,我可是武侯府的罗芳菲。” 原来是三皇子齐王赵炅的母妃——淑妃的娘家,三年前由武伯府升为武侯府的罗家,苏言礼的太常寺博士就是他借着魏王与燕王争斗提拨的。 “你是罗芳菲?” 罗芳菲冷笑,“你这只狐狸精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最近一年,京城传言武侯府嫡女罗芳菲要与晋王府联姻,联姻对象就是平阳郡王——赵澜。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都一年半时间没见过赵澜了,啥时候还成了狐狸精? “我勾引你心上人了?他是谁?” “你……”罗芳菲根本没想到对面之人这么不要脸,这种话也讲得出来。 杨碧容也被苏若锦彪悍的话惊到了,可看到对方吃瘪,她就高兴,无缘无故受的气突然就散了,一脸得瑟的看向对面一群人。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还想来找茬,真是自不量力。 苏若锦冷笑道:“你一个侯府嫡女连狐狸精都讲得出来,那必然是我勾引你心上人,否则你怎么一见面就掐我,是吧!” 主人面色铁青,丫头婆子下意识望向楼梯口,三、四位小娘子跟在罗芳菲身后,正准备上楼,她们盯向其中一个。 那个小娘子被盯的微微低头。 苏若锦与杨四娘相视一眼,两人都不认识此人,那是何时结的仇,真是怪了。 珠翠阁大堂里除了这一群小娘子,还有好多人在买东西,个个都被小娘子之间泼辣的争风吃醋惊到了,这一代小娘子都这么直白彪悍的吗? 连‘狐狸精’……‘勾引’这样的市井之词都出来了,还有下文吗?争风的主角是谁?她们好想知道啊! 某地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想他吗? 啊欠!又打了一个。 沈先生开玩笑道,“小郡王,好像有人在背后骂你。” 赵澜眼锋扫过来,十九岁小伙,早从青涩少年变成青年昳丽朗君,萧萧肃肃,望之可威。 沈先生拱了下手,不敢再玩笑。 罗芳菲可不是十三岁,她今年都十五了,按理说,像罗家这样的门第早该定下婚配对象了,这样从相看到成亲,用两到三年时间,刚刚好。 如果十五岁还没确定好婚配对象,那么晚一年,成婚时间也会晚,到十八、九岁还不成婚,就会成为汴京成的笑话,所以当被人围观时,她意识到不管是自己的话,还是苏若锦的话都太粗俗不堪,这会对她的婚配产生很不好的影响,于是转身就朝楼上走。 转身时,阴了眼低头的小娘子,内心冷嗤一声,姚含烟你给我等着。 看她们一哄上楼,杨四娘拽拽苏若锦。 “随她们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谁没事吃饱了撑着。 杨四娘被这些人搞得没心情买东西了,“要不,我们不买了。” “来都来了,怎么不买。”苏若锦拉住她,“就选这个。” “可三十两还真有点贵。”她每个月只有八两月银,得存好几个月呢,“我今天来目标是二两左右的头簪、珠花或是耳坠子,买个两三个,超过五两就不买。” “喜欢就买呀。”苏若锦笑道,“大不了,跟你娘说,你买这些是备嫁妆用的。” “要死啊!”杨碧容害羞,伸手拍苏若锦,“我现在连议亲对象都没有,你胡说什么,也不知道羞。” 十三岁,在一千年后,确实是小学毕来刚上初中的年纪,但在大胤朝,一般人家,小娘子十二、三岁就要把亲议好,然后准备个两三年成婚,刚刚好,要是晚于十八岁,就要被称作老姑娘。 十八岁的老姑娘!苏若锦想想就觉得可怕。 不想了不想了。 招来小二,“一口价,二十两银卖不卖,卖,我们就带走,不卖,我们去其它家看看。” 小二为难,“小娘子,再添点吧,三十两,你咔一下就还掉十两,我们没这么大利润啊!” 苏若锦拉起杨碧容就要往外走。 眼看真要走了,小二连忙叫道,“小娘子,要不,你先选个别的,再买一样,我好跟掌柜去申请。” “随便选?” 小二愣了下,“不能选便宜的扎头绳、绢花,只能选金银或是珍珠。”只要跟这些挂勾,起步价都是二两。 “行。”苏若锦也爽快,走到一对珠花前,伸手一指,“就它了。” 古朴的小匣子摆着一对珠花,五辨雪白的玉托底,中心镶一颗中等大的珍珠,做工精致小巧,让人爱不释手,“掌柜的,这对珠花,我要了。” 小二惊呆了,这是今天的促销品,一口价二两银子。 虽说也是起步价,可促销品,大家都懂的,就是跑量,要是没量,没啥钱赚。 “小……娘子,你选个别的吧。”小二没想到自己这个经常挖坑的人被人给坑了。 “我就喜欢它。” 苏若锦一进来时,一眼就看中了,就等机会出手呢。 “我可是按着小二哥的要求来的。” 小二只好哭着去掌柜那边申请,最后,苏杨二人二十二两买了两件,两人都选到了自己心仪的珠簪。 苏若锦拿到一对珠钗就戴到了苏小妹双丫髻上,一边一个,珍珠圆润玲珑,配着微胖苏小妹,相得益章,漂亮极了。 “我家小阿妹真漂亮。” 苏小妹挺喜欢阿姐打扮自己,很臭美的左右甩甩,“谢谢阿姐,阿姐,你不买吗?” “我现在出去都以小公子打扮,需不着这些。” 听到这话,杨碧容羡慕死了,“我娘都不让我出去,整天把我拘在家里绣花看账本,今天要不是来找你,我都出不了门。” 苏若锦瞄她眼,“跟其它小娘子比起来,你娘还让你去查铺子,还让把店铺让你学着经营,已经很好了。” 左边薛大人家几个女孩子都拘在家里学女红,这怎么讲? “那倒也是。”杨四娘瞬间不内耗了,高高兴兴出了珠翠阁,她拉着苏家姐妹二人还要逛。 苏若锦提醒:“喂喂,某人荷包里的银子……刚才还哭这个月要吃土。” 唔唔…… 杨碧容瘪嘴,“我用掉二十两,你只花二两。但是赚钱嘛,你一年两千……一万两的赚,我一年好像只能赚到两百两……”伤心的嘟着小嘴,“阿锦,你这么有钱怎么还这么省呢?” 苏若锦伸手点她脑壳门,“你娘一年是不是也挣我这么多?” “那是我娘的,可不是我的,你挣的可都是你的。” “嘁!”苏若锦嗤她声,“我挣的可是我家的,我也不能随便用。” “骗人。”杨四娘才不相信呢,“连你爹的俸禄、加俸、田都由你支配,你敢说不能随便用?” 苏若锦耸下小肩膀,“等你以后当家主母就知道了。” 杨碧容哼声,“你咋跟我娘一个德性,也说等我以后当家就知道了,真没意思。” “哈哈……”苏若锦不地道的笑了,小姑娘太有意思了,也真是无忧无虑啊,真好! 出了珠翠阁,趁二娘子她们上车当儿,秋月跟驾车的芒种小声说了句,“调查一下刚才进去的五个小娘子,看那个穿粉桃色的小娘子是谁家的。” 190 草干 心累 回到家中,程迎珍发现只有小女儿头上有一对珠花,“阿锦,你怎么不买?” “我喜欢用丝带。”如果有橡皮筋就更好了,简单方便又实用,可惜没有。 程迎珍啧怪:“你都大姑娘了,该簪花戴钗了,再不打扮,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越说越生气,“明天我就去首饰铺子给你买回来。” 夏天刚到,就这么热,苏若锦寻思做什么消暑好吃的,一边想一边随口拒绝,“娘,我真不戴,买回来也是放在家里吃灰。” “那不行。”程迎珍坚持,“你都十三了,已经有媒人寻上门了,穿衣打扮必须讲究起来。” 棒冰、雪糕肯定是要做的,可这些都是凉性的,女子吃多了总归不太好,凉粉凉皮倒是可以,就是没新鲜感,不知为何,苏若锦特别想qq弹的果冻,可惜大胤朝没有果冻粉卖,只能作罢。 头一抬,“娘,你刚才说什么?” 这孩子,程迎珍刚想说呢,这孩子听到媒人上门怎么不害羞?合着这孩子根本没听进她话呀,气的伸手就点她脑门,“我说有媒人寻上门了。” 苏若锦听的一愣:“大哥去年才考上秀才,他可说了,二十岁之前不考虑婚事。” 苏安之的原话是不考中进士不成婚,不仅程迎珍不答应,就连苏言礼也不同意,夫妻俩人都说,“不考虑不自己,也得为下面的妹妹弟弟考虑。” 弟弟倒罢了,主要有两个妹妹,如果他一直不成婚,虽然没有绝对说哥哥不成婚,妹妹就不能成婚,但对妹妹的婚事总是有影响的。 所以苏言礼夫妻最后决定,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家就先订下来,到合适的年龄成婚,给下面的弟弟妹妹做榜样。 苏大郎最后同意了。 程迎珍别了女儿一眼,“不是你大哥,是为你而来。” 苏若锦:…… 虽然知道大胤朝小娘子十二三岁就开始议亲,但真临到自己头上,她还是大吃一惊,伸手指自己鼻子,“我?” 程迎珍点点头,“嗯。” 娘哎! 她脱口而出,“我那个还没来呢,连少女都算不上,这些人可真下得了手。” 这下轮到程迎珍喊娘了,伸手就敲女儿,“臭丫头,你咋什么话都敢说,怎么就不害臊呢!” 有什么好害羞的,暖阁里也没别人。 丁氏坐在榻边做针线,听到外孙女跟女儿斗嘴,幸福的笑笑,并不插嘴,这是人家母女相处的方式,看似斗嘴实在耍宝,都是幸福的模样,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现在实现了,多好! 苏若锦好奇:“媒人说的是谁家?” 程迎珍见女儿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真是拿她没办法,但她跟苏言礼一见钟情,属于自由恋爱,所以也只故意恼了一下不知羞的女儿。 回道:“你爹在国子监时的同僚,他儿子跟你哥哥一样大,也是去年考的秀才,现在也在国子监,两个爹曾是同僚,儿子与你大哥又是同窗,算是知根知底,我听你爹说,小郎君的品行、性格都还可以,要是你觉得可以,咱们就先相看相看。” 穿到大胤朝十三年,苏若锦第一次正视婚嫁之事,细细想想,她好像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小郎君跟爹一样爱家爱妻爱儿女,我就愿意。” 程迎珍笑道,“我也是这样跟你爹讲的,你爹说,温家大郎是个温和端方的,相貌品性都不错,他爹现在是国子监司业,也是七品,咱们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苏若锦不是真的十三岁,前世谈过恋爱,事业也算小有成就,所以也算接触了不同阶层,不管是恋爱,还是婚姻,如果不是这一世父母恩爱,兄弟姐妹和睦,她其实很恐惧婚姻的,实在是上一世父母失败的婚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她产生了阴影。 可是这一世,苏言礼夫妻让她没了恐惧,但也没多少憧憬,毕竟,多少人当中才能遇到苏言礼这样顾家敬妻对儿女有责任心的男人呢? 曾经的右邻杨夫人虽有丈夫,可活的像丧偶,一人支撑门庭,活得像个男人;左邻薛大人家,夫妻二人除了生儿生女,好像根本没有交流沟通,有事请薛大人帮忙时,遇见他明明没什么事,就在外面晃荡不回家,她还以为薛大人又在找赚钱的门道,结果薛大人说:“不想早回去面对夫人喋喋不休的唠叨。” 薛大人与薛夫人真是把日子过成了相敬如宾。 也不知这一世能不能遇到像苏言礼兄弟这般专情的男子。 苏小妹正在玩布偶,听到娘跟阿姐的对话,抬头问:“娘,那温家哥哥有赵哥哥长得好看吗?” “那肯定没有。” 都是同僚,程迎珍见过温家小郎君,全汴京也没有比赵小郡王长得更好看的人了。 苏小妹撇撇嘴,“要是我嫁人,就找像赵哥哥那样好看的。” 程迎珍一脸惊(⊙o⊙)… 她连忙问大女儿:“阿锦,你……” 苏若锦赶紧摆手:“那是你小女儿的想法,我可没这想法,齐大非偶,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阿姐居然不喜欢赵哥哥这样漂亮的,苏小妹奇怪的问,“阿姐,什么叫‘齐大非偶’?” 苏若锦便解释了成语齐大非偶,先把典故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赵小郡王呢,咱们也就远远的欣赏即可,可不敢高攀,明白吗?” “可赵哥哥明明没像阿姐说的这么高不可攀呀,他每次来都很好的呀,就跟我哥哥一样。” 苏若锦挑眉,“那你的赵哥哥多久没来了?” 好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漂亮哥哥。 “好吧。”苏小妹撇撇嘴:“高门大户赵哥哥已经把我们忘了。” 那倒没有,前几天,苏若锦还收到了赵澜寄给她的信,说他在浙江瞿州一带,问有没有想要带的特产。 特产? 苏若锦双眼一亮,(*@o@*)哇~,消暑神器来了! 瞿州靠近南地,长有仙草,做成仙草冻,妥妥的果冻健康版啊! 苏若锦一呲溜跑了,她要让赵澜给她带仙草干过来,草干应当不占地方吧! 前两天,秋月还提醒小娘子给小郡王回信,结果小主人好像没听到一样,对小郡王的来信并不热络,淡淡的,都不想回的样子。 小娘子回到房间,秋月还以为小娘子想到什么事,结果确实想到事了,拿起笔就给小主人写信,没想到,简单的问候之后,她请小主人带草干。 什么样的草干这么精贵,要小郡王带回? 站在边上研墨的秋月看得眼皮直跳,春晓感觉不对劲,借着收拾桌子路过,偷偷瞄了眼小娘子写的信,当看到草干时,跟秋月一样直咋舌。 没一会儿,毛丫从外面进来,“秋月姐姐,芒种找你。” 秋月放下墨块,连忙出来,带芒种避到一边,“查到了?” 芒种点头,“查到了,都是巴结武侯家的,那个穿粉桃色的小娘子叫姚含烟,是成侯府三夫人的女儿,今年十五岁了,跟武侯府的罗芳菲同年,姚家经常沾武侯罗家的光参加京城各种聚会,估摸着想嫁高门。” 秋月眸光一冷,“她想嫁那是她的事,想踩我们小娘子门都没有,等主子回来,收拾成侯府一顿。” 芒种点头,“我知道了。” 秋月刚要转身,又停下叮嘱一句,“主子不在家,万事小心,千万别让别有用心的人靠近苏家任何一个人。” “是。” 天色上黑,阿松过来喊吃晚饭,也就是书同叔的儿子许念松,他今年也是六岁,成了小四郎的书童。 “我爹回来了吗?” “大人回来了。” 苏若锦高高兴兴的赶去餐厅。 院子大有院子大的好处,宽阔、住的舒服,还有花园、菜地也大,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苏若锦过上了花园与菜地齐享的美好生活。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父母带着妹妹住主院,她住西边小跨院,哥哥、弟弟们住东边大跨院,想在房间走廊前一眼看到全家人的情景是彻底没有了,吃个饭还要出院子,没以前好。 阿松长相,五官偏向鲁大妮多一点,但整体的秀气,像书同叔,讨人喜欢,苏若锦搀他手,笑问,“今天学了多少字?” 小家伙笑道,“我跟四郎学的一样多,十个字。” 七岁的小四郎不如七岁时的苏安之,苏大郎七岁时,千字文已经倒背如流,开始学诗经、读大学了,小四郎现在才开始学千字文,每天才学十个字,这得学到什么时候去。 不仅小四郎如此,苏三郎也好不到哪里去,花平叔跟赵小郡王去了南方,他重新找了个师傅教苏三郎,这小子调皮捣蛋样样来,但在学功夫上倒是吃得了苦,每天坚持,身手现在颇为不错,看这样子要走武路呀! 这两个弟弟各有书童,因为许念松的缘故,大哥买的书童改名叫阿杨,杨树的意思,苏三郎的书童,就是教他的师傅捡到的孩子,到苏家给苏三郎做小厮后,改名叫阿榆,榆树的意思,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孩子沉默寡言被他师傅称为榆木,幸好人虽寡言,但不是真的榆木脑袋,要不然……哈哈,可就不妙了。 到了餐厅,家人都在,就等苏若锦了,她笑道,“别等我,你们先吃啊!” 程迎珍道,“大家都是刚到。”说罢,转头,“阿松娘,开饭吧。” “好。” 书同是苏家对外管事,她妻子鲁大妮自从有了孩子后也不回鲁家经营烧烤摊了,就在苏家操持家务,相当于苏家内院管事嬷嬷。 这不,又怀孕了,也只能在家里,没办法出去做生意之类的事。 苏若锦发现他爹今天兴致不高,程迎珍给他摆好碗筷后,他顺手给妻子也把筷子摆好,但是没摆碗,这是脑子在考虑别的事,本能下意识惯常动作变得不连惯。 “爹,公务不顺?” 苏言礼被女儿叫的醒过神,“没有。” 女儿的话提醒了程迎珍,她靠的最近,瞄了眼脸色倦怠的夫君,温柔细语:“先吃饭。” “嗯。”苏言礼抬头,“没什么,阿锦,别乱猜。”说罢,整理心情,恢复常态,与家人一起吃饭。 苏安之去年回平江府祖籍考完秀才后就进了国子监,现在每天回来吃晚,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 他望了眼明显不相信的妹妹,示意她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还是妹妹一贯的口头禅。 苏若锦便按下心思,安安心心吃饭。 苏三郎练武,又是长身体之时,一桌人,就他吃的最香狼吞虎咽,程迎珍连夫君也不照顾,连忙拿巾子给他擦额头的汗,“慢点,没人跟你抢。” 苏三郎嘴包着饭,边吃边说,“娘,我知道,就是饿。” “你这孩子。”程迎珍摇摇头,心想,要是六、七年前,像这样吃,估计家都能被这小子吃穷。 吃过晚饭,苏家人移到暖阁消食,鲁大妮让丫头们收拾桌子,重新开一桌仆人们吃。 李秀竹发现,吉妈妈永远都在夫人的暖阁里吃饭,从不出来,天天为主家做衣裳,好像有做不完的衣裳,真奇怪。 暖阁窗开着,晚风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让人舒爽了不少。 苏言礼躺在摇椅里,闭着眼说道,“今年的天这么热,估计有不少地方会干旱,阿锦,多备些粮食。” 是啊,往年七月份才热的难受,今年六月就热的不行,苏若锦已经意识到了。 “爹,你听到什么了吗?” “我听出巡的官员回来说,北边,从五月底开始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过。” 去年是南方涝灾,没想到轮到北方旱灾了,大胤朝这几年还真不太平。 苏若锦这三年,铺子赚的钱除了买了两个院子,铺子什么的一个都没买,但她买了二三十亩地,种了不少铺子内需要的粮食、豆类等作经济作物。 一方面是为减低铺子运营成本,另一方也是为天灾准备的。 如果北边真的大旱,到时粮食肯定会涨价,生意就难做了。 苏若锦觉得他爹不是愁这个,坐到他身边,帮他捏胳膊,“爹,这个力度怎么样?” 苏言礼睁开眼,“我不累。” “那是心累?” 苏言礼:…… 苏若锦笑眯眯道,“那我猜猜爹为何心累?” 191 平调 摆平 苏家有女初长成,苏言礼展颜温和一笑,“看看我家的小棉祅猜的对不对。” 苏若锦会心一笑,指向腻在娘亲身边的小妹,天黑,小孩子闹觉,苏小妹在娘怀里拱啊拱,要睡觉,程迎珍正哄着,伸手摘掉女儿头上新买的珠花。 “看到了吗?爹,今天出去新买的珠花。” 苏言礼笑容依旧,耐心的听女儿说,她想说的绝对不是小女儿们喜欢的珠花。 “在买这对珠花时遇到了武侯府家的嫡女——罗芳菲……” 果然,苏言礼眼眸蓦的一紧。 注意到爹神情变化,苏若锦叹口气,“如果是一般小娘子,遇到对方故意挑衅,会生气难过,甚至可能会斗气买高价珠宝……” “但我家阿锦没有,还从武侯家小娘子嚣张跋扈的态度背后看到了天家儿子们的斗争情况,是吧?” 苏若锦点头,“一个外戚家的小娘子身边围了四五家拍马屁的,可想而知齐王现在的风头。” 魏王有实权,他的权力在上层,目前没人撼动,燕王其实根本无意争斗,但他既是皇子,已不是他想不斗就不斗的了,齐王利用二人之间的矛盾,一边走宗族路子,又拉拢七品至五品之间的官员,这段时间攀附者众多,一时风头直逼魏王。 苏言礼叹气,他还是想在国子监里做个教书育人的夫子,根本不适合太常寺里的勾心斗角,真是心累,捏捏眉角。 “今天少卿大人找我,要把我调至太乐署,成为太乐令,掌管礼乐、教坊等事宜。” 苏若锦一惊,他以为爹在衙门内受人排挤,没想到调部门,还是他最不喜欢的教司坊,要知道,程保泰曾是教司坊乐正,而且三年前,程家嫡长女亲自为弟弟奔走,被苏言礼父女俩给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现在居然让他直接成为太乐令,怎么想怎么违和。 “那爹答应了吗?” “我当然不想答应。”苏言礼发愁,“可看少卿大人的语气,是非要把我调到太乐署不可。” 苏若锦皱眉,怪不得他爹愁,这种差事遇到国事礼乐,那就是大胤朝的体面、容不得半点马虎,要是出一点差错,说进牢监就要进牢监的;可是私下里,这些声乐就是为权贵服务的,要左右逢源,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权贵,成为阶下囚。 总之,没有长袖善舞的本事,这个差事根本没法胜任。 “要不爹去找范大人,请他出面……” 范大人这三年仍旧是吏部左侍郎,一动未动,几位皇子斗得厉害,他低调的很,什么事能避则避,太常寺内不涉及官职升降的平调,作为太常寺长官,可以不通过吏部,进行调动。” 苏言礼摇头,“他们进行平调,就是避开吏部,不让范大人插手。” 那可怎么办? 不知为何,父女俩同时想到了赵澜。 苏言礼想让学生帮忙,到是情有可原,教了几年,作为师生关系,怎么说都有情分,可苏若锦这个平时避着人家小郡王的小娘子,用时才想到人家,也太不地道了。 苏若锦还真不好意在爹面前说起,即使这人是亲爹,她也不好意思。 “要不,爹你就以不懂太乐署衙之事为由不接手。” 与女儿说说,苏言礼不那么愁了,不管怎么说,少卿大人现在还没一口定死,就有转圜的余地,他确实不适合太乐署令之职,如果少卿大人非要他上任怎么办? 回到房中,苏若锦一直不放心他爹,知道他爹今夜肯定无眠了。 自从调入太常寺,虽然升官又还管文化教育这块,但苏家人并没有太高兴,总觉得这官升得不踏实,所以这三年以来,苏言礼紧张勤奋、小心谨慎,既不出头也不马虎了事,尽心尽力的把本职之事做好。 可是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让一个不善周旋之人担任长袖善舞之事,本身就是为难人。 为什么要为难苏言礼,其实苏若锦心里亮的很,就是齐王嫌她爹没有投名状,没站队,给他穿小鞋。 坐到书桌前,对着油灯,苏若锦拿出了吃饭前写给赵澜的信,要重新写吗? 她看着跳跃的油灯,愣了很久。 春晓与秋月二人相视一眼,一个默默的去磨墨,一个上前剪了灯芯。 油灯猛然间亮堂了很多,惊醒了苏若锦,说道:“秋月姐姐,不要磨了。” “不要加点内容吗?” “都写好了,没什么可加了。” 春晓与秋月惊讶的相视一眼,暖阁里,苏大人的话并没有避着人,她们进去伺候二娘子时听到了。 “二娘子不要小郡王帮忙吗?” “找他帮了呀?”苏若锦笑笑:“帮我捎干草回来。” “那大人……” 苏若锦沉默片刻,忽然释然一般,“我爹不过是个小京官,他们知道他有几斤几两,要是我写了,可能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秋月抿嘴,“可如果不写,大人调去太乐署怎么办?” 说实话,苏若锦也不知道,但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深吸一口气,“天色不早了,我们睡吧。” 小女儿早就躺到床上呼呼大睡了,苏言礼搂着妻子,神情温和,“最近这段时间,我差事上有些不顺,你不要担心,很快就会过去的。” 程迎珍伸手攀搂着夫君脖子,“要是干的不顺,咱们就辞官去乡下。” 这三年,苏家去过苏言礼职田那边,程迎珍很喜欢乡下风光,喜欢没有束缚的田园生活。 苏言礼失笑,“要是丢官了,那职田是要还回给朝庭的。” “那怎么办?” “咱们找处风光优美的地方再买就是。” “还是夫君聪明。” 苏言礼:……他要是聪明,就没今天的烦恼了。 夜色中,秋月又找到芒种,低语问了什么,芒种点点头,看到他点头,秋月转身进了院子。 芒种朝周围看看,回到自己的小窝,开了后窗,好像放出去了什么。 不管明天是什么天,饭要吃,觉要睡,睡醒后,又是新的一天。 苏言礼上值去,牵马出门。 程迎珍带着女儿送到门口,看他跨上马,不放心的叫道:“官人——” 苏言礼摆摆手,“我会看着办的,别担心!” 苏若锦小跑赶上她爹上值,苏言礼看她跑的额头沁了汗,笑笑,“没事,不要堵在门口,跟什么似的。” 他潇洒一笑,自是上值去了。 大大小小望着他的背影,咋有股凄凉的感觉。 呸!苏若锦先甩了不安的心绪,桥到船头自然直。 薛五郎过来与苏安之一起上学,苏安之在书房里温好功课吃了早饭出来,发现娘与两个妹妹都在,觉得奇怪,“你们要出门?” 苏言礼在暖阁里叹气发愁时,他在书房里学习,不知道爹被人当棋子拿捏。 苏若锦不想影响他学习,笑笑,“是啊。” 苏安之觉得妹妹这话回的不太对劲,不过时间到了,他没细想,就跟薛五郎一起去国子监上学。 薛五郎朝苏家人笑笑,“伯母,阿锦,那我们先走啦。” 苏若锦挥挥手,“好好学,但也不要太累,劳逸结合哈!” “谢阿锦,会的。”薛五郎笑眯眯的。 苏安之朝一脸笑容的发小看看,两人坐上了骡车去上学,见他还朝门口看,暗暗叹口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阿川,你家三姐也有媒人上门了吧。” 薛五郎薛凌川点头,“嗯。” “我家也有人上门说媒了。” 薛五朗眉一抬,“有人给你说媒?” “不是我。” 薛五郎愣了下,“难道是阿锦?” 苏安之点头,“温司业的儿子温大郎。” 薛五郎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 苏安之再次暗暗叹气,五郎是个好的,薛大人跟自家也挺投缘的,但是薛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婆母,再说了阿锦一直把阿川当弟弟看的,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嫁给阿川,他……可能要一厢情愿了。 现在大家年纪都小,但愿今天能点拨到他吧。 “那阿锦……她……” “不一定同意吧。” 薛五郎的眉梢肉眼可见的充满喜色,“我就说嘛,那温大郎虽有才学,但挺自愎的,不适合阿锦。” “也许吧。”苏安之道,“不管阿锦最后选择了什么样的夫君,只要她幸福就好,你说,是吧,阿川。” “那……那当然。”薛五郎有些心虚,不敢与苏安之对视。 有句梗怎么说来着,‘我潜伏在闺蜜(哥们)身边就是为了上同一个户口薄。 一直到儿子走远,程迎珍才露出担心的神情,“阿锦,你爹……” 她轻松一笑,“娘,别担心,我爹运气好着呢,说不定今天就锋回路转了。” 程迎珍一个内宅妇人,被女儿一哄,果然不那么担心了,转身进院。 苏若锦的心却不定,今天没到去铺子查账,为了不让自己乱想,她让芒种套了马车去苏记。 去到苏记时,正是早餐高峰期刚过之时,店里还有些人,但又没挤得满满的,正好。 她瞄了眼,正要去公务房,目光与一个年青人对上了,他笑笑,示意过来坐一起吃。 苏若锦便走到他桌边,笑道,“真是稀客。” 苏言祖示意她坐。 她便坐下,在家里吃过了,但手里还是拿了一根油条,一边慢慢嚼着,一边看他难得见面的小叔。 苏言祖还是那副风光霁月的书生公子模样,要说那里跟以前不一样,好像更显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一年前,苏大郎回平江府考秀才,小叔也回去考,这次终于考中了举人。 “两年后考进士?” 苏言祖没想到这么久没见面,小侄女开口就问这事。 挑眉不置可否。 苏若锦嗤笑,“可我跟你打交道的记忆,就停在这件事上。” 小侄女果然还是不一般。 苏言祖笑笑,吃饱喝足,抹了嘴,擦了手,才开口,“一个举人考了十多年,你以为谁都像你爹一样,跟神一样一路过呀。” “那倒是。”苏若锦毫不谦虚的接住了小叔的夸奖。 苏言祖指着小侄女失笑,“你……” 苏若锦耸耸肩。 苏言祖摇头,他这侄女聪明灵秀,又是一副好相貌,将来不知道被哪个臭小子得了去。 “闲话不多说。”他神情突然严肃了很多,“听说你爹遇到麻烦了?” 苏若锦:“你从哪知道的?” “月华公主。” 这事连公主都知道了? “小叔你跟月华公主……”不会一脚踩两只船吧! 渣…… “阿锦,为了他的病,公主能拿到宫中御制药,所以……” 短短一会儿,苏言祖从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变成了深情男。 苏若锦咝咝,感觉牙缝发凉:“但你也不能委身公主,变成面首吧!” “你胡说什么呢?”苏言祖气的朝小侄女瞪眼。 “啊,不是你说……” “我现在是公主的长史,替她打理庶务。” 哎呀娘啊,说一半藏一半,能怪她多想嘛,苏若锦后怕似的拍拍心口,“幸好小叔还是我心目中的小叔。” 听到这话,苏言祖挺意外,“你心目中的小叔是什么样的?” “深情专一啊,好男人一个啊。” 苏言祖差点仰头大笑,忍住了,刚才来时,因为上官屿的旧疾犯了,心情很不好,每次他病了,总有一种,一个转身,他们从此阴阳相隔的感觉。 总是压得他喘不过气,可每次见到侄女,总能让他心情变得明朗。 “我能感觉到,阿锦你没有瞧不起小叔我。” “为什么要瞧不起?” 如果面前有酒,苏言祖会端起一饮而尽吧,他低沉的说道,“世俗不容我,每个人看到我都像看怪物一样,只有你以正常人看我。” 那是因为千年之后,人们对同宽容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只要不影响他人。 “对了,刚才你说月华公主知道了,怎么回事?”苏若锦才不管他怎么样呢,她只关心他爹。 苏言祖说道,“公主让我来对你讲一声,不要担心,你爹的事已经找人摆平了,他还是太常寺博士,如果他不想呆在太常寺,也可以把他调走。” 苏若锦瞪大眼,“月华公主这么好?” 小侄女一副震惊的可爱小模样,他笑了,反问:“那你说她为何这么好?” 192 解决 公主府 叔侄二人笑盈盈的对视。 苏家与月华公主的缘份,先从马面裙说起,六年前,她与娘出门逛街,嘉韵绣衣坊花二百两银子买了马面裙图纸,那时,苏若锦并不知道这个绣坊是月华公主的。 第一次见到正主月华公主,是在晋王府花会上,月华公主凭着马面裙维护了程迎珍母女俩,她们心存感恩,公主人真不错。 而第三次缘份就是桃花林,面前这个风流雅致的小叔了。 能让月华公主出手解苏言礼之困的绝不可能是马面裙,似乎也不可能是面前的小叔。 理由一,虽然苏言祖人在京城,但他与苏言礼之间几乎没走动过,一年当中,也就过年过节送礼时露个面,连个饭都不肯留就离开了,他们之间就是有血缘的陌生人,他会默默关注只有血缘的陌生人哥哥?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帮? 理由二,兄弟二人的圈子不一样,苏言祖会越过圈子知道太常寺里官员之间的复杂关系?甚至及时到太常寺少卿昨天刚发难,今天他就托人把问题解决了? 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么厉害的圈能,就说有,会快到昨天发生,今天就能解决? 再有一种可能,难道月华公主真的喜欢到一个人说什么,她就去干什么?穿到大胤朝十三载,苏若锦太知道权力有多无所不能,月华公主若想强要一个人,那真是分分钟的事,但她还是成全了小叔与上官屿,只把小叔调到身边做个长史。 如果一个长史请求她帮自己的哥哥解困,或许月华公主会答应解决,但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苏若锦想到苏家与月华公主之间,还有一个纽带——赵小郡王赵澜,如果不是赵澜,她就不会去王府看花会,也就不会知道嘉韵绣衣坊是月华公主的,公主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小叔与他的恋人。 但不管那个原因,好像都不足以让月华公主这么快的解了苏言礼之困,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她猜不出,摇摇头,“不知道。”她实事求事,“还请小叔告之一、二。” “真不知?” “当然真的。”诚恳虚心请问的人被反问,苏若锦恼的撇嘴,“我要是知道,干嘛还问你。” 苏言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那就不知道吧。” 这是什么话?苏若锦探究的看向故作深沉的小叔,“听小叔这口气,好像知道呀?” 苏言祖笑笑,看向外面,“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当差,早餐不错,谢谢款待。”起身就走,路过柜台,“你们小东家请客。” 说完,潇洒离去。 黄顺看向小东家。 苏若锦朝苏言祖的背影翻个大白眼,“秋月姐,付钱。” “是,二娘子。” 事情解决了,苏若锦了结了一个心事,却又生出另一个心事,月华公主为何帮苏家这么大一个忙,苏家最大的大腿就是晋王府,也只有晋王或是赵澜这样的人才能请动月华公主帮忙。 问题是这几年晋王也没见过苏言礼几次啊,难道因为苏言礼是赵澜的夫子,所以机缘巧合之下月华公主遇到这事,顺手给解决了? 那她要感谢月华,再要感谢赵澜,她爹没白教这个贵学生,关键时刻还真顶用。 猜到了结果,但过程好像弯了十万八千里,此刻,苏若锦是一点也不知道,不管过程如何,殊途同归吧! 得到好消息,苏若锦也不查账了,风风火火就要回家告诉她娘,结果听到孩子咿咿呀呀声,顿住了脚步。 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娃正在厨房后廊里扶着学步车,摇摇晃晃的推过来。 她连忙过去扶住小男孩,“阿忠,你都会走啦!” 香桂从边上工房出来,“二娘子。” 苏若锦笑道,“阿忠真乖,一点也不闹。” 主人夸自己孩子好,香桂笑的满脸幸福,“是的,他可听话了。”说罢,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把学步车放到墙根边。 史六与香桂成亲第二年秋天时怀上的孩子,去年五月份生的男娃,可把两人喜的差点哭断气,横梗在心头不能生育的刺终于拨了。 为此,香桂特地跟苏若锦请假,孩子一百天时回山里一次,一家三口,穿金戴银,衣锦还乡,不仅让曾经欺负她的婆家看看,不是她香桂生不出,而是他儿子没种;又让自家阿奶看看,她的孙女是个有本事的,不仅在京城凭手艺赚钱养家,还生了个大胖儿子,以前有多看不起她,现在就让他们多攀不起,赚的钱连个糖也不买给他们吃。 哼!看你们还怎么欺少年穷,姑奶奶现在日子可好过了,就是让你们看得着摸不到,气死你们。 苏若锦要香桂把孩子放在苏家,让李秀竹帮忙带,香桂舍不得,一直放在眼皮底下,一边上工,一边带孩子,苏若锦不忍,要雇个小丫头过来,被香桂拒绝,她说,孩子长得很快的,一转眼就大了,叫她放心,铺子里人多,大家都会帮看着一眼,让他在后廊里玩,饿了有饭吃,累了回房睡,比之他们两口子小时候,不知道多幸福。 苏若锦知道香桂说的是实情,可是……跟苏小妹、许念松比,史贵忠生长的环境还是不好的,但苏若锦知道自己不是做慈善的,现有条件下已经是最好的了。 苏若锦又不忙回去了,让香桂去忙,她帮着带了小阿忠,中午与他一起吃饭,一直到下午,小家伙睡午觉,她才回去。 史六与香桂两口子看在眼里,小主人这是舍不得他们孩子跟着大人吃苦呢!可是香桂与史六却从不觉得苦,两口子有月钱拿,孩子就在眼底下,吃饱穿暖,一家三口只要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都是幸福。 回到家里,苏若锦跑到程迎珍卧房,果然她没心思午睡,正坐在床边做针线,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娘,爹没事了。” 正焦虑不安的程迎珍一听,“你听谁说的?” 苏若锦便把小叔苏言祖过来说的事都讲给了娘听。 “月华公主怎么会帮我们呢?”程迎珍也知道小叔与公主之间的牵绊,“难道他已经……”委身公主了? 不要怪程迎珍这样想,实在是民间关于公主、郡主的私下传闻太多,说她们养面首、小白脸,要多风流有多风流,连程迎珍这样难得出门的人都能听到。 苏若锦笑着制止,“月华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小叔当然也不是那样的人,我猜月华公主为何帮爹,估计因为爹是赵小郡王夫子,月华公主刚好得知,便出手相帮。” “天啊,那可太要谢谢赵小郡王了,要不是他,你爹可怎么办。” 大概白天在太常寺署衙里苏言礼就知道了,所以当他回来时,已经一身轻松了,父女见面一顿分析,最后一致认为是赵澜的面子让月华公主出手相帮。 “虽说月华公主是看在赵澜的面子,但我们该感谢的还要感谢,要不我再设计套衣裳送给公主?” 苏言礼赞同,“就是要辛苦阿锦了。”女儿为老子还人情,他感到欠女儿太多。 苏若锦笑道,“这是高兴的辛苦。” 月华公主出了名的喜欢漂亮衣裳,除了正式场合穿传统礼服外,其余时间穿衣几乎不重样,而且只要她穿的样式几乎每件都会成为京城的流行款。 苏若锦母女也曾穿过这样的流行款,可见月华公主有多爱漂亮衣裳了。 今年的夏天特别热,衣服不仅漂亮还要凉爽,苏若锦为了感谢月华公主,还真是动了一翻脑筋,内内外外都想到了,结果丁氏与程迎珍二人没费多少功夫就做好了。 做好后,丁氏拿起其中一件,团进手心,“简直跟帕子一样,能穿?” “我看过公主身量,应当能穿吧。” 丁氏表情一言难尽:“阿锦,这种衣服给公主殿下,你确定不会被降罪?” “在内室穿的内衣,有什么怪罪的。”苏若锦不觉得一个爱漂亮的女人会放过这么方便凉快的衣裳。 程迎珍手中拿的衣裙,“要不是给公主殿下的,我也想做一件来穿,肯定好看又凉快。” “那自然。”苏若锦嘿嘿一笑,“娘做一件,在房内穿,怕什么。” 程迎珍摇摇头,“除非公主同意,要不然给公主殿下的东西就是独一无二的,我们这些做臣民的不好僭越。” 好吧,苏若锦也不劝了,写了贴子让秋月找人送去公主府。 公主府回贴,约苏若锦六月二十六过去,这时离苏言礼事件已经过去快二十天了。 太阳炙烤着太地,热浪滚滚,从南到北的官道上,几匹高头大马趟着道边稀落树荫奔驰,“驾……驾……”转眼间远去,背影成黑点。 时间很快到了,苏若锦收拾一番,带上设计好的衣裳,制作的雪糕、棒冰,坐上马车去公主府。 王府去了,现在又是公主府,穿到大胤朝,没想到还能见到真的皇子皇孙,看他们住的繁华府邸,也不枉穿来一趟啊! 天是真的热。 苏若锦透过帘缝看向外面,街上的车辆不多,地面被晒的滚烫,行人很少,抬头往天空看,火辣辣的太阳太猛烈,没法看晴海碧空。 平视远处,狗躲在阴凉处,伸出长长的舌头“嘘嘘”地喘着粗气,路旁的树无精打采地站立在那,没有一丝风,树叶纹丝不动。 苏若锦细一想,好像十几二十天没下雨了,不管家里还是铺子里,井里的水位好像都降了很多,不知道书同叔去周边乡县粮食收的怎么样了? 再这样热,要不要去田那边避避暑,一想到避暑,苏若锦感觉自己现在特别想去乡下,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想到就行动,她决定从公主府回来就跟爹娘说这件事,让爹请几天假,一家人去散散心。 不知不觉到了公主府,有去过晋王府的经验,苏若锦倒也不慌,公主府的门阍也挺客气,听说是苏家二娘子,开了侧主门,客客气气把人引进去。 秋月与春晓一人一边,拥着小娘子跟随公主府的小厮进入了公主主院,再由公主主院的小丫头把他们带到了公主面前。 最后一次见公主是今年上元节,苏若锦去晋王府拜见晋王夫妇,月华公主当然就坐在她嫂子边上。 “小半年不见,小丫头好像又长高了。” 十三岁,正是疯狂抽条之时,苏若锦从一米二三的小小姑娘长到现在一米六的小大姑娘,在古时,不算矮了,她那个还没来,估计还能疯长个半年,能长到一米六五六六左右,这身高对于女子来说刚刚好。 公主夸赞,苏若锦嫣然一笑,端庄从容的行大礼:“臣女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公主身边的大嬷嬷亲自过来扶起小娘子。 “多谢殿下!” 苏若锦刚站定,公主示意她坐,又是一番谢。 月华公主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娘子,身穿一身淡蓝色衣裙,几乎没有什么刺绣,只在裙摆处勾勒了三两朵简单的玉兰花,素色腰带简简单单,明明还没有发育,但已初具少女身姿,窈窕娉婷。 乌黑的头发束成元宝髻,发髻用淡蓝色丝带绑住,髻上各插了一对精美的珠花,既富贵又简约,衬得皮肤白如雪,圆润的脸蛋,不凌厉的脸部线条,柔和的五官,略宽的眼距,看起来依旧稚气,却柔美似水,灵气逼人。 怪不得小侄子让她出手相助,看来不仅仅是师生情啊,以她看来,这师兄师妹之情怕是更重一些。 月华公主莞尔一笑,“跟你小叔长得有点像。” 苏若锦:……突然不知怎么接话,公主殿下啊,你这一上来就是我小叔,这天还怎么聊! 小娘子一副憋着不知咋回话的样子还挺有趣。 “听说你要谢我?” 苏若锦连忙起身福了一礼,“回殿下,不是什么值当的礼,就是与我娘一起做了件衣裳送给你,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月华微微笑道,“我怕你谢错人。” 苏若锦倏然抬头:“殿下的意思是……” 月华看向门口。 苏若锦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去。 193 回来 仙草冻 夏日午后,重重华阁之外,阳光火辣,热浪翻滚;深深华阁之内,冰盆置架,线香微熏,清凉淡香。 一郎君携热暑飒踏而入,站在门口处,眉宇间仿佛藏着锋利剑意,双眸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配合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天然冷感,远远看着,年轻,矜贵。 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风华之貌,与小娘子目光相遇之时,蓦然卸了疏离淡漠、锐利清冷,乍然间变得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六年前那个一身厌世颓然的少年,在岁月的洗礼之下,已然一身沉似深渊、稳如泰山的镇定老成。 “小郡王?”果然是他帮的爹,苏容锦笑容满面,心存感激。 赵澜眸色微闪,掩在袖管之下的手指轻轻一动,一年半没见,小娘子又与他生疏了,又不叫他赵哥哥了。 苏若锦转身,快步走到许久不见的赵澜面前,端庄大方福了一礼,“阿锦见过小郡王。” 他垂眸看向面前小娘子。 一年半未见,已悄然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身姿高挑,快要与他肩齐高。 明眸乌发,点点朱唇,最是那一低头的娇俏。 他的阿锦终于长大了! 青少郎君与豆蔻小娘子相对而立,一个朗朗绝艳、一个明眸善睐,真的好般配啊! 明明知道两家身份相差很大,月华公主还是忍不住一边磕,一边感慨自己爱而不得年华已逝,如果让她再回到十年前,那该多好! 可惜…… 华阁内,突然静的让人不安。 苏若锦忍不住抬头,撞上小郡王的目光,在瞧见她的那一刹那,他那浓墨的眼底似闪过什么,遇到她的目光,又平静沉着。 她打破沉默,微笑道,“我听公主说,我爹的事是你帮摆平的,是不是?” “嗯。” 她赶紧行礼:“多谢小郡王。” “大人是我的老师,该帮忙,阿锦不必客气。”赵澜很想伸手制止她行礼,但在姑姑这里,到底没动声色。 月华公主闻声回过神,看向小娘子一脸感谢高兴之意,再看向眉目柔和的小侄子,一个是真感谢,一个是真柔情似水。 暗暗叹气,又一个沦陷到苏家人手里的情种。 苏言祖先遇到上官屿,她莫可奈何,可是小侄子与苏二娘子青梅竹马,按理说,不凭身份,就凭小侄儿这一副好相貌就能把小娘子迷的七荤八素,十三岁的苏二娘子却冷静的可怕。 月华公主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苏家身份低微,为了能在京城立足,一边抱晋王府的大腿,一边又与赵澜保持距离,这是什么意思? 她眸光微眯,眼神不善。 “阿澜——”她把沉浸在见面欢喜之中的小侄子叫醒。 赵澜这才抬头,眼睛里才有了旁人,“姑姑——”过来行礼。 天气炎热,虽说房间里有冰,凉爽宜人,但月华还是没精打彩,懒洋洋的叫道,“阿澜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带他去洗漱,换身衣裳出来。” “是,殿下。” 赵澜想说不用。 苏若锦感觉到了月华公主的态度,大概是亲侄子回来没空理她了,她也有眼头见识,盈盈一笑,上前辞别,“小郡王回来,阿锦就不扰殿下与小郡王先回去了。” 赵澜眉头微蹙,似要留人,敛了下眸,复又抬起,平静无波。 “叫苏长史送送苏二娘子。” “是殿下。” 还能见到小叔?意外之喜,苏若锦谢过月华公主,又朝赵澜福了下,“小郡王,那阿锦就先走了,有空到我家坐坐,爹很记挂你。” “嗯。” 苏博士记挂,那你呢? 小娘子笑盈盈的转身离开,柔贞端淑,没一点小门小户出来的拘束感,看到出色的郎君,也无花痴留恋之意,说她年纪小不开窍,月华公主不相信。 没想到苏家人都是一个德性,看似多情,却根本冷漠无情。 月华公主的心情突然很不好,很为侄子不值,“阿澜——” 赵澜的目光一直追随小娘子的身影,直到出门转入走廊不见,他才收回眼神,“姑姑,我就不再这里洗漱了,我先回府。” 月华冷笑一声,“你是去追苏二娘吧。” 赵澜没否认。 月华公主恨铁不成钢,“上赶着干嘛,人家不稀罕。” “可我是男子,总不能让小娘子主动吧。” “……”她没想到小侄子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你爹娘知道吗?” 赵澜皱眉,“不知道。” 月华冷嗤:“哥哥嫂子不会同意你娶一个小京官之女的。” “我又不是世子。” “那也不可能。” 赵澜看向情绪不高的姑姑,突然又不急着走了,坐到了她身边,“姑姑,我现在升为皇城司副指挥使了。” 月华大惊,小侄子才十九啊,明年才弱冠,都正四品副指挥使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次顺着探子平了南越之乱,官家刚下的任职旨意。” 月华公主正看面前的小侄子,晋王妃生了三子一女,嫡长子赵煊当然承袭,领宗正少寺少卿(从四品)之职;嫡二子赵梧领太仆寺员外郎(从五品)之职,原本赵澜也就是从五品虞侯,没想到一跃成了三兄弟当中品秩最高的。 但她知道,小侄子这官职是凭真刀实枪、出生入死干出来的。 聪明有谋略、敢拼不畏生死,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得官家赏识,升职是迟早的事。 “祝贺你,阿澜。”月华公主由衷的为小侄子感到高兴,“但……姑姑还是想说句实话,苏二娘子好像并不心悦于你。” 赵澜敛眸,“我知道。”她小时候就躲他。 “嗯?”月华吃惊的望向小侄子,“你知道?” 他抬眸,“嗯。” 贵为一国公主,月华此刻特想骂人,但是想骂侄子,还是想骂苏二娘子,她就分辨不清了。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苏言祖不喜我,那是上官屿比我先一步认识了他,我还死的明白,苏二娘子呢,你们很小就认识了吧?” 赵澜叹口气,“大概是我先表达了厌恶之意吧。” 月华:…… 赵澜便把他们第一次、第二次见面的情形跟姑姑讲了,没想到小娘子这么记仇,赵澜也很无奈啊! 月华:“那你怎么又喜欢上小娘子?” 这个……他能说先想抢回家当女儿的吗?说出来会不会跟苏言祖的行为一样惊世骇俗啊! 苏言祖送苏若锦出门,看到门口有侍卫牵马,在京城混了几年,品种优劣一眼就看出来,眉梢高抬,“小郡王来了?” 苏若锦点头,“所以公主连我的礼物都没看,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他望了眼小侄女,这个小侄女聪明伶俐,为人精明,七八岁时,他就没把她当孩子,现在十三岁了,就更不会,赵澜对苏家、对她的照拂早就超过一般师生情,难道她看不出来? 月华公主点名让他送小侄女,什么意思?让他来点拨? “阿锦年纪不小了吧?” 走到路边,苏若锦正要与小叔辞别,他居然提起这话,诧异的望了他眼,“小叔想做红娘?” 这孩子……也不知道害羞的。 苏言祖白她一眼,“你爹不会答应的。” 苏若锦笑道,“那倒是,不过不要小叔操心,爹以前的同僚有找媒人过来说亲。” “国子监同僚?” “嗯。” 苏言祖有意朝身后望了眼:“你同意?” 那意思不言而喻。 苏若锦当自己没看懂,微笑道:“如果人品不错,我爹娘为何不同意?” “那你自己呢?” “爹娘觉得不错,那肯定错不了,我当然同意。” 小侄女笑意盈盈,那还有什么精明能干的样子,一派小儿女天真的模样,好像每一个少女听到成婚憧憬未来的模样。 真让苏言祖没想到,赵澜那样一个优秀的少年郎君一直在她身边转悠,她居然没肖想,她这个侄女真是冷静的可怕。 时光漫漫,人事纷扰。 这一刻,月华公主与苏言祖居然同时看到了苏若锦天真面孔下的冷静自持,这真是一个十三岁少女该有的样子吗? 苏若锦爬上马车,朝苏言祖挥挥手,“小叔,我先走啦,再见!” 马车前行,车轮滚地轱辘声越行越远,苏言祖轻叹口气,冷静也好,至少不被情所困。 苏言祖转身进了恢弘的公主府,也不知道阿屿的病怎么样了,他该去东山看看他了。 回到家里,天色已晚,苏言礼也下值了。 苏若锦便把赵澜回来之事告诉了他,“爹,是小郡王托公主帮的忙。” 苏言礼感慨不已,“果然是子谨。”都不知怎么谢这个学生。 “要不,女儿做些好吃的感谢他?” 苏言礼无奈的笑笑,“我也只能沾阿锦的光这样感谢他了。” 苏若锦正在想做什么好吃的谢赵澜,看门的王老爹进来,“大官人,二娘子,赵小郡王送东西过来。” 父女俩一愣,连忙整理衣冠,大步到了院子门口。 很久不见的双瑞见到他们就行礼,“小的见过苏博士,二娘子。” 苏若锦朝他身后看,没有马车,也没有赵澜,原来他没来,收回目光。 留意到小娘子的动作,他笑道,“小娘子要的仙草干,我给你带过来了。” 一听这,苏若锦欢喜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美食可吃了。” 没想到一捆草都比小郡王让小娘子开心,小郡王你……都不如一捆草。 双瑞:…… 苏言礼请人:“天色已晚,双管事没吃晚饭吧,不如到家里吃顿饭再回。” 要不是给苏二娘子送草干,双瑞现在早跟赵澜回晋王府了,哪还在外面闲逛,“多谢苏博士美意,小的还有事,就不留了,先告辞。”说完,转身上马,带着两个侍卫驾马而去。 王老爹一手拎一捆,“二娘子,这草看着有点像薄荷,难道用来制凉茶?” “呃……对,我在杂书看到的,刚好小郡王在南方,就让他帮我带回来了。” 苏言礼随口一问,“小郡王怎么知道你要草,你们通信?” 虽然她跟小郡王通信啥想法也没有,可是十三岁好像是个敏感的年龄,苏若锦脑子一转,“三郎想花平叔了,芒种是四平管事介绍的,所以……爹……你懂的。” 花平被调走,苏言礼算是知道赵澜到底任何职,干的什么事。 “嗯。”他懂,是保密之差,不能多问。 于是通信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要不是天太晚,兴冲冲的苏若锦当下就想做出仙草冻。 仙草冻吃起跟果冻一样qq弹,放些冰进去,简直就是消署神器。 第二日一早,苏若锦便开始捣鼓仙草干,把草干洗净放到锅里加碱(草木灰过滤得来的)煮了一个上午,又泡了糯米,磨成米浆放在一边备用,把煮好的仙草干捞出,捞出的草干又洗出不少东西,然后再加进刚才的锅里,用纱布过滤掉更小的渣屑,再把重新过滤好的仙草水煮到有些烫手时,倒入米浆,不停的搅拌,一直到浓稠有小泡泡就可以出锅了。 仙草凝固很快,所以舀出来时,一定要快,要不然会分层,样子就没那么好看了。 放凉后,切块,qq弹的仙草冻就做好啦。 因为刚煮时放了碱,所以要用凉白开多泡几遍去碱味。 最后就可以搭配种美食开吃啦,比如兑蜂蜜水、拌羊奶吃,或是放入冰糖冰块镇着吃,也可加入绿豆、红豆、芋球、小汤圆等做成甜品吃。 总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苏四郎、苏小妹两人抱着碗都不肯放了。 “阿姐,太好吃了。” “阿姐,我还要。” 果然,没有仙草冻的夏天是不完整的。 哈哈……苏若锦被弟弟妹妹们可爱到了,她摇摇头,“还有一些要送给小郡王哟,这可是人家大老远带回来了的,不能不给哈。” 苏小妹道,“我去送,阿姐,我要去送。” 苏若锦汗颜,“小郡王很忙的,那有空见你,我让芒种去送,他送去就回来了。” 芒种接到小东家的任务,连忙驾马送去晋王府。 傍晚时分,赵澜才从皇宫回来了,官家身子骨不太好,他心情也不太好,去给父王母妃请安时,一块吃了晚饭,没什么胃口。 晋王妃担心问,“澜儿,怎么啦?” 194 烦燥 火铳 晋王知道,“别问了。” 王妃哦了声,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她叹口气,转了话题,“澜儿,眼看你就要弱冠,亲事要提上日程,你不在家时,我跟你父王看了几家,觉得这几家小娘子还不错,正好你回来,我弄个荷花会,你趁机看看,要是满意,就定下来。” “母亲,我不是说了嘛,明年弱冠之后再考虑婚事。” “你这孩子,就相差一年,这有什么打紧的。”王妃急了,“再说了,等到明年再相看,连忙是忙婚事也要到你二十一、二了,别人像你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 晋王望了眼满脸疲倦的幼子,“阿彤,澜儿刚从南方回来,你就让他先歇一段时间再说。” 赵澜起身:“父王、母妃,孩儿先回去歇歇了。” “你没吃几口,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王妃跟着站起身,“我再让人去做。” “母妃,别忙了,等我歇过这阵自然就有胃口了。” 没办法,儿子不想吃,晋王妃只好让他回去休息。 赵澜回到院中,一只漂亮的手提编篮放在桌上,他眼一亮,没等双瑞开口,径直走到桌前。 双瑞连忙打开编篮盖子,一只漂亮的方形天青瓷盘里摆满了棕褐透明类似糕点的东西,他一边往外端一边说道,“公子,这是苏二娘子让芒种送过来的,就是咱们带回的草干做的美食,你尝尝。” 芒种送来时,怕仙草冻遇热影响口感,盘子上下都放了冰块,而且还把搭配的冰糖红豆等物另放在一个盘子里,吃时才搅到一块。 双瑞按芒种说的拌好,赵澜接过就舀了一口吃到嘴里,冰冰凉凉、弹牙爽口,好吃到停不下来,没一会儿,一小碗就见底。 双瑞又给小主人舀了一碗。 赵澜坐到桌边,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 双瑞:……见小主盯着方盘子看,不得以又舀了一小碗。 一年半时间没见过小娘子,倒不是赵澜这么久都在南越,而是去年一年时间都在追踪打南越铸铁工艺主意的辽夏国探子,不是准备出差就是在出差的途中,今年更是小半年时间都在南越。 按理说,去年一年时间,来来回回京城好多趟,也可以抽个时间去老师家看看,但十八岁的赵澜慢慢发现,他好像不是要把老师的女儿抢回来做女儿,好像…… 十八岁,赵澜慢慢懂了什么叫男女之情,但是小娘子她还很小,他得耐心的等她长大。 这半年,每当在南越遇到生死险情时,他想遗言或是觉得人生还有什么遗憾之事时,脑中出现的第一个人总是苏若锦,所以当事情一结束,他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回,见到小娘子后,发现小娘子对他一如既往的感恩又疏离,心情复杂的很。 如果小娘子对他只有感恩,对他没有别的想法,他该怎么办? 从姑姑那回来后,原本准备亲自送草干、送礼物的赵澜停住了所有动作。 双瑞见小主人终于放下碗,神情也变得平静后,把食篮往边上挪了挪,“公子,要不去洗洗漱漱?” 赵澜抬眼,“芒种没其他事回禀?” 双瑞下意识缩紧头。 他不敢说。 被仙草冻舒缓的赵澜,眸一紧,周身瞬间凌厉。 双瑞吓得连忙回道:“有人上门给小娘子做媒。” “谁家?” “国子监温司业的长子。”大夏天,小主人周身却冷的能冻死人,但双瑞不得不把事情回禀清楚,“听说苏博士夫妻对温家还比较满意。” “满意?” “是……是。”双瑞抹了把腮边汗渍,继续回道,“芒种说,小娘子说要是温大郎人品没问题、温家人又好相处,她就同意。” 就同意。 赵澜自嘲的轻嗤一声,书中不是说青梅竹马的吗?怎么到他这里就不灵了,烦燥起身,脱了外袍甩在地上,往里洗漱去。 双瑞连忙让小侍捡起衣裳,他小跑跟过去。 “不要跟过来,不要烦我。” 双瑞生生刹住了脚,拍拍心口,转头望向三泰,他无奈的摊摊手。 跟在小郡王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心思,可是没人敢多言,一是王妃不可能让小主人娶一个小京官之女,二是苏二娘子也是拎得清的,小郡王庇护苏家不错,可是小娘子献出的绞肉机、灌肠机、火铳等,特别是火铳,这玩意比起箭来那杀伤力杠杠的,在南越时不仅远距离射杀了辽夏国探子,而且在生死倏关之际保护了小主人,简直就是护身神器,光这一样就完全可以对得起小主子的庇护。 再次回到京城,花平躲到探事司的秘密小院睡了个天荒地老,从回来一直睡到隔日早上,才完全补全了睡眠,精神足足的起床。 沈先生看到他进来,“走,去小郡王的早茶铺子吃早茶去。” 花平摇头,“不去。” “呃?” “我去苏记早餐铺。” 沈先生皱下眉,“行吧,我跟你一道去。”他说,“好久没见苏二娘了,不知道她在不在铺子里。” 花平伸了个懒腰,“今天是她查账的日子,肯定在。” “那你以后还住苏记?” “住,干嘛不住。” 沈先生要出门,身边长随打典,很快马车就拉到门口,二人上马车去苏记早餐吃早饭。 到时,都辰时末了(早上九点),都没什么人了,二石正收拾准备收摊,一看到花平,惊喜叫道,“花哥,你回来啦!” 花平笑着点头,“两碗小馄饨,配四根油条、一笼汤包,一笼虾饺、再来杯薄荷茶。” “好咧。”二平高兴的给他们备餐上桌。 沈先生负手,笑眯眯的看花平点餐,他进门后,朝管事房看看,门口有丫头进出,知道小娘子来了,高兴的不行。 两个大男人点的东西不够,又要了两碗豆花才吃的尽兴。 花平去柜台付钱,与黄老头聊天。 沈先生走到管事房门口,敲敲门,“苏二娘子,我可以进来吗?” 苏若锦刚算好账,正在看期末余额,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沈先生啊,请进,快请进——”便让秋月把手边的账本都搬走。 “没打扰到你吧。” 苏若锦摇头,“没,先生,快坐。” 沈先生便拉了椅子坐在小娘子桌对面,扫了眼桌面,“二娘子生意兴隆啊!” “哪里哪里!”苏若锦谦虚的笑笑,“先生吃过早饭了?” “嗯。”他点头,转头四周看看,好像对管事房的陈设挺感兴趣。 苏若锦不觉得赵澜的长史会有心情东看四瞧,便笑问,“先生有事?” “哦。”沈先生好像记起自己有那么点小事一般,“还真有事请教二娘子,你那个火铳?” “这个我看到的杂书已经给小郡王了,先生没看到?” “看是看到,就是我们找人按图纸再做一个,不知为何,就是没小娘子你让人做的火铳好用。“ 苏若锦双手一摊:“火统壳请薛大人让工部的人做的,子弹、膛道等我找了三家铁匠铺做的,都告诉你们了,要是还做不起来,那我也没办法,可能我那一把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了。” 火铳是元代时期发明的,以火药发射石弹、箭、铅弹和铁弹,是在南宋长期使用的各种火枪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元代火铳问世后,发展很快,在元末朱元璋建立明朝政权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明朝建立后,大量制造火铳,加强了边防、海防和城防设施,并于永乐年间组建了专用火器的神机营。 铳是中国古代第一代金属管形射击火器,它的出现使热兵器的发展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也对后来的战争形式和军事技术的发展开展了新的篇章。 苏若锦献给赵澜的杂书,真是大胤朝有的,她去小书铺子、当铺淘的,她去这些地方主要是想收集美食、与平时生活中省力工具去的,无意淘到了火铳简易图。 说老实话,作为一个女子,苏若锦现代是做餐饮生意的,哪懂枪械这些东西,还是因为店里有个跑堂的年轻小伙子对枪入迷,买了本枪支发展史,放在休息室,有一次,她巡店时看到,顺手翻了几页,没想到小伙子看到,以为她感兴趣,生生站在她面前科谱了半天。 也算了解了枪支的大概发展史,从火门枪到火绳枪,后来什么轮簧枪等等,苏若锦就记住了一个最重要的,就是手枪中最重要的东西——簧片和扳机。 这个可比用什么火绳等先进方便多了。 图纸是古代的,她送给赵澜的火铳实际上跳过了枪的发展过程,一步到位,直接用到了簧片和扳机,这个两样东西,是她找合作学步车的张木匠悄悄做的。 不必像火绳枪打开药池盖和上发条,或者其它枪等麻烦,只需要拨开狗机,然后扣动扳机即可,那真是妥妥的热武器,可比长剑大刀猛多了。 苏若锦也不懂这些,把知道的说给了张木匠听,没想到这个张木匠是个做手工的天才,一口气做了三把,但只成功了一把,就是送给赵澜的那把,另外两把失败了。 后来张木匠也试做过,但总以失败告终,所以苏若锦说的也没错,确实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不知咋的就做成了一把,难道因为穿越光环? 反正挺邪门的。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沈先生有些失望,但他不相信小娘子做不出来。 苏若锦哭笑不得,“我向沈先生保证,我真不是万能的,我就是因为想偷懒,所以才弄了什么绞肉机、灌肠器,你们去找找这个画出火铳图的人吧,说不定他能做出来,我真不会,那个画图帮我组装的人,我也告诉你吧,就是与我合作的张木匠,他后来又试了,也做不出来,真是碰巧做了一把,但要是你们把张木匠要去,给他充足的材料,说不定还能成功。” 他说吧,小娘子肯定没说实话,终于探到小娘子的底了,沈先生满意了,点点头,“多谢苏二娘子。” 苏若锦:“……” 姜果然是老辣的,她不知不觉还是把张木匠说出来了,好吧,说了都说了。 花平进来,看着满意而去的沈先生,问道,“你都告诉他了?” 苏若锦不满的瞄了眼这些搞秘密工作的探子们,“我哪是这老狐狸的对手。” 花平笑笑,进来就歪坐到椅子上,“明天去文山街早茶铺查账?” “你想见叶掌柜,你就去啊,穿上好看的衣裳,买上最好的礼物,我就不相信叶掌柜不感动。” 苏若锦笑话他,“别借着我查账见人,没个男子汉气概。” 花平被苏若锦说的焉头巴脑,“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不把害她父亲自杀的仇人找出来,这辈子她是不会成婚的。” “那你就帮她揪出来呗。” “哪有那么简单。” 苏若锦咝咝两声,摇摇头,“连你们这些专业人士都查不出来,那普通人更不可能。” 花平丧气,“看来我这辈子注定光棍的命。” 苏若锦皱眉,“非君不娶?” “我没有爹娘家族压力,孤身一人,就想找个喜欢的,非她不娶。” 苏若锦竖起大拇指,“那就努力帮叶姐姐找到杀父仇人,帮她报仇雪恨,让她以身相许。” 伤心难过的花平被小娘子说的噗呲笑出声,“怎么跟话本里似的。” 苏若锦嘻嘻一笑,“最近无事,还真看了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花平眉梢高高抬起,“苏博士就不管管你?” “我爹相信我的人品。” 花平嗤一声,再次确认:“明天去不去东山?” “去去,为了花叔的终生幸福,不去也得去。” 花平这才满意,高兴的往外走。 苏若锦问道,“你干嘛去?” “不是你说穿好看衣服,买最好礼物嘛。” 苏若锦一愣,儒子可教呀! 她摇头失笑。 张木匠正在家里捣鼓苏二娘给的图纸,又失败了,真要气的把东西都扔了,儿子跑进来,“爹,有人找你。” 195 花平的一天 第二日一早,久违的花平出现在苏家,苏三郎惊喜的嗷嗷叫,直扑过去,激动的吊在花平身上,“师傅,我可想死你了。” 与苏家相处六七年,不是家人胜似家人,花平也想毛头小子,伸手接住他,托住他小屁股,一脸慈笑的问:“有没有认真练,要是等下我问姜师傅,他说你练的不认真,我可要打屁股的。” 十岁男娃子,正是淘气之时,认真的时候是真的认真,但是不认真的时候也是相当调皮,苏甘之心虚的笑笑,搂住花平脖子撒娇,“师傅,我肯定认真的,你刚回来,赶紧先休息休息。”说罢,趁着花平不留意,一哧溜滑了下来,逃走了。 花平:…… 臭小子,要不是师傅我要去看未来媳妇,今天这顿屁股吃竹笋肯定是逃不了的。 姜友召,也就是去年花平介绍的师傅,见到他,二人相互捶一拳,“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花平没有说具体时间,模糊带过,“阿甘平时表现怎么样?” 姜友召笑回:“挺好的。” “那就好。”花平又与他聊了聊,最后,“今天还有事,等有空请你去吃酒。” “好。” 苏若锦收拾好,跟程迎珍讲一声,“娘,要是下午赶不上回来,我就住一晚再回来,你别担心。” 女儿一个小娘子家家的,每次出门,程迎珍都不放心,总是让她尽量不要在外面过夜,“能赶回来就尽量赶回来,要不等晚上你爹下值回来见不到你会念叨一个晚上。” “行,我尽量赶回来。” 要是没有花平跟去,苏若锦肯定自己赶得上回京,但有了花平,那就不一定了,总得给二人接触的时间吧。 趁着早凉,苏若锦带着三个丫头出门,花平跟苏三郎师徒挥手离开,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赶到文山街苏记早茶铺。 说是早茶铺,中午时,店里还有好多人,他们把早茶当午饭吃了,边吃边聊,临山之边,有山风吹进来,凉爽宜人,很多中老年客人根本舍不得离开早茶铺,把这里当作消遣盛地。 为了制止客人无时辰的逗留,苏记早茶铺规定每桌客人吃早茶时间最迟不得超过半个时辰(现代时间一个小时)超过时间,按每半刻钟收费二两。 这费用着实不低了,但能来早茶铺消磨时间的都是有钱有闲之人,根本不在乎几两银子,很多人上桌前就把延迟费交了,搞得苏若锦头疼,所以不得不扩展了早茶室,苏家人早就搬出去不在这里住了。 苏家现在不缺钱,在附近买了块地重新建了小院,巡店不能及时回城时可落脚,也可以当别院,夏天消暑、冬天看雪,苏家也算跻身小中产行列。 史家也从铺子里搬出来,他们没买地,而是附近有人家卖小四合院,史二把它买了下来,史家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日子更有盼头了。 一年前,史大娶了东山脚下村里里正的女儿,现在也在铺子里帮忙。 东西院全部空出来,苏记早茶铺子那就很大了,一个个房间就做成了一个个包间,每个包间都按主题装修,既简朴又雅致,简直就是雅舍文化,不管是山腰上的东山书院,还是文山街上经营笔墨纸砚铺子的老板、掌柜,就连京中文人都喜欢往这边跑,连吃带会友,再做桩生意,一举多得,怎么不让人留连忘返。 下了马车,眼尖的史二郎连忙迎上来,“小东家,知道你要来,午饭已经备好,就等你来上桌了。” 苏若锦点点头,“叶掌柜呢?” 自从赵澜承认叶怀真是探事司的人,叶怀真在苏若锦面前也不藏着掖着了,得空时,或是利用采买的机会查探信息,把消息送到探事司,或者寻找杀父仇人。 想到这里,蓦然的,苏若锦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偌大的早茶铺子,难道五年前,赵澜就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利用早餐铺子打探消息? 他是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把早餐铺子做大变成早茶铺子的? 那时他多大,才十四五岁吧,这么小就这么厉害? 苏若锦感觉还是低估了权门贵胄子弟的厉害,暗暗咝咝两声,这家伙不会把自己卖了,自己还替他数钱吧!以后还是尽量恭敬避着点吧。 “回小东家,铺子里订了一批红枣到了,南北杂货铺来人叫叶掌柜过去挑好的,要有一会儿才回来。” 苏若锦朝花平看了眼。 他说道,“我过去看看。” 苏若锦促狭一笑,“听说南北杂货铺边上那家小食肆里的菇子汤很好喝,不如去尝尝?” 花平别她一眼,“赶紧算你的账去。”说完,故作深沉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而去。 苏若锦抿嘴噗嗤一笑。 花平当自己没听到,看似稳定的脚步却快了很多,心道,苏二娘子,你别笑话我,等你哪天情窦初开喜欢上什么儿郎,看我怎么笑你。 哼! 史小二引苏若锦进铺子,她挥挥手,“该吃饭去吃饭,该忙啥去忙啥,余下的事让毛丫姐来。” “是,小东家。” 史小二快速扫了眼毛丫,然后行了礼退下自去忙。 秋月把他临退前那一眼看在眼里,没动声色,跟苏若锦进了主事房,一路风尘仆仆,洗漱一番,一路颠簸,她确实饿了,也不等谁了,与三个丫头一起吃了午饭。 吃过之后,喝了杯茶就开始核账。 一直核到下午大概三点多才结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秋月姐姐,花平叔与叶掌柜回来了吗?” 秋月朝外面看了眼,忍不住笑道:“你吃饭那回,他们就回来了。” 苏若锦瞪大眼:“岂不是花叔前脚去找叶姐姐,叶姐姐后脚就回来了?” 秋月点点头:“嗯。” 叶姐姐这是不给花叔机会啊!啧啧! “他们饭吃了吗?” “嗯。” 懒腰也不伸了,苏若锦让春晓收拾账簿,她快步出了主事房,到了前堂,一眼就看到叶怀真在收拾柜台,花平坐在边上替她整理记账簿或是点餐筹。 人是站在一起,但半句话也无。 这恋爱还怎么谈? 下午三点多,早茶铺子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几乎没什么人。 苏若锦正准备搬个凳子坐下吃瓜。 最后两个客人出来,看到她,其中一个笑道,“苏小东家——” “苏大夫子——” 苏若锦笑容半真半假,毫不客气的回敬回去。 苏向珩仰头大笑,“阿锦还是这样得理不饶人啊。” 阿锦……阿锦……跟你很熟吗? 苏若锦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看在顾客就是上帝的份上生生忍住了,“叶掌柜,他的会员费还有两天就到,提醒他别忘了续上。” 苏向珩伸手指她,一副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苏若锦假假一笑,“欢迎下次光临。” “我看你这是赶客啊,苏小东家。” “不敢不敢。” 站在苏向珩身后的上官屿被斗嘴的二人引得微微笑,实在是身子骨不行,今天出来太久,耗了精气神,忍不住咳起来。 一咳就是个不停。 秋山连忙扶住主子,找凳子让他休息。 收拾大堂的史小三连忙把凳子递过去,让人坐下。 秋山一手扶着上官屿,一手拍他后背,以减缓他的咳嗽。 可这一咳起来,那轻易停得下来,众人看着干着急。 苏若锦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让人拿了个打湿的帕子给上官屿,放到鼻子前,这办法好像有效,没一会儿,他终于缓了下来,人不咳了。刚才那一阵咳,额头青筋都咳出来了。 年纪轻轻的上官屿饱受疾病折磨。 很多人怀疑他得的是痨病,一见他咳就要赶人,后来,苏言祖请太医院的人看过才知道是咳病,类似慢性支气管炎,但比气管炎严重,好像是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孱弱、生病产生的后遗症,很难根治,不仅如此,一辈子不能劳累,只能养着,俗称富贵病。 如果上官屿有条件,富养着也没啥问题,可他也是个要强的,不愿苏言祖养着,身边的小厮就是苏言祖买来放在他身边的,原本月钱是苏言祖出,他不肯,既然是他用人,当然由他出。 他一边通过字画卖钱养活自己,一边重拾家业,做起蜀锦生意,当然,他不会蜀锦,而是为从锦官城来的商人牵线搭桥,从中拿佣金,相当于牙人。 只是这营生这两年才开始做,所以没什么客源,而且他又不能喝酒待客,幸好有个苏记这样的早茶铺子,只需喝喝茶,也能把生意做成,所以现在,他也算自给自足,过得不错。 上官屿惊讶,“二娘子,为何湿布巾能让我停止咳嗽?” 苏若锦摇摇头,“我不知道。”实际上是她解释不清楚,总不能说,我怀疑你是花粉或是什么粉过敏,想通过湿度降低粉尘吧。 要是说出来,肯定有人会问,什么叫过敏?她怎么说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问就是不知道。 上官屿笑道感谢,还请苏二娘有空去山脚下他家里坐坐。 苏若锦笑笑说有空再说吧。 缓过之后,苏、上官二人相继离开。 铺子里终于清闲下来,打扫的打扫,整理的整理,史二一家忙习惯了,带着帮佣与婆子一起收拾偌大的早餐铺子,等收拾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吃晚饭时,花平坐在叶怀真身边,两人坐得很近,但看着离的很远。 苏若锦看着就替花平叔愁,这得何时才能娶上娇妻啊!看来她白呆在这里一下午了。 吃过晚饭,史二夫妻带着两条大黄狗看苏记铺子,铺子里还有两个会身手的护卫,他们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下半夜,看守苏记早茶铺子。 苏若锦回到别院洗漱好也不脱衣裳,而是披上披衣,悄悄来到叶姐姐住的地方,躲在回廊柱后,看花平站在回廊里,一脸深沉落寂。 娘哎! 一天看来,花平叔根本不会追女孩啊!明明长了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怎么木讷的跟鬼似的。 真是受不了! 苏若锦眼珠子转了一圈,故意咳出声:“花叔,你送给叶姐姐的安息香还有剩的吗?换地方,我认床睡不着。” 原来躲在阴影里的花平就这样被苏若锦喊了出来。 花平根本没将东西送出去,一听小娘子不管不故的叫出来,急的差点去捂小娘子的嘴。 苏若锦假装没看到他的急样,朝紧关的房门说道,“花叔,你可真行啊,有了未来媳妇就忘了小东家,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想点个安息香都点不到……” 她还想怎么发挥,门吱呀一声开了。 叶怀真双手环臂,倚在门框上,看苏若锦表演,一脸兴味。 苏若锦:……怎么感觉像看猴,而自己就那是只猴。 安息香,不仅清香扑鼻,还有提神解乏、驱蚊避疫、去秽除暑和增进食欲促进睡眠之功效。有诗赞道:“天下争传第一香,麝沉哪足此芬芳。加餐破闷神俱爽,去秽驱虫暑亦凉”。 是南越地特产,价格不非。 怎么感觉自己助攻失败了?苏若锦突然感觉到花平叔的追妻之路漫长而又遥远,算了,她还是不掺和了。 走到花平叔跟前,手一伸: “干嘛?” “你说呢?” 花平这才回过神,从袖管里掏出安息香。 苏若锦接过,走到叶怀真面前,拉下她手,把它放到上面,“怀真,听说你睡眠不太好,这是我在江南给你带的安息香,听说有奇效,今晚试试看,要是没效果,我八百里加急去南方找那商家,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花平:…… 叶怀真:…… 春晓与秋月实在忍不住,两人低头,捂着嘴直笑,笑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犹为明显。 这土到掉渣的情话,把花平雷的外焦里嫩,一个激灵,“苏二娘,你干什么?” “你说不出口的话,我帮你呀!” “你这臭丫头,找打是吧。”这哪是他想说的话,真是气死他了,朝叶怀真尴尬的笑笑,“二娘子她……她……好心……” 叶怀真似笑非笑。 花平被笑的更没底了,怕被拒绝,“我去找这个臭丫头。”说完,捏捏鼻子,心虚的去追苏若锦。 196 张木匠失踪 小主人离开,春晓与秋月两人朝叶怀真点了下头后迅速离开。 转眼间,小院又烣复了宁静。 晚风吹过,舒爽宜人,叶怀真转身关上房门,穿过走廊,走入天井,坐到石桌前,胳膊抻在桌上,懒懒的托着脑袋,看向星星闪烁的夜空。 一轮明月高悬,散发出皎洁的光茫,洒向芸芸众生,也落在她身上,静谧而安祥。 她闭上眼,享受微风轻抚脸庞,听街尾村庄农田里传来的蛙声,还有那草丛中的蛐蛐,像是在歌唱,又似是在弹琴,令人陶醉。 如果爹还在,那家就还在,像这样的夜晚,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廊下吹风凉,享受安宁的生活,该多好啊! 可是一场诬告却让她家毁爹亡,再也回不到过去。 蓦然睁开眼,叶怀真眼中布满仇恨,不找出杀父仇人,此生她的心就不得安宁,不得安宁又如何再建一个家呢? 转头,望向月洞门外,那边隐约传来嬉闹声,她放下胳膊,垂头静默了很久……很久…… 帮花叔是真的,换床睡不好也是真的。 一夜过去,苏若锦不知烙了多少个大饼,终于迎来黎明,哈欠连连的起床,准备进京回家。 吃过早饭,她问,“花叔,你要留下吗?” 花平望了眼柜台后忙碌的身影,一脸失落愁怅,“回去。” “不留下培养感情?” 花平长叹,“我算是明白了,大仇不报何以为家。” 苏若锦:……或许,人家叶姐姐有可能不喜欢你这款呢? 她没敢打击花叔,因为她也看不出叶怀真对花平有没有感情,因为从见她第一面起,不管对谁,她都是这般冷冷清清,根本看不出分别。 算了,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吧,她也无能为力。 怎么来的,苏若锦又怎么回去。 马车穿过文山街道转上进京官道时,透过车窗,她看到远处小径上有人对着池塘画荷,她伸头问道,“花叔,那个画画的是上官公子吗? 花平瞥了眼,“是。” “还真够勤奋的。” 那是别人的故事,花平没兴趣,坐在芒种身边,一心想着怎么帮叶怀真报仇,然后抱得美人归。 苏若锦夜里没睡好,马车摇摇晃晃,她倚在毛丫身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一下,像是磕到了什么,颠了下,她被惊醒了,拉开帘子,“阿芒哥,怎么啦?”发现快要到苏记早餐铺子。 也快要到家了。 芒种已经跳下坐,跟一个小孩子说话,那孩子好像很担心害怕的样子,话也说不清楚。 苏若锦认识这个孩子,连忙跳下车,“张小鲁,怎么啦?” “小东家,小东家,我爹不见了……”见到主心骨,张小鲁眼泪一下子串出来。 苏若锦站到他面前,拿出帕子替他擦泪:“怎么回事慢慢说。” 张小鲁跟苏三郎差不多,揉着眼,直掉眼泪,“昨天有人找我爹,我爹就跟他出去了,说一会儿就回来,结果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见人影,我爷奶、娘从昨天晚上找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会不会是沈先生请的张木匠,但苏若锦转念一想,不对,若是沈先生请的人,说一会让人回来,肯定会让人回来,不可能扣着人不让走,就算不让人走,也会让人告知张家人,不会让张家人到处找人。 突然想到张木匠曾说过的李木匠之事,难道…… 苏若锦的心咯噔往下一沉,老天爷,不会是火铳惹的祸吧,那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不慌,不慌,我马上找人帮忙,你别担心,先回去带好弟弟妹妹,一有消息我就去你家告诉你们。” 有了主心骨,小家伙不那么害怕了,止住了哭声,哽咽的点点头,转身准备回家。 小身板落寂的让人心疼。 苏若锦深吸一口气,逼自己不要慌,张木匠肯定不会像李木匠那样消失不见踪影,一定不会的。 “毛丫姐,你去铺子打包一食盒早餐带上送小鲁回去,要是他们家大人不在家,你别急着回来,先照顾三个孩子。” “那你呢,锦娘?” 苏若锦转头:“花叔,昨天你陪沈先生一块来的,张木匠是我告诉他的。” 花平摇头:“如果是沈先生,不可能让张家到处找人。” 这一点她也想到了。 “我想见见沈先生。” 花平一听,扫了眼跟在苏二娘身边的人,不管是春晓、秋月,还是马车夫芒种,都是小郡王的人,想了想,点头答应,让她们上车,叫芒种驾车。 毛丫等马车走远,才带上张小鲁去苏记拿了早餐去了张家。 半个时辰之后,苏若锦到了一处看似寻常,但不留意却显得很隐秘的地方,她猜,以前花平常常溜出苏记估计就是来的这里。 “我来这里会不会不太好,要不,你把沈先生约出来?” 花平小心谨慎的扫了眼四周,没什么异常,他才笑一声,“来都来了,赶紧进。”说罢,吹了个口哨,门忽然就开了。 开门的人也小心翼翼望向他们身后,帮他们断后。 绕过影壁,穿过天井,又走过穿堂,三拐五弯,苏若锦才进到一间屋子,榻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子——沈先生。 “苏二娘。” “先生。”苏若锦匆匆行了一礼,紧张的问道:“张木匠是你带走的吗?”问这话时,其实她已经知道答案,就是确认一下。 沈先生摇头,“昨天我从苏记出来,确实是要去找张木匠的,但人不在家,我就让小厮多问了一句,说人是辰时末也就是我去苏记吃早餐的功夫被人叫走的。” “那你……” “当时,我就意识到不对劲,告之了小郡王,他已经派人追踪。”火铳现在又是小主人的防身武器,不是一般东西,他们谨慎的很。 “那现在有消息……”传过来吗?都过了一夜到现在,要是找不到怕是难找到了。 沈先生道,“小郡王现在是皇城司副指挥使,方便调动人员,昨天中午时分,汴京城各大城门就已经暗自搜查上了,傍晚,城门关的也早,今天一大早上,城门各处好进难出,也查的严,判定人还在城内。” 昨晚没睡好,苏若锦在马车上睡过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城门口什么情况,现在听来懊恼的很。 沈先生似乎看出小娘子的愧疚之心,安慰道,“别担心,小郡王亲自出马,人肯定没事。” 连赵澜都亲自出去了,苏若锦只能暗暗着急,面上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那真是麻烦小郡王了。” 如果不是苏二娘给小主人弄的火铳,就张木匠,估计只会例行公事让人去查,不可能让一个郡王身份的副指使亲自出去找。 薛大人没想到自己在工部日子刚好过点,又摊上事了,被人拘到黑咕隆咚的小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盘查:“我见过张木匠,也知道他跟苏家二娘子合伙做生意,我自己也跟阿锦合伙做生意,但我敢拿儿子的性命对天发誓,我不可能跟什么外族人勾结,把张木匠弄到什么地方。” 都拿唯一儿子性命赌咒了,卫世子觉得他不像撒谎,手下人要动刑,他暗暗摆了下手,转身出了审讯房。 赵澜正站在外面等。 卫世子摇摇头,“不像他。” 赵澜朝审讯房看了眼,“多谢。” “子谨客气。”卫世子问他,“现在你还确定人在城内?” “嗯。”赵澜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有几个嫌疑人也帮我审审。” 卫世子见他要走,“你去哪里?” “出去吃个饭。” 卫世子气笑了,“你倒是去吃饭,把我扔在这里审。” “辛苦。” “你……”卫世子失笑,“行吧。” 卫世子——卫憬淮,玉阳公主的儿子,皇城司指挥使,眼看着小他七岁的赵澜一跃升为了副指挥使,这小子实力不容小觑啊! 赵澜出来后,一直跟隐形人一般的五福上前,“主子,所有的小客栈、私娼、赌坊之地都筛了一遍,没找到可疑之人。” 赵澜抬眼,微微眯眼,“这种查找之法,是常规寻找之法吧。” 五福点头,“是,主子。” “那就换个法子找。” “主子的意思是?” “找那种接待举子的客栈、中等以上的青楼楚馆,还有……西桥巷一带民居,特别是这两年租房子的。” “是,主子。” 五福一个转身,人消失不见了。 双瑞这才上前,“公子,咱们去哪吃午饭?” “张家人还在找吗?” 三泰上前,“是,公子,刚才有人过来报,说张大郎等到苏二娘子回来,拦住告诉她张木匠不见了。” 赵澜冷眼睇过去。 三泰一身冷汗,“是小的疏忽,小的以为让张家人慌里慌张找人,惊动藏匿之人,没想到让张大郎拦住了苏二娘子。” “等事情了了,自己去领板子。” “是,主子。” 赵澜抬头:“她在哪里?” “花伺察把人领去见沈先生了。” 赵澜立即让人备马车。 苏若锦坐在沈先生对面,紧张不安又不能表现出来,无聊之中,拿了沈先生桌上笔墨,如果张木匠还在京城内,可能被会被藏在什么地方。 换个思维,如果是她,要把一个工匠带走,会怎么做:在城门进出盘查很严的情况下,如果这个人不赶有时间控制的交通工具,比如后世需要买票走的火车、轮船,一旦错过时间就要重新买票等一班;应当也没有一件事需要在特定的时间一定把张木匠带到位,所以他一定会被藏在某处,等待风头过了再寻出城的方法; 如果还在汴京城内,会被藏在什么地方呢?鱼龙混杂之地最好藏身了,京城有哪些这样的混乱之地?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像这样就能找到张木匠,就能减轻她的罪孽一般。 写啊写啊……突然,她把笔一搁,垂头丧气。 连赵澜都出动找了一天一夜还没结果,那张木匠……怕是…… 如果张木匠真的跟李木匠一样的结果,苏若锦难辞其咎,是她的私心害了他。 而她的私心就是既要抱晋王府的大腿,又不想欠晋王府,说白了就是不想欠赵澜,所以平时在生活中,她经常留意能还人情的东西,比如美食、趁手工具等,能还掉一点人情是一点,于是在偶然得到火铳图纸时,虽然想到了这东西太惊世骇俗,但想到真正的历史上也存在这种东西,不算太违悖生产发展规律,便琢磨做了把给赵澜防身。 现在人情是还了,却让张木匠陷入险地,如果再找不到,赵澜这边又卡的紧的话,那带走张木匠的人会不会撕票,如果撕票,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双手捂脸。 让你能,能出事了吧! 苏若锦恨不得打自己几拳时,有人在她头顶轻轻呼了一声,“阿锦?” 小郡王? 她倏然抬头,“找……找到了吗?”漂亮的杏眼湿润润的。 显然,她哭了! 赵澜心一揪,眸光晦暗,“阿锦,你……”声音低沉。 “我……”苏若锦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抹了一把眼,连忙站起来,她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压力加到别人头上。 微微一笑,“没事。” 拘紧的站到一边,“小郡王,你请坐。” 赵澜敛下心绪,不动声色,顺着她意思坐下。 从小主人进来,沈先生亦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二人,小娘子自责的情绪,小主人心疼人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赵澜微微靠着椅背,“张木匠有火铳的全部图纸?” 火铳关健两个东西是他做的,最后又是他组装的,肯定有全套图纸,苏若锦点点头,“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东西惊世骇俗,把图纸记到心里,便烧掉了。” 赵澜抬眸,“你提醒的他?” 算是吧。 苏若锦很想问问他找的怎么样了?又没敢问。 赵澜感觉到沈先生的目光,顺着他目光看向手边小几上的纸张,上面写的乱七八糟,他伸手拿起。 穿到大胤,又是国子监博士之女,苏若锦写的一手好字,可是今天实在是胡写乱画,墨汁一团一团连刚学字的孩子都不如。 “匿于客栈或是车马行附近的民宅?”赵澜望向小娘子,“为何这样想,这些地方可是皇城司重点搜查的地方。” “我也不懂这些,就是随便猜,就是想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然后他们来个反侦察呢?” 197 面坨 登徒子 赵澜抬眸:“午饭吃了吗?” (⊙o⊙)? 咋一下子说到吃饭上了?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觉得自己饿了,苏若锦下意识抿了下唇,她的脑袋也转的够快,“小郡王午饭还没吃?” 双瑞抬头望屋顶,心道,苏二娘子哎,你是不知道主子一听到你的事有多紧张快速,那还顾得上吃饭。 怎么还相互问上了?沈先生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那个……我让老杜下面条。”说罢,就起身下了榻出门。 路过双瑞等人时,使了个颜色。 双瑞一直近身伺候主子,还真不习惯主子不在视线内,迟疑未动。 沈先生瞪他眼。 双瑞这才慢腾腾的出了小书房,当然,他出门时也把春晓秋月带了出去。 忽然之间,小书房变得很安静,静的好像能听到墙角盆里冰融化的声音。 苏若锦没意识到,她一直陷在自责不安中,房间内没人了,倒好像方便问事情了,“小郡王,张木匠他……” “抓了几个嫌疑人,目前还在审讯中。” “哦,那……有眉目了吗?” 赵澜目光瞄向她写的纸张,“怀疑此事跟薛大人有关,你怎么想?” “薛伯伯?” 他望向小娘子,小娘子一脸震惊不相信,却又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样子,眉头纠在一块,“有什么线索指向薛伯伯吗?” “骗走张木匠的那个人,有人见过,曾经和薛昌诚打过交道。” “什么样的交道?”苏若锦问:“官场、邻里友人?” “目前还没查出来。” 苏若锦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几年前冬天,我打炕床时被薛大人看上,后来他不仅雇了给我打炕的灶匠,还在市集里找了两个善于盘灶的匠人,听说其中一个手艺很不错。” 当时,苏若锦根本没多想,现在想来,如果这人就是从寒冷的辽夏之地来的呢?听说那边的人善于盘炕,那他的好手艺可能不是用来盘灶的,而是盘炕的。 正午时分,屋外太阳当头照,热的蝉鸣知了叫,被暑气席卷,一阵一阵,呱噪的很,衬得屋内格外的清爽宜人。 “你不怀疑薛昌诚?” “(⊙o⊙)啊!”苏若锦抬眼,满是惊讶,“几年前你们好像也查过薛伯伯,他的底应当被你们抄过了吧。” 抄底?倒是很新鲜的说法,严肃的赵澜轻轻一笑,“能潜到京中做探子,身份不知道被洗了多少次,没那么容易被抄底。” 这到也是。 说美食在行,可说起间谍探子,苏若锦就不懂了,她还是担心张木匠的安危。 小娘子哀声叹气,她纤细的手指不安的下意识抠着腰带间的络子,睫毛轻颤,乖乖巧巧的站在那里。 夏日炎炎,蝉鸣呱噪,赵澜微靠榻上小几,青涩的五官早已变得俊朗锐利,身材高瘦挺拔,一身黑衣也没敛住他的恣意矜贵。 看似漫不经心地低头看那张如墨团的纸,实则一直悄悄盯着他的小娘子看,唇角微弯。 谁也没意识到,对话就这样突然断了! 一个在想,张木匠究竟在哪里? 一个在看,小娘子怎么能这样乖巧柔顺呢,赵澜很想伸手触摸,那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突然,赵澜像是想到了什么,“三泰——” “公子,小的在——” “咱们走。” 刚才不是说饿的吗?还有,她问他张木匠怎么样,还没正面回她呢,到底能不能找到呀,情急之下,苏若锦伸手就扯住了赵澜的箭袖。 赵澜定住了。 目光落在小娘子拉他衣袖的手上,柔嫩白晳,摸上去感觉一定很好吧! 咝,他怎么这么猥琐。 赵澜甩开不合时宜的念头,抬眼,好像在问,怎么了? “我……”苏若锦内心煎熬,她呆不住,“刚好回去,我跟小郡王一起出门。” 十二岁就接手探事司的赵澜,不知跟多少人事打过交道,小娘子眼睫颤第一下时,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压下微弯唇角,点点头,“那就一起走。” “多谢小郡王。”苏若锦没想到他会同意,心情雀跃的根本藏不住,连忙跟上去。 拎着食盒而来的沈先生看到颀长的小主人大步而行,小娘子提着裙角小跑跟着,急的叫道,“公子,午饭……带到车上吃。” 双瑞看了眼依旧大步而出的小主人,他调头接过食盒大跑跟上去。 上马车之前,赵澜在三泰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连连点头,然后驾马而去,那个方向好像是皇城司衙门。 苏若锦内心一喜,难道赵澜想到方法救人了,知道张木匠在哪?是不是马上就能把张木匠救出来? 她激动的好像已经救出了张木匠一般,连上马车被赵澜扶上去都没感觉到,高兴的落坐后,才回过神,这时才赵澜已经松了,他也落坐。 马车启动,内有冰盆,并不觉得多热。 双瑞从食盒中拿出老杜下的面条,“公子,二娘子,再不吃,面就坨了。” 感觉赵澜马上就能把人救出,苏若锦知道饿了,朝贵公子赵澜笑笑,只有他吃了,她才好开动。 认识六年,苏若锦是个什么样的小娘子,没人比赵澜更了解,在家中,她活泼伶俐,根本不会讲什么虚礼,要是想吃什么,会调皮的朝苏言礼笑道,‘爹,我先替你尝尝’或是说,‘哇,今天的菜好像有点烫啊,爹娘你们等等,女儿不怕烫就先吃啦。’ 总之,她总能为自己先动筷子找出理由,而且还是让你觉得有孝道有意思的理由。 但,每每跟他在一起时,她总是很小心谨慎,好像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吃了她似的,恭敬中藏着疏离。 赵澜自认为,除了第一、二次见面外,他对小娘子从没假过脸色,为何她就不能像对待她兄长弟弟那样对他呢? 为什么? 得到一个小娘子的心,这么难么? 苏若锦并不知道,在小小的马车厢内,三分锐利三分温和的赵小郡王内心活动,差点能写一本书。 赵小郡王在思考怎么抓敌人?苏若锦觉得不应该打扰他,朝已经有些坨的面咽了咽,忍住饿意,转头不看,伸手轻轻挑起帘子,露出一条缝。 咦,怎么来桂花巷了,这可是苏若锦住过四年的地方,而且他们家租过的四合院已经买下来了,现在大石兄弟搬在里面住,腾出苏记早餐铺,扩大了堂食的地方。 哦,对了,刚才赵澜怀疑薛伯伯,所以他来这边搜人? 苏若锦正要转头问出自己猜测的时候,意外看到了杨四娘的爹——杨御使,杨家早就跟苏家一样搬走了,但杨家的房子当时并不是租的,就是自己的,跟苏家相反,原本自己的房子,杨夫人反而把它卖了。 至于原因,听杨四娘说,住在这个院子里,杨家夫妻经常吵架,所以杨夫人觉得这院子风水不好把它卖了。 杨御使来做什么? 原杨家对面,两年轻人朝杨御使长揖,好像在感谢他,神情充满感激之情。 看到这里,苏若锦长叹。说起杨御使,故事简直一箩筐。 与杨家做邻居时,杨御使整天不着家,听说不是找这个官的茬,就是挑那个官的刺,他品级不够上朝,把收集来的百官不良风气、败坏德性等等一个个呈给上司,让上司上达天听。 当然,他不着家打听百官时,听说都是悄悄进行的,致使杨夫人以为他在外面养人,听说被杨夫人堵在巷子口过,当时杨御使也不解释,夫妻俩为此冷战,一两年不说话,直到被救济的妇人与婆婆上门感谢,杨夫人才知道那家男人是个读书人,一直没考上功名,给人当账房时被诬陷贪了钱被打断腿,杨御使得知伸手相帮,不仅揪出了店铺背后的官宦东家,还资助断腿书生渡过难关。 帮人做善事需要钱财,杨四娘曾在苏若锦面前透露过,她爹的俸禄几乎都没拿过回来养家,家里的日子都靠杨夫人支撑,怪不得看到苏若锦有什么生意就要合伙。 左邻薛伯伯被怀疑,可能是辽夏国探子,或许不是探子,但可能是勾结;右邻杨御使却高风亮洁助人为乐,还真让苏若锦感慨万千。 “看什么呢?” 赵澜蓦然出声,吓得苏若锦小心肝一跳,更要命的是,少年也沿着她掀开的帘缝往外看,他高大颀长,肩宽胸阔,完全把小小的她给罩住了。 温热的男子气息一下子把她裹挟的密不透风,转眼间,她一张小脸变得红扑扑的,跟红富士苹果似的。 这家伙怎么这样? 苏若锦很想一把把他推走,可人家是谁啊?既是郡王又是实权大官儿,妥妥的上位者,那是她这等小官之女好随意推躲的。 杨御使什么时候离开视线的,苏若锦都不知道,她就知道赵澜这家伙怎么还不死开,干什么呀,赶紧该抓人抓人啊,杵在她身后算什么。 很久了,赵澜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小娘子,虽然,他们之间还有一丝丝距离,可他却很满足,就像多年前他想的那样——香香软软的。 忍不住,喉结上下轻滚了下。 意识到自己失态,怕吓到小娘子,内心很快,动作却慢,似慵懒般挪到他的主位。 娘啊!身后的罩影终于没了,像是挪走了一座大山。 苏若锦暗暗呼吸帘缝间的新鲜空气,虽然这个空气是热的,也觉得活了过来。 装着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转头,“小郡王,你到薛大人家附近抓人?” 她眼神清澈,像清晨林间,雾散遗露,好像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嗯。” 三年了,也许桂花巷子里住的人家,也跟苏杨两家一样,搬走的搬走了,新租的新租吧。 马车停在巷子里一棵大树下。 赵澜拿起早已坨成团的面条,一口一口斯文的吃着。 苏若锦看着就觉得难吃,但肚子确实饿,看他吃,她也只好端起碗、拿筷挑起大口塞,先垫垫肚子再说。 实在塞不下时,她放下筷子。 要不是等结果,苏若锦很想跳下马车去苏记铺子,实在不想再经历刚才那幕,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怎么出去一趟,一年半时间不见,这孩子变得那个兮兮的。 苏若锦实在不想想那个字,可惜了这么风华绝代的贵公子,她暗暗摇摇头,已经把他打入登徒子的黑名单。 赵澜:…… 二人相坐无言。 空气中只余烦人的蝉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若锦小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时,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猛的惊醒,睁开眼,“小……”只说了一字,发现赵澜淡定的把手从她脑袋边移开。 “你刚才打瞌睡,我怕你磕到地上,手借给你枕了一会。” 苏若锦:…… 登徒子实锤了。 死死的钉在黑名单上,永不放出来的那种。 过滤完,苏若锦自动略过,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小郡王,是不是抓到人了?”眼里迸出兴奋之光。 双眼亮的赵澜眸光渐深,他挪开眼,“双瑞——” 双瑞马上揭开帘子,“公子,三泰已经带人砸开门了,应当马上就有结果了。” 天啊!张木匠你一定要在这里啊。 苏若锦顾不得什么小郡王了,提起裙角就往地上跳,她要去看看人到底被藏在哪户,什么地方。 “慢点。”赵澜再次忽略小娘子防范谨慎的眼神,伸手就拽住她,“跌下去不是好玩的,疼死你。” 苏若锦……她还真怕疼。 小娘子吓得缩手缩脚,没再抗拒他拉她,赵澜嘴角上扬,忽又压住,大长腿三两下跳下马车,转身,伸手。 又来了,登徒子! 苏若锦抿嘴,不动。 赵澜微微笑,“说不定张木匠就在里面。” 是啊,找到张木匠她就好回家了。 好吧,看在找到张木匠的份上,原谅你这个漂亮帅气的登徒子。 苏若锦伸手撑在他胳膊上,借力一跳,跃下马车。 等跳下来,她才意识到,我练过啊,这么点高马车算什么,怎么会跌倒,要是真跌倒了,花叔会气得从……呃爬出来,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若锦转头就朝人多的地方跑。 赵澜低头,轻轻一笑,抬腿就跟了上去。 198 松花蛋与烤鸭 巷子里凑热闹的有认出苏若锦,叫道:“阿锦,你回老屋来?” 被皇城司巡差撞开门的那家,就在刚才杨大人离开的隔壁,她正要往里面挤,听到巷子里以前的玩伴问话,转头,“是啊,阿旭。” 趁机问道:“我记得这里原来是屈家,怎么啦?” 方聪旭回道:“屈家去年回老家里,这房子都换过好几拨租房了。” “那现在……” 方聪旭也好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澜让三泰来办的事情,可苏若锦望了一圈也没看到三泰,想了想她便明白了,像三泰、花平这样的人不到不得已,一般不可能出面办事,他们要是出面让普通老百姓都认识了,还怎么抓探子。 果然,没一会儿,遮掩的大门被守门的巡差打开,院子里的景象很快暴露在众人面前,几个巡差押着被套头的两男子,看热闹的人看不到他们的脸,不知道他们是谁。 苏若锦瞄了眼,伸头朝押差后面看过去,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被四个巡差抬着,没遮脸,她一眼就认出是张木匠,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张嘴就要喊人,被人拉了下。 她本能转头。 竟是赵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而周围围观的人大都认识他,当然,是以苏言礼学生的身份,自动给他让了道。 他朝小娘子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苏若锦也知道其中厉害,马上反应过来,说了句认识的人都会说的话:“小郡王,是张师傅,我家阿弟的学步车都是他做的。” 巡差孔目看到赵小郡王,连忙过来行礼,“兵马司接到举报,有人绑架,这两个是刚抓到的混子,怕给家里人丢脸,让我们套上他的脸,不让认识的人看到。” 赵澜点头,“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小郡王。” 孔目转头要去办差,被苏若锦一把拉住,“官差大人,张师傅怎么样?” “被人灌迷药昏了有一段时间,估计差不多要醒了,得带到衙门问话,等口录都做好,就可以放他回家。” 太好了,没事! 苏若锦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转身要去告诉张木匠家人。 围观的人也认出张木匠,个个惊讶不已,“张木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是不是有人想抢他学步车图纸啊!” …… 张木匠在这一带卖学步车,只要有孩子的,几乎都买过他学步车,都认识他,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是猜他赚到钱被人绑架,就是猜有人想他手艺。 赵澜跟苏若锦出了人群,路过那个曾经的玩伴,目光落了落,瞄了两眼才走。 方聪旭十三四岁,被矜贵公子冷嗖嗖的睃了两眼,吓出一身冷汗,心惊肉跳,心道苏家果然发达了,连搭话都不让搭了,亏得她娘还曾动过让阿锦做他媳妇的念头,这根本不可能嘛。 方聪旭叹气,其实他喜欢的是杨四娘,刚才还想问问四娘怎么样了,可是娘跟杨夫人处不来,想让四娘做媳妇也是空想,他失落的看向离开的苏家二娘子,明明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怎么长大了变得这么陌生呢? 走到巷子口,周围没人,苏若锦才问:“小郡王,张木匠怀壁其罪,这次是安全脱险了,那以后呢?” 如果小郡王没什么想法,苏若锦准备给张木匠一笔钱,让他带着家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隐姓埋名生活,从此远离辽夏人的窥探。 小娘子仰头,一双杏眼盈盈的望着他,等他有什么决定,如果他没什么想法,小娘子好像已经为张木匠找好了退路。 “你准备送他去哪里?” 苏若锦:……她的意图这么明显吗? “这个不好说,要等见到张木匠,他想去哪里,我资助他去哪里。” 果然如此。 赵澜莞尔一笑:“别操心了,我已有打算。” 他的打算,苏若锦不担心,“你的打算包括他家人吗?” 张木匠只是个平凡普通的老百姓,苏若锦不想因为自己给了张火铳图,就让人家骨肉分离,她要保证张家一家人仍旧在一起。 这个…… 赵澜的本意还真只是张木匠一个人,现在小娘子提醒了他。 沉思片刻,轻轻道,“让他们一家人一起消失在京城,这样可以吧。” “多谢小郡王。” 赵澜低头刚想说什么,被人打断了。 “阿锦……阿锦……” 他转头,几不可见眉头一皱。 薛大人跟从贫民窟爬出来似的,看到曾经的福星财神激动的不得了,直奔过来。 苏若锦吓一跳,“薛伯伯,你……”问到一半反应过来,因为张木匠失踪,大概被‘请’去问话了。 又一个受她连累之人。 她内疚的连忙过去扶他,“薛伯伯,天气这么热,赶紧回去洗洗休息休息。” 被拘了一天一夜,除了要了几口水喝,真是连一粒米都没吃过,薛昌诚确实又饿又累,但他摆摆手,“你让我帮你做的圆筒子是个什么东西,被皇城司、大理寺的人轮番轰炸,真是邪了个门,我就这么长得像坏人?” 大夏天的,一天一夜没洗没漱,薛大人站在人前,脏兮兮、汗嗖溲的,显得落魄颓废,明明可怜兮兮的一番话,生生讲出了喜剧效果。 苏若锦差点没绷住,生生忍住,“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要不我送你一道美食方子吧。” 刚才还可怜兮兮的薛大人听的双眼一亮,“能赚钱的那种?” “按理说,应当可以赚钱。” 薛大人是相信小福星邻居的,“什么食方子?” 考虑到薛家情况,苏若锦给的是松花蛋的配方,简单且易操作,只需要认真经营,把量搞上去,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 薛大人听完小娘子为何给这道食方子,差点老泪纵横,“让阿锦见笑了。” 小娘子考虑的如此周道,让薛昌诚没想到,现在他心服口服,小小年纪看事情这么通透,怪不得苏家能发达,“阿锦啊,你伯伯我算是懂了,这道食方子给的好,好啊!”简单易操作,只要他把控秘方,就可以永远赚钱。 “伯伯在这里先谢你,等一切妥当有空再登门致谢。” 苏若锦点点头,“薛伯伯,那我准备好材料,明天你到苏记找我,我手把手教你。” “唉,好咧。”没想到被折腾一通后竟然有意外的收获,薛昌诚哼着小曲回家了。 合着,他辛苦了这么久,除了句谢谢什么也没有。神情淡漠的某人,就这么一直瞧着某个小娘子。 苏若锦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或有落叶掉在头上? 忍不住伸手去摸发髻。 被忽略的赵小郡王实在忍不住了,“我不是对你讲过,他有嫌疑吗?” 苏若锦一愣,“我看你们把他放了,这不就是证明他没问题吗?” 把他放出来是为了钓出骗走张木匠之人,没想到小娘子会心软,看人家落魄心不安竟给食方子,要他真是敌国探子,岂不是白白把食方子拱手让人? 不知为何,苏若锦直觉薛昌诚不是坏人。 见赵澜不吭声,苏若锦心虚的问道,“那……那现怎么办?” 小娘子眼神闪烁,赵澜也不吓呼她了,“暂时,张木匠之事跟他没关系。” “真的?” 小娘子瞬间活过来,双眼发亮,一副‘我就说嘛薛伯伯不像坏人。’ 赵澜拿她没办法,又觉得委屈:“他就被问个话,你都给他食方子,那我呢?” 苏若锦:……是啊,听花平说小郡王一听说张木匠之事,马上就调集人手,辛苦追踪了一天一夜,今天又带着她转到桂花巷现场。 按理说,他的功劳最大,也该得个最大辛苦奖。 奖什么好呢? 双眼一亮,苏若锦马上想到给小郡王什么了,她笑的贼兮兮的,“薛伯伯腌松花蛋肯定需要很多鸭子来生,养这么多鸭子怎么办?” 赵澜期待的微笑忽然就垮下来,“你让我的酒楼收了他的鸭子?” “(*@o@*)哇~小郡王,你好聪明。” 赵澜一头黑线,“我的酒楼消耗不了这么多鸭子。” 小娘子俏皮的扬眉,“我有办法让小郡王的酒楼有多少鸭子就卖出去多少。” “要是卖不出去呢?” “那就都卖给我。” 赵澜:……那跟砸自己手里有什么区别。 鸭不鸭子,赵澜无所谓,他高兴的是,通过鸭子,小娘子在他面前活泼灵动,让他心生悦愉。 从早上回城,一直折腾到傍晚,赵澜送苏若锦回家。 师生之间一年多没见,苏言礼再次见到赵澜,有些不敢认,“谨之比以前又高了不少。”其实他想说的是整个人像是从一个颓靡的小少年变成了硬朗的青少郎君,俊美刚毅,玉树临风。 他的学生长大了。 “好……好……”不怎么沾酒的苏言礼,突然来了兴致,要与学生把酒言欢。 “阿锦,帮爹和小郡王炒两个下酒菜。” 苏若锦笑问,“爹想吃什么下酒菜?” “来个凉拌三丝、拍黄瓜。” 苏若锦:……就这两小菜? 得了,做爹的既嘴馋又心疼女儿,不想女儿大夏天往厨房钻,她笑笑,“你们先坐,我等下就来。” 到厨房里看看,想马上就吃上的菜,还真不好做,确实只有苏言礼点的两道,又快又简单又解暑。 行吧,就这两道! 苏若锦看到有养的黑鱼,想到赵澜喜欢重口味食物,便做了道简单的酸菜鱼,这菜既快又下酒下饭,大夏天吃,还能出一身汗。 可以,就它了。 小半刻钟之后,除了鲁大妮做的五道菜,苏若锦加的三道也上桌了。 久违的没坐一起吃饭,乍然之间,除了赵澜,苏家人还真不习惯,就连一向社牛的苏三郎都很安静。 一年半啊! 苏家人对他真的生疏了很多。 赵澜心道,以后他要多多上门了,想到这里,不动声色抬起眼眸望了眼正在给苏家小妹剔鱼刺的小娘子,唇角微弯。 酸菜鱼又酸又辣,在炎热没胃口的夏季里猛嗨一顿,简直不要太舒爽哟。 把苏三郎的社牛症都启动了,“赵哥哥,听说你在南方打坏人,一敌三,甚至一敌十,好厉害。” “听花平吹的?” “花叔可没吹,他说是真的。” 吹牛的说是真的。 坐在回廊里吹风消食,苏若锦正喝茶去口中辣冲味,听到社牛大弟的话,差点笑喷了,好不容易憋住,咽下口中茶水。 暮色四合,回廊昏暗,灯笼光线被廊柱挡到,半明半暗。 赵澜躺在曾经一直坐过的竹椅上,俊美的脸庞隐在光线里,余光里,尽是小娘子与家人在一起的欢愉悦色。 学生优秀,作为老师有荣与焉,笑道,“你们几个可要向赵小郡王学习,摒弃身份,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这才是真儿郎。” 三个儿子齐齐立到苏言礼眼前,“是,爹。” 苏三郎觉得自己跟赵澜最像,“爹,赵哥哥文武双全,我以后也是这样。” 众人:…… 小郎君,你这么不谦虚的吗? 苏三郎见众人都一脸惊奇的看他,不满道,“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练功,白天去范家私塾读书,不就是文武双全吗?” 苏言礼:……文武双全是这么来的吗?这熊孩子。 苏大郎笑笑,鼓励道,“阿甘说的没错,大哥希望你文与武更精进,做的更好。” 苏三郎被大哥说的意气风发:“好,谢谢阿兄,我一定努力。” 有人鼓励,就有人唱黑脸,苏若锦见爹娘不开口,这个坏人只好她来做了,她微笑道,“希望阿弟的文像大哥这么好,武像花平叔一样优秀,我想这两样都达到了,大概离文武双全就不远了。” 被打击的苏三郎:……小嘴鼓起,讨厌的阿姐,人家不就是想在小郡王面前刷个存在感嘛,要这么上纲上线嘛。 苏家姐弟嬉闹,宁静的夜晚透出淡淡的喜悦。 双瑞不得不提醒主人:“公子,天色不早了,还有……”好多公文等着处理呢!浮生半日闲也该结束了。 赵澜起身。 苏家人送他。 走到门口,赵澜转身问,“关于鸭子的美食叫什么?” 199 荷塘烧烤 差点没跟上赵小郡王的思路,苏若锦愣了一下才想起在巷子口说的答谢礼:“烤鸭。” 赵澜听到答案心满意足的离开。 刚才不是还说卖不掉的嘛,怎么又好像得到了欢喜团子? 双瑞朝送别的苏家人行了一礼,“苏博士,苏夫人请留步。”说完,又转头单独说道:“麻烦二娘子把食方子准备好。”言下之意是随时过来拿。 苏若锦:……薛伯伯的松花蛋还没开始卖呢,赵小郡王这么急的吗? 送走小郡王,苏言礼才有功夫问女儿:“昨天晚上没回来,遇到小郡王了?” 苏若锦摇头,刚想把张木匠之事说给爹听,看到娘跟弟弟,不打算让他们担心,而是道,“我到爹书房给小郡王写烤鸭方子。” 苏言礼懂了,女儿这是要单独跟他说,点点头,“嗯!” 苏家住的地方大了,苏言礼的书房不在后院,而在前院,程迎珍便带苏小妹先回后院去了,苏三郎皮了一天累了,带着四郎偷偷溜回自己院子。 只余苏大郎、苏若锦跟苏言礼去了书房。 一到书房,苏若锦便向他爹承认错误,说不该把淘到的图纸做成防身武器给赵小郡王,害的张木匠差点身陷囫囵。 在这些事上,苏言礼从不怪女儿,他淡泊明志没错,可是日子得过,如果不是女儿用美食与稀罕玩意抱住范大人与晋王府的大腿,苏家不可能有这么舒坦的日子。 “阿锦不必自责。”他说:“辽夏人在京城活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木匠曾说过的李木匠之事你忘了?就算没有你这个图纸,他们也会图谋别的东西。” 苏言礼一向宽容,苏若锦是知道的,但她还是心虚,苏言礼不知道火铳的厉害,这可是能改朝换代的致命武器。 但是爹这样讲了,她的心还是宽慰的,至少他是理解女儿为何这样做的,这样就够了。 苏大郎在一边听着,随着慢慢长大,除了书本之外的事,他也要慢慢学起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第二日,一下值,薛昌诚就颠到苏记找小娘子,“阿锦,薛伯伯来打扰你了啦。” 自从三年前得了盘炕的活,这三年薛家的日子好过多了,现在又得一食方子,手中银钱肯定更活泛。 苏若锦看到薛昌诚笑的跟狼外婆似的,一脸讨好的进了苏若锦的管事房,很无奈的笑了下,赶紧起身,“薛伯伯,快请坐。” 薛昌诚不仅没坐,还收起笑脸,一脸严肃的向她保证“阿锦,我真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外族探子。” “薛伯伯,你要是坏人,昨天就出不了皇城司或是大理寺。” 薛昌诚还怕小娘子不信,正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听这话,高兴的很,“对对,阿锦相信伯伯就好。” “坐啊,薛伯伯!” 薛昌诚虽没把苏若锦当一般小娘子看待,但他一个长辈也不好久呆,不好意思的提醒道“早……早点学会好回去安排。” 苏若锦也意识到了,便把他带到工房,让其他人先出去。 制作松花蛋的关健在于碱与生石灰,没了这两样,就做不成松花蛋,其余的配料,像什么茶末、黄泥等都是一般配料。 苏若锦告诉薛昌诚:一般情况下,一千只鸭蛋,用纯碱二斤左右,生石灰七斤左右,茶末一斤,柴灰、食盐、水、黄泥等每样配比一一讲给他。 将纯碱、食盐、茶末等倒入锅中煮沸,然后倒入预先放好黄泥的缸内,搅拌均匀,冷却待用。将选好的鸭蛋放在冷却的料浆中浸蘸,使其均匀地粘满泥浆。随即将蛋放在盛有生石灰和柴灰混合的料粉内滚动,使蛋均匀地粘满粉料。最后装缸密封贮存,一般一个多月左右即可成熟出缸。 “这么久啊!” 苏若锦笑道:“我这里有做好的,先供给你,等到你做出缸,你可以供给京城所有的酒楼,食肆,以及寻常百姓家,赚的就是量与长久。” 薛昌诚点点头,利虽薄,但胜在本钱小,好经营。 眼看松花蛋的收益期长,苏若锦把对赵澜的玩笑讲了下,“要是薛伯伯不嫌麻烦,可以找个靠水的村子大量养鸭子,既可满足用蛋需求,还可以把公鸭与不生蛋的母鸭卖到小郡王的酒楼。” 听到‘小郡王’三个字,薛昌诚双眼一亮,这就跟贵人搭上了?不亏我福星啊,被皇城司、大理寺审了一天一夜的苦没白吃! 来时,薛昌诚的笑容小意讨好,回去,恨不得仰天长笑,古人诚不欺我,果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倚,祸福相依啊! 值,太值了! 看一个从五品员外郎为赚钱的庶务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苏若锦叹气。 薛大人出生寒门,末甲进士,好不容易在工部谋了一份八品差事,又钻营娶了一个六品京官之女帮衬,前些年,那六品京官还真帮钻营的薛大人升到工部六品主事,但也止于此了,此后,好多年,薛大人在这个六品上没动过,于是便把目光放到了周围一切能利用的资源上,包括苏言礼搭上的范大人这条线。 可以说,薛大人是个想当将军的好士兵,甭管人家怎么汲汲营营,人家是努力上升的,可是娶的六品京官之女——薛夫人,好像没学会当家主母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那一套,倒是把京官夫人的清高学的明明白白,听薛六娘说,薛夫人陪嫁的铺子原本就不多,几乎都经营不善,在要倒不倒中飘遥,哪补贴得了家用。 算了,每家人都有每家的活法,如果没有她这个成年芯子,苏言礼夫妻一个宅男一个社恐,估计还不如薛大人呢! 回到家里,在外买粮的书同叔回来了。 苏若锦连忙问道,“叔,买了多少?” 书同道:“天气干,附近的粮不是被京城大户收了,就是被大商家收了,我都没收到多少,后来跑到冯老爹那边,在深山里头收了不少,但是没办法一口气运出来,便在靠近大山出口的地方找了个山洞藏起来。” 苏若锦先是夸他脑袋瓜子灵活,然后又担心:“潮不潮,会不会被山鼠之类的小动物吃了?” 书同一脸兴奋,“冯老爹帮我找的,说他出山时,有一次遇雨,偶然找到这个好地方,不像一般的山洞低洼潮湿,而是隐在丈把高的地方,那洞口都是灌木,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进去后,里面干燥干净,没有动物活动过的痕迹。” “那真是个好地方。”苏若锦高兴了,“看这天气,一时半会怕是下不了多少雨,这两天小郡王的人过来拿烤鸭方子,我请他们帮忙把粮食分批运到京城。” 书同正想问怎么运到京城,没想到二娘子就解决了,那他就不要愁了,汇报完,赶紧回去抱儿子。 过了两天,果然有人过来拿烤鸭方子,但四平不仅拿食方子,还要把苏若锦一起请过去,“二娘子不亲自示范一下,灶头师傅们做出来的总是不对味,还请二娘子跟小的走一趟。” “可是我方子上面有个烤炉,你们有吗?” 方子拿到手,四平没细看,听到这话,连忙又展开看了眼,这炉子还真要时间才能做好,“那……”小郡王让他必务把人请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这么急?” “我家主子想吃。” 苏若锦:……没想到小郡王还挺有口腹之欲的。 好吧!将就一下也能做。 苏若锦以为四平把她带去的地方是酒楼,没想到,等下车时,竟是一处幽静精致的宅院,而且进去后,竟有一块大池塘,里面长满了荷花。 她转头看向四平,一脸诧异,难道不是小郡王酒楼吗? 四平心虚的笑笑:“主子在外奔碌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所以在这里放松一下。” 苏若锦…… 皇城之地,寸土寸金,居然有这么大个荷花池,不仅如此,京城少雨干旱,可这池塘里碧波荡漾,那像久不下雨的样子。 她算是见识到特权阶级是怎么享受的了。 不远处的赵澜要是知道小娘子怎么想的,估计会反问一句,那我在南越之地卖命之时,又怎么说呢! 四平把小娘子带到了荷花池水榭上,“公子,二娘子来了。” 赵澜已经起身,笑盈盈的望着她。 荷塘上,空气清新,两旁荷叶微微摇动,荷花挺立在荷叶上方,亭亭玉立,清新,秀丽,有红色蜻蜓振翅飞来,立在荷梗上,扇动着翅膀,趣味盎然。 小娘子一身淡绿色衣衫立在绿荷、粉花之间,风吹过塘面,衣裙翩跹,青丝拂动,俏丽灵动。 今天来这里休闲,赵澜没像往常一样着玄穿深色锦袍,而是一身浅青长袍,有一点浮云隐鹤的味道,一条银丝革带束腰,偏有越见丰朗之姿。 长眉墨画,眸若漆点。 在瞧见苏若锦的那一刹那,他一潭浓墨似平静的眼底,跃上一层欢喜的光华,“阿锦。” 今天的小郡王跟平时太不同了,不同的苏若锦都不适应了,满眼惊艳,都忘了见礼,被贵公子的低沉声音惊醒,连忙裣衽一礼:“阿锦见过小郡王。” 双眼明亮的赵小郡王听到这个称呼,眸光明显暗淡下去。 苏若锦没发觉对面贵公子的变化,她有些不解的问道,“小郡王想吃烤鸭?在这里?” “不可以吗?”赵澜收拾起被人疏远的心情,恢复温润如清风。 看向榭外一池荷花,清清濯濯,烤食材,可是有烟火气的,赵小郡王确定没开玩笑? 小娘子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赵澜却是有备而来,抬头望了眼。 双瑞带着三五小侍搬的搬、拎的拎,竟把烧烤的一整套工具都带到了小榭上,没一会,小小的亭子便摆满了。 “这是要在这里吃烧烤?” 赵澜看向惊异的小娘子,没了前几天找张木匠时的冷峻严肃,明明没见他笑,眉眼却让人感觉都是笑意,难道这就是工作时与私下时的区别? 苏若锦倒也适应了。 她看到杀好的鸭子摆在托盘里,抬头望一眼赵澜,他不会以为鸭子也在烧烤架上烤的吧! 这误会的,怪不得让四平带她到这里来。 摇摇头,指着鸭子道,“这可不是烤架上烤的,这需要像烤胡饼那样的炉子,那样做出来才好吃。” “四平,去找一个过来。” “是,公子。” 也不知四平在什么地方,反正应声了。 苏若锦笑笑。 虽然就在汴京城,但从苏家到这种私人园林来,算是穿过小半个京城,现在也是正午时分,肚子早就饿了,那就赶紧先把鸭子腌制好,等下好烤。 苏若锦捋袖开干。 春晓与秋月要上来帮忙。 赵澜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们。 毛丫要上前,秋月伸手拉了一把,她转头看向秋月,秋月朝她摇摇头。 就在毛丫不解想问没人帮二娘,这么多怎么弄时,赵小郡王也捋起袖子,净手,微笑问道,“我能帮什么?” 苏若锦正等毛丫她们上来帮忙呢,没想到赵澜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子捋袖,她还挺震惊的,“小郡王,你……” “今天出来就是悠闲度日的,总得找点乐子吧。” 苏若锦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烧烤食材,明白了,确实是来享受休闲乐趣的,便遂了他的意,估计也不可能不遂他意,人家可是贵公子小郡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苏若锦教他捏姜葱汁,她自己拿盐抹鸭子,两人站在小石桌边,不知不觉就靠到了一起,一起腌烤鸭。 赵澜像个好学生,不时问这个作料起什么作用,那个香料是什么,苏若锦有问必答,甚至,把他当学烤鸭的灶头师傅。 毛丫在边上,渐渐看出不对劲。 这哪里是学做烤鸭,分明是借着学烤鸭靠近小娘子啊! 小娘子看出来了吗? 一只鸭子涂涂抹抹,弄了半天才腌好。 苏若锦感觉肚子都饿扁了,连忙转身,拿了烤串就往烤架上放,一手拿刷子,一边指挥赵澜把油壶拿过来。 “我帮你倒。” “什么叫帮我倒,你不饿?”饿肚子,让苏若锦失去了距离感,顺嘴就反驳。 200 荷花会 捋一遍 双瑞等人听的小心肝一跳,暗暗叫道,哎哟喂,苏二娘子,你可知道在王府里小郡王一个脸色不好,连王妃都要过来哄,你竟敢冲小郡王。 关键是被冲的人不仅不恼,还一脸笑兮兮,赵澜眉一动,心道,阿锦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唇角弯弯。 苏若锦真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不知不觉中还真把对待苏三郎的口气拿了出来,拿刷子的手很自然的让了让,让赵澜倒油,她马上跟着刷匀。 一个倒,一个刷。 配合相当默契。 苏若锦望了眼赵澜,心道,难道这家伙最近经常吃烧烤?动作这么熟练。 仿佛听到某人心声似的,赵澜道,“在南越追踪犯人时,经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练着练着,这些事情都会了。” 呃…… 她先是一惊,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马上又被他后面的话吸引住了,“野外没得吃时,打只野兔烤来吃?” 赵澜笑着点点头,“阿锦真聪明。” 苏若锦:……她又不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千金小姐,什么不懂,嘁他一眼,抬手就把第一串烤好的送给他:“吃吧!” 他伸手把烤串推到小娘子嘴边,“我不饿,阿锦吃。” 给他了,是他不吃,苏若锦就不客气了,张嘴就啊呜一口,烤得滋滋嫩的羊肉入嘴,太香了,真是太好吃了,嗷嗷停不下来。 赵澜把她拉到自己站的位置,他站到烤架前,一把拿了几串一起烤,倒油刷肉洒调料,有条不紊,一气呵成。 一串上有五六块羊肉,等苏若锦撸完时,赵澜手中一把也烤好了,苏若锦扔了竹签,一把就递到她面前,“喏!” “你不吃吗?”让一个拥有实权的小郡王给烤给她吃,一时之间,苏若锦犹豫着不敢伸手接。 “你不是饿了嘛,你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给我烤鸭子。” 这样嘛? 苏若锦是不太信的,上次就感觉一年半没见的赵澜奇奇怪怪的,一年半时间不仅没有让他们变得陌生,反而让他跟自己更熟的感觉。 跟张木匠火铳有关?或许是他看到了火铳的价值?他把张木匠藏到了哪? 赵澜看向呆呆盯着她的小娘子,明眸皓齿被荷塘风光映衬的如同画中美人,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赵澜眸光一学,心中悸动。 掩饰一般轻咳一声:“吃啊!” 苏若锦被咳声拉回神思,伸手接过一把羊肉串,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 赵澜念叨:“光吃肉,会腻,给你烤串蘑菇、菘菜。”一边烤一边调头问,“好不好?” 当然好啦!多好的暖男。 苏若锦吃的嘴忙没空回,直点头。 赵澜莞尔一笑。 如果他不是小郡王,这一刻,十九岁的青少年,还真有男朋友照顾小女友既视感,挺贴心的。 哎!太可惜了,他是王爷之子,他的身份与她天差地别,这样的暖男注定是别人家的老公。 苏若锦一边感慨郡王师兄的绝色风华,一边暗道,也不知道他将来会被那家名门千金收了去。 一个烤,一个吃。 怎么看,画面怎么和谐。 毛丫抿嘴,悄悄瞄了眼站在身边的春晓秋月,这两人对亭子里的情形好像喜闻乐见。 小郡王的管事、随从,个个像木雕似的,一动不动,好像不知道他们尊贵主子给一个小娘子亲自烤吃的,还倍殷勤。 毛丫心道,难道小郡王不知道她家二娘子已经有媒人上门了,这两年会订下亲事? 什么情况? 就在苏若锦吃的七成饱时,三泰找的烤鸭炉终于到了。 这下苏若锦有力气了,连忙让人找来铁丝做成勾子,然后把腌好的鸭子刷上蜂蜜挂到有碳火的炉子上,盖上盖子。 “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吃了。” 赵澜笑问,“这时辰里,我们去荷花丛里摘几朵荷花。” 爱美爱花是女人的天性,苏若锦点头赞同,可池塘里那有迷你小船。 赵澜又像有读心术,带小娘子转了个身,走到亭子另一侧,一只迷你小船就停在小榭下面,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 池子不大,还真是什么都有。 夏日炎炎,穿梭在荷叶田田中,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小郡王,我可以多摘几片叶子吗?” 赵澜划浆,苏若锦像只欢快的鸟儿,看到碧绿的大荷叶,一脑子都是关于荷叶的吃食,什么荷叶鸡、荷叶糯米饭、荷叶蒸排骨、荷叶茶等等,太多了。 “都摘了都可以。” 苏若锦心思都在吃食上,根本没注意到对面青少郎君那目光比他爹苏言礼还宠溺,仿佛此刻她要星星都可以上天摘给她。 当然,苏若锦只挑了叶密的地方摘了些,不可能辣手摧花把这么漂亮的荷塘都撸光了。 赵澜划浆。 小娘子摘。 依旧配合默契。 终于,小船头都放不下了,苏若锦才罢手,看着满满的收获,她才有空去想烧鸭:“小郡王,咱们快上岸吧,要不烤鸭要焦了。” 赵澜真想一直划下去。 心念一动,“觉不觉得坐船很有意思?” 这肯定的,苏若锦实诚的点点头,“如果有机会在千顷荷田里徜徉,躺在月色下的小船上,也许更美。” 果然……赵澜笑了。 他朝船头的荷叶说道:“这些荷叶要做成美食?” 苏若锦:……刚才不是还在聊小船的吗?怎么又跳到荷叶上了? 她想,想要跟小郡王在一起,脑袋得转得快,要不然还真跟不上。 她点头,“是的。”她便把想做的荷叶美食跟他侃了侃,最后顺嘴客气的邀请他来尝尝。 “好。”赵澜一口答应。 苏若锦:……不是,小郡王你这么闲的吗?不是游塘就是吃荷叶美食,不上班吗? 刚上岸,就闻到了烤鸭的香味,那带着蜜的甜香气飘荡在荷塘上空,勾得人食欲满满,口水横生。 真是太香了。 苏若锦连忙揭开盖子,取出烤鸭,因为不是专门的烤炉,受热没那么均匀,有些地方有些糊焦,但不影响整体口味,赶紧用刀片出肉,装出一盘,撒了些白芝麻,让赵澜过来尝。 赵澜要拿筷,苏若锦急的伸手就拿了一块塞到他嘴里,仰着小脸,期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 皮酥肉嫩,抿一下就化了似的感觉,确实好吃极了!但这些都不及小娘子指尖碰到他唇辨的触觉,酥酥麻麻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心。 苏若锦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动作已经让对面青少郎君大脑一片空白,见他似乎被美味震动了,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得意一笑,“我保证,你的酒楼会赚的盆满钵满。” 小娘子明媚的笑脸映入到赵澜空白的脑海,定格成了一副永久记忆如新的绝美画面。 一直到傍晚,赵澜才放苏若锦回家,这次送到家门口,约定吃荷叶大餐的时间,“这两天没空。” 苏若锦还准备明天就做呢,她怕荷叶不新鲜了。 真跟读心术一般:“我让四平重新摘了送过来。” 小娘子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要送,荷叶可以养的,可以等两天。” 赵澜点点头,目送小娘子进门。 苏若锦走到门口,转头朝他挥挥手,“再见。” 赵澜望着小娘子面带笑意。 马车调头,没一会消失在黄昏中。 苏若锦看向三个侍女手中的行不啷当,小郡王又给了好多东西,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啊!笑着进了家门。 毛丫却满脸心事,一个人时唉声叹气。 李秀竹注意到,站到她身边。 毛丫不动声色的收敛情绪,该干嘛干嘛。 背后,李秀竹一脸漠色。 从东山早茶铺回来,花平既没来苏家教苏三郎,也没呆在苏记早餐铺,苏三郎就问苏若锦:“阿姐,花叔又有任务了吗?” 或许吧! 因为赵澜说这两天没空到他家吃荷叶美食,估计有什么事要忙了吧。 苏三郎瘪嘴,“肯定不是小郡王有事。” 苏若锦正让鲁大妮准备糯米先泡上,听到大弟的话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范家私塾听他们讲晋王妃在家里办荷花会,给小郡王选妻呢!” 苏若锦:……前两天还在一起吃烧烤、吃烤鸭呢,没听说啊!没想到赵澜的嘴还挺紧。 她笑笑,“那花叔过去帮忙呗。” 苏三郎鼓嘴,“我还想赵哥哥做我姐夫呢!” 程迎珍听到这话,少有的严厉,“三郎别胡说。” 身为伯府庶女,程迎珍深知京城皇家贵胄之间门第鸿沟有多大,对父母来说,自己的儿女是最优秀的,当然配得上最优秀的人,可晋王府什么门第,苏家什么门第,连她都懂,更不要说晋王妃了,王府不可能找媒人上门提亲的。 苏若锦朝三郎耸下肩,“你看,连娘都生气,以后可不要乱说。” “可赵哥哥对……” 程迎珍瞪眼过来。 苏三郎缩头,不敢说了。 苏若锦笑着警告:“苏甘之,你要是再乱说,没人敢娶我,以后我就嫁不出去了,你要养大姑子罗。” “呸呸,我阿姐才不会嫁不出去。” 王府荷花会,在苏家一带而过,没人再提。 可听在毛丫耳朵里,她咬牙切齿,赵小郡王一边招惹她家二娘子,一边在家里相看,简直就是个渣男,她拳头嚯嚯,要是他再敢来揍的他满地找牙。 躲在卧室睡了一天的赵澜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他坏话?今天过来相看的那些名门千金?他冷笑一声,他才不会相看,母妃喜欢那是她的事,他反正不会娶的。 苏三郎刚念叨过花平,没想到大晚上,他竟找上门。 二人坐在苏家花园长木椅上。 苏若锦闻着他一身酒味,“花叔,你怎么了?”嫌弃的捂住鼻子。 花平一脸沮丧,直摇头,“阿锦,我这辈子怕是取不到叶姑娘了。” 呃? 苏若锦皱眉,“你这两天去翻叶家档案了?” “你怎么一猜就中。” 苏若锦一头黑线,“追了叶掌柜三四年了,估计该查的都查了,但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那么你肯定从头再来了,当然从档案开始,寻找新的蛛丝马迹。” 苏二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如果她是大理寺或是探事司的人就好了,花平长吁短叹,拿起酒葫芦就往嘴里灌,“没希望了,我没希望了……” 又哭又笑的,又灌酒,这可怜劲! 苏若锦伸手抢下他的酒葫芦,“或者,你们这些人当局者迷,找一个没接触过此案的人呢?说不定他会从一个新的角度找到案子的关键所在。” 花平似乎听进苏若锦的话,若有所思,那么找谁呢? 苏若锦见他冷静下来,把酒葫芦塞回他手,转头对春晓道,“收拾一下客房,花叔今天就住这。” “是,锦娘。” 苏若锦打哈欠,准备去睡觉。 花平一把拉住她,“要不,我说一遍,你帮我捋捋。” 小娘子一下子惊醒,“花叔,你不要开玩笑,这种事还是找专业的人干,我就是个做美食的,对这些可不在行。” 花平见她不同意,“那我说,你反问,我自己捋一遍。” 这个…… 苏若锦便同意了,心道,在现代,什么侦探破案的影视剧也看过一大把,反问几句应该可以。 “行,那你说。” 花平便从头说起。 叶全,鸿胪寺丞,正六品,十五年前接待前来进贡的各蕃胡使节,正月使节离开后,被人发现与某蕃胡通信出卖朝庭信息,被诬陷通敌。 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乍一看与太常寺以及光禄寺的职能很是相近: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等各供其事,但实际上不一样,否则朝庭不可能花钱养闲人的。 苏若锦叫停,问道:“都有那些蕃胡,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因何事而来,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花平回道:“有土蕃、突厥、辽夏等,他们是年前一个月到的我大胤,那一年是太后寿辰,这些人前前后后在京中呆了两个月,直到正月末才离开,离开后没几天,叶大人被人举报与土蕃勾结,把我大胤朝探金矿的技术通给了他们,皇城司在他家里搜到了信件。” 金矿? 201 木贼草 荷叶宴 苏若锦挺震惊的,连忙问道:“书信上有探金矿的技术?” 花平点了点头。 “真有?” 苏若锦还真好奇:“什么方法?” 花平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小娘子,“这种朝廷机密我哪知道。” 也是。 苏若锦撇了下嘴,“如果用什么仪器,我不懂,但我倒听说过民间土方法。” “什么方法?”这下轮到花平好奇了。 所谓的民间土方法,其实也是苏若锦在互联网上看来的:“问荆草,听说过没有?” 花平跟听到什么重大绝密似的,伸手就去捂小娘子嘴,吓得苏若锦直往后仰,“花叔,你干什么?” 听到苏若锦惊叫,花平才觉失态,赶紧松开手,然后朝周围左右看看。 几步外,除了毛丫,没别人,他才松口气,“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你从哪听来的民间土方法,这要说出去可要杀头的。” 作为朝庭密探又在查叶大人的案子,花平还真知道了探金矿的方法——通过问荆草寻找金矿。 苏若锦被花叔如临大敌的模样吓死了,推开他手,直拍心口,“我连火铳图都能淘到,怎么就不能知道问荆草?” “姑奶奶你还说。”花平赶紧让苏二娘别再说了。 苏若锦皱起眉没停,“我听说,有两种草跟问荆草长得很像,如果弄错了是探不到金矿的。” 老天爷(⊙o⊙)啊!小姑奶奶连这个都知道,敌国就是分不清节节草、木贼草与问荆草的区别,才写的信问叶大人,然后信件被发现,治的通敌罪。 苏若锦看花平一副死憋但又想回应她这话的样子,瞪大眼,“不会吧!” 花平捂住自己嘴,点点头。 在现代网络上随意能看到的东西,在古代居然是绝密? 问荆草,是小型蕨类植物,大量文献证明,其喜欢生长在金属矿产旁边,并且矿产越丰富的地方,生长会更加旺盛,因此植株下面可能有黄金的出现。 但有两种草跟它长得很像,一个是节节草,一个是木贼草,它们都是有节的草,外表看上去,大同小异,如果不是专门研究过,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来。 节节草与问荆草的茎分根状茎和地上茎两部分,木贼的地上茎只有一种,中空;节节草什么地方都有,但木贼草和问荆主要分布在山川河流岭地,一旦出现问荆,十有八九附近含金矿。 所以问荆草也叫问金草。 花平是服了,小姑奶奶真是什么都懂。 二人沉寂了好一会儿,花平才又说道,“我是来请你帮我捋出当年事件线索,可不是跟你来讨论问荆草的。” 苏若锦笑了下,言归正转,继续驳问:“那举报的人是谁?” “叶大人的同僚,叶大人撞死后,他也被拿进大牢,大理寺问他如何知道叶大人与敌国通信的,他说在酒楼吃饭时,不知什么情况下被人塞了小纸条……” 苏若锦嗤笑一声,“这个塞小纸条的人一定知道此人与叶大人不合,知道纸条塞给此人,此人必定举报。” “你说的没错。”花平肯定了小娘子的猜测,“大理寺当时也查了此人所在的酒楼,可是当天晚上,除了酒楼里的跑堂、小二,唱曲的、卖果子的,光是客人就有好几百,大理寺说是都查了,谁知道有没有漏的。” 苏若锦摇摇头,“我觉得客人的可能性不大,应当是服务类型的人,只有他们才有机会接触到那个同僚。” “你说的这些人,大理寺全都盘查了三遍以上,有几个可疑的,事后也都证实跟此事无关。” “那这东西横空出现在那同僚手里?”苏若锦嗤道:“要么是大理寺无能,要么是此人撒谎。” 花平被反驳的只有叹气的份:“那同僚直到被判流放也咬定就是别人塞给他的。” “流放到哪,判了多少年?” “判了六年。” “那应当回来了吧。” 花平摇头:“死了。” 苏若锦突然想到个问题:“叶掌柜把那个同僚吃饭的酒楼里所有人都查了一遍?” 花平点头,“不管是鸿卢寺、叶大人这辈子的人际关系,还是那个同僚吃饭时酒楼里所出的人,只要能找到的,叶怀真都查了一遍。” “等等……”苏若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按你所说,叶大人只是鸿胪寺丞,他怎么知道探金矿方法的?” “叶大人的朋友是工部虞部主事,经常出差探金矿。” 苏若锦:…… “那这个朋友呢?” “在叶大人出事前,在南部探矿滑下山死了。” 苏若锦一惊,“不是横空出现,就是断线索?” 花平点头,“所以不管是叶怀真、还是我,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主谋。” 查到哪,就断到哪。 苏若锦摇头叹气:“死这么多人,要么是惊天大阴谋,要么可能叶大人不小心窥到了什么秘密,但是他本人没意识到这是别人致命的秘密,别人出手要了他的命,只是没想到叶大人死的这么刚烈,导致后面很多人跟着丧命。” 花平听一愣,“惊天大阴谋?” 苏若锦转头:“叶大人死前后,京城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嘛?” 叶大人死时,花平已经十五岁,已经进了皇家禁军接受训练,他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没有。” “那就是后者罗。” 后者?花平细细回味小娘子的话,“能窥见什么秘密?” 苏若锦双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 “一个鸿胪寺丞能窥见什么秘密?” 苏若锦把后世看的、影视里的情节揉杂成无限的想象,“或许跟他的职业有关,他看到了什么人跟使节团里的人见面,当然,这个人跟使节团里的人见面,在他的思维里肯定没超纲的,都不值得他去留意,但这个人可能身份不简单,他怕叶大人说漏嘴,于是借刀杀人,形成了后面这一系列事件。” 一时之间,花平觉得自己特别认同小娘子的想法:“那……那我现在……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找叶掌柜啊,问问她,在使节团来的两个月里,他爹回来时有没有说过看似平常没引起大家注意过的话,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找叶娘子?”花平有些害羞扭捏。 苏若锦忍不住抿嘴笑,“花叔,你都快三十岁啦,这么害羞,找到婆娘才怪。” 花平老脸一红。 苏若锦促狭的笑道,“正经办案程序,正常思维的想法,这么多年,你们肯定都行过一遍了,如果还是不行,那就不如用我说的这种,赶紧去找叶掌柜,一边跟她回忆寻找凶手,一边通过接触联络感情,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花平:…… 还能这样? 来时,花平迷迷茫茫,离开时,疑疑惑惑。 这样能行吗? 反正他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苏若锦连打三个哈欠,伸手拍拍嘴,她要去睡了。 第二日,到了与赵澜约定吃荷叶宴的日子,说是荷叶宴其实就是家常的几个菜而以,书同叔在家,一大早就帮买了最新鲜的食材。 大概十点,赵澜来了,后面还跟了个好久不见的范晏嘉,他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等到科考,估计就是进士及第了。 给赵澜行过礼后,苏若锦忍不住打趣道,“举人老爷今天怎么有空到寒舍来?” 范晏嘉仰头大笑,“阿锦,你可要笑死我了,还举人老爷……” 被冷落的赵澜:…… 一双锐眸幽幽的瞥了二人一眼,面似落寒霜。 双瑞轻咳一声。 范晏嘉与苏若锦立刻接受到了示意,两个连忙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跟在赵澜身后。 范晏嘉朝她望了眼,“几月不见,阿锦长高了很多。” “晏嘉哥也高了很多。”都快赶上赵小郡王了。 范晏嘉见苏若锦拿他跟前面的赵澜比,故意直起肩,朝她笑笑,好像在说,差不多高了吧。 她点点头,嗯,差不多了。 赵澜似有所感,调头朝身后看了眼。 二人一见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规规矩矩。 苏若锦也不敢开玩笑了,连忙引二人坐到客厅,让毛丫奉上茶水,“晏嘉哥与小郡王,你们先坐,我到后厨看下,很快就吃饭了。” 苏家换了大宅,丫头婆子也都有,苏二娘子还亲自动手做饭,范晏嘉心痒,他想跟过去,朝赵澜看了眼。 赵澜迎上去,一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管我干嘛。 范晏嘉欣喜一笑,“我爹拘我拘得紧,难得出来放松,我想跟阿锦说说话,跟去后厨,小郡王不介意吧。” 赵澜睨了他眼。 范晏嘉看懂了,这是同意了,一高兴,便开口邀请,“小郡王一个人坐着无聊,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赵澜就等这句呢,要是这家伙不说这句,要怎么让他好看呢,幸好这家伙聪明开口了。 二位翩翩公子像跟屁虫一样跟去了后厨。 苏若锦不知道二人会跟来,她已经到厨房里,荷叶糯米饭已经蒸上了,清香四溢,在炎热的夏日里,让人精神一振。 范晏嘉跑过来,一边闻着清香,一边看向手摇大风扇:“阿锦,我怎么感觉你家的风扇比我们府里的扇着要凉快?” “没有吧?” “有。” 李秀竹一边烧火,一边摇着风扇。 范晏嘉发现烧火丫头也没怎么费力,大风扇就扇的呼拉拉的。 “阿锦,怎么回事,你这个比我们府里的省力?” 苏若锦心虚的朝他看了眼,家里这个让张木匠改进了,改变了力矩,看似摇的慢,但通过力轴传动矩的长短,到风扇那头就转的快了。 不过这个不好解释,她只能笑笑,“那你找人按我家的重新做一个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范晏嘉得到准话,高兴了,连忙凑到她边上,看她做美食。 苏若锦正在做荷叶鸡,已经将鸡从脊背剖开取出内脏,洗净剔去中骨抹上了少许酱油,炒锅已烧热,放入油烧至五成热,放入鸡两面炸透,然后倒出沥油,再放入砂锅内。 炒锅再次上火放油少许,投入葱、姜、蒜头末略煸,再加清水、精盐、黄酒、酱油、白糖等,烧沸后倒入砂锅。 荷叶用沸水烫透,摊放在烤盆内,将鸡收稠汁,包入荷叶中,把烤盆放进锅中烘烤半小时,取出装盘,揭开荷叶,将蒜片、葱段放在鸡身上。 将烧热的油浇在鸡上即成,一道美味的荷叶鸡就做成了。 香味扑鼻,顺着风扇的风直钻进人的鼻孔。 范晏嘉忍不住咂了下嘴,“阿锦,为何你烧的菜这么香?” “香,你就多吃点。” “那肯定的。”突然,范晏嘉感觉一股凉嗖嗖的风吹过来,下意识看向赵小郡王,只见他负手站在厨房门口侧边,好像通过回廊看天高云淡。 他嘻嘻一笑,“小郡王,是不是?” 赵澜转头,看了他眼,并未作声。 荷叶鸡做好了,苏若锦赶紧做荷叶粉蒸排骨,一边做一边问,“晏嘉哥,你怎么跟小郡王一道来了,难道你们约好的?” “是的,昨天晋王府花会,我也去了,陪他在卧房躲了一天。” 不是相亲花会吗?苏若锦转头看向门外赵澜,心想,躲在房间里还怎么相亲,心道,还真奇怪。不过这不是她该管的闲事,动作娴熟的蒸排骨。 荷叶粉蒸排骨是一道特色传统名菜,用香料米粉包住排骨,再用荷叶裹住排骨,放到蒸抽里蒸熟即可,揭开笼盖,翻开荷叶,一股清香,肉质鲜美而肥嫩。 当然,大夏天的,除了热菜,苏若锦又做了荷叶凉茶饮,还做了虾仁三丁、凉拌木耳,豆腐冬瓜汤等,主食热有荷叶糯米饭、凉有凉皮。 反正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消暑开胃,摆了一大桌子。 忙完后,苏若锦趁春晓与秋月摆桌,赶紧去房间换身衣服。 热死了,就算有风扇,仍是一身汗。 小娘子热的小脸通红,赵澜敛下眼眸,光想着吃小娘子亲手做的饭,没想到小娘子受的苦,眉头微凝。 范晏嘉朝天看看,“这鬼天气还真热,辛苦阿锦了,下次还是天不热再来吧。” 赵澜幽幽看了他眼。 范晏嘉被看得莫名其妙,“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阿锦凭什么烧给你吃。 赵澜大长腿一跨,径直走了。 范晏嘉:…… 我说错什么了? 202 鸡大腿 避暑 今天不是休沐时间,中午,苏言礼、苏大郎、三郎都不在家,程迎珍便没上桌,明着是让小四郎陪客,实际上就是苏若锦带着苏小妹陪二位贵公子吃饭。 赵澜一贯食不言,优雅的吃着自己喜欢的荷叶糯米饭,配上一口粉蒸排骨,米饭香糯、排骨肉嫩汁多,阿锦的手艺依旧那么好,太好吃了。 桌上没大人,范晏嘉倒是没守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边手撕荷叶鸡,一边跟苏若锦说话,“阿锦,除了荷叶美食外,还有什么适合现在吃的美食?” 大人不在,苏若锦一边吃,一边照顾两个小的,也没遵循啥餐桌礼仪,一弟一妹也拿着鸡翅膀在啃,为啥不啃大鸡腿,因为一只鸡只有两只腿,分给赵、范二位客人了。 兄妹二人只能啃鸡翅膀,但鸡中翅比鸡大腿的滋味不逞多让,一样好吃,兄妹二人啃得可欢了。 看得双瑞在边上一愣一愣的,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他那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的小主子肯定容不下手拿骨头啃肉,可只要在苏家,他什么也不嫌弃。 原来小主人的冷漠苛刻是因人而异的,双瑞暗暗摇头,一张圆桌,不是优雅吃饭的,就是手拿骨头啃的,只有苏二娘不时的照顾左边的弟弟给他捋捋袖子,就是给右边的妹妹擦抹到脸颊上的油渍,是个温柔明媚的当家长姐。 双瑞一边感慨苏家人,一边看向小主人,时刻注意他吃了什么,需不需要再布菜,瞄了眼小碟子,发现苏二娘子给他夹的鸡腿还放在小碟里,难道不喜欢? 双瑞想上前提醒,可看小主人吃粉蒸排骨一块又一块,便歇了心思,依旧安安静静的当个隐形人。 苏小妹今年六岁,正是糯米团子一般的年纪,肉嘟嘟的鹅蛋脸,跟曾经的苏若锦一样,长得雪白粉嫩,惹人爱的很。 肉呼呼的小手一边啃鸡翅一边不时瞄瞄赵澜手边的鸡大腿,目光与赵澜相遇时,小嘴一咧,笑的可讨喜了,那意味不言而喻。 可是大三倍还长一岁的大哥哥好像看不懂小小娘子的意愿。 苏小妹不死心,啃完鸡翅,笑嘻嘻的问:“赵哥哥,你不喜欢吃鸡大腿吗?”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好像在说,不喜欢就给我吃呀。 赵澜望了眼可爱的小姑娘,伸手挟了块粉蒸排骨放到她面前。 苏小妹目光还是移到了那个鸡腿上。 赵澜一笑,温柔道:“这个也好吃。” (*@o@*)哇~ 赵哥哥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说话还好听,六岁苏小妹也被小帅哥迷倒了,迷迷糊糊伸手就接了粉蒸排骨,啊呜咬一口:“赵哥哥夹的真好吃。” 苏若锦:…… 赵小郡王的颜,连小孩都吃,杀伤力还真是杠杠的,苏小妹吃的摇头晃脑,欢喜的不得了。 苏若锦看向那只鸡腿,笑着提醒:“小郡王,凉了,肉会变柴,赶紧趁热吃肉才嫩哟。” 赵澜垂了眼鸡大腿,伸手挟起。 苏若锦见他终于动筷子,不再管他,正准备拿巾子擦油拉拉的手,一只鸡大腿送到她面前,“阿锦帮我吃。” 苏若锦:…… 正在啃鸡大腿的范晏嘉:…… 鸡中翅还没啃完的苏四郎:…… 苏小妹小嘴巴停在骨头上,双眼瞪得老大,赵哥哥咋把鸡大腿给阿姐了?她又转头看她阿姐,什么情况? 赵澜朝自己的糯米饭看了眼。 差点愣住回不过神的苏若锦疑惑的问道:“小郡王的意思糯米吃多了,鸡大腿吃不下?” 小娘子想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赵澜微笑点下了头。 苏若锦眨了下眼,伸手接过,转手就要给小妹。 赵澜挡住了,“她小,小心积食。” 众人齐齐看向微胖嘟嘟的苏小妹,然后齐齐看向她吃饭的台面,除了一个鸡翅骨头,就是手里刚才小郡王给的排骨了。 小孩子看着吃的热闹,实则吃不了多少东西到肚里。 再吃一个鸡腿会积食?范宴嘉与苏四郎相视一眼,两家都是小康以上生活,不缺吃,好像会出现积食的情况。 听到赵澜这话,苏若锦诧异的笑盯着他,心道,赵小郡王会带孩子?还知道积食? 只有苏小妹最委屈,“赵哥哥,我还能吃,不会积食的。” “吃多了要不好看怎么办?”赵澜盯着糯米团子苏小妹,一副胖了不好看的样子。 苏小妹朝自己看看,下意识又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小手,瞬间耷拉:“爹跟娘说我是有点胖了,赵哥哥,真不好看吗?” 赵澜眯眯一笑,“多吃两块排骨会更好看。” 爱美之心,估计连小婴儿都有。 苏小妹马上叫道,“赵哥哥,我要吃排骨。”她要长得跟赵哥哥一样好看。 “好。”赵澜顺手就把鸡腿放进了苏若锦的碗里,然后给苏小妹挟了块排骨。 什么逻辑?苏若锦都被赵澜搞懵了,看向一大一小,再看看自己碗里的鸡腿,什么情况? 苏小妹大口吃排骨,还不忘朝赵澜看过去,似要得到他的肯定,她吃排骨了哟,她会长得更好看。 赵澜看向发愣的苏若锦,微微一笑,提醒:“赶紧趁热吃!” 呃?这是她刚才提醒的话吗? 小娘子看向鸡腿不解的样子?赵澜眉眼带笑,看向手边小碟里的一小堆排骨骨头。 苏若锦正犹豫要不要吃鸡腿,顺着赵澜的目光看过去,不吃鸡腿,但是一盘荷叶粉蒸排骨被赵澜干掉了大半。 原来这家伙喜欢小排啊!裹上香料粉蒸的排骨,骨肉相连,一口一个,满口爆汁,这样的排骨谁又不爱呢! 她咧嘴一笑,“谢谢小郡王!” 苏四郎早就眼馋那个大鸡腿,龇牙一笑,“阿姐连赵哥哥都不叫,都有鸡大腿吃,我都叫过好几声赵哥哥也没得吃,赵哥哥你偏心。” 赵澜:……小屁孩凑上来干什么。 苏若锦:……吃个鸡腿怎么有罪恶感? 范宴嘉:……这是什么情况?赵澜怎么把鸡腿让给了十三岁的阿锦,怎么没有尊老爱幼的传统,因为没有参加科考吗?幸好我参加了,所以等我有鸡腿我就把它让给年纪小的,看到面前的鸡腿骨头,这是谁啃的,范宴嘉就差闪了舌头。 一桌子大大小小,除了小主人,都是没开智的,双瑞抬头望屋梁,苏二娘子啊苏二娘子,你光想着照顾弟妹,自己不吃,我家主子心疼,特意给你留了鸡大腿,你感觉到了吗? 毛丫进来送荷叶茶,岔开了桌上关于鸡大腿的纷纷扰扰,喝过解腻的荷叶茶,大家又开干,直到吃饱喝足。 吃过饭消食。 现在苏家二进二出,内外院分明。 赵澜再也不能坐在走廊里就看到苏若锦或玩耍或忙碌的身影,即便也是在回廊躺椅里吹风,看院中风景,却再也不是几年前的光景。 直到午睡过后,苏若锦从内院出来,准备去厨房做晚饭。 赵澜制止:“今晚我请客,去福禧酒楼。”属赵澜产业。 于是,晚上,苏家人都去了赵澜的酒楼,省得苏若锦亲自上灶了。 天气越来越热,但是雨水却很少,护城河的水位急剧下降,汴京城内,用水一时紧张起来。 苏家人经过商量,除了念书的苏大郎与上值的苏言礼留在京内,苏家其它人去城外东山。 一方面避暑,一方面城外水源比人口众多的城内要好,不至于闹水荒。 苏言祖不知怎么听到苏家去东山避暑,特意找到苏若锦,请她照看上官屿一二。 “小叔,你有没有搞错,他比我大,你还让我照顾他?” “对不起,阿锦,最近天气不好,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让他进城,可城内的环境又不适合他养病,公主这边的庶务又繁杂,所以……” 庶务繁杂? 苏若锦若有所思的看向他,难道热恋期过了,终于回归平淡了? 苏言祖被小侄女看得头皮发麻,叹口气,“阿屿吃的御药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哦~”苏若锦怪腔怪调的应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多谢阿锦。” 苏若锦摆摆手,“我爹与大哥在城内,你也帮着照看一二。” 苏言祖苦笑:“我到是想呢。” 算了,这话就当她没说。 杨四娘过来找苏若锦,知道她要去避暑,也要跟她去。 “这可要你娘同意,她要是不同意,我也不敢带你去。” 杨四娘连忙跑回去找她娘。 城内水紧张,一般小商小户的生意都不太好做,苏记早餐的生意也减半。 “爹,署衙要是不忙,你就请几天假去东山。” 苏言礼点头,“我知道,你们在城外要当心,注意安全。” “爹,你放心,花平叔在东山。” 有小郡王的人在,苏言礼就放心了,把妻子儿女送到东山小院,他又回京城,书同跟他一道留在京城照顾苏记生意。 杨四娘到底跟她娘歪缠跟苏家人一起出了城避暑。 两个小娘子一道吃一道睡,杨四娘兴奋的很,“阿锦,我们都十三了,这两年就要定人家,定了人家就要嫁人,以后再也没这样的机会出来一道玩了。” 苏若锦不认同,“想出来就约出来,就像现在一样,吃一道睡一道,现在是闺蜜,以后就叫偷得浮生半日闲,人生总得给自己放放假。” 阿锦能想到,就能做到。 “只要你能把我叫出来,我就跟你一道出来。”杨四娘高兴中有些愁怅。 “怎么啦?” 两位小娘子躺在靠窗的榻上,透过纱窗看向外面,月亮在云朵里穿行,清风荡过纱窗,吹到小娘子嫩得能掐出水的面庞上。 杨四娘叹气,“我的亲事差不多要订了。” “谁家?”苏若锦倏一下坐起来,“你外祖家表哥吗?” 杨四娘点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但是舅母有些嫌弃我爹多年还是个监察御使,而且得罪的人多,对表哥的前途没有助益,不太同意。” 表妹嫁表哥,苏若锦其实不同意的,但是杨四娘目前遇到最好条件的就是郑国公府的表哥,而且嫁到郑国府,属于外祖家,不需要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磨合。 对于一个古代小娘子,嫁人就是重新投胎,一旦嫁错,那一辈子差不多就完了,所以她说不出表妹嫁表哥容易生出畸形儿这样的话。 她伸手握住最好的闺蜜问道,“那你喜欢表哥吗?” 杨四娘嘟了下嘴,“我也不知道。” 苏若锦听到这里,不满她对婚姻大事的态度,“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也不知道?” 杨四娘没了以前的活泼,变得沉闷,“表哥小时候就不太喜欢我。” 可是苏若锦从她这里听到的每次回郑国府都是表哥长表哥短,也就是说,杨四娘是喜欢他表哥的。 这两年上元节看灯时,她见过郑国府嫡次子,长相气质肯定比普通人强,但跟范宴嘉、赵澜他们没法比,在一众世家子弟中算是一般吧。 但杨四娘跟她也是普通小娘子,她们所求的也是平凡的生活,所以如果情投意合,女子稍为高嫁一点,也不离谱。 苏若锦叹气,“那你娘知道你表哥不太喜欢你吗?” 杨四娘点点头,“娘说这是目前为我找到的最好的夫家,就算有些不太喜欢,总是表兄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她不知道怎么说了,捏捏她的手,看向外面,“你看,彩云追月。” 杨四娘好像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阿锦,你呢,听说你家不同意,温大人家又重新找了个六品官员之女,官级比你们家高哩。” 苏若锦伸手拍她,“我都不知道,你从哪打听的。” 杨四娘嘻嘻一笑,“我现在经常去奶茶铺帮忙,听喝奶茶的官夫人们说的。” “我没意向,人家当然要再找啊,这不很正常吗?” “唉!”杨四娘叹道,“要是我爹不得罪那么多人,或许到我家提亲的人也很多吧!” 因为杨大人得罪了太多官僚,杨家兄弟姐妹的姻缘好像都不太顺,杨夫人把杨四娘嫁回娘家,也是爱女之心吧! 不知不觉,她们竟都长大了! 看向窗外月色,才十三岁啊,就要开始谈婚论嫁了,苏若锦无奈的笑笑。 两个小娘子也不知聊了多久才进入梦乡。 203 照顾 卖水 炎炎夏日,酷暑难熬。 本以为文山街早茶铺生意会受到影响,没想到,不仅没影响,过来吃早茶的人更多了,从早上到黄昏,络绎不绝。 苏若锦特地留意了,除了固定的老顾客外,又新增了不少人,而这些人跟苏家一样都是从城内出来避暑的。 史二庆幸,“幸好小郡王造这个小院时除了引山泉水,还打了一口深井,咱们铺子不缺水。” 生意红火,城内缺水,苏若锦特意看了自铺子内的两口井,不管是外引的水井,还是内打的深水井,白天用,夜里渗,到第二天,井里的水位总能恢复到原来的位子。 水啊!生命之源,苏若锦从没像此刻这样感谢赵澜、感谢四平,真是找的专业人士干的活啊,不管是山泉眼,还是地下水,好像都踩到了水脉上,真像开了金手指。 虽然有水,但粮食、食材没往年充沛,苏若锦减少了早餐花样,而且限量供应,客人要是不想走,可以坐在这里消遣,但最多只能加一次早餐点心,且价格双倍,不再提供第三次。 从加量不加价变成了减量价双倍,以达到控制食材供应的目的,这一结果导致只有有钱人还继续来苏记早茶铺,而那些经济条件一般的文人雅士不怎么光顾苏记早茶铺了。 其中包括苏言祖让照顾的上官屿。 一连三天没来,为了兑应承诺,苏若锦准备下山去看看上官屿,她现在出门,屁股后面总是跟一趟小屁孩,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闺蜜杨四娘,外加每个人的丫头随从,差不多赶上一个足球队了。 黄昏时分,天终于不那么热,苏若锦带上吃食,拎了茶饮去看望上官屿。 一路上,被炎热天气闷了一天的孩子,跟放风似的,个个撒欢似的跑向山下村子,欢声笑语,飘荡在小村乡道上。 苏若锦发现,与她们欢跃相比,暮色中,乡人们愁着一张晒得黑黄的脸,个个挑担抬桶,不是从山上下来,就是从山下往山上赶。 都是打水之人。 苏若锦下意识抬头看天,太阳已经落山,天与山相接之处,却看不到晚霞,天空晴澄的发白,连片云彩都没,没云哪来的雨。 岔过村道,上了去上官屿家的路。 两边农田里长的豆黍都干的落了一层叶子,只余梢上几片,都看不到什么豆荚。 唉,不能看,一看苏若锦就叹农家的日子怎么过。 没一会儿,一群孩子来到了上官屿小院前,门开着,但是院子里静静悄悄的,好像没人在家一样。 杨四娘眼尖,看到拴在篱笆墙边的小毛驴,“有客人。” 来京城四五年,有朋友很正常,苏若锦便让弟弟妹妹在门口玩一会,她让三郎随身小侍阿榆进去知会一声。 阿榆便提脚进了院子,没一会便进了堂屋前的回廊,站在廊前轻呼:“上官公子……我家小娘子与小郎君过来看您了。” 边上房间传出说话声,声音不大,嗡嗡哒哒,听不清。 阿榆便迎着声音进了正堂,穿过正堂往后走。 小院门口,杨四娘带着苏小四、苏小妹摘狗尾巴草,一边摘一边吵着谁摘的多。 苏若锦一边看几个玩闹,一边留意阿榆进去的动静,正疑惑之际,阿榆大步走出来,“二娘子,上官公子病了,郎中正在给他施针。” 一听这话,苏若锦提裙就往院内跑。 上官屿的小厮秋山听到外面动静,出来一看,是苏公子那个开早茶铺子的能干侄女,马上求救,“苏二娘子,请救救我家公子。” “他怎么了?” “天气炎热,公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大胤朝男女大防虽没那么大,但一个未婚小娘子还是不太适合进未婚男子卧房,苏若锦便停在房门口,光往这一站,只有一扇前窗的屋子热的跟蒸笼似的。 没冰没风扇,就算好人也要折腾出病。 “怎么不搬个地方?” 要是上官屿没啥毛病,坐在回廊下,有过堂风吹也凉快些,可他这类似于气管炎似的咳嗽之病,最怕的就是冬天的冷风与夏天的热风。 简直就是富贵病。 苏若锦朝院中看过去,“有井吗?赶紧打点井水,先把房间里因西山太阳蒸出来的暑气散散。” 秋山摇头,“我们院中的井已经干了,现在吃水都跟村民一样去山上找。” 苏若锦:…… 两个大男人居然把日子过成这样?她也是服气的。 朝五间石墙茅草顶的房子看看,要是春秋过来看小院,妥妥的诗情画意,可夏天冬天住这里,简直就是谁住谁知道这滋味怎么样。 “阿榆——” “二娘子,什么事?” “去苏记把马车拉过来。” 阿榆没动,意思是问,需要车干什么? 秋山问出大家的心声:“苏小东家这是——” “苏记对面有个小客栈,里面的客房,前后有窗,你带上官公子住进去,再到我家铺子里打井水放在房间里。” “多谢二娘子。”有人做主,秋山高兴的不得了,他说话主人不听,但是苏记小东家说话主人总得给面子,他连忙去收拾东西。 苏若锦等人在门口商量这会,郎中已经针灸好,上官屿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昏黄的光线里,看到门口站着个明媚的小娘子,“苏……二娘子……” 说话都没气。 苏若锦暗自叹息,不怪小叔担心一个转身人就没了,比之三年前看到的上官屿,他又清瘦了很多,眼窝都像陷了一圈,让人不自觉的怜悯。 “上官公子,小叔托我照顾你,我看你三天没来苏记吃早茶,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这屋子这么热,前几年夏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前几年没这么热。 上官屿想说的,可惜没力气,老毛病犯了,咳得喘不上气,吃的有一顿没一顿,他现在躺着都觉得累。 郎中要走,苏若锦让毛丫掏了两粒糖放在白开水里化开给他喝,赶紧先补点糖,养点神,她自己跟郎中出去,帮着付了诊金,又跟郎中聊了聊,拜托他,要是再需要他施针,还请不要计较时辰早晚。 郎中一看小娘子出手大方,爽快答应,“果然不愧是早茶铺小东家,行,需要就去医馆叫我,随叫随到。” 托文山街苏记早茶铺子的福,十三岁的小娘子往哪一站,也是有身份的体面老板,一般人都会给面子。 郎中走后,阿榆回家拉的马车也到了,两个小厮把上官屿半扶半抬上了马车。 “又……又要麻……” 苏若锦赶紧制止他客气,“我答应小叔要照顾好你,你只要配合我就好。” 小娘子一脸霸道的样子,还真跟阿祖一样,不亏是叔侄,又从黑白无常手中逃脱的上官屿,松了口气,闭上眼养神,极低的体能能耗,让他在马车的摇晃中又睡着了。 马车到苏记对面小客栈时,怎么也喊不醒他,吓得众人以为他过去了。 苏若锦探他鼻息,感觉到平稳的一吸一进,才把心放到肚子里,转头问道,“秋山,你家主人……”意思是经常这样? 秋山无奈的点点头,每次都以为上官公子一不小心就过去了,每每又挺过来了,这日子简直就是心惊胆颤,他都快麻木了。 两人抬不动,最后请花平过来帮忙,把人背到了客栈最好的房间,前后通风不闷,又拎井水,白天最热时,苏若锦还让毛丫送冰块放到他房间桶里。 无微不至的照顾,两天后,上官屿终于又像以前一样能进铺子吃早茶了。 苏若锦对他说道,“茶室里一直到傍晚都有冰,你就呆到吃过晚饭再回去。” 上官屿不好意思,“那要麻烦你。” “那我就写信到京内,让小叔把你接到公主府,那里的条件可比我这里好多了。” “不要,千万不要。”上官屿急的就起身行礼,请求小娘子不要麻烦苏言祖。 “要我不告诉他也好,那你就白天呆在茶室,晚上回去。” 上官屿叹气,“我能为小娘子做些什么呢?” 白吃白住,他没这脸啊! 听说他会画画。 “我教你画一种画,当然,我只知道,但是不会,只要你能学好,帮我画我想要的画,就算付吃住费了。” “什么的样?” “类似于线条画。” 上官屿心道难道是一般后宅妇人要的花样子? 有所求,上官屿便白日呆在苏记茶铺,晚上回去睡觉,回去时,大桶的井水,里面还放上些冰,不热不凉,刚刚好,他的咳病基本没再犯。 大家都好奇苏若锦让上官屿画什么样的画。 苏若锦心道,画照片,但面上笑笑,“咱们做吃食生意,店面里总要挂几张像样的食材图。” 哦~原来是这样!摆明就是照顾上官屿这个可怜人。 花平一脸嘁,不屑别了她眼,“二娘子,你把我忽悠到东山来,你到是帮我分析分析啊!” 苏若锦伸手,“我要的东西呢?” 花平叹气,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这可不是书,而是叶怀真的回忆录,记录了使节在京的两个月时间里,叶怀真知道的所有有关叶大人的人和事。 甚至,她记不清的事,前一段时间特意回南边找她母亲回忆,只要能记起的全部都记录上了,这不昨天刚回来。 苏若锦拿到本子也不着急,让春晓先帮放好。 他对花平道,“花叔,我要请你帮忙做件事。” “什么事?” “前几天我去山下,发现村内有孤寡老人吃水困难,你与芒种哥每天拉一车水到下面村子里,卖给老弱病残的人,两桶一文。” 两桶水光吃饭喝水用,省着点,够用两天了。 杨四娘不解的问,“阿锦,一文钱对你来说,根本不算钱,干脆把水送给他们得了。” 苏若锦见大家都看她,她呶苏三郎,“阿弟,你说说阿姐为何要收这一文钱?” “一白得的东西,不见得人人都会珍惜,但如果是用钱买的,那怕一文,也会心疼的要命,二,我阿姐说了,只卖给老弱病残,一般人听了都懂什么意思,所以如果有老弱病残没钱,他们来了,难道花叔会忍心不给?” 杨四娘似懂非懂。 花平朝苏家姐弟竖大拇指。 “要辛苦花叔啦!” 花平刚要贫两句,叶怀真一本正经道,“我去帮忙。” 苏若锦双眼瞬间亮了,目光朝叶怀真、花平二人扫过来扫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花平愣过之后,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阿真——” “马上就要打烊了,还不去收拾结账。”说完,叶掌柜又飒又酷,转身就去忙了。 “来了……来了……”花平像是挖到了一座金矿一般高兴,走路就差跳起来。 杨四娘终于看出猫腻:“阿锦,你家花叔跟叶掌柜……” 苏若锦嘻嘻:“才看出来呀。” 杨四娘瘪嘴,她哪懂这些呀! 苏三郎他们小,对这些情情爱爱不懂,到是对玩感兴趣,“阿姐,我也想跟花叔一起卖水给孤寡老人。” “可以。”苏若锦没意见,“只要你能吃得了这个苦。” 苦吗?出去就跟放飞似的,苏三郎才不知道苦为何物。 上官屿坐在茶室角落,用心的领悟苏若锦跟他讲的实物素描,小东家画了一张,但她说,她不会画,只画了个大概的意思,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意思就是,画上的盘子要跟放在桌上的盘子一样,要一样啊!还真难住上官屿了,是不是工笔画?但小娘子说了不一样。 那是什么呢? 他看着小娘子的意思图,不停的琢磨。 一直到睡觉,苏若锦才有时间拿出叶怀真记录的小本,这记录怎么跟她想的记录不一样,怎么都文绉绉的,唉!看都不看懂,算了,明天拿着本子一边看一边问吧。 终于忙完一天,收拾好,史家人才下工回家。 天气睛的很,月上中天,夜路走的跟白天一样。 史小二突然对他爹说道,“爹,今天我好像看到杨四娘子她爹了。” 204 相悖 没来 史二手背在身后,旱灾之年,别人的日子不好过,他跟对了主家,小日子过的悠哉,每天晚上回家都忍不住哼个小曲,听到儿子的话。 小曲停了。 “看到就看到,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说完后,像是回味到什么,两眼一瞪,“你看上杨家四娘子了?” “爹,你说啥呢?” 一个从贫民刚刚变成平民,一个是外祖国公、爹是御史的官家千金,史小二连想都不敢想。 “那你好不起然的说杨大人干嘛?” 史小二也觉得奇怪:“爹,杨大人给那个考了三十年的穷秀才送粮盐。” 文山街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半山腰是东山书院,山脚下的小镇依书院而兴起,街上大部分商品都跟文人用品有关,连街上的流浪汉都有可能是落魄文人。 史二活的正滋润,对这些闲事才不感兴趣,“说不定是以前认识的人,你管人家。” 也是。 史小二也是随口一说,夜色已浓,困意来袭,累了一天,他也没力气想不相干之事。 第二日,天气依旧很热。 忙过早市,过了十点,铺子里没那么忙,苏若锦坐到柜台里,拿出小本子,叶怀真与花平,站在她左右,一边忙弄账,一边留意小娘子想问什么。 苏若锦从第一页起,一边看一边问,翻到第十一页时,竟遇到了熟人,“杨御使跟你家住过一条巷子?” 叶怀真瞄了眼大堂,已经没客人,雇佣工地也拖好去了后头,此刻,除了柜台这边,没别的人,她才回道:“是,杨御使没娶妻之前,与其父母一道住,就在我家那条巷子,娶妻之后,杨家家里住不开,便买了房子住到别的地方了。” “你的本子上说正月十五那日,你爹去驿站请外族使节时,在驿站附近遇到杨御使,还问他干什么,他回说曾经的同窗生活颇为潦倒,过来给他送点生活碎银,顺便带他赏灯?” 叶怀真点头,“嗯,我爹回来是这么说的。” 苏若锦感慨道,“原来杨大人喜欢资助人是一贯作风啊!” 花平啧啧嘴:“杨大人不遗余力的资助人,特别是文人、小吏,但他作为监察御史,同样不遗余力的纠劾百官,导致很多人想他死而后快。” 也不知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如果苏若锦没有和杨家做过邻居,那么她听到杨御使的故事,或许会说上一句,国家、朝庭需要敢说敢言的谏官,他像皇帝、老百姓的一双眼,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下苍生耳。 可她亲眼看到了杨家的生活,杨大人在家中对儿女的言行,根本没表现出像个出色谏官的样子,他在生活中所表现出的三观、对儿女的教育,她真的不敢苟同。 圣人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待妻子儿女不过尔尔,又会怎样纠劾百司,苏若锦严重怀疑,他所指责的那些官员到底有没有像他‘谏言’的那样? 苏若锦迟迟没翻过这一页,“叶姨,你有查过这个同窗吗?” 为找出诬陷爹的幕后黑手,只要知道的,叶怀真都去查了,“有查过,那天杨大人确实给他送了十两银子,还请他一起看了灯。” “十两?这么多?” 苏若锦回忆,她听杨四娘说过,杨家祖上是国公,但到杨大人这代已降到伯爵,而且他并不是嫡子,为了有好前程,到是努力学习中了举人,但中举后再考没中进士,眼看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杨家不知怎么就和郑国公府成了亲家,郑国公府把庶女嫁给了杨家,郑国公利用自己的人脉为庶女婿谋了监察御史一职。 由于御史台执掌纠弹中央百官,参与大理寺的审判和审理皇帝交付的重大案件,事多且繁杂,御使台里像杨大人这样的监察御史很多,御史大夫会把事情分下去,每个监察御史会有不同的分工。 杨御使主要负责九品到七品之间的小京官,当然,负责的也不是他一个,据说负责同样工作的至少六人,也就是说,如果只想拿俸禄混吃等死都是可以的,没人说。 显然,郑国公的意思也是让女婿平时拿俸禄混吃等死,关键时候用用身份就行了,没想到,杨御使愣是干出名堂,名动京城,京中小京官没有一个看到他不头疼的。 苏若锦六岁就当家,苏言礼身为正八品小京官时,月俸六石六斗,合成银子大概是11.7两,杨大人自从进了御史台,就一直是从七品,这么多年就没动过。 从七品,就比正八品高一级,月俸八石,合成银子也就14.4两,连十五两都不到,一下子就拿出十两给同窗,当时可是正月,正月里正是人情往来之时,还余5两不到,他够用? 这又是邻居的便利了,据杨四娘说,杨大人成婚搬出另住,由于自己是言官,分到的两个铺子都给杨夫人养家了,也就是说,除了俸禄,他的职田料钱等都用在帮补别人了。 高风亮节之中,苏若锦总觉得杨大人的行为有悖常理,一方面拼命的弹骇小京官,另一方面又不遗余力的帮衬落魄文人、底层小吏,难道他想把不合格小京官挤下去,让落魄文人、底层小吏升上来? 由于花平职业特殊,所以苏若锦疑惑十两多时,他也觉得:“是不少,这点钱稍为帮衬几人,他就该吃不上饭了。” 恰巧史小二进来,把采买单子给叶怀真。 三人正在聚精会神的讨论,所以没留意到史小二进来,他瞄到了本子上写着‘杨御使’,想也没想就插嘴道,“昨天我还看到杨大人帮助穷秀才呢。” 三人一惊,纷纷抬头,选择讨论的地方不对哇,苏若锦正闭嘴准备晚上再细聊时,听到史小二的话,惊讶问道:“杨大人来了文山街了?” 史小二点头,前几年,东家办年夜饭,他去过苏家租的院子,见过苏家左邻左舍,知道他们都长啥样。 苏若锦下意识朝后院看过去,杨四娘正带着苏三郎等人正后院扑蝶,她们出城已经快十天了,难道杨夫人不放心杨四娘,让杨大人过来接人? 可明明昨天就来了,为何今天到现在还没来? 苏若锦合上本子,对史小二道,“杨大人高风亮节,我们正准备向他学习,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每天从井里打水运到下面村里,帮助孤寡老人。” 史小二三分马屁,七分真诚,“小东家也高义。” 苏若锦笑笑,“去忙吧。” “是,小东家。”史小二出铺子,从边上把采买的东西送到后厨。 苏若锦转头,“花叔,你悄悄的去看看杨大人在干什么,有没有打算来接杨四娘回京城。” “好。” 没想到花平出去,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苏若锦让杨四娘先睡,“我找叶掌柜问问这两天食材涨价的情况,要是再涨,准备把雅室全部关了,只在门口卖简单的馒头窝窝头。” 杨四娘并不知道阿锦有事瞒着她,反正从小就认识她,就知道她是个操心的命,撅着小嘴道:“那你早点回来睡。” “好。” 苏若锦到了客院找叶怀真,“花叔还没回来?” 叶怀真摇头,“我已经请芒种去找人了。” 会出什么事呢? 苏若锦担心着急。 寻找幕后真凶很多年,叶怀真倒是淡定了,“二娘子,天色不早,你先回去睡。” 苏若锦觉得她要去找人,不放心的问道,“那你呢?” “我去街上转转。” 果然,被苏若锦猜中了,她不放心,“叶姨,你还是在家等吧。” 叶怀真想说没事,看到小娘子担心的目光,还是点头答应:“好。” “花叔不是一般人,放心,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 叶怀真劝她去睡,苏若锦想想,行吧,反正呆着也帮不上忙,不如睡觉。 大概心念着花平,这一夜,苏若锦睡的不踏实。 早上起床后,程迎珍过来提醒,“你爹说十天过来看我们一趟,已经到十天,阿锦,你今天就别去铺子,就在家里跟娘一起给你爹与大哥做些好吃的。” 苏若锦正准备去关了雅室就卖馒头与窝窝呢,行吧,爹要来,那就明天再说,让毛丫跟叶怀真说一声,今天她就不去铺子了。 说完才意识,她还有件重要的事没问,“丫姐,花叔回来了吗?” 毛丫摇头,“连芒种都没回来。” 咦,难道杨大人真有问题?杨四娘跟她一道,她不好说什么,于是压下心中疑惑与不安,“那你对叶掌柜讲一下,要是花叔回来,赶紧过来跟我讲一声。” “好。” 叶怀真每天天不亮就去铺子,所以毛丫就去了铺子。 苏若锦与程迎珍娘俩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午饭,只等苏言礼一到就开饭。 娘俩忙得欢天喜地,结果等到下午一两点,也没等到苏言礼。 程迎珍已经担心的出了院门,迎到了街头,一眼望老远,也没看到熟悉的马车,“阿锦,你爹不会遇到什么事吧?” 今天的官道跟以往好像不一样,宽阔的官道,除了从北向南的行人与马、骡车,就没一辆从南往北来的马车,只有稀稀朗朗几个行人。 程迎珍见女儿没理她,伸手拉了一下,“阿锦,听到娘说的了吧?” 苏若锦转头看她,“娘,有事的估计不仅仅是爹。” “(⊙o⊙)啊!” 是不是城门关了?要不然解释不通路上为何没有京城方向出来的马车,要知道,这段时间炎热,出城避暑的达官贵人很多的,这条主官道一直很忙。 苏若锦意识到京城可能出什么大事了?难道因为水荒引起动乱?所以城门不开? 想到出大事,苏若锦赶紧把程迎珍往家拉,“娘,你看,不光没看到爹的马车,京城方向别的马车也没有,估计天太热,守城的去纳凉忘了开门,也许明天,我爹就来了。” “这样?”城门能忘开?程迎珍半信半疑。 苏若锦让她自己看京城方向。 确实没马车过来,难道真像女儿讲的这样?既然大家都没出来,程迎珍算是放下一半心,还有一半仍旧担心,“今天休沐,今天来不了,估计明天也不来了。” “要是爹不来,肯定会让人带封信过来,娘,别担心。” 女儿的话,程迎珍一直相信,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望,跟女儿回家,路过早茶铺子,苏若锦问叶怀真,“花叔有消息吗?” 叶怀真摇头。 难道花叔跟进城了?所以他也被关在城内了? 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隐的文山街好像嗅到了京城什么味道,苏记早茶铺,第一次下午没客人。 上官屿看向若大的早茶铺子,他也不好意思留下,也准备回客栈。 苏若锦想了下,让秋山把上官屿带去苏家别院,“你们先去,我跟叶掌柜收拾一下再回去。” 上官屿不肯,要留下一起收拾。 下午没客,史二对小掌柜道,“小东家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苏若锦没吭声,而是出了大堂,站到高一点的地方,朝京城望过去,突然想起,大胤朝皇帝好像病了很久,难道是…… 倏的,她出声,“史叔,史婶……” 史二家两口子听到小东家不同于往常的声音,连忙跑过来,紧张的问:“怎么啦?” “把铺子里所有的家当都藏到地窖里,地窖口封实,不得让外人得知。” 史二被小东家这句话吓得脸色发白,“小东家怎么啦?” 苏若锦抿了下嘴,声音不大:“希望我的猜测只是虚惊一场。” 上官屿顺着苏若锦方向看向京城,被她提醒,心也猛的下沉,“苏二娘子,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苏若锦倏然回神,“刚才去路口等我爹,我发现流民越来越多了,我们这样的铺子再开着,太招摇了,先关停一段时间。” 天越来越旱,外面乱像起,史二是知道的,听了小东家的话,赶紧把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封到地窖之中。 史二一家也被苏若锦叫到苏家别院,他们回到别院后,就深居简出。 就在这天夜里,赵澜派人来,此人带来的消息,证实了苏若锦的猜想,皇帝确实驾崩了,但汴京城紧闭的原因是齐王反了。 205京乱1 程迎珍急的大哭:“阿锦,你爹还在京中,怎么办?齐王的人恨他不站队,会不会趁机对他下手……” 她不敢想下去,整个人感觉天都蹋了。 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此时显然不能表现出来,苏若锦安慰:“齐王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坐上龙椅,哪有空管爹这个七品小官,娘你放心,赵小郡王可是爹的学生,他一定会想办法保全爹的。” 程迎珍要抓住送信人不放,“高侍卫,求求你赶紧请小郡王救我夫君,把我夫君送到这里……” 高侍卫被拉扯的为难:“苏二娘子,属下还要回信去。” 苏若锦让春晓与秋月拉开娘,她自己跟出来,“城门现在完全封闭了?” 高侍卫点头,“在下估计也进不去了。” “那你们怎么回京内通消息?” 现在怕是连他们也不好把消息送进去,但是高侍卫没有说,只是拱手道:“在下告辞。”不管能不能送进去,他都得去想办法,这是他们的使命。 眼看高侍卫的背影越来越远,苏若锦突然追上去,“高侍卫,有看到花平花叔吗?” 高侍卫摇头,“我这边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那花叔去了哪里?是在东山一带,还是已经追踪到京城内了? 史二一家、上官屿等人也被动静惊醒,他们纷纷到了正堂,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若锦叹气,把皇帝驾崩、皇子造反的事一句话概括说了。 大家听后大惊,吓得脸上都没血色。 这可真是天大的事。 史二吓得结结巴巴:“那外面都……都知道了吧?” 苏若锦面孔一紧:“这是小郡王带过来的消息,估计外面暂时还不知道,出去不要乱说,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人,这话说的一点也不严重,实际上,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史二在京城最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知道厉害关系,马上转头警告家人出去一个字也不要说。 上官屿也认同史二说的。 一时之间,大家都睡不着,坐在正堂里,受怕的等到天亮,鸡叫过头遍,程迎珍连脸都没洗就要去街头等苏言礼,被苏若锦拉住。 “娘,皇帝驾崩,齐王谋反篡位的消息虽然还没到外面,但是东山这一带都是达官贵人的避暑别院,估计很多人也像我们一样知道了,现在不能随意外出了。” “那你爹怎么办?”哭了半天好不容易情绪好一点,现在又哭上了。 苏若锦赶紧抱住她娘,拍她后背哄了半天,再次把她劝住,“吉妈妈,你先领我娘去睡一觉,我去想办法把我爹弄出城。” 办法肯定要想的,但一介小娘子想从谋反的城内救出爹,这恐怕是痴人说梦。 苏若锦当然知道,这话说出来就是哄她娘安心。 “阿锦,一定要把你爹救出来,要是没你爹……”她也不活了。 “知道,娘,你放心,爹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善人自有天助。” 女儿在程迎珍心中无所不能,所以她相信了苏若锦的话,带着苏四郎、苏小妹跟吉妈妈回房,安安静静的呆着,不给女儿添乱。 正堂终于清静,苏三郎问,“阿姐,你想到办法了?” 要是平时,苏若锦非得忿一句,可真到这种紧要关头,除了紧张就是不安,她摇摇头,“没有。” “那……”苏三郎也只是十岁孩子,娘的泪水,阿姐大事临头的样子,他也被吓住了,没了往日的活泼。 叶怀真一直沉默不语,当然,她平时也这样,所以此刻大家也看不出什么,她朝外面天色看了眼,拱手道:“小东家,我先出去了。” 她也不说去干什么,更不要说什么时候回来。 但苏若锦一眼就看出,叶怀真去找花平。 “我跟你一起去。” “锦娘……” “主子……” “阿姐——” 刚刚起来的杨四娘,带丫头刚走到正堂,“阿锦,你去哪里?” 半夜,高侍卫来找人时,杨四娘被吵醒了,苏若锦让她继续睡,她要跟出来,被苏若锦摁下去,哄她说肯定没事,结果大大咧咧的小娘子真就一觉睡到醒。 苏若锦看向天真可爱的少女,暗道,我去找你爹,估计要把她吓死,面上一笑,“外面流民多,铺子关的急,我写张告示贴一下,顺便再去买些吃的用的回来,中午,你们自己吃,不要等我。” 苏记早茶铺有两个侍卫,铺子关了,这两个侍卫被带到了苏家别院来,苏若锦留了一个看别院,抱拳对上官屿道,“要是有官府巡差过来,麻烦上官公子出面接待一二。” 形势紧张,上官屿根本没注意到小娘子行的四不像之礼,连忙应承下来,“外面乱,小东家也要尽快回来才是。” “多谢。” 她跟鲁大妮史二一家子关照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呆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也不要随意开门,注意安全。 说完,她带上另一个侍卫跟叶怀真出去找花平。 毛丫连忙跟上。 苏若锦不让她跟。 毛丫道,“我进苏家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小娘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被买进来的目的就是保护她。 毛丫进苏家时已经十三岁,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六年,今年已经十九,与叶怀真身高不相上下,高挑白净,站在人前,脊背笔直,乍看之下,好像就一呆板木纳丫头,内行人才能看出门道,这是长期练把式形成的坚挺身姿。 行吧,丫姐要跟那就跟吧。 几人刚跨步,史小二连忙上前,“出行要马车吧,我驾车手艺不错。”说完,殷勤的看向几人,一副要大家带上他的样子。 他经常驾车出去采买,驾车手艺不逊专业马车夫。 苏若锦现在的脑袋紧绷又敏感的很,很警觉的看了眼史小二。 他朝小东家笑笑,目光不知觉的就瞟了眼毛丫。 苏若锦紧绷的弦这才松点,目光快速扫了下毛丫姐与史小二,点了下头,“赶紧。” 一听小东家同意,史小二高兴的很,快跑去马厩套车。 没一会儿,一行人就出了别院,驶上了文山街,直朝苏记早茶铺子去,没多远,眼看就要到了。 苏若锦叫道:“别停。” 史小二问,“小东家,不停,那去哪里?” “去找那个被杨大人资助的落魄穷秀才。” 史小二愣住了,跳下马车,转到后车厢,看向里面几人:“找他干什么?”不是说去铺子贴告示然后买食材的吗? 非常不解。 叶怀真看向小东家。 苏若锦吁口气,“花叔找杨大人,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去穷秀才那边打听一下杨大人去了哪?” 史小二实际上还是不明白,花平为何要去找杨大人,难道是想去叫杨大人把女儿接回去?毕竟现在这么乱。 原来出来贴告示是搪塞夫人的借口啊! 史小二连忙跳上马车,甩起鞭子,“我知道穷秀才这样的人大概住在哪里。” 在文山街做了几年生意,史小二对这一带还是挺熟,穿过文山街,转到官道,又从官道转到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道小,几人跳下马车,把马车拴在村头大树边。 史小二领着几人,一边走一边问,花了几文钱找了个本村的帮闲,没一会儿就把他们领到了那个穷秀才住的地方。 帮闲讨好的笑道,“看门锁着,穷秀才不在。” 苏若锦目光却从穷秀才的家扫到住在他周围的这些房门前,也是关门上锁,以她对大胤朝底层人的了解,一般人家没有出门随手锁门的习惯,实际在这样的村子里,只要周围有邻居在家,他们会让邻居照看一下,并不锁,但她看的这几间破旧的茅草屋每个都锁着。 很不合此时的风俗。 没找到穷秀才,叶怀真已经想到这点了,她看向小东家,意思,她要去别的地方找了。 苏若锦好像没看到她的眼神,还上前一步,停在穷秀才家右边,盯着紧锁的门看着。 众人疑惑的望向她,要是一般人就该问了,‘小东家你为何停在这里?’ 果然,下一句,史小二替大家问出想法。 苏若锦没回应他们,而是略过穷秀才住的地方,看向他住的周围邻居,扫了一圈,只有最边上那间茅草屋有人,那人从黑洞似的小窗户往外看,一双召子一直盯着他们这群陌生人。 苏若锦小声唤了下:“这位大哥,麻烦你去问问那个人,这几间住的什么人,他们怎么不在家,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出去的?” 分明不止找穷才,众人感到不解。 不要说大家不解,就连叶怀真也感到不解,但她是个看在眼里琢磨在心里的人,默默的站在一边。 虽然知道问不出啥结果,但是帮闲大哥还是照苏若锦的话去问了。 站在黑如洞的窗外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几户人都去哪?什么时候去的?” 那人听到问话也不出来,一双眼不住的打量几人,就是不回话。 半天没回应,帮闲转身看向苏若锦一行人。 苏若锦故意冷嗤出声,“不回也行,等这个穷秀才回来了,咱们再来,想欠我苏记的钱,门都没有。” 说完,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走到穷秀才门前,伸脚就踢,像是在发泄不满的情绪。 叶怀真……她这个掌柜怎么不知道穷秀才来过苏记早茶,更不要说欠什么钱了,这是什么情况? 史小二跟叶掌柜一样的想法,心道,小主人这是怎么了? 毛丫与侍卫就是背景板,他们唯苏若锦是瞻,主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事警觉站着就行。 帮闲一看不对劲,连忙上前哄人,“小娘子,你把门踢坏了要赔的。” 苏若锦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扔了个碎银,转身就走人。 叶怀真等人赶紧跟上。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帮闲双眼盯着碎银,内心狂笑,走了好,走了好,拿起碎银就塞到自己怀里,右左看看溜走了,根本没注意到窗内那双带着杀意的眼睛。 快步到村口大树下取马车,苏若锦第一个跳上马车。 叶怀真没上,“小东家,你看出什么了?” 苏若锦正在想关于杨大人的一切,听到问话,抬眼,“花平叔在京城内。” “你怎么知道?” “先上马车。” 叶怀真从没像此刻一样这么快的跳上马车,她突然发现小东家不仅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对找人探案好像也很有一套。 放下车帘,她就问道,“小东家,你究竟看出什么了?” 苏若锦抿抿嘴,“前一段时间,张木匠失踪,小郡王找到张木匠时,那天,杨大人正在帮助隔壁生活困难的两小吏。” 叶怀真有听花平讲过,但他们只当巧合,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事。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 为了查父亲被诬陷这事,叶怀真早就从一个闺阁小娘子蜕变成合格的伺察了,苏若锦只要开个头,提出一丝丝疑问,她就能推导分析出一些事情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他借助帮衬别人,用这些人作掩护,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若锦没吭声,沉默就是回答。 叶怀真抬头深吸一口气,脸色唰白,“难道我爹这件事的主谋就是他?” “是不是主谋我不是知道。”苏若锦道,“但我猜,你爹无意识的行为肯定威胁到他了,于是才有后面一系列行为。” “他以为我爹撞破他跟使节勾结,所以反过来诬陷我爹?” 苏若锦抿抿嘴:“这只是我的猜测,我现在担心的是花叔现在是跟在他后面,还是被他发现了然后像张木匠一样被他绑了……” 叶怀真猛的抬眼。 苏若锦发现她的双眼瞬间通红,紧抿唇角,好像眼珠一动,泪水就要留下来。 原来,她是在意花叔的。 “小东家,我要去救他。”她不能让他重复爹的后尘。 苏若锦头一转,对跟来的侍卫道,”张大哥,能不能联系到你们的人,赶紧折回去把刚才那个人抓起来。“ 张顺一惊,”我的职责是保护苏家。“ 206京乱2 张顺死活不肯去,没办法,苏若锦只好带大家一起回头去捉躲在茅草屋内的男子,刚走到村口,茅草屋方向青烟滚滚。 叶怀真大叫一声:“不好。”飞奔过去。 苏若锦拨腿跟上去,刚跑两步,看到村内小道上一群衣衫褴褛之人挥着棍棒、头冲家抢户,杀狗打人,村民们吓得惊恐直叫,有的往家逃,有的朝田野里避。 她吓得停住了脚步,双眼瞪的老大——这就乱了? 叶怀真遇到乱民,也止住了步,倏然抽出护刀,瞬间拨出,雪亮的刀刃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冲杀的乱民刹时歇声止步。 烈日当空,热气蒸腾,两拨人马对恃,安静的连呼吸都没了。 苏若锦也屏气凝息,悄悄望向越烧越旺的茅草屋,眼见屋顶就要烧没了,看来找不到线索了。 乱民被叶怀真牵制住,村人们悄悄露头朝这边瞧过来,一个时辰前还给苏若锦等人引路的那个村人,看到她们折回来,还牵制住乱民,激动的跑过来。 “苏小东家……苏小东家……救我们……帮我们把这些乱民赶走。” 王三的喊叫声打破了叶怀真与乱民的平衡,他们回过神,张牙龇目,叫嚣着扑上来,“都给老子上,杀了这些有钱人,抢光他们身上东西,老子就不愁没钱买粮啦……” 他们齐齐杀向叶怀真。 “找死!”叶怀真挥刀而上。 不管前生还是今世,苏若锦那见过这光景,这可不是后世一般小混混的群殴,这些被迫的无法生存之人已经走上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为了生存下去,现在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倒霉的村人、他们一行,成了他们烧杀抢掠的对象。 求生存之下,苏若锦早已忘了害怕,也拿出自己的护身武器——一把匕首,杀进人群。 “锦娘——” “小东家——” 毛丫与张顺也冲进人群。 为了活命,就算手无寸铁都能杀出一片天,更何况是一群穷途末路之徒。 厮杀比苏若锦想象的还要残酷,她突然意识到,这样打下去,怕是脱不了身,这可怎么办? 苏若锦这边虽然只有几人,可他们都是正经学过的,就算对上这些穷凶极恶之人,也渐渐占据上风。 村里人看到乱民被打的趴的趴,哭爹喊娘的哭爹喊娘,不再害怕。 王三大叫一声,“叔伯兄弟们,大家拿上铁锹、镰刀、钉耙,什么能伤人拿什么,快……赶紧上,把他们打趴绑到官府拿赏钱。” 这个时候,谁还想赏钱,只想把这些瘟神送走,村人们倒是听了王三号召,个个拿上家活什,加入苏若锦他们的战斗。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小股乱民被制住了。 停下时,苏若锦连气都没喘匀,就给了王三一个大拇指,“王三叔,好样的,下一任里正非你莫属。” 王三被小娘子夸的不好意思。 倒是真正的里正走出来,问道:“苏小东家,这些人……怎么处理?“ 苏若锦用裙角擦匕首,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伤(杀)人后,居然还能镇定的跟人说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三叔提议就很好,不管死的活的,都绑到官府。” 王三被人一夸,虚荣心瞬间膨胀,真要以领头人身份自居时,史小二从村口跑过来,“小东家,不好了,东边又有大批流民拿着家活什过来了,可得有好几百人。” 乱了,真的乱了! 这个时候看来指望不上官府了。 苏若锦连忙对里正说道,“把这些人扔到你们村上祠堂,然后你们赶紧往山里逃,能逃多远就多远。” 里正还犹豫。 苏若锦却顾不上他了,她转身就跑,“我也回家让家人往山里逃。” 叶怀真等人见小娘子跑了,连忙跟上。 失去主心骨,村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王三很想跟苏若锦跑,可一看到那些受伤的流民有翘头的趋势,连忙扬起铁锹就是一下子,那个翘头瞬间没了气息。 里正这才清醒过来,“来人,赶紧把这些人绑走,咱们逃命去。” 史小二驾上马车,一路飞奔,穿过文山街时,街上已经跟刚才村里一样,那些乱民已经开始砸铺子抢东西了。 他们避棍躲棒终于回到别院,没敢走前门,从后面溜进来。 上官屿等人已经听到外面抢杀的声音:“二娘子,怎么办?” “吃的,值钱的都藏地窖,我们从后面竹林,赶紧进山,往深处逃。” 叶怀真没动。 苏若锦拍额头,“叶姐姐,花叔应当没事。” 叶怀真摇头,她的想法跟小娘子完全相反。 她分析道:“如果花叔有事,那个茅草屋不会被烧毁。” 叶怀真还是不信。 苏若锦再次分析道,“杨……”刚说了一个字,意识到杨四娘在,连忙转了口,“花叔可能去京城找小郡王了。” 叶怀真正要听小东家如何说服她,结果只说一字就停了,马上望了眼正盯着小东家的杨家四娘子,生生憋住了所有疑惑,她准备用自己的渠道探寻花平踪迹。 阿锦一直在忙,杨四娘连话都说不上,见她不忙了,连忙过来抱住她胳膊,“阿锦,外面怎么啦?”她都听到打打杀杀的声音,“难道有山贼?” “差不多。” 没时间了,苏若锦轻言哄了她一句,“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去避难。” “啊……”长这么大,杨四娘也没经历这种事,“不回京吗?”小娘子还不知道京城被封,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苏若锦拉她去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简短的把京城皇帝驾崩齐王造反之事说了,吓得小姑娘差点晕过去:“阿锦……阿锦……”吓得脱脱哭。 苏若锦却没空去哄她,让苏三郎看着她。 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在苏家从后面竹林逃走之后,前门被砸开了,一群乱民山贼持刀砍进来,“人呢……赶紧找。” 苏家逃到半山腰时,发现东山书院都不能幸免,都被乱民砸开,很多书生学子直朝深山老林逃。 一路乱纷纷。 一直到下半夜,众人在史二的带领下逃到了山林一干燥的山洞内。 “史叔,这地方离月水庵……” “月水庵在这个山头对面。” 没想到从东山脚下往山林深处,竟到了月水庵对面山头,苏若锦记得月水庵后山坡还有一个亭子,好像是赵澜独处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洞?” 史二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时大人让我照顾……”意识到这是苏家的秘密,他马上转了嘴,“就是这个地方既能看到对面,又让对面的人发现不了,所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撒出去的福祉,总会有一天回馈给撒福之人。 从下午三点一直走到凌晨三点,差不到一天路,众人累得连干粮都没力气吃,简略的铺了几个被褥就睡过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众人才从饥饿中醒来。 苏若锦带领大家起灶烧水煮饭,先把肚子填饱。 史二一家子忙碌做饭时,叶怀真把苏若锦拉到一边,问她昨天的话。 苏若锦长话短说,“京中之乱,我怀疑杨大人是其中一分子,不知道他是站队,还是趁机搅混水。” “小东家的意思是,如果他不是辽夏探子,那他就是某个皇子的人,趁机会为某位皇子夺位?” “嗯。”苏若锦道,“如果他是敌国探子,那大胤朝就危险了,这次京乱,不知要死多少人。” “难不成,他还会把辽夏国军队弄进京城?” 苏若锦摇头:“那到不至于。”要是这么说,置大胤朝庭朝于何地,他们不会麻痹到辽夏国军队驻到京城边上都不知道吧。 “但是他们会通过杀手制造混乱,甚至……”杀掉皇子、朝庭重臣,都有可能。 叶怀真听过苏若锦一席话,并不觉得她胡说八道,甚至因为她身份的原因,她知道小东家说的很多话甚至很接近探察司调查的事件。 只是这个事件的主谋一直云山雾罩,杨敬梓这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像是拨云见日。 但是有一点叶怀真还是不理解,“京中每个勋爵之家,我们都调查过,杨家也曾显赫过,杨敬梓可是地道的大胤朝人,什么原因能让他叛变成敌国人?” 苏若锦朝杨四娘那边看了眼,“叛变没可能,那会不会有可能,真正的杨御使实际上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了呢?而这个人是……” “怎么可能?”淡定冷漠如叶怀真,她也听的大惊失色,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会有什么样的打击,让一个地道的大胤人成为敌国探子? “那就是第一种情况,他是某个皇子的人,一直蛰伏,时机到了,终于出手。” 叶怀真咝的牙缝发凉,“那花伺察岂不是危险?” 一顿饭吃完,众人站到山洞外吹风凉时,发现周围很多逃民。 程迎珍抓住女儿的手,“阿锦,我们都走了,你爹怎么办?”她现在恨不得长双翅膀去见夫君。 苏若锦回握住母亲的手,“张侍卫已经传消息去京城了,估计今天夜里就会有消息。” “阿锦……娘怕……” 感觉山坡上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苏若锦连忙让大家蹲下来,退回到山洞里。 大白天,山洞口有树木灌木遮挡,到是挺隐蔽的,就是几乎没什么光线,大白天的,跟夜里似的。 众人都不敢说话,怕引来乱民山贼。 有人从坡底路过时,他们的抱怨声告诉洞内之人,他们就是东山附近一带避难之人。 避在洞内,担心的担心,不小心睡着的睡着。 苏若锦就是那个累得睡着之人,直到天黑黑,毛丫过来叫她吃晚饭,她才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戌时末(晚上九点)” 怪不得饿得肚子呱呱叫,苏若锦端起一碗小米粥,呼呼喝,没一会儿,一碗下肚,又盛了第二碗,这时才有空掏个咸鸭蛋,就个烧饼。 整个山洞里,就点了一支小蜡烛,灯光昏暗。 叶怀真与张顺两个好像都不在洞里。 “他们呢?” 毛丫回道,“张侍卫看洞口,叶掌柜好像下坡了。” 估计去接消息了,苏若锦吃完,擦了嘴,出了山洞,站到张顺边上,与他一起朝山坡下看。 “现在还有逃难之人吗?” 张顺摇头。 抬头朝天空看过去,乌云蔽日,就好像现在的时局,一团黑。 “看这样子要下雨。” 张顺点头。 惜字如金。 苏若锦朝他看了眼,在苏记铺子三年多,搞得还不熟的样子,赵小郡王这些侍卫的素质还挺高的。 不知不觉,苏若锦坐在半山腰山洞口看着漆黑的天空,想起了貌若谪仙的赵小郡王,不知道此刻,他会在哪里?作为皇城司副都使,一定很忙吧! 突然,电光闪过,一声惊雷差点炸聋苏若锦耳朵,她吓得还没反应过来,一场雷阵雨兜头而下。 老天爷,这雨说下就下呀。 苏若锦叫道,“张大哥,叶掌柜呢,会不会淋雨?” 电闪雷鸣,看不见山坡下,也听不到什么动静,苏若锦只好进了山洞。 毛丫赶紧拿来毛巾帮她擦干,杨四娘贴到她身边,“阿锦,我怕……” “别怕,大家都在。” 这是你的家人。 杨四娘没好意思说,“我想娘了。”早知道就不出来玩了。 苏若锦拍拍她手,“你娘肯定也想你。” “唔唔……”小娘子很脆弱,不知不觉都哭了。 苏若锦正要哄她,洞内的蜡烛光晃的厉害,她转头朝洞口看过去。 刚才还念叨的谪仙公子竟出现在眼前。 她欣喜的迎上去,“赵小郡王,你怎么来了?” 赵澜一身雨水,听到小娘子惊喜的反问,嘴角上扬,“我都湿了,也不拿块毛巾给我。” “啊!就拿。”苏若锦不好意思的一拍脑袋。 毛丫手里捏着毛巾迟迟不肯递过去。 苏若锦没注意到毛丫不对劲,伸手就拽了过来,要递给赵澜。 赵澜双手一伸,意思是,都是湿的,怎么拿? 苏若锦:…… 207京乱3 难不成还要帮他擦?就在苏若锦疑惑之际,苏言礼从他身后转出来。 “阿珍!” “官人!” 程迎珍哭着扑到夫君怀里,泪水全抹在苏言礼潮湿的衣裳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官人……官人……”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苏言礼一手拍她后背,一手帮她抹眼泪,低头轻哄,温柔至极。 一众人看的鸦雀无声。 这波狗粮来的猝不及防。 吉妈妈没老眼看,避过头。 赵澜:……老师,这么多人,你就不注意形象? 苏若锦:……我已经习惯了。 杨四娘:……夫妻还可以这样?可她从没看到父母这样亲昵过,悲伤突至,为什么别人家的日子这么和睦幸福,而她的父母见面除了争吵就是冷漠。 为什么? 苏大郎一身是水,进洞后,站在哪,呆呆的等着人上前问候,雨水淋在地上,没人上前问一句,爹是亲的,难道儿子就不是亲的吗? 一转眼,看到兄长一身水,苏若锦连忙跑过来,伸手就给他擦头、揩脸,“丫姐,给我阿兄拿干衣裳。” “好。” 毛丫望了眼仍旧湿辘辘的赵小郡王,偷偷的嗤笑一声,叫你想我家小娘子的心思,明明两人不相配,还来招惹我家小娘子,该被雨淋。 赵澜眨了下眼,那块毛巾不是要帮我擦的么?怎么就飞走了? 双瑞暗哭,我的主子哎,连忙让人拿巾子拿干衣裳,找地方给他换。 赵澜却没动,还示意双瑞站到一边。 双瑞:…… 苏大郎配合阿妹抖落一身水。 苏若锦欣喜的问,“阿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山洞里?” 当然是赵小郡王知道你们在这里?幸好这是苏大郎,不是苏三郎,话在嘴里回了一遍才往外讲,正要说时,感觉不对劲,迎着幽怨的目光看过去。 赵小郡王这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阿妹,落在阿妹手中的毛巾上。 刚才进来时,阿妹站在小郡王对面,毛巾原来是给赵小郡王擦雨水用的? 他好像看到了赵小郡王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这…… 苏大郎尴尬了,可转念又想,爹由娘疼,他由妹妹疼,不是应该的吗?赵小郡王,难不成你想抢我妹妹? 不得不说,苏大郎的直觉还挺厉害的,在这一刻,他确实窥到了某人的动机。 哭过之后,程迎珍把苏言礼拉进布围里换洗,亲自给他擦洗换衣裳,两口子和美恩爱的场景,能酸掉人大牙。 程迎珍还时不时从布围里叫外面,“阿妮,帮官人熬一碗姜汤端过来……” 鲁大妮正焦急书同怎么没跟进来,一边忙活,一边朝洞口看,终于,在她端出姜汤时,书同与叶怀真两人也进了山洞。 “同哥……”鲁大妮把姜汤递给春晓,让她给大人夫人送过去。 春晓看了眼,转身就把姜汤送到主人——赵小郡王面前,“郡王请用——” 众人:…… 按理说,赵小郡王身份最高,这碗姜汤确实先应给他喝,要在平时,赵澜也毫不客气,可他这不是有花花心思嘛,睨了眼,“给老师端过去。” “是,郡王。”春晓这才把姜汤送到布围前。 毛丫拿来干衣裳,苏大郎带小厮去换衣裳。 苏若锦这才转身,“小郡王,还有个布围,要不,你也先去换下衣裳,换好后过来喝姜汤?” 赵澜幽怨的瞥了眼小娘子,“阿锦的毛巾好用。” 苏若锦被这句惊的差点失态,这叫什么话。 毛丫生气道:“小郡王……”你这也太轻浮了吧。 赵澜余光睇了眼毛丫,心道,很好,记住你了。 面上,一副无辜的样子,指着被苏大郎擦过的湿毛巾道,“阿锦的毛巾吸水,我的不如你好用。”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真是人吓人,要吓死人。 古代巾子就是一块布,只分材质,按材质吸水好坏用,但是苏若锦的巾子是用毛、麻混纺的,然后做成了现代毛巾的样子,用起来吸水性强好用。 苏若锦一直想,要是能找到棉花就好了,不管是毛巾、棉衣、棉被,那简直就是划时代的意义,可惜,她一直在京城做餐饮,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 她赶紧让毛丫拿新毛巾过来,递给双瑞,让他赶紧给主人擦试换衣,虽然大夏天,也会感冒的。 没等来小娘子亲自动手,赵澜心有不甘,可他也知道时机没到,只好乖乖的去换洗。 一阵兵慌马乱之后,淋湿的人都换上了干衣,坐在火堆前烘头发。 苏若锦用挂面下了面条,给大家解饿。直到吃饱喝足,众人才问京内情况。 程迎珍靠在苏言礼左边怀中,苏小妹与苏四郎挤在苏言礼右边怀中,温情又融融。 赵澜瞥了眼,目光马上移到苏若锦身上,心道,十年后,他也会变成老师这样吧!想着想着,嘴角弯弯。 程迎珍问:“官人,京城现在怎么样了?你跟小郡王怎么出来的?” 这也是大家想问的。 苏言礼目光穿过火堆,看了眼赵澜,怎么出来的,这是不能讲的,但京城之内的情况可以说说。 “齐王霸住皇宫,重兵守护;继后嫡子湘王控制皇城宫门,齐王不管什么颁令都出不来,就等于没人承认他是皇帝,为此,两人已经打过仗,各有伤亡,现在处于对恃状态;汴京城十几道城门一小部分被太子的人把控,一大部分被魏王把控,只有燕王躲在王府里什么也不问。” 也就是说,汴京城被几个皇子瓜分对恃。 苏若锦叹气,“按常理太子继位顺理成章,但继后之子湘王又是现嫡子,他不服,想争一争,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齐王什么都不占,居然敢反?为什么?” 山洞里,除了苏言礼,就苏若锦敢问赵澜这样的问题。 赵澜看着跳动的火光,轻扯嘴角,“先帝宠齐王,把他的心养大了。” 苏若锦皱眉,“有太子,又有继后嫡子,皇帝宠谁谁就是登位者的磨砺石,难道齐王背后支持的团队看不出来?” 磨砺石?这说法倒是挺新奇,不过还真是一针见血,父王就曾这样跟他讲过,让他不要站队任何皇子,不管是太子、湘王,只有登上龙椅的才是真正的皇帝,而齐王不过是皇帝竖起来的靶子而以。 苏言礼分析道,“也许齐王知道自己被皇帝利用,不甘心,所以才……”谋反。 赵澜看了眼一直被齐王的人挤压的苏言礼:“老师有什么打算?” 看来京中之乱一时半会是平息不下来的。 苏言礼实在不喜欢倾扎的官场,经过这一乱,他已生出退出官场之意,“阿锦在尉州买了几十亩地,如果京中情形一直不好转,我打算先到那边避一避。” 尉州就是苏言礼得到官田的地方,他的理想就是做个田舍翁。 叶怀真一直担心花平,她趁双瑞去洞口吩咐侍从之际跟了出去,小声问道,“双管事,花伺察他……” “我这里没有他的消息。” 叶怀真一听这话,心倏的下沉,脸上的担心挡也挡不住。 双瑞见她担心,说道:“三泰正在跟京中联系,也许等会就有消息了。” 叶怀真朝山洞外望过去,皇子争位,没人管旱灾动乱,连出去找个人都难,她转头,“双管事,帮我到小郡王跟前求个情,我想进城内找花平。” 双瑞朝火堆那边看了眼,“等会我看看。” “多谢双管事。” 一夜未睡,温暖的火堆让苏言礼泛困,苏小妹发现了,仰头笑道,“爹,你打哈欠流眼泪了,是不是要睡觉?” 苏言礼不好意思的朝小郡王道,“小郡王,一夜未眠,要不,你先休息下?” 赵澜朝山洞外看了眼,雨刚才小了点,但此刻又下大了,好像故意不让他走似的,便点了点头,他不是铁打的,确实需要休息。 山洞地方不大,分了几个区域,简单的用布帘隔着,苏若锦杨四娘睡的地方与苏三郎睡的地方相隔不远,于是赵澜借睡苏三郎的地方,靠到了苏若锦曾躺过的地方。 一躺下去,就闻到了小娘子睡过的馨香味,嘴角翘起,没一会儿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什么京城之乱,趁机捣乱的敌国探子,统统跟他无关,累了三天两夜,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叶怀真:……双瑞都没机会替他求情,她急的在洞口转圈。 苏若锦:……她想避开杨四娘,跟他说说杨大人之事呢,怎么就睡着了呢? 一时之间,洞内有人睡觉,众人都不好说话,只能竖起耳朵听外面电闪雷鸣。 汴京城内,花平把人跟丢了,没有冒然再找,顶着瓢泼大雨回到了探察司秘密据点,沈先生忙的胡子眉毛一把抓。 看到花平还挺诧异,“小郡王送苏家父子出去了,有没有遇到?” 他摇头,“我跟踪人进城,已经跟了两天一夜,结果刚才跟丢了。” “谁?” “监察御使杨敬梓。” “他?”沈先生放下手中所忙之事,“怎么了?” 花平思索了好一会才说,“我怀疑他是‘乌拉草’的头目。” “怎么可能?”沈先生大吃一惊,京中所有官员底细,别的官署衙门不一定清楚,但是皇城司的探察司肯定知道,“杨家可是开国勋爵,自从在汴京城开府,就一直居住在京城,怎么可能是辽夏人的探子,还是头目?” 这也是花平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说:“可是种种迹像表明,他正在密谋策划什么,我得赶紧见到小郡王,若是迟了,怕是…”他问,“小郡王送苏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如果单送老师,赵澜其实可以让手下人去办,但他假公济私,亲自送到目的地,主要是为了见小娘子一面,十九岁,情窦初开,这一面不知磨噌到什么时候,沈先生还真说不准。 花平轻轻吁口气,“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先生,你赶紧找出姓杨的,要不然我真觉会出大事。” 见他如此严肃紧迫,沈先生两手准备,一边让人去找姓杨的,一边让人把消息送到小郡王那边,“你先休息一下。” 花平也快两天一夜没睡了,点点头,窝到榻上睡着了。 山中无岁月。 幸好苏家是做餐饮的,逃出来时带了不少易存易做的食材,像挂面、方便面、腊肉等,要不然外面大雨,他们连晚上都吃不上。 简简单单做了一餐,众人勉强把肚子填饱,只有赵澜依旧没醒来,一直睡着,双瑞收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能打开看的都看了,也没叫醒主人。 半夜时分,赵澜是被突然回来的花平叫醒的。 他浑身是水,像刚才水里捞出来一般,见到赵澜就道,“郡王,太子殿下被杀了。” 赵澜眸光瞬间犀利如隼,“谁?” 花平道,“十有八九是杨敬梓。” 洞外,暴雨狂风,肆意大作。 洞内,安静的能听到洞口水急滴石的声音,哗啦哗啦! 杨四娘睡在苏若锦身边,呼吸均匀,好像没被赵澜、花平的声音惊醒,苏若锦轻手轻脚起身,出了布围,一眼看到叶怀真真拿着大毛巾、干衣裳等在赵澜的布围外低着头,看到了她嘴角的笑意,看到爱人安全归来,终于安心的笑意。 她跟着高兴,无声的笑笑。 赵澜出了布围,一眼看到小娘子站在洞中,严峻的面孔瞬间缓和,“阿锦,我要回京城,你们若是想去尉州,让张顺送你们过去。” 苏若锦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朝身后睡的地方看了眼,踮起脚尖,拉着赵澜迅速走到洞口没雨的地方,声音很轻,“小郡王,要是有空,你们去查一下,杨大人成婚后搬出府前后有没有太大变化?” 这两天在山洞里无聊时,苏若锦把前世看的影视剧中各种阴谋论捋了一遍,又结合大胤朝士大夫们的气节,觉得杨大人叛变变成敌国人探子可能性有,但这样深藏不露做大事的,她觉得不太可能,而他一直以来这么认真的掺官吏,似乎也不是为了大胤朝着想,以前觉得相悖的地方,现在把他摆到敌国分子的立场上,那就什么都解释得通了,他的行为就是搅混大胤官场、加速大胤朝没落,好让辽夏国趁机雄起。 208小县城之乱1 小娘子附在他耳侧,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听的赵澜耳朵发痒,要不是她的推测太匪夷所思,差点就……幸好控制住了。 一脸沉重的看向小娘子,她怀疑现在的杨大人是假的? 花平也跟在赵澜身后,他的听觉很灵敏,苏若锦那么小的声音,一边被他听到,一边被他悄悄挡住不往洞内传,听到二娘子的推测。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世上还有这么像之人? 山黑雨大,赵澜等人悄悄离去。 苏若锦站在洞口,愁怅的叹口气,只等雨停,苏家就启程去往尉县,也不知道太子死后,将由谁继承大统,京城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平静。 第二日暴雨虽歇,但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估计要不了半天时间,又是一场大雨,临时出来逃难,不管吃的用的并没有带多少,苏若锦犯愁,想回东山去拿,又怕碰到乱民脱不了身。 苏言礼见女儿闷不吭声,难以决定,“要不,我们等在山洞,让张侍卫过去拿?” 张顺直接摇头,“总共就两护卫,你们不能离开我们视线。” 苏言礼望了眼女儿,莫可奈何。 史苗氏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插了句嘴,“小东家,现在是雨季,要是我们走山间小路,估计会有不少野菜,要不……” 苏若锦摇头,“我们带着马车,走山间小路不现实。” 这倒也是。 一时之间,众人沉默。 上官屿看了眼苏言礼夫妻,苏言礼好像不太懂庶务等女儿做决定,再看眼苏夫人,只管照应小儿与小女,也不问事,最后目光落在苏二娘子身上,少白说的没错,苏家要是没这个小侄女,日子不知是什么光景? 最后,还是苏若锦拍板决定不回文山别院直接下山走官道去尉州。 书同担心的问:“走官道遇到流民劫匪怎么办?” 苏若锦道,“先下山,等到山脚下时,估计天就会降暴雨,这时流民劫匪那还顾得上抢东西,大概都找地方躲雨去了,我们坐马车趁雨行路,估计会避开流民劫匪。” 即便避不开,那就拿刀迎上,总得冲出一条路赶紧找地方避开这场动乱。 大家齐心收拾,没一会儿便弄停当,每人背上一个大包,手中拎一个小包,削了竹子作拐棍行路。 大家都走了,杨四娘站在洞口半天没动,一直望着京城方向,无声留泪,她想娘了,她想回京城。 “阿容,我们连文山街别院都不敢回,真没办法帮你回京城。” “阿锦,昨天晚上小郡王回京,你为啥不把我喊醒,让我跟他回京?”早上醒来,听到苏言礼问侍卫话,被她听在耳朵里。 苏若锦:…… 她没想到小娘子竟有这样的想法,先不说昨天夜里狂风暴雨,她一个小娘子怎么行路,二个,赵澜他们在林子里都骑马,这种罪她受得了? 第三,赵澜身份特殊又隐蔽,为了苏言礼出城怕是已破例,怎么会带一个小娘子出行。 根本不可能啊! “阿容,现在到处都很乱,咱们回不了京城的。” 杨四娘不是个胡搅瞒缠的小娘子,是自己非要跟出来玩的,京城发生动乱,也是大家谁都没有料到的,她不想给苏家添麻烦的,可是她真的想娘了,忍不住就…… “阿锦……”她哭着扑到苏若锦的怀里,“我就是想娘。” 苏若锦拍拍她后背,“小郡王走时,我托他照顾你娘亲了。” “真的?”小娘子好哄,惊讶的起身。 苏若锦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别担心,几个皇子对恃,没那么容易打起来,估计那些大臣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这起谋反之乱。” 杨四娘被哄的不哭了,“谢谢阿锦。” “走吧。” 众人都走了,苏大郎停着等妹妹,见她把杨四娘哄好,跟在二人身后,护着两个小娘子。 两个侍卫,张顺与崔灿二人一前一后,与苏家人一起去尉州。 下山时,遇了几拨躲进山里的难民,众人都觉奇怪,大家都往山里躲,这一拨人咋还往外走呢?难道不乱了? 逃难之时,大家也就是擦肩而过时疑惑一下,等错开时,各逃各的路。 行了大半天,终于到山脚下,一场大暴雨像是算好了苏家人下山时间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大的,对面看不到人。 芒种与书同各驾一辆马车,冒雨前行,直奔尉县。 汴京城内,成熙帝丧还没发,太子又死,继后嫡子——湘王赵瑸没了继承路上的绊脚石,原本他就是领兵部差事,举着名正言顺的旗子,拢宗族召大臣,大规模的进攻皇城。 赵澜刚进城,就被晋王派的人等着,让他配合兵部,调集皇城司所有兵卒,围攻皇城。 在苏若锦等人冒雨前往尉州的路上,皇宫门口开战了。 苏若锦一行一路上只停下一会儿,泡了馍吃了又行,一刻不敢停,从中午一直行到半夜才到尉州。 而京城的皇城之战也结束,齐王被当场伏诛,把控城门的魏王想当黄雀,被手握重兵的湘王提防没得逞,于是他连夜南逃,过了江都不肯停,一直到了南越之地夺了繁华的临安城为自己的据地。 当然,魏王南逃,一半大臣主张立即追击,消除隐患,一半大臣认为先帝还没发丧,太子又死的不明不白,南涝北旱之乱又要解决,当下之急,湘王应赶紧登基,然后,办好这三件大事,以固大统。 湘王当然想第一时间登基为帝,于是支持了主张登基办三件大事的一半大臣。 不管是国丧,还是镇乱世,都需要兵力。 天未亮,被拥登基的湘王已经派出十几路兵力,从汴京城一直绵延到大胤朝各路各州。 苏若锦一行一觉醒来,大胤朝国号已经从成熙二十年变成了景元元年,继后嫡子——湘王登基了。 尉州县被流民山匪洗劫过,他们如蝗虫过境,粮食被洗劫一空,给苏家打理田地的佃户,吓得直磕头,“大人,不是小的们不保护田地,实在是无能为力。” 一路走来,路上什么情形,苏言礼当然知道,没有怪这些佃户。 苏若锦望着空空如也的几十亩地,想哭的心都有了。 史二小心的问,“小东家,听说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派重兵镇压民乱,要不,咱们回京去?” 苏若锦摇摇头,“暂时先不回。” “那……”他们现在手中没粮,二十几人吃饭都成问题。 苏若锦转头,“书同叔,你找附近的大地主买些粮回来,然后去县上再买些生活用品。” “好。” 按理说,新皇登基,苏言礼应当赶回京城才是,但他出城时,赵澜帮他请了半个月暑气假,这才过去五天,还有十天时间,所以不急。 苏言礼的职田只有三亩,但是这些年,苏若锦陆陆续续又买了些,有十几二十亩了,比不得那些京城贵胄,但是跟农村人相比,有这十几二十亩已经很不错了。 她买来的这些田没长麦子,几乎都长了各种豆子、芝麻、蔬菜等经济作物,而且都是可以长途运输到京城用在早餐或是早茶铺子里的,给苏记节约了不少成本。 有钱好办事,面上,尉州一带被抢了,好像什么也没有,书同这两年经常跟苏若锦一道来,也算认识一些本地地主,上门拉关系,这些地主倒也肯卖给苏家粮食。 买好粮,书同驾车回村里,路过尉州县衙时,发现衙门口围了成百上千人,难道新皇的兵马也到尉州县了? 他好奇的停下马车,让史小二看着马车,他挤了进去,发现除了衙门十来个巡卒,没其它兵,吵得很。 听了一会,书同大概听懂了些,原来尉州县令被流民土匪杀了,县尉也不知所踪,只有一个老吏主持县衙事务,结果被老百姓堵在门口,不知所措。 “我真不知道啊,你们别问我,我连主薄都不是,根本做不了主。” 有民大叫,“你不作主,我们就霸县衙当家,看你管不管……” “你霸了也没用啊,说不定朝庭明天就派新县令来了……” 一听到这里,有一拨带孝的老、中、小三代妇人小娘子个个哭作一团,“老天爷啊,我家官人被流民杀死,竟然没人主持为我儿(夫)治丧,真是寒人心啊……” …… 没一会儿功夫,不是听了这个地方需要拿主意,就是那个地方没人主持公道,地痞流氓横行,老百姓深受其害。 书同摇摇头上马车回村。 苏言礼职田所在村离尉州县城不远,所以小半个时辰,书同回到了村里,一边卸粮,一边把自己的见闻跟苏言礼、苏二娘说了。 “县令被杀?有上报朝庭吗?” 书同回道,“听那意思,县尉跑了,主薄、县丞避难到山里了,竟无一人主持,现在县衙门口已经聚结了上千人,估计还要多。” “他们是……” “有要县衙开粮仓的……有听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有想留在本地落籍的……看这样子,要是再不出来人主持,怕是要乱。” 苏若锦朝他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问了句,“县衙门口还有官吏吗?” 书同回道,“有个老吏,听说是平时帮忙梳理文书的。” 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哪个地方需要往哪时打杂。 苏言礼听的叹气,摇头,“皇权更迭没交接好,苦的是老百姓。” 苏若锦觉的他爹说的对,深以为是。 一路逃过来,苏家还没好好吃顿饭,这些事也不是他们能操心的,鲁大妮带着毛丫等人涮锅煮饭,煮了糙米与粳米混煮的饭,又弄了一锅类似于东北大乱炖的,菘菜、粉丝、一小块咸五花肉等,反正有什么菜都往锅里放,弄了一大锅,也算有油有肉也有菜,管了个饱。 吃早晚饭后,苏若锦围着被踩荒的地,想着这个季节还能种些什么,一边走,一边消食,慢慢的晚霞铺满天,绚烂美丽,正想着明天是个好天气,多淘点种子来种。 有人从县城方向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得了,不得了,杀人了……杀人了……” 苏若锦吃惊的望向官道,“怎么回事?” 官道上跑的人回道,“衙差不让开粮仓,和老百姓打起来,死人了。” 书同跟在苏二娘身后,一听这话,马上说道,“我就知道肯定会出事。” 尉州县属于京畿,受管于京兆尹,可是皇城内,两件大事正在办,估计没人管下面小县城发生了什么。 这可怎么办? 那个搭话的人临跑之前念叨一句,“要是有个官能管一下就好了,要不然搞不好,光踩踏就能死不少人。” 什么,踩踏? 苏若锦朝书同看。 书同点头,“我回来那当儿就挤了不少人。” 这…… 有个官?苏若锦朝他爹看过去? 苏言礼一脸严肃。 上官屿等人也看向苏言礼。 苏若锦抿抿嘴没吭声。她爹,她比谁都了解,纯文人一个,让他教书可以,处理这些突发事件怕是不行。 就在苏若锦忽略此事,准备回去时,苏言礼握住女儿手,“阿锦……我有官员身份,你能……” “爹?”苏若锦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用官员身份,让我帮着处理这起混乱?” “阿锦,爹是不是很没用?” 苏若锦摇头:“不,爹,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我……”还是差强人意,还需要女儿在边上,他才敢。 关乎人命,苏若锦反拉他爹手,“我们赶紧走。” 书同连忙去套马车。 上官屿也道,“我跟大人一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我也能帮一把。” “好,大家都去。”苏若锦朝身后道,“张叔、崔叔,带上你们刀,咱们走。” 程迎珍追上来,“官人,你们干什么去?” 糟了,忘了,苏言礼停下脚步,对妻子道,“你带三郎、四郎、阿饴回去睡觉,大郎,跟上爹。”长子大了,该让他见见人间险恶了。 苏大郎拾腿跟上。 程迎珍哪放心,要跟上来,被春晓与秋拦住,“夫人,别担心,有张、崔二位侍卫在,没事。” 苏言礼朝妻子点点头,“阿珍,等我回来。” 那是无比信赖的目光,让她不得放手,抿嘴点头,“官人,早去早回。” “好。”苏言礼转身,快速的跟上女儿上了马车,一路朝县衙而去。 209小县城之乱2 夏日夜空,繁星点点。路边,虫叫蛙鸣。 苏若锦逮了个从县衙门口逃回的村人,向他打听了一通,大概意思跟书同回来时说的差不多,现在为何闹起来,主要是很多老百姓断粮没得吃。 村人道,“但凡有个官管管,让粮铺开门先让大家买上些粮食,也能把肚子填填,可是这些黑心的商家与地主就是不肯开铺,老百姓只好去县衙让官老爷开粮仓。” 知县被杀,县尉跑了,主薄、县丞避难到山里,苏若锦怀疑尉州县粮仓根本没粮,否则,按理说,新帝圣旨早就应当收到了,县尉也不可能没派兵主持县中秩序。 她又问了些关于县城官员与老百姓之间的话,直把村人问的没啥可回了,才住嘴。 一般府衙由知县、县丞、主簿、县尉、典史等组成一套办事班子。 知县为一县主官,正七品,俗称七品芝麻官,但实际上,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可能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了,所以又称为父母官。 县丞,为县令之佐官,为正八品官。 县尉,与县丞同为县令佐官,掌治安捕盗之事,相当于现代公安局局长。 主簿,掌管文书的佐吏。 典史,一县的佐杂官,但不入流,无品阶,是胥吏。 苏若锦一行还没到县衙门口,冲天火光里,喊杀声……轰咚轰咚的撞击声……妇孺大哭大吼声,混作一片,犹如世道临头。 苏言礼跳下马车,一张脸不复温润儒雅,端的严肃凝重,一步一步走向人群。 苏若锦一边朝混乱的衙门口看,一边留意他爹,发现他此刻的神情并没有他自己认为的文弱无能,恰恰相反,冲天火光里,越走越疾的脊背挺直如青竹,朗朗昭昭。 刚才在马车里,她一直在问村人县衙门口的情况,实际上都是问给他听的,他好像都听进去了,那么此刻,他会怎么应对呢? 作为女儿,又该怎么样不动声色的帮衬到他? 苏若锦朝张顺、崔灿看过去,眼神示意他们赶紧半拨刀鞘跟在苏言礼左右,二人在苏记早茶看铺已有三年,跟小东家也算有默契,马上看懂她的眼神,立即挺腰直身,威武有力,似门神护卫。 苏若锦靠到芒种身边,小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芒种先是惊讶的望了她眼,又听了几句,郑重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她又连忙转身朝书同招手。 书同连忙跟上来,低头,让小主人靠到他耳边,前面太吵,他怕听不清小主人说的话,听到第二句就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家小娘子,这能行吗? 苏若锦点头,不管行不行,让他赶紧行动。 “好。”书同看了眼,马上就要挤进人群的大人,点点头,转身驾走一辆马车。 吵闹声、敲门声、呐喊声……在夜色中喧腾,让人心生畏惧,好像一脚踏在生死界,朝前不得,退后不能。 胡典史早就喊不动了,被妻子扶着抵在墙根才堪堪站住,唤了儿孙过来帮忙制住敲粮仓大门,他们一个个不是嗓子喊哑了,就是被愤怒的老百姓推打,眼看县衙大门就要被敲开,他无奈的摇摇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看了眼被挤到墙边披麻戴孝的县令家属,再不走,就要被拥挤的人群踩扁了,何必啊……何必啊…… 知县十多岁的儿子拼命的护着祖母、母亲……“求你们不要挤了,不要挤了,再挤我们都要死了……都要死了…… “嘭……嘭……兄弟们加油啊,就要开了,马上就要开了……” 眼看厚重的县衙大铁门就被要撞开,兴奋的人群越发骚动,后面的人着急,害怕自己抢不到粮食,拼命往前挤,喊声……哭声……越发尖锐,冲向黑压压的夜空。 嘭……哐…… 随着一声巨响,县衙大门终于被撞开了。 沸腾喧嚣的人群,突然如刀切一般安静。 万千老百姓齐齐望向那道平时令他们生畏的县衙大门,有道是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普通老百姓一旦来这里,那就意识着不是惹上事了,就是犯上事了,天就要蹋了。 现在,火光冲亮中,大门完全朝他们开着,一脚就能跨进去,就能找到活命粮。 不知谁先清醒过来,大喊一句,“兄弟们,冲啊、赶紧抢粮!” “冲啊……冲啊……慢了就没啦……” 哗啦啦,涌进了一大群人,眼看后面的人挤不进去,就要人摞人,发生踩蹋事件,芒种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到了更夫的铜锣,哐当哐当哐当连敲三下,高声叫道,“京官苏大人在此,谁敢造次,乱棒不论。” 喧嚷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铜锣声与雄浑的男声惊住了动作,人们纷纷朝铜锣声看过来。 芒种站到了一张破椅子上,居高临下,“京官苏大人在此,尔等还不下跪行礼?” 众人顺着年轻人的目光朝站在椅边的年轻男子看过去,只见他负手而立,渊渟岳峙,一派的清隽从容。 骚动不安的心,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你看我,我望你,京城派官来了? 见众人不动,芒种大喝一声,“尔等想进大牢?” 快要濒临气绝的老史,终于喘上气,听到响亮的声音,双眼一亮,推开老妻的手,一骨碌跑到苏言礼跟前跪下,“尉州县典吏胡永寿见过苏大人。” 连老吏都跪了,被拦在门外的人群,便也有样学样挪到苏言礼身前,齐齐下跪。 跪是跪了,却没人喊礼,他们麻木而又疑惑,朝庭官员来了,是不是就有粮食发了? 就在有人想发问时,先冲进衙门的人,有人举双手大喊大叫从衙门里冲出来,“不好啦……不好啦……衙门粮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我们要饿死啦……” 什么?粮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人群一涌而起,愤怒、绝望,让他们就要丧失理智,眼看这些人眼红的要吃人。 芒种在小娘子的示意下,赶紧又敲锣,“安静……安静……苏大人……”一时之间,芒种差点不知怎么放词,急得直冒汗。 苏若锦赶紧跑到芒种边,把他拉下来,自己站到椅子上,上去就敲锣,“安静……安静……” 要吃人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他们被站在椅子上的小娘子惊住了,俏丽少女青衣罗素身姿轻盈的站在椅子上,清柔灵动,好像观音娘娘的小徒弟,一下子安抚了人们不安的心。 眼见人群再次安静,苏若锦朝众人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城外已有人煮好粥,正待施粥,你们可以去领粥填肚子。” 按理说,众人听到有吃的,应当乌央央一窝蜂跑走才是,但众人却都没动。 那第一个冲进去,又第一个出来喊没粮的中年男,冷笑一声,“是不是你们把粮食拉到外面假好心施粥了?” “对,县衙粮仓里的粮食是不是被你们拖走瓜分了?” 苏言礼眉头一动,儒雅而威严,看得那说话的中年男,不知觉后退一步,心道,真是邪门了,明明一介文弱书生,怎么他娘还挺有官威的。 没想到爹还挺有气场,苏若锦来不及给她爹点赞,赶紧跳下椅子,走到苏言礼身边,声音很小,让他爹随便说句什么。 苏言礼没听懂女儿话的意思,而是用唇语问了句女儿:阿锦,县衙的粮食呢? 苏若锦当然不知道粮食到底是被谁偷走了,还是被乱民山匪抢走了,但从现在情形明摆着,县令死了,绝对不可能是他,可看刚才这么多人敲县衙的门好不容易才敲开,那就意识味着,一大半可能粮食不是被乱民山匪抢走的,绝对是县衙内中层以上人员搞走的。 苏若锦装模装样的点点头,“好的,大人,小女明白了。” 苏言礼看向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不是他传业授道的学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此事。 苏若锦转身,再次站到椅子上,朝众人道,“刚才大人对小的说了,他刚从京城过来,还没和黄典吏等县衙官员接洽,等他与相关官员见过了解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 刚从京城来的?众人不信,站着不动。 苏若锦朝他爹看了眼,让他接戏。 苏言礼的思维一直跟着女儿,当然很快接收到女儿的示意,他能向在家里一样接住女儿的天马行空吗? 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父女俩就有默契,苏言礼当下就半跪拱手朝天,“食君之、担君之忧,我皇刚刚登基,新令已颁,凡新皇登基之前所作之乱,一概不追究,但县令之死、粮食失踪、县丞、县尉、主薄逃逸、亵渎之罪,及今天之后,所作之乱,必要下大狱,以昭律令。” 居然有人主持尉州县大局,胡典吏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瞬间痛哭流涕,伏身跪地,“皇恩浩荡,小的谢苏大人,还请苏大人找出杀县令大人的凶手,小的全力配合。” 这…… 带头闹事要粮的几个暗暗看了看,又朝被他们打死的两个巡差看过去,他们已经无心呆下去,眼珠子乱转,准备溜人。 苏若锦一直注意人群,明明县令已死,县丞等人也逃的逃、走的走,为何还有人在县衙门口闹事,这分明就是一出没有结果之事,但还是有人去做,为什么? 后面的平民可能是真的没粮吃饿肚子,但他们怎么就这么齐整的在县衙闹,一个典吏能为他们做什么? 苏若锦朝张顺、崔灿使了个颜色,二人会意,一个留下保护苏言礼,一个悄悄汇入人群。 拜过皇帝,苏言礼起身,面向众人,一脸正气的扫了眼众人,然后看向女儿。 苏若锦连忙朝众人抱“各位,苏大人的意思是城外粥已好,但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余下的,就要等明天早上布施了。” 一听粥不多,还先到先得,真正饿肚子的人那里还等得及,马上就有人调头往城外跑。 一个跑,个个跑。 没一会,衙门口几乎跑光了,只余百十人。 苏言礼看向衙门口墙根角,快步上前。 胡典吏连忙小跑跟上,说道,“苏大人,这就是县尊大人的家属,县尊大人家被贼人洗劫一空,连给县尊大人下敛的银子都没有。” 他连连叹气。 苏家父女同时皱眉,县令家没钱,胡典吏不帮衬难道下不了葬? 胡典吏像是听到了苏家父女所想,“不是小人不帮,实在是县衙一团乱,不知从何下手,如果朝廷再不来人,下官怕也追随县尊大人而去了。” 210 治丧 县令 眼见京城来的苏大人停住脚步,戚思锦连忙跪爬过来,“大人……苏大人,我爹是被人谋杀的,请大人为我爹作主。” 谋杀? 苏言礼大惊失色,他还以为尉州县令是被乱民山匪杀死的,竟是被谋杀?他看向女儿。 女儿好像没听到小郎君的哭喊,她目光扫向没有解散的百姓,大部分是老弱病残,有的好像是饿得走不动瘫在地上,有的目光呆滞好像傻了一般不知道去城外抢施粥。 有的…… 苏若锦目光落在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中年男,他背对县衙大门,望着空寂但杂物横飞的街道,一动不动。 “阿锦……”苏言礼走到女儿身边,顺着她目光,“你看什么呢?” 她望了眼苏言礼,没回他话,而是问胡典吏,“那人是谁?” 胡典吏掩住不屑的目光,“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老秀才,一直在街头以测字算命代人写信过活。” 眼见小娘子要过去,他制止道,“街上人叫他老秀才,也不知道是真秀才还是假秀才。” 大概听到有人议论他,那中年男转头朝他们看过来,一脸菜色,神情冷漠,听到胡典吏的话,不屑的嗤了下,又转头看向空落落的街道。 苏言礼见女儿一直盯着此人,问道:“阿锦,此人有何不妥?” 她摇了下头,目光转到跪过来的小朗君身上,“爹,咱们先帮戚县令治丧。” “那怎么治?” 胡典吏刚想听京城来的苏大人怎么处理戚县令之事,没想到竟听到他问女儿怎么给一个朝庭命官治丧。 他整个人不会了:……京城来的什么狗屁大人。 莫不是骗子?想通过治丧骗钱?要是平时,他绝对不敢相信有人敢冒充官员,可是乱民山匪过境之后,连县丞等人都能抛县衙而不顾,还有什么事是乱贼不敢做的。 一旦起疑心,胡典吏马上拱手问道,“还不知苏大人在京中任……”何职? 苏言礼回礼:“在下是太……” 苏若锦打断了他爹的话,“胡典吏,请看这边。” 小娘子手指了指苏言礼腰带,胡典吏看到银銙环扣,马上明白,这是正七品官员才有资格配带的腰带,看来京官身份是真的,但小娘子却不让他爹说出到底是何官职。 他忍不住猜测,太子少府?……太史局丞……太常寺? 在古代,不同等级官员,官制常服、腰带等都有严格要求,亲王至三品用紫色大科(大团花)绫罗制作,腰带用玉带钩。五品以上用朱色小科(小团花)绫罗制作,腰带用草金钩。六品用黄色(柠檬黄)双钏(几何纹)绫制作,腰带用犀钩。 七品用绿色龟甲、双巨、十花(均为几何纹)绫制作,带为银銙(环扣),九品用青色丝布杂绫制作,腰带用瑜石带钩。 苏若锦才不管胡典吏怎么猜,只要让他相信苏言礼是七品官,与县太爷平级,比他大,让他听话就行。 苏言礼只是怕事怕麻烦,但不迂腐愚钝,马上领悟到女儿的意思,趁胡典吏胡思乱猜之际,父女相视一眼,苏若锦朝戚家老弱幼小看了下。 他会懂意思,点点头。 突然官威十足叫道:“胡典吏——” “小的在——” “你是本县老人,又是戚县令的属下,治丧之事就由你牵头,大夏天的赶紧办好。” “大人……不是小的不愿意,实在是……”胡典吏跪下,差点就喊出来,‘你可不能空口白牙让我办事啊。’ 治丧,顾名思义,就是办理丧事,灵堂布置、出殡、下葬等,可都是要钱开路的。 老吏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苏言礼。 苏言礼读懂了他的眼神,窘迫的看向女儿。 苏若锦很想拍自己脑袋瓜子,看看这文艺宅男,可让她怎么整哟! “上官公子……” 一直跟隐形人一般的上官屿,突然被苏小娘子叫道,吓得一哆嗦,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事,茫然的看向她。 “会算账吧?” “略懂。” “那就好。”苏若锦只当自己听到了一个‘懂’字,“见过办丧事吧?” 上官屿点点头。 “治丧流程懂吧?” “略懂。” 苏若锦照样忽略那‘略’字,“你把流程写出来,让胡典吏看一遍,要是跟你见过的风俗不一样的地方按此地风俗来,你们对好后,书同叔跟着你,我让他拿的每一文钱,你都记下来,没问题吧?” “没有。”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个小娘子,但她吩咐他做事,他竟一点没犹豫,甚至整个身体透出一股雀跃兴奋,他知道这是办丧事,有这种情绪很不应该,可他就是止不住偷偷高兴。 有人觉得他有用,他太高兴了。 书同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家小主人,“二娘子,你的意思是,拿苏家的钱……”替尉州县令办丧? 苏若锦点点头。 书同暗吸一口冷气,凭什么,他们又不认识什么戚县令,凭什么出钱。 苏若锦瞥了他眼,示意他听话办事。 书同带着情绪走到胡典吏身边,“赶紧跟上官公子合计吧,我好知道拿多少银子。” 胡曲吏:……这就解决了? 怎么这么简单呢?真有人愿意白拿银子?他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胡典吏,你长子呢?” 来了……来了……他就说嘛,怎么会白拿银子,不对,小娘子找我儿子干嘛? 胡大郎奇怪而又不自觉的上前一步,“爹……”自动送上门。 苏若锦转头对自己爹说道,“爹,你亲自给尉州县乡绅、地主、致士的朝庭官员写贴子,让他们给戚县令吊唁,写好的贴子由胡典吏的大公子送上门,如果有人敢不来,当谋害县令嫌疑人处置。” 正在愤怒中的戚县令家人:咝…… 胡典吏一家人:咝…… 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中年男再次调头望过来,眼神复杂。 “喂,那个一字胡大叔,你过来!” 叫谁? 中年男下意识摸自己的一字胡,瞬间瞪大眼,小娘子,叫他啥? “叫你呢!” 嘿!还真叫他。 一字胡中年男腾一下起身,谁家小娘子这么粗俗没教养,蹬蹬几步,疾走到众人面前,“你刚才叫我什么?” 苏若锦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在街头帮人代写信,估计一笔字不错,吊唁礼薄就你写了。” “我……我……”一字胡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若锦好像没看到,又找了胡典吏的妻子,让她负责丧事饭食茶水等所有后勤之事,让秋月跟她一起调动衙内所有小吏的妇人一起完成此事。 眼见一拨人这次真要离开,戚县令长子戚思锦连忙拦住他们,“大人,我爹是被人谋害的,请你们为我爹做主。” 苏大人瞄了眼女儿,见她点头,心想能为戚县令治丧,已经仁义,找凶手可是朝庭之事,哪是他一个太常博士的职责,想要拒绝。 可是女儿从来不做无脑之事,她让自己点头,必然有缘由,要不就先点头? 这样想着,便也点了头,不过嘴上道,“戚小公子,谋害之事可是大事,下官要上奏朝廷……”说到这里,他突然明白,原来女儿让他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又望眼女儿,果然,见她认同的微翘嘴角,他也心下一高兴,心道,果然是自己的小棉袄,还是心有灵犀的。 戚思锦虽然失望,但终于有人帮戚家上报朝庭,终算走出第一步,就等朝庭收到上报怎么安排人来查案了。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苏若锦让史二带儿子把戚家人送到县衙后戚家住的地方。 “胡大人,限你在明天太阳升起前,把灵堂什么的都布置好。” 有钱有人,胡典吏没怨言赶紧去张罗。 苏若锦让他爹就住到县衙小吏们办公的地方,然后把刚才的流程,事情一样一样办起来。 可能是第一次接触到县衙事务,苏言礼比在京中办事灵活有干劲,虽然近一夜未眠,不仅办了女儿说的治丧有关事宜,功曹小吏们趁机请他解决琐碎之事,十件能回四五件,那些不能回的,通过胡典吏了解后,又回了一二,余下的一二都是疑难杂症,不要说他一个半路县管了,就算县令本人在,估计也不定办得了。 大方向给他爹指明后,具体事宜,苏若锦让他找有经验的小吏了解安排看着办,没想到一觉睡醒到太亮,拎早饭给他爹时,他爹居然把县衙的琐碎杂事也给处理了。 尉州县衙居然不知不觉运转起来。 她朝他爹竖起大拇指,“爹,你不是不会,你是缺少锻炼的机会。” “我……”苏言礼还是不敢相信桌面上的事务是自己处理的,怀疑、激动,什么心绪都有,一时感慨万千。 “我相信爹。” 上官屿从外面进来,“苏大人,戚宅那边治丧开始了,我先过去,要是有什么需要草民的,尽量让人叫我。” 苏言礼点头,“劳烦上官公子。” “大人客气。”上官屿气色颇好的离开。 被认同的不止苏言礼,还有一直郁郁不得志的上官屿,一直写字买画,难道他就甘心?当然也不,虽然只是帮办治丧记个账,他也干的高兴。 治丧三天,按理说,戚县令的官椁要落土为安,但他不是尉州县人,戚家人要扶柩回老家楚州安葬,路途遥远,他们先把灵柩存放到寺庙之中,等待朝庭找出杀人凶手。 新皇登基,本有国丧要发,又有乱民要平,苏言礼上报朝庭的折子三天才到吏部,吏部转到了大理寺,最后再有大理寺转到了皇帝案头。 一堆事务,新皇那能批的那么极时,又过了三天才看到,发现尉州没县令,手边又没人选,直接让写折子的太常寺博士苏言礼任尉州县令,命他查出谋害前任的凶手。 就这样? 收到朝庭任命文书时,苏家人都懵了,咋避个难还避出个县令出来?这可是实打实有油水的实差啊! “阿……阿锦……爹……能行吗?苏言礼不敢相信手中盖了玺印的县令文书。 苏若锦笑道,“当然是真的。” 等待朝庭文书的十天,尉州县城可不平静。 那天晚上,苏若锦用从地主那里买来的粮食全部熬了稀粥施了,第二天一早,她用了不来吊唁这招,先把所有的乡绅地主富商骗过来,然后,当着戚县令的官椁让这些人每家捐出多少石粮食,再保证当天开业卖粮,那家不卖,那家就是偷了县衙粮仓不敢卖的嫌疑人。 就这一招出其不意,立即烣复了尉州当地粮市。 当天,所有出了戚大人灵堂的乡绅地主富商没有一个不骂苏言礼奸诈的,有人悄悄的上京找门路,结果都被莫名其妙的打了回来,几乎没人敢接他们送出的礼,都避而不见。 直到这时,这些乡绅地主富商才明白,怪不得姓苏的敢奸诈,原来背后有人,过了三五天,他们个个都乖了,个个正常开铺营业。 胡典吏一家开始看苏家为戚县令治丧,银子大把大把往外甩,以为苏家想沽名钓誉是个傻瓜,没想到吊唁结束,那些吊唁钱被他们一分不少的收回头,剩下的给了戚家的孤儿寡母,他们胡家只得了个跑腿费。 胡典吏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但他没吭声。 他那老妻不服气:“那县衙要不是你顶着,早就没了,咱们家居然只得了二三十两跑腿费,姓苏的怎么敢,咱们老胡家可是祖辈都是尉州县的小吏,小心咱胡家给他小鞋穿。” 胡大郎眉头皱的紧,“爹,朝廷到现在都没有派县令下来,也没追找县丞等人,难道真不要县衙了?” “怎么可能。”胡典吏呼口气,“我们老胡家祖辈就是本地人,跟那些外地来当官的不一样,他们可以扔了县衙不管,但我胡家不能,没了县衙,咱们什么也不是。”铁饭碗没了,人脉没了,还怎么混下去。 胡大郎担心的问道,“爹,你说姓苏的是不是朝庭派下来的新任县令?” 胡典吏久久没吭声,如果朝庭派的是姓苏的,这可不是随意能唬弄的主,在他手底下做事,怕是不好捞油水。 211 千里马 回京城 苏言礼成为尉州县县令,完全打乱了苏家原本的生活。 程迎珍第一个提出疑问:“阿锦,现在咋办?” 爹成为知县,苏若锦也始料未及,一时之间,她也给这道圣旨整懵了,可是懵完之后,苏言礼的县官要做,苏家日子也得过。 “在尉州落脚,直到爹任满为止。” 书同抢话道,“二娘子,咱家的生意可都在京城,难道要搬到尉州县?” “不搬,京城的生意继续做。”苏若锦道,“不仅如此,东山书院那边的早茶铺也照常做生意,叶掌柜,你这两天就带史叔一家回去正常营业。” 叶怀真却没同意,而是抱拳道歉:“小东家,以前不知道仇人是谁,我还有心思打理铺子,现在既然知道了仇人,我得先去报仇,等把仇报了,若是小东家还需要我,我再厚脸回来。” 真是奇怪,花叔在京中一直没有消息传来,难道没有抓到杨御使? 杨四娘并不知道叶怀真要杀的仇人就是她爹,她听到苏家人回京,再也呆不住,“阿锦,我跟叶掌柜一起回家。” 她同意,“好。”出来这么久,小娘子想回家,她也不好再留,再说,她也要回京一趟,把京中铺子与文山街的铺子规划一下,都规划好才能安心的呆在尉州县。 苏言礼一听说女儿要回京就着急:“阿锦,你回京,我这边怎么办?” “啊?”苏若锦明明知道爹担心什么,还是故意当不知道,“十多天了,爹还没适应新身份?” 苏言礼看出来,女儿就是故意的,瞪她眼,“才十天,你爹能适应什么。” “治丧、开市、济民,安人心,每一样,爹都做的很好啊!”苏若锦笑眯眯的转头看向一字胡中年男,“裴先生,是不是?” 裴齐序忍不住白了眼耍花腔的小娘子,“你要夸你爹,你就夸,我什么都没听到。” 苏言礼老脸一红,朝女儿给他雇的先生拱了下手,很不好意思:“让先生见笑了。” “没办法,谁让你生了个好女儿。”硬生生从乱象中辟开一条道,让尉州县恢复生机,隔壁有县令的还乱着呢,好多人跑到尉州来买粮。 苏言礼轻咳一声,示意女儿见好就收。 爹的乖乖小棉祅当然听话了,拱手给先生郑重行了一礼,“先生有大才,还请助我爹厘清尉州县的千头万绪,好为秋种准备,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裴齐序哼一声,“你说的倒是简单,怎么理?” “没事先搜搜那些逃的逃、避的避的尉州县官员,然后不慌不忙的修修城内外街、道,估计大半个月时间差不多,这两件事做好,秋种也可以开始了。” 苏言礼:……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组合一起,他这个七品官员愣是没听懂。 裴齐序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上官屿:……让一个新上任的县太爷做这些?苏二娘子可是苏大人的亲女儿,绝不会坑爹,那这两件事的意义在哪里? 上一件让胡典吏长子送贴子之事,他还历历在目,看似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却每一个细节都是阳谋,让人出份子,让的明明白白,那些乡绅富户敢怒不敢言,在这个敏感时期,他们都选择了花钱消灾,一下子盘活了濒临动乱的尉州县。 苏若锦看向裴齐序与上官屿。 裴、上官二人相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苏若锦。 苏言礼咂摸女儿的话,好一会儿才问道:“阿锦,你的意思是搜县丞、县尉、主薄等人的家?” 苏若锦笑着竖大拇指。 上官屿不太明白,“这些人逃跑时肯定把家财都卷走了。” 苏若锦笑眯眯的,跟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软声细语的反问一句:“卷走的怕都是些细软金银吧?” 苏、裴、上官等三人可不是傻白甜,立刻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阿锦,这可是私人财物。” 苏若锦耸下肩,“裴先生,我爹可是文人。” 裴齐序听懂了,冷嗤一声,“合着我就是个无赖?” 苏若锦眉眼弯弯,笑的跟只小狐狸似的,“一个家庭教育孩子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一个县也是一样,县令是父母官,他得慈眉善目,先生你说是不是?” “所以我就该……”裴齐序气的蹦起来。 “嘘!”苏若锦伸手制止,比裴先生当测字先生时还神棍的表情,“先生,咱一个秀才想扬名立万,黑红也是红,你说是不是?” 裴齐序:…… 眉头的怒气瞬间熄火,他疑惑的看向小狐狸少女,“你还真是只狐狸。” “嘻嘻,随先生怎么想,我呢,还真不懂怎么治理一个县,但你懂,你与我爹一正一邪,你们俩个联手,我相信一定能所向披靡。” 苏言礼被女儿的话震得半天合不上嘴。 裴齐序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看穿我这匹老马的?” 哈哈,这是说自己是伯乐,他是千里马?苏若锦眉头高扬,只笑不答。 裴齐序被小娘子笑的心虚发怒:“你要是不说,休想我留在尉州县衙帮你爹。” “好好好,我说。”苏若锦好像被迫无奈的样子回道,“当然是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被煽动跟风时,就你一人不是安静的站在人群最后,就是坐在路牙子上四十五度望天,思考人生与朝庭。” 裴齐序:……四十五度是什么鬼?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感慨人生,感慨不能为朝庭效命的? 半天才嘣出一句,“只开两个铺子,还真屈才了。”白了小娘子一眼。 “过奖……过奖……”苏若锦笑的跟偷到食的小狐狸一般,虚情假意的笑容闪得裴齐序牙缝真钻凉气,忍不住看了眼老实巴交的苏言礼夫妻,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精明猴子。 苏若锦明白,他是同意成为苏言礼幕僚了,助他治理尉州县。 有了此人,苏若锦就能安心回京安排铺子,就在她转身时,上官屿红着一张脸,不好意思的问道:“苏……苏二娘子,我……能帮……” “你先养养身体,等我从京城回来,有你忙的。” 难道? 上官屿忍不住问道,“二娘子想让我帮你?”而不是苏言礼? 苏若锦点头,“你不适合官场。” 苏言礼:……女儿啊,你就不能委婉点? 裴齐序:……小娘子家家的,你多大,就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上官屿:……要这么一针见血吗?还真是堵得他没话说。 苏家人临时在县衙后面租了一套院子,女儿带着她的管事、掌柜一帮子人出了正堂,苏言礼揖礼,“以后要麻烦先生了。” 女儿老气横秋,做爹的却客气有礼。 裴齐序叹气。 “小女淘气,还请先生……” 裴齐序伸手,示意他闭嘴,自己却开口道,“说老实话,就算我曾游历过多个县衙,但也没遇到过皇子夺位、旱灾乱世之景,在苏大人被新皇任命为县令之时,我还在想,如何开局治理一个县,正愁着不知从哪里撕开一道口子,令媛出的主意简直就像一道光划开了乌烟瘴气的尉州县。” 我女儿六岁就知道在破石头上作画换银子,她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主意多着呢! 苏言礼洋洋自得,一脸慈父笑。 正陷在情绪里的裴先生:……怎么好像笑我没女儿? 留下秋月打理苏宅事务,苏若锦带走了叶怀真、史家等一众人,回去京城。 行了一天,歇了一夜,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回到了离开快一个月的京城,史二一家没跟进京,他们直接去了文山铺早茶铺,叶怀真有私事,不能经营铺子,苏若锦便让史二的二儿子——史宝贵任掌柜,负责苏家早茶铺的生意。 史二当时就跪下,哭的鼻涕眼泪一甩一把,感恩小主人,愿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 现代而来的苏若锦不相信牛马之说,她用了入股制,给了史家经营铺子的动力。 “干得好,得到的分成就多,干不好,没钱拿,可不要怪我把你们史家换了。” “不会的,肯定不会,我史二绝对不给小东家这样的机会。” “希望如此。” 史宝贵激动的一直拿眼偷偷瞧毛丫。 毛丫当自己没看到。 史宝贵今年刚好二十岁,比毛丫大一岁,年龄上倒是相配。 苏若锦也注意到史宝贵的眼神了,如果两人都有意,倒也是良配,但只有一人有意,那这事情她也不好掺和。 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带着叶怀真直奔城门。 苏若锦留意到,城门内外,城墙有补,新石砖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城门漆也新上过,崭新崭新的,这说明了什么?宫闱之乱打到了城门口呀。 不知道城内的房屋、铺子等有没有受影响。 杨四娘归心似箭,苏若锦便把她一直送到家门口。 苏若锦回来之前,让人带信给杨夫人,她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女儿,泪水直流,“阿容……” “娘……” 母女二人生死离别一般重逢,哭得就差喘不上气。 苏若锦暗暗叹气,不知道杨大人是真杨大人,还是假杨大人,如果是假的,杨夫人这些年……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如果杨大人是真的,那他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解释呢? 直到母女二人哭了个够,苏若锦才上前,微笑道,“伯母,我已经把阿容完壁归赵。” 杨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了。”要拉她进门吃饭。 被苏若锦推却了,“伯母,我还有点事,等有空再过来打扰你。” 杨夫人便松了她手,“行,那你一定要来。” 杨四娘撅起小嘴,“娘,阿锦怕是来不了咱家吃饭。” “(⊙o⊙)啊!” “阿锦爹现在是尉州县令,至少三年不会回京。”杨四娘听苏若锦讲的,县令一任就是三年。 京中大乱,杨夫人怕得要命,关门上锁,躲在有护卫的郑国公府,还真不知道苏家发生了什么,等动乱平息,她又连忙回来,更不知道朝庭官府之事。 “我……我没听你伯父讲过。”杨夫人说这话时,心虚又尴尬,从皇帝驾崩前几天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夫君,也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 想到糟心的日子,杨夫人顿生一股就让他死在外面的心,意识到自己想什么时,连忙收起心绪,“阿锦,无论如何,你离开京城前都要来伯母家吃一顿饭。” 苏若锦看着鬓边生了白发的杨夫人,不忍心的点点头,“好,伯母可一定要做好多好吃的给我。” “肯定的。” 联络过感情,苏若锦辞别杨家人,直奔苏记早餐铺子。 此刻已经下午黄昏时分,前铺收拾的很干净,空落落的,但是铺子门开着,里面有声音,苏若锦大步踏进来,“董妈妈、桂姨,我回来啦。” 苏家铺子有赵小郡王照顾,董妈妈等人不仅知道苏大人父子什么时候离的京,还知道大人换了官职,成了县令,一听到苏若锦的声音,个个激动的从工房、厨房里跑出来。 看到她时,齐齐哭了。 “二娘子……”董妈妈扑上来就抱住了小主人,“真是想死我了。” “妈妈,我也想你们。” 避难之际,苏若锦一直忧思这些人,后来赵小郡王去过一趟山洞,又知道掌柜黄顺也是皇城司探事司的,她这才放下心,要不然早就想办法进京看他们了。 主仆二人哭了一通,才抹干眼泪。 苏若锦问向众人,“大家都好吧。” “都好,都好。” 史六的儿子害羞的靠在桌椅边上,怯生生的看着漂亮姐姐,苏若锦被小娃子看得眉眼弯弯,赶紧从荷包里掏出饴糖,“阿忠,还记得姐姐吧?” 小阿忠害羞的朝娘亲怀里钻。 苏若锦把糖塞到他小手里,“拿着。” 香桂见儿子害羞的很,一把抱起他,让他拿住了糖,趁空问道,“二娘子,大人做县官,你们要跟着去吗?” 冯大石等人一脸紧张的看向苏若锦。 她点点头,“嗯。” 冯大石连忙问道:“那……那铺子怎么办?” “铺子照常经营,不过……”苏若锦话一转,朝大家看了眼,“董妈妈这次要跟我去尉州。” 大家齐齐看向董妈妈。 董妈妈倒是很平静,看不出情绪。 212 盖浇饭 见面 要不是董妈妈天天与他们在一起,大家还以为小东家单独找过她,再一想,董妈妈毕竟上了岁数,小东家把她带回尉州应当可以轻省一点。 作为苏家老人,又是苏记早餐的开铺元老,一直以来,大家都以董妈妈为主心骨,她这一离开,还怪不习惯的。 不管是大石,还是二石,还是香桂,他们都沉默不语。 苏记铺子,分一早一晚两部分,早卖朝食,晚卖烤肠、烧烤等,董妈妈离开,那早餐部分成了二石两口子的主营业,晚上烧烤大石两口子与香桂史小六两口子。 早餐不管何时总会有人买,但是烧烤就要看天、看行情,并不是天天火爆有生意,营业额相对就没那么稳定。 虽然大石与香桂是表姐弟关系,是亲人,可是随着他们各自成家各有小孩,他们既依附于苏家,又需要相对独立的营生。 是时候把大石与香桂两家分开了。 苏若锦朝众人扫了眼,缓缓开口,“苏记早餐不变,以后中午也营业,晚上还是烧烤,这样一日三餐,苏记不让客人落空。” 二石一向负责早餐,一听中午营业,马上明白小东家什么意思。 果然下句,小东家说道:“中午供应面条、盖浇饭等,就由大石哥负责,晚上烧烤就由桂姨一家负责,以后采买都由你们各家自己去拿货,账也由你们自己核算,三家都与我五五分成,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二石最先举手赞同。 大石一直做烧烤生意,对于午饭生意没什么把握。 对于香桂来说,做烧烤生意,熟门熟路,最重要的是,串串、烤串等,可以坐着干活,合适有腿疾的史六,香桂满心的感激小东家的安排,但这样做有些对不起表弟,一时之间,她也只能把喜悦藏在心底。 苏若锦知道这样安排对大石不太公平,她看向他,“大石哥……” “小东家,我懂,我都懂……我接受小东家的安排。” “好。”苏若锦道,“我会亲自教你面食与盖浇饭。” “多谢小东家。” 一路奔波劳碌,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苏若锦说动手就动手,趁他们中午剩的饭,思量过后,把卤肉盖浇饭作为苏记午饭的招牌盖浇饭,其它各种盖浇饭以时令菜相配,推出相应的盖浇饭。 “稳的比如荷包蛋盖浇饭、大排盖浇饭等,时令的比如地三鲜、酸豆角等,只要能想到的,皆可盖浇,简单有特色,大石哥,不难吧?” “不难……不难……”本来有点担心自己拿不下午饭生意的大石,彻底放心了。 苏若锦与叶怀真等人用盖浇饭填饱了肚子。 铺子里的生意整合规划好,苏若锦想回家睡一大觉,看到满眼急色的叶怀真,“要不,叶掌柜,你先去找……”她朝柜台的黄掌柜瞄了眼。 他们都是探察司的人,去秘密据点应当没问题吧。 叶怀真原本想让苏若锦跟她一起去秘密据点的,没想到小东家竟然不去,“小东家……”你真不去? 叶怀真虽然冷清,但她眼不瞎,她的主子赵小郡王对苏家的情谊,除了师生情外,估计六成以上是对苏二娘子的少年情怀,她以为小东家会有所感应,没想到小娘子直接回家睡。 苏若锦摇头,“能帮的我都帮了,余下的要靠你们自己去查去揭密,我真帮不上忙,就不去添乱了。” 添乱?怎么可能,小东家也太谦虚,听到这里,叶怀真明白,小东家真是不想与她一道去,只好点点头,打点好自己的包袱出了苏记铺子,消失在漫天晚霞的黄昏中。 黄顺叹气。 芒种打了个饱嗝,出门套车,坐等小东家出来回苏宅。 董妈妈收拾好自己的生活用品,与小主人一起上了马车。 冯家兄弟、香桂等人站在门口望着小东家的马车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大石惆怅道,“以后怕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小东家了。”像是突然学会走路的小孩没人扶着,兴奋中带着忐忑,还有浓浓的不舍。 香桂抱着儿子,一直望着街道,如果不是小东家,就没有她现在的日子,她一定要把生意做好不辜负小东家的恩情。 马车上,淡定的董妈妈露出不舍,忍不住叹气。 苏若锦困得的眼皮打架,还是听到了董妈妈的叹息声,她笑着撑开眼皮,“妈妈,把你带回尉州,可不是让你退休的,而是帮我在尉州开新的苏记早餐铺子。 董妈妈:……气叹到一半停住了,原来不是嫌自己老了不中用,立即高兴起来。 苏若锦笑着又闭上眼,昨天晚上急着赶路,没怎么睡,进了京城,从早上奔到现在才吃饱,吃饱喝足就容易泛困,实在忍不住,头一歪,枕到春晓肩头会周公去了。 “驾……驾……” 繁华长街,几匹高头大马急速奔驰,像离弦的箭一般,从人们身边穿过。 “这是那家公子哥,先帝与太子刚刚大葬,竟敢在街上骑马纵驰?” “没看这些贵公子身上穿着公袍嘛,人家这是为公事。” 也是,没公务,谁敢跑快马。 明明一个月不到,赵澜却像过了一年没见过小娘子,拉缰驾马,快如疾风,直奔某宅。 天色上黑,叶怀真到了秘密据点,沈先生正在吃晚饭,又是老杜头烧的没有油水的炖菜,他真是吃的够够的,忍不住感叹,“这几年怕是吃不上苏二娘子做的饭菜了。” 感慨连连,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硬着头皮动筷子,筷子刚伸到水煮菜上,突然,一股喷香之味直朝鼻孔钻,喜的他连忙放下筷子,探下榻,迎着香味走出来。 叶怀真拎着食盒,拾级直往廊上来。 “叶姑娘——” 叶怀真微微一笑,敛以一礼:“先生。” 沈先生让她不要客气,笑问,“你手中的食盒来自苏记?” 她点头。 “苏二娘子亲自动手做的?” “是,先生。”叶怀真笑问,“先生不打算让怀真进去?” “哦哦。”沈先生被食物香气熏的晕了头,连忙侧身,让叶怀真进了厢房,“你们什么时候进的京?” “今天早上。” “怎么现在才来?” 叶怀真看了眼榻上小几上的食物,轻轻一笑,怪不得沈先生迎出来原来是闻到食物香气了,“小东家先把杨四娘送回家,然后又去铺子安排了一通。” 原来小郡王排这么后呀! 沈先生摇摇头,小郡王听到人来,可是立即马上就去见人了。 “来时没遇到小郡王吗?” 叶怀真摇头,朝厢房内看了眼,除了一个整理书桌的小厮,并不见花平等人,转头,“先生,花伺察呢?” “跟小郡王去找苏二娘了。” 叶怀真:…… 她还在想小东家对小郡王的情意无知无觉,没想到小郡王早已向她奔去。 她失笑,帮先生摆桌,坐到一边,等他吃完,小厮把桌子收拾好,她才问道,“先生,杨御使之事可有听花伺察讲?” 原本吃的挺心满意足的沈先生,正用袖子挡着,拿竹签剔牙,卤肉盖浇饭真是太好吃了,肉香汁浓,与米饭混合,一口刨的满满的,巨满足。 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倏的放下大袖,垂在榻边。 见他久久没说话,叶怀真的心往下沉,难道没捉到这个老贼,让他溜了? “先生……” 沈先生沉着一张脸久久不吭声。 叶怀真忍不住问道,“先生,难道姓杨的逃走了?” “不!”沈先生突然抬头,“恰恰相反,他升官发财了。” 什么?叶怀真激愤的腾一下站起,“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的推测都错了?” 苏若锦是被尿意憋醒的,未睁眼,感官里,觉得是半夜,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好几圈,好像才适应了黑暗,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咦!房间里有灯点着。 苏若锦睡觉不喜欢留灯,不管是蜡烛还是油灯,一夜烧下来,再小的火,也能烧出不少烟,到天亮时,鼻孔里全都是黑烟,她才不想吸一夜黑烟。 打个哈欠,转头看灯。 突然,某人就那么映入她清澈的眼底。 吓得苏若锦条件反射腾一下坐起,“小郡王……”怎么会在她卧房? 半路上,他追到了小娘子,爬上小娘子马车,结果人家睡的跟小猪似的,连下车时抱她,她都没醒,又把她放在床上,结果直接滚到床里面继续呼呼大睡。 赵小郡王:……好吧,看到人平平安安他就心安了。 董妈妈与毛丫两人做了饭,让赵澜吃,吃过后,以为他会先回去,结果又要去小娘子房中,这可不合规矩。 董妈妈年纪大,敢劝,在回廊里拦住人,结果赵澜脸一沉,“我想把你卖了就把你卖了。” “就算把老妇卖了,老妇也觉得贵人这样做不妥当。”主人与夫人都不在,董妈妈就是长辈,可不能不为小娘子的名声作想。 赵澜垂下眼,一脸冷漠。 这个坏人得由双瑞来做,他冷眉喝声:“董氏,苏家的安稳日子,你们早餐铺子能在动乱中安然无恙,你以为真有老天保佑?” 董妈妈当然知道苏家的大靠山是晋王府,是赵小郡王,可抱进抱出已经不合适了,还要随意进小娘子房间,以后小娘子还怎么嫁人? 双瑞一双眼盯的吓人。 董妈妈吓得连退两步,小腿不自觉的打颤,毛丫连忙上前扶住她,她自己挺身而出,“你们……” 双瑞立即打断她的话,“再说一句,立即发卖了你们。” “我们的卖身契……” “皇城司有的是手段卖掉你们。”双瑞道,“你们是继续伺候苏二娘子,还是想被卖掉,考虑清楚。” 董妈妈:……差点被前夫卖掉的阴影,过去这么多年,在午夜梦回时仍把她吓醒,董妈妈不敢再拦,悄悄往后退。 毛丫:……离开小东家,她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恨恨的盯着双瑞,好像要把他吃掉一般。 双瑞熟视无睹,为小郡王引路,“公子,这边请——” 赵澜望了眼二仆,抬腿就走,没几步,走到小娘子房门口,双瑞轻手轻脚推开门,真是半点声音都无,赵小郡王像是进自己房间一样进了去。 董妈妈嘴嗫嚅了几下,终究没喊出声。 毛丫抿嘴,一脸恨不得撕了站在门口守风的双瑞,此仇不是不报,她一定会找到机会报了此仇。 揉了揉眼,一点也不知道两个忠仆经历了什么,刚刚睡醒的小娘子,在昏暗的油灯下,被笼罩上一层极不真实的朦胧光晕,鸦羽似的长睫细密而翘,一双明眸含水映光,盈润灵动,让人不自觉沉迷。 赵澜向着光亮处,高挺鼻梁被打上了一点高光,视线凝着小娘子,黑眸清亮。 头微低,下颚线条绷的有点紧,看起来莫名性感。 视线像是被烫了一下,苏若锦倏的收回目光,故意朝外面看了看,“几点了?” 睡觉时,春晓帮她散了头发,随着她转头,侧脸半露,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赵澜眸光一学,心中悸动,根本没注意到小娘子怎么问的时辰,接着话道,“亥时末。” “都这么晚了?”气氛怪异,苏若锦故意说的夸张,“打扰小郡王休息了吧。”一边说一边起身下地。 一个人忙碌的很。 赵澜淡坐,不动声色的看着兵慌马乱的小娘子,唇角上扬。 苏若锦打开房间门,实则想叫春晓、毛丫,可只看到走廊不远处的双瑞,要不是住了三年的家,她都怀疑这是赵澜住的地方了。 古人都懂七岁不同席吧!那更应该懂大晚上一个男人到一个女子闺房实在不妥吧! 苏若锦皱皱眉,转身面对赵澜时,又恢复一派天真少女的模样,“小郡王……”该回去啦! 后者姿态慵懒,长腿交叠,倚在床边架上,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苏若锦:……真当自己家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对罩着苏家的赵大神,苏若锦仍旧笑盈盈的,“小郡王,你跟花叔查的怎么样了?” 叶怀真为了报仇心急如焚,苏若锦有机会见到他,替她问问情况,没想到刚才还漫不经心的赵小郡王脸色倏的变了。 咋这个表情,难道让杨敬梓逃了? 213 意思 升官发财 苏若锦紧张的盯着赵澜,不是逃跑,那是什么?见他半天没吭声,突然生理来袭,她才记起自己大半夜为何醒来,随手拿了外套直朝外面跑。 双瑞听到房间有人说话,早已从瞌睡中醒神,看到苏二娘子跑出来,跨过来要拦住她,苏若锦那有功夫跟他磨洋功,边跑边道,“人有几急你不懂啊!” 双瑞瞬间让开,却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深更半夜的,他也不想守在走廊里啊! 追出房间的赵澜:……心虚的下意识咳了下。 双瑞上前劝道,“公子,深更半夜,要不,咱们在苏家客房住一晚?”也不劝自家主子回去,估计就是劝主子也不会离开。 赵澜顺着台阶下,点了下头,离开苏若锦住的小院。 解决完一身轻松,苏若锦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睡觉,毛丫拉住她,“二娘子,要不,今天晚上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在自己家里,难道还怕他不成? “我有些话要问他,等问完就会把他赶走。” 幸好某人已经自觉的先离开。 毛丫抿抿嘴,有心想问一句小主人对赵小郡王什么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另一种问法,“二娘子,等京里的事处理完,咱们就会去尉州,在那边一呆就是三年,岂不是要耽误你的亲事?” 大半夜的,毛丫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扯到亲事,一直以小孩子自居的苏若锦顿住了脚,转头望向毛丫姐。 毛丫看她。 二人对视,虽不言不语,可二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赵澜他对我……”真有意思?连你也看出来了? 毛丫点点头。 苏若锦咝了下,“什么时候的事?” 毛丫心道,我哪知道,面上摇摇头,“不知道。” “可我才十三岁。”还这么小,简直就是黄毛丫头,要啥没啥,这个貌美如花的小郡王看上她什么了?还是说因为小师妹的关系,有些近水楼台先得月? 十三岁怎么了?毛丫觉得小主人这话奇怪,小娘子不都是十三岁相看,十五、六岁成婚的吗?就算再晚十七、八也成婚了。 毛丫怪怪的看着她,苏若锦马上明白,这不是在现代十三岁少女连恋爱都要被标上早恋,她想起跟她同岁的杨四娘,她好像要订给她表哥,准备个一两年就会成亲。 想到这里,苏若锦瞬间不好了!老天爷,不会吧!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对站了好一会儿,又一个哈欠来临时,苏若锦放弃这些恼人的想法,拍拍嘴,“你去把他赶走。”她一屁股歪到凳上,手托着腮打瞌睡。 她跟赵澜之间不可能,其一,她一直把他当作智商高的贵族少年,把自己当小孩,都没想过这茬;其二,晋王妃早已满京城的为赵澜选媳妇,且媳妇的人选都是正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小姐,这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干嘛要凑上去,不是自讨没趣嘛。 其三,这么惊艳的少年郎不可亵渎啊!还是远远的欣赏就好。 毛丫被赵澜主仆威胁过,着实有些害怕,站着没动。 苏若锦磕冲的头一点一点。 春晓见主仆二人这样,摇摇头,轻轻出了罩房,转到回廊上,看向二娘子房间,发现双瑞不在走廊里,连忙去房间看看,发现小郡王已离开,赶紧回头,告诉苏若锦主仆,“小郡王已经去休息。” 大神终于走了,苏若锦赶紧回去倒上床继续呼呼大睡。 第二日,赵澜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窗外蝉鸣阵阵。 双瑞上前为他更衣洗漱。 等赵澜收拾好出去找苏若锦时,春晓告之:“二娘子还没醒。” 赵澜下意识就去看辰光,巳时正(早上十点)了吧?小娘子居然还没醒? 双瑞悄悄瞄了眼自家主子,看他要不要让人去叫小娘子,结果还真没让人叫,“我饿了。”先吃早饭。 春晓连忙让董妈妈安排饭食。 叶怀真终于见到花平,“不是说你跟小郡王去看望二娘子了吗?” 花平摇头,“没,我去调查别的事了。” 听到他查事情,叶怀真颓丧极了,原本以为就要找到污陷父亲的凶手,没想到,嫌疑凶手竟升官发财了,如果污陷父亲的凶手真是姓杨的,那天理何在。 自从与苏若锦一起推测姓杨的可能就是污陷背后的主谋,叶怀真肉眼可见的对身边的一切事务拥有热忱的态度,他与她之间,虽没有什么言语,但花平就是感觉,他们之间进了一步,有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像以前刚见到时的感觉,清冽孤傲,不肯俯身求人,总像个男人一样闯荡在这个世界,令人心疼怜惜。 “怀真……”花平沉沉的叹口气,“对不起,是我无能,我把人跟丢了,所以太子的死,暂时只是怀疑,找不到罪证,我们就不能定他的罪。” 寻找凶手都快十年了,还没一点头绪,但叶怀真不会把这错归到花平头上,她摇摇头,“也许不是我们不够努力,而是凶手太狡猾了。” 不知为何,越是抓不到杨敬梓的把柄,她越发相信这个姓杨的就是背后凶手。 颓靡的她,忽的起立:“我一定要找到他不是真杨敬梓的证据。”她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苏二娘的推理是对的。 花平见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子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既觉得心痛,又觉得无能,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怀真,我等你,等到你找到凶手再与你成婚。” 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寻找证据的叶怀真,听到此话,愣住了:…… 怎么就说到成婚上来了? “我一辈子找不到凶手,你就一辈子不成婚?” 二人目光相对。 漫漫时光里,他们虽没说过多少话,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却像认识了很久,熟悉到对方脸颊上长了个隐隐的小痣都知道,对方心理念唠什么也明白一样。 他们…… 花平郑重道,“那我就帮你一起寻找一辈子。” 是没有情话的告白,更是一生的承诺。 冷情冷心的叶怀真禁不住动容:“花伺察……” 二人相握的双手握的更紧了。 一觉醒来,大天起亮。 苏若锦真是睡饱了,又烣复成鲜活灵动的小娘子一枚,早就忘了昨天半夜有不速之客在她卧房之事,更不会想到不速之客还等在家里。 毛丫忍不住提醒:“二娘子,现在可不是刚天亮。” “啊?”苏若锦知道自己一放松就会睡过头,笑眯眯的问道,“那现在什么时辰了?” “董妈妈刚才过来叫吃中饭。” 苏若锦心虚一笑,“原来太阳早就晒到脚底板了。” 小娘子自嘲,毛丫忍不住嘴角翘起。 主仆二仆收拾好出了院子。 苏家去东山脚下避暑,苏言礼与苏大郎二人住京时,平时早晚饭在苏记解决,中午,一个在衙署,一个在国子监,所以二人的衣物就由各自小厮解决,家里只余了一个看门的老头,还有烧火丫头李秀竹,她们二人算是留守看家,偶尔董妈妈会回来看看,可自从京城乱起来后,她就没回来看过。 直到苏若锦回来,她才跟着一起回来。 看门的还在,一行人回来,就是看门老头开的门,可是找李秀竹时就找不到人,问看门老头,他说,“京城乱起来时,说要去看看她娘,就一直没回来。” 董妈妈问,“多久的事了?” 老头回道,“估摸着有半个月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看门老头嘿嘿一笑,“家里没人,走不开。” 董妈妈:……这话没毛病。 行吧,等小主人醒来,她再告诉小主人一声,看看要不要去李氏那边问一声。 一直到中午,赵小郡王都没离开,董妈妈气的没心情去找小主人,跟看贼一样看着赵小郡王,这人怎么这样,大人又不在家,他杵在这里干什么,真想让我们小娘子嫁不出去呀! 嫁不出去,他负责娶? 董妈妈真暗暗气呼呼时,小主人终于过来了,“二娘子……” 春晓正帮着端盘摆菜,赵澜好像也才起来的样子,从回廊过来吃饭。 “赵小郡王——”苏若锦上前行礼,还以为他回去办公了呢,结果还在她家,不知为何,再次见到赵澜,她没了以前的坦然,总觉得有些别扭。 她可一直把对方当少年,当大腿、大神,就是没想过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郡王也有情愫,会恋爱,而且要恋爱的对象可能还是她自己。 怎么想怎么觉得违和。 赵澜似乎也感觉到了小娘子有些许不自在,难道她察觉到了?莫名的眉梢染上了笑意。 “阿锦……” 不知如何面对时,苏若锦只能假笑,伸手作请,“小郡王,请上坐。” 赵澜点点头,“阿锦也坐。”看着小娘子坐。 苏若锦就近坐下。 赵澜走到她身侧,与她一道坐。 苏若锦:……怎么不坐你的上座? 当然,她才不会问,微微一笑。 春晓有条不紊的给二人盛饭、布菜,二人齐齐拿筷子,苏若锦习惯性的慢半拍,让这个尊贵的小郡王先动筷子,可是今天,赵澜并不动筷子,似在等她。 睡到大中午才醒,苏若锦饿了,挤出笑意提醒:“小郡王吃啊!” “阿锦也吃。” 我当然要吃,可也得等你先动筷呀! 赵澜眸含笑意,伸手动筷挟了块回锅肉放到小娘子碗中,苏若锦赶紧捧碗接住,“多谢小郡王。” 小娘子总是跟他这么客气,赵澜笑意浅了些,也给自己挟了块回锅肉,总觉得味道不如小娘子做的好吃。 苏若锦还是喜欢高高在上有距离感的小郡王,他这样温和如暖男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受刑。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 赵澜消食。 苏若锦趁机问出昨天没来得及问的话题,“小郡王,那姓杨的怎么啦?” “升官发财了。” 苏若锦的反应跟叶怀真一样,震惊了半天,她摇摇头,或许是她影视剧看多了猜测错了,这样最好,杨夫人的丈夫就还是她的丈夫,杨四娘的爹就还是杨四娘的爹。 小娘子一脸复杂的神色,赵澜瞄了眼,“我正调查太子之死,他脱不了干系。” 苏若锦一惊:“小郡王的意思是他是湘王的人?” 赵澜抿嘴未答。 皇子夺位,暗地里不知培养收买了多少人,杨大人是湘王的人,杀太子助湘王上位,这当然说得通。 苏若锦想了想,说道,“湘王登基,杨大人升官发财,就算你查出他是杀害太子的凶手,怕也是没办法呈到皇帝面前吧。” 赵澜嗤笑一声,“这事我只跟你讲了,出了这个门,你就当不知道。” 苏若锦点点头,这点厉害关系她还是知道的,“不过,我怎么觉得杨夫人好像不知道杨大人升官发财了,难道朝廷还没正式下圣旨?” “就这两天了。” 果真如此。 京城勾心斗角,苏若锦还真想早点回去尉州县。 逗留太久,赵澜真要回去办公了,他问,“阿锦什么时候回尉州?” 苏言礼能成为尉州县令,赵澜与范大人在后面做了推手,要不然,一个京畿道县令怎么会落到他头上,给老师好的职业发展,可他见小娘子就难了。 “杨夫人说要请我吃顿饭,估计得在京城几天才能回去。” 那就好。 赵澜听说她还在这里,笑意染上眉梢,“明天晚上我请你去火锅店吃饭,让你看样东西,看看是不是你一直要找的东西。” 她要找的东西?棉花、玉米、辣椒?红薯,哪一样都是她心心念念的好东西,早把想拒绝与小伙子单独赴约的警戒忘到脑后了。 小娘子一听这话,眉眼含笑,整张脸鲜活灵动,惹人的很。赵澜差点伸手去捏捏那鲜嫩有肉的小腮邦子。 董妈妈与毛丫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娘子又被赵小郡王骗过去一道吃饭。 她们俩:……这么会哄小娘子的贵公子,谁拒绝得了哟!这可怎么办哟! 赵澜心满意足的离开。 214 请贴 赵哥哥 苏若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道吃饭?就他们两人? 她正在发呆,董妈妈说了句:“二娘子,听看门的王老爹说李秀竹去找她娘,半个月没回来。” 苏若锦回过神,“什么?” 董妈妈再次说了遍了李秀竹去她娘那边半个月没回来,“要不要找人去看看?” 李秀竹签了卖身契,属于苏家人,肯定要去看看。 苏若锦让芒种帮忙去李氏那边找找,芒种点头,出去安排。 没一会儿,叶怀真与花平回来,二人没精打采,苏若锦已经知道他们为何这样了,她不意思的安慰道:“我的推测作不得准……” “不,小东家,你没的说错。”叶怀真坚信她的说法。 苏若锦有点尴尬,她不是专业探案的,只是接触的东西比他们多一些,据此推理罢了,真作不得准。 为父报仇,是叶怀真的执念,她抿抿嘴,有念头总比失望灰心的好,先这样吧。 花平朝空荡荡的苏家看看,“以后二娘子就住尉州?” “暂时这样。” 花平点点头,一场动乱,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他突然怀念以前小娘子站灶台的岁月。 “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到而立之年的花平,突然感慨起岁月。 苏若锦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空荡荡的家,一时之间也有些感慨,不过她相信,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下午,苏若锦带着几人一起把苏家打扫了一遍,又拿出很多粗布,把家里的家具等物都盖上,这样回来住时不至于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第二日,苏若锦又睡到日上三竿,正准备早饭与午饭一道吃时,杨四娘找上门,一脸喜悦,“阿锦……阿锦……”直朝她奔来。 她快速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叶怀真与花平,咧开嘴,笑迎上去,“阿容,你怎么来了?” “阿锦,阿锦,我爹升官了,现在是刑部侍郎,我外祖家都来祝贺,舅母终于同意我跟表哥的婚事,准备金秋十月给我们办订亲礼。” 小娘子一扫前天回家时的低落,整个人神彩飞扬,明丽可人。 果然喜事、红气能养人,一点也没错。 苏若锦祝福她得偿所愿。 小娘子羞涩又幸福,从丫头手中拿出请贴,“这一张是我爹的升迁宴,这一张是我的订亲宴,阿锦,你跟叔叔婶子一定要来。” 苏若锦看了两张请贴的时间,“你爹的升迁宴我爹估计来不了,他刚上任一大摊子事要忙,脱不开身,我大哥这两天会回国子监,到时让他代表爹参加你爹的升迁宴。” “哦。”杨四娘说道,“那我回家跟爹和娘讲一声。” 两个小娘子手拉手一起吃了午饭,吃过饭又手拉手进了闺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叽叽喳喳。 花平与叶怀真二人吁口气,两人捋起袖子闷不吭声收拾花园、菜畦里的杂草。 有人欢喜有人愁,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房间里,苏若锦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她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十三岁小姑娘讲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表哥,她娘又是如何觉得把她嫁回娘家好的,以及他爹虽然不好,但是升职给她娘、给家庭带来的实际好处等等……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忧……真是患得患失。 苏若锦暗暗的想,或许,这才是一个真正小姑娘在情窦初开时的真实反应吧! 她呢?前世家庭支零破碎,看似坚强的她,却像一只小乌龟,龟缩在壳里,十三岁了,做事时把自己当成年人,不做事时,把自己当小孩子,就没有少女情怀。 这样的自己真的正常吗? “阿锦……阿锦……”说着说着,杨四娘见好闺蜜也是一脸忧愁,“你是不是在担心还没有订亲的对象?” 呃? 苏若锦醒过神,摇头,“不是。”她直起身子,给二人续了茶水。 杨四娘说的真口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展颜一笑,“要不,我让娘给你留意好儿郎?” “不不,谢谢你。”苏若锦连忙制止,“我还小呢,不着急。” “嘁!”杨四娘可不认为,“我跟你一样大,都订亲了,舅母跟娘商量,三年后让表哥迎娶我。” 十六岁就成婚啊! 苏若锦一头黑线!她才不要,连忙岔开话题,“你身上这套衣裳挺漂亮,在哪里买的?” 杨四娘得意一笑,“我娘在锦绣坊买的。” 这可是月华公主名下的铺子,想到月华公主,苏若锦就想起他小叔,不知他现在怎么样,这次动乱,她把上官屿一直带在身边,跟苏家人在一起,好像没见小叔给上官公子写信啥的,这两人现在…… 黄昏将至,赵澜过来接人。 毛丫在门口唤人时,杨四娘朝苏若锦直挑眉,“阿锦……阿锦……” 苏若锦白了她一眼,起身下榻。 杨四娘也粘着她,抱住她胳膊,在她耳边道,“你们这也算青梅竹马吧!” “阿容,你乱说什么?”苏若锦惊得赶紧捋开她,离她远远的,自己跟表哥青梅竹马,看谁都青梅竹马,咋跟有毒似的。 赶紧跑了。 “阿锦……阿锦……等等我……” 两个小娘子嘻嘻闹闹到了院门口。 赵澜已经等在哪里,戏闹的小娘子倏然跃进他的视线,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她梳着双螺髻,两朵带坠的珠花随着她的走动、转首轻轻摇荡在耳畔,俏丽灵动,身后,晚霞满天,一身浅浅的轻衣罗裙在她的跑动中,裙角飞扬。 定格在赵澜眸中成为最美的画卷。 “小郡王——” “赵小郡王……” 二位小娘子齐齐行礼。 赵澜微垂首,目光只落在自己的小娘子身上,一身浅青色长袍用银丝革带束腰,只静静地站着就很贵公子。 长眉墨画,眸若漆点,带着盈盈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杨四娘很有眼力劲,知道自己现在很碍人眼,也不等人讲,悄悄挪步离开。 走出苏家,她还意犹味尽,她真是太喜悦了,爹终于有出息,外祖、舅舅舅母等人终于高看娘,肯登家门,表哥也第一次送她如此趁心意的礼物,她真是有太多的话想跟阿锦讲了,太多的喜悦要跟阿锦分享了,可惜…… 她朝身后,无奈一笑,真是白担心了,阿锦这么能干,赵小郡王怎么会放过她,肯定会把她娶回家,那她还担心什么呢? 她高高兴兴的蹦走了。 以前不觉得,一旦意识到赵澜对自己有意思后,苏若锦觉得他每个动作细节都充满着恋人的味道。 天啊!她才十三岁呀!怎么下得起手。 苏若锦见他久久不开口,清咳一声,打破这恋爱的眼神,“小郡王,天色不早,不出发吗?”她就不该好奇他有什么新奇玩意,大晚上的去吃什么饭啊! 某人终于收回充满情愫的目光,微笑转身,却侧着脸,一直等小娘子走到与他并齐才迈步。 这个细节,苏若锦当然留意到了,记得刚认识时,赵澜可不是这个德性,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一副高高在上老子懒得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模样。 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暖男了?她怎么一点也想不起了。 除了看门的王老爹,在苏家的人都被苏若锦带去赵澜火锅店,大夏天,吃一通滚热的火热锅,出一身淋淋的汗,不要太舒爽。 一进包间,她可不是先想着吃火锅,而是问赵澜,“小郡王,你说的稀罕物呢?” 赵澜笑而不语。 店里小二上水上巾子,双瑞上前伺候,不急不徐。 苏若锦看得急丝丝的,这家伙故意卖关子,小眉头皱起。 又有小二端水进来,春晓拿起巾子扭干给锦娘子,她接过,擦脸揩手,跟贵公子在一起就是麻烦,撇撇嘴,把巾子递回给春晓,随便找了个座坐下。 七月天,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房间里置冰,倒是不觉得热,左看看右看看,这里的装潢都是苏若锦亲自设计的,所以也没啥可看的,再次看向赵澜。 不知何时,这家伙坐在她对面,面带笑意正看着她。 苏若锦:……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房间里就余他俩。 “花叔、叶掌柜他们呢?” “在隔壁。” 她再次皱眉,“吃火锅要人多才热闹。” “我不喜欢。” 苏若锦:……好吧,她差点忘了他是贵公子,才不肯随意跟人吃什么闹腾腾的火锅。 暗暗白了眼,办正事,笑得谄媚,“小郡王,到底是什么呀?” 赵澜扬眉:“叫我什么?” “赵小……” “不对。” “赵指挥使?” “你又不是我属下。” 某人不满的瞥她眼。 苏若锦算是看懂了这眼神,天,不会让她叫小哥哥或者赵哥哥吧!她伸手捂脸,想爆走。 仿佛看穿小娘子所想,赵澜及时抛出诱惑:“不想知道我得到了什么稀罕物?” 苏若锦:…… 她心念念几个物种,到底是其中那样啊!如果是辣椒,以后天天叫赵哥哥都可以! “小……” “嗯?”赵澜那噙着几许似笑非笑的眼神,平平和和的,又藏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气的苏若锦牙痒,哼,不就是叫声‘赵哥哥’嘛,叫就叫,怕什么。 谄媚的笑要多假有多假,咬牙切齿道,“赵哥哥,是什么呀?” “想知道?” 苏若锦嘟着嘴,看对面人模狗样的贵公子,暗自翻了八百个白眼,不想知道,她白瞎坐在这里干什么。 面上,再次假笑,“是啊,赵哥哥。” 他呶了下身边座位,“过来!” 苏若锦刚放下手,忍不住又捂上脸,这家伙…… 赵澜气定神闲的等着,认识小娘子可不是一天两天,她对新奇事物的好奇程度可比他重要,一想到新奇物比他重要,心情不那么愉悦了。 对面没动静,苏若锦支开指缝偷看,刚巧被某人逮个正着,只见他眉头一动,催她。 她倏一下拿下掩面的手。 吁吁! 坐就坐,从六岁就与他认识,都七年了,还怕被他吃掉呀。 苏若锦倏一下起身,坐到他身边,转头,凑近,倏然怼脸,“赵哥哥,东西呢?” 猝不及防。 赵澜被怼的脸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苏若锦眨了眼,看到某人略显狼狈的细微动作,不厚道的笑了。 报复得逞,得意一笑,缩回头,小样,还跟姐姐斗,你还嫩着呢! 赵澜也意识到自己的胆怯,掩饰性的咳了下,无人可见的地方,耳廓都红了,余光看到她小娘子得意的表情忍不住被吸引的转过头。 一脸宠溺。 “上菜。”他突然叫道。 苏若锦没心思吃,可这家伙摆明了卖关子,气的又鼓起嘴。 赵澜莞尔一笑,替她拿筷子,布小碟。 苏若锦看着他忙活,动作优雅,手指修长,赏心悦目。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苏若锦操心一大家子,操心店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与赵澜在一起,他就替她做这些拿筷子之类的事,不,还有更多,罩着苏家罩着她,让她安心的在大胤朝生活着。 仿佛他替她操了心,她就不必操心,甚至还心安理得的、甚至略带惬意的享受他的操心及关爱。 关爱?她凭什么得到他的关爱? 认识到这一点,苏若锦心底很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带起一阵阵绵长细微的酸胀感。 呆呆的看着他。 帅到近乎完美的外貌,贵到高不可攀的身份,还有对她好到无可挑剔的耐心,哪一样是平平无奇的她能得到的啊! 内心深处喟然长叹!何德何能! 她伸手,亦替他拿筷摆碗碟,认真而仔细。 赵澜痴痴的盯着她,“阿锦……” 苏若锦拿碗的手顿住,抬眼看他。 目光相对。 彼此眼中,都是对方的影子。 包间角落,冰块悄悄融化。 苏若锦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消融。 赵澜伸手往小娘子拿筷的手面覆来。 小娘子下意识往后缩,被少年郎一把逮住,她要挣脱温热的掌心,被赵澜死死攒住,“阿锦,我……” 门口,双瑞的声音传进来,“公子,月华公主来吃饭,听说你在这里,问可不可以一间?” 215 时光 辣椒 就要说出的口话被打断了,苏若锦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公主殿下来了。”赶紧去门口迎人。 赵澜遗憾话没说出口,懒得动弹。 小娘子回头望她,意思道,你的姑姑,你不来迎? 还真不想去迎,阻了他(vv)想~了很久才敢开口的话。 门外,月华公主已经等在包间门口,见房间门半天未动,眉微挑,故意声音高了些,“既然阿澜在会客,那姑姑就不打扰了。” 怎么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主子们的事双瑞又不好多嘴,他只能装聋作哑。 门内,苏若锦感觉月华公主知道赵澜与自己一起吃饭,不开门迎人,实在不礼貌,伸手触到门,想想不对,她只能后赵澜一步,再次转头,发现他已起身过来,连忙后退两步。 赵澜低头瞧小娘子。 公主等在外面,这家伙也不急,苏若锦替他急,但又不好说出来,一脸着急的样子。 小娘子着急忙慌的样子,终于让郁闷的赵澜心情好了不少,翘了翘唇角,伸手开了门,“子瑾见过姑姑。” 苏若锦跟在后面行礼,“阿锦见过殿下。” 月华扫了二人一眼,笑意深长,“好像还没开桌……” “姑姑请进——” 月华便不客气的踏进了包间,一边走一边问,“听说苏博士调到尉县做县令了?” “是的,殿下。” “那苏二娘子以后是住京城还是跟随苏大人在任上?” “除我大哥在国子监念书,其余家人都随父亲在任上。” “哦~”月华公主再次意味深长看向侄子,随后坐到主位,“阿澜今天请苏二娘子吃火锅?” 来火锅店当然吃火锅。 赵澜不管姑姑啥眼神目光,让苏若锦随他一道坐,苏若锦朝月华公主看过去。 “苏二娘子别客气,坐。” “多谢殿下。” 有了公主在,赵澜与苏若锦不好再聊什么,便让人上菜,七月份,正是河鱼肥美之时,今天做的是鱼头汤火锅,加了酸菜,熬了辛辣味调料,又酸又辣,开胃的很。 鱼片切的很薄,往汤里放个二三十秒就可以捞出来吃,鲜嫩的很,苏若锦涮了不少鱼片,吃的超满足,饭后,还上了甜点雪糕。 一口,一口,炎热的夏天里,有这一顿真是太完美了! 月华公主也挖雪糕,可她心思不在甜品上,目光一会儿落在一个晚上笑意就没落过的侄子身上,一会儿又落在纯真小娘子身上,最后看向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雪糕的配方还是自己给赵澜的,搞得好像从没吃过一样,苏若锦暗自失笑,放下勺子,看向公主与小郡王,吃饱喝足,她想回家睡觉。 只是刚刚还心情不错的公主怎么沉了脸色,难道火锅不合口味,或者招待不周? 可这是他侄子的火锅店,不管哪种情况都跟她无关吧! 苏若锦收敛情绪,变得小心谨慎。 赵澜感知到了姑姑情绪的变化,微微一笑道,“姑姑,天色不早,我送你!” “不用。”月华起身,在侍女的伺候下离开。 二人跟着下楼送她。 月华示意不要送。 可是赵澜是侄子,是小辈,怎么可能不送到楼下门口。 走在后面的苏若锦明显感觉月华公主好像不需要这客气,她瞄了眼赵澜,发觉他好像没看出月华公主的小心思,便也没多嘴提醒。 直到出了门,看到马路牙子边站着一个人,明明那人背对着火锅店看向街道,但刚刚还心情低落的月华公主,脸色一下子明朗起来,甚至还有心情举抬望明月。 那人,苏若锦也认识,不就是托他照顾上官屿的小叔嘛。 按理说,小叔是月华公主的长史,不是月华公主的马车夫,不应当出现在这里,可他还是出现在这里,不但如此,公主殿下还因此变幻心情,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看他,苏言祖转身。 他是个读书人,却没那股文弱气,身量颀长,身着暗竹叶文的淡青缎袍,袍松袖宽,却掩不住他宽肩窄腰,望向人,眼底一片寂寂的深邃,天生一副好相貌。 看到月华,微微垂首,裣衽一礼,“卑职来晚了,请殿下责罚。” “你还知道自己来的晚呀,我要是等你来再吃,怕是饿都饿死了。”月华公主话中满是嫌弃,嘴角却是翘起的,转头对侄子说道,“这顿你请了,姑姑就先走了。” 说完,伸手。 苏若锦看到两个大丫头没上前让她搭,她目光自然就转到他小叔身上,目光还与他对上了,一副你倒是过来让人家搭呀。 苏言祖神色复杂。 等待的月华公主看到了对峙的叔侄二人,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二人,微微笑着提醒:“苏大人——” 苏言祖敛下眼眸,踱过来,半抬胳膊。 月华公主伸手就搭在他胳膊上,言笑晏晏上了马车。 苏言祖上马车之前,转身看了眼站在店门口的小侄女,敛下情绪,上了马车。 苏若锦抬眼望向墨蓝的天幕,满天闪耀的小星星,如流萤闪烁,照得夜色中的一切朦朦胧胧。 时光漫漫,哪有什么天荒地老。 “阿锦?” 苏若锦回神,吃饭时的满足感没了,也忘了新奇物,没精打彩,那还有什么兴奋之情。 赵澜看在眼里,朝远处的马车瞄了眼,微微一笑,“不想知道我找到的新奇物是什么吗?” “是什么?” 简直就是敷衍式的接话,一副要不是看在你是小郡王的份上,她才懒得问的模样。 赵澜摇摇头,伸手接她。 苏若锦一吓,迅速把手缩到身后,不会吧,这可是店门口人来人往。 赵澜手落空也不在意,顺手虚揽她后背,“走,咱们看新奇物去。” 苏若锦为了不让他真揽,跟后面有狗撵似的,直朝前走。 赵澜:…… 他是狗吗? 赵澜把小娘子带到了酒楼特意为他留的老板套间,双瑞打开门,让二人进去。 苏若锦刚进套间,就看到大办公案上一盘绿植,那朝天生长的小尖尖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哎嘛呀,那是什么……她没眼花吧! 刚刚还没精神打彩的小娘子,瞬间复活,激动的哇哇叫,直朝绿植奔过去,捧住一个小尖尖就亲一口,“天啊……天啊……就是它,没错,就是它……” 小娘子激动的又蹦又跳,又是亲…… 赵澜的思绪顿住了,小娘子竟然亲一盆花? 老天爷,终于被她看到味蕾神器——辣椒了,这是要解锁多少道美味啊! 苏若锦高兴的直蹦。 要不是双瑞还没来得及关门,亲眼看到小娘子为一盆绿植高兴,若是关上门,他没看到,还以为她扑倒了自家小主人呢,这兴奋的比做了郡王妃还高兴呀! 蕃邦进贡的小盆栽有什么神奇的,能让小娘子高兴成这样,双瑞想不通,他正纠结要不要关上门,让小主人与小娘子二人脉脉相对呢! 既然小娘子这么满意主人找到的神奇盆栽,那就把门关上吧,说不定小娘子一谢就谢到小主人心坎上呢? 谁知道呢,是不是?双瑞带着小算计,把门关上了。 苏若锦整个人都处在兴奋之中,下意识就数结了多少个朝天椒,每个大概会结多少个籽,整盆大概又会有多少粒籽,明年种下去,能收多少,需要多久才能实现辣椒自由。 小娘子兴奋且碎碎唠唠,赵澜也不急,他坐到案桌后,靠在圈椅上,双手放松的搭在圈椅扶手,眉眼含笑的看着小娘子,一脸宠溺。 苏若锦数的眼珠子就差掉进了花盆里,连枝丫间好似要冒的花苞都被她一个个数上,“把这些都算上,种籽也不多呀,要是再有几盆就好了。” “你倒不贪心。”赵澜不知何时眯上眼休息,听到小娘子的念叨声,忍不住开口,“蕃邦进贡,总共六盆,宫里留了四盆,长公主府上一盆,我父王一盆。” “长公主?”苏若锦双眼一亮,“是卫世子的母妃吗?” “嗯。” 苏若锦连忙绕到赵澜身边,“赵哥哥……” 刚才还小郡王呢! 赵澜倏然睁开眼,直望向小娘子。 苏若锦目光下意识躲闪开。 这慌乱如小鹿的样子惹得赵澜忍不住笑了,“有事赵哥哥,无事小郡王?” 苏若锦:……她……也没这么现实吧! “哼!”赵澜瞥她眼,“说吧,又打什么小九九?” 嘿嘿! 某小娘子笑的跟偷了香油的小老鼠似的,“赵哥哥,长公主那盆绿果子变成红果子再变干瘪时,你就把它们摘给我,行不行?” “要是长公主不扔留种呢?” 也是哟! 可是就一盆,能留的种实在有限,苏若锦不想等几年啊,她想今年就把种子收集齐,明年种上个几亩,岂不是就能实现辣椒自由了? “赵哥哥……”苏若锦一边笑一边去摇他放在扶手上的胳膊,“你就请卫世子吃顿好的,让他把辣椒种子摘给你嘛?” 在小娘子抓住他胳膊摇时,赵澜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那软软的小手抓住的触觉,简直无法言喻。 他反手就履了上去,“阿锦!” 抬眼,浓墨的双眼深深的望着小娘子。 苏若锦这才意识到自己撒娇了,连忙要撤回手,已经晚了,被少年郎君用力抓住。 “小郡王,你……有话好好说,先放开……” 挣脱间,她感觉房间内的冰一点作用都没有,浑身冒汗。 赵澜直起身,换了手,另一直掰过小娘子躲避开的脸,“阿锦,看着我——” 来了……来了…… 苏若锦知道,赵澜要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果然下句—— “阿锦,我心悦于你,我想娶你为妻。” 娘哎!她该怎么办? 苏若锦感觉后背上的汗直冒。 面上,冷静的很,“我们之间不合适。” “我觉得很合适。” 苏若锦脑海中突然窜出句‘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眉一抬,“晋王妃只同意四品以上官员之女,按我爹的身分,我是入不了王妃眼的。” “这个问题不需要你操心,自有我搞定,只要阿锦心亦悦于我,余下的都有我处理。” 苏若锦才不相信,自古以来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最后都过成了一地鸡毛,她轻嗤一声,“你能搞得定?” 赵澜没听每个字的意思,而是听到了这句话隐藏的意思,眉开眼笑:“阿锦心悦于我?”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我懂了。”赵澜高兴极了,反手握住小娘子软软的小手,“这一辈子我只喜阿锦一人。” 你懂什么了? 苏若锦没被甜言蜜语打乱心智,冷静再问一次:“你母妃给你挑妻子可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赵澜看到小娘子担心吃醋的样子,满意极了,果然阿锦也心悦于他。 苏若锦……这人怎么看不懂眉高眼低呢?乱想什么? “怎么不说话?” 赵澜笑道,“我母妃不折腾,怎么能挡到你长大呢?” 苏若锦:…… “什么意思?” 赵澜趁小娘子心思在问话上,捏着她软软的小手,恨不得亲上一口。 “问你话呢?”不知为何,苏若锦想到荷花会,“你可真够渣的,一面请我去荷塘烧烤,过两天又在家里相亲,鬼才相信你的话。” 赵澜一愣,转眼间,笑容绽放,“还说你不吃醋?” 都什么跟什么,苏若锦撇他眼。 赵澜却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就是因为知道母妃要办什么荷花会,我才特意提前带你去看荷花,站在我身边看荷花的人只能是你,阿锦!” 低沉而缠绵。 苏若锦的心忽就乱跳起来。 她抬眼。 少年郎君低眉含笑深深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 “我……”苏若锦直想逃。 赵澜不让她逃,“阿锦,不喜欢我吗?” 那天,苏若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回来时,连最惦记的辣椒都忘了拿,还是双瑞送过来的。 看着这盆不同寻常的辣椒,苏若锦几天没回过神,她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地位身份这种东西,但是入乡随俗,你不在乎,世俗在乎。 216 石锅拌饭 挡他者 苏大郎苏安之从尉县回来继续进国子监学习,苏若锦把杨家八月初五请升迁宴的事跟他说了,“你跟博士请个假,代爹送个人情坐下席面。” 苏安之点点头,“阿妹,你什么时候回尉县?” “等你去杨家吃过宴后,要是京城没什么事,我就回尉县。” 苏安之很想妹妹留京城,总觉得妹妹在身边,他就感觉到温暖安心,不过他也知道,爹娘也离不开妹妹,特别是爹被突然任命为尉州知县,她竟也能帮爹打开毫无头绪的局面,裴先生说如果妹妹是个男子,成就肯定不小。 苏若锦不知道阿兄的心思,见他疲惫,赶紧让他去休息,“一觉醒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行了一天多路程,苏安之确实累了,带小厮回院休息去了。 七月底,早晚凉,中午热。做什么好吃的给阿兄吃呢? 苏若锦其实没啥精气神,懒得动弹,瞄到放在厨房条案边角的小石锅,眉头一动,有了,就来个石锅拌饭吧。 石锅拌饭是某半岛以及东北地区的特色米饭料理,主料当然是米饭,配以肉类、鸡蛋,以及黄豆芽、菌菇类和各式野菜等。 菜的种类倒是没有规定非要用什么,采用当季的蔬菜去调配即可。 石锅拌饭做法也很简单,将所有食材摆在石锅内一道烧煮,一锅就把饭与菜都解决了,因为白的饭、绿的菜、红的腊肉等各种颜色都有五彩缤纷,不仅热量不高、蔬菜品种多,还有很高的营养价值,简直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三尺。 苏若锦让毛丫去买家里没有的食材,她在家里先去菜畦里拨了鸡毛菜、摘了黄瓜,掐了空心菜,又把家里的腊肉、腊肠从地窖里翻出来洗净切片。 心痒痒的实在没忍住摘了两个朝天椒,还没红,里面的籽用不了,可把苏若锦心疼了半天,“作孽啊,罪过,这两个起码得几十粒籽,真是……真是暴殄天物啊!” 但她实在忍不住用这两朝天椒爆了一下腊肉与香肠,一股鲜香味扑鼻而来,天啊,简直太香了,伸筷子先夹一块子吃上。 嗯,就是这个味!真是久违了! 低迷的心情,低压的情绪,瞬间复原,再次活力满满。 高兴的把买回来的红芯萝卜、家里摘的黄瓜洗干净后切成丝,又把鸡毛菜洗干净后切成段,再把豆芽洗干净,分别焯水的焯水、炒熟的炒熟。 其次把鸡蛋加盐打散倒入锅中,煎熟后切成丝备用。 在石锅中刷一层油,倒入米饭,稍稍把米饭压平整,依次摆入黄瓜丝、鸡毛菜、空心菜段、豆芽、鸡蛋丝等,再把买回来的新鲜五花肉、辣椒爆香过的腊肉、腊肠摆上去,把石锅放在火上加热至米饭发出‘滋滋’的响声移开石锅,趁热加些拌酱就可以开吃啦! 当然,有些地方石锅拌饭,会放一个溏心荷包蛋,与米饭拌在一起,这样吃口感也不错,不过有些人不太喜欢溏心荷包蛋,比如苏若锦,她给自己做的里面就没放,她喜欢加入肉酱,在大胤朝,牛肉不易得,所以苏家铺子里用的肉酱一般是猪肉的,只有自己家里吃的才用牛肉酱。 毛丫正准备下一锅拌饭,从灶后出来,发现小主人发呆,瞄了眼她手中拿的牛肉酱罐子,明白了,酱里的牛肉是小郡王给的。 自从前两天晚上跟小郡王吃过饭,小主人就经常这样发呆,难道小主人真的喜欢赵小郡王?可外面都流传晋王妃心属皇后娘家小侄女,小主人跟小郡王怕是没缘份! “锦娘?” 苏若锦被毛丫姐惊醒,舀了两小勺肉酱拌匀:“丫姐,叫花叔、叶姨过来吃。” “你刚才不是说要配一锅什么汤的吗?” “哦哦,对对……瞧我这记性。”苏若锦收回涣散的神思,用菊叶做了个蛋花汤,这是京陵地区的一道名汤,原本是春天吃的,但花畦里的菊叶实在嫩的很,她忍不住摘了几片做了蛋花汤,在秋老虎天气里喝一碗,清热祛火,非常美味。 石锅不大,烧一锅不够分的,苏若锦又弄了一锅,这一锅里放了溏心荷包蛋,苏安之与花平两人喜欢吃。 苏若锦与叶怀真等女同胞不太喜欢,嫌溏心的荷包蛋腥气。 苏大郎很爱吃,“阿妹,这饭好吃。有素有荤,是不是咱铺子里出的盖浇饭?” “不是。”苏若锦笑笑,“盖浇饭是盖浇饭,石锅拌饭是石锅拌饭。” 花平不解的问:“不都是饭上面盖上各种菜,有什么不同吗?”这两天,他出去办事,中午回来晚,就在铺子里吃的中饭。 这……好吧,花叔要这样认为那就是吧! 吃完饭,苏安之去书房温习功课为明天回国子监准备。 叶怀真与毛丫去收拾碗筷。 花平与小娘子站到廊下吹风,一边看院中风景,一边道,“烧火丫头李秀竹没有找到。” “不在李氏那边?” “李氏也不见了。” “难道娘俩趁乱逃了?” “有可能。”花平道,“芒种去查过了,京城乱的第一天,确实有邻居看到李秀竹去找李氏,还带了不少吃的穿的用的给她,当时京城乱,不要说晚上,就算大白天,大家都关门上锁不敢开门,偶尔听到动静扒在门缝看看,所以最后谁也没看到李秀竹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有没有带走李氏。” 京城乱时,连苏言礼父子都是通过赵澜的人脉才悄悄溜出来,赵澜可是皇城司副指挥使,他把人弄出来都挺费劲,更何况一对平民母女。 “人呢?”苏若锦看向花平,“不会平白无辜消失了吧?” 花平道:“被乱军误杀也不是没可能。” 苏若锦皱眉,“那我要不要去衙门报失踪?” “我已经帮你报了。” “那李氏那边呢?” “也报了。” 苏若锦深深叹口气。 花平皱眉问:“你叹什么气。” “感觉李氏母女的命苦。” 七年前,母子二人逃到巷子里,还是被族人抓住投入牢监,家财到底被族人瓜分,后来李氏被卖给了一个傻子,李秀竹被卖给了一个老头,结果没过三月,老头死了,老头子女又把她给卖给了一个中年鳏夫,结果中年鳏夫出门做生意跌到水塘里死了,第三次跟他娘一样也卖给了一个傻子,结果傻子撞到墙上死了,最后转到了苏家,没想到一场京城之乱会让她们母女消失在世人眼里,连探察司的人都查不到,怕是凶多吉少了。 京城某地下室,阴暗不见天日,李秀竹已经被关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她怕过得忘了日子,每天有人送饭过来,就在关她的牢栏上划一个印子。 今天,送饭的人刚走没多久,一个带着头巾遮住脸,只露一双眼的男人出现在栅栏前,李秀竹手中的石子卡在刻线上没动,木然的抬眼望向来人。 那人说话又阴又沉,“你娘已经被我们送到别的地方,你听话,等这里的事了结就让你娘俩团聚,要是不听话,或者没能力配合我们做好事,那你们娘俩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李竹秀麻木无表情,可那只露一双眼的男人看到石子划出的线印比其它任何一条都要深,嘴角一勾,冷冷的问道,“苏二娘有什么习惯?” 李秀竹眸一缩,紧紧的盯着栏外的男人,“除了跟我娘团聚,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能像在苏家一样有吃有喝吗?” 男人眉挑的很高,冷嗤一声:“就你这样的贱人还敢跟我们谈条件?” 李竹秀垂下手,小石子落在地上,她一屁股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上,一双眼跟瞎了一般,木然的盯着木栅栏,在火把的映照下,像个活死人。 男人咬了下后牙槽,贱人,“开锁。” “是,主子。” 打开门,蒙面男,伸手就掐她脖子。 李竹秀的脸瞬间发紫,双手要过来扒开男人手,可是根本不是对手,双腿直蹬,眼见就要没气。 男人手松了松。 “咳咳……”李秀竹大口大口的吸气。 男人眯眼,“说——” 李秀竹盯着男人。 男人阴冷的眸射出不耐烦的光芒,那手抬起…… “她喜欢抛头露面,你们很容易找到机会。” “听不懂人话吗?她有什么习惯?” 晋王书房,赵澜坐在父王对面,桌子上摆了张纸,上面是一串名单,其中一个便是杨敬梓。 晋王盯着书案,神情严肃,很久才松了松紧抿的嘴唇,“现在这种时候,新帝是不可能相信姓杨的是辽夏国探子,更不可能相信他就是‘乌拉草’的头目,就算他心里信,面上也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那可是助他上位的功臣。 赵澜瞥了他父王一眼,又等了会,才伸手扯过桌案上的纸,伸手就扔到边上的烛炉里,火星点点,没一会儿,一张纸就变成了灰烬。 他起身揖礼,“儿先告退。” “阿澜——” 赵澜停住脚步,转头望向他爹,“皇后娘家的亲事,你就答应下来。” “父王——”赵澜转身,面对他的父亲,“我只是个幼子,就算不担任何差事,都可以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不,你说错了。”晋王比儿子更严肃,“我们这样的人家,要么是王,要么连草寇都不如。” “父王!” 晋王似乎知道儿子要说什么,直接道,“远的不说,近处的太子、齐王,你觉得你还能过平凡的生活?” “父王,我跟他们不同。”赵澜不认同晋王的说法,“父王,我只是个幼子,我不可能联姻。”说完,再次转身离开。 晋王再次叫住儿子,“澜儿,你知道拒绝意味着什么吗?” 赵澜再次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父王。 父子相视,荣华富贵尽在他们眼前闪过。 儿子经常不着家,晋王妃好不容易才逮到儿子,“澜儿,澜儿,你怎么瘦了?” 赵澜:……他哪里瘦。 双瑞:……有一种瘦叫母亲觉得你瘦,你就是瘦了。 晋王妃拉着儿子手一道坐下,“澜儿啊,新皇登基京城风波已平,该轮到你的婚事了。” “母妃,国丧,不宜嫁娶。” 晋王妃被儿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得哭笑不得,“不是让你们在丧期内成婚,而是先相看,看中了,换个庚贴,咱先定下,也好安心,是不是?” “母妃,我是幼子,你答应过我,让我娶想娶之人。” “那你想娶谁?”晋王妃好像知道儿子想娶谁似的,“那七品苏家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晋王妃一脸冷色,“以我看来,姓苏的能做到七品,已经是你跟范增贤联手往上捧的结果,苏家在你的差事上没任何帮益,不是良配。” “母妃,你逼儿子做一辈子纨绔?” 晋王妃刚要说什么,一口老血被儿子堵在嗓子眼,“澜儿,你……”真是气的不轻,直拍胸口,“你就气我吧,气死我,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赵澜:……老父让自己为了家族,老母不让自己娶心上人,这对老夫妻在做法上殊途同归啊! 他手指轻轻敲击腿面,怎么样才能解决挡他者呢? 离八月初五,还有几天,苏若锦准备离京之前,买些生活用品带到尉州去用。 “对了,香胰子不要买,我趁这几天有空在家做些。” 做这个东西材料不多,买猪板油、找些贝壳,但是费功夫,还要过滤草木灰中的碱液,总之是件耗时间的事,得先做起来。 苏若锦在家里捣鼓了两天才把香胰子倒到模子里,就等它自动冷却成形。 “再去买些布匹、防虫等物。”苏若锦把要买的东西列了个清单,省得上街忘了又要费事。 叶怀真心情一直不好,苏若锦逛街时把她拉上,“叶姨,别灰心嘛,说不定上天已经安排好了坏蛋的结局,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可以。” 叶怀真才不信这种鬼话:“要是真有报应,那这世上根本没有冤魂、恶鬼。” 苏若锦再次安慰:“走嘛,去逛逛嘛,日子总得过下去。” 叶怀真被小东家拽的没办法,只好跟她一道去买东西。 217 被遇 乘马车到了西市,这里是京城商贸最繁华的地段,前大街上有酒楼、绣衣坊、金银楼、糕点铺子等,后大街上有当铺、沽酒铺子、小食肆、各式摆摊的,什么手工玩意都有。 苏若锦喜欢淘中、小店、铺子,不仅价格实惠,还能淘到特色产品,这不,居然被她淘到了云贵蜡染布,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店家一脸紧张的看向识货小娘子,生怕她不买,“小娘子,这可是从三千里的南边运来的,布匹本身不值多少钱,主要是运费贵。“ 苏若锦伸手摸了摸布料,又拉一段看了看,看样子,布在小店里有些日子了,“是去年、还是是前年的货?” 店家发现小娘子会看货,只好实话实说:“我家有亲戚去南边行商,看到布料花色新奇,便带了一些回来试卖,如果卖的好,再去南边行商多带些回来,那曾想竟没啥人喜欢。” 叶怀真也不喜欢,不仅摸上去显粗糙,整块布除了空白就是蓝色,估计连老媪也不喜欢,忍不住皱眉想提醒小东家,买回去能做啥。 苏若锦却是笑眯眯的跟店家讨家还价,最后以二两银子买了五尺。 出了店铺门,叶怀真忍不住问,“买给谁?”给董妈妈还是吉妈妈,苏家只有这两人能穿吧? 苏若锦笑道,“不是拿来做衣裳。” “当桌布?” 苏若锦笑着摇头,“不是。” “香囊?” “呃……”显然苏若锦并没有想到这个,她笑道,“叶姨倒是提醒我了,那做包余下来的就做香囊、手帕,肯定好看。” 此时,人们出行都是拿块布打个结,就是个包了,但在苏家,不管是苏大郎等小郎君上学用的手拎袋还是挎身上的,背背上的包,都是方便又实用。 原来是这样,叶怀真还是想不出这块蓝花布能做出什么样的包。 苏若锦笑笑,心道等我挎布包做好了,你们就知道好不好看实不实用了,二人继续逛,苏若锦买的最多的是透气又轻薄的细麻布,当然也买了绸缎、锦帛、绫布。 有句老话叫先敬罗衣后敬人,以前一家人关门过日子,只要穿着舒服大方得体即可,现在爹是一县之令,不上值时,也会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所以家里免不了人来人往,身上的衣裳也是身份、气度的体现,不能马虎。 买完衣裳鞋子,又买了首饰等,一直逛到中午吃饭,马车上都快堆满了。 苏若锦心满意足,高兴的很:“咱们找个地方吃饭。” 叶怀真点头,随意。 苏若锦朝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正在前后街的十字路口,朝前走走就是前街,前街上都是上档次的酒楼,往后走走还是后街,没前面上档次,但有特色。 苏若锦当然选有特色的食肆,“那咱们就去吃喜记的特色招牌菜——羊方藏鱼?” 听到食肆名,叶怀真恍乎记起以前家还没破时,父亲带一大家子来这里吃过,在她记忆中,那是少数几次在外面吃饭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苏若锦并没有注意到叶怀真心绪的变化,看到羊方藏鱼,她不禁感慨,没想到大胤朝也有这道菜,这可是中国古典菜中第一名菜,有三四千年的历史,在现代时,这道菜在一些地方仍旧在饭馆中流传。 羊方藏鱼,也叫套菜、二套菜,其做法是将鱼置于割开的大块羊肉中,加上调料同烹,蒸炖皆可,其味鲜美无比,所以汉字鲜字就是从这道菜上来的,鱼羊一体,曰鲜。 这一名菜,发明人不详,但与‘彭祖’有关,相传,彭祖的儿子一日捕了一条鱼,拿回家让母亲烹制,当时他的母亲正在炖羊肉,于是就把锅中的羊肉剖开,把鱼放了进去,彭祖回家吃羊肉,觉得鲜美异常,与往日大不相同,就问怎么回事,得知其妻做法,继而如法炮制,果然是鲜香非凡。 这就是羊方藏鱼的传说。 几人进店,芒种去打典,店小二把人引上二楼,进了刚空出来的包间。 “几位先请坐,你们的菜要稍等一会,小的先给你们上茶,稍作休息。” 开在后街,食肆不大,下面是大堂,生意挺好,都坐满了,楼上比楼下还小,大概隔了五个包间,她们来时,刚好有一间客人离开,于是便进来了。 中午时分,天气较热,房间里有冰,挺凉爽的。 苏若锦喝半杯茶的时间就不觉得热了,坐着歇气,等待上菜。 没一会儿,店小二带着掌柜一起上来,歉意说道:“这位小娘子,不好意思,请你换到下面大堂可以吗?你放心,今天中午你吃的所有菜我们都免费。” 这是有权贵来了? 苏若锦倒是无所谓,只是天气热,她这刚凉快下来,不想动弹。 “没别的地,非要我这间?” 掌柜道,“是啊,小娘子,实在不好意思……”一副我得罪不起请你高抬贵手的模样。 叶怀真一直默默看着小娘子,见她起身,她也跟着起身。 掌柜感谢小娘子肯让包间,一路跟着谢个不停,还让小二果饮、好菜随意上。 果然是几十年老店,虽然被换包间,但这态度,苏若锦觉得不错,笑道阻止,“我们就几人,不必浪费。” 说着就走到回廊尽头,准备下楼梯。 楼梯下,两个引路的丫头连忙跑上来,“县主上楼,赶紧避开。”说着就把苏若锦、掌柜等人往边上挤。 苏若锦:…… 掌柜一脸谄笑上前,“小的恭迎乐平县主。” 乐平县主?生活在京城这么多年,除了生意,以及与苏言礼相关的人与事,苏若锦才会用心打探,像这种高门大户里的县主、郡主的,她一概不知。 一时之间,除了乐平县主上楼梯的声音,整个楼梯、回廊静悄悄的,让人大气不敢喘。 好像很久,又好像几步路。 乐平县主上了二楼,掌柜的再次上前行礼,伸手作请,“乐平县主请这边请——” 乐平县主却顿住脚步,看向苏若锦,“这位给我让的包间?” 掌柜没想到乐平会问,点头哈腰道,“回县主,是的。” 乐平县主温婉一笑,“多谢小娘子让房之情,如果不介意,我请小娘子一道用饭。” 还挺客气?苏若锦刚想好虚伪,后面人家就请她一起吃饭,明显愣住了,她不认识她,干嘛请她吃饭?换作是她,她不可能请一个不认识的人吃饭。 当然,她也不会抢人家包间就是。 那这算什么?又当又立? 她笑眯眯的拒绝了,“多谢县主好意,就不打扰县主用餐了。” 乐平县主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淡白色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绾成流苏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整个人清新却不寡淡,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苏若锦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她。 她出门在外,依旧一身简单细麻布衫,通身上下没有半点饰物,连耳坠都没有,却掩不住她迭丽清绮的容颜。 不知为何,苏若锦感觉此人认识她,或者听说过她。 可她只是个小京官之女,平时除了偶尔窜过范府、晋王府几次门,别的高门世家都没打交道,所以她肯定不认识此人。 毛丫比苏若锦先想到此人是谁了,难道这就是传言中皇后娘家侄女? 乐平见面前小娘子不卑不吭,微微一笑,“楼下很吵,小娘子当真不一起用餐?” 原本感觉她认识自己,现在又有一种此女好像冲着她来的感觉,为何会冲着她来,还要说嘛,不就是那个貌如谪仙的赵澜嘛。 她记得以前京城流传晋王府要与武伯府联姻时,她就在首饰铺子里偶遇了罗小娘子,现在京城流行…… 毛丫贴到小娘子左耳边道,“传言晋王妃心属皇后侄女。” 叶怀真靠近小娘子右耳道,“皇后是范阳卢氏嫡长女,大理寺卿卢佑白是她的弟弟。” 果然是门阀大族。 行吧,卢大小姐要请,那她就白吃白喝一顿得了,不吃白不吃。 “那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下人声音很小,乐平县主——卢灵萱虽没听到什么,不过看她样子,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就好! 于是,她抬脚进了包间。里面已经重新收拾过一翻,重新上了茶水。 刚才,叶怀真与毛丫还能落个坐,现在都站在苏若锦边上,给她倒茶加水。 门阀大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在坐姿礼仪上那自是无可挑剔,自有一番高华。 苏若锦慢慢悠悠饮茶,对方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反正相请的人又不是她。 果然,在上菜的前一刻,乐平县主卢灵萱开口了,“今日与小娘子一见如故,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也好交个朋友。” 苏若锦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回县主,在下姓苏,名若锦。” “姓苏?”乐平县主卢灵萱若有所思,“不知赵小郡王的老师苏博士……” 苏若锦明知对方故意让她接话,她也不揣着明白假糊涂,直接回道:“正是家父。” “原来是苏二娘子,怪不得觉得亲切呢。” 这种睁着眼说假话的本事,还真是让苏若锦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可是真正的十五六岁啊。 苏若锦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假笑笑坐下。 卢灵萱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对面小娘子,温和端庄,一股当家嫡母的神态。 苏若锦感觉自己假笑都快笑不出来了,一面想赵澜可真是个香饽饽,总有人堵她示威,另一方面,难不成这个县主温柔大方的要跟她称姐妹? 果然下句,卢灵萱说道:“苏妹妹,听说你今年十三了,是吧。” 苏若锦根本不想回话,有起身离开的冲动,龇牙笑着点下头。 “家里可曾给你订下亲事?” “不曾。” 卢灵萱又道:“我听叔叔说过他曾与你家人一起吃过烧烤,我婶子怪叔叔现在才说,说要请你到家里做客,不知苏妹妹可有空去我家做客?” 然后给她拉纤保媒?不知为何,苏若锦悄悄松口气,她还以为卢大小姐要与她共伺一夫呢?幸好没有,要是这样,估计她能把前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虽然这样,她也坐不下去了,你跟晋王府想怎么样,你怎么喜欢赵澜,那是你的事,扯她算什么。 苏若锦起身感谢,顺道辞行,“多谢卢寺卿及夫人,在下还有点事,就不扰县主用餐了,告辞!”说完,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丫头婆子看她无礼,要伸手拦,被卢灵萱一个眼神制止。 苏若锦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大丫头一脸蔑色,“县主,一个小官之女,就算与小郡王有师兄妹之情,瞧这小家子气,就算你同意小郡王把她纳进门,晋王妃怕也是容不下她。” 卢灵萱不觉得:“我听叔叔说过,赵小郡王师从了苏博士之后,改变了很多,对苏博士很是尊敬,王妃不一定不同意。” 大丫头不服气,“县主,他们两人青梅竹马,那你岂不是要受小郡王冷落。” 卢灵萱轻笑一声:“高嫁如吞针,低嫁易送命,对于这些小京官之女,高门大府可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 那可是吃人的地。 苏若锦并不知道卢灵萱什么心思,她也不想知道。 原本还想尝尝羊方藏鱼呢?结果只喝了一肚子茶水,真是又叹又好笑,“走,咱们去吃羊肉面。” 这下总没人打扰了吧! 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骚乱起来,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一身狼狈的直朝前跑,后面几个汉子眼看就要追上她,她朝人群里拱,钻来钻去,就钻到了苏若锦身后。 苏若锦:…… “臭丫头滚出来,赶紧的,要不然老子就撕了你。” 小娘子一边躲一边悄悄朝后移,然后顺手就推了一把苏若锦转身就跑,光着脚。 毛丫伸手就把小主人扶住,朝混乱的人群看了眼,不知为何,她的心跳的厉害。 218 失踪 窗外喧哗,卢灵萱皱眉。 丫头连忙走到窗外,推开窗户朝外看,不远处,街道上有大汉追人,引得人群哄乱,人挤人,老弱妇孺哭叫不止。 看了一会儿,丫头才转身,“回县主,估计是丫头逃逸,几个大汉正在追,引得路人慌乱。” 卢灵萱没心情吃饭,索性放下筷子,走到窗前,一眼便看到了被人群挤的走不动的苏若锦,“那个是不是苏二娘子?” 大丫头连忙顺着主子的目光看过去,可是扫了几圈都没看到,“奴婢没看到。” 怎么会?卢灵萱感觉自己就眨了下眼,人群中哪还有苏二娘子,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这次真的用力眨了眨眼,再睁开仔细看时,发现跟着苏二娘子的仆从正在紧张的找人,站在这里,都能听到他们焦急的呐喊声。 婆子也听到了,她们面色一喜,“县主,姓苏的长的好看,是不是被人贩子盯上了?” 估计是。 大丫头高兴的说道,“该,看她还敢不敢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卢灵萱看了眼为她报不平的丫头,站在窗前看风景。 人群中,毛丫与叶怀真、芒种分头找也没找到。 毛丫本就觉得奇怪,所以扶起锦娘时,手都不敢撒,可是小主子看到人群拥挤,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子被人挤的跌倒,眼看就要被踩到。 主仆二人合力挡住人群不往小男娃那边挤,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毛丫就看不到小主人了。 毛丫跟疯了似的找人。 叶怀真到底在探察司呆了近十年,一边找人,一边让芒种赶紧放出信息,请求小郡王帮助。 赵澜今天请客,客人有卫世子,还有曾经的大理寺少卿,现在升为大理寺卿的卢佑白。 几人都不是贪酒的性子,有一杯没一杯的抿一口闲聊,卢佑白算是听明白了,赵小郡王的意思是让他跟家里人说不要结这门亲事。 可是小侄女早就心悦于他,早就跟皇后暗示了非他不嫁,当然,生在门阀世家,作为女儿家,首要的是为家族联姻,在联姻的范围内再选择心仪之人,这是所有上流社会默认的规则,小侄女喜欢的人刚好在联姻名单上,皇帝又恰巧想拢络皇叔,当然愿意妻子侄女跟小堂弟联姻了。 如果没有意外,赵澜与小侄女卢灵萱的婚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也有所耳闻,赵澜这些年对苏家的情份非同寻常,那么与苏家小娘子也走的近,算是青梅竹马了。 两小无猜能敌过联姻吗?卢佑白在想要不要帮对面小友一把,毕竟他也是从少年郎君走过来的,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卫世子见卢佑白半天没吭声,捣他下,“子瑾什么脾性,你还不了解啊!” 这小子对于不喜欢之人,什么情面都不会给,卫世子给了他个眼神,你忍心让侄女受这个罪? 卢佑白失笑,端起酒杯,刚想说回家试试,赵澜小厮神色沉重的进来,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赵澜脸色当下大变,霍然起身。 走了两步,陡然顿住,“卫大哥、卢三哥,麻烦你们调集人手,帮我找阿锦。” 阿锦?二人瞬间明白,这就是子瑾心仪的苏家小娘子。 卫世子首先问:“怎么回事?” “阿锦去西集买东西不见了。” 卢佑白皱眉,“西集那一带西域、外族人较多,鱼龙混杂,一旦失踪,可不好找。” 赵澜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跟他们扯这些之时,拱手,请他们帮忙,“大恩不言谢。” 二人点头,饭也不吃了,连忙去调集人手找人。 很快,西市后街,人流恢复如常,小半个时辰之前,那场混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对于这样的事,人们习以为常,只是今天大街上的巡差官兵搞的比平乱那天还多,这是怎么回事? 皇城司、五城兵马司、大理寺三头目派出了精锐搜索西市,连角落都没放过。 毛丫找的都发痴了,被叶怀真打了几巴掌才醒过神,“小郡王问你话呢?” 她发直的眼珠子这才会转,看到赵澜,双膝扑嗵一跪,明明见她找人时没喊过一声,可是此刻开口,声音完全嘶哑了,说出的话粗葛的差点听不清。 “求求你救救我家小主人。”毛丫整个人跪趴在地上。 赵澜抬头不看她,“说说当时的情况。” 毛丫抬头,突然变得很激动,“那个小丫头躲到锦娘身边,我就觉得不对劲,一把死死拽住锦娘的衣袖,可是小郡王你是知道的,锦娘最是心善,看到不远处有个小男娃要被人踩伤,我们两人一道推开人时,我可是一眼不眨只盯着锦娘,我都没敢眨眼,就怕混乱之时出什么事,可是……可是还是被挤散了,一个大汉在我眼前一晃,挡住了我的视线,就那么一眨眼功夫,我推开大汉之后,锦娘就不见了,任我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那个大汉呢?” 毛丫的心思都是在失踪的苏若锦身上,那有空盯他,“不过,我记得他的长相。” 叶怀真摇头,“连三司的人都找不到小东家,这伙人肯定盯很久了,处心积虑之人,又怎么可能会以真目面示人?” 毛丫被打击的再次双眼发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花平原本正在调查李秀竹,听到此事,早已过来,他站到赵澜身边,“公子,此事会不会跟杨敬梓有关?” 赵澜让人把沈先生带到西市这边,不过沈先生的身份特殊,进了他们隐藏在西市的落脚点。 沈先生回道:“一直让人盯着杨敬梓,至少可以确认一点,他没有直接出面。”但是如果他是乌拉草头目,自有下达命令的方式。 众人被说的沉默。 叶怀真忍不住说道,“是不是姓杨的知道我们盯他,而且知道是小东家识破的他?” 赵澜双眸一紧,看向叶怀真的目光足以杀人。 叶怀真抿嘴低头。 花平内疚,苏二娘因为看他一直追不到叶怀真所以才……如果不是他那天一直跟踪杨敬梓到京城,也许今天…… 如果苏二娘有个什么,他也没脸活下去。 219 寻人 一直找不到不是办法,沈先生提醒道,“现在离苏二娘子失踪不到一个时辰,离西市最近的两个城门分别是西北水门、固子门,从西市出发到这两个门,分别需要三刻钟到一个时辰,但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小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严查盘问,也就是说,苏二娘子被运出京城的可能性只有二成可能。” “那怕万一的可能都不能。”赵澜突然打断沈先生的话。 沈先生:……小主子哎,你让我把话讲完可好。 赵澜一个眼神抛过来,沈先生紧张的赶紧长话短说,想从闹市把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弄走,必然经过周密布局,所以探察司的人一致认为是辽夏国人干的。 至于杨敬梓究竟是不是乌拉草头目,时间会证明一切,现在要趁天黑之前把人找到,否则时间越长,苏二娘子遇险的可能性越大。 在赵澜的压力之下,沈先生悄悄动用了晋王府密线找人,这可是游离于探察司之外的人,属于晋王私人所有,除了晋王与赵澜,就只有沈先生知道了。 卫世子负责寻查苏若锦今天的行走路线,只要她走过的街道,接触过的人,每一个都要被带到他面前亲自审,寻找蛛丝马迹,找着找着,居然查到了范阳卢氏莱国府嫡孙女——卢灵萱。 吃午饭时,赵澜还让卢佑白回家劝莱国公不要联姻,没想到小娘子急不可耐的已经示威去了。 卫世子暗自失笑,找到卢佑白,“你赶紧回家问问吧,过来给我回个话,你要是不回去问,我估计赵子瑾能直接杀到你们莱国公府去。” 卢佑白也头疼,他负责梳理苏家所有的人际关系,没想到苏大人的人际关系还没长女苏二娘子广,苏家二娘子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家是乖乖女,在外打理庶务、生意却精明干练的很,上到赵小郡王、范侍郎家、薛大人等,下到各式铺子掌柜、伙计等,与人打交道,游刃有余。 他刚查完苏家租房时左邻右舍的关系,右舍杨大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先帝驾崩时,朝局一片混乱,杨大人看不过,只身闯入太子府,斥责太子无能不能主持大局,愤慨之下激怒了太子,二人相斗,杨大人失手打死了太子。他跑到当时还是湘王的新帝面前痛哭流涕,请湘王杀了他,以死谢罪。 先帝时,杨大人就因为忠直果敢得罪了很多人,在七品监察御史位上从没得到过晋升,新帝欣赏爱惜人才,破格提拨他成了刑部侍郎从三品,直接从小京官变成了朝廷大员,成了新皇跟前的大红人,前几天,新帝刚赏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给杨大人,他现在正忙着搬家呢,那有功夫绑个小娘子,再说他绑小娘子干什么。 卢佑白自动略过杨大人,怀疑左边的薛大人,一个官员居然从苏家小娘子手中拿什么火炕、食方子赚钱,要是他又贪上小娘子的新食方子,而小娘子又不肯,会不会悄悄绑了小娘子呢? 回家问过侄女后,卢佑白与卫世子、赵澜三人再次碰头,相互给出自己调查的进展。 卫世子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几乎全部出动,城门守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今天所有跟苏二娘子接触的相关人,除了卢小娘子,我都亲自问审,除了两个杂耍有点嫌疑外,暂时没找到任何线索。” 赵澜早已调查到莱国公府的卢小娘子堵了苏若锦,如果让他知道绑架跟她有一点点关系,他都不会放过莱国公府。 “子允哥这边怎么样?” 卢寺卿卢佑白,字子允。 他回道,“我回家问过侄女了,刚才街道上发生混乱,她刚好在喜记二楼吃羊方藏鱼,也站到窗口看热闹了,看到苏二娘子跟丫头去救小男娃,就是一眨眼功夫,苏二娘子就消失在人群里,她跟丫头婆子站窗口看了很久,始终没看到苏二娘子再出现在人群里。” 卢佑白一边说一边留意赵子瑾的表情,见他面色沉沉,心情很不好,一副随时要炸的模样,暗暗为自家侄女叹口气,男人不心悦于一个女人,哪怕女人再好也入不了他法眼。 他继续说道,“子瑾,我觉得苏家原来租的地方,左边邻居薛大人很可疑,我查到他向苏小娘子讨火炕图纸、食方子,会不会他再次向苏二娘……” “不可能。”卢佑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澜打断。 探查司隶属于皇城司,卫世子是指挥使,赵澜是副指挥使,二人一起办事,所以卫世子知道探查司正在调查右舍杨大人,跟大理寺卿卢佑白调查的恰恰相反。 三人虽是好朋友,但是一个是公主之子,一个是王爷之子,与卢佑白的外戚身份不同,前两者只要不站队不糊涂,在朝中的身份地位不易波动,但是后者,虽说是五姓七望之一,除了需要族中涌现出色的将相人才,另一方面也需要通过联姻巩固地位,才能让家族地位长盛不衰。 所以看似三人小团体,实际上,在新皇登基后,他们还是不知不觉分成了两个团体,只是在没有利害关系的情况下,谁也不道破就是了。 卫世子与赵澜相视一眼,没有反驳卢佑白的猜测。 赵澜问他:“憬淮哥说阿锦肯定没有被运出城,那不管是薛大人,或是其他人,这些人会把阿锦藏于何处?” 卢佑白到底是大理寺卿,抛去舅侄滤镜,他分析犯罪藏匿还是有一套的。 “其一,假如苏二娘子被离开苏家的李姓丫头绑走,李姓丫头只是个落魄的平民小娘子,就算她雇人,估计也不太可能雇到能把人从闹市不动声色带走之人,就算万一被她碰到这样的能人,那此刻,人肯定被李氏丫头带出城了。” 赵澜抿了下嘴,反驳,“不是李氏丫头。” “那我第二个怀疑的是曾经的兵马司孔目——毕长贵,此人这两年攀附上了魏王党方大人,自从魏王南逃,他也失踪了,据查得知,有人在最近一段时间看到过他,他好像还在京中,不知藏在什么角落。” 赵澜听得眉头紧凝,这个曾指使史家兄弟抢苏记早餐铺子的小人物居然又出现了。 220 风水 那是谁 赵澜眸倏紧,再次回到混乱事件上,“确定那几个没任何嫌疑?” 卫世子回道:“就是普通平民。” 他第一时间查的就是赤脚少女和追她的三个大男人,以及要被踩踏到的那个小男孩,他们几个身份很快被确认。 赤脚少女是北城巷子一个赌徒的女儿,被她爹卖到西市窑子抵债,小娘子不从,从他爹手中滑走,后面三个就是窑子里的打手,他们的身份干净可查,没有任何值的怀疑的地方。 那个小男孩就是平民百姓家孩子,跟娘一道出来,遇到挤压,被人撞倒,差点被踩死,吓得现在魂还没回来,只晓得哭,什么也不懂,就算这孩子大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毕竟毛丫可是一眼不眨盯着的,都让凶手失消在视线里。 赵澜不放过,“这件事不可能如看上去这么简单凑巧,憬淮哥,两个杂耍、赌徒、以及小赌坊,里面的人都要滤一遍。” 卫世子点头,“好,我现在就去查。” 卢佑白也道,“我去查薛大人。” 花平、叶怀真:…… 收到杨家请贴,薛大人还挺意外,虽然做过几年邻居,可不管是内宅妇人,还是他与杨大人之间,其实都没啥交情,最多算是点头之交。 一场宫闱之变,杨大人居然从七品小官一跃成为朝廷三品大员,简直就是上天的节奏,不,就算飞天也没这么快吧!拿着贴子翻来履去看了许久,真是感慨万千,都是一条胡同住着,升迁的升迁,外调的外调,咋就他不动呢? 一整天,薛大人的心情都不太妙,趁外出办差之际,早早的下了署衙,路过苏记买了凉皮带回家吃。 到了家门口,门值牵走毛驴,薛大人负手低头脚踏台阶跨门槛,在脚落下的刹那,下意识就朝右边两家看过去,杨家买的房子早两年卖了,苏家租的房子三年前买了下来,现在给苏记的伙计住。 他又抬头望望自己的家,十几年了,就没动过,究竟那里出了错,他就越不过从五品这道门槛了? 薛大人像是中了邪,后退几步,朝苏、杨二家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看,东西巷子,他家在西南方位,苏杨两家在西北方向,此方位正是风水佳位,再看两家院门,斗拱四平八稳、飞檐如上青云。 难道这两家的风水好? 官禄不兴,家财不旺,四十不惑的薛大人,一手拎着凉皮,一手捋须,在杨苏二家门前巷子里看过来研究去,要不也把门头改改? 那我是改苏家这种四平八稳样式,还是杨家那种直上青云款? 前两天晚上接公主遇到小侄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苏言祖寻到机会向公主请了半天假过来找小侄女,走街窜巷,发现到处都有巡卒衙差,他被拦了几回盘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先帝驾崩之乱刚过没多久,苏言祖心一惊,心道,连公主府都没察觉,到底是什么事? “这位差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们查身份查得这么紧?” 衙差很不耐烦,“不该问的不要问,没什么事赶紧回家,不要防碍我们办差事。” 苏言祖被不耐烦的巡卒推到一边,看他们连四品大员的骄子都不放过,难道要抓什么人?他带着疑惑到了苏家新宅,没想到小侄女逛街还没回来。 董妈妈看看外面天色,“都申时了,二娘子该回来了,要不苏公子再等等,老身去准备晚饭,到时和我家二娘子一起吃顿便饭。” 请了半天假,苏言祖不急,点点头,“麻烦妈妈了。” “公子客气。”董妈妈便去准备晚饭。 苏言祖坐在客厅里,一边等侄女,一边在想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范大人从署衙下值,作为从三品大员,他的骄子倒是没人查,但他的身份让他对全城戒严搜索感到奇怪,让人去打听,没想到京城三司巡卒衙役居然都出动了。 “没打听错?” 管事肯定的点点头,“属下看到卫世子、赵小郡王、卢寺卿了,他们亲自上阵,特别是西市,只要今天经过西市的人,都被调到五城兵马司去问话。” “这是抓人还是找人?” 管事回道,“小的打听了,听说南边有个杀了十几条人命的山匪流窜到京城,皇城司与大理寺正在合力缉拿。” 这种话也只有唬弄唬弄小老百姓了,范大人眯眼,心道,南边……?那不是二皇子魏王逃走的方向吗?难道二皇子派人入京城了? 突然,他叫道,“阿木——” “老爷,叫小的何事?” “让宴嘉去找赵小郡王,问问怎么回事?” “是,老爷。” 两个杂耍经不住皇城司的酷刑,终于招了,“那个男子出手大方,甩手就是个五十两银绽子,咱们这种鸡鸣狗盗之辈何曾看过这么亮闪闪的银绽子,他让我们趁机制造混乱,我们就乱推人,把人群搅乱就能得银子。” 他们两个推的可欢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还是被路人指出来。 卫世子让擅画之人画出了杂耍之人所说的男子,瘦条脸,山羊胡,身量中等。 杂耍想了想补了一条:“脸上有个不明显的刀疤印。” 晚饭都要上桌,苏言祖没等回小侄女,倒是等到了下学堂的大侄子——苏安之。 他给小叔行礼。 苏言祖问道,“阿锦又被小郡王请去吃饭了?”前两天晚上小侄女就是跟小郡王一道去吃饭的。 苏安之摇摇头:“阿锦昨天晚上跟我说白天去买布料,没说跟小郡王吃晚饭。” 董妈妈也等的心不安,“花平、叶掌柜、毛丫、芒种,一个都没回来,就算吃饭,也派个人回来说一声,这不是让大郎担心嘛。” 苏安之让小厮阿桦去巷子:“去看看,说不定阿锦已经在街口。” 阿桦便骑毛驴去了。 范晏嘉好不容易才见到正在审讯犯人的赵澜,三泰等人抽的抽、打的打,皇城司的大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还挺瘆人的。 面对鬼叫狼嚎,范晏嘉问道,“子瑾,我爹让我过来问你一句,南边来的犯人,是魏王派过来的人吗?” 赵澜听到这话,转头望了眼,又转过头去。 范晏嘉心道,难道不是? 只听三泰问道,“你与毕长贵是狐朋狗友,他回京城会不来找你?快说,他平时都去什么地方,有什么相好的?” “大官人,我是与毕长贵好,可这家伙自从逃了,我就没见过呀,真的没见过……” 范晏嘉虽然不知道毕长贵是谁,但他知道赵澜让他听,必定是回他问话的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拱手离开。 赵澜转头说道,“阿锦失踪了。” 范晏嘉大惊失色,“所以全京城戒严查人,不是寻找反王探子,而是寻找阿锦?” 赵澜一脸痛色。 范晏嘉不敢相信,“阿锦出门在外,身边有护卫,怎么会……”被人抓走,能抓走她的人怕不是一般人吧。 赵澜急着找人,哪有心情跟范晏嘉费口舌,他愣了一会儿赶紧回到府中回父亲的话。 “爹,全城戒严为了找阿锦。” 范大人跟小儿子听到时的反应是一样的,怎么都不敢相信,不是他不心疼学生的女儿,但动用朝廷军卒找一个小娘子,皇帝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敢想了。 “那找到蛛丝马迹了吗?” 范晏嘉回道,“正在寻找一个叫毕长贵的男子,估计阿锦失踪跟此人有关。” 儿子一心读书不知道这种小吏,范大人却是知道的,主要是此人曾是户部侍郎方文忠的狗腿子,很是狐假虎威,他留意过,想到这里,范大人心里有数了,如果早朝有人弹劾,他知道怎么说了。 赵澜审人时,晋王府暗线、探查司所有精锐正搜索着京城每一寸之地。 花平顺着西市到了御街,而御街南边就是苏记、以及苏家租住过的桂花巷子。 叶怀真觉得不对劲,“花大哥,会不会寻错地了?” “可是王府暗线传过来的消息,苏小娘子的气味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可这些都是我们走过的地方,会不会本身就留有小娘子的气味?” 也有可能,但花平宁愿跑错路,也不愿放弃,“先搜一遍再说。” “好。” 赵澜终于审到两个毕长贵可能去的地方,卢寺卿手下人押着薛大人过来。 薛大人一看到赵澜就大喊冤枉,“小郡王,我跟阿锦是好邻居好伯伯,你可得帮我说句公道话,我就看看苏家、杨家的门头风水怎么了,怎么就要抓我,我犯了什么法。” 救人心切,赵澜跟没看到没听到似的,离开审讯室就要去那两个地方找人。 薛大人急了,一把拽住赵澜,“小郡王,我可是朝庭官员,你们不能这样随意抓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赵澜被他拽的不耐烦,“阿锦不见了。”说完就扯开他手。 啥? 薛大人瞪大眼,一副遭雷劈的样子,“我还以为阿锦在桂花巷呢?” 大步快要出门的赵澜转身就回头,“你刚才说什么?”一把抓住薛大人衣领,严声喝问。 “我刚才看苏家门头时,透过门缝,好像看到苏家那个丫头,这丫头平时都在苏家新宅的,今日在老宅,我以为阿锦在呢?” 赵澜与卫世子二人相视一眼,他倏的松了手,直朝桂花巷奔去。 花平按着暗线给的指示,一路竟走到了苏家以前租的宅子,正疑惑间,负责早餐生意的二石夫妻刚好回来,在巷子里看到花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难道小东家过来了?” 花平一脸严肃示意他开门。 小东家没来?二石疑疑惑惑开了门。 221 得救 公主抱 苏家老宅主屋、毛丫等人住的罩房都空着,冯家兄弟住在西厢,几间屋子够住了。 进门,通过天井,到廊下台阶时,二石脱了鞋,光脚上了走廊,家里干净,天气热,他喜欢赤脚,刚要转身招呼花平,他却像官府巡差查房一般,一间一间推开屋门,像是寻找什么,搞得二石浑身紧张,“花兄弟,我们可没动主人房的东西。” 花平与叶怀真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小东家,哪有心情回他话,一间,又一间,一直推到毛丫与李秀竹住过的罩房,感觉不对劲,连忙叫道,“二石,你过来看看,这间屋是不是被人动过了?” 平时,冯家兄弟早出晚归,这个宅子白天几乎没人,一听花平喊,既紧张又庆幸,紧张是还真有贼?庆幸的不是主人屋只是丫头们住的小罩房,那应当没贵重的东西被偷走。 屋子都是妻子收拾的,二石叫妻子站到罩房门口看少了什么东西? 二石媳妇兰草仔细看了两遍才说出自己的疑惑,“有人进来过,但东西没少。” 花平问:“你从哪里看出有人进来过?” 兰草指着小梳台上的蒙布说道,“这个房间小,里面容易攒味,我隔个两三天就会推窗去去味,但夏天雷阵雨说来就来,风雨吹进来时容易掀翻蒙布,我在蒙布角坠了一个小石子,现在上面的小石子落在地上了。” 叶怀真顺着二石媳妇的目光,从地上险起一个小石子,上面还有匝的线头。 晋王府派出的暗线擅以味寻人,毛丫给了一件苏若锦的衣物,他通过味道寻到了老宅,难道那几个汉子把小东家绑到老宅来藏在罩房里? 花平与叶怀真突然很激动,相视一眼,连忙朝床上、床底、柜子里找去,可是找了一圈,连耗子洞都探了,哪有苏若锦的身影。 难道暗线寻错了,只是小娘子在老宅住过,所以他嗅到的是以前的味道? 二人不死心,决定重新翻一遍老宅,正准备去苏言礼书房时,苏家院门传来脚步声,一听有好多人。 花平连忙出来探看,居然是小郡王,身边跟着卫世子、卢寺卿,还有那个被怀疑的薛大人。 赵澜看到花平,难道王府暗线也查到此地了?内心陡升希望,忙问,“怎么样?找到没有?”满眼希翼,好像能从花平嘴中得到确切答案一般。 花平却摇了下头,意思没找到。 赵澜倏然转头,意思,薛大人,你看到的人呢? 薛大人左右看了下,指着天井中的水井道,“我从门缝里看到那丫头背对着井……”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 三泰追上去,急叫,“主子,不可……不可……” 卫世子与卢寺卿惊的相视一眼,赵子瑾这是干什么? 果然,下一秒,赵澜就要往井下跳,吓得花平连忙上前抱住人,“公子,要跳也是我跳。” 二石夫妇被一众贵公子惊蒙了,战战兢兢走过来,“小郡王,你们这是……” 叶怀真二话不说,直接掀开井盖,拿出袖袋中的火折子,打亮后就朝井水里看,照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又把拎桶沉下去,也没任何异物阻碍。 她经行这些动作时,赵澜似一块易碎的玉,好像一个不小心就碎落掉地,土崩瓦解,直到叶怀真朝他摇头,“爷,没有。” 赵澜仿若重生,一个激灵陡开花平缚他的手臂,奔到井台边,看向水里,是的,空荡荡的,没有……真的没有…… 那他的阿锦呢?到底在哪里? 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下去,要是再找不到阿锦,就会错失最好的寻人时间,他不自觉的又看向薛大大。 这……这……薛大人再迟顿也明白了什么,“难道阿锦不见了?” 没人回他,众人缄默。 小东家不见了?二石夫妇震惊的瞳孔就差崩出来。 “可我没老啊,我确实看到那个丫头的背影,难道那丫头没跟阿锦在一道?” 二石回道,“没啊,他一直在苏家新宅看家。” 二石媳妇拉了拉丈夫,小声道,“今天早上,董妈妈过来铺子里说姓李的丫头在京城混乱时就去找她娘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明明是工部的,薛大人现在却像刑部或是大理寺的,“难道李姓丫头把阿锦绑走,想要讹钱?” 卢寺卿一直怀疑薛大人,一听这话,他像是故意要为自己洗清嫌疑似的,撇了他眼,问赵澜,“子瑾……”这里没有,赶紧沿着毕长贵的线索去找人。 赵澜仰头,越过天井,看向广袤的夜空,漆黑的天穹像张吃人大嘴,吞噬着一切,让人心生畏惧。 “三泰……” “小公子——” “掘地三尺也要把阿锦找出来。” 他有一种直觉阿锦在这里。 掘地三尺? 等等,二石想到了什么,大呼一声,“你们等一下。” 说罢,光着脚直跑,跑到地窖口,揭开盖子,就往下探。 叶怀真连忙拿火折子过来给他照路。 赵澜愣了一下,也冲过来,跟着二石下了地窖,刚下几阶梯子,他就看到了趴在地窖里的苏若锦,一脸苍白,早就不醒人事。 “阿锦……阿锦……” 二石被激动的小郡王推的差点跌下去,没下到底,就先跳到一边,让位给小郡王,紧张的看小郡王用手探小东家的鼻息,见他松气,他也跟着松气。 好了,人找到了,没事了! 半个时辰之后,苏若锦被太医的针灸针醒的。 此刻,苏大郎与苏言祖也找到老宅来了。 她睁开眼,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虚弱的很,吃力的扫了众了一圈,才像想起了什么,“我……我记得在西市买布的,然后有个小男娃……” 小男娃…… 毛丫见小主人终于醒过来,也不管赵澜霸着榻边,扑到小主人的腿上,脸埋在她腿面上无声的大哭,泪水瞬间湿透了苏若锦的腿面。 “丫……丫姐……” 赵澜也不管了,伸手搂住苏若锦,头埋在小娘子的颈窝里。 苏大郎:…… 苏言祖:…… 卫世子:……得了,他先去寻找毕长贵吧! 卢佑白心道,看来他得先回去劝小侄女放弃与晋王府的联姻了。 卫、卢二人相视一眼,明白赵澜现在是没功夫搭理他们了。 三泰恭送二位,“小的代我家主子谢过二位世子、大人,等我家小主子缓过这口气再谢二位恩情。” 卫、卢微微一笑,转身出了苏家厢房,没一会带着人手离开了桂花巷。 苏二娘子没事,薛大人不知是叹气还是松口气,或者两者兼有,不过有一点他不想不通,姓李的丫头想讹苏家,为何把人藏在苏家老宅? 是笃定三司的人不会搜苏家老宅?还真不要说,这翻反向思维真差点成了,要不是他突然兴起风水,估计赵小郡王想不到苏家老宅。 京城某处阴暗的房间,李秀竹被打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只露一双眼的男人,阴蛰道,“坏了我的好事,想死没那么容易。” “什么刑能折磨人就用什么刑。” “是,大人。” 蒙面男嗤了声,转身离开了私刑室。 拐过长长的通道,蒙面男到了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面主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刚才阴蛰毒辣的双眼瞬间变得谄媚,“主子,你怎么来了?” “我过看看你是怎么把事情做失败的。” 蒙面男扯掉面巾,讪讪的笑笑:“要不是那个丫头,小的这招反其道而行之就成了。” 中年男嗖嗖给他个冷眼,“你一直都这么自作聪明吗?” 蒙面男被忿的瞬间闭了嘴。 中年男道,”既然失败了,该舍的棋子就舍,该断的联系就该断,懂吗?” “是,主子。” 苏家老宅厢房里,上、下都被人抱着,苏若锦虚热的汗流不止,要不是苏言祖把二人扯开,估计小侄女没被坏人害死,被这一主一仆给勒死了。 毛丫跪在地上请求责罚,谁劝都没用。 “特殊情况谁也没办法预防,怎么能怪你呢?”苏若锦叫兄长把她扶起来,毛丫根本不肯给人拉,就是跪着。 “该罚。”赵澜冷声。 “小……赵哥哥,那种情况下,不能怪丫姐的。”虽然苏若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迷昏的,但救小男娃时的情形,她还是记得的,那种情况下,既不能伤到平民百姓,又要救小男孩,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道。 差点没命,还为下人考虑,赵澜一个字都不想听,直接公主抱,吓得众人连退三步,个个齐齐瞪大眼。 赵小郡王,这是你媳妇?就算是,也不能这么生猛吧? 苏言祖:……学生与女儿这样,他哥哥知道吗? 苏大郎:……赵哥哥,这活应当是他这个亲兄长该干的呀,你怎么还抢着干了呢?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十五岁少年郎好像比十九岁的青年郎君矮好多呀,能不能轻松打横抱起妹妹,他好像也不确定。 哎哟喂,苏大郎,妹妹都要被人拐走了,你还在思考长得够不够高,可真有你的。 花平、叶怀真等人却见怪不怪,默默的给小郡王让开道,行礼目送。 被抱之人——苏若锦:……怎么有种我不嫁给小郡王就没办法收场的感觉。 赵澜垂眸,看着怀中虚弱的人儿,保护欲跟洪水一般向人涌过来。 苏若锦:……虽不能承受之凶涌,但这感觉怎么贼好贼好的。 把人抱离厢房,往她小时候住的闺房进,小心翼翼的把小娘子放到了床上,低头,温柔低哄:“等会儿,喝点参汤,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小娘子微微一笑,“赵哥哥,为了找我,辛苦你了!” 赵哥哥的心都化了。 “没有。”赵澜伸手轻轻拍拍她,“我让人端参汤。” “多谢赵哥哥。” 所有的辛苦努力都是值得的,现在小娘子叫他都是赵哥哥,叫得多好听,赵澜嘴角上扬。 春晓敲门。 “进来。” 春晓端着托盘,放到桌前,找巾子,准备喂二娘子。 “出去。” “是,主人。” 赵澜端起小碗,亲自喂。 又不是得大病,只是迷昏而已,苏若锦尴尬又好笑的坐起身。 赵澜急忙放下碗,过来扶她,“躺着,我来喂你。” 坐都坐起来的苏若锦,忍住笑意,摆摆手,“真的不用,我自己来。” 赵澜非要喂。 苏若锦:……少男少女喂食,这画面……怎么想……怎么…… 她坚持要自己喝,要不然就不喝,很任性的那种。 这下轮到赵澜无奈了,“行吧,早点喝完早点休息。” 虽然昏迷了近一天,可是参汤喝完后,苏若锦还是犯困,也顾不得赵澜守在身边,闭上眼,没一会便又睡着了。 赵澜让春晓与叶怀真守着,自己出了房间。 三泰连忙上前,“卫世子还在继续查。” 赵澜点头:“今天晚上,我们歇在苏家客房。” “是,主子。” 苏言祖与苏大郎晚上也没走,也歇在苏家老宅。 毛丫跪了一夜,第二日早,叶怀真过来拉她,她还不肯起。 叶怀真严肃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也要跪上三天三夜?” “我没这意思?” “可是人是我和你一起保护的,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 “我跟你不同。” 叶怀真冷笑一声,“那你就把双腿跪废,这样更好保护小东家了。” 毛丫:…… 叶怀真甩了一句,冷冷的看她眼就出了厢房。 花平抱臂坐在苏若锦房门外守了一夜,看到叶怀真出来,“二娘子怎么样?” 叶怀真回道:“挺好的。“ 那就好,花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经过一夜休眠,早上又吃了丰盛的早餐,苏若锦终于活了过来。 这才有精神讨论昨天在西市之事,大家一致认,这是场经过精心预谋的绑架事件。 苏若锦问赵澜、花平:”他们想把我弄到哪里?“ 花平抿了下嘴,”二娘子你会的东西很多,估计跟李木匠、张木匠一样被弄到辽夏国。“ 这样吗? 222 两个护卫 江米藕 叶怀真对他点了下头,“已无大碍。” 二人一道站在走廊里,相视一眼,连三司出马都没有揪出绑架之人,可见敌人藏的有多深,想找出残害叶父的凶手谈何容易。 看到苏大郎从走廊一端过来,叶怀真小声道了句,“反正找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一时,京城这么危险,还是劝小东家回到苏大人身边吧。” 她可是苏大人的心肝宝贝,叶怀真担不起这个责。 她的想法正是花平的想法,点点头,“放心,抓敌国奸细,不仅仅是为叶大人伸张正义,也是为我泱泱大胤。” 苏大郎担心了一晚,一大早就来看妹妹:“阿锦?阿锦……” 苏若锦从房间出来,“大哥,还没上国子监?” 苏安之看到妹妹气色好多了,揪着心放下一半,“阿锦,京城没什么事,你回到爹娘身边去。” “等八月初五参加完杨家升迁宴,我就去回尉州县。” 苏大郎担心,“杨家之事,有我代爹参加就可以,大夏天的,你还是回家歇息。” 苏若锦已经答应杨四娘,再说还两三天时间而已。 “哥,你放心,我就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好吧。”从小到大,妹妹都是个有主见的小大人,苏安之也拿她没办法,“那一定不要随便外出,就算要外去,也不要随意救人或是离开大家的视线。” “知道了。”苏若锦向苏大郎再三保证,他才依依不舍的去国子监上学。 苏大郎去上学,是让苏若锦意识到一个问题,以后一家人都在尉州县,就他一人在京城念书,上下学路上是不是也不安全啊! 想到这一点,苏若锦不淡定了,要不,让大哥住国子监减少危险系数? 清早上,苏若锦没醒时,赵澜就醒了,趁机回了一趟探察司秘密据点,与沈先生碰头,没想到晋王也在。 晋王看到小儿子劈头盖脸骂过来,“为了个小娘子,你是昏头还是怎么了,不仅联合皇城兵马司、大理寺所有人马,竟然动用了暗线,你这是想让新皇探到晋王府的底?” 赵澜面无表情,任由晋王说教打骂。 沈先生站在赵澜身后,一声不敢替小主人求情,昨天的阵仗确实过了,今天早朝不可能没御使弹劾,这几天或者这段时间,小主人怕是所有朝臣议论的对象,不怪晋王生气。 晋王说的口干舌燥,儿子居然连屁都不放一个,气的晋王直捶桌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赵澜这才悠悠开口,“父王与其想着怎么被儿子气死,不如想想如何面对圣上的雷霆怒意。” 晋王:……孽子,真是孽子! 晋王刚要坐下歇口气,被儿子不紧不慢的口气激的又爆跳如雷,“你就气我吧。”说罢,气的一甩袖子,大步出了探察司秘密据点。 沈先生连忙低头哈腰的去送老主人。 晋王停在天井里,直到沈先生走到面前,他才抬头看向东升的太阳,“澜儿昨天这一闹,就算皇城司的副指挥不捋掉,估计最近一段时间也会停职思过。” “那王爷的意思是?” 晋王看向沈先生,“就让澜儿歇歇。” “那我们这边……” “明面上的事都停掉。”晋王突然话一转,“但是……” 沈先生点点,“属下明白了。” “嗯。”晋王朝屋子看了下,负手大步离开,身后,侍卫、暗卫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沈先生朝两个三十出头的侍卫看过去,“你们两个……” “王爷让我们留在小郡王身边。” 沈先生问道,“我记得你们几年前曾保护过小主子,是不是?” 高大勇道,“先生记得没错,在小郡王十二岁那个上元节,那两个暗卫就是我们。” 沈先生便把二位带进屋内,两人齐齐参见小主人。 老子骂过他后,给了两甜枣? 赵澜瞄了眼,没当回事,跟沈先生道,“明面上弄两资质一般的伺察查姓杨的,该让他甩掉的时候就让他甩掉,但暗地里,把我给人盯紧了……” 沈先生刚想点头,他的小主人后一句就是,“一旦发现他要对苏家人或是阿锦不利,赶紧出手制止。” 沈先生:……小主人,盯人到底是为了大胤朝还是为了你心喜的小娘子? 但嘴上,他似为难道:“他现在可是圣上的红人,怕是不好弄啊。” “那就找人把他往高处捧。” 沈先生眉一动,伴君如伴虎,捧得越高摔得越碎,但是姓杨的不是一般人,“小郡王,如果证实姓杨的就是乌拉草头目,让他接近圣上,对大胤朝可……”就危险了。 “难道我和卫世子是吃素的。” 沈先生:…… 赵澜转身离开,两个护卫跟着离开。 双瑞还不真习惯多带两个王爷的亲卫,挤着假笑,对他们俩个客气的很。 吃完早饭,苏若锦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老宅回新宅住。 上马车时,看到芒种,问道,“到现在还没李秀竹的消息吗?” 芒种摇头,“没有,连李氏都失踪了。” 想起第一次见李氏母女,到现在她们又齐齐失踪,苏若锦感慨万分,“这娘俩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呢?真是……” 花平提醒,“二娘子,这两人一日不找到,你跟苏家就危险一日,以后不管做什么,身边要多人手。” 苏若锦同意,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她才不想被噶。 赵澜过来找苏若锦,刚好在桂花巷子口遇到,苏若锦下马车准备坐他的马车,发现车边有两护卫朝她看了好几眼,她不解的停下。 “二位见过我?” 高大勇不好意思的笑笑,“是的,小娘子。” “哪里?” 高大勇回道:“七年前上元节,苏博士抱着小娘子假哭之时。” 苏若锦:……那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赵澜之时吗? “你们在后面保护赵小郡王?”所以那次,她的忙帮的多余了? “是。” 还真帮的多余了,怪不得第一次见面,赵澜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副讨厌她的样子,合着,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 赵澜从马车里出来,听到他们对话,一回味,倏然惊醒,“那天晚上阿锦假哭为了把我引到安全地方?” 苏若锦点点头:“是啊。”结果被嫌弃的不行,给了个白眼。 赵澜一边愧疚的笑了下,一边琢磨,父王在这个时候把两个护卫送给他,还让他们出现在阿锦面前引出前尘旧事,什么意思? 坐上赵澜马车,苏若锦叹口气,“没想到二位还记得这么久之前的事,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赵澜伸手握她手。 苏若锦下意识往回缩,可哪有他快,到底被他捉住握在手里,“阿锦……我的心意你都明白吧?” 这……明白是明白,苏若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赵小郡王,咱们认识时,我还是被爹抱着的小娃子呢!”这么小,不觉得违和?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更好吗?” 苏若锦:……听起来好美,可这感觉…… “我……我……”她也不知道啊,帅气到妖孽的花美男,讨厌肯定是不讨厌的,可是他们之间除了能谈场恋爱,好像没什么结果,那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不是浪废彼此的情感与青春嘛! 小娘子低头,沉默不语。 赵澜急了,用力捏了捏她手,“阿锦,此生非你不娶。” 她倏然抬头,“可是我们之间相差太悬殊,不可能走到一起。” “阿锦,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赵澜急了,“我父王母妃有三个儿子,我也不是世子,我的婚事我作主,我现在就回去让母妃找媒人过来提亲。” 他说着就要下车,被苏若锦拉住。 赵澜只见小娘子拉他,就不见她说话,又要下车。 苏若锦看他一副马上就要冲回家找媒人的样子,赶紧先哄住他,”我信,我信,你先上来。” 小娘子终于松口,赵澜忍不住唇角弯弯,这才重回马车,拉着她手道,“你放心,我与卢家小娘子的亲事不可能成的。” “为何?”苏若锦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笃定。 赵澜把人拉靠在身边,捏着小娘子软软的小手才分析道,“我父王有可能是下任宗族族长,我们就是皇家最嫡亲的宗亲,根本不需要联姻就要为皇权服务,卢家是外戚,新皇刚登基,为了拢络魏王、太子留下的能臣,必然会用舅家人联姻。” 苏若锦听明白了,“那你母妃……” “她就是瞎操心。” 苏若锦:……要是将来她有个儿子这样说她,估计会把他揍扁。 “嗯?”赵澜见小娘子不说话,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若锦内心道,少年郎这么心喜于她,要不,谈个恋爱试试? 试不试,小郡王都已抓住人的小手玩捏半天了。 秋老虎,天气还挺热,感觉手心有汗,苏若锦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被赵澜捏来翻去的把玩。 苏若锦:…… 就在她要抽走时,听到了咕咕声。 “什么声音?” 赵澜脸微微一红,“忙到现在,早饭都还没空吃。” 可怜的家伙! 苏若锦看到故意卖惨博同情的少年郎,无奈一笑,赶紧带他去苏记吃早饭。 吃饱喝足,跟大家一样,赵澜也问她有什么打算,希望她离开京城这块危险之地。 “等杨家事办完,我就回爹娘身边。” 赵澜想了想道,“以后高大勇、吕小才就是你的暗卫了。” 苏若锦听的连忙摆手,“那是你的护卫。” 他摇头,“这是我父王的护卫,今天早上刚给我。” 刚开始时,赵澜没想明白,为何突然之间父王会给他两个暗卫,可是通过刚才高大勇与阿锦的对话,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他怕自己领会错意思,在小娘子跟前并不多言。 “那我更不能收。” “阿锦——”赵澜紧握小娘子的手,“我不希望再出现绑架之类的事件,你就当他们是探察司的人跟着你,是为了顺便抓敌国探子。” 苏若锦:……还真是个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他们与花平、芒种等人,一明一暗,就算在尉州,我也放心。” 苏若锦只好点点头,“多谢赵……” “嗯?” “赵哥哥。” 二人腻腻歪歪回到了苏家新宅,赵澜又缠了半天才肯回去当差。 苏若锦捂脸,这就恋爱了? 晚上苏大郎回来,她才想起忘了要跟赵澜说阿兄住国子监的事,这下真的捂脸了,她这么快就进入恋爱状态了? 第二日,赵澜听说小娘子找他,那高兴的呀嘴角压都压不住,看,才分别一个晚上,阿锦就想他了。 真好! 二人见面,赵澜牵住小娘子的手道,“我也想阿锦。” 苏若锦:…… 她是想他,可不是他想的那样想啊! 呃…… 反正都表白了。 你说想就想吧! 苏若锦把自己的担心与想法都跟赵澜讲了,“反正我们都不住京城,阿兄不需要每天都回来,就住在国子监,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赵澜举双手赞同,“这事我去安排。” “谢赵哥哥。” “哼!”赵澜不满,“你为家人时,嘴最甜,什么时候也为我甜一次。” 苏若锦甜甜一笑,“那我给赵哥哥做美食吧!” “什么好吃的?” “现在正是莲藕上市之时,给你做江米藕、炸藕盒、凉拌藕、糖醋藕……”来桌藕宴。 江米藕,又称糯米莲藕,是一道清甜滋润的凉菜,主要制作食材是莲藕,糯米,配以冰糖、桂花、猪油等炖煮而成。 苏若锦亲自到厨房忙活,把买回来的藕洗净切去藕节,浸泡好的糯米(江米)淘净,滤去水分,然后把糯米从藕的一端灌入藕眼,放入冰糖炖到糯烂可口。 糯米益气补血,藕可安神益胃、养胃滋阴,真是一道既营养又甜糯的美食。 不要看赵澜是个大小伙,特别喜欢甜食,从冰里澎的凉凉的拿出来切段,苏若锦前面切,他就在后面夹,站在灶台边上吃了小半碟。 眼看收不住,苏若锦拍他手,“不吃其它的了?” “吃,当然吃,只要阿锦做的,我都爱吃。” 苏若锦:……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幼稚了?难道恋爱除了女人会降智,男人也一样? 223 一对一对 杨家升迁宴之前,赵澜安排好苏大郎住进国子监,苏若锦趁机跟进国子监逛了一趟。 不亏是大胤朝最高学府,学习区、生活区一应俱全,赵澜给苏安之安排的是两人间宿舍,既有舍友可以相互照顾,又各有私人空间,看得苏若锦都想重新上一遍学。 与苏安之住一道的是卫世子的堂弟——卫憬杨,两人同年,都是过了秀才准备考举的国子生。 “卫哥哥,请多关照我阿兄,这是我做的一点点零食,还请不要嫌弃。” 卫憬杨长相清秀,举止老成,一派名门公子的风范,很有礼貌的回礼:“苏娘子客气,能与安之一道住,就是缘份。” 苏若锦像个老阿姨,对着小帅哥一脸笑眯眯,看得赵澜早就皱起眉,平时让她叫声‘赵哥哥’,难得跟上天一样,怎么见到别人张口就是‘哥哥’,实在不爽。 生于高门大户,擅于察颜观色,很快觉察到赵小郡王不同寻常的神色,瞄了几眼之后,哦,他看懂几分了,怪不得对他老师之子这么热心,原来不仅仅是师生情啊! 他又看了眼朴实厚重的苏安之,对赵小郡王与他阿妹之事毫无察觉,暗暗摇了摇头。 一切收拾妥当,苏若锦又沾赵澜的光,在国子监食堂吃了一顿中饭,怎么说呢?毕竟是大胤朝第一学府,饭菜花样还是挺多的,可能是国子监里的人多,大锅菜就那样吧! 吃过午饭,苏大郎与卫憬杨一起去上课,赵澜与苏若锦出了国子监,一直把小娘子送到回家。 刚确认了关系,赵澜很粘人,根本不想去上值,又赖在苏家,苏若锦催都催不动。 “真不要紧?” “嗯。” 苏若锦疑惑的盯着他,听花平、叶怀真说,为了找她,三司的人马都出动了,整个京城,除了皇宫各条街道都戒严,四品以下官员的马车、轿子都要查,阵仗搞得很大。 “御史参你,圣上罚你了?” 小娘子猜的一点也没错,不过赵澜才不承认,“我抓了一拨辽夏探子,动到某些人利益,被人使绊子,这不很正常嘛。” 赵澜说的风淡风轻,苏若锦又不是真的内宅小娘子,知道这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男人不易,上位者更是不易。 行吧,反正这些苏若锦也帮不了他,那就做好吃的给他吃。 家里有酸奶,那就做个水果捞吧!既解暑又消渴,还能消磨下午时光,一举三得。 此刻,寒瓜少的可怜,平常人难得到,宫中赏给晋王府的被赵澜带到了苏家,董妈妈早上去集市,买了梨、桔子、甜瓜、苏家院中葡萄也有熟的,摘了一串,拼拼凑凑,一盆水果捞竟有好多种水果,切成丁,浇上冰凉沁脾的酸奶、化好的糖水,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冰冰爽爽,好吃到停不下来。 赵澜却吃的惆怅,“阿锦,此去尉州,不知何时才能吃到你亲手做的美食。” 真想现在就把人娶回家。 苏若锦才不上他卖惨的当,“尉州属于京畿,你骑马也就一天时间,想吃就去罗。” “说的倒也是。”赵澜说道,“等这次风波停息,我就让母妃找媒人到你家提亲。” 他倒是说得轻飘飘,苏若锦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他,只笑笑,低头吃水果捞。 赵澜见小娘子又这态度,挨到她身,低头低语,“又不信我?” 双瑞等人看到小主子与小娘子坐靠到一道,相互使了个眼色,迅速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 站在门口的毛丫朝双瑞、春晓看了眼,又朝紧关的房门看一眼,伸手就去推门,被眼明手快的双瑞一把挡住手。 毛丫用力推他。 赵澜身边的第一管事,可不是一个毛丫能推开的,他钳住毛丫,凭她学了一身本事,在他面前都施展不开。 “你放开。”毛丫咬牙切齿的朝双瑞低吼。 双瑞冷冷的,居高临下,“放你打搅主子们?” “你们主子把我家锦娘当什么了?”大白天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关门,她毛丫可不惧他们欺负人。 双瑞很想回一句,当然是未来当家主母,可是这话他却没勇气忿出来,小主人是这样想的没错,上面还有王爷、王妃呢? 两情相悦能敌得过门当户对? 不过双瑞还是没松手让这大胆的犟丫头打拢主子们难得的相处时光。 挣也挣不脱,甩也甩不掉,毛丫真是又气又急,就差把人吞了。 双瑞扭头当自己没看到。 坐在廊下吹风的春晓看了眼纠缠的二人,转过头,偷偷笑了,里面一对,外面一对,还挺有意思的。 房间内,苏若锦对大小伙现在都是顺毛捋,“信,当然信。”要是敢说个不信,他就能做出离经叛道之事,她可疯不可起,先回尉州县再说吧,说不定三年之后,苏言礼又被调到别的地方任知县呢? 那时候,时间会冲淡一切吧! “阿锦……阿锦……” 苏若锦被喊回神:“嗯?”不知他刚才说了什么,她开小差没听到。 赵澜拿眼点了下她手中的水果捞。 “啊?” “啊……”赵澜张嘴,示意小娘子喂他。 苏若锦:……不敢置信的看向近在咫尺完美到让人嫉妒的脸,这家伙干什么? “啊……”赵澜凑在小娘子脸边,等她投喂。 苏若锦本能的往后仰,拉开与少年郎君的距离,被他伸手就揽住腰,更靠近了他。 “啊……” 赵澜笑眯眯的坐等小娘子投喂。 苏若锦被这家伙迷人的眼神盅惑的下意识舀了一勺,手臂抬到一半时,觉得这样太那啥了,连忙要往回缩。 赵澜一把抓住小娘子胳膊,自己凑到勺前,一口吃进水果捞,一边吃,一边眉眼含情的盯着小娘子。 我的天。 苏若锦突然清醒,端着水果捞就起身离他八丈远,“赵澜,你最近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连撩妹都学会了! 赵澜? 小娘子叫他什么?直呼其名? 赵澜不仅没生气,还笑的贱兮兮的,“阿锦,你在说什么?” 苏若锦吃了一口水果捞,冷言冷语道,“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可从没看到过你这样。”咋突然变得色眯眯的。 “我怎么样?”赵澜突然变得委屈,“我都告诉你,我喜欢你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时时刻刻想与她在一起?” 224 杨家 明目张胆 苏若锦才不吃这一套,瞪了他眼,“你要再敢粘粘乎乎,我马上回尉州。”让你看不见牵不着。说完,端着水果捞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一边吹风一边吃。 少年时光总是这么无忧无虑,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八月初五,很快到了,苏大郎请假,兄妹二人买了礼,带着礼物到了杨家新宅。 杨敬梓从七品小京官一下子升为刑部侍郎成为从三品大员,升迁速度堪称传奇,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想到杨家热闹,没想到热闹成这样,门口摆了张案桌,站了一排人,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收贺仪的收贺仪,引进宅子的引进宅…… 站在人群后的苏大郎兄妹相视一眼,曾经可以随意窜门的邻居已经变成高不可攀的高门大户。 “阿妹,咱们还能代替爹进门吗?” “当然能。”苏若锦左右瞧了瞧,她跟杨四娘约好的,小姑娘该让身边丫头出来迎一迎的吧。 就在她等杨四娘身边丫头之时,有人唤她,“阿锦——” 兄妹转身,原来是薛大人。 “薛伯伯,你来啦。” 薛大人点点头,望向人来人往,忍不住羡慕,“桂花胡同,我是第一个升官的,没想到,我现在钉在从五品上一动不动,杨大人却像飞天一般,直接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 苏若锦很想对薛大人说,不要羡慕别人,或者可能是‘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从嘴里说出的话变成了另一句:“薛伯伯,我们和你一起进去。” “好。” 薛大人带头,到了贺仪桌边,报上关系、名号,引赞拱手客气道,“原来是杨大人的老邻居,这边请——”引客的小厮连忙上前,“大人,请跟小的这边走。” 苏家兄妹跟上,一起进了杨宅。 不亏是皇帝亲自赏的宅子,气派精致,比范侍郎家的宅子阔气多了。 苏若锦与兄长、薛大人在回廊分开,他们朝男客那边,她被带去内宅,刚进一道月洞门,便看到杨四娘身边丫头。 她看到苏若锦高兴的叫道,“锦娘子,可把你盼来了,我家四娘正等着。” 待苏若锦看到杨四娘时,发现后花园里,她和她的姐姐被一群小娘子围着,叽叽喳喳,仔细一听,都是恭维拍马屁之话。 而杨家长媳忙着招呼这个,关照那个,抽空时赶紧拭去额头的汗,一抬眼,看到苏家二娘子,笑着过来,“阿锦,来啦!” “阿锦见过昱嫂嫂。”苏若锦道了个万福,杨大郎媳妇连忙伸手扶起她,“大家都是老邻居,客气啥,你等着,我叫阿容过来陪你。” “不用,昱嫂嫂,我找个地坐坐,喝杯茶就行,你们忙你们的。” 整个后花园,全都是女客,真是招呼不过来,苏若锦让昱嫂嫂自去忙。 杨大郎媳妇一直知道苏家二娘子乖巧懂事,也就不跟她客气,“那我就去忙了,你先坐,阿容马上过来。” 果然,没一会儿,杨四娘从马屁堆里钻出来,看到闺蜜就抱怨,“阿锦,你怎么才来,害得我的耳朵被毒害。” 苏若锦抿嘴一笑,“我看你被夸得飘飘然,正想悄悄找个地方喝茶呢,等茶喝饱了我就回家。” “看你敢。”杨四娘佯怒,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闺房。 “哇,好大的院子!” 杨夫人能干,杨家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杨四娘从小就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但是都不能跟现在的侍郎府比。 “大有什么好。”杨碧容把人引进厢房,亲自给闺蜜倒了杯蜂蜜柚子水。 苏若锦走的渴了,接到手,喝了一小半,歇了口气才悠悠道,“你不高兴?” 杨四娘叹口气,坐到桌边,臂肘拄着桌子,手托腮,“你也看到了,一堆拍马屁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拍进去,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惹上个事,可烦了。” “惹上事?” 杨四娘瘪下嘴,“我大哥被人叫出去喝酒,被人拍马屁,喝的晕晕乎乎,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答应人事,结果那请客吃饭的第二天就来找我爹办事。” “你爹怪你大哥?” “没有。” “既然你爹没有为难你大哥,你为何还不高兴?” “因为我爹帮忙把事办了。” “办了反而不好?” 杨四娘又叹气:“我哥遇到苦主老媪,她跪在我哥哥面前说被我爹害的家破人亡。” 苏若锦一惊:“怎么回事?” 杨四娘被问的就要哭了,“我哥哥说,那些人把他灌醉,为了一桩绸缎庄的案子,苦主说这些人把她儿子骗去赌钱,用铺子抵赌债,她男人不服不肯给铺子,他们就把她儿子弄进大牢,她男人求告无门,一气之下上吊自杀了,京兆尹没办法,把案子丢到了刑部,没想到我爹出手就结了案子,命老媪拿出铺契,否则要判她儿子一个死罪,老媪为了保儿子一命,没得办法,拿出铺契,结了案子。不知怎么的老媪就找到了我哥哥,跪到他跟前,说了前因后果,然后撞墙自杀,幸好我哥哥手快,拉住了她,把她送到医馆才保住了命。” “然后呢?” “我娘把老妇人送到乡下庄子养着,跟她讲,只要她活着,她儿子出来还有家,那老妇人才不寻死,在庄子里慢慢等儿子刑满释放。” 苏若锦暗暗倒吸一口冷气,杨大人作孽,杨夫人善后? 她不自觉的扫了眼这座精致的宅院,越看越像只精致的牢笼,难怪进来时觉得怪怪的,原来喧闹之下,是杨夫人的无奈。 明明男人升官发财了,她却像被架上了牢笼。 苏若锦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杨四娘了。 “那你哥哥……” “我娘说哥哥心性软和,不适合京城的尔虞我诈,等我十月份订完亲后就回老家守祖祠。” “你爹同意?” “不同意的,我娘以死相逼,说我爹这官就是杀人斩命的,说她还不想断子绝孙,不同意她就要和离。” 苏若锦:…… 没想到若鲜花着锦的杨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多事,杨大人升上侍郎才几天?竟都这样办案了?那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她简直不敢想,她现在就想去问问赵澜,他这样办案,皇帝知道吗?如果知道会捋了他的官职吗? 杨家这顿升迁宴,苏若锦食不知味,根本没胃口吃。 饭后,苏若锦向杨四娘、杨夫人辞行,“我明天离京,去尉州跟爹娘一道生活,伯母与四娘要是有空就去玩玩,随时欢迎你们。” 杨夫人点点头,明明没精神,硬是打起神笑笑,“一晃眼,你们都长大了,阿容都要订亲了,阿锦,十月份一定要回来参加阿容的订亲宴。” “好,伯母,我一定回来。” “家里还有很多杂七杂八之事,我就不送你了,阿容,送送阿锦。” “那伯母,我就先走了。” 杨夫人轻轻颔首,望着两个小娘子手拉手离开。 年少真好啊!杨夫人盯着虚空,想起年少时的日子,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人家都喜欢夫婿觅封候,怎么她就这样心惊胆颤? 到底哪里出了错?是她命薄承受不住高官厚禄?没人回答得了杨夫人答案,如果有,只能是时光了。 两位小娘子手牵手走到大门外,“阿锦,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不用。”苏若锦摆摆手,“我看伯母挺累的,你在家里好好帮帮她,让她轻省点。” 好像在一夕之间长大了,杨四娘道,“我娘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苏若锦:…… 她抬眼看向金光闪闪的杨宅门匾,不知为何,她突然希望世上有相像之人,而这个杨大人不是真的杨大人,那么杨夫人、杨大郎、杨四娘他们也不会有这么会钻营的坏官老爹。 苏大郎与薛大人见苏若锦出来,迎上来,“走,咱们回家。” 苏若锦心情沉重的点点头。 薛大人见小娘子一脸苦瓜相,笑她,“明明吃的是喜宴,咋跟……”死了人似的。 苏若锦撇撇嘴,问他,“薛伯伯怎么来的?” “租的轿子。” 苏若锦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邀请他,“乘我们的车吧,先把薛伯伯你送回家。” “阿锦不会是回老宅拿东西顺便带我一下吧。” 苏若锦哼一声:“得,阿兄,我们走。” “别别别……”薛大人也不逗小孩子了,同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苏若锦始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薛大人又问,“杨大人升官,杨四娘看不上你,给你气受了?” 她摇头,“没有的事。” “那你到底为何不高兴?” “没什么。” 这下轮到薛大人哼了,“杨大人现在红火的很,以我看,光今天这个升迁宴,怕都要收上十万两银子。” 什么? 苏若锦瞬间坐直,瞪大眼,“薛伯伯,你刚才说什么?十万两银子?” 薛大人无声的默认。 嘶! “杨大人想干什么?”这么明目张胆,怪不得杨伯母担心吊胆,胡乱判案,明着收贿,真是找死的节奏吗? 苏若锦不觉得,他这么做,背后肯定有深义,那究竟是什么呢? 她只是个十三岁小娘子,明天就要离开京城,原本与她无关,以后就更没关系了。 薛大人咂咂嘴,“以前的杨大人两袖清风,为小官小史谏言,现在的杨大人……”此人以前是正邪,现在嘛难说罗。 “薛伯伯为何不说下去?”苏大郎想问没好意思,妹妹替他问出声。 “说了你也不懂。”薛大人认为小屁孩不懂。 苏若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什么不懂,是盘炕不懂,不是经营铺子不懂?” 薛大人:…… 把薛大人送到家,薛大人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来,“阿锦要去尉州县找苏老弟?” 苏若锦都懒得回他。 苏大郎笑着回道,“是,薛伯伯。” “那你怎么办?” “我住到国子监了。” “那……”费用不低啊!薛大人及时住了嘴,苏二娘子是个赚钱小能手,不就住个国子监嘛,小菜一碟,想起爱学习的儿子,薛大人既自豪,又愧对儿子,摆摆手,跟苏家两孩子再见。 苏家兄妹行了告辞礼,上了马车,消失在桂花胡同。 薛大人长长叹口气,目光久久的没从巷子口收回。 短短几年,小小的桂花胡同,已经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啊! 回到家,没想到赵澜又来了。 苏大郎见到小郡王,高兴的拱手见礼,“安之见过小郡王。” “安之客气,以后见到我就不要这么客气见礼了,我是你爹学生,你就把我当家人。” 苏大郎情智未开,根本没听到这家伙的弦外之音,也没看出他对妹妹的眉眼官司,微微一笑,“礼不可废。” 赵澜尴尬的笑笑。 苏若锦暗暗翻个白眼,人高马大,以后叫人家哥,看你怎么叫? “阿兄,我累了,你招待小郡王哈。”说完,大摇大摆走了。 赵澜怎么会放过她,转头对苏安之说道,“上次那个火铳图还有需要改的地方,不知安之……” “这个我不会,你还是找阿锦吧!” 果然,苏安之顺着赵澜的意思,把妹妹推向了他。 正在迎接赵澜的花平、叶怀真等人……,他们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小郡王的一个借口罢了,没想到苏大郎深信不疑。 毛丫见小主人甩掉了小郡王,正在暗自高兴,没想到她们前脚到院子,赵小郡王后脚就跟到了。 跟屁虫吗?这贵公子还要不要脸了! 白眼还没得及翻,双瑞跟主人进去路过她时,轻飘飘的丢了眼,好像在说,捏死你就像捏死只蚂蚁。 毛丫:…… 苏若锦也是服了这个大小伙,她累得要死,也不他叽歪,歪到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澜:……把我当家人,也不是这么当的吧,就这么放心我? 睡到天上黑,苏若锦才缓过神起来吃晚饭,吃过晚饭,苏若锦带着赵澜坐到了苏大郎的书房,真研究了半天火铳图,连苏大郎也跟着感兴趣,一道摆弄了小半夜。 这晚,赵澜便睡在苏家客房。 第二日,赵澜与苏若锦一起送苏大郎去国子监,兄妹二人自然是依依不舍道别了半天。 赵澜请苏若锦到他的酒楼吃了个早午饭才放她去尉州县,说是送到城外,结果直到晚上打尖,还在她的马车上。 “赵哥哥,你不回去?” “我送你到尉州县。” 225 萤火虫 鸡毛菜 什么情况? 客栈门口,苏若锦停止脚步,转头而问:“你休假了?” 赵澜慢慢悠悠,一边抬头仰望星空,一边回小娘子的话,“差不多!” 什么意思? 难道因为她失踪之事,引起朝廷或圣上的责罚? 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笼罩万物,朦朦胧胧,美极了! 迎面,夏夜的风徐徐吹来,格外清新,凉爽。 水塘里的青蛙“呱呱呱”地叫个不停,草丛中的纺织娘唧唧复唧唧,不远处,萤火虫一闪一闪朝这边飞过来,特好看。 赵澜伸手便抓了一只,送到小娘子面前,缓缓半打开修长的手指,露出一闪一闪的小小萤火虫。 “送给你,阿锦!” 苏若锦没拿,眉头一皱,“问你话呢?是不是因为我?” 小娘子满眼关切焦虑,赵澜轻轻一笑,拉起她小手,把萤火虫放到她手心,“握住,不要让它飞走了。” 这家伙风轻云淡闲适的很,根本看不出事态怎么样?苏若锦伸手握住萤火虫,行了大半天路,先进客栈吧。 “要不要再捉几只?” 苏若锦:…… 都快饿死了,还捉萤火虫?苏若锦没力气:“要捉你捉。”说罢,转身就进客栈。 赵澜:…… 他还真伸手又捞了几只。 双瑞上前,跟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只草茎编的笼子,把几只萤火虫放进去,萤光透过小孔照出来,颇有趣味。 赵澜拎着它,欢快的进了客栈。 花平:……难道捕获小娘子心,首先得有个会编草笼子的长随? 叶怀真:……矜贵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主子为了小娘子,连萤火虫都捉,怎么看着这么不真实呢? 双瑞跟上主人,被花平一把拽到一边,“阿瑞,帮我也编一只。”他也要捉萤火虫给叶怀真,说不定今年过年就能把人娶回家。 双瑞撇他眼,伸手比划了下,意思是,一两银子一个草笼子。 花平瞪他,怎么不去抢钱。 双瑞得意一笑,昂头就进了客栈。 花平不信邪的又看向赵小郡王,身份高贵、长相出众就罢了,还会讨好小娘子,幸好他只喜欢苏二娘这棵歪脖子小树,要不然,那还有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事。 八月天,早晚凉,苏若锦进到客栈大堂,冷热相撞,连打三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门外花平:…… “阿锦,你念叨什么?”赵澜没听清小娘子自言自语,走近她,抬起手,一只闪着光的漂亮草笼子出现在她视线里。 “(*@o@*)哇~,你编的?” 赵澜避重就轻:“喜欢吗?” 小娘子家家的谁不爱这些精致小玩意,早忘记肚子正饿的呱呱叫,伸手接过,拎着小笼子,手指捻动拎绳转来转去。 赵澜低头,一脸宠溺。 灰扑扑的小客栈,突然来了神仙般的客人,老板亲自迎出来。 双瑞挡在主人面前,说道,“打尖,吃饭,房间要最好的,饭菜也是。” 在京城官道上开客栈,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他是贵人管事,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下来,让手下小二、杂役赶紧招待客人。 享受小郡王管事带来的便利,毛丫现在连眼都没办法瞪,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瘦伶丫头越是气鼓鼓的样子,双瑞越是让他们避开,给小主人与苏二娘子单独相处的时光,毛丫恨不得拿石头把人砸晕。 自从赵澜表白后,苏若锦少了刻意的疏离,前世自带的平等不知不觉的释放出来,把他当朋友,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小郡王。 一边吃一边与他聊天,“瑾哥哥,你休息几天?” 与小娘子相识七年,不是赵小郡王,就是小郡王,威逼或是讨好时才肯叫声‘赵哥哥’,突然之间换成瑾哥哥,赵澜听的眉眼含笑。 “阿锦想我休息几天?” 看到大小伙在笑,苏若锦瞪大眼,“跟你说正事呢。” “哦。”赵澜故意拖了声腔,“看心情吧。” 苏若锦:……行吧,你牛。 她心想,赵澜这家伙八成是报喜不报忧,不打算把事情恶劣程度告诉她了。 都是为了她呀! 苏若锦忍不住给他挟了块菜,“瑾哥哥,多吃点。” 这可是小娘子第一次这么主动的给他挟菜,而且是没用公筷挟的哟! 赵澜乐得马上吃了小娘子挟的菜,那欢喜的样子,那还有一丝曾经的影子。要不是一起长大,苏若锦真怀疑换了个人。 一顿简单粗糙的客栈晚饭,生生被一对小恋人吃成了佳肴美酿。 隔壁桌,花平看得差点酸掉牙,难道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吗?还让他怎么活,怪不得三十岁还没讨到婆娘,真是该啊! 吃过饭,苏若锦要去休息,被赵澜拉出去捉萤火虫。 苏若锦不想去,被他死拽着:“八月天了,按理说应当没萤火虫的,难得遇到,咱们多捉几只嘛。” 大少年都这么浪漫的吗?苏若锦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反正她被赵澜拉出去疯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露水回房休息。 一觉睡到第二天,起床后,看到草笼子里的萤火虫都快奄奄一息,不忍心都放了。 花平吃惊问,“这可是小郡王的心意,你怎么放了?” “他的心意我已经放到心里啦,有什么问题吗?” 放……到心里…… 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直白生猛的吗? 原本看到小娘子放掉萤火虫,赵澜还有点生气的,结果听到小娘子说‘放到心里’,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高兴的走过来。 “出发。” 中午时分,一行人到了尉州县。 苏若锦发现,其它地界,因为旱灾,大部分土地都荒着,可是到了尉州地界,好多地都长了菜,她到地头看了看,都是生长期短的菜,比如鸡毛菜、菘菜、香菜、豌豆,一片绿油油的。 赵澜不懂农事,一路上,就当风景看了。 苏若锦却是一脸惊喜,她爹这父母做的不错啊! 回到家,正是吃饭时分,苏言礼刚巧在家,看到女儿回来了,那叫一个高兴,“阿锦……阿锦……”直喊了好几声才停。 “爹,娘,我回来了。” 程迎珍笑嗔:“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让人回来打声招呼,好让秋月多买些菜。” 苏若锦上前就抱住她娘,对苏言礼道,“爹,小郡王休假,过来玩几天。” 苏言礼已经看到赵澜,笑着起身,拱手准备行礼。 赵澜先他一步行了礼,“子瑾见过老师,师母。” 程迎珍拍下女儿,让她松手,过来回了赵澜的礼。 “家里也没什么,随便吃点,还请小郡王不要见怪。” “师母客气。” 苏三、四郎、苏小妹齐齐下桌子行礼,“见过赵哥哥。” 秋月趁他们行礼之际,连忙把桌子收拾一番,重新整了菜端上来。 等他们行过礼,虽然没几个菜,但都是干净整洁能待客的。 众人又是一通客气,最后才坐定吃饭。 中午就真是随意吃一顿,因为董妈妈回来了,所以晚上,秋月便带着丫头婆子整了一桌好的接风宴。 下行,苏言礼没急着去衙门办差,而是跟赵澜单独在书房聊了好一会儿,也不知二人聊了什么,苏若锦没问,反正赵澜还真就住下来。 晚饭时,苏言礼从衙门回来,带了裴先生、上官屿等人,一大桌子,吃了顿丰盛的晚宴。 饭后,苏言礼把男人都带到书房去。 苏若锦安顿好董妈妈住处,又与程迎珍讲了苏大郎在京城的安排,“住在国子监里安全妥当,娘不要担心,就等三年后阿兄考上举人就是。” “那有那么容易。”程迎珍嗔怪女儿。 苏若锦笑道,“十八岁的举人老爷当然能生出十八岁的举人。” 程迎珍点了女儿头,“你呀,就在这里作怪。” 苏若锦把头枕在娘的肩上嘻嘻哈哈,苏小妹吃醋,也过来挤,要抢娘亲的怀抱跟肩头。 “你也来作怪。”程迎珍又指小女儿,“好的不学,就学你阿姐淘气。” “我就要学。”苏如饴淘气的理直气壮,扒着程迎珍的腿就往怀里钻。 娘仨个闹作一团。 春晓在门口叫道,“锦娘,大人叫你。” “爹叫我干什么?” “奴婢不知。” 程迎珍催她,“你爹肯定有事找你。” 苏若锦起身,“娘,裴先生怎么样?” 程迎珍道,“你爹说挺好。” 哦,那她就放心了,整理下衣裳,便去书房。 苏五妹也要跟去,被程迎珍拉住,“你爹要办正事,别去闹。” “阿姐为何能去?”小丫头不服气。 程迎珍要跟她讲道理,苏若锦笑道,“娘,让她跟着吧。” 不管弟弟还是妹妹,苏若锦希望他们都能接受到教育,不管这教育是正规的私塾、书院,还是平时生活中的点滴,都是积累。 她低头对妹妹道,“姐姐可以带你,但是你现在小,只听不乱说话,知道吗?” 只要能进爹的书房,苏小妹高兴的很,什么都答应,蹦蹦跳跳跟阿姐去爹的书房。 程迎珍幸福的叹口气,这两孩子。 书房里,裴先生跟赵澜道,“小郡王有资格上朝,不知道朝中有没有说到缺粮之事,马上就要到秋种了,农人们手中却没有一粒种子,如果到季不种,那明年开春的饥荒可不得了。” 赵澜哪接触过农事,再说了,就算他懂,也不归他管,这些跟他可说不着,面上,他四平八稳的坐着,一副上位者倾听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掀起眼皮,看向门口,一见小娘子,严峻的脸瞬间变得柔和,面带微微笑意。 苏若锦进来先道了个万福,然后才问道,“爹,你找我。” “阿锦,回来的路上,你看到地里种的是啥了吧?” 她点点头,笑道,“女儿正觉得爹英明神武呢,竟把荒地都种上菜了。” 苏言礼被自家女儿夸得汗颜,“这周围几个县郡的菜种子可都叫爹淘过来了,可这菜也不能当饭吃,还是解决不了粮食问题,爹想请小郡王帮帮忙调秋种的种子。” 苏若锦:……她爹会不会找错人了? 她看向赵澜。 赵澜却点头同意,“我想办法。” 苏言礼连忙起身感谢。 裴先生、上官屿也跟着行礼。 赵澜哪能让未来岳父行大礼,起身扶起,“老师客气。” 没想到女儿一回来,他的大问题就得解决,苏言礼高兴的很,笑问,“阿锦,农人种的菜,咱们家铺子能吸收多少?” 那可是成千上万亩,她爹可真够敢想的。 “爹,我就两个铺子,吸收不了多少。” “那小郡王……”又把主意打到赵澜的酒楼、火锅店。 赵澜:…… 苏若锦哭笑不得,“爹,你放心,不管尉州县老百姓有多少蔬菜,我负责把它们卖出去,让他们有钱买种子秋种。” 苏言礼确实有这个心思,但女儿真这么说,又觉得对不住女儿,“阿锦,要是卖不出去也不要紧,就让农人们当粮吃也行,反正我没让地空着。” 苏言礼并不是地道农民,虽说是庶子,可苏家也是乡绅富户,几乎没接触过农事,按理说对农事的敏感度应当没这么高,可女儿在院子里种菜,让他得到启发,要不然,他是不会把荒地都种上菜的。 按理说,农人也应当不会让地荒着,但是在这种朝代里,种粮的土地就是用来种粮,要是农人拿来种菜,会被官府惩罚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想种,也没人敢种。 苏言礼作为父母官,他让种,且亲自搜买种子让农人种,所以尉州县内一片葱绿。 苏若锦看到这些菜时,其实就已经打上它们的主意了,没想到她爹先说上了。 这次回京城,因为旱情的原因,若大的汴京城内,不管是粮食还是肉类、蔬菜,其实都是缺乏的,炎炎夏日,不要说古代了,就算是现代,也是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苏言礼这拨去荒的蔬菜来的不要太好哟! 还等什么呢?干就是啦。 最先动的当然是生长期最短的鸡毛菜啦! 汴京城,咱又回来啦! 226 胡主薄 差异 当然要把蔬菜卖进京城,不是嘴巴说说就能把农人地头的青菜送到京城人餐桌上的,一整套流程下来,一个地方没衔接好,水灵鲜嫩的鸡毛菜能让苏若锦亏的哭爹喊娘,这种失败,前世,她可是经历过的。 所以,第二天,苏若锦便开始忙活,先是买铺子,后是找仓库,当然,最大的难题在运输上,古代陆路不是牛车就是马车,不仅慢,且颠簸,鲜嫩的鸡毛菜可经不住这样折腾。 旱灾动乱之后,尉州县经济萧条,很多出铺子不是出售,就是出租,苏若锦很快相中一处,直接买下,挂上收菜牌子。 花平从梯子上下来,朝街上张了张,“苏二娘,农人在家种地,少有人往街上来,那知道你这里收菜。” 他担心的没错,苏若锦微微一笑,“花叔现在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嘛。” 没看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 花平不满意小娘子揶揄他的口气,撇了她眼。 苏若锦嘻嘻一笑,“为了让农人们知道县城内有人收菜,就麻烦花平叔驾车把方圆二三十里地跑一圈,告诉他们,苏记杂货行收菜从卯时初到卯时末(早上五点到七点)结束,十斤起。” 把他当跑腿的,花平也没怨言,作为伺察主事,他手底下也有人手,利用招长工的机会,搞了两个到身边帮着做事,去乡下前,他好奇的问,“苏二娘,那你怎么运到京城呢?一辆马车、牛车运的东西可有限哟。” 跟在苏若锦身后的赵澜也好奇,花平也问出了他想问的。 “用船啊!” 平时出行都以马车、牛车代步的众人:…… 苏若锦见他们一脸惊呆的样子,“金水河、广济河、汴河……”光穿城而过的就有两条,虽说旱灾让河位急剧下降,可是这一段时间旱情已经有所缓解,大船走不了,小型及中小型船还是不成问题的。 果然,财不是人人都能发的,你看看人家小娘子,一路上,他们光瞅风景了,人家小娘子连水位都知道,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还真得服气。 人就有这脑子。 苏若锦才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她龇牙咧嘴朝赵澜笑过来,“瑾哥哥……” 赵澜抚额,行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他懂了,另一只手朝双瑞拂了两下。 双瑞一脸复杂的看向苏二娘子,心道,小娘子怎么知道小郡王有船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设计火锅店时,很多装修材料都要从南方买回来,赵澜不就是用的自家船么? 古代贵公子的豪华马车、大船,不就相当于后世的豪车、游轮吗? 这样一想,哎呀妈,自己正在跟高富帅大少年恋爱呢,算不算体会了一把灰姑姑与豪门贵公子的故事? 扯远了……扯远了…… 苏若锦把铺子里的事交给叶怀真,要不是叫花平为叔,她才不会叫叶怀真为姨,肯定甜甜的叫声‘叶姐姐’,可惜辈份不能乱,只能叫声:“叶姨,这边就辛苦你啦。” “小东家客气。” 大体框架拉起来了,余下的就是招小管事、长、短工。 苏若锦原本想在铺子门口贴招工启示的,结果前面贴,后面就被人揭了。 “胡主薄?” 胡永寿连忙拱手行礼,“鄙人见过苏二娘子。” 原尉州县典吏胡永寿现在升至尉州县主薄,从无品秩跃到了正九品,属于正式朝廷命官,他这官职是苏言礼帮上的折子,能这么快的批下来,除了他是尉州县唯一一个能在动乱之时主事的胥吏,当然,还有朝中有人好做官。 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的人大有人在,可他们同样得不到朝廷的认可与提拨,他能成功晋级,完全是因为苏言礼的老师——范大人,是他的一句话,让他终于在有生之年成为九品官员。 “胡大人,你这是……” 胡主薄把小娘子拉一边,低声道,“不是老头子我多管闲事,自从二娘子你开始买铺子、寻仓库,尉州县那些被大人压制住的土豪劣绅就蠢蠢欲动了,他们正在寻找机会搞破坏,你要是公开招工,就让他们有机可趁了。” 苏若锦:……她就是个小小的生意人啊,怎么现在搞得这么复杂?再说了,因为苏言礼是尉州县父母官身份的原因,她都挑僻偏的一般性的铺子买,就是怕给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做件事到处受掣,但胡主薄的话也有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 没想到胡主薄腆着脸说道,“要是苏二娘子信得过我胡家,你要什么样的人,让我儿子给你寻。” 苏若锦故意反问一句,“都找你家亲戚?” “要是我家能有苏二娘子看得上的人当然也会介绍。” 这话说的够明白了,苏若锦眉一动,露出三分笑意,“那我先看看胡大公子能给我们找什么样的杂工。” “好说好说。”苏县令的千金松口,胡永寿高兴的合不拢嘴,拍心口保证了几回才小跑回家去找大儿子。 叶怀真站到苏若锦身边,小声道,“小东家,这人竟敢明目张胆为自家谋利益。” 摆明面上是件好事,至少,你能清楚的知道他们想什么,要什么,更便于做事。 她一转头,“瑾哥哥,你觉得呢?” 赵澜跟个跟屁虫似的,苏若锦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苏若锦干活做生意,他就呆在一边,要不是容颜太盛,都能让你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可行。” 在工作上,赵澜从不插嘴,但小娘子需要他,他毫不犹豫,询问意见时,话简有力。 小娘子听到他的建议,眉开眼笑,整个人都很放松愉悦,“还是瑾哥哥懂我。” 叶怀真:…… 我怀疑你们撒狗粮,但我没证据。 当晚,苏家吃过晚饭,胡永寿长子胡肖安就给她送了两个长工过来,都是二十多岁身体强壮的汉子,“他们一个是县衙火队的,一个是在码头做苦力的,两个都有一把力气,肯吃苦,到二娘子这边来,肯定让你用的称心。” 光看着就很不错,苏若锦相信胡永寿自告奋勇第一次介绍的人肯定不错,点头收下,“我按京城牙行的行情给你佣金。” “二……二娘子太客气了。”第一次接触,胡大郎胡肖安没打算要牙人费,没想到苏大人的千金这么上道,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于苏若锦来说都不是事,如果胡家不要牙人费,那她下次不敢跟他们合作了,因为越是看着免费不要钱的东西或是人与事,那就意味着对方所图甚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到圈套之中。 要钱好。 苏若锦把人收下,但是苏言礼毕竟是外来父母官,比不过本地地头蛇,还是让花平查了下,又让叶怀真用人时小心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花平下到周围二三十里,宣传了三天,到第四天时,有人带着疑惑找到了苏记杂货行,小心翼翼的问,“听说这里收菜,是吗?” 叶怀真朝雇工张茂三看了眼。 他马上迎上前,笑道,“收的……收的,老叔,你筐里是什么菜?” “鸡毛菜与豌豆头,要吗?” “要,都要,不过我们要验验品相,新鲜的才收。” “都是新鲜的。”老汉确认真收,高兴的连忙让两个儿子把四个箩筐都挑到门口。 叶怀真上前过眼,另一个雇工李春过来,与张茂三一起抬称过重。 这一天,人不多,人们都带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不值钱的青菜真卖到钱,来卖的人几乎都是蹦着回去的,干嘛?当然再把地里的菜拨了卖呀! 赵澜跟着苏若锦站在铺子门口看了会才离开。 毛丫看着兴奋而回的人,念叨,“经他们一宣扬,明天肯定有很多人来卖菜。” 听到她的念叨,苏若锦与赵澜相视一眼,然后才对她讲道,“明天、后天,或许还是这么多人,但是以后肯定很多人。” “啊!”毛丫不解,“为什么明天、后天不多?” 苏若锦与赵澜再次相视一眼,相互一笑。 毛丫被他们两笑的纳闷,“或者,他们离县城比较远?” 苏若锦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 苏若锦无奈道,“因为他们会把县城真收菜的事瞒下来,但是花叔毕竟宣传过,估计有不少知道的,这些知道人当中,有可能今天来卖着看了,也有人在观望,今天得到甜头的,回家悄悄的拨菜来卖,他们越是这样瞒着,越会激发人们的好奇,两天后,就跟井喷一般,都会涌到我们铺子门口买菜。” 毛丫:……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事情果然如苏若锦所料,开头两天收的菜,雇马车送到了赵澜的酒楼,第三天、第三四收的菜,瞬间就装了一船。 苏若锦与赵澜没空站在尉州县铺子前看,他们在收菜的第二天就乘马车快速进京,为两天后整船菜售销铺路。 刚开始的货,晋王府、赵澜私人产业、范夫人酒楼等,食材缺的很,虽然只是简单的时令蔬菜,也总好过没食材下锅的强吧。” 到京城后,苏若锦以为自己会很忙,结果事情都被赵澜的管事四平搞定,她竟很闲。 苏若锦:……那她来京城干嘛? 赵澜笑眯眯道,“陪我啊!” 苏若锦:…… 突然,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是不是有人在说她呀! 尉州县,处理完一天鸡鸣狗盗之事,苏言礼回到家里,突然感觉桌子空了很多,原来女儿又出去了。 没了长女的家,总觉得很冷清。 “不知道阿锦这次去京城几天才回来?”苏言礼脱鞋脱袜,把脚伸到木盆里泡着,去乏。 程迎珍正在收拾床铺,听到男人提到长女,微微叹口气。 “你也想阿锦了?” 程迎珍摇头。 “那怎么了?”苏言礼感觉妻子心情不好,伸手拉她坐到自己身边,“县衙里的县丞跟县尉人选朝庭还没派下来,都是我一个人,没空帮衬家里,辛苦你了。” “家里有秋月这个能干的丫头,我没什么。” “那你咋不高兴?” 程迎珍看向夫君,“你有没有发现阿锦跟小郡王……” “瑾之与我们家孩子一道长大,他们走的近,有什么不对吗?” 程迎珍白了男人一眼,“怎么不见小郡王跟三郎、四郎走的近。” 苏言礼顿了下,“阿锦能干,连我们大人都喜欢粘着她,小郡王大概也是欣赏她吧。” 程迎珍无语了,“你心可真大。” 苏言礼被妻子说的神情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阿锦喜欢小郡王?” 程迎珍捶了他一肩,“反了。” “小郡王喜欢我们家阿锦?”苏言礼双眼一亮,突然哈哈大笑,“算这小子有眼光。” 程迎珍:…… 就算以师生之礼相待之时,苏言礼也是一口一个小郡王,此刻这口气竟大的很,竟‘这小子’。 程迎珍摇摇头,“官人,人家是小郡王,咱们可是小官之家。” 正在高兴的苏言礼笑容瞬间顿住:“可我们家阿锦这么优秀,配小郡王也不差吧?” 在父母心目中,自己的孩子当然永远是最好的,可这些都抵挡不了等级带来的差异,这是必须接受的事实。 苏言礼突然就发起愁来,连脚都忘了洗。 老两口聊了半宿都没聊出个名堂。 半夜时分,听到更夫敲更,苏言礼才打个哈欠,”睡吧,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程迎珍也只叹叹气不说话了。 苏若锦不知道娘已经看出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甚至都愁未来的嫁娶,既然来京城了,她也没闲着,找到了苏言祖。 苏言祖也没想到小侄女会找他。 ”阿屿在尉县怎么样?“ 苏若锦回道:”他在帮我爹做事。“ ”哦。“苏言祖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苏、上官二人之间一路走来,虽然苏若锦没看到全部,却也看到了他们从最浓情到现在的越走越远。 不过,她今天来,并不是关心二人会不会越来越远,而是问道,”小叔,你的粮铺生意怎么样?“ ”托公主的福,还能正常营业。“ 呃……公主…… 苏若锦略过,再次问道,”你能去尉州县城开个粮铺吗?“ 227 条件 背影 苏言祖终于被小侄女的话惊的回过神:“你说什么?” 小丫头微笑看着他,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他愣了下,无奈失笑,“阿锦,这不是你一个小娘子该操的心。” “嗯?”苏若锦眉一抬,小叔好像误会她的意思了,但她没有解释,而是顺着他的意思反问一句,“我操什么心了?” 苏言祖还真被古灵精怪的小侄女问的哑住,怎么说呢? 他与上官屿之间被世俗唾弃之时,没想到几岁大的小侄女理解了他们之间的情感,阿屿在东山书院山脚下卖画为生时,时不时受到小侄女的关照。 如果这个世上,他有知音的话,苏言祖觉得小侄女算一个。 苏若锦仍旧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苏言祖,做公主长史几年,小叔越发成熟魅力,他两手轻轻搭在桌上,一身浅青长袍简单,有一点浮云隐鹤的味道,又有入世的一派清隽从容,让人观之赏心悦目,令人如沐春风。 难怪月华公主这么有耐心的等待,她小叔简直越上年纪越帅气,就算成不了恋人、夫妻,放在跟前也养眼的很哪! 苏言祖在小侄女什么都懂似的眼神中落败,低眸,一抿嘴,“我……” 难道与公主日久生情?苏若锦好像并不意外,作为旁观者,这些事跟她没关系,小叔愿说,她就听听,不愿说,那也正常,这是他们之间的故事,跟她没啥关系。 苏言祖抬眸,像是倾说,又像是解释。 “阿锦,如果月华公主以公主的身份强求我,或者用卑鄙龌龊的手段让我和阿屿分开,那今天的我绝对不会如此平和的坐在你的对面。” “你想说什么?” 苏言祖一愣,小侄女没听懂他说什么? 有些感情走着走着就散了,连句正式告别都没有,苏若锦最不喜欢这样,她淡淡一笑,“这些话,你应该对当事人讲,我是不会给你传话的。” 小侄女果然小人精。 苏言祖喟然长叹:“尉州县的铺子我就不去开了。” “我让小叔去尉州县开粮铺,并不是为了上官公子,而是为了我爹。” “嗯?” 苏若锦道,“一个多月前,尉州县饥荒动乱时,县令被杀,县尉跑了,主薄、县丞避难到山里,若大的县城竟无一人主持局面,差点引发老百姓爆动,机缘巧合,我爹接手了尉州县,虽然动乱平息,但尉州县的地主乡绅大概是看出我爹是个愣头青,不会与他们来什么官商勾结、或是收受贿赂这一套,所以个个憋着气,等着看我爹笑话,甚至通过地头蛇式的排挤想把我爹搞走。” 苏言祖听明白了,“你一是想要我的粮食门路,二要借用公主名号,为你爹助力?” “小叔英明。” 合着搞了半天,人家小娘子根本不是恋爱脑,不是为上官屿做说客的,苏言祖突然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咋好像被小侄女看得透透的。 小叔半天不开口,苏若锦道,“咱苏家在平江府可是大粮商,把粮食通过运河输到汴京城,可不就是熟门熟路嘛!” 咱苏家?果然很小侄女风格。 苏言祖一只胳膊搭在桌边,身子微微往后直了直,一只胳膊放到腿上,不知不觉中,公主府大管事的派头出来了。 苏若锦眉一动,笑而不语。 小叔要跟她谈条件了? “帮我个忙。” “什么忙?”’ “范侍郎很欣赏你爹?” “对,没错。” “我要是帮你解了尉州县粮食之困,你能让阿屿坐上县丞的位置吗?” “我的亲小叔哎,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朝廷命官是我能左右的吗?” “你是不能左右,但你有办法让阿屿坐上县丞的位置。” 苏若锦听的眼角直跳,“你还是公主长史呢,只要你肯跟公主开口,我保证公主立马就能替你把上官公子送到县丞位置。” 苏言祖摇头,“那不一样。” “公主最后肯定也会托范大人,干嘛让我爹欠范大人的人情。”苏若锦白她小叔一眼,这是想补偿上官屿,又不想让上官屿知道。 “你帮不帮?” “他什么学历?” 苏言祖听的直直望向小侄女:“……”学历? 咋就说滑嘴了呢?苏若锦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能做县丞的,至少得有举人身份,我可没听说过上官公子有什么功名。” “他是举人。” 苏若锦就纳闷了,“一个举人能被人搞得家破人亡?” 这样说来,上官家族不仅是蜀地蜀锦大商,还有举人身份,怎么就因为送礼没送到位,被人馋言,一夕之间家财尽失,家破人亡呢? “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有时候可能就是在酒桌上随口调侃的一句话就能家破人亡,送礼这种事当然也会。” 苏若锦听的牙缝发冷,嘶了声。 苏言祖瞅了她眼,“你爹命好,得范大人看重,你福气好,遇到小郡王,要不然,你以为在京城,一个八品小京官就没人敢动手脚?” 这个苏若锦是相信的。 好吧,幸亏她抱大腿抱的及时,要不然,苏家的生意那能这么顺当。 呃!不是,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赵澜了? 苏若锦话一转:“他的身体能吃得消吗?”上官屿一直咳咳嗽嗽的。 苏言祖问道,“在尉州县还听到他咳吗?” 苏若锦仔细想了下,“好像没听到……” 他轻轻一笑,“我求公主殿下为他配了最好的宫庭秘药,他的咳病基本上好了,完全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男人跟男人的分手方式难道跟男人与女人的不一样吗? 苏若锦在想,上官屿能接受分手吗? 她神色复杂的看向他小叔,“就让你开个粮食铺子,你这狮子大开口的,把我当神啦?”还八品县丞,搞得朝庭好像她家似的。 苏言祖却笃定的说道,“我相信你。” 苏若锦:…… 聊不下去了。 小娘子气的挥手再见。 苏言祖在她身后叫道,“放心,十天后,尉州县城就会出现苏家隆茂粮行。” 小娘子不回头,只摆了摆手。 他感觉好笑,低头一笑。 阿锦,你知道吗?不知从何时起,我想生个与你一样机灵可爱的女儿。 我……想到上官屿,苏言祖压下了心头冒出的女儿。 外表萝莉,内心成年芯子,这种反萌差,让见过苏若锦的人,都想拥有同款女儿。 苏若锦要是知道,肯定炸毛,这世上哪里那么多灵魂穿越之事。 出了茶楼,苏若锦准备去笔墨铺子给两个弟弟带些墨条纸张,上次回去忘了给两个小家伙买,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 她停下脚步,望向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都是陌生人。 毛丫问她,“锦娘,怎么了?” “感觉有人在看我。” 毛丫迅速朝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会不会是张护卫与崔护卫。” 这两个成了苏若锦的暗卫,她摇摇头,“不是。”她又朝周围看了看,终是没发现什么,抬脚找笔墨铺子去了。 十字巷拐角处,一个穿着普通的男子,戴着宽大的竹笠,挡住了他的脸,他一手握住什么,一手悄悄揪着个小娘子,一直等到苏若锦走远,他才把人悄悄拉出来,汇入到人流中。 苏若锦若有所感,突然顿住脚,转头朝身后看过去,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丫姐,那远处的背影像不像李秀竹?” 毛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有人来人往,“我没看到。” “可我直觉好像是。” 毛丫伸手就抓住她胳膊,“锦娘,或许这是敌人摆的诱饵。” 也许吧!苏若锦转身,李秀竹在苏家不讨大家喜欢,又在动乱期间随意外出,也让花叔他们去找了,就是没找到,她该尽的力也都尽了,其它就得看天意了。 人群中,同样有人看到了疑是李秀竹背影之人,淹没在人海中,悄悄把消息一层一层递回去。 赵澜回到王府,被晋王妃拉着不放,“澜儿,卢家小娘子不成,咱们再办次荷花会,你仔细瞧瞧,看到喜欢的跟母妃说,母妃找媒人上门。” 赵澜看了眼坐在主位的父王,呶了下嘴,“你问父王我可以娶什么样的小娘子。” 晋王妃眼一瞪,“你父王懂什么,他就知道给你娶小官之女,这些人怎么配得上你。” “我听父王的。”说罢,赵澜起身就走,逃也似的离开。 晋王妃急的干瞪眼,“你怎么也不说说他。” 晋王一脸无风也无雨的轻淡模样,“长子次子的婚姻都听你的,不过你这心尖尖上的小儿子估计是听不了。” “他敢。” 晋王嗤笑一声,“他刚才在这里,你怎么不说这话。” “我……”晋王一句话就把妻子堵上。 王妃气的直拍心口,“真是越心疼的越不懂事,他咋就不明白我的心呢,我这都可是为了他好。” 晋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妻子,那也得你儿子领了你这‘好’才好。 赵澜刚出父母院子,三泰就上前,“公子,我们的人看到李秀竹出现在前门大街上。” 赵澜眸一紧。 “已经派人跟着了,看这方向要出城。” “那就等出了城再捉。” “是,公子。” 228鸳鸯火锅 苏若锦不知道赵澜的人已经跟了出去,她去铺子买了笔墨,买好后,直接去了赵澜的火锅。 今天为何去他火锅店呢? 赵澜给的辣椒陆续成熟,门房老爹帮着晒干,已经攒了不少,掏出晒干的籽,够做一次火锅,今天早上出门时,她把干辣椒带上,直接到火锅店内调料,吃个正宗的火锅。 不管是火锅底料,还是蘸料,通通用上辣椒。 火锅底料的制作方法多种多样,不同的地区和个人喜好不同,配方和步骤也不一样。 大家常见的默认的是川式火锅底料。 制作方法是把豆瓣酱剁细作底炒制调料,倒入菜油烧热,放入生姜、蒜瓣、葱结等爆香,接着加入火锅灵魂——辣椒,转用小火慢慢熬煮,其间,加入香料,如八角、桂皮、小茴香等,直至熬煮入味。 原本,苏若锦只准备一锅的,结果正准备蘸料时,月华公主来。 听她大丫头说不能吃辣,便弄了个鸳鸯火锅,一边辣,一边不辣。 月华公主听说苏二娘亲自在后厨准备火锅配菜,很是好奇,跟到厨房看她怎么准备中午的锅子。 不管是羊肉还是牛肉,火锅店里应有尽有,且大厨的刀工也是极好的,切的极薄,放在冰中,跟现代吃火锅没什么区别。 苏若锦亲自调了蘸酱,用的是芝麻酱,加入酱油、韭菜花、虾油、料酒、辣椒等。 勾兑时,先放料酒、虾油、酱油、韭菜花,搅拌均匀后,放酱油、芝麻酱,用勺顺时针搅拌,最后,再根据各人接受辣味的程度放入适量的辣椒。 这样勾兑的调料,搅拌均匀,而且,由于液体的先放,固体的后放,搅拌时不沾碗,由于赵澜的口味重,苏若锦特意在他的小碟里还加了些醋,酸辣爽口。 苏若锦不太喜欢辛麻,所以几乎没放茱萸与花椒。 调制好的火锅底料汤随着熬煮时间越来越长,香气和着辣气朝四面八方飘散。 站在厨房门口的月华公主,忍不住连打几个喷嚏,“阿欠……阿欠……” 大丫头发恼要教训人,被月华公主制止,“阿锦,我先去包间,厨房间热,你也赶紧过来。” “是,殿下。” 苏若锦也调好料汁了,让店里的伙计把鸳鸯火锅汤与配料、配菜等一一搬到赵澜为自己特意留的包间。 她出来,在楼梯口竟又遇到苏言祖。 一个时辰之前,他们刚在茶楼一起吃过茶。 叔侄见面,主打一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若锦朝正往楼上走的月华公主看过去,雍容庄端大气,思维正常的人都会选这样的女人吧? 她伸手作请,让长辈先上楼梯。 苏言祖微微一笑,自是不跟小侄女客气,上了楼。 苏若锦仰头,看向上楼的小叔与公主,他们看上去如此相配,或许他们在等待时光,又或许是一个节点。 她暗暗叹口气,问身边的春晓,“小郡王到了吗?” “还没有。” 赵澜没到,苏若锦不着急,她不想上去成为电灯炮,正准备找个地方等赵澜,没想到他到了。 “阿锦——” “瑾哥哥,忙吗?” 赵澜被新帝停职,没有明面上的工作,他摇了下头,“不忙,我让人搞冬小麦种,要三天左右才能回我信。” “不着急。” 店小二端着鲜灵灵的鸡毛菜、豌豆苗,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苏若锦笑着与赵澜一起上楼,边走边说,“瑾哥哥,今天的火锅很特别哟。” 赵澜面带笑意,他腿长脚步大,刻意慢下等小娘子,弯着腰,“等下就知道有多特别了。”低头看向小娘子,男友力十足,简直要多暖有多暖。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人之间相处肯定甜到爆。 赵澜包间里,上次在这里吃饭,苏言祖还不肯跟来,这次他们终于坐到一桌上吃饭了。 苏言祖行完礼,要站到一边,被月华请坐下,他依言坐下,恭敬而又沉默。 月华公主好像已经习惯了,一点也不觉气氛压抑,甚至对她来说,每当苏言祖靠近一点,她就高兴一点,从不精神内耗,像姜太公一般,拿着没有钩的鱼竿耐心的坐在河边,等待自己的缘份彻底到来。 赵、苏一对小恋人说说笑笑推开包间门,门内门外,气氛截然不同,两恋人的心情瞅着变得沉闷。 “姑姑,侄儿就不扰你们用餐了。”赵澜准备走人,他可不想跟年轻的长辈坐一桌吃饭,怪怪的。 月华公主听到下人回禀苏言祖跟小侄女吃饭才出来的,结果没想到小娘子从笔墨铺子出来直接来侄子的火锅店,她便也跟了过来。 今天她跟赵澜两人电灯泡是坐定了,主要是今天中午她就做了一个鸳鸯火锅。 没想到小娘子想留下,赵澜有些意外,微微一笑,二人一起进了包间,朝月华公主行礼。 “阿澜……”月华伸手虚扶了一把侄儿。 四人一桌火锅。 开始时,还真挺别扭。 可当赵澜的味蕾被新奇的食材惊艳到时,那还管姑姑与长史之间的微妙,朝苏若锦疑惑的问过去,“这次的辣味是用我送给你的盆裁果子做出来的?” 苏若锦笑着竖起大拇指,“瑾哥哥就是聪明,我啥也没说你就猜出来,厉害。” 被小娘子夸的赵小郡王,不知自己是要哭还是笑,不过味道确实好,“虽然都是辣,但跟茱萸还真不一样,茱萸又辛又辣,今天汤底这种辣,不辛不麻,口感好。” 哈哈,她就知赵澜肯定喜欢,笑道,“明年把今年收集到的种子都种上,估计得有好几亩。” 月华公主见侄儿吃饭都堵不住嘴。 说好的优雅、礼仪呢?这还是那个讲规矩的小侄儿吗? 苏若锦见公主看着他们吃辣,一个人坐着,像看吃播现场直播。 “殿下,这半边是用大骨汤熬的,不辣,你尝尝。” 月华公主微微一点头,丫头婆子马上上前布菜的布菜,送毛巾的送毛巾,有条不紊的忙着。 苏若锦:…… 行吧,她见的是真正的公主,被人伺候吃饭,对普通的她来说不习惯,可她出生就以这样的方式生活,是真正的皇家贵族。 她发现苏言祖比以前沉默了很多。 229 兼任 桂花酒酿 第一次吃到真正的辣椒做的火锅,苏若锦操不了那闲心,拿起筷子,跟赵澜一样大块朵颐,薄如蝉翼的羊肉、五花肉放到锅中涮熟,蘸上自己调的料汁,一入嘴,鲜、辣、嫩、香,根本停不下来。 吃腻肉类,再烫上水灵灵的鸡毛菜、豌豆苗,再夹上珍珠丸子、冻豆腐、牛肝菌、鸡枞等,吃的那叫一个爽。 赵澜还要给她烫羊肉,她直摆手,“瑾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赵澜见她真的吃不下,挟回自己吃了,看着小娘子一脸饕鬄满足的样子,脸上满是笑意。 少男少女,浓情蜜意,在包间内恣意流淌,月华公主看了眼无动于衷的苏言祖,进来时的踌躇满志与耐心已经消失不见,端坐在主位,一脸沉寂。 苏言祖好像没看到,既没像小侄女那般吃的酣畅淋漓,也没缩手缩脚没吃,小侄女放下筷子,他见赵澜还在吃,出于礼貌依旧陪同。 直到赵澜放下筷子不吃,他才跟着放下。 吃结束,仆人们端水送巾,四人拭嘴净手后坐到窗边消食。 月华公主心情不好,但还是跟侄子客套的寒喧,无非就是问赵澜差事怎么样,晋王与王妃最近忙不忙之类的话。 这种时候,苏若锦叔侄就是背景板,坐在边上默默无语。 突然,大街上传来吵闹声,赵澜与月华公主相视一眼,齐齐起身,丫头推开窗牖,几人朝外看过去,原来是兵卒押犯人开道,人群被挤的相互碰撞引起的混乱。 被押的官员大喊疾叫‘冤枉’要求面见圣上,押送的巡差官无动于衷,一脸威严的扫向路人,吓得路人纷纷往边上避。 不知是那个衙门口的,苏若锦悄悄问小叔。 苏言祖小声回道:“是刑部。” 在苏若锦的认知里,抓人的事不是由衙门或是大理寺干的吗?怎么刑部抓上人了。 好像看到了她的疑惑,赵澜说道:“自从担任过监察御史的杨大人任刑部侍郎后,刑部就有抓人这项职能了。” 好家伙,杨大人这么‘能干’?竟把别人的差事也给干了。 “皇帝不管?” 赵澜冷哼一声,“圣上不仅认同,而且还让他兼任了审刑院指挥使一职。” 审刑院? 苏言祖见小侄女不明白,低声跟她讲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他们因时代的不同关系也有所不同,前朝的法律制度很完善,我大胤建朝沿用了前朝律法制度,同样在司法机构上也沿用了前朝的,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权分立式的司法审判制度。” “哦。”大胤朝的前朝也叫大唐,不知是不是那个‘盛世大唐’。 “大理寺由原来廷尉转化而来,是朝庭最高的司法审判机关,掌管审理全国处于流刑以上的案件,刑部负责复核大理寺所判流刑以上的案件,御史台掌管监察文武百官。但也可参与冤案大案的审理。” 因此形成了大理寺主管审判,刑部主管复核,御史台主管监察的司法审判制度。当然在三大司法机构的上面还有皇帝,主宰一切行政、司法、立法的权力。 大胤朝的司法制度大多数沿用前朝制度,但也有一些不同之处。大理寺和刑部还是保持其职责不变,大胤朝初期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设立了审刑院,又称为宫中审刑院,是审判复核机关,同时也拥有审判权和复核权。 主要目的是削弱刑部和大理寺的权利,相当于皇帝把权力捏到了手中。 听到这里,苏若锦嘶一声,“那杨大人的权力岂不是很大?”刑部二把手加皇帝权力代理人,真有一人之下,万上之上感。 苏言祖点点头,“听说杨大人已经开始肃查各类案子。”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京乱刚平、旱情还没完全缓解,这个时候肃查案子?”到底是肃乱,还是更乱? 小娘子双眼瞪的滴溜圆,可是面前两位皇族之人,都给不了她答案。 月华公主没心情消食了,她道,“阿澜,姑姑先回去了,要是没什么事,也早点回府。” 赵澜点了下头,让双瑞送她出门。 苏言祖跟着辞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走到苏若锦身前,“阿锦,早上,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哦。” 连苏若锦都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苏言祖这个公主府长史嗅觉肯定比她更灵敏了,这个时候,不是为上官屿谋职的好时候。 等二人离开,赵澜看向苏若锦,目光中都是探询。 苏若锦打哈哈道,“小叔他……让我把上官公子送回京。” 说话就说话,还结巴了下,赵澜一听就知道不是实话,笑笑,伸手摸她头顶毛绒绒的小鬏,被她躲开了,“瑾哥哥,你别碰乱我的头发。” 赵澜:……小丫头咋这么灵活。 他叹口气,“阿锦,早些回尉州县。” 大小伙柔情似水的面庞突然变得深沉。 苏若锦再次朝大街上看过去,押送队伍已过,街上又烣复了往常,好像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涉及到的人与家庭,却已天翻地覆,估计离家破人亡不远了。 “瑾哥哥,你的意思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澜转头看向小娘子,“阿锦能明白吗?” 苏若锦懂了,新帝觉得杨敬梓是一把好用的刀,用他搞掉不听话的臣子,可在她眼里,却是杨敬梓抓到了机会,大胤朝在他手里不知将会变成什么样? “我知道了。”她也叹口气,“那瑾哥哥你也要当心。” “嗯。” 赵澜送小娘子回家。 刚出火锅店门,遇到了大理寺卿卢佑白,他的状态不是太好,看起来有些憔悴。 “子允哥这是……” “最近没什么胃口,到你这里吃点味重的。” 赵澜望了眼苏若锦。 “瑾哥哥,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家。” 现在这么乱,赵澜哪肯让她自己回家,又把她拉进火锅店,不过没让她陪卢寺卿一起吃饭,而是让她去了私人休息的地方,“要是困了就睡一觉,我陪好子允哥就送你回家。” “好。” 苏若锦在赵澜的私人休息间真的睡着了。 卢佑白吃出一身汗,心情好多了,“痛快,果然来对了。” 赵澜笑而不语,望着三十而立的卢佑白,所有人都以为作为新帝的外家,卢家会得到重用,他的确从少卿变成了卿,可是很多案子到大理寺像是走过场,有的甚至都不需要大理寺出面,刑部自己就去办了。 就像被停了职的赵澜,他现在就是个空架子郡王,空有身份而没实职。 卢佑白见他不吭声,失笑,“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赵澜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水。 卢佑白道,“你担心姓杨的趁机搞掉你的人手?” 探察司秘密据点内的人员名单,除了先帝知道,新帝并不知道,因为探察司人员名单都是由皇帝亲自交给下一任继位者,但先帝一直没有废太子,可能还意属平庸的太子。 太子已经被杨敬梓杀了,所以就算名单在他哪里,也随着他的死变成了永远的秘密。 他摇摇头。 卢佑白叹气,微眯眼,“以前我没怀疑过姓杨的,可是现在看来,他为何要跑去杀太子,难道真是为了……”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外家,有些话,卢佑白还真不好说。 他苦闷的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赵澜劝他,“吃饱吃足,该去当差还是要去当差,酒就不要再喝了。” 卢佑白失笑,“行,知道了。”不就是要陪小娘子嘛,行,他成全,就不碍人眼了。 他起身。 赵澜送他到门口。 太子平庸已死,二皇子魏王能干被逼流亡到南越之地,三皇子齐王斗败已死,五皇子湘王就是现在的新帝,介于平庸与能干之间。 赵澜记起父王说过的一句话,“要么平庸,要么能干,只怕半聪不慧的,此等人大多刚愎自用。” 没想到父王的话一语成谶。 新帝也许知道姓杨的是个什么东西,但他觉得他听话好用,是一把好刀,会不会他自己成为了姓杨的一把好刀? 他仰头,看向天空,刚才还艳阳高照的晴天,突然就乌云压天,眼看一场大雨将至。 毛丫急了,准备敲门叫人,被上楼的赵澜一个眼神制住,连退三步。 赵澜踱步进了私人房。 小娘子躺在榻上正睡的香,根本不知道外面闪电晃过天际,眼看雷声将至。 赵澜大步坐到榻边,伸手就掩上小娘子的耳朵。 “轰”一声,雷鸣响彻天际。 睡梦中,苏若锦被惊到了,她下意识伸手就抱住了靠在身侧的人,头埋在他腰窝,继续呼呼大睡。 赵澜并不知道,小娘子把他当作大毛绒玩具了,搂抱着,安然而睡,他先是一愣,继尔,嘴角翘起,松了捂耳的手,修长的手指,把她粘在耳边的碎发往耳后拢了拢,露出小娘子雪白粉嫩的脸颊,在闪电晃过之时,通过光亮,能看到脸颊上的细细绒毛,霎是可爱。 他的手指忍不住轻轻触上去。 感觉到痒意,苏若锦伸手去拍,结果被某人捉住。 睡梦中,苏若锦下意识的挣扎了下,没挣脱,她也不动了,继续睡,任由大小伙握着。 赵澜盯着细白粉嫩的小手指,看的半天没动。 电闪雷鸣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屋檐的水哗哗而落。 天地之间,混浊一片。 房间内,安静的只有雨声。 赵澜低头,唇缓缓的触到了小娘子的手指,轻轻的亲了下,紧张而又兴奋,怕被小娘子发现,轻巧而又快速的抬起头。 下雨天和睡觉很配哟! 小娘子一点也没被惊醒,仍旧呼呼大睡,大概是一个姿势睡久了,翻身,自然而然的抽开手,继续睡。 腰间瞬间变空的赵澜:……软软香香的小娘子啊!他怎么舍得,一个侧转,他和衣半躺在小娘子身侧,一手轻轻拍她,一手枕在自己脑后,笑眯眯的,望着小娘子。 笑着笑着,他也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苏若锦刚醒,甚是迷乎,望着天花板,好像听到雨声,难道下雨了? 八月天了,下一场就冷一场,要不这次回尉县,多买些冬天衣料回去? 她刚要扭动身体伸个起床前的懒腰,发现手臂被阻,一扭头,赵澜和衣躺在她身边。 吓得她一个机灵坐起。 动静过大,惊醒了赵澜。 “阿锦,你醒啦?” 这口气,好像他们熟到早已住到一起似的。 “我……”苏若锦这才记起,中午跟他一起吃饭,然后卢大人来了,她就进来休息,就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共躺一榻。 苏若锦尴尬的抠脚趾头,连忙要下榻,结果榻边都是大小伙的长腿。 这…… 赵澜顺着小娘子的目光看向自己双腿,嘴角飞扬,故意不挪开。 苏若锦发现他的坏心思,哼一声,伸手就去捶,她可是学过功夫的,这一捶下去,不让他嗷嗷叫才怪。 结果,某人太灵敏,腿躲开了,伸手接住了她的小拳头,宽大的掌心包住了她小小软软的手。 苏若锦的脸腾一下红了,挣扎要抽开,哪里是大小伙的对手,两人在榻上闹起来。 眼看就要不可控。 外面传来声音,“公子,天色不早了,要在这里吃晚饭吗?” 苏若锦:…… 赵澜:…… 都睡到这辰光了? 门外,毛丫见双瑞终于喊出声,这才把手从他喉口挪开,那目光却还跟吃人一般。 双瑞:…… 孤男寡女,主子好像是有点过份哈,可看到小娘子吃人的目光,他冷哼一声,要不是自已也觉得理亏,能让她这个黄毛丫头得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双瑞摸摸被黄毛丫头卡过的喉,没想一个不忍,竟让人锁喉,简直毁他一世英名,以后还让他怎么混?他心虚的看向三泰。 三泰别开眼,好像从没看到过这一幕似的。 双瑞:…… 掩耳盗铃有用吗? 反正家里没人苏若锦还真留在火锅店吃了晚饭,不过不是火锅,而是吃了清淡的食物,吃完晚饭,外面的雨已经变小了。 赵澜送苏若锦回家。 到了苏家,天色不早,雷雨又变大,苏若锦只好把人安顿在苏家客房,这家伙还要腻歪,被她毫不客气的赶到客房。 第二日一早,暴雨狂风过后,天空一碧如洗,院角几棵桂花落了一地,早起的叶怀真捡了半篮子。 苏若锦看到高兴的很,“我做道桂花酒酿给大家吃。” 下雨过后,天气有些凉,来碗热乎乎的桂花酒酿,不要太惬意哟。 先把糯米粉加少量水揉成面团,待锅中水煮开,把面团掐成小块揉圆放入开水中,然后用少量糯米粉加水调成芡加入,最后下米酒,枸杞煮开,出锅时加糖、加桂花。 一碗甜甜糯糯的桂花酒酿就做好啦! 一行人,就着桂花酒酿吃了蟹黄包子、油条包米饭饼,个个吃的称心如意,幸福的很。 吃完之后,苏若锦就准备回尉州县。 “那这边的生意就辛苦小郡王你啦。” 赵澜瞥了眼假客气的小娘子,笑而不语。 苏若锦嘻嘻一笑,让毛丫、春晓收拾收拾,准备明天一早回尉县,今天下午时间,她准备去苏记铺子看看。 “瑾哥哥,你要是忙就去忙吧。” 小娘子又赶他走。 赵澜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 门房老爹过来,“二娘子,杨家四娘子找你。” 这次回来,苏若锦并没有告诉杨碧容,不知她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赵澜拂拂手,意思是,你去招待客人,我自便。 苏若锦:……怎么个自便? 赵澜去了苏言礼的书房。 呃……这大小伙现在真这么空闲? 算了,她也不管了。 杨四娘看到苏若锦,笑着嗔道,“要不是我家管事看到小郡王送你回来,我都不知道你回来。” 苏若锦笑笑,“我这次进京是为了生意来的。” “什么生意?” “我爹管的县,荒地暂时没种子,便种了生产周期短的青菜,我拿到铺子里卖。” “连小青菜你都卖?”杨四娘一副你可真行,连不值钱的小青菜都拿来卖的样子。 苏若锦被她白眼的只能再次笑笑,“你找我是……” 一听闺蜜这么问,杨四娘唉声叹气,“阿锦,原来家里有权有势了,也不好。” 苏若锦:……她听说过,还没感同身受过。 两个小娘子手拉手坐到卧房里说悄悄话。 杨四娘是个存不住话的,“阿锦,只要我爹回来,爹娘必然要大吵一顿,我现在真盼着我爹向以前一样不常回来,可不知为何,现在我爹天天回来,所以家中……”天天吵架。 天天吵?想到升迁宴听到的事,昨天街上看到的,杨大人这官只会越来越嚣张跋扈,杨夫人为人正派,肯定受不了,那就意味着天天要吵。 想想这日子……苏若锦都觉得难过。 “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让你娘只管顾好家,打理好生意就行。” “阿锦,你不知道,就因为我爹办了这些案子,案子的受害者家属跑到娘的铺子里闹,所以娘才跟爹闹的。” 苏若锦:…… 她就说嘛,杨夫人不是个以丈夫为天的女人,所以杨大人的官影响到杨夫人的生意了? 这这……一时之间,苏若锦不知道怎么劝了。 230 饮子 厮杀 小娘子碎碎叨叨说了很久,“阿锦,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人拜访我家,那些夫人小娘子围在我身边,说出的话可好听了,我感觉都要被她们捧上天了,怎么办?” 小娘子还知道这是捧人的话,说明她还是清醒的,可苏若锦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好说道,“要是不想见,那就装病。” 愁眉不展的小娘子一听这话,双眼一亮,“咦,这是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哪有人咒自己身体不好的。 苏若锦都不知说什么好时,杨四娘却一下子高兴起来,“还是阿锦聪明,要是你爹还在京城做官就好了,这样我天天来找你玩。” 这样,她就不会发愁了,肯定每天都有好心情。 提到爹,苏若锦暗暗吸口气,杨四娘是个简单的小娘子,杨夫人也是个能干的普通妇人,为何杨大人一身反骨呢? 她感觉到,因为杨大人的官途,杨家与苏家必然会越走越远。 赵澜坐在苏言礼书房,桌面上却没一本书,他面前站着一个不起眼的男子,一般长随打扮,正在回禀事情。 “回主子,那小娘子就是苏家烧火丫头,但让她在京城露头,却是个诱饵,我们的人跟到北山脚下时就遇到了伏击,幸好我们预判有诈,只有一个人手是我们的,其余都是雇的混子,我们的人逃脱了。” 赵澜眸微紧。 三泰挥了下手,不起眼男子迅速退了出去。 花平见人走远,忍不住开口,“小郡王,连卢家都要受新帝猜忌,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澜指腹轻轻击着桌面,“撤回大部份伺察,让他们蛰伏不动。” 花平点头。 “至于……” 赵澜示意花平靠近,附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你现在就去安排人手。” 花平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好。” 下午,苏若锦去了苏记,看看他们经营情况,有问题的解决问题,没事也算临走跟他们打声招呼。 第二日一早,赵澜送苏若锦离开京城。 “这次不会又把我送到尉州县,然后你又留下来吧?” 小娘子一脸防备的神情,逗得赵澜发笑,“我要是跟过去,尉州县的种子怎么办?” 这才像话。 不知为何,一方面,苏若锦松了口气,从十四岁就有事做的赵澜,突然闲下来,她其实挺有压力的,因为就是找她才让他停了职,现在他留在京城,说明工作又正常了。 另一方面,心底深处,又有些失落、不舍,天天腻歪在一起,乍然分开,还真不习惯。 所以女人还真挺复杂,理智如苏若锦,一时之间竟各种情绪都有。 “那我就在尉县等瑾哥哥的好消息啦。”苏若锦故作轻松的挥挥手,“瑾哥哥再见。” 赵澜抬手挥了挥,站在官道,看小娘子的马车渐行渐远,一直到看不见才转身回城。 街上,又有官员被抓,刑部的押着去刑部署衙门。 坐在马车里,赵澜听到外面动静,挑起窗帘,看了好一会儿。 双瑞靠近主子,“公子,王妃让你回去一趟。” “知道了。” 芒种赶车,花平坐他边上,叶怀真等人跟苏若锦坐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往尉州县去,中午时分,找了个干净的路边小食肆,一行人停车吃饭。 他们落坐后,店家连忙殷勤的送来解渴的饮子。 大胤朝的冷饮,除了没有雪糕、冰激淋,可其它都不比现代差,像什么冰雪、凉浆、甘草汤、药木瓜、水木瓜、凉水荔枝膏等等……诸如此类的冷饮品种。 冰雪是大胤朝版的冰糕,凉浆就是冰镇的发酵米汤,甘草汤是冰镇的甘草水,药木瓜是用蜂蜜和几种中药材把木瓜腌制一番,搁滚水里煮到发白,再捣成泥,然后跟冰水混合均匀做成清凉饮料。 水木瓜比较简单了,把木瓜削皮,去瓤,只留下果肉,切成小方块,泡到冰水里面就行了。 还有凉水荔枝膏,看着好像是荔枝的,实际上跟荔枝基本上没关系,主要是用乌梅熬成果胶,然后把果胶融入冰水制成的,因味道有些像荔枝,所以人们把它就做荔枝膏,有点像现代广府一带的凉茶,既解渴又养生。 当然了,这些冷饮都离不开冰,可是大胤朝又没有现代化的制冷设备,大热天从哪弄冰呢?答案是:在冬天有冰的时候提前把冰储存起来。 大热天的,冰块一出冰窖,很快会融化,但古人聪明啊,想到了解决之法,用一种双层大木桶,像现代保温杯似的,把冰块往夹层里一放,两三天都不会化。 苏若锦习惯性的朝小食肆内部看过去,想看看小食肆里有没有这种木桶,当然没看到,人家肯定是放在后厨的,怎么能让人随便看。 她便收回好奇的目光,端起碗,看向清澈的褐色液体,这八成就是乌梅汤了,她试探的抿了下,酸酸甜甜,味道好像还不错。 她正要大口喝时,感觉有目光盯着自己,抬头就寻着目光找过去,却发现店家妇人正在忙着迎接下拨客人,而年青的小二正往后厨去,大概是去给客人端饭菜吧。 没有人看她。 但她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肯定有人盯她看了。 朝毛丫看过去。 毛丫站在苏若锦身侧,目光也跟着店小二进了后厨,可惜坐在小食肆厅堂里,看不到后厨。 苏若锦若有所思,放下手中饮了,叫道,“店家,给我来个凉浆。” 凉浆,用米饭制成。是这个时代大部分普通人喝的饮子,是官道边上小食肆的标配,最近这段时间,苏若锦也曾在这个小食肆停过,知道他们有。 制这种凉浆,无论大米还是小米,稠稠的熬上半锅,熬黏以后再加半锅凉水,混合均匀,倒进缸里,盖上盖儿,让它自然发酵。过五六天,米饭会糖化,再倒出来,把稠的滤掉,只要米汁。把米汁用小瓷瓶分盛,搁冰桶里镇一镇,凉浆就成了,酸酸甜甜挺好喝。 妇人原本招待刚来的一拨人,听到她喊,犹豫了下,才走到他们面前,“小娘子,天气逐渐转凉,咱店里除了乌梅汤,没凉浆。要不,你来碗水饭?” 水饭其实就是没有冰镇过的凉浆。 苏若锦点下头,“行,那就来碗。” 桌上的乌梅汤再也没动过。 妇人进内厨时,扫了眼桌上的乌梅汤。 花平、芒种、叶怀真正经的伺察出身,他们出门在外,打尖吃饭,很警慎,所以他们手中的乌梅汤跟苏若锦一样还没动。 厨子是个中年男,他正被两个黑衣人用刀架着,妇人与年青男子,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儿子,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像往常一样做生意,没想到突然有两个蒙面黑衣人用刀把厨子架住,却还让妇人跟儿子向往常一样做生意。 妇人进入了后厨,声音既轻又抖,“好……好汉,他……他们机紧的很,根本没喝我们的乌梅茶。”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问道,“那他们现在要什么?” “水饭。” “赶紧弄。” “是……是……” 妇人手抖的厉害,装好水饭后,另一个黑衣男,掏出个小纸包,抖出一些粉放到了水饭中。 “端出去,让他们吃。” “是……是……” 妇人连忙拿个木托盘,把几碗加了料的水饭端出来,结果,一桌人已经不见了,他们走了。 上了马车,苏若锦问道,“这个店我吃过一次,是吧。” 芒种一边架车一边回道,“是的,他靠近尉州县,我们从尉州出发,路途短,不需要在这里打尖吃饭,从京城回来,上几次出城都比较晚,按路程还没行到这一段,所以这个小食肆,我们就来过一次。” 苏若锦问,“花叔,你说刚才的乌梅汤里有没有迷药之类的东西?” 花平点点头,“十有八九。” 苏若锦心头一沉,感觉未来都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花叔,以你看,这些人是……” “不是辽夏国探子,就是跟抓走李秀竹的人是一伙的。” “那食肆铺子一家不会出什么危险吧!” 花平道,“二娘子放心,我已经暗暗让人注意小食肆的动静,如果真有人要杀小食肆铺一家,他们会出手阻止的。” 苏若锦沉重的叹口气。 眼看就要进入尉州县境内,路过一片小树林时,突然从里面飞出一群鸟。 惊枝鸟才飞。 “不好。”花平一边挥剑一边让芒种把车停下,就地护人。 他的话音刚落,小树林里飞出十来个黑衣蒙面人,上手就砍人。 花平等人马上挥剑迎上。 毛丫死死的护着苏若锦,秋月从车厢里跳出来,也加入到厮杀中。 车厢内,苏若锦只听得有人砍车厢的声音,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这些人捉不住她,就会噶了她吧! 就在苏若锦胡思乱想之际,听到花平大喝一声,“留个活口。”厮杀好像结束了。 她连忙推开车厢门,朝外看过来,只见花平与芒种二人合力抓住了一个黑衣人,那人要咬舌之尽还是怎么回事的,芒种死命的不让他合嘴。 231 缺德闹事 活捉之人最后被赵澜派的暗卫带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嘴中撬出什么。苏若锦回到爹娘身边,报喜不报忧,路上遇暗杀之事一个字也没提,只把喜讯告诉苏言礼。 “爹,过几天,小郡王就把冬小麦种运过来。” 种子得到落实,苏言礼很高兴,像是没看到妻子悄悄使来的眼色,直夸女儿能干,只字不问她跟小郡王为何走的这么近。 程迎珍见丈夫只字不提,只能干着急。 晚上,睡到床上,她忍不住拧了苏言礼一把,他疼的龇牙,连忙告饶,委屈道:“这种事,难道不是为娘的跟女儿讲嘛,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儿女情长之事。” 程迎珍也不是个傻的,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唱红脸,白脸我来当,让我做坏娘?” 被识破的程言礼心虚的笑道,“我哪有这种意思。”见妻子气鼓鼓的连忙搂上来哄,“你放心,你的女儿什么都懂,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不要担心。” 程迎珍被丈夫一哄,那还有气,只是叹气,“要是晋王府不同意,咱们女儿跟小郡王走的太近,会影响她的婚配。” 这倒是的。 苏言礼最痛恨的就是妻妾成群,因为庶出,受了多少委屈,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跟其他男人一样家里纳妾外面养外室,他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所以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嫁给只娶一个妻子的好男儿。 不管这个男人是小郡王,还是普通男子,只要他能像自己一样只娶一个妻子白头到老,他就同意。 经历暗杀,苏若锦回来时好像没事人一样,可后遗症还是有的,当天夜里就做了恶梦,第二天身上发热,竟生病了。 原本程迎珍想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女儿,一见女儿累出病,那还管得了其它,那叫一个心疼,亲自喂药、还要喂她吃。 搞得苏若锦哭笑不得,“娘,小妹都不要你喂了,你让我这个做阿姐的脸往那放。” 苏小妹眼中的阿姐可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能干人,没想病的爬不起,一脸憔悴,吓得小脸都白了,听到她阿姐这样讲,连忙爬坐到阿姐身边,“阿姐,赶紧让阿娘喂你,赶紧快快的好起哟!”还伸嘴帮她吹吹冷。 苏若锦:…… 真是被这对母女给甜化了,她感觉特别的幸福。 什么丢不丢面子,有娘喂的孩子简直就是个宝,她啊呜一口,张嘴就吃程迎珍送的八宝粥。 程迎珍笑道,“这能才乖嘛。”被女儿需要,这才像人家娘嘛。 苏三郎、苏四郎知道阿姐病了,也连忙过来,“阿姐,你怎么啦?” “没事没事。”见两个弟弟跟风一样旋进来,苏若锦连忙回道,“就是路上吹了点风,一点风寒,喝了姜汤,吃了娘喂的八宝粥,再睡一觉就没事啦。” “对对,赶紧睡一觉。”程迎珍喂完女儿,起身赶两个皮实的儿子,不让他们打扰女儿休息,让他们赶紧出去。 苏小妹不肯出去,说要陪阿姐一起睡觉。 苏若锦怕把病气过给她,好不容易把人哄走,吃饱喝足,苏若锦还真泛困,沉沉的睡过去。 苏言礼最近的日子不好过,虽说有裴师爷、胡主薄帮衬,到山里避难的主薄、县丞回来了,虽然朝庭革了他们的职,但他们毕竟是此地的地头蛇,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利用本地人脉制肘苏言礼,让他无法开展工作,无奈的很,市集上的粮食、盐等关乎民生的东西,不仅少,且价格过高,老百姓根本吃不起。 裴先生捋须道:“随着田里的蔬菜陆续收割,老百姓这点子小钱也快挣不了,麦子种下去,可要到明年春天才能收的,这么长时间,要是没粮食……”就会再来一次暴乱。 苏言礼叹气,“我们尉县还能撑个十天八日,周围县的人朝咱们这里涌,这才让我头疼。” 裴先生已经建议苏言礼晚开城门,早关城门,可还是挡不住周围县的人到尉县来寻找生存的机会。 县城这么大,除了主薄、县丞两个大家族外,还有些普通商户,他们在苏言礼的规劝下,每天会放一些粮食出来卖,可天灾人祸多,小商铺库存的货也不多,卖完了,他们自己家都没得吃了。 裴先生道,“我已经联系曾经的朋友,如果能找到大粮商,让小粮商们能从他哪里拿到粮食,这个冬天还是能撑过去。” 苏言礼连忙揖礼,“先生大义,让先生费心了。” “应该的。”回头,裴齐序再次写信,让县衙的信差给他送信。 苏若锦这一病,过了三天,才觉得轻松,她知道,这是身上的热褪了。 高兴的从床上爬起洗漱,病了三天,都没好好洗漱,总觉一身臭汗,不管程迎珍阻拦,硬是换了两次洗澡水才把自己倒腾干净。 站在走廊里,仰天对晚霞。 终于活过来了。 程迎珍跟苏小妹又拎食盒过来。 苏若锦头大,“娘,我不让丫姐跟你讲了嘛,我好了,去厨房吃。” “你这孩子——”程迎珍看女儿穿得单薄,急的直叫,“赶紧去房里加一件夹衣,没看到走廊里的风大嘛,再吹病了怎么办?” 边说边推她进卧房。 苏若锦被她碎叨的无可奈何,怎么有种幸福的苦恼呢? 把人推进屋,程迎珍打开食盒,让女儿吃晚饭。 苏若锦不想在房间吃,“娘,爹啥时回来,我去厢房跟爹一起吃。” 程迎珍道,“书同回来说你爹去街上了。” “去干嘛?” “好像有个粮铺子被老百姓围住,发生争执,吵起来了。” 尉州县城缺粮,不,所有地方都缺粮。 “裴先生去了吗?” “去了。” 苏若锦道,“那就等爹回来一起吃。” 程迎珍要她不要等,苏若锦急的翻了个跟头给她看,“是不是都好了?” 程迎珍:…… 女儿竟像小子一样翻跟斗,“你……”被震惊的都结巴了。 苏若锦嘻嘻一笑,“娘,我经常朝外面跑,自从到尉州县衙,我们一家人经常没一起吃饭,” 跟过来的苏三郎道,“哪是一家人没一起吃饭,就你跟我们没一起吃饭。” 苏若锦:……这小子欠揍是吧。 她挥拳过去,没看到小子闪,他都避开了。 她一愣,突然发现,苏三郎已经超过她高了,面容像程迎珍,长得相当秀气,却一身劲,乍一看,根本不像个习武的,倒像个文弱书生。 “爹去处理矛盾,你咋不过去帮忙?” 苏三郎惊讶道,“我不知道啊!”然后,转头就往街上跑。 苏若锦:……这小子这么鲁莽,到底是去帮忙,还是帮到忙。 她不淡定了,赶紧也跟了出去。 苏四郎刚到阿姐院子,发现她往外跑,他也跟着往外跑。 程迎珍与苏小妹母女,望望桌上的饭菜。 “哎,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尉州县是个中等县城,纵横街道并不多,没一会儿,他们跑到主街粮铺子前。 粮铺跟周围铺子比起来挺大的,围满了老百姓。 苏三郎正在窜条之时,瘦长瘦长的,灵活的很,转眼之间就钻到了人群之中。 苏若锦看得目瞪口呆,看着结结实实的人墙,她挤啊! 好像意识到自己溜的太快,苏三郎又挤出来,“阿姐,我给你开道。” 苏若锦:……有弟弟的感觉真好。 苏若锦一脸高兴,跟着弟弟挤进了人群,看到眼前的情形,脸色瞬间沉下来。 铺子里的伙计与衙门里的衙差扭在一道,说打吧也没打,说没打着,他们相互拉扯着。 裴先生跟一个中年男胖子面对面开战,苏若锦听了一会,听明白了,尉州最大的粮铺——马记粮铺,今天卖了掺砂子的糙面,价格还是一百五十文一斤。 简直就是天价。 老百姓不服,找到衙门,请苏言礼作主,惩奸商。 大概是骂过一个回合了,她爹苏言礼气的脸色发青,要不是书同拉着,估计会跟裴先生一起跟胖子开骂。 苏若锦朝人群看了看,人声喧闹,要不是她站在内圈,根本听不清裴先生跟胖掌柜对骂的声音。 马家肯定是奸商,在粮食里掺砂子也是断子绝孙行为,但是巨大利益面前,商人不相信天下奸商那么多,那哪么巧他就断子绝孙了。 苏若锦没去看马记粮铺,而是找到个衙差,问他,“那个报官的老百姓在哪?” 衙差正在拦往里挤的老百姓,听到县尊千金问话,连忙找到那个缩在人群中的老汉,用手一指,“就是他。” 看到有人指他,老汉又往人后缩。 人老衣破,一副普通老头的样子,可是那左躲右闪的目光,一看就是个油滑的底层无赖。 苏若锦再看围观的老百姓,个个对着苏言礼指指点点。 “当官的不为民,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欣赏他的官威吗?” “当官的有几个为民的,还不是到一处捞一处,捞足了钱就跑,只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 “谁说不是呢?”有人道,“原本以为卖菜能挣口吃的,没想到铺子就是县令千金开的,他们拿着我们的菜倒手卖到京城,听说一转手就是好多银子。” “就是……就是……我也听说了,怪不得县令大人敢让荒田长菜,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 232 挤人 越往下听,越听不下去。 老百姓? 不是苏若锦想说谁骂谁,要是能让老百姓挣到一口吃的,他们才不管是不县令千金或是其它什么人,只要卖到钱,买到粮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现在他们居然这么‘聪明’,这分明是有人带节奏啊! 苏若锦挪到书同叔身边,“最近发生了什么?” 书同回道,“被革职的主薄与县丞回来了,他们两家是尉州县乡绅大族。” 她就说嘛,这些人想干嘛?干掉苏言礼,他们就能官复原位了? 官复原位之事,显然不可能,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他们要拉苏言礼下水,但她爹是个正直的文人根本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他们要把他挤走,然后等朝庭再派人过来,如果再派的人过来还是不听话,那就再搞事,直到遇到听他们话的县令。 也许,上任县令就是这么死的。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地方长官都不是本地人,都是外地人担任。 为什么呢? 本地的人,沾亲带故,很难杜绝送礼之类的事,所以外地的话,关系简单些,但一般副职,会是本地的,这样利于开展工作。 所以从古到今,都有条文明确规定地方长官不但是外地人,而且不能任期太久,或者当他们政绩斐然升职时,一般也不会升在本地,会调到外地升职,以便产生盘根错节的关系,不利于管理。 苏若锦示意书同叔换个位置,她站到了苏言礼身边,低声提醒,“爹,他们故意让人到衙门找到你主张公平,就是为了现在让你站在老百姓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败坏你跟女儿的名声。” 苏言礼也听出来了,他中了别人的圈套,他知道官场不好混,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混子就能让他中招,恨自己以前没多经事,竟让人摆了一道。 苏言礼看向女儿。 她点了下头。 他几不可见的回应点了下头。 双手负后,一脸严峻,朝裴长序喊了句,“先生,你过来。” 裴长序与胖长柜都一愣,齐齐停了口水战。 他转身到苏言礼身边,拱手道:“大人——” “按商行的规矩办事,掺一两沙,赔一斤粮,直接让马记粮铺赔,要是不赔,就立案,催他们赔,每天来催一遍,催到他们赔为止。” 裴长序愣的回不过神,看向小娘子,突然领悟,该死的,他怎么就不如一个小娘子通透了,立刻掷声道,“是,大人。” 声音洪响。 突然围观的老百姓就安静了。 苏言礼朝胖掌柜看了眼,一甩袖子,官威十足的离开。 怎么回事?咋就不闹了?胖掌柜对他那些伙计使眼色,原本只是假模假样拉扯的一群人,突然就打起来了。 场面瞬间失控。 苏三郎嗷叫一声,上前就护他爹,小长腿一扫,来一个倒一个。 “没听到苏大人怎么判吗?”十岁的苏三郎左挥拳右勾手,打起架来,简直跟玩一样。 花平摇摇头,到底是十岁的孩子,他也加入战斗,十几个伙计被他打的哭爹喊娘,场面瞬间制止了。 胖掌柜不自觉的朝后退。 苏言礼一脸官威,转身走到他面前,“很好。”说罢还温和一笑。 笑得胖掌柜寒毛直竖,又往后退了几步。 苏言礼笑得更温和了,收回目光,朝围观的老百姓看看,瞬间收回笑容,又是一副上位者的‘嘴脸。’ 围观之人:……怎么感觉县太爷一脸不爽不好惹的样子? 这脸变得堪比川剧。 苏若锦暗暗骄傲一笑,估计他爹想到了她说过的那个施粥掺沙的故事。 果然,回到家里,苏言礼先把儿子苏三郎夸了一通,夸得他吃过晚饭,连字都不想练,被他爹眼刀子甩过去,不写试试? 喜武厌文的苏三郎只好鼓着嘴马上去练字了。 消食的厢房里,苏言礼一方面感叹官场尔虞我诈,一方面又领悟到究竟该以什么心态平和的做一个实干县官。 裴先生听的云里雾里,“大人,你说的施粥掺沙……” 苏言礼道,“这是我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朝廷大员赈灾,遇到有粮吃的人也去领救济粥,于是想了一个办法,在粥中掺沙子,于是那些条件好的就不去吃了,而那些粥就落到了真正受灾人肚子里。”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苏言礼在做官上面,一直表现出正直、大义之态,原本,他也是想跟一个这样的官员建功立业,可是当他真跟这样的书生官员共事时,才发现,正直会成为政客的攻击目标,大义只会让人利用,比如,刚才糙面掺沙之事。 那个老汉就是利用了苏言礼一身正派之气把人请到了商铺前,结果,却变成了讨伐蔬菜铺子,这分明被别人利用了。 坏官让人不齿,怎么好官也这么不好当呢? 就在混乱不堪怎么解脱时,苏大人快刀斩乱麻,明着按规矩办事,实际上趁机甩手。 他捋着胡须道,“大人,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禀公办事’该让粮铺赔多少就多少,至于粮铺赔不赔,你反正让衙差去催,给不给你伺机而行,是吧。” 苏言礼点头。 “为何伺机而行呢?”裴先生笑道,“因为大人希望他们的糙面掺沙子,这样附近县城的人估计不会来了,于是,我们县城的老百姓就能多买一顿救命粮了。” “正是如此。”苏言礼笑着点点头,朝女儿看了眼,父女俩会心一笑,除了苏大郎,估计没人知道这个故事是女儿讲的。 没想到从京城回来,尉州县变复杂了。 花平把调查的回给小娘子:“马记粮铺就是县丞夫人娘家的,一直傍着县丞这棵大树,可干了不少坑老百姓之事。” “这么说,今天他们依然掺沙子卖?” 花平点头:“是的。” “那就让他们掺吧。”缺粮之间,间接的给老百姓留口吃的,不缺之时嘛,苏若锦笑了下,就是老百姓收拾他们之时。 花平与叶怀真不懂这里的道道,他们齐齐皱眉,“二娘子,这样的奸商不把他赶走?” 苏若锦笑道,“急什么?” 就让他们再嚣张嚣张。 233 远虑 种子 不让他们嚣张又能怎么办?旱情虽然缓解,但粮食生长需要时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外援。 几天过去,裴齐序心想,他的友人该给他回信了,于是起身去找长随。 没一会儿就等到从驿站回来的长随,一看他无精打彩的表情,他就明白了,友人根本没给他回信,抬头望天,友人也没粮,还是…… 经年不见,裴齐序不想去想人性,只能叹气,找到苏言礼,“对不起大人,我这边怕是没办法了。” “先生已经尽力,请不必自责。” 自责又能怎么办? 苏若锦看似闲逛,却是特意去大街小巷查看尉州县粮食铺子经营情况,大大小小,总共五家,最小的那家关门上锁早就不营业了,还有一个中等铺子,听说是原主薄夫人的嫁妆铺子,自从他们到山里避难后就没营业过。 其他三家,一家就是闹事的马记,价格高的离谱且限量出售,但还是有很多老百姓挤破脑袋往里挤,想买上半斤八两,跟野菜和在一起吃,总不至于饿死。 其余两家是小铺子,好像约定好了似的,今天这家开,明天那家开,价格一样高,但卖的杂七杂八,有大豆、胡豆、山药蛋子、芋头等,应当是有伙计到山里收的,只要能填饱肚子一样有人买。 除了粮食铺子,街上其它铺子几乎没生意,人们现在只管一日一顿,那还有闲心情消费。 苏若锦抬头,仰望天空。 八月末,天高云淡,清爽宜人,要是温饱不愁,这样的日子该多安逸啊! 生产力低下,一切都靠老天赏饭吃,难啊! 苏若锦准备去蔬菜铺子看看,巷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她转头一看,发现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有,十几个孩子在打架,他哭你喊的,乱作一团。 做阿姐久了,苏若锦都有弟妹控毛病了,连忙转身去巷子,毛丫给她开路,那些熊孩子根本不给让,打成一团。 毛丫出手,跟今天的天气一样风淡云轻,一下子就把打成一团的熊孩子们打散开,摔倒的摔倒的,扶墙的扶墙,惊恐而又崇拜的看向瘦瘦长长的小娘子。 “哇,这么厉害?” “老天啊,这是练家子吧?” …… 毛丫不是毛头小子,对这些恭维的话丝毫无感,像杀手一般冷着一张脸,令孩子们生畏。 苏若锦朝他们看了看,“怎么回事?” 一个扶着两三岁弟弟的小娘子朝地上的粗馍看了眼,灰不溜秋的粗馍已经被踩成渣了,很显然,有人抢了这个粗馍,然后便发生了刚才争斗之事。 苏若锦朝毛丫看了眼。 她从荷袋里拿出油纸包的粗面馒头,递给了浑身灰扑扑的姐弟。 小娘子光看没拿。 小弟弟脏兮兮的小手伸进嘴巴,眼巴巴的盯着,满目渴望,却因阿姐没开口不敢拿。 围观的一群小孩饿的两眼发花,想伸手抢,却惧于毛丫厉害的身手不敢动。 毛丫把粗面馒头塞到小孩手里,又把荷袋里剩下的几个分给了比较小的孩子。 “三郎,你看着他们吃完,再回去。” “是,阿姐。”苏三郎大声回道,下巴微抬,朝那些虎视眈眈的大孩子看过去,眼神威胁,“谁要是敢抢,我就把谁打趴,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苏三郎是县令之子,要是放在京城,他身上一套就是寻常细麻布,简朴的很,可是在这群脏兮兮的孩子面前,干净整洁的简直就是富家公子。 苏言礼正七品县太爷,在尉州县,苏三郎还真是最尊贵的小郎君。 那些两眼发亮的大少年都缩着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小娃子把馒头吃了。 苏若锦刚出巷子,竟遇到了上官屿。 “上官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有个孩子找我,说这里打架了,让我过来劝架。” 苏若锦正疑惑小孩子为何找他时,刚才蹲在地上哄小弟的小娘子欣喜的走过来,“公子……”欲言还羞。 她:…… 离开尉县一段时间,难道发生了她不知道之事。 上官屿仍旧如往常一般,温文尔雅,“阿乔没事吧。” “多谢公子,刚才有个贵人给阿弟馒头了。” 明明苏若锦是主事的,小娘子却偏偏目光看向毛丫,一脸谢意的样子。 苏若锦:…… 这是什么鬼。 “那就好。”上官屿转头跟苏若锦说道,“这些孩子都是无父无母之人,上次你去京城之后,大人发现他们没有居所,便找了空宅,把他们安排进去,每天让衙门里的厨娘发一顿饭。但是这些孩子正是长身体之时,免不了……”上街找些吃的。 甚至抢。 “上官公子现在就是做这些?” 上官屿点头,“除了孩子,还有老弱病残。” “这么说,上官公子相当于做了户曹之事,是吧。” “是的。”上官屿与苏若锦一边走一边说,“裴先生跟大人商议之后,让我统计尉县的人口,看灾荒时失了多少人口,又有多少人逃到这里,便于秋耕分配种地。” 听到裴先生,苏若锦忍不住露出笑意,她果然没看错人,此人是个能吏。 “辛苦上官公子了。” “二娘子说哪里话。” …… 两人越走越远,小娘子咬咬唇,低头看向自己,灰头土脸,一身脏兮兮,跟貌若天仙的知县千金一比,简直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上官公子这样如朗朗明月般的男子,一定喜欢这样的小娘子吧。 不知不觉走到蔬菜铺子,上官屿准备回县衙,转头之际,欲言又止。 苏若锦发觉,她以为他想问小叔苏言祖,所以装着没看到,抬脚就进铺子。 上官屿觉得苏二娘子不同于一般小娘子,苏大人跟裴先生商量事时都愿意叫上他,也许,他提出来,或许她也赞同吧。 “二娘子——” 苏若锦最怕他叫,结果还是听到了,做了个面部表情建设,转头,假笑的问道,“上官公子有事?” 上官屿抿了抿嘴,“那个……” “我小叔他在京城很好。” 上官屿一愣。 难道不是问小叔?苏若锦尴尬了,“上官公子你想说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我想为这些孩子办个私塾,一方面他们有地住有的吃,另一方,不管是学几个字,还是学会算账,也算为他们将来谋条生路,二娘子你觉得呢?” 苏若锦听的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上官公子远虑。” 被小娘子一夸,快三十岁的上官屿有些臊,“这么多年,病病歪歪,浑浑噩噩,现在身体终于好些,若能为陷于苦难之人做些事,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下轮到苏若锦臊了,什么情情爱爱,人家早就升华心系苍生了。 “上官公子高义。”苏若锦严肃的说道,“等我爹手中两件大事办妥,我和爹全力支持上官公子。” 上官屿也严肃郑重的给苏若锦揖了一大礼,“屿替这些孩子谢过大人、二娘子。” 苏若锦避开了,连忙让花平把他扶起。 上官屿感兴趣的问,“不知二娘子说的两件大事是……” “一个是秋种,一个是引入新的粮商进驻尉县。” 前县丞与主薄还想通过霸占资源剥削老百姓,门都没有。 “新粮商?难道裴先生请的人到了?” 这个……应当没有吧!苏若锦出来时还没听说。 她摇头,“我想让小叔过来开个粮铺子。” 明明该不提苏言祖的,怎么她又说上了。 上官屿的反应却很正常,“是啊,少白家就是粮商,而且是出粮重地平江府的,要是他来开铺子,肯定能把马、季两家压下去。” 呃…… 咋有种要和平分手的感觉?还是能成为朋友的那种? 苏若锦赶紧收起熊熊的八卦之心,附合的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苏家隆茂粮行的背后靠山——月华公主,这总能镇住这些地头蛇了吧。 鸡毛菜生长周期特别短,最快的几天就能拨着吃,夏末秋初种后20-25天采收最好,既嫩又有个头又有份量,眼瞅着田里嫩的出水的菜苗采收完,农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翻地,为种冬小麦准备。 九月初三,不仅赵澜带着冬小麦种子来了,苏言祖也带了人手到了尉州县。 苏言礼那叫一个高兴呀,简直跟老父等儿子回来一般,激动的就差哭了,“瑾之,可把你等来了。” 赵澜给老师行礼,“种子从东北运过来,走的是陆路,耽搁了些时间,让老师久等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招待好大佬,苏言礼又朝弟弟笑笑,不过这笑容就复杂多了,“少白,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嗯?苏言祖双眉一抬,朝小侄女看过来,让他来尉县开粮铺果然是小侄女的意思,忍不住露出笑意,“阿兄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苏言礼:…… 他看向乖乖巧巧的女儿,这个陌生的弟弟一来就阴阳怪气,阿锦得罪他了? 要是苏言祖知道不熟的兄长这样想他,肯定郁闷,你那只眼看到我阴阳怪气了,我这是夸,夸,知不知道。 苏若锦朝他一笑,“上次进京,我顺便帮爹先问了,这不,小叔答应了,估计身后带来的人就是掌柜跟账房。” 要说,还得小侄女厉害,连带来的人都给他看得一清二楚。 两件最大的民生一下子就解决了,苏言礼兴奋的马上就要安排去发种子给农人种。 苏若锦连忙拦下他,“爹,还有准备工作没做好。” 苏言礼望了眼裴先生,惊讶的望向女儿,“我跟裴先生合计的时候,你都边上,甚至你还给我们提了些建议,不是都说好了嘛,有钱出钱买,没钱的可以赊,等明年收粮的时候可以还种子,也可以还银子,还有什么问题?” 做官与言商不同。 两个不同的领域,所以苏言礼与裴先生白天在衙门商量事情,就算叫她,她也不去,衙门里的事自有流程。 但是苏言礼还是喜欢在晚饭后让女儿呆在书房里,他与先生盘白天衙门里的事时让她听,偶尔她就会给个小建议,且都是切实可行的小建议。 苏若锦这些建议当然是在后世媒体里接触到的,都是行之有效被人总结放到媒体里,怎么能不好呢? 这几天晚上,她一直静静的听着,他爹现在越来越能胜任县官之职了,裴先生不亏是个老吏,经验丰富,辅助苏言礼处里衙门里多到数不清的大小事务。 如果把县衙比作公司,那可是大企业,没有县尉、县丞、主薄的情况下,光批文件就能批得手发麻,不要说见什么亭长、里正、富绅、商贾,还有县城里的作奸犯科之事,事情多到晚上都要带回家接着干。 她出言提醒:“爹难道忘了十天前那场闹事?” 苏言礼当然没忘,甚至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憋屈,明知是地头蛇作的恶,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真想打他们一顿。 “我没想到小郡王来的这么快,还以为你们还要合计合计怎么让种子完完全全的撒落到农人的土地里。” 县衙发种子有规定的流程,就是按各乡、村的土地数量分配种子数量,然后按数量先由亭长、里正收好农人买种子的钱,没钱的签赊种单子。 这些手续都完成后,亭长、里正过来交钱,再把种子领回去交由农人去种。 “我坐衙门里,亲自看他们领。” “那你只能看管衙门里这一段,等他们出去了呢?” 苏言礼道,“我已经下达文件,说了厉害关系,谁要是弄虚作主,就地革了他们职。” 要是一般时候,这样做,也算周全了。 虽然尉州县,现在连县丞、主薄都没有,可是若大的县城,除了苏言礼、裴先生、上官屿,还有胡主薄,六部吏曹,各乡的亭长、各村的里正,这些事都要通过他们才能一步步落实到村里农家。 过一道手,就多一道风险,就有可能少一拨种子。 来来回回来,不管是钱还是种子,中间都要过亭长、里正的手,一个弄不好,估计没多少能落到农人手里,特别是在尉州县城弄到种子,周围县城可能还没弄到的情况下。 234 保丁 一众人盯着小娘子,不管是官场流程,还是规矩向来如此,她会有什么好建议呢?只见她微微一笑,“要是换一个地方坐呢?” 换一个地方坐? 赵澜秒懂,领会后嘴角上扬。 裴先生与苏言祖相视一眼,他们二人也读懂了这话的意思,相视一眼,好主意。 苏言礼见大家都听懂了女儿的意思,琢磨道:“阿锦的意思是让爹下乡发种子?” “对。”苏若锦道,“爹坐在县衙里,一人对多人,一双眼哪能顾一县之人,爹下乡,把粮食运到村口,里正报人头,亭长发种子,典吏记账,多双眼盯三双眼,总比爹一双眼盯多双眼强吧!” “果然是好办法……好办法。”苏言礼越回味越觉得女儿的提议好。 其实,任何时候,只要打破固有思维就会发现,哦,原来事情也并不像想的那么难嘛,可往往,就是因为没有跳出既有的思维,守着既有的流程规律,不知道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就会让事情陷入糟糕的境地,也会让哪些投机倒把专门搞钻营的有机可趁。 把种子亲自发到农人手中就万事大吉了?也没那么简单,苏若锦这次只提了个头,裴先生补了全部,拿出上官屿这段时间记录的人丁表,又把亭长、里正叫到县衙开会,统计出各村保丁(保甲制中的乡兵),在种子全部撒入田中后巡逻,一直到麦子发芽长到三寸高,如果一个村的发芽率有种下时的九成,每个保丁可以拿到三两银子的奖赏。 只奖不罚。 上官屿疑惑的问道:“要是出芽不高,不罚他们,岂不是前面的工作都白做了?” 苏若锦微微一笑,“不会。” “为何?”上官屿不解。 苏言祖道出玄机:“三、五户人家的种子差不多才三两银子,与其想尽办法去贪污种子,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拿银子。” “要是他们不信呢?” 苏言祖看向小侄女,“阿屿的疑惑不无道理。” 苏若锦笑道,“我先付一两。” 上官屿:……这段时间,他经常下乡与村人打交道,可知道一两银子对一户农家人的意义,在这天灾年里,简直就是三四个月的收入。 “尉州县县衙能拿出这笔钱?” 苏若锦嘻嘻一笑,“你说呢?”让他小叔猜。 苏言祖:…… 苏言礼带着他的县台班子下乡,苏言祖、及他带的掌柜、账房,赵澜跟他的管事护卫,花平及他的‘狐朋狗友’一个都没落下,拉他们去做苦力。 苏言礼的行程是谁安排的?花平,明着是临时县尉的助手,实际上,他才是这次下乡的巡卒头子,苏言礼第一家去哪个镇那个村,都是他事先踩点安排好。 等到具体的镇、村后,总指挥是裴先生,具体负责人是胡主薄,他的助手是上官屿与苏言祖,指挥的指挥,具体安排的安排,一个早上可以发五、六个村子,工作效率杠杠的。 尉州县有九个乡镇,每个乡镇大概有五到八个村子不等。一般情况下,至少有4个村才能被称为乡,5个以上才能叫镇,所以苏言礼一天可以搞定两个乡镇,九个乡镇差不多就是五天。 尉州县的秋种进行的如火如涂,连城里歇业的各类小商小贩都感知到了,他们甚至好奇的跑到乡下去看热闹。 苏若锦干什么呢? 她成了爹的后勤管事,说白了,就是伙头军。 灾后烣复期,又是下乡实干,所以一行人的伙食,第一重要的就是管饱,苏若锦还不能弄出后世的工作餐,搞什么三菜一汤或是两菜一汤,要是这么搞,被人来人往的村人看到,估计能把苏言礼骂死。 所以……这伙头军也不好干呀! 第一天,一大早,苏言礼一行人轰轰烈烈的出门了,队伍从头到尾,能数出小一百人。 叶怀真看向小东家的牛车,除了糙面,就一点油盐酱醋,其它什么都没有。 连跟她一道走的赵澜都忍不住问,“阿锦,你打算让我们就河水吃粗馍?” 苏若锦一本正经的点头,“对,把河水烧开,放上油盐,就是有滋有味的白水汤。” 叶怀真:…… 赵澜:…… 胡主薄等人是开路先锋,他们最先到达了蔡家村,早已在村口搭起木板台子,天色蒙蒙亮,台子前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都是前两天提前通知让过来领麦种的。 队伍长的好像看不到尽头。 九月初,晨光微熹,薄雾缭绕,远远的看过去,好似云澜仙境,朝近看,小路沆沆洼洼,茅草屋破旧灰败,人们穿着灰不潦倒。 入眼之处,漫上心头的只有一个字‘穷’。 这还属于京畿之带。 苏言礼看得忍不住摇头叹气。 有老者在边上观看了半天,发现大官人举止有度,忧心忧民,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不知不觉靠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许我们种菜的苏县尊?” “老人家客气,叫我予之即可。” 老汉摇摇头,那敢叫县太爷的字,不过也改了口,“苏大人,老汉我活了快七十年,第一次看到县太爷亲自下乡发种子,你是我们蔡家村……不,是我们尉州县真正的衣食父母哪!” 苏言礼可不敢当老汉这么夸奖,连忙谦虚拱手,“老人家,折煞我了,予之刚任县令之职,还没有经验,多有不顾,惭愧……惭愧……” 老汉一看县太爷这么谦虚有度,更有好感,不知不觉话就多起来,家长里短唠叨个不停,见县太爷听的认真,越说越带劲,喜怒哀乐轮番上阵。 说到激动之处,竟还落起泪,抬手就用袖子擦眼泪,余光像是看到什么,倏的转头,竟有小郎君执笔记录他的话,疑惑的问道,“苏大人,你这是……” “老人家,你刚才提的想通渠引水之类的想法很好,我让犬子先记下,只要有机会,我来一一落实。” 苏三郎可不想当爹的书童,可是爹的长随忙的很,他被阿姐拉来充壮丁,充当爹与村民聊天的速记员,就在他觉得有什么好记的时候,那老汉竟扑嗵一声跪到他爹面前。 大哭道,“苏大人,那怕以后你没机会做这些事,可就今天这行为,老汉我替所有蔡家村人感谢大人的为民之心。” 老汉伏下身子就磕头。 苏言礼赶紧上前扶起老人家。 现在,他突然明白女儿让他闲着、看着的意义了。 作为一方执政者,哪怕就是一个县城,他所要做的不是今天批了多少文件,具体做了什么事,而是,站在高处去看,怎么做才能改善目前的困境,怎么才能把尉州县变成富饶之地。 这才是他做一县之令的意义。 235 大乱炖 闲人 太阳越升越高,眼看领种子的老百姓走了一拨又一拨,不知不觉,中午将至。 苏四郎跟村里的小屁孩们从陌生到熟悉,玩得肚子呱呱叫,他跑到苏若锦跟前,“阿姐,我饿了,想吃东西。” 此刻,已是上午十点,该是煮午饭之时,若是平时在家里,小家伙会吃些零食垫垫饥,比如糕点、麻花、糍粑等,可现在他没看到阿姐带这些东西来,不知吃啥垫小肚子。 苏若锦朝跟来的小屁孩们望过去,从挎包里拿出麦芽糖,笑眯眯道,“想吃的排在苏承之后面哈,不要挣,不要抢,每人都有份,吃完后,阿姐请你们帮忙问问家里的阿娘,有没有菘菜、鸡毛菜、鸡蛋、腌肉等物,如果有,可以拿过来卖给我,价钱按赶集时的价格,童叟无欺哈!” 在农村里,糖可是个精贵物,小屁孩们个个眼冒精光,却也害羞不好意思动。 阿姐给伙伴们发糖,苏承之可得意了,连忙转身,伸手就拉跟他玩的好小伙伴,把他们排成队,受苏若锦的影响,拉了两三个最要好的以后,就按从小到大排。 一边拉一边学他阿姐的话:“不要争,不要抢,人人都有份。” 赵澜站在树荫下,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面带笑意。 阳光透过大树枝头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照在人身上,如梦似幻,青年郎君犹如从缥缈水墨画中走下来的谪仙,让人不敢正视。 于水莲蹲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后,苏大人下乡发种子,在义广堂里找了十三岁以上的孩子过来帮忙,每天五十文,选了六个,她是唯一一个小娘子。 见小娘子少,原本不打算带小娘子的,是她求着跟过来的,为何非要跟过来,除了有五十文可拿,最重要的是可以看到上官公子。 想到上官公子要与苏大人的千金一起做事,她就忍不住心酸难过,更忍不住不过来,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上官公子更好看的男子。 一时之间,她竟看呆了。 “于小娘子。” 毛丫忍不住提醒她,“水开了,不要再加木材了。” “哦哦。”偷看被人瞧到,于水莲臊的满脸通红,低下头,手忙脚乱的把刚刚塞进去的木材拿出来。 小屁孩们每人都分到了一粒糖,拿到手里,跟宝似的,个个喜的嘴咧到耳根子。 苏若锦提醒他们,“吃了我的糖,就要帮我回家问问有没有菘菜哟!” 有个穿肚兜的小屁孩马上举手,“漂亮阿姐,我家有,我家有,我现在就回家让娘拿过来……”话还没说完,他就像风一样跑了。 其它孩子纷纷效仿。 转眼间,一群猫狗都嫌的小屁孩瞬间消失在眼前。 原来阿锦是打的这个主意,见小孩子们都跑了,他走过来,伸出修长的手,笑若灿阳。 苏若锦抿嘴一笑,从挎包里拿出一粒奶糖,“这个可不一样哟。” 他看出来了。 被小娘子特别对待,赵澜跟得了欢喜团子一般,拿过糖就放到嘴里,哇,果然好甜。 被撒了一脸狗粮的花平,差点忘了正事,“阿锦,大人问今天中午吃什么,能不能帮老人家带一份。” “能,当然能。”苏若锦笑道,“董妈妈,粗面馍做了多少啦,可以开蒸了吧。” 董妈妈带着春晓、秋月、毛丫以及雇来的几个小男娃,早已和上粗面,捏上馍馍了,就等小主人一声令下就往临时搭的大灶上放。 大蒸抽摞了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是二三十个,一共有八层,就这些,当然不够一百多少人吃的,这锅蒸完,还得继续蒸。 随着热气蒸腾,临时搭的吃饭地,跟村里办喜事一样热闹,有看热闹的老头老太闲汉婆娘,有拖着鼻涕的小娃娃围在两口大锅灶前傻傻的看着。 “二娘子,就……”真吃这些东西? 虽说下乡办差不能铺张浪废,可这也太简陋了。 苏若锦故意逗他,“那花叔想吃什么?” “至少弄个汤或是带个小咸菜什么。”光吃馍,谁吃得下啊! 苏若锦忍不住大笑,“看把花叔急的,咱今天中午,不但有汤有小咸菜,还有好吃的大乱炖。” “那岂不是要五花肉、蘑菇,我咋没看你带呢?” “此大乱炖,非彼大乱炖,反正中午能让花叔满意。” 要让他满意,除非苏若锦亲自掌勺。 花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那怕是白开水,他也很期待。 苏若锦要是知道花叔怎么想的,肯定给个大白眼,不过她已经没功夫了,得了糖的小屁孩们已经把家里的女家长叫过来了,妇人们提着篮子,里面什么都有。 从松菜到不知放了多久的腌五花肉、还有花平惦记的蘑菇等物,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们拿不出的。 当然,这里仅指村里能长、山上能生的普通寻常之物。 没一会儿,苏若锦就收了满满三大篮子,总共也就花了二百多文,分到每个农妇手里,也就是个几文,可这对于没有收入来源的农家妇人来说,就是一笔意外横财,她们可把苏若锦说成了一朵花,问她明天还来不来。 明天肯定出来的,但不是这个村。 虽然只要妇人们拿来的,苏若锦都买了,但是却并不是都能一锅下的,有些食物相冲的,苏若锦就它先拿出来,下顿再用。 董妈妈领着几个帮工,在水井台边洗洗切切。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就搞好了。 苏若锦挽起袖子,拿起大锅铲开干。 先把切片的五花肉下锅煸炒出油,滋油之时,香味直冒,飘的二里地都是猪油的香气,馋得孩子们纷纷围上来,站在灶台边上不自觉的流口水。 苏若锦:……她这才炸个锅而以,就这样了? 难道这拨野炊有点过了? 不管怎么样,肉香味都已出来了,想低调也低不了,谁还不爱美食? 虽说是大乱炖,可是什么食材先放,什么食材后放,都有讲究,苏若锦不急不徐,站在灶前,像是指挥千军万马,有气势的很。 赵澜站在她身侧,始终面带笑意,七年前,那个搬小凳够灶台的小娘子不知啥时候已经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灶台低的需要她弯腰了。 岁月有时很热闹,有时也很清淡,但总要有人相伴。 赵澜侧头,看向小娘子,忙碌中,耳边一缕碎发落下,“阿锦——” “啊!”正在炒菜的苏若锦转头。 赵澜指指她耳边。 哦,苏若锦马上领会,抬手把碍事的碎发别到耳边。 跟着侧脸。 二人相视一笑。 温馨而又美好。 打下手的叶怀真:……转头别开眼。 灶后的于水莲低头,整张脸烧的火辣。 花平:……又是被人无情碾压的一天。 调查过民意的苏言礼,带着老人家朝香气扑鼻的大灶走来,猝不及防被一对年轻人闪了下眼。 这……以前不是他与妻子的日常吗? 难道这些行为不知不觉影响到了女儿?现在收敛行为还来得及吗? 腌肉、蘑菇等已调出汤汁的鲜味,现在开始把各式蔬菜往汤里放。 做大乱炖,所有的菜最好用手撕,这样的菜做的过程中容易进味,还不破坏菜的营养。 苏若锦把菜篮子放在锅边,把撕好的菜按易熟程度往锅里放。 赵澜忍不住,也拿菜往锅里放,被苏若锦嫌弃,“手洗了没?” 双瑞赶紧端上洗手水。 赵澜转身洗了手,然后跟苏若锦一起往锅里放菜。 本就停住脚步的苏言礼:…… 我是当看见呢,还是当没看见? 忙得饥肠辘辘的苏言祖,刚要过来跟小侄女这个伙头军要吃的,看到兄长看到了,很不厚道的走到他身边,“阿兄,转身去哪里啊?” 正假装没看到的苏言礼:…… 听到苏言祖声音的赵苏二人齐齐转头:…… 怎么有种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赵澜突然就拂手,赶紧站到一边,抬头看天上风景。 今天的天很蓝,几乎没有白云,真是个大晴天。 苏若锦朝心虚的赵澜望了眼,她倒是脸皮厚,没当回事,朝他爹、小叔道:“快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东北乱炖简单易煮,有荤有素,营养丰富,味道鲜美香喷喷,是后世一道常见的东北家常菜,也是东北人过年时最爱吃的年菜之一。 盖上大锅盖,焖上个几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苏若锦朝董妈妈看过去,她那边已经把蒸好的馍都往大箩筐里倒,不一会就倒了两个箩筐,继续第二蒸。 “开饭了,开饭了。” 苏若锦这边的大乱炖也好了。 “排队排队……” 苏县令带头排队,拿个粗陶碗,女儿给他舀了碗大乱炖,董妈妈发了两个馍,他拿走,找个地方蹲下就大口吃起来。 围观的老百姓齐齐看呆了。 他们俊俏且又显年轻的县太爷大人竟也跟他们一样蹲着,一手端碗一手拿馍,胡吃海喝?咋这么平易近人啊! 可真是个好官。 老人家被拉着排在第二个,很不好意思的也拿了个大陶碗领了两馍,红着脸蹲到县太爷身边,小心翼翼的喝了口汤,瞬间,两道寿星眉就被美味鲜的高高扬起,“老天爷,世上还有这等好吃的杂菜汤。” 杂菜汤? 苏若锦:……好吧,差不多。 不管是县衙里的巡差,还是赵澜的护卫、苏言祖带来的管事账房,他们原本以为县太爷为了做样子吃馍馍,没想到杂菜汤就馍馍居然吃出了大餐的感觉。 哇,真的又鲜又好吃,里面放了什么,让人吃的停不下嘴。 苏若锦立即又炖了第二锅,第三锅,中间,有村民、小屁孩们排队,她就当没看到,也给他们打菜发馍馍,直到第五锅,苏若锦等人才吃到自己做的大乱炖。 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苏若锦也觉得大乱炖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没有之一。 呃……这个有些夸张哈,可是人在饿的时候,什么东西不美味呢! 一连五天,苏言礼下乡发种子队伍,走到哪里都成了一道风景,他的实干精神,也成为尉州县的佳话,总之,这五天,老百姓只产生一个信念,就是这个县太爷不错,能处。 前主薄、县丞在这次发种子事件中,一点缝隙都没钻到,两人气的把酒桌都打翻了。 “岂有其理,姓苏的太贼了,竟用这种方法收买老百姓。” 谁都没想到,苏言礼收买老百姓的方法竟这么快捷高效,且没有成本。 前主薄道:“此人真是太狡诈奸滑了。” “是啊,是啊,都怪苏大人太狡诈奸滑,所以小的根本没机会插手粮种之事。” 前县丞望了眼收买的棋子,冷冷的阴了眼,“要是再找不到机会,这孝敬银子以后就想了。” “老爷,这才到哪,他刚来,肯定要烧三把火,等这三把火烧完了,咱们再慢慢收拾他也不迟嘛。” 前主薄与前县丞相视,沉思片刻,默认了对方的说辞。 现在不等待机会,还能干什么,二人正颓丧的准备离开。 被他们收买之人说道,“听说,县太爷的弟弟已经找到铺面,准备在这里开粮食铺子。” “什么?” 二人大惊失色。 发完种子,苏若锦帮他小叔找到了一处门铺、仓库。 因他带来的人手都有是有经验的,所以动作相当快,没几天就把铺子整好,拉了一船粮食过来,米面黍菽都有,价格肯定比没有天灾人祸时贵,但比马记等便宜了很多。 不过,为了能熬到明年开春,隆茂粮行并不是天天开铺,而是逢单开市,双日休市,以细水长流的方式,保证尉州县的老百姓能吃上粮。 一直到九月中旬,老百姓凭着地里头的出芽率领到苏大人许诺的银子,整个尉州乡村里的人,都把县太爷奉为神明。 “咱尉州县的天真的变清了。” “咱们要有好日子过了。” …… 走在大街上,苏若锦耳边都是老百姓的感慨之声,她倒是没心情,而是不解的问道,“瑾哥哥,你们来这里都半个月了,难道有这么长的假期?” 京城已经变天,已经成了杨敬梓这个小人的天下。 赵澜转头看向小娘子,“要是我成了个闲人,阿锦会养我吗?” 236 机会 赞助 苏若锦侧脸,柳眉杏眼,含笑带嗔:“赵小郡王,没了职务,难道圣上还能把你的酒楼、火锅店收了去?” 赵澜:……问傻了吧。 “我是说如果。”年轻郎君望着灵动可人的少女,眉眼生情。 一个微微弯腰,眉眼含笑。 一个微仰头,娇俏可人。 微风吹过,带来阵阵桂花香,空气充满了甜味。 赵澜的头不知不觉往下低,眼看就要靠近少女娇嫩的脸庞。 吓得苏若锦一个激棱醒过来,“那……那个小郡王要是不嫌弃粗茶淡饭,当然没问题。”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了。 赵澜负手,立在道边,嘴角上扬,大街上,她怕什么? 天啊,大街上啊,这小子想干什么,苏若锦感觉刚才跟盅惑了一般,摇头失笑,顺着桂花香气寻了过去。 拐了两道小巷子,看到一座简陋的四合院,门里门外,三四十个孩子,竟是义广堂。 孩子们每天都去衙门后巷,那里有一间专门给他们吃饭的食堂,每天中饭一顿,经常在食堂里遇到苏大人的女儿,也知道只要她那天撑勺,那天的饭菜就会非常好吃。 所以这些孩子见到她,既亲近又觉得害羞,靠着墙根站,笑着看向她。 于水莲在院子里,突然感觉到巷子外不闹了,好奇的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光彩照人的小娘子,所有的人在她面前更显得脏乱不堪。 “于姑娘。” “苏……娘子。” 苏若锦原本想进去看看那两棵桂花树的,见大家都这么拘紧差涩便放弃了,转身离开。 一众大大小小娃子盯着她背影,仰慕感慨,心道,如果他们也像她一样漂亮有钱那该多好啊! 突然,苏若锦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道,“隆茂粮行招两个伙计,两个杂工、一个帮厨,十三岁以上的都可以去应征。” 这个好消息听的小娃子们双眼发亮,有哪些个身量大的少年拨腿就跑,直朝隆茂粮行去,要是能应征上,以后吃住就不愁了。 于水莲看着大家都朝巷子外跑,她站着没动。 转眼间,巷子里只余八岁以下的小娃子,她朝于水莲笑了下,转身离开。 赵澜等在巷子口,看到她出来,微笑迎她。 苏若锦刚要跟他说话。 身后转来叫声,“苏娘子!” 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她小跑过来。 于水莲离她三步之地站住,“苏……苏娘子,贵府招……招粗使丫头吗?” 苏若锦摇摇头,“暂时不招。” 李秀竹的事对苏家打击挺大,现在,苏家要是招人,都会招成婚的妇人或是婆子,小丫头小娘子一般是不会招了。 于水莲失望极了,嘴抿的发白。 “县城各式铺子生意陆续恢复,我想于姑娘会找到合适差事的。” 于水莲站在墙边,抿着嘴嗯了声。 苏若锦淡淡一笑,转头出巷子。 赵澜与她并排离开。 于水莲盯着俊男靓女的背影久久没动。 赵苏二人朝回家的方向走。 赵澜说道,“你在给义广堂的孩子机会?” “双向机会。” “双向。” “是啊。”苏若锦道,“小叔这次来带的都是管事、账房一类的,伙计、杂工反正都要招,不如给这些孩子机会,还能减轻衙门的负担。” “说到底,你是炕你小叔,帮你爹减少负担啊。” 嘿嘿!苏若锦不否认,嘻嘻一笑,“别打岔,刚才问你的,都半个月了,为何不回京?” 赵澜微微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杨敬梓大兴刑狱,把我们皇城司、大理寺、京兆尹的活都抢了,你说呢?” 苏若锦一惊,沉默片刻才轻声问一句,“圣上默许的?” 没有皇帝的默许,世上根本没奸臣。 赵澜虽没说什么,但沉默的态度说明了一切,甚至他还说道,“原本我父王接任宗族族长,现在……”已经位落旁人。 苏若锦吃惊的看向赵澜,“大兴刑狱不仅仅是排除异已吧?” 他就知道小娘子聪明,“你猜测的没错。” “瑾哥哥,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赵澜瞥她眼,一副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的样子。 苏若锦:…… 嗔瞪他眼,跟着叹气,“怎么就想出这种敛财之法,这是要被后世唾骂的呀。” 一个敢重用杀害太子之人的皇帝,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晋王府现在开始避世,他父王几乎推了身上一切职务,就在家里养老。 而他,在京城人眼中,就是追着小娘子到处跑的纨绔子。 当然,苏若锦肯定不知道赵澜在京中上流圈给人什么形象,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黄帝可以昏聩到这种程度,不知为何,他感觉那个逃到南越之地的魏王可能会抓住机会扳倒他。 可问出的话,却是另一番光景。 “瑾哥哥,除了逃走的魏王,那就还有燕王,是吧。” “嗯。” “他现在……” “自请终身守陵,永不出皇陵地界。” 苏若锦感觉今天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炸裂,“为了保住小命?” 呃…… 情绪低落的赵澜差点没被小娘子的话惊的合上嘴,这种话也敢说出来,也就他敢听了。 无奈的摇摇头,“谁不想活命。” “皇帝就相信了。” “嗯。”赵澜回道,“主要是燕王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表现的平庸。” “或许他的平庸是假的呢?”苏若锦把后世的权谋剧阴谋论拿出来。 赵澜细细的想了下,“燕王他想把自己好的、聪明的一面展现出来,却适得其反,大家都认定他资质平平,成不了帝王。” 苏若锦啧啧嘴,“也许吧。” 既觉得这些离自己很远,可看眼赵澜,发现这些事又离自己很近,一时之间担心的忍不住关心道,“瑾哥哥,你要是回京城,万事小心。” “我知道。”赵澜忍不住就要牵小娘子的小手,还没等他出手,苏言祖与上官屿慢步,从巷子出来。 十字路口,四人相遇。 苏、上官二人连忙过来行礼,“小郡王——” 赵澜示意他们不必客气。 苏若锦朝巷子深处看了眼,这是上官屿住的地方,又看了看二人神色,好像跟平时没什么特别,平平淡淡,如果不是她知道二人曾经是什么关系,一般人从他们身侧路过,根本看不出异常之像。 难道他们真的和平分手了? 为了什么?时间冲淡了一切?还是京中那个有耐心的月华公主? 苏若锦虽八卦,她只有在心里,面上,笑问,“小叔,这边都上正轨了,你快要回京了吧。” “是过河拆桥,还是吃你家饭嫌多了?” 苏若锦翻个大白眼,“你一天三顿都在我家吃,看我嫌不嫌弃?” “哈哈……”苏言祖仰头大笑,真不亏是他小侄女。 真是无语。 苏若锦才不管他,问上官屿,“私塾之事,现在可以跟我爹提了,上官公子看上什么地方了,可以评估一下。” 上官屿道,“不急不急,等衙门里的人手招齐,我再提也不迟。” 苏言祖叹口气,屿清已经把他的想法跟他讲了,他现在唯一能帮他的只有提供一些钱财了。 苏若锦看他这样,问道,“小叔知道了?” 他点头,“我准备捐一千两。” “我也赞助一千两。” 赵澜跟着道,“我出两千两。” 上官屿:…… 三个大佬争相捐钱,吓得他连连摆手,“要不了,要不了这么多。” 私塾在苏言礼治下,于公,利国利民,于私,办得好,那可是苏言礼的政绩,所以这笔款子,苏若锦肯定要赞助的。 “要不了,真要不了。”上官屿道,“除了房子租金一年要个二百两,其它的桌椅费不了多少钱。” “书贵啊!” 古代的书,真不是一般的贵,没有家资的真读不起。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晋书·刘毅传》 曾经所说的寒门,并不是一般的贫苦百姓,而是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多为普通的中小地主,相当于后来的所谓的中产阶级,所以寒门也是门,不是平民百姓能轻易跨越的。 上官屿还是摆手,“真要不了。” 苏若锦却若有所思,“上官公子,按你的本意,不仅让这些孩子读书习字明理,还要教他们算盘,是吧。” 上官屿出身商贾,所以知道这些实用,他愿意教孩子们。 “是。” “那你一个人肯定教不过来,不如再聘两到三个,这些钱就当你给他们发薪水了。” “这……” 其实,苏若锦还有其它小心思,但是私塾还没办起来,二个还是因为现在时局环境不太好,苏若锦觉得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那就一步一步来。 眼看就到中午,几人也快要到苏家租的院子。 苏若锦这才回过神,“小叔,你这是到我家蹭饭?” 苏言祖得意的朝小侄女笑道,“怎么不行?” 不对劲啊!很不对劲啊,根本不像来分手的嘛。 苏若锦目光忍不住在二人身上打转。 看得上官屿脸都红了。 苏言祖:…… 小侄女这是什么眼神。 呃! 肚子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董妈妈在,她的手艺好,所以饭菜烧得不比苏若锦差。 “吃饭,先吃饭。” 237 辣子鸡 态度 最近半个月,苏家餐桌一直很热闹,但是菜式跟在京城生活时没法比,一个是天灾,一个是小县城,都让食材相对匮乏,只能在管饱的基础上再兼顾美味。 四菜一汤,放在正中间的是排骨冬瓜汤,四个菜分别是辣子鸡、咸菜扣肉、煎蛋、青炒鸡毛菜。 辣子鸡是一道以鸡为主料,加上葱、干辣椒、花椒、盐等食材制作而成的川菜,此菜的特点是菜色泽棕红油亮,麻辣味浓。咸鲜醇香,略带回甜,简直就是下饭神菜。 赵澜看到这菜,双眼几不可见的亮了下,这可太适合他这种重口味之人了。 苏若锦当然看到小郡王那欢喜的一眼,今年辣椒不多,从京城带回来的更不多,每次拿出来用,都跟吃龙肉一般心疼,真是用一次少一次啊。 做辣子鸡,先把干辣椒去籽,用白开水浸泡半小时,然后捞出挤干水,放碗里加淀粉白芝麻盐搅拌均匀。 油温五成热,下锅炸至芝麻微黄捞出。 鸡肉切好放料酒、酱油、淀粉等,用盐抓拌均匀,腌制二十分钟。 然后油温五成下锅小火慢炸,直到金黄酥脆捞出。 另起油锅,放姜蒜花椒,大酱(跟现代的豆瓣酱差不多),炒出香味,倒入鸡块和炸好的辣椒,放糖翻炒均匀。最后放葱段,大火翻炒出锅。 一道红光油润的辣子鸡就做好啦! 一张大圆桌,主位依旧是赵澜赵小郡王,即便苏言礼觉得这小子将来有那么一点可能会成为他的女婿,可是在等级森严的大殷朝,先君臣后家礼,还是有礼有节的坐到小郡王身侧。 其他几人没有官职在身,都随意落坐,等赵澜启筷,一桌人终于开干,一顿香喷喷的午饭吃的大家心满意足。 吃过午饭,苏言礼在上值之前,与他弟弟聊了几句,大意跟苏若锦问的差不多,铺子上正轨,问他啥时回京城,说话之间,目光有意无意瞄了眼上官屿。 苏言祖当自己没看到,而是回道,“明天回京,不过还会过来。” 苏言礼就差问‘你过来公主那边的差事怎么办?’话到嘴边生生咽下,换了句话:“不放心这边铺子?”他自说自回,“若是这样,让阿锦帮你盯着。” 一副不愿他来尉州的样子。 苏言祖:…… 上官屿:…… 苏若锦一边跟赵澜闲聊,实在耳朵竖着,听这边的八卦,结果他小叔道,“阿锦有自己的事要忙,就不麻烦她了。” 这话一说,苏言礼还能讲什么呢?只能点点头,“哦,那你走前跟我说一声,我去衙门了。” “阿兄自去忙。”苏言祖拱了下手。 苏言礼带着裴先生去前面衙门上值。 苏言祖朝赵澜望过来,“小郡王……”几时回京? 赵澜回道:“重阳节前两天回。” 那还有几天,他笑着拱手,“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赵澜微颔首。 说完,苏言祖告辞离开了苏家,准备明天回京。 上官屿送他到衙门口。 苏若锦好奇想跟过去,被赵澜拽住,“我去老师书房看书,给我沏壶茶。”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他不让小姑娘八卦。 “哦。”苏若锦只好作罢。 九月份,天干气燥,中午又吃了辣子鸡,苏若锦给赵澜沏了壶去热消暑的金银花茶,拎着茶壶走到书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听到里面的话。 “爷,京城来消息了,说杨大人被刺杀,但只擦伤了耳朵,其它什么事也没有。” “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据卫世子的消息,好像是被杨大人斩杀的御史台中丞家的家仆。” 赵澜嗤笑:“他连老上司都不放过,够狠。”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苏若锦又想推门时,又传出了对话,是赵澜的声音,“那边的人查的怎么样。” “已经把范围从几百人缩小到了十几人,但是人越少越难查。” 那边? 虽然没头没尾,可苏若锦就是感觉自己听懂了,是她想的这样吧。 又是一阵沉默。 苏若锦看了眼手中茶壶,算了,让他们先谈事情,她等一会儿再来,转身准备离开。 “进来。” 苏若锦惊的顿住脚步,叫她?她屏住气没动。 “没听到?” 真叫她?苏若锦听到屋内有脚步声,就在她准备推门之际,赵澜拉开了门,朝她一笑,“喜欢偷听?” 苏若锦:…… 她朝回廊看看,一个护卫都没有,“双管事呢?” 三泰从里面出来,“去吃饭还没回来。” “那就……”她指了指空空的走廊,“要是真有人偷听怎么办?” 三泰望眼主子,抿嘴一笑,站到一边去。 赵澜似是无奈的笑笑,“就看到你偷听。” “我没偷听,我来给你送茶。” 赵澜一边伸手接过茶壶,一边笑眯眯的顺手把书房门关上,“紧张什么,给你开玩笑呢?” 他要是不想让她听到,她就算变只小鸟也飞不进来。 苏若锦哼一声,表示不满,“这可是我家。” “对,你家。”赵澜找来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二人坐在苏言礼书桌边喝茶。 苏若锦忍不住好奇心,“有一次刺杀,就会有第二次吧?” 赵澜眉一动,“嗯。” “瑾哥哥,你说会不会有个仇家成功?” “很有可能。” 二人相视,少女清澈的眼神里全是那就赶紧让某个仇家成功的眼神,惹得赵澜忍不住伸手抚上她柔软的发顶,说她像小大人吧,这模样又跟天真的少女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赵澜没打击小姑娘。 哎呀,她的发型,苏若锦连忙伸手挡掉,瞪他一眼,“这可是我爹书房,不准动手动脚。” 赵澜‘从善如流’放下手,随便聊起天:“蔬菜铺子不改成杂货铺?”农人都种上麦子,蔬菜数量少了很多,连他京城的酒楼、火锅店都供不上。 “不改。”苏若锦道,“等你回京,我就去周边找荒地,准备种菘菜、萝卜、菠菜等耐寒之物。”如果可以做几个简易的暖房,在冬天里也有蔬菜吃。 赵澜故意道:“这么说,我在这里碍事了?” 苏若锦也故意道:“是啊,某人在这里,可不就是影响我赚钱嘛。” 某人?赵澜伸手就去挠小姑娘,连哥哥都不叫了,讨打是吧。 苏若锦眼疾手快,连忙避开,“我说的是事实嘛。” 还真嫌弃上他了,赵澜更不饶她了,起身追过去,“还敢不敢了?” 苏若锦绕着书架跑。 二人在书房闹作一团。 门外,程迎珍不放心女儿,过来看看,发现官人的书房门竟关着,小郡王的随从坐在走廊里竟睡着了,她拍心口,走到书房门口,刚要叫女儿,就听到里面的嬉闹声。 她有分寸的女儿,此刻像三郎、四郎一般闹腾,这…… 急的伸手就敲门:“阿锦……阿锦……” 腿长手长的赵澜刚逮住小姑娘,把人圈在书架边上,还没来得及细看小脸红朴朴的小姑娘,就听到了苏夫人焦急的呼叫声,不得不收敛起情绪,离开书架,坐回椅子。 苏若锦:…… 她前脚过来送壶茶,她娘后脚就跟过来,怎么感觉她娘有种防小贼的感觉? 望了眼拿起来书一本正经翻页的某人:…… 刚才要不是她娘,说不定就书架咚了。 呃……她在想什么,赶紧甩了下头,问道,“娘,咋了?”连忙整了下衣服,跑到门口,拉开门。 程迎珍看了眼俏生生的女儿,又朝里面看了眼,小郡王正在看书,好像刚才嬉闹声是她的幻听。 真是女大不由娘,如果还在京城……想到这里,程迎珍顿住了,就算在京城,不管是作为女方,还是身份地位,好像只能等晋王府开口,如果人家没这个意思,那一切都是枉然。 程迎珍脸色突然冷下来,“阿锦,你出来。” “娘?” 程迎珍可是万年老好人面孔,能让她生气,苏若锦既害怕又心虚,赶紧出来,“娘……娘……”朝她娘赶紧撒娇。 可惜没用。 程迎珍还是板着一张面孔,“跟我来。”一股要拿棍子打断腿的感觉。 苏若锦:……瑟瑟发抖的感觉啊! 赵澜当然也感觉到了,放下书,长腿大步,很快就到了外面,朝程迎珍行礼,“师母……” “小郡王也来不少天了吧。”该回京了吧。 她开始赶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赶人,而且赶的是郡王。 赵澜温和一笑,再次行礼,“回师母,父王已经答应我求娶阿锦。” “嫁娶之事难道不是王妃做主?”问完之后,程迎珍就后悔,这不明晃晃的露出自家意思嘛。 赵澜道,“母妃听父王的。 “既然如此,为何你母妃还在为你挑选妻子人选?” 赵澜抬眼。 未来岳母直直望着他,一副看你怎么说的样子。 为何不阻止晋王妃给他挑选妻子,一是试龙椅之人的态度,二个当然是为了保护苏若锦,这样,她才不会成为别人的靶子。 等阿锦年纪到了,请媒、下定、成婚等一气呵成,多好! “当真如此?”程迎珍还是不信。 赵澜掷重的揖礼回道,“如有不是,赵澜孤独一生。” 这话严重到程迎珍都惊住了,这么狠? 苏若锦:……她……她有这么好嘛,让这个少年这么执着。 虽然觉得誓言这种东西不可靠,可是此刻,她还是挺高兴的,从几岁到如今,怎么有种养成之感。 赵澜要是知道她这样想,肯定反驳一句,要养成,也是他的小娇妻养成。 晚上,躺到床上,程迎珍把白天之事告诉了苏言礼。 “官人,你觉得小郡王说的是真的吗?他说的能作数吗?” 苏言礼先是高兴,他就说嘛,望眼天下,估计也就长得玉树临风的赵小郡王能配他乖巧能干的女儿,听到妻子反问,又冷静下来。 想了想才道,“十四岁,晋王就让他当差,这么多年我们虽不知道他当的什么差,可是先帝欣赏他,我是知道的,范大人也夸过,所以他一言值千金,可当真,能作数。” “那……那咱们女儿以后就是郡王妃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 “应该吧。” 本以为,赵澜觉得自己跟苏家人表明了态度,老师、师母会对他热情相迎,没想到,苏大人一改平常的儒雅温和,而是一副嫌弃的样子,“瑾之啊,老师首先感谢你为尉州县带来麦种,解了老百姓之困,可麦子都长三寸多高了,你也该回京了吧。” 竟直接赶人。 苏言礼的嫌弃明晃晃的,苏若锦又不瞎,肯定看到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知道家里的白菜要被猪拱’所以气不打一处来? 相反,昨天甩脸子的程迎珍却一脸笑脸,推了一把男人,“说什么呢?”又转脸对赵澜道,“小郡王住的习惯就好,不要管你老师。” 赵澜:……怎么一个晚上过去,老师跟师母态度调了个呢?哪里有不对嘛? 民间有这么两句俗语,“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来气”,不同于丈母娘对待女婿的热络,老丈人看女婿却总是觉得不顺眼,甚至越看越来气,那么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来气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辛苦把女儿养大,视为掌上明珠,然而到头来,却又眼睁睁地把女儿交给一个‘陌生’男人,住的近点就罢了,最多不再朝夕,可如果嫁的远,从此天各一方,一辈子都难得见几回。 难免会有一种‘好不容易种了一颗大白菜,到最后还是被猪拱了’的感觉。可想而知,老丈人有多不待见女婿,横看竖看不顺眼。 幸好,苏言礼要上值,赶过人,自是去上值。 程迎珍让秋月去集市买肉买菜回来招待赵澜。 难道前一段时间,没被待见? 赵澜当自己没看到老师、师母截然不同的态度,仍旧一派风淡云轻的样子。 苏若锦促狭的问,“瑾哥哥,你是现在走,还是明天?” 赵澜:…… 就在此时,三泰从外面进来,脸色比平时严肃。 苏若锦知道他肯定有事回禀,便笑着离开,让他们办事。 三泰附在赵澜耳边,“已经到了尉州县周围。” 赵澜点点头,“那就明天离开。” “是,主子。” 238 买荒地 山谷那边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赵澜就出发回京,都没让苏若锦去送,骑马飞驰离去,像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苏若锦起床到厨房吃饭,程迎珍一脸紧张的问道,“阿锦,是不是你爹话说重了?”把小郡王恼走了? “不是,娘,小郡王有事,你别乱想。” 程迎珍被女儿一安抚,马上又不担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苏若锦吃过早饭,对她娘道,“昨天晚上我问爹了,他说西山脚下有荒地,我过去看看,要是合适我就买下。” “西山离这里不近呢,早上出去,估计得摸黑回来了。” “要是来不及我就在附近村里住一个晚上,明天再回来。” 一听这话,程迎珍就不放心,“阿锦啊,要不,你找个人去买,自己就不要去了。” 不亲眼看到地,苏若锦不放心,“娘,花叔、叶姨他们都跟我去,你就别担心了。” 女儿非要去,程迎珍劝不过,只好让她去。 董妈妈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小主人说要开食肆,结果一直没开,心想家里有亲戚、贵人,可能小主人忙不过来吧,等他们都离开,小主人总该有空了吧,结果又出去买地。 “锦娘,不开食肆了?” 开肯定要开的,可现在食材匮乏,苏言礼又是县太爷,苏若锦不好卖那么好的早饭,便打算等过了年,春收之后再开。 苏若锦把自己的想法跟董妈妈讲了,让她耐心的等到年后。 “早知道,我在京城忙到明年开春回来的。” “怪我没想周到。”苏若锦笑道,“妈妈就当休假吧。” 董妈妈摇头失笑,“行吧。” 嘴上这样说,人可是一点也闲不住,帮女主人操持家务,让秋月跟着夫人处理衙门内外家属之间的走动。 程迎珍在秋月的帮衬下,越来越有县太爷夫人的风范与气度。 苏若锦发现自己离家去京城几回,回来时,她娘成长了很多,所以,她也有意识不在家里呆,不让娘有意识的依赖自己,慢慢的让她成为苏言礼的贤内助。 毕竟儿女陪伴的时间就是十几二十年,可是伴侣只要不离异,没有意外亡故,他们将相伴三、五十年,甚至更长,苏言礼在知县位子上不断成长,也影响着程迎珍不断成长。 说实在话,苏言礼夫妇之间,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是苏若锦向往的,如果她与赵澜有缘走到一起,也希望拥有爹娘这样的爱情、亲情。 多好啊! 突的一下,车轮陷到路坑里,打断了苏若锦开小差,她伸头出来,“芒叔,花叔,怎么了?” 芒种与花平已经下车,一个警惕的看向四周,一个趴到地上看土坑,看到泥石痕印都是新的,且断口整齐,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二人相视一眼,瞬间意会。 叶怀真已经跳下车厢,看到二人小动作,瞬间也警觉的朝四周看过去,可是除了田野与风,就是侧边半秃半树的山,天空连一只鸟都没有。 “没事。”花平朝苏若锦看过去,“就是路不好走,要辛苦你下来。” 说话间,苏若锦已经跳下马车,朝左右看过去。 一边是树木稀稀拉拉的山岭,一边是荒草从生的野地,她走下坡,蹲下,拨了几把草,露出有泥有石之地。 半黄半黑的泥里尽是砂坷垃,种能种,但要收拾,还要养,否则难有产量。 她起身,朝远处望过去,旷野里散落着几十户农家,清一色的茅草屋,还是那种风吹过见亮的茅草屋子。 苏若锦步行走到其中一家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形,茅草屋前,男女老少,站的站,坐的坐,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补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苏若锦朝年长的老者问道,“请问,村里的里正住在哪?” 小老头警觉的望向来人,连围在他身边的男女老少也紧张的都站直了。 苏若锦微笑道,“我找他有点事。”一边说一边示意春晓拿出一把麦芽糖分给众人。 精贵的糖啊! 众人瞬间朝后退了一步,让出了空间。 苏若锦:…… 小老头一方面惊讶来人衣着光鲜,另一方面也得意自己正是里正,“小娘子,我就是,你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该是镇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吧,怎么会到山嘎啦里来? 这么巧?看着一身补丁的小老头,苏若锦虽有些不敢相信,可还是回道,“老人家,我姓苏,听说南边这一片荒地无主,是吧。” 老头点点头,“小娘子问这些做什么?” “老人家,我打算把它买下来,不知道你们村里有多少年轻人,我想雇他们掘石子,一亩地八百文。” 八百! 岂不是小一两银子? 小老头双眼亮的吓人,“小娘子,此话当真?” 苏若锦郑重的点点头,“可不是表面掘那么简单,至少要掘三尺深。” 小一两银子啊!不要说三尺了,就是一丈,他们也干。 哎呀呀,小老头瞬间兴奋的直蹦,“小娘子,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来。”他去招集村民了。 苏若锦在村里忙时,花平带着两个暗卫蹿到林子里,在一处茂密树丛之后,敲了敲山洞,山洞里走出个暗卒,“花伺察——” 花平警觉的朝四周看,声音很低,“刚才那些挖坑的人被你们干掉了?” “是的。” “有活口吗?” “没有。”暗卒道,“看体形,是北方辽夏国人。” 果然是那厮,花平点点头,“保护好苏二娘子及苏家人。” “是,花伺察。” 花平说完后,左右探了探,一个闪身,消失在灌木丛中。 等他出现时,苏若锦已经跟山沟子村村民讲好了掘石子及挑林中腐土的活,“你们放心,掘石子八百文,挑林中腐土也是八百文,绝不会少一文,但有点,田中三尺深之上不能有一粒小石子,有一小粒,扣一文,一大粒扣十文,腐土也尽量找有鸟雀、动物粪便的腐土,谁的动物粪便腐土越多,我就会多赏,十文起步,最高可得五百文。” 山沟子里的老百姓听的满眼发光,他们这里人世代都是给人挑土挑粪的,最近农忙已经结束,他们正愁到哪里打零工呢,没想到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掉。 小老头里正兴奋要请苏若锦到他家吃晚饭。 苏若锦拒绝了。 “那你们吃什么?” “多谢老人家,只需要你借口锅。” “这个好说,好说……” 里正让村民回去,可是这些人恨不得现在就干起来,围着苏若锦不走,让她哭笑不得,“明天早上我就去量出所需要的地让你们干。” 村民听的高兴的直跳。 山林的另一边,有一道山谷,山谷另一边,九月天,丛林纵纵,叶随风飘落,有陵室若隐若现,陵室前,木舍、芦屋一间间,排在陵室左右。 山风吹过,吹来远方的炊烟。 坐在木舍前静听山声的三十岁左右男子,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扰了扰大氅,“元常,去看看对面村子里是不是有陌生人来。” “是,爷。” 转眼间,元常消失在木舍前。 男子思索片刻,站起来,下了木舍檐廊,朝小山上走去。 身边随从一紧张,“爷,不妥。”随着他音落,不知从何处涌出几个暗卫,他们齐齐阻止男子外出。 男子被阻的失笑,“罢了,我不好奇了。”他重新回到檐廊下,坐到小桌前,继续品茶。 小半刻钟后,叫元常的男子回来,“回爷,前面山沟子村里来了个买地的小娘子,说是要在荒地上种菜,雇村里人捡石头。” “种菜?” “是的,爷。” “还真有意思。”男子问,“谁家小娘子?” 元常回道,“尉州县苏大人的女儿——苏二娘子。” “她?” 刚才的随从惊讶的问道:“爷,你听说过她?” 男子微微一笑,“不止听说过,还一起吃过饭,我记得她弟弟跟我曜儿一样大,而那个苏大人在我差事上还提过建议,那个三合一……”让他跳过老二,顺利完成了差事。 元常显然也记起,“爷,好记性。” 此人正是正在守陵的资质平庸的燕王——赵璟。 他摇摇头,抬眼,望向满天星辰,“老二在南边没动静了?” 随从分析道:“今年各地都有灾情,南边也没能幸免,估计魏王在等粮草。” 燕王点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生分析的是。” “爷,你……” 燕王似乎闻到了肉味,“想吃肉,不知父皇会不会怪我。” 随从:…… 元常等人:…… 苏若锦并不知道一山之隔,不仅出了尉州县,还是大胤朝皇陵,此刻,那个平庸的四皇子燕王正在守陵,她烧的晚饭香气,竟飘过西山,荡到对面皇陵去,如果不是有道山谷,这边估计也是禁严之地。 吃过饭,天已黑。 苏若锦一行人并没有借宿农家,而是自带了帐篷,能有帐篷,得感谢赵澜,古代防水布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也只有赵澜这样的人才能找到,她借光也弄了两顶。 今天带出来,以防万一晚上回不去,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山沟子村民看得嘴都合不上,惊叹连连,要不是毛丫赶他们回家睡觉,这些村人能围观一个晚上。 回到家里,小老头里正感慨连连,“连个布围的小屋子都比我们干净整齐好看,果然是有钱人,现在我放心了,这些人肯定不是骗我们捡石头的。” 里正婆娘还是疑心,“有这钱为何不买好地,要在这里捡石子地种菜,难不成,这里是风水宝地?跟对面的……”老妇人不敢说出皇家陵墓四个字眼。 要不是有一道天然的山谷挡住,山沟子村早就就变成了皇陵的一部分。深深的山谷挡住了赵家皇陵,让他们保住了家园。 小老头被婆娘一说,“难道县太爷实际上是让女儿来找百年后的陵墓?”他们竟想跟皇陵隔山相望? 这也太有野心了吧! 躺到舒适的帐篷中,苏若锦连打两个喷嚏,九月天,晚上是有点凉,可她不觉得,“难道有人说我坏话?” 毛丫听的一笑,“这些村人巴不得把你当财神供起来,谁会说你坏话。” “也是,那会是谁呢?”就在里正家外不多远扎的帐篷,又有花平等人保护,苏若锦心大的很,头一碰到枕头便睡着了。 夜色中,野林子边上,又有一拨人马悄然而至,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村子,就被一股无名的力量阻挠了,再次失败而归。 第二日一早,苏若锦便圈了自己想买的亩数,又留下订金,让村长先发给大家,她带着量好的亩数回到县衙,到衙门户曹那边指了县志舆图圈了自己买地的地方。 “屠大人,你派人过去实地再量一次,顺便也看看我买的地是啥样的。” “苏二娘子言重了,小的相信你说的。” “屠大人,还是派人过去丈量与核证是不是荒滩,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是实事求是的精神。” “是是……”你是县太爷千金,你说什么都对。 这家伙怎么一脸阴奉阳违的感觉,为了爹的官声民威,她还是要求户曹亲自或是找属下去。 “麻烦屠大人了。” “二娘子太客气了。” 苏若锦跟一般小民一样,交手续费,结果这个屠大人又敷衍了事,看得苏若锦眼角直跳,此小吏很油滑奸诈,怎么看怎么都像要给苏言礼仕途留隐患一般。 她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回到家,晚饭后,爹与裴先生捋过衙门之事,她才把今天在衙门里的所见所闻跟苏、裴二人讲了。 “爹,先生,我觉得此人要搞事,会把我买的地搞成我爹官途的污点,先生,麻烦你想个办法解决。” 裴先生点点头,“此人是典型的地头蛇,仗着家族大,做事一直不太认真。”刚好趁机敲打一顿。 作为土生土长的世袭小吏,屠立财当然知道尉州县哪块地好哪块孬,根本不需要去看,而且就算他去了,还会把地写成中等。 239 小木屋 意外来客 两日后,屠立财从山沟子村回来,在地契上写了劣地,备注沙石荒地,一亩二两,苏若锦总共买了二百亩,拿到盖了章的地 契,她又马不停蹄去西山脚下山沟子村,把买到的地伺弄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一点也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备案的地契被屠立财动了手脚变成了中等田地,前主薄与县丞道,“拿着它,悄悄去京城找人,把苏县令为自家谋利之事告上去,把他弄出尉州县。” 屠立财担心道:“听说吏部侍郎是姓苏的大腿,怕是不好告发他吧。” “哼。”前主薄道,“我们又不傻,当然是走别的门道。” 屠立财问道:“什么门道?” 前县丞道,“当然是走御史台门道,不要忘了,现在圣上跟前的红人曾是监察御史,到这里告,一告一个准。” 得到点拨,屠立财头直点,“小的马上排人手去京城。” 苏若锦到了西山脚下,把地契给镇长、里正看过后,就让山沟子村人开干掘石子,清理荒地,看整出来能种什么,又拿钱买了村人存在家里的木材、土坯、茅草之物。 里正见小娘子买这些,惊讶道,“难道小娘子要在荒地周围造小茅草屋?” “还真被老爹你猜着了。” 苏若锦要在二百亩荒地四周分别盖四个小屋,用来看守蔬菜地,至于暖菜棚子没这么快,要时机成熟才能弄。 里正老爹问,“那是不是要找建茅草屋的工匠?” “老爹有人吗?” “有有……”居然又有赚钱营生,里正老爹高兴的合不拢嘴,“我帮小娘子去找工匠。” 小老头嘴上说找,脚却不动,苏若锦门清,也不端着藏着,笑道,“不让老爹白跑,找十个工匠,给你二百文。” “诶,好好。”小老头乐得直颠跑去找工匠了。 花平、芒种站在她身边,朝又穷又荒的山脚下望望,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后边有山林,估计连鸟都不来拉屎。 “二娘子,这块地,这样一搞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光种萝卜、菘菜得种多少年才能赚回来?” 苏若锦转头朝他们看看,笑道,“你们就当我吃饱撑着,钱多的没地花。” 花平:…… 这丫头怎么有股欠揍的感觉。 有钱好办事,近十天时间,二百亩地,山沟子村老老少少齐齐上阵,带着镂耙、铁锹真的把地掘了三尺,大大小小的石子都被捡的精光。 不仅如此,哪些如鹅卵石大小的石子,还铺成了纵横交错的小道,一下子让灰败的小山沟子变成了风景之地。 里正老爹站在最宽的鹅卵石主干道上,不停的用脚踩地,总觉得不真实,“锦娘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咋搞得跟城里青石板道一样,雨天、雪天,多好走人啊。 苏若锦看着可爱的小老头,笑道,“不是我怎么想到的,而是我的钱想到的。” “啊!”小老头顿住脚,看向小娘子,只见她伸出一只手,“我已经花了这么多了。” “五……”里正老爹想说十,光村子里的工钱差不多就要这些了,“百两?” 苏若锦点头,“嗯。” “嘶。”小老头倒吸一口冷气,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听说你就种菘菜、萝卜?” “还有菠菜、芥菜、大头菜,鸡毛菜。” “就这些?” “嗯。” 小老头一脸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眼光看着小娘子,心道,这孩子莫非脑袋被驴踢过了,在穷山僻壤里种菜,给谁吃?他们村里谁家屋前屋后不种菜,吃不掉就给鸡跟猪吃。 说起猪,里正老爹一脸忧伤,今年没粮食,连猪都养不起。 苏若锦并不知道小老头怎么暗自想她,掘了石子、又撒了三寸厚的林间腐土,经过太阳爆晒,半干不湿,松松软软,简直跟好地一样。 小娘子这一顿操作引得山沟子村民连连惊叹,“没想到小娘子比我们这些种子几十年地的泥腿子还厉害,这地哪还要养,现在就能撒上种子,要不了几天就发芽了。” “要是霜降,估计要被冻死。” 只要不像东北那般冻,苏若锦也有办法,“从今天起,我这里收茅草帘子,一张十文,你们做多少,我收多少。” 山沟子村人赚钱赚出甜头来了,正失落着没钱赚,没想到又有生意来了,那叫一个高兴啊,再次呼亲唤友齐齐上阵,到山上割茅草打帘子。 毛丫见小主子一出来多少天不回家,“二娘子,大人跟夫人该想你了。” 苏若锦正要去刚建好的小木屋,听到毛丫姐提醒,“我出来多久了?” “快十天了。” “那现在快九月十五了?” 哦,那是该回去了,答应杨四娘参加她的订婚宴呢! 里正老爹现在巴不得这尊小财神永远不回去,听到丫头催她回去,赶紧问道,“锦娘子,地都盘好了,是不是该撒种子了?” 她点头。 小老头现在也不跟他客气,“是不是也要雇人手?” “是的,老爹。” 他一拍心口,朝四角小木屋说道:“这四处小屋是不是盖的又快又好?” 苏若锦笑了,“辛苦老爹。” “哪里哪里!”老头被小娘子夸的不好意思,但是为了赚到钱,还是说道,“那撒种子的种地好手,还让我给你找。” 二百亩荒地的营生实在太引人注目,附近村子的里正、种田能手、工匠,每天都到小娘子面前自荐,吓得山沟子里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赚钱的营生就被别人抢了。 苏若锦那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为了怕他们一家独大或是有了‘离了他们’她就没法干活的心思,也从手缝里漏了些营生给周围村子,比如买他们的菜、粮煮饭,还有收集他们手中的各式菜种子等。 总之,既要以山沟子村为主,也不能让周围村的人一文赚不到,否则,一旦他们有了厌弃的心思,那她这二百亩菜地可真要打水漂了。 里正老爹又欢快的跑去找种田能手了。 毛丫无奈的望了眼自家小娘子,以前喜欢在院子里种菜,现在出来买地种菜,咋感觉自家小娘子这么喜欢种地呢?可自家大人、夫人一个是读书官人,一个是伯府庶女,二人都没种过田吧,咋她就这么喜欢呢? 要是苏若锦知道毛丫在想什么,肯定要大笑几声,国人种地种菜,那可是刻在骨子里的,是天生的。 真的,她现在就想住在小茅草屋里,然后,开门种菜、回家做饭,享受‘悠然见南山’的田园之趣。 “等它们都发芽我就回去。” 说完,苏若锦欢欢快快的回到小木屋。 开始几天住的是账蓬,自从迷你小木屋做好后,她就住到了小木屋里,小屋虽小,却五脏俱全,不仅如此,还挖了野花、幽兰裁在屋子周围,俨然就像世外桃源。 回到小木屋,她一屁股就到如沙发的长椅上,“花叔,今天晚上可以吃烧烤吧?” 农人们忙田,匠人们做屋,花平跟芒种经常去山里找山鸡等物,拿回来也算吃肉了。 花平提着两只山鸡道,“就两只,杀出来的肉,不够我一个人塞牙缝的。” 苏若锦:…… 看向没鸽子大的野鸡,还真是……最后,炖了一大锅汤,准备配粗面馒头。 九月中旬,天气不是凉,而是渐冷,太阳落山的早,天黑的早。 苏若锦一行,围在小圆桌前,盛汤的盛汤,拿馒头的拿馒头,关上门,空间小,烧的土灶,挺暖和的。 就在众人端碗准备开吃时,门被敲响了。 苏若锦扫一眼桌上人,不差,“难道是里正来要说明天撒种之事?” 花平不觉得,要是里正老头,这家伙早就叽叽呱呱喊上了,不会连敲三下还不开口,他警觉的放下碗筷,伸手就从腿袋里拨出匕首,走到门后。 他紧张的动作,让一众人顿时息声。 一时之间屋子安静的让人喘不上气。 “谁?”花平掩在门框边。 门又被敲了三下,但还是没人回。 花平朝苏若锦看了眼。 苏若锦给了个让他看着办的眼神,如果不是里正,或许就是村里人,可能想私下里找她赚点小钱,白天怕人多眼杂,所以晚上来。 花平读懂了小娘子的眼神,可他的判断跟她完全不一样,因为西山里有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可是明明跟他们讲了,只有他去找人的,他们不会找下山来的。 那敲门的人会是谁呢?难道真像小娘子猜的那样,某个想赚钱的小村民? 猜测谨慎之中,他轻轻拿掉门栓,拉开一条缝隙。 外面一身护卫打扮的男子,拱手一礼,“闻到这里的肉汤味,替我家主人讨碗汤喝。” 快到月中,本是月圆亮膛之夜,可能要下雨,乌云遮月,如果不是小木屋内的油灯,都看不清外面。 花平倏然打开门,朝门外看过去,目光越过年轻护卫,朝他身后看过去。 “燕王殿下?”他一惊,连忙出来行跪礼。 屋内,苏若锦等人也听到了花平的惊叹声,连忙跟着出来,行跪礼。 燕王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跟她说话么?一抬头,目光与燕王对上,果然,是跟她这个主人说话。 苏若锦连忙起身,“欢迎燕王殿下光临寒舍,如不嫌弃,请进来喝碗热汤。” “那就叨扰了。” 苏若锦一边把人往里面引,一边纳闷,不是说燕王殿下在守皇陵吗?怎么到这里了?难道大胤朝赵家皇陵在附近?她怎么没听说过。 下意识就朝花平看过去。 此刻,屋子这么小,花平哪敢给什么示意。 苏若锦只好收起疑问,恭敬的请燕王坐主位,赶紧拿出一副干净碗筷,亲自给他盛上野鸡汤,又拿了一个馒头,端了一小碟咸菜。 “殿下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 九月中旬,晚上山间天气还是比较冷的,燕王赵璟端起碗,一口气干掉大半碗,放下碗,挟了碗里的肉块啃,一副老香的样子。 苏若锦:…… 这可是大胤朝亲王啊!咋像三个月没吃过肉、没喝过肉汤一样? 好像听到苏若锦内心在想什么,吃完一碗,示意再来一碗时,他说道,“守陵人茹素。” 苏若锦:…… 那殿下……你现在在干什么?偷嘴? 看到小娘子诧异又不屑的小眼神,燕王殿下笑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它人不知。” 屋内其他人:…… 难道他们不是人? 苏若锦假笑,“殿下说笑了。”又盛了一碗野鸡汤给他,并且,把锅里的好肉都捞到了他碗里。 燕王低头就瞧到实实在在的一碗野鸡肉汤,满面笑道:“不知苏二娘子的汤怎么做的,又鲜又美味,引人食欲。” 野鸡本身就是一味鲜物,去腥撇沫到位,加上人参、枸札、红枣等物,什么汤不鲜? 不过有些人在烹饪上确实没有天赋,再好的食材到手里也能做成黑暗料理。 苏若锦不一样,哪怕没有齐全的调味料,她也能把简单的食材做成美味食物。 燕王连干三碗,才放下筷子,他的随从递上巾子,动作矜贵从容,一看就是泼天富贵中浸养的人物。 他再平庸,他也是天潢贵胄,是皇帝之子,只是今天,苏若锦再次看到先帝最不起眼的儿子,不再跟世人有一样的想法。 平庸? 一个墨守陈规之人,会出来吃一介小民的晚饭?他一定知道尉州县县令是苏言礼,也肯定知道苏言礼有什么样的人脉关系。 这根本不是吃的苏若锦的晚饭,而是朝苏言礼来的呀! 吃完之后,春晓马上带毛丫、叶怀真把桌上的菜撤了。 燕王的侍卫也出了门,转眼间,小木屋里只余燕王、苏若锦、花平三人。 他跟苏言礼一般温和隽逸,微微笑道,“小娘子的菜地好像就要成了,是吧。” 也不知道他注意多久了,竟然知道她的菜地开垦了。 “是,殿下。” “我想在屋前种些菜,苏二娘子可以给我点菜种子吗?” 苏若锦:…… 从陵地跑过来,除了吃一嘴,就是为了菜种子?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240 不一样的京城 那天晚上,燕王还真从苏若锦这里拿了几样种子回去,至于拿回去种不种,那就不得而知了。 贵人离开,她去送,却没让,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花叔,皇陵离这里很近?”可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花平没有正面回她,而是说道,“明天早上要不要爬山?” 爬山? 苏若锦转头,看向身后,可惜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到。 次日下起了秋雨,等雨过天晴,能爬上山时,已经过去几天了。 站在小山之巅,望向对面,群山叠翠、层林尽染,迤逶磅礴,连她这个不懂风水之人都能看出山峦叠嶂气势非凡。 “赵氏皇陵?” 花平点头。 “他是怎么过来的?”苏若锦看向狭长的深谷,光看一眼,就觉得恐高眩晕,不自觉的朝后退了几步。 花平摇头,“我也不知道。” 苏若锦朝左右看了看,仿佛一直到尽头才看到相连的地方,可从那边绕过来得走好远吧? “不要看我,我真不知道。” 苏若锦便不再问,直接看向对面,如果没有这条深谷,皇陵就在尉州县边境,抬脚就能到,还真是近到不可思议,但有深谷相阻,就完全不同了,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她暗暗的庆幸,幸好皇陵不在她老爹管辖的范围内,否则怕是有很多不便吧! 看了眼对面掩映在林间的草庐、木屋,晨间薄霭未散,飘飘渺渺,对守得住寂寞的人来说,就是人间仙境,如果心向繁华,那就是深山老林、穷乡僻壤了。 那么燕王属于那种呢? 花平提醒:“对面守卫让我们离开。” 苏若锦都没看到人,啊了声,看向花平,意思是有人? 花平点头,“走吧,你该回县城准备一下去京城参加杨四娘订婚宴了。” 好吧,是该回去了。 就在苏若锦转身之际,燕王出了小木屋,看向深谷对面。 苏若锦看到他,连忙隔空行礼。 燕王抬手回应。 不管是熟悉程度,还是身份地位,二人都没啥好说的,行完礼,苏若锦离开。 燕王倒是站在门前好久。 秋雨过后,阳光灿烂,温度刚适宜,苏若锦离开后,二百亩地蔬菜陆续出芽,若站在晨光微露中看,那简直就是满满的成就感。 当然,苏若锦离开之前,趁着下雨这几天,跟山沟子里正签了看护二百亩菜地的合约,打理、拨草、收菜等一系列活都包给了山沟子村,她只管卖菜。 回到县城家里,苏若锦收拾一番,准备进京。 苏言礼是一县之令,任职期间,除了述职,不得随意进京,所以这次杨家喜事,他参加不了,爹去不了,娘也不肯去。 得了,还是苏若锦一个人去。 “到时,让你阿兄代替你爹去送个贺仪吃顿饭。” “知道了。” 苏三郎、苏四郎吵着要跟苏若锦进京,最后苏小妹都被两人带动,闹着要去。 如果苏家是一般小商小户,苏若锦还真愿意带弟弟妹妹出去,可是现在苏言礼大小是个县令,背后有晋王府、范侍郎,不知不觉之中有了潜在的危险,她是不会让弟弟妹妹们冒这个风险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三个小的哄好,逃也似的去了京城。 出了尉州县,一路进京,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若锦总觉灾情没过的感觉,不管是田头地间,还是小商小贩,总有一种灰败的感觉。 难道因为秋天到了,树上的叶子都落了,所以才有这种萧瑟之感? 叶怀真摇摇头,“跟尉州县相比,确实衰败。”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苏若锦皱眉,赵氏皇陵却是一派蓬勃,为何京畿一段却是这样的情形呢?是不是坐龙椅的人…… 她摇头,这不该是她想的事,苏若锦闭上眼,在摇摇晃晃中睡着了。 在路上打了尖,第二日快到中午时分才进的京,没想到赵澜竟亲自等在城门口,苏若锦还挺惊喜“瑾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的。” 她没写信给赵澜,上次只说了个大概的时间,没想到,他竟等在这里。 突然之间,就有种小恋人相见的甜蜜之感。 赵澜满面笑容,把人扶进自己宽大的马车,伸手把她揽靠到他怀中,让她头倚在他肩头,“累了吧,先去吃饭,吃完后休息。” “好。” 都已经确认了恋爱关系,苏若锦没矫情,大大方方的把头靠在他宽阔有力的肩头,看着他亦是笑容满面,有人安排好一切的感觉就是好。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一对小年轻,笑的多甜蜜。 只是这笑容突然被马车忽然颠簸停止而中止。 苏若锦的头差点磕到车厢壁,被眼疾手快的赵澜挡住,撞到了他的掌心,她伸手揉他掌心。 赵澜反手握住,另一边伸手揭开车窗帘,外面,一行官兵不顾惊慌失措的老百姓,耀武扬威,向各商铺店家收课税。 以前也收,但这种情形,只在东西市,或是早市、夜市里,像正街里这种气派的酒楼、铺子,那是从没有过的,因为能在京城大街上驻立的铺子,背后都是门阀世家、高门大户,那些收课税的谁敢来触这个霉头。 现在居然也像小市集一样被人收课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瑾哥哥?” 赵澜放下车窗帘说道,“杨侍郎又升职了。” “现在是同平章事。” 苏若锦惊的嘴巴能塞个鸡蛋。 平章可是宰相之位。 “这么厉害?”杨家门庭又升了一大截。 赵澜笑容冷却,面色凌寒。 苏若锦从他肩头起身,坐直。 他的瑾哥哥怎么有点吓人。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气压过低,赵澜叹口气,“京城不一样了。”说完,再次伸手把小娘子揽到自己怀中,让她倚着,舒服的靠着。 “这次来,能不出外出就不外出吧。” “为什么?”苏若锦再次仰头望他,“圣上缺钱,所以要通过杨大人之手敛财?” 小娘子果然就是小娘子,一句话就说出了事情的实质。 “恩。”赵澜把京中的形势跟她讲了讲,“不仅重用了奸滑小人,还培养酷吏,我和卫世子现在只挂闲职,皇城司现在已经到圣上手中了。” 苏若锦再次吃惊,“为什么?” “在齐王夺位中,我们保持中立,没有帮圣上一步夺位。” “所以,他秋后算账了?” “嗯?” 这就容人之心,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啊!但是苏若锦没敢说,就是后怕,“那我爹……” “圣上现在的心思都是京里。” 苏若锦听懂了,她爹一个小县令,还没精力来搞他。 “不过……”赵澜说了句,“前几日,尉州县有人到京城告发你爹。” “啊……”苏若锦惊的差点弹起,“告发什么?” 赵澜又把她哄到怀里,“就是你买的荒地。” “荒地?” “嗯。”赵澜回道,“那小吏说你用低等田的价钱买了好田。” 我勒了去。 苏若锦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她都防着一手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扭曲事实。 “不仅让那功曹去看了,还亲自盯着他写了契书,他是怎么告发我用低价买好田的?”她就想不通了。 赵澜道,“我让人仿了一份,等到酒楼,让你看看。” “哦。” 大半个时辰之后,苏若锦到了赵澜经营的酒楼,她连饭都顾不上吃,先看了那份仿制的契书,“假的。” 苏若锦气的冒烟,“瑾哥哥,我能不能去告这个姓屠的。” 赵澜拉她坐下,“这事我已经找人按下了,不必去告。” “就这么便宜这家伙了?这可是诬告啊!” “当然不能便宜。”赵澜给她布置碗筷:“先吃饭。” 苏若锦望了眼赵澜,一个郡王的职都捋了,她确实只能先吃饱饭,然后想办法怎么保护爹,怎么干掉这些坏蛋。 赵澜像是听到了她所想,“现在这种情形,一动不如一静。” “瑾哥哥的意思是让我等待。” “嗯。” 京中不少老世家被杨敬梓拨了,连他自己的家——杨家都没有放过。 吃完饭,消食时,赵澜又给他讲了些京城之事,苏若锦才知道,“没道理啊!”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解,“瑾哥哥,如果你飞黄腾达了,你会这样?” “听说杨大人在杨家的日子不太好过。” “所以,一旦他飞黄腾达了,便报复原生家庭?” 赵澜不置可否,“此人很狠。” 这也太狠了! 苏若锦总觉得不合常理,总觉得杨大人被辽夏人代替了。 “瑾哥哥,你觉得我这样想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花平把苏若锦的猜测告诉过赵澜,他找了人去辽夏国打探,到现在还没什么眉目,如果再查不出蛛丝马迹,只能说杨府把杨大人迫害的连国都不顾了。 下午,苏若锦见赵澜不送她回家,便催他,“瑾哥哥,你若是忙,我跟花叔回去。” 他都被圣上撤职了,那有什么忙的,“反正你爹娘不在,就住在酒楼里吧。” 他们两人见面也方便。 苏若锦说道,“阿容让我提前两天回来,就是找我聊聊天呢。” 赵澜:…… 咋有种我没别人重要的感觉。 小郡王不高兴。 苏若锦靠到他身边,抱着他胳膊晃啊晃,“瑾哥哥,咱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与阿容,只有这么点少女时光,就让我们说说悄悄话嘛。” 赵澜被小娘子晃的心都软化了,嘴上不饶人,“就你会说。” 苏若锦嘻嘻笑,哄他把自己送到了家里。 果然,杨四娘的丫头早就跟门房老爹说好了,只要她一回来就去告诉她一声。 苏若锦便在家里等她,没想到薛大人先找上门。 自从苏家买房搬家,又去尉州县,几乎就没跟薛家走动了。但是苏若锦离开京城时,还是把制夷子的方子给了薛大人,让他做夷子卖到赵澜的货行,多个赚钱的营生。 “薛伯伯,你找我什么事?” 薛昌诚叹气:“你不在京城,我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苏若锦惊的问他:“怎么了?” “为了工部的工匠,我顶了上司,然后回家的路上,差点被马车撞死。” 苏若锦:……她都不知道说什么。 薛昌诚道,“我吓得辞了官,现在靠制夷子为生。”混到这份上,还来找一个小娘子倾说,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或许是件好事。”苏若锦劝道。 “也许吧。”薛昌诚叹气,“前些天,我好像看到你们家烧火丫头了。” “在哪里?” “在西市。” “那你有告诉小郡王吗?” 薛大人摇头,“我怕自己看花眼。”还有,他说,“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所以平时除了制夷子,一般也不出门。” “还有人盯你?” 薛昌诚也不确定,“我也不知道,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他关照苏家的门房,一旦小娘子回京,就告诉他,他便着急火忙的来了,一来,苏二娘子虽年纪不大,可他们处事意外的合得来,把她当忘年交。 二个,苏二娘子身后是小郡王,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赵小郡王。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京城还真是水深火热啊!苏若锦听了薛昌诚的话,第一念头便是这话。 她看薛大人,“那工部那些工匠现在……” “不要的不要,当奴使的当奴使。” “那不要的那些工匠,你有留意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薛昌诚道,“留意的,有两个回老家了,还有的找了各式匠行做工去了。” “回老家的能证明他们真回老家了吗?” 薛昌诚摇摇头,“这个就不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了。” 苏若锦明白了,“行,我知道了。” 聊得差不多了,薛昌诚再次叹气,感慨道,“苏老弟出京做县官,也是好事。” 苏若锦:……心道,你都不知道,已经有人告发到京城了,天下一般黑好不好。 聊完了,薛昌诚回去,门口遇到了杨家小娘了。 小娘子很有礼貌,给他行了礼,“薛伯伯有空常来家里坐。” 薛昌诚心道杨家的门槛高的他都进不起了,面上,客气笑笑,“多谢四娘子邀请,有空一定上门拜访。” 说罢,出了苏家。 带着老仆回家,习惯性的左看右顾。 241 没意思 水煮牛柳 薛昌诚又感觉到有人跟踪,转身去苏家,想到刚刚进去的杨四娘,顿住脚步,叹了好几口气才离开。 许久不见,一对少女见面高兴的又叫又跳,都赞叹对方又长高了、又长得漂亮了。 苏若锦才不信,“我到山里种菜,天天在外面晒,怎么可能又白又高了。” “真的,阿锦,我说的是真话。”杨碧容伸手去捏她水灵灵的脸蛋,被她避开了。 苏若锦拉她坐下,“快来说说马上就要定亲的感受。” 刚才还满面欢笑的杨四娘,笑容淡了下来,顺着闺蜜的意思坐下,“阿锦……” “嗯?”苏若锦把椅子拉到她边,跟着坐下,“怎么啦,阿容。” 淡淡的忧愁出现在少女眸中,“要是永远都长不大那该多好。” “怎么可能。”她也想永远长不大呢?那岂不是都要成老妖精了,苏若锦伸手抚上她肩头,“碰到烦心事了?” 杨四娘低头,撅着小嘴,一看就知道不开心。 “我回来就是做你的倾诉对象的。”苏若锦轻轻拍小姑娘,安慰她不快乐的心。 “阿锦!”杨碧容突然转身搂住苏若锦,呜咽道,“我不想嫁人了。” “怎么啦?”苏若锦想扳开小娘子,问她发生了什么,可惜小姑娘把她搂的紧紧的,根本不让她看充满泪水的双眼,只哭不回她话,越哭越大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苏若锦伸手拍她后背,见她难过,也不急,等她发泄好情绪。 小半刻钟后,小姑娘哭累了,才抽咽着停下,“阿锦……阿锦,我想出家做姑子去。” “胡说。” “真的。” 苏若锦再次扳小娘子,这次,被她扳开了,她盯着小姑娘红肿的双眼,问道,“你表哥对你不好?” 杨四娘低头抿嘴,就是不说话。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苏若锦问,“他怎么对你不好了,你娘知道吗?” 提到杨夫人,杨四娘突然就变得无欲无求一般。 苏若锦静静的等着她倾诉。 寂静中,小姑娘长长叹口气,“我娘跟我爹吵架,回娘家,我也跟娘回去郑国公府小住,原本以为可以跟表哥多接触增加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想到……” 杨四娘再次低下头。 苏若锦听到了小姑娘的哽咽声。 “阿容……”她伸手抱住小姑娘,“要不是不想嫁,我去找杨夫人,咱们去退掉这门亲事。” 杨四娘推开苏若锦,“这是大人们订下的亲事,就算表哥喜欢她娘亲家的表妹,外公、舅舅都不同意,我娘也不同意,他就没办法娶那个表妹。” 什么?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苏若锦都不知道怎么劝。 表妹嫁表哥,在古代很正常,特别是高门大府为了资源、利益互享,更愿意在一个圈子里婚嫁,作为现代人,苏若锦当然很清楚表哥表妹成亲会意味着什么。 可是杨家与郑国府愿意,那就不是她一个小邻居能操心的。 苏若锦其实也能明白杨夫人担心什么,对她来说,把女儿嫁回娘家,杨四娘就不需要再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磨合,让她的婚姻生活变得顺畅一些。 可现在,听杨四娘这样说,苏若锦真的忍不住了,“以前,你说你表哥小时候就不太喜欢你,我想,那时候可能大家都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是现在,你知道你表哥喜欢别人,你还要嫁吗?你就不向你娘讲,取消这门婚事?” “我……”杨四娘只是个小娘子,她能懂什么呢:“外祖母、舅母、娘她们都说,少男少女之间的喜欢根本不算什么,结婚嫁娶,都要门当户对,表哥与她娘家表妹之间没有姻缘,他们之间会随着时间也就慢慢过去了。” 苏若锦:……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说什么。 杨四娘抬眼,“要是我不嫁给表哥,我爹就要把送进宫里。” 什么? 怎么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炸裂,苏若锦被震的瞳孔变得老大。 “这就是你不想嫁人想出家做姑子的原因?” 明明才十三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是苏若锦发现,杨四娘脸上那还有明朗少女的模样,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 如果真被杨大人送进吃人的宫中,还真不如先跟表哥订亲,至少,那是杨夫人的娘家。 “阿锦,长大真没意思。” 这是小姑娘第二次说这话了。 苏若锦隐隐的感觉不安,牵起她的手,“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杨夫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奶茶铺子怎么样了,走,咱们一道去问问你娘现在铺子啥情况。” 大概是心中的苦闷向闺蜜倾诉了,杨四娘不像来时那样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没心没肺的样子,而是心情不佳的起身,“这些天,我娘为我订亲之事忙得脚不着地,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问到铺子之事。” 苏若锦问铺子之事,本就是个借口,她就是想去见见杨夫人,是为杨四娘争取机会,还是什么的……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闺蜜做些什么。 杨大人现在可是同平章事,就是宰执,从二品大员,手握实权的朝庭核心大人物,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早已换了门庭,住到了皇城附近,与晋王府只隔一条街。 苏若锦下马车时就后悔了,她知道杨大人升官,可真把换府邸这事给忘岔了。 杨四娘见闺蜜站在门口不动,说道,“其实我跟娘也没住几天。” 苏若锦转头看她。 “我娘嫌爹的官来的太……,带我去郑国公府住了一个多月,要不是外公劝我娘,她都不回来。” 杨敬梓的官来的血腥、奸诈、残暴,整个汴京城除了依附他的小人之外,估计个个都过得心惊胆颤。 苏若锦跟杨四娘进了丞相府。 丞相府之大,跟曾经去过的晋王府有的一比,气势恢宏、飞檐斗拱,亭台楼阁,无一不华贵精致,让人叹服。 果然,杨夫人很忙,但是看到苏二娘子来,她还是让回事厅内的大小管事、丫头婆子先下去。 特意招待了十三岁的少女。 “阿锦……快过来看我看看。”杨夫人看到她亲切的很,伸手就把人往身边椅子上拉,一脸笑容。 苏若锦先行礼,然后才规规矩矩的坐下,笑着问了好。 杨夫人拉住小姑娘赞不绝口,把她从头到脚,从爹娘到嘴角的笑容,无一不夸了一遍,夸得苏若锦汗颜,“伯母,你要是再夸,我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杨夫人发自内心的大笑,刚才进来时看到的严肃拉板的脸好像是个错觉。 苏若锦陪着她笑。 一直笑到心底,杨夫人才止住笑声,“阿锦,今天晚上别回去了,就跟阿容住一屋。” 苏若锦笑笑,对身边的杨四娘道,“阿容,我想喝奶茶,你亲手帮我调一杯。” “好。”杨四娘不知道闺蜜把她支开。 杨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女儿被支开,目光落在苏二娘身上,心道,我要是有这么聪明的女儿,哪还要她来操心。 小娘子有主见,杨夫人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问道:“阿锦,有话对我讲?” 苏若锦话在嘴里来来回回三次,才开口,“伯母,阿容单纯,也许她表哥并不是良配。” “我知道。” 一句话就把苏若锦堵上了,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小娘子的疑问都在目光里,杨夫人叹道,“以前是为了阿容好,现在更是为了阿容好,阿锦,你能听懂吗?” 虽然能懂,但她还是为阿容争取,“换个人呢?” “换谁?”杨夫人闭下眼,摇摇头,“嫁给我娘家侄子,这可是一直就有的事,顺理成章,如果不嫁去郑国公府,换别的人,还有谁比圣上更尊贵吗?” 是啊,谁敢跟皇帝争女人,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拆散别人的‘青梅竹马’。 苏若锦:…… 沉默。 大家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杨夫人打破了沉寂,“就是个订亲宴。” 呃? 这话听的苏若锦双眼一亮,“伯母,你的意思是……” 杨夫人却跟刚才什么也没说过一样,“晚上别回去了,就在我家吃饭。” 苏若锦笑着拒绝,“晚上,我有客人要招待,就不打扰伯母了,后天阿容的订婚宴我早点过来。” “好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伯母,你忙你的。” 苏若锦客气的拒绝,杨夫人看着小辈出了回事厅,望着她的背影,一脸落寂,不管是小京官,还是外出做县令,苏家的日子总是让人觉得很幸福。 为何她就没遇到像苏大人那样顾家的男人呢? 苏若锦喝了杨四娘调的奶茶,她隐隐的觉得杨夫人有自己的打算,又看了看小姑娘,虽然愁,可到底没经过什么事,这下子又好多了。 她说:“阿容,都听你娘的,她不会害你。” “我知道。”杨四娘说道:“所以我想做姑子,也只能嘴上说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每个迷茫的十字路口,都需要自己去抉择。 苏若锦握住她双手,“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杨四娘点点头,“跟你说过后,心里好多了。” 那就好。 时间不早,苏若锦回家。 门口,正要看花叔在哪里?竟看到了赵澜的马车,惊喜的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赵澜不满的瞪了她眼,“陪人都陪到人家里了,你可真行。” 苏若锦嘻嘻一笑,靠到他身边,故意撞他一下,“赵小郡王不要这么小气嘛,以后你陪朋友聊天说话,我也不看着时间。” 赵澜:……还得谢你?差点就要伸手捏某人的小鼻子,看在外面,忍不住了,故意板着脸,“走吧。” 苏若锦坐上他的马车回了家。 苏大郎苏安之也回到了家里,还有久不见面的范晏嘉、薛五郎薛凌川。 “好久不见,阿锦。” “还真是好久不见,范小公子、五郎,都没吃晚饭吧?” 薛凌川笑笑。 范晏嘉毫不客气,“听大郎说你回京了,特意留着肚子等你的美食呢!” 还真不客气,范小公子真是不改吃货本色。 苏若锦扬眉,“行吧,算你掐的准,刚好瑾哥哥带了二斤牛里脊肉过来,今天给你们几个做道贴秋膘的好菜——水煮牛柳。” 主料:牛里脊肉,辅料:豆牙菜、藕片、莴笋、鸡蛋等。 调料:葱、姜、淀粉等,当然最重要的一味肯定是辣椒了。 先将配菜先择洗干净,锅内加少许油烧热,放入配菜炒至断生,装入盘内垫底;再把干辣椒、花椒等用小火炒出香味,待用; 将牛肉洗净去筋,切成片,用盐、料酒、淀粉、鸡蛋清上浆入味; 将锅内注油烧热,下入大蒜瓣、葱姜末等炒香,加水烧沸,放入牛柳煮熟,倒在盘内蔬菜上,撒上小葱花再浇上热油即成。 嗞拉几声,香气飘满整个厨房。 几位大小男生个个口生津,围着鲜香的牛柳转。 毛丫赶紧把大汤碗端到桌上。 光一个水煮牛柳怎么够,苏若锦又整了个鸭血粉丝煲、清蒸了螃蟹,菘菜豆腐、回锅肉、木耳萝卜乌贼汤,虾仁烩鸡蛋,蒜泥拍黄瓜。 九月天的晚上,油灯初上。 一群人围着满满一大桌子菜,个个迫不急待的动筷子。 赵澜看了眼跟着苏大郎过来蹭饭的两小伙,一个双眼贼亮的盯着桌子,一个腼腆的微笑,收回目光,第一个动筷之人,挟第一筷送到了小娘子面前碗碟里。 “阿锦,辛苦了!” “谢谢瑾哥哥。”苏若锦夹起就放到嘴里,牛肉滑嫩爽口,香辣味浓,真是满足极了,就两字——好吃。 范晏嘉一见赵澜动筷子,马上跟上,一筷入口,味是真的辣,可肉也是真的嫩,香辣裹着鲜嫩,一口接一口,美味的停不下来。 “好吃。”范晏嘉一边忙吃,一边忍不住伸手竖大拇指,真是怪了,明明他娘酒楼里也有这道菜,但就是没阿锦做的好吃。 一桌年轻人,跟风一样,把一桌菜都旋光了。 范晏嘉抚抚肚子,“阿锦,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做的菜总是比大厨还做的好吃?” 苏若锦得瑟一笑,“不告诉你。” 好吧,范晏嘉也就是随口一问,也不介意,吃饱喝足,一脸满足,“阿锦,你都不知道最近京城人人自危成什么样,我们在国子监里都不敢随意外出了。” 几乎每天都在抓人,好像有抓不完的人。 连侍郎的儿子都感觉自危,那京城普通老百姓呢? 苏若锦道,“要不是瑾哥哥弄的这些食材,我们今天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 范晏嘉聪明,连忙拱手道:“多谢子瑾,下次请你吃哈。” 赵澜嗤笑一声,每次都说下次,那次请了! 范晏嘉讪讪一笑,“这次保证。” 242 下棋 失败 最近京城宵禁,大街小巷,巡卒更夫,轮番上阵。赵澜、范晏嘉、薛五郎三人都住在苏家没回去。 吃过晚饭,几人去苏言礼书房,范晏嘉要跟赵澜下棋,他没心情,拿了本书看。 范晏嘉气他扫兴,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跟苏大郎下,薛五郎便站在边上观棋。 开始,范晏嘉根本没把苏大郎看在眼里,下的漫不经心,慢慢的,竟被他吃掉好几子,他一下子来劲了,“嘿,安之,可以啊!” 苏安之谦虚一笑,“侥幸而已。” 住到国子监,与夫子、同窗们聚在一起的时间多起来,课后休闲时,苏安之与人手谈(手谈是围棋对局的别称。之所以被称为‘手谈’,是因为在下围棋时,对弈双方均需默不作声,仅靠一只手的中指、食指运筹棋子在棋盘上来斗智斗勇。)棋艺大涨,让原本觉得他棋艺一般的范晏嘉惊喜不已。 范晏嘉嘻嘻一笑,捋起半寸袖子,迅速进入状态,很快便也吃掉了苏安之的棋子。 油灯之下,二人盯着棋局,聚精会神,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棋逢对手、下的酣畅淋漓。 收拾好里外,苏若锦彻了菊花茶拎进来,给每个小伙子都倒了一杯,夜色里,柔和的灯光里,看书的看书,下棋的下棋,空了很久的苏家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第一杯端给了赵澜,他伸手接过,抿了口,“都有菊花了?” 苏若锦笑回,“今年的新菊,门房老爹帮我晒的,味道还不错吧。” 赵澜点点头,“嗯。”又喝了口。 苏若锦转身,给范晏嘉他们三人也一人端了一杯。 薛五郎连忙站起来接杯子,“谢谢阿锦。” “不客气。”苏若锦笑着提醒,“坐啊。” 薛五郎脸红了下,腼腆的笑笑坐下。 几步远处,赵澜把一切看在眼里。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薛五郎目光转了下,撞到赵小郡王幽幽的眸光,抿嘴间,倏然移开目光,看向棋局,看似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实际,他内心早已兵慌马乱。 竟被赵小郡王逮个正着,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他没想干什么,就……就是看看阿锦,看一眼就好。 给小伙子子们倒好茶水,把茶壶放在半桌上,朝门口几人小厮看了眼,示意他们看到各自主子茶水没了就进来加。 门口小厮们同时点点头。 苏若锦便笑着出了他爹书房。 赵澜放下杯子,跟她出来。 苏若锦转身时,没看到赵澜起身跟出来,所以她还不知道,她准备去厨房备些夜宵,等哥哥与范小公子下棋结束肯定肚子饿,给他们整些吃的。 看着二人相继离开,薛五郎收回余光,目光似落在范苏二人对奕的棋盘上,又好像看着虚空,心里空落落的。 苏家新宅较大,去厨房,要穿过长长和回廊,她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十月份,晚上还挺冷的,不禁一哆嗦,刚伸手拢衣,就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瑾哥哥!”苏若锦仰起小脸,叫的甜甜的。 赵澜伸出另一只手点她小鼻子,“干什么去?” “给你们准备夜宵。” “准备做什么?” 赵澜拥着小娘子一起朝厨房走。 “瑾哥哥想吃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小馄饨,做好放在台子上,等你们饿了,让春晓姐给你们下。” “你想睡觉?” 苏若锦实诚的点点头,“困了,想睡觉。” 泛困的小娘子,有些鼻音,甜甜糯糯,听的赵澜悸动,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娶回家,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心动,拥着小娘子到了厨房。 看小娘子和面、揉面,赵澜也要帮忙。苏若锦倒不嫌弃他捣乱,教他怎么擀面皮、包馄饨。 不管做什么,只要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 杨大人从皇宫出来,上了豪华的马车,马车四周几十护卫,阵势气派威严。 乌云蔽月,宫灯昏暗。杨敬梓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马蹄嘚嘚、车轱辘滚动声,飘荡在偌大的御前大街上,巡卒、更夫遇到他马车,自动回避。 马车一路前行,畅通无阻。 突然,耳边似有风声吹过,就在杨敬梓倏然睁眼之际,‘嗖’一声,箭簇没入马车厢,他歪头就躲了过去,跟着就势扑倒在车厢内。 嗖嗖嗖……数不清的箭朝车厢射过来。 护卫长大喝一声,“保护大人。”拔出大刀去挡飞冲过来的黑衣人。 转眼间,厮杀一片。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裹好了馄饨,苏若锦张张嘴,“熬不住了,瑾哥哥,我去睡了,你也去客房睡吧。” “我送你。” 就在家里,要送什么?她实在忍不住,又困又笑的,连眼泪都笑出来,一手擦眼泪,一边连忙挥手制止,“没必要,真没必要。” 赵澜笑而不语,就是跟着她。 还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好吧,他要送就让他送吧。 赵澜伸手。 她看向他修长的手,又抬眼。 他手又抬高一点,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若锦眉眼弯弯,送上自己的手。 少年握住少女,穿过回廊并肩往她院去。 长长的回廊里,于冷冷的夜晚里,苏若锦微凉的手被赵澜握的温暖而安心,忍不住晃动他们相牵的手,突然就生出‘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那该多好。 “会的。” 苏若锦惊讶的转头看向贵公子,“你听到了?” “嗯。” 呃……她刚才没说出来吧? 赵澜一脸笑眯眯,一副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 欠打。 苏若锦故意甩脱他的手,那里甩得了,两个人嘻嘻闹闹,很快就到了苏若锦的院子,“晚安,瑾哥哥。” 赵澜不想,朝她院内看过去。 小娘子哼笑一声,逮到机会,转头就跑,根本不给人进来坐坐的机会。 毛丫小心翼翼且快速的把院门关上。 终于不再腻歪。 三泰赶紧上前,声音极底,“主子,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的计划又失败了。” 温和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角。 “这个月第几次了?” “回主子,已经是第三次了。” 长腿大步,赵澜很快离开了小娘子院子,“那边查得怎么样?” “回主子,终于有点眉目了。” 赵澜朝四周看了看,快速到了他在苏家的客房,等门窗完全合上时,才让三泰开口。 “辽夏国为了吞噬我大胤朝,四五十年前就开始学习汉文化,跟有学识的汉人通婚,据查,出类拨粹的汉人被辽夏国王重用,其中一家姓苟的,在辽夏国地位很高,做到了都督,他生的儿子大都在辽朝中任职,他们的长相很汉化,甚至还跟杨大人有些像,于是我们的人就盯着这点往下查,发现苟家死过的儿子当中,有一个死的很蹊跷,原本好好的,说死就死了,而且死的那年,苟家遣散了很多奴仆。” “那就找到这些被遣散的奴仆,挖出秘闻。” “是,主子,小的马上就往北边送信。” 刺杀未成,但是黑衣人不是被击杀,就是咬舌自尽,杨敬梓没得到一个活口,他眯眼看向躺在冰冷地上的尸体,“今晚上,这条街的巡卒全部杀掉。” “是,大人。” “换上新人。” “是,大人。” 幽黑的小房间里,一个瘦的脱相的小娘子,耳朵贴着暗室,悉悉索索中,终于听清了几个字,“又失败了。” 暗室外,有人幽幽道:“他的命可真大。” “主子,听说赵小郡王有个神器,如果用这个神器,会不会把姓杨的干掉?” 男子转头,“既然只有他有,你说姓杨的死了,会找谁?” “是是,小的愚钝。” “张木匠还没找到吗?” “回主子,还没。” 男子好像没了耐心,“那就把姓薛的抓过来,挖不出他口中的图纸,那就把他杀了。” 随从点头哈腰,小心翼翼提醒,“主子,姓苏的有点邪门,好像能护跟她有关系的人,小的怕……” 护住? 男子转头望向暗室,阴蛰的说道,“那怎么没护住这个?” 随从:…… 暗室里,小娘子感觉被一条毒蛇盯着一样,吓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另一面墙,浑身打颤。 暗室外,男子问:“上次姓薛的有没有看到她?” “回主子,小的感觉姓薛的看到了。” “那姓苏的怎么还没来搭救,难道她是个没用的货?” “这个……” 第二日,苏大郎等人去上学,赵澜离开苏家,临走前特意说道,“不要外出,如果有事,也等我来了跟你一起去。” 苏若锦点头,“好,你忙吧。” 大家都离开,苏若锦找门房老爹,把他收集的辣椒种子都拿来收好,准备明年在尉州县种,过了明年秋天就会有很多种子,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辣椒就普及了,就会跟寻常菜一样。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她可是此物的推广人哪! 是不是很不起? 门房老爹见小主人一个劲的傻笑,忍不住问道,“二娘子,这辣不拉叽的东西,真这么好?” 被声音唤醒,苏若锦才知道自己在傻笑。 “当然,下次做锅子……” 苏若锦的话还没说完,老爹就摆手,“别别,我吃不了辣。” 苏若锦:…… 不吃辣的人生,还能叫人生吗? 老爹:……这是什么道理? 243 可恶 这个冬天 第二日,苏若锦兄妹去杨家,参加杨四娘的订婚宴,刚出门,遇到薛家父子。 作为曾经的老邻居,一起去吃宴席,很平常,再说了,苏家长辈不在家,有薛昌诚带领正正好。 “多谢伯父。” 薛昌诚摆摆手,下意识朝周围看看,总感觉有一双眼盯着他,但在孩子们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几人一起上了苏家马车。 薛大人总是左看右望,连进护卫森严的杨家都是如此,苏若锦注意到了,想到他曾说过的李秀竹,花叔曾去打听过,估计赵澜也寻找过,但他们都一无所获,为何薛伯会看到呢? 还有现在的薛伯为何总是一副被别人跟踪的样子,如果真有人跟踪,这些人为何要跟踪他? 薛昌诚一直在工部做事,从六品主事做到从五品员外郎,不管是接触的民防工御,还是匠人技能,都要比普通人多得多,难道辽夏国人想把他捋走? 杨敬梓现在可是从二品大员,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杨四娘把她这个闺蜜叫到房中作陪的,可是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两人见面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叫开了。 杨四娘不想去的,苏若锦暗暗抚了下她手,让她去应酬,不要管她,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拉走去应酬前来的什么郡主、县主等高门小娘子。 哎!苏若锦暗暗叹口气,慢慢退到人群后,坐在无人的角落。 很快,宴席时辰到了,杨家丫头过来叫客人过去吃宴。 男女分开,薛昌诚带着自家儿子与苏大郎在外院,苏若锦跟一众不认识的小娘子坐一桌,她也不管谁跟谁,一个人该吃吃该喝喝,反正把肚子填饱。 吃过后,丫头婆子又把客人带到休息厅。 苏若锦发现杨家女眷忙得脚不沾地,还看到了郑国公府的人,估计是过来帮忙的。 因为是邻居,所以苏若锦离开的比较晚,跟杨夫人打招呼时,只余杨家嫡亲还没走。 “夫人,我回去了,你忙。” 杨夫人一把拉住小娘子手,“阿锦,有空常来玩。” 她点点头,“嗯,我会的,伯母,你跟阿容有空去尉州玩,我带你去看西山枫林。” “枫林叶还没落尽?” “还没。” 杨夫人笑道,“那我还真想去享受一下‘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感觉。” “欢迎伯母,到时我做好吃的给伯母偿。”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疲倦的杨夫人双眼突然迸出神采,整个人好像年轻了三五岁,笑呵呵的亲自把小娘子送到二门外,连杨四娘都跟着高兴,还跟她娘确认,“娘,咱们真的去啊!” 望着苏若锦远去背影,她问。 有客人要招呼,杨夫人脸上的笑容虽没变,可是杨四娘就是能感觉到娘亲是强颜欢笑,一脸心疼,伸手要抱她娘,被杨夫人一把不动声色的拉开,“回房休息,余下的事自有娘。” 杨四娘抿抿嘴,“嗯。” 为什么长大了,一切都变了,明明家里越来越好,可是她却觉得越来越不快乐,越来越觉得压抑了呢? 薛昌诚领着儿子与苏大郎等到苏若锦,他们一起回去。 苏若锦对芒种道,“芒叔,先送薛伯与五郎哥回家。” “好哩!” 薛昌诚连忙挥手,“不用……不用……五郎说要跟阿安讨论学问,我呢,还想问问阿锦怎么做胰子成本更省。” 薛五郎腼腆的笑笑,今天喝喜酒,原本不用跟安之讨论学问的,可能在苏家逗留一会儿,他还是挺高兴的。 苏若锦不大相信薛伯伯问胰子之事,若有所思的瞄了好几眼有些坐立不安的薛大人,按下心中疑惑,一直等回到家中,兄长与薛五郎去书房。 薛昌诚才叫小娘子找个僻静之地说话,“阿锦,前几天我跟你讲了吧,我现在被停职不去工部了?” 苏若锦点头:“你告诉过我了。” 即使在苏家,花平与芒种就在院子里忙活,薛昌诚还是显得不安,“阿锦,前天回去,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几年前踏青烧烤那次……” 那次,薛伯伯为了巴结范侍郎,那天可劲的粘着苏言礼,终于被逮着机会在范侍郎面前露了面。 苏若锦一脸不解的看向他,“我记得那天,薛伯伯光想着怎么拍范大人的马屁,应当不记得我烤的啥好吃的了?” 薛昌诚老脸一红,心虚的笑笑,“记得,当然都记得。” 苏若锦嘁一声。 他连忙道,“今天不说这个,我想起来了,那天所有人都去巴结范大人,可是却不见杨大人的踪影。” 那个时候的杨大人,可是‘刚直不阿’的监察御史,所有人都绕着他走,当然,他也不会往人跟前凑,所有人巴结范大人,没有他,不是很正常吗? 苏若锦仔细回想了下,“杨大人好像没去吧,那次?” 薛昌诚摇了摇头,“去了,我看到了。” “在哪里?”当时踏青的地方是沿河的绿地,绿地边上是小树林,有河有坡还有小树林,简直就是踏青胜地,除了进小林树,其余地方,一览无余,没看到杨大人啊! “小树林。” “啥时?” 薛昌诚道,“那个时候,我点急,就去了小树林想解决,远远的看到杨大人从树林里出来,当时,我也是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眼,发现个黄色衣角一掠而过,也没在意,解决过后,回到烧烤地方,以为会看到杨大人,结果还是没见人。” “听说当时郑公国府、杨府都来踏青,会不会在这两家?” “也许吧!”薛昌诚似在回忆中,“不知为何,这两天突然就想起了那个黄色衣角,好像豹纹。” 豹纹?苏若锦惊讶的瞪大眼,如果在现代,豹纹衣也不稀奇,可如果是古代,特别是在以农耕为主的大胤汴京城,什么人会穿豹纹? 答案只有一个,四月间,乍冷还寒时,能穿豹纹的就是北边游牧民族了。 “你觉得离开的人可能是辽夏国人?” 薛昌诚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我越想越觉得那衣服奇怪,不是我大胤人穿的。” “可是四月间……也不能够冷到要穿豹纹吧?”妥妥的皮草,穿了不热吗? 薛昌诚叹气,“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现在我都不敢随便外出,就今天吧……”他都不好意思说,他不是作为长辈来带苏家兄妹的,而是想来蹭苏家的马车,还有苏家会把式的丫头车夫。 苏若锦听懂了他的话。 这个……整天疑人盯,搞不好精神会崩溃啊! “薛伯伯,你的意思是……” “阿……阿锦,能不能麻烦你请小郡王帮揪出盯我的人啊,要不再这样下去,没被杀死,我自己先给吓死。” 苏若锦被坏人抓过一次,虽然全程被麻醉没醒,可是事后,她是怕的,要不是赵澜在暗地里安排了暗卫,估计她比薛伯伯好不到哪。 她点点头,“行,我先请小郡王,但是能不能帮忙,我……” “我懂我懂……”听到小娘子肯帮他跟赵小郡王讲,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些,又说起看到过李秀竹之事,“阿锦,听说你找过,没找到是吧。” “嗯。” “真奇怪,按理说,她呆在你家的日子这么好,怎么一去不回,卖身契在你家,没人敢留她吧。” “或许……”苏若锦想到了曾经的张木匠,“这些人想她从我苏家这里得到什么美食方子、制胰方子这种东西吧。” 她没敢说火铳,当时让薛大人帮忙做了其中部分零件,但他不知道。 这绝对可能。薛大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阿锦,难道那些人故意让我看到你家丫头,然后让我来告诉你,让你去营救你家丫头,然后……”逮你? 苏若锦:…… 还真有可能。 “怪不得我总觉得有双眼在盯我,会不会是他们跟踪我,看我有没有跟你讲,看你有没有急着去找人?” 目标是她?也许吧! “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新帝登基,到现在,朝庭官员被换十之四五了?” “啊?”薛昌诚没跟上小娘子的思路,愣了半天才不解的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没发现杨大人提拔了很多新人吗?” 这个薛大人当然知道,“可恶,这些人不是南蛮之地的读书人,就是北方的习武之人,把我们中原官员都快赶尽杀绝了。” 以前,苏若锦总觉得国家朝庭离她很远,说给薛昌诚听的同时,何偿不是说给自己听,说着说着,她突然紧张起来,朝庭官员都换掉一半了,那没有了卫世子、赵澜的皇城司呢?里面的军卒会不会被换了大半呢? “等等。”突然,苏若锦站起来。 薛昌诚被她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阿锦,你想到了什么?” 苏若锦看向他,“我……” 她不敢说。 “那个薛伯伯,你……我让芒叔送你跟五郎哥先回去,就像你说的,呆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 苏若锦出了客厅,让芒种把薛家父子送回家,“芒叔,送过薛伯伯之后,你去找一下赵小郡王,就说我找他有事。” “好。” 一直想忽略,总觉得她就是个平民小百姓,可是越想越后怕,如果杨大人真是辽夏国人,那现在的京城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啊! 苏若锦连晚饭都没吃几口,一直等到天黑黑才等到赵澜过来。 “阿锦,你找我?” 苏若锦问,“杨大人现在是同平章事,按理说,今天她女儿订亲,晋王府等也会派人送贺仪吧?” 赵澜不屑,“没送。” “皇帝跟前的红人,也不送?” 赵澜嗤笑。 苏若锦赶紧拉他,朝门外看看,低声问,“你觉得杨大人是假冒的吗?” 她一直觉得。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有眉目吗?” 赵澜没吭声。 “没有?”苏若锦盯着他看,一眼期待。 “也不是没有。” 她双眼一亮,“就是说有蛛丝马迹。” “嗯。” 苏若锦双手一合,“那是在成亲前还是成亲后呢?” 赵澜:…… 怎么突然就转到这个话题上了? “如果……”苏若锦深深吸口气,“成亲前,那他就是阿容的亲爹,如果是成亲后,那就……” 赵澜反问,“那阿锦你觉得呢?” 苏若锦再次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是成亲前。” “为何?” 苏若锦道,“我怀疑姓杨的很久了,所以跟阿容在一起打听了不少事,发现杨敬梓成婚后非要搬出来住,跟此时的风俗习惯不符,就算是他在杨家过得不顺,但是一般情况下,家主不说分家,一般家族子弟很少有搬出来住的。” 这一点,最近赵澜也在查,确实很不合常理。 “第二点,他在御史台做监察御使时,一边‘刚直不阿’一边救济落魄书生,瑾哥哥,你查这些书生现在都在哪里吗?” 这个,赵澜也是最近才查出来的,有一半人已经进入了朝庭角角落落。 当赵澜把这些人任职名单拿出来时,苏若锦惊的脊背发凉,“瑾哥哥,这些上边的人知道吗?” “我爹知道了,其他人……”就算说了,也没人相信吧。 “那皇城司等禁军……”越说越触目惊心,苏若锦指指皇宫方向:“那位知道吗?” 赵澜冷嗤,“他要是知道,就没姓杨的这个人了。” “瑾哥哥,那你们就让姓杨的……”灭国。 赵澜叹口气,“放心,大胤永远姓赵。” 呃?这么说,他们有所动作? 苏若锦殷殷的望着赵澜,希望他透个一字半解。 赵澜伸手抚她头顶,“这些事就让男人操心吧。” 苏若锦撇嘴,“那有人要引我去救李秀竹怎么办?” “你就呆在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赵澜说道,“这事,我会解决。”说完,起身,“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就呆在京城陪我。” “那我爹娘怎么办?” “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 有他这句,她就放心了,“姓杨的……”还是忍不住试探了句。 赵澜失笑,“天色不早了,早点睡。” “哦。”苏若锦鼓鼓小嘴。 赵澜上前抱住她,“这个冬天怕是消停不了,不管遇到什么,都来找我,知道吧。” “好。” 244 元平之乱1 西北风呼呼直吹,击打窗牖,睡到半夜,苏若锦被冻醒了,春晓赶紧搬出厚被给她盖上,还要给她灌热水捂子。 她摆摆手,“不用,你也睡吧。” 春晓没听她的,还是拎了炉子上的热水壶,给她灌了热水捂子,塞到她脚底。一股热气从脚底慢慢浸到全身,苏若锦这才好受些,深深吸口气,调整心绪,让自己放松,却翻来履去睡不着。 一时之间,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眼看更夫的铜锣声再次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她才意识到天要亮了,赶紧强迫自己先睡,迷迷糊糊中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果然如她昨天晚上所想,天气冷的厉害,直接从薄袄穿上大厚袄子,又披了个厚披风。 毛丫问道:“二娘子,你要出去?” 她点头,“我去杨四娘家。” 春晓提醒:“锦娘子,小郡王让您不要随意出门。” “你跟花叔他们讲一下,都跟在我身后。” 春晓与毛丫相视一眼,没再劝,安排的安排,准备早餐的早餐。 苏若锦潦草的吃了一碗小米粥,便乘马车去了杨家,对芒种说道,“不走前门,绕到后门去。” 芒种不解,但还是听了她的话,绕去后门。 杨家护卫森严,正门口,杨大人披着狐狸毛大氅出门,身前左右,护卫十几人,他看到有车进入巷子,朝护卫看了眼。 护卫马上过去调查。 后门口,芒种拿出贴子,“找杨四娘子,麻烦通报一声。” 门卫不耐烦,不想通报,幸好还有个老仆,他看到苏家二娘子连忙跑进内宅找夫人。 护卫过来回禀:“回大人,找四娘子的。” 杨敬梓这才登车去皇宫上值。 杨夫人还以为苏二娘子回尉州县了,没想到一大早过来,心道,没听阿容说她要来?赶紧让自己得力的管事张姑姑亲自把人迎进来。 “伯母,不好意思,打拢了。” 杨夫人笑道,“阿锦,你这是要回尉州?”来辞行的? 苏若锦朝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杨家长媳,“伯母,昱嫂子回祖籍了?” 杨夫人一愣:“阿容告诉你的?” 她点头,问道,“出发了吗?” 杨四娘的订亲宴才过两天,哪有这么快,再者,没想到昨晚一夜西北风,天冷的要死,杨夫人正犹豫要不要让长子回祖籍,正愁着呢? 见杨夫人犹豫为难的样子,苏若锦说道,“伯母,听说杨家人都回祖籍了,让明昱哥带嫂子、阿容回去过年挺好的。” “阿容也去?” 苏若锦笑着点了下头。 “可她过两年就要嫁给阿泽,这一来一回……” “不是有两年时间嘛。” 二人目光相对。 一老一少目光里都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东西在流转,但这‘破’到底是不是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杨夫人:…… 杨四娘听说闺蜜来了高兴的很,连忙从院里跑出来。 “娘,阿锦……” 小娘子欢快的叫声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苏若锦转身,笑道,“阿容,听夫人说你要跟兄长阿嫂回祖籍,是吧。” 杨四娘:……一脸蒙的看向娘亲。 杨夫人听明白了,苏二娘这是逼她做决定,看到现在的日子,看似鲜花着锦实如烈火烹油,一个不错眼就能粉身碎骨。 牙一咬,心一横。 “嗯,阿容,我刚准备跟你说,就明天,你跟阿兄回祖籍去。” “娘?”杨四娘惊的小脸失色,这天老冷了,她从院子走到这里就被西北风吹的生疼。 一旦做出决定,杨夫人是个果决之人,不再犹豫,不仅让杨四娘回院子收拾行李,也让长子长媳妇赶紧收拾,明天一早出发。 杨明昱问,“那三郎……” 杨夫人一共生了四个儿女,长女已嫁,就在京城,这算是人家的人了,暂时不要她操心。 看向跟苏大郎一样大的三子,“阿显,你跟兄长回去吗?” 杨明显一脸不解,“我们都回去了,谁陪阿爹、阿娘?” 杨夫人很想说一句,我不要你们陪,可想到平时,男人对三子还算疼爱,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挤出笑容,“祖父祖母今年回祖籍,你也应当跟过去一起祭祖。 苏若锦听到祭祖这些话,低头看地,如果她的猜测被赵澜证实,那杨夫人这些孩子跟杨家人根本没关系,他们其实…… 简直不敢想下去。 可是不管谁是父亲,对于杨家的孩子来说,他们都是无辜的,都应当让他们避开这场祸事。 苏若锦陪杨四娘一天,跟她一起整理收拾行囊,杨四娘哭哭唧唧哪里想离开父母,离开京城,苏若锦哄她,“快的,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回来,我在京城等你。” “可……”杨四娘虽然困于情,也想逃避,却没想过离开京城,她还在犹豫。 苏若锦赶紧骗她道,“说不定离开京城,能让你表哥看清自己的心,觉得喜欢的人是你呢?” 杨四娘:…… “距离产生美。” (⊙o⊙)。 什么距离?什么美?杨四娘回味了半天,好像懂了,“真的?” 苏若锦一副鼓励的眼神,“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杨四娘稀里糊涂的点头答应了。 傍晚时分,苏若锦怕撞上回来的杨大人,提前告辞,结果在二门口还是撞上了。 “阿锦,见过大人。” 杨敬梓负手,一脸深沉的看向面前的小娘子,每次搞她,就跟被上天保佑了似的,次次都避开了他的屠刀,中原的道士和尚都讲,有神明护体。 如果此刻,他拨刀会怎么样? 苏若锦感受到了杀意,脊背直发麻。 西北风穿门撞墙呼啸而过,她仍然感觉到空气像是被冰冻了一般,窒息的喘不上气。 老天爷,她不会命丧于此吧。 突然有人叫道。 “阿锦……” 杨四娘看到她爹,吓得贴到墙根,“爹……” 杨敬梓目光移向女儿。 苏若锦暗暗深吸一口气,装着寻常模样,“阿容,你找我啥事?” “我怕水土不服,你家有没有山楂片?” “有,我回去让毛丫姐给你送过来。” “好。” 说完后,苏若锦又朝姓杨的行了一礼,带着丫头离去。 杨四娘一向怕他爹,可她又忍不住羡慕阿锦跟他爹相处的方式,所以每次见到他爹都硬着头皮做一个软软的小棉袄,“爹,你回来啦!” 杨敬梓冷冷的看了眼娇俏的女儿,抬步进了内院。 杨四娘后怕的直拍心口,咬咬唇,拐弯回了自己的院子。 杨敬梓到内卧,发现桌上放着包袱,眸一紧,“你还是决定让昱儿回去?” 杨夫人一出口就很冲,一副泼妇的样子,“不回去,让他当你政敌的耙子吗?” “那阿容怎么回事?” 杨夫人瞬间从泼妇又切回到理智,“阿泽不想娶阿容,是我强塞的,她不高兴,我让她跟兄长回去散散心。” 家里的一举一动,杨敬梓都清楚的很,眯着眼,幽光从眼缝里透出,冰冷彻骨。 心死了,什么都不怕。 杨夫人无畏的坐在他对面,任由他打量,要不是为了儿女们,她早就和离了,怎么会跟这个丧心病狂的过日子。 可是女人啊!这一生除了慢慢熬日子,又能怎么样呢? 她低头,面如枯灰的坐着。 杨敬梓眼眯了又眯,最后起身,去了书房。 直到脚步声走远,她才抬起头。 回到家里,苏若锦总是感觉被那道如蛇般的目光盯着,浑身发寒。 “芒叔,我想见小郡王。” 芒种有些为难,“主子今晚怕是没空。” 苏若锦想了想,“那我写封信,你帮我传给他。” “好。” 自从撞见过杨敬梓之后,苏若锦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第二天一早,就让花平叔去打听杨家兄妹有没有离开。 花平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告诉她,“出发了,已经出城。” 苏若锦双手合拾,“阿弥佗佛,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到达杨氏老家。” 叶怀真若有所思,“二娘子,你怕姓杨的下杀手?” 苏若锦顿住念叨。 “可……如果姓杨的是婚前换的,那这些孩子可是他亲生的,他……”下得了手? 前朝某后为了巩固后位、帝位,连亲生女儿、儿子、姐姐都杀,姓杨的如果真是辽夏国人,为了辽夏国的利益,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怀真打了个冷颤,“如果有来生,只愿生在平常家。” 自从杨家兄妹出发,苏若锦请了尊菩萨回来,每天祷告,祈求杨家兄妹平平安安。 就在苏若锦紧张担心之中,逃往南越之地的魏王熬过粮荒,秋收整好粮草,从南边一路杀过来,所过之境,破城捋镇,抢粮增卒,从五万人马一直增到十万大军。 不肖半月竟杀到了彭城。 越过彭城,再往北,离汴京可就不远了。 元平帝,也就是刚上任半年不到的新帝,派兵去镇压,曾任皇城司副指挥使的赵澜被任命为云麾将军,从正四品升职为从三品。 “这哪里是升职啊,这简直就是让我儿去送死啊!”晋王妃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晋王坐一边,沉默不语。 世子见父王母亲伤心的伤心,难过的难过,忍不住劝慰道,“母妃,主帅是镇国大将军,阿弟就是辅助,父王跟镇国大将军讲几句,让阿弟坐在阵中处理文事,应当……”不会有生命危险。 晋王看了眼长子,朝捂脸大哭的妻子道,“阿煊说的对,我现在就去找镇国大将军宁骅。” 晋王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追过去,“这有用吗?” 晋王沉声道,“总比你在家里嚎啕大哭有用。” 晋王妃:……被男人一句话噎住,顿了半天才想起什么,“澜儿呢?” 世子、次子二人相视一眼,自从几年前小弟领了差事,他们兄弟一个月难得见几回,倒是听说小弟总喜欢去他老师家里,好像还喜欢追着小师妹跑。 一个男人总喜欢粘着小娘子,你说这出息…… 见大儿、次子不吭声,晋王妃马上明白了,气的直拍桌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到男人默认儿子想娶谁就娶谁,晋王妃适时止住了难听的骂声。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有点小钱的老百姓都在囤粮,没钱的底层贫民,他们纷纷离开京城回老家,而那些世家大族明着没什么动作,可是私下里,各种囤粮。一时之间,市面上竟无粮可卖。 漆黑的晚上,苏言祖带着两马车粮食送到苏家,让苏若锦赶紧藏到地窖。 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感受到与苏言祖的血脉亲情。 “多谢小叔。” 苏言祖轻轻一笑,“谢就别谢了,保护好自己。” “一年打两次。”皇权更替,带给老百姓的永远是苦难、伤痛,“小叔你也要当心。” “我住公主府,总比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强。”苏言祖道,“要不,你跟我去公主府。” 苏若锦摇摇头,“多谢小叔。”他也只是公主的长史,那有权利带人。 从见第一面,苏言祖就知道这个小侄女有主见,便也不劝。 “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派人到公主府找我。” 苏若锦点头,披上衣裳送他小叔出门。 寒风啸啸,夜色昏沉。 二门口,苏言祖让小侄女别送了,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道,“赵小郡王被任云麾将军,跟宁将军领军南下,明天就出发,你知道吧?” 苏若锦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 最近,苏若锦都没怎么见过赵澜。 “为什么任他一个没有弱冠的大少年?” 赵澜今年才十九岁。 “他抓辽夏国探子曾在南越之地有一年半之久,圣上与杨大人都认为他合适。” 杨大人?苏若锦心一跳,“可现在魏王的人马在彭城。” 苏言祖摇下头,“那就不是你我之事了。” 皇帝让谁去,谁就得去,那怕他是皇室宗亲。 苏言祖走了,苏若锦站在二门口许久没动,小脸被冻僵了都不浑然不觉。 “阿锦?” 夜色中,寒风里,双瑞提着灯笼,小跑跟着主人。 赵澜长腿大步,看到苏若锦站在门口迎他,飞奔而来,“阿锦!” “瑾哥哥!”听到声音,苏若锦双手赶紧拍拍冻僵的脸迎上来。 245元平之乱2 不过几日,好像几年不见,二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大少年肩宽腿长,挡住了呼啸而过的寒风。 苏若锦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温暖的胸堂,“瑾哥哥——” 赵澜低头看向小娘子:“阿锦。” 她抬眼:“听说你要去彭城?” “嗯。”赵澜无限愁怅:“我离开了,你怎么办?” “非要去吗?”这可不是抵御外敌,而是平叛,内战。 “嗯。”赵澜担忧,“阿锦,我把你送进晋王府,这样我离开才安心。”说罢,就要把人往外带。 恋爱期都没见过家长,苏若锦一下子从忧伤中清醒,连忙反手牵住赵澜,“瑾哥哥,刚才我小叔说要把我带进公主府。” 是啊,住到姑姑家也是一样,他怎么没想到呢? 刚才还满脸担心的赵澜瞬间有了精神,“我亲自把你交到姑姑手中。”牵她的手就要去。 苏若锦谁家也不想去,急着找借口。 三泰提醒道,“主子,离出城门还有半个时辰,你还要回王府一趟,跟王爷王妃辞行。” 苏若锦:……他竟然先来见的她。 一激动,小姑娘扑到人怀里,紧紧的箍着大少年的蜂腰,“瑾哥哥,你放心,小叔马上就来接我,你赶紧回府吧。” 赵澜也紧紧的搂着小娘子,既担心又踌躇满志,“阿锦,等我。” “好。”苏若锦仰起小脸,“我在京城等待瑾哥哥胜利归来。” 二人连屋都没进,就在二门口紧紧的抱了片刻,赵澜在三泰等人的催促下回晋王府,再从晋王府直接奔向彭城。 赵澜不放心,走之前还是安排人让月华公主派人来接苏若锦。 苏若锦不想去,至少目前还没到避难的时候,但不管是赵澜的嘱托还是月华公主的好心,她都得当面道谢,“殿下,我哥哥还在国子监,若是真到了那步,不要你叫,我自己就跑到公主府来了。” 月华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苏言祖,昨天晚上,他已经邀请过自己的小侄女,耐何苏二娘不肯来。 她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拨几个护卫到苏家,若是遇到事,就来找我跟你小叔。” “多谢公主。” 苏若锦谢过月华公主,带毛丫等人快速回家。 回到家中,她想了想,带了一车粮食悄悄搬去了以前住的院子,如若真有危险,可以和冯家兄弟等人相互帮衬,最重要的一点,左邻可是薛大人。 月黑风高之时,苏若锦与薛大人两人在书房里悄悄话,“大人,能弄到刀枪弓箭吗?” 薛昌诚被苏家二娘子的话惊到了,“咱们不趁现在出城?” “如果我爹不是尉州县县令,我都让我爹进京来避难。” “魏王都要打到京城了,京城现在可是最危险的。” “可是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薛昌诚:……咋感觉不管什么时候苏二娘子的话总有道理呢? 行吧,既然被小娘子说服了,薛昌诚便利用曾是工部员外郎的身份,秘密找了以前的所属工匠,找他们弄几件趁手武器出来。 京中粮都没得卖了,苏记铺子也关门了,冯家兄弟等人正跟无头苍蝇之时,小东家回来了,他们立刻有了主心骨。 苏若锦说道,“现在不知道这仗打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镇国大将军能不能平叛,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囤粮宅家,尽量不外出,守好自己的存粮,耐心的等待乱事过去。” “我们都听小东家的。” 苏若锦点点头,“桂姨一家也要住进来,大石叔二石叔,你们跟我到书房,我有话对你们讲。” “好。” 冯家兄弟二人跟苏若锦到书房,三人低头悄语,说了小半个时辰。 京城这边安排的差不多,苏若锦又想到尉州的爹娘,在家里转了三天,突然眼一亮,连忙写了十几页书信让赵澜留的暗卫送到尉州县他爹手中。 北风一天吹的比一天猛,就在冬至来临的那天,魏王暗渡陈仓竟弃了打了半个月的彭城,绕过彭城直奔汴京。 十万大军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二十万,直逼汴京。 京城人吓得闭门不出,一时之间,偌大的京都跟空城一般,让人渗得慌。 薛大人钻到苏言礼的书房,“阿锦啊,趁城门每天还能开一会儿的机会,咱们要不要去你爹的尉州县?” 苏若锦摇摇头,她看向自己手画的战事推进图,盯着彭城看,“薛伯伯,镇国宁将军一直守护大西北,是吧。” “是的。” “那他应当有战斗力吧。” 薛大人一个被辞的工部员外郎,这几天生生被小娘子逼成了军事通,“我打听了,听说大将军有很能力,守边境这么多年,大仗没打,但是小仗十战八胜,牢牢的守住了我大胤朝。” 男人不管老少,听到打仗都热血沸腾,薛大人也不例外,但不管怎么说,战争这种事对普通人来说就是遥不可及之事,除了上次夺宫之外,薛昌诚想都不想敢,那可真是要丧命的呀。 “为何彭城之战打了半个月还分不出胜负呢?” 薛大人被问住了,心道我哪知道,嘴上,还是说出来了,“或许彭城跟边疆不一样,那毕竟是我大胤的城池,宁将军舍不得破城吧。 苏若锦隐隐的觉得不是,“那就等等吧。” “等什么?”薛昌诚不解的问,“难道赵小郡王跟你通信,上面有写战事?” 苏若锦一副你可真敢想的样子,“薛大人,那可是军事秘密。” 薛昌诚心虚的笑笑,脸色突然严重起来,“阿锦,巷子里有人过来抢粮,幸好咱们两家周围有护卫,要不然,倒霉的可就是我们了。” 城门被魏朝大军撞响时,苏若锦正在睡梦中,被敲锣打鼓之声吵醒了。 所有人都紧张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纷纷打开房门,到了走廊里,朝声音之地看过去。 高高的城垛火把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叛军来了?” 花平不知道何时出去的,他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冷气,走到苏若锦身边,“魏王派的大将军到了,正在敲城门,如果不制止,京城明天就能被攻破。” 苏若锦听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快?”城门这么不结实?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突然感觉到地都被震到了似的。 苏若锦吓得以为地震,还是花平告诉她,“这是城内禁军,他们已经爬上城垛正在迎战。” 就……真打上了? 上次宫乱,苏若锦一家人躲在外面山洞里,不在京城,不知道京城什么情况。 “我记得上次宫乱,总共才两三万人马,魏王这么快就征召了这么多兵卒?” 薛大人在这些方面都不如小娘子嗅觉灵敏,他没接上话。 苏若锦想了想道,“这些人可能是被粮食吸引进队伍的。” 薛昌诚:…… 花平在边上肯定了苏若锦的想法,“二娘子说的没错,大灾之年,只要有口吃的,那怕是应征入伍甚至送命,他们也参入了叛军。” 这一夜注定如狂风爆雨。 整个汴京城灯火通明,只要能上阵杀敌的都上了,从禁军到皇城司、衙差等,只要能召集上的全都上了城垛,浴血奋战。 魏王攻回京的第一场仗对恃了整整三天两夜,汴京城堪堪守住了。 “如果没有援军,这城门……”明明家就在隔壁,薛昌诚还是赖在苏言礼书房,晚上就和衣搂着热水捂子在榻上歪一觉,天一亮,就找苏若锦分析战况。 说到援军,苏若锦就看向花平、芒种。 “我马上去打听。”一大清早,花平连早饭都没吃,搓搓手去大街上打听战事。 说是打听,不如说避开薛昌诚与暗卫接头,没一会,果然拿到了秘探送来的信息,他看了眼,然后揉成小团吞了。 魏王都打到城门口了,苏家现在基本上吃一顿,但是天太冷,人要补充热量,苏若锦让毛丫他们早上煮粥,那怕就用一小把米熬成米汤都可以,至少能把肚子喝饱。 就在大家要喝米汤之时,花平回来了,他说:“我找了以前相熟之人,他们说今天可能有援军到。” 可能? 怎么有种要破城的感觉,如果破城,魏王部下会杀人放火吗?苏若锦紧张的双手合拾悄悄祷告,希望老天保佑向上次一样有惊无险。 躲在家中的老百姓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宁大将军支援,城中将领已经开始征城内男丁了。 十五岁以上男丁都要上城门楼防守,或是倒开水,或是扔石头,只要能打退敌人的,什么都可以干。 苏大郎、薛五郎今年刚好十五岁,他们被应征了。 薛大人跳脚骂人,“老子都去了,还征我儿干嘛,不知道我家就一棵独苗吗?” 薛五郎被他爹说的很不好意思,伸手拉他爹衣袖,薛大人却不管,狠声道,“大郎,五郎,你们两个赶紧躲到地窖里,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苏大郎这几年也有跟花平学把式,虽不如苏三郎,可是自保的拳脚功夫还是有两下子的,但是薛五郎…… 苏若锦明白,薛大人这是舍不得自己的独子,顺便把苏大郎留下。 她说道,“阿兄,能躲一时是一时。” 作为读书人,苏大郎怎么可能做临阵脱逃的孬种,他摇头,“抛开当权者,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苏若锦:…… 匹夫有责,这四个字还是苏若锦教苏家兄妹几个的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旋镖? 苏若锦到底没能拉住苏大郎,他带着自己的趁手弓箭去城垛杀敌。 薛五郎一直跟苏大郎焦不离孟,苏大郎去了,他也跟着去了,急的薛昌诚心口疼追着儿子去了。 兄长……苏若锦双手合拾,老天保佑大哥一切平安。 苏言祖冒箭过来时,苏大郎前脚走了十分钟不到。 “我去把他叫回来。”苏言祖话还没说完就要去带人。 苏若锦没阻止,但她知道,这种时候了,只要走出去了,怎么可能还让你回来。 苏若锦振作起精神,“家里的男人们都去守城了,咱们就做烧饼给他们充饥。” 花平属于皇城司伺察,只要他不露于人前,征兵役怎么都征不到他,芒种也跟他差不多。 所以家里除了看不到的暗卫,还有花平与芒种,他们保护着一院子妇幼。 眼看守城都快五天,两方人马都消耗很大,可如果没有援军,汴京城岌岌可危。 城中青壮妇人都被组织去搞后勤,苏若锦化成穿得破旧的丫头,混在人群中,去城墙边给苏家一众人送烧饼。 还没爬上城垛,苏若锦就被城墙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掩嘴落泪,“阿兄……阿兄……” 如果大哥出了事,她还怎么活,手脚并爬要去找苏大郎。 被下城门楼的苏言祖看到,他连忙拿着盾牌,躲着箭雨下来,“阿锦,赶紧回到后方,不要爬上来。” “阿兄,我阿兄呢?” “他受伤了,我已经让大石二石把他抬去公主府治伤了。” “那薛伯伯跟薛五郎呢?” “一样,都被我抬到公主府了。” “那小叔你呢?” “身为男儿,保家卫国是我的职责,你赶紧去公主府看你兄长去。” 知道阿兄他们安全了,苏若锦抹干眼泪,“有公主照看,我不担心。”她伸手就把一框烧饼递给苏言祖,“小叔,赶紧拿上去给大家分吃了,等下拨战斗再起就来不及了。” 苏言祖点点头,伸手就把一框烧饼提上城门楼,与兵丁们轮换盾牌吃饭。 城墙附近的民宅已经全部被烧毁,触目惊心,苏若锦朝皇宫方向看过去,战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卫世子与卢少卿过来巡防,看到苏若锦,看她一副烧火丫头的样子,差点不敢认,可看到春晓与毛丫,他们确认了,这就是赵澜心悦的小娘子。 “苏二娘子?” 苏若锦听到有人叫,转过头,“卫将军,卢将军……” 这次留在京中的主帅是宁将军的儿子宁小将军,卫世子与卢少卿是副将,他们三人死守城门五天五夜,让人钦佩。 卫世子劝道:“这里危险,不宜久留,苏二娘子还是赶紧回去。” 苏若锦想问问赵澜什么情况,又知道这属于军事机密,没办法问。 真是为难极了。 卫世子见小娘子欲言又止,朝周围看了下,上前一步,靠到她眼前,小声道,“瑾之自有重任。”说完,快速离她三步远。 她朝卢少卿看了眼。 卢少卿好像没看到卫世子跟小娘子说悄悄话一般。 重任?指什么? 246被刺 救人 苏若锦并不知道赵澜到底有什么重任,叛军突然再次进攻,战斗的锣鼓再次响起,卫世子等人急转离去,千军万卒直朝城门涌,齐齐合力死死守护京都。 她转身。 叶怀真问,“二娘子,我们去哪里?” “去公主府。” 她要去找兄长。 一路上,民丁、巡卒、衙差、御林军各式队伍涌向不向的方向,苏若锦等人沿着街边,避避停停,朝公主府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真姨,不对劲!” 叶怀真一边护着苏若锦,一边警觉的朝四周看过去,听到小娘子忽然出声,转头就看向她,“二娘子,怎么啦?” 苏若锦快速避到巷子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之时,街道上迎面而来的军卒挥刀就砍行人,而这些行人大部分是为守城将士烧水煮饭的后勤妇人。 遇到杀戮,妇人们惊叫,四处逃窜。 那些军卒一边杀一边朝苏若锦奔过来,明显的目标就是她。 苏若锦倏一下抽出护身的短刀,准备迎敌。 叶怀真与毛丫怎么会让她有险,二人迅速一左一右守攻。 一行军卒挥刀就上,“都给老子去死。” 转眼间,二拨人杀作一团。 暗处,花平带着芒种与守护的暗卫听到喊杀声,立即加入了厮杀。 军卒料到苏若锦身有护卫,没想到护卫人手这么厉害,竟连她一根汗毛都没有碰着,个个急眼狠戾毒辣,刀刀致命。 “走,快走。”花平进入杀戮圈中心,终于杀出机会。 人命关天,苏若锦知道自己身手几斤几两,连忙找准机会逃脱。 “别让那娘们逃了。” 到底谁要她命?苏若锦已经没时间思考,一边从衣袋里掏出石灰粉,一边对花平等人叫道,“朝南跑。” 花平与叶怀真等人听到她喊声就朝南杀过去,突然一个回转,他们就朝北边跑,苏若锦抓住这千钧一发之际,抛出了手中的石灰粉。 北方呼呼,让石灰粉扬扬洒洒,全都怆到了一行军卒脸上。 苏若一行人趁着机会逃入巷子深处。 等一行军卒抹开眼时再看时,哪还有苏若锦等人的影子。 “头,怎么办?” “去开城门。” “是,头。” 一行人转身就朝城门口跑。 逃过一拨军卒,又迎来另一拨,这拨人看到行人就刺,看到门就砸,无恶不作。 苏若锦一行赶紧避开逃到另一条巷子,而另一条巷子也是一样的情形。 毛丫护在苏若锦身前,看到这样的情形,惊恐不已,“锦娘,城内什么时候混进叛军了?” “估计不止叛军。” “还有什么坏人?”毛丫紧紧的拿着长枪,避在巷子角,她搞不懂,京城内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多坏人了。 花平与苏若锦相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难道这些穿着大胤朝军服的人是辽夏国人扮的? 老天,如果真是这样,那大胤朝岂不是要亡? 不敢再想下去,苏若锦等人赶紧去公主府,还没等走到公主府,途经的那条街道上都是厮杀的军卒,鲜血飞溅、到处都有军卒倒地。 苏若锦与花平等人大惊失色,难道公主府都被…… “阿锦,还要去找大郎吗?” 这个时候,花平已经管不了其他人了,他只保护苏若锦的安危,可是他也知道小娘子必定要看到苏大郎,否则不会跟他逃走。 果然,苏若锦回道,“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我阿兄。” 花平深吸一口气,扬刀让两个暗卫出来,几人一道护着苏若锦冲向公主府。 这一夜,汴京城如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杀戮,到处血流成河,到处都是逃命的人,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豪门贵族。 一直到天微微亮,苏若锦等人才绕到公主府西北角,花平正要攀墙跃入,公主府内有卫卒飞身杀出来。 “别打,我是赵小郡王部下。” 卫卒这才住手,看清人才把人引入公主府。 刚从后门进入,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卫卒赶紧把他们拉到假山后,一个错眼,他们消失在假山后。 一直等见到月华公主,苏若锦等人才知道,明面上的公主府已经被洗劫,死了很多卫卒。 苏大郎见到妹妹,顾不上伤,扑上来紧紧的搂住妹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薛家父子也坐在地上,浑身是伤。 此刻,只要还有命在,都是天大的幸运。 小半天,苏若锦才缓过来,跪到月华公主面前,“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月华半瘫在椅上,连看苏若锦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苏若锦朝四周看看,她小叔没在。 她便悄悄坐到一边,仰头,似乎能听到地面上的杀戮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寒气进来。 月华公主一个激棱坐起,“少白吗?” 进来的是一个护卫,“回公主,苏长史正协助卫世子守城。” “城内呢,皇宫呢?” 月华公主二连问,也正是苏若锦等人想问的,城内什么情况,皇宫又是什么样的一番情形。 护卫道,“卢少卿带领御林军与潜入城内的叛军厮杀,宁小将军守护在皇宫,保证圣上安危。” 叛军?难道没有辽夏人? 坐在暗室里,一直到肚子饿扁难受时,苏若锦才想起时辰,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辰。 月华公主几次想出暗室找苏言祖,都被身边的人劝住了,直到肚子饿得难以忍受之时,月华公主也忍不了,她挥了劝她的管事嬷嬷,“若是少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赔葬。” 管事嬷嬷还要再劝,被月华公主一把推开,她径直离开。 苏若锦也想跟出去,被苏大郎死死拉住,朝她摇头。 她暗暗叹口气,颓然坐在地上。 自从公主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过,但有人送干粮,苏若锦等人啃干粮喝冷水,想睡了便倚在墙边睡,睡醒了就傻傻的呆着。 不知是过了两天还是三天,公主让人把他们带出了暗室。 乍出来时,光刺眼,她捂住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阿锦——” 苏若锦慢慢睁开眼,“小叔。” 苏言祖受伤了,臂着缠着白纱布,血都渗出来了。 她快跑到他面前,“小叔。”看着他的伤。 苏言祖看着蓬头垢面的小侄女,“皇上驾崩了。” 什么? 在暗室里出来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想问,又不敢随便问。 苏言祖平静而又简单的跟他们说道,“杨敬梓杀了元平帝。” “他人呢?”不会杀了一个皇帝,又投奔另一个皇帝吧。 苏言祖好像知道小侄女所想,“他逃了。” “逃哪里?”不知为何,苏若锦心跳的厉害,感觉这么多年好像终于要听到答案一般。 果然,下句,苏言祖回道,“辽夏。” 苏若锦大口呼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杨夫人呢?” 苏言祖眉头一皱,“这种时候……”谁还管什么杨夫人。 苏若锦拨腿就跑,边跑边问,“小叔,杨姓的什么时候逃走的。” “今天凌晨。” “现在什么时辰?” “巳时正。” 巳时……早上十点。 苏若锦叫道,“花叔,马……马……” 花平跟着苏若锦飞奔,没一会儿搞到了马,二人跨上马,直奔杨府而去。 苏言祖:…… 月华公主过来,看着已经飞奔而走的小娘子,“她这是……” “大概是去救杨夫人吧。” 月华没功夫管这些了,她说,“跟我进宫。” 元平帝被杀,魏王被刺,先帝一脉只余燕王,此刻,他正带领大军与南下的辽夏国大军厮杀,已经把辽夏国军队朝北赶了三百里。 明明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可是苏若锦还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冲到了杨府。 “伯母……伯母……” 张姑姑听到苏二娘子的声音,犹如听到天籁,连忙跑出来,“苏二娘,救命啊,苏二娘救命啊!” 苏若锦直奔到杨夫人卧室。 卧室里,杨夫人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苏若锦慢慢走到她床边,“伯母这是……” “被那杀千刀的刺了一刀。” 苏若锦这才发现杨夫人心口渗出了一大片血渍。 “刀……” “姓杨的刺了就拨了出来。” 所以…… “伯母……”苏若锦跌跪在床边,“伯母……” 张姑姑双腿跪在苏若锦面前,“二娘子,求求你救救我们夫人,求你了。” 救? 苏若锦抹干眼泪,“花叔……” 像花平这些人,他们就是在刀尖上过日子,肯家有刀伤大夫。 小娘子泪眼汪汪的,花平点了下头,先伸手把了下杨夫人的脉,然后才让跟过来的芒种去找大夫。 大夫有大夫的治法,苏若锦也想办法让杨夫人吊住这口气,找人参,弄盐水给她喝,反正只要能吊住气的方法,她都去试。 花平找来的刀伤大夫发现刀刺的歪了一些,也就是说只要能吊住杨夫人的气,再想办法去高烧,挺过高热,就有活的希望。 苏若锦守杨夫人一天一夜,终于把人从阎王爷哪里抢了回来。 没想到清醒过来的杨夫人竟然要自杀,气的苏若锦破口大骂,“好好,那你就去死,死了,阿容连娘都没有,从此就是孤儿,不仅如此,还要被世人骂,是敌国奸细的种,然后她也生不如死,也一刀把自己了结了,大家都去死。” 不顾心口伤口要撞死的杨夫人被小娘子骂的顿住了,半天才哭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苏若锦见她不再一心求死,才暗暗松口气,坐到床边,伸手抚她后背,“伯母,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又怎么样,谁会想到枕身人居然是敌国奸细,还给他生儿育女,我……”她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我说了,伯母,这是敌人太狡诈,不是我们的错。” 杨夫人面如死灰,不是她的错,那又怎么样,世人不这么想,她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苏若锦道,“伯母,现在到处都打仗,京城世家在这次叛乱中,也死伤无数,每个人都在想怎么活下去,那有人有空理会我们这边。” 杨夫人看向苦口婆心的小娘子,用力牵出几分笑意,“阿锦,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真没办法……” 苏若锦伸手捂住杨夫人的嘴,“伯母,还记得那个张木匠吗?” 杨夫人:…… “小郡王已经把他隐入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平静的生活,你也可以。” “我……” 苏若锦再次劝道,“这些年,你过的不幸福,终于摆脱这个人渣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为自己而活,难道不美哉?” “为自己而活?” “是啊,伯母,相信我,没了这个人渣,你带着阿容他们兄妹,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过平凡而安稳的生活,不知多好?” “我……” “难道伯母不舍得京城的繁华?” “当然不是。” “难道伯母没钱?” “我当然有。” 苏若锦灿烂一笑,“你看,有钱有闲有儿有女,过自己的日子,不知有多好,难道你不向往?” “我……” 苏若锦根本不让她想什么夫纲君臣、什么世俗眼光,更不让她想什么敌国奸细,这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让一个女人来承担这些。 她不停的给杨夫人洗脑,让她充满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最后,独立了多年的杨夫人终于被小娘子说动,“我真能这样活?” “当然。”苏若锦握住她手,“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以,我们也可以帮你。” 杨夫人看着苏若锦久久没动。 虽然杨夫人还是闷不吭声,但是她不再抗拒吃药,苏若锦一直陪着她,甚至跟她聊起敌国奸细——杨敬梓。 “他本名叫苟纯文,是辽夏国苟家幼子,文武双全,很有志向,通过假死,弄到假身份混到了我大胤朝的京城,化名吴闻,与真正的杨大人成了朋友,但他毕竟是带着目的来的,所以几乎没人知道杨大人与他是朋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代替了杨大人。” 杨夫人紧张的问,“连皇城司的人都不知道杨敬梓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吗?” 247 家人团聚 救下 苏若锦摇摇头:“皇城司也是最近才怀疑,且一直找不到证据,直到这次叛乱他杀了圣上逃往辽夏国。” 新帝被杀,魏王又死于刺杀,大胤朝皇子只余守陵的燕王,他现在一边领军阻挡辽夏人南下,一边处理京中送去的政务,已经是未加冕的皇帝,只等击退敌军回京登基。 杨夫人就算躺在床上养伤也知道,只是连皇城司都不知道真假杨敬梓是什么时候被代替的,她不由的失望,难过。 “阿锦,等战事过后,麻烦你跟赵小郡王帮忙,让‘我’消失吧。” 苏若锦点点头,“伯母,你放心,先不要想其它的,好好养伤,一切都会好起来。” 杨夫人在苏若锦的陪伴下终于一天天好起来。 苏若锦这才有功夫把目光看向外边,找花平了解燕王、宁大将军、赵小郡王等人打仗的情况。 寒风啸啸,飞雪飘零。 汴京京畿及周边地带,不比草原一望无垠,这里丘陵、山恋叠嶂,给善于打仗的骑兵带来了不便,至使辽夏国节节败退。 燕王带着一众将领趁胜追击,直往大西北纵深处,打的辽夏国人退到了河西走廊。 随着辽夏国人撤退,大胤朝终于恢复了平静。危险解除,苏若锦连忙出京去尉州县见爹娘。 路过村落田野时,苏若锦看到大片田地被踩踏的不像样子,“不会吧……”她不顾寒风刮脸,跳下马车,下田看麦苗。 十一月天,麦苗被踩踏的不像话,塌在冻土上,跟死了一般,“明……明年还会有收成吗?” 连苏若锦这样不懂种田的小娘子看了都心疼的直抽,老天爷,希望没伤到根,明天还能长起来啊,要不然,老百姓又要苦啦! 苏言礼听说女儿回来,顶着严寒出来迎她,多远就喊她,“阿锦……阿锦……” 听到老父亲激动的叫声,苏若锦猛的起身,奔向他,“爹……爹……我回来了。” 近一个月的京乱,生死如劫,恍然隔世。 父女二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身后,苏大郎感觉自己是买菜被赠送的小葱。 直到父女二人激动的心平复下来,苏大郎才低低的叫了声,“爹。” 苏言礼父女:…… 苏若锦赶紧拉过大哥的手,自豪的向爹叫道,“爹,大哥守城门受伤,现在是平民英雄。” 苏大郎:……刚刚有些受伤的心被阿妹这样一通夸,瞬间满脸复活,又羞涩的谦虚道,“什么平民英雄,阿妹不要胡说。” 苏若锦笑兮兮的。 苏言礼现在越来越有睿知长者之风,赞赏般的点下头,“阿安,好样的。” “孩儿幸没辜负爹的教导。” “好……好。” 父子三人一同回家,与程迎珍,苏三、四郎、苏小妹又是一通热络哭闹。 直到晚饭后,苏若锦消食与上官屿聊上天,苏若锦才知道,燕王出皇陵的第一站就在尉州县,苏言礼作为一县之令,拿出全力支持了燕王,让他无后顾之忧的从尉州县打了出去。 不管是从征兵、粮草、牛车等,苏言礼都表现的高效有力,极大的支持了燕王,深得他赞赏。 要不是为了打击辽夏人,燕王可就进京登基了,老爹在未来皇帝面前表现的这么好,苏若锦也是满心高兴,他爹不仅能独挡一面,还能力出众,真令她无限欣慰。 上官屿道,“我有幸见得圣颜,他很支持教化之事,鼓励我在尉州县这边为平民百姓办学。” 苏若锦看到了他眼中的光,那是找到人生方向的激情,她亦支持:“那就看上官公子的了。” 上官屿神彩飞扬,“好。” 苏若锦曾看过一篇,叫倾城之恋,说一座城毁了,反而成全了一对心机成熟相互试探的成年男女,这次京中之乱,躲在公主府里的她,亲眼看到了小叔与月华公主之间就差当事人小叔一个点头了。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苏言礼问了关于邻居杨大人的传闻,“阿锦,是不是真的?” 苏若锦点头,“是的。” 苏言礼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两人长一样?” “姓苟的混进京都,易容化名,寻找与自已真脸长得像之人,还真被他找到了京官杨家幼子——杨敬梓,花叔他们那边查到,估计是成婚前一个月调的包。” 程迎珍倒吸一口冷气,“那杨夫人的孩子岂不是……” 杨夫人的孩子应当全是姓苟的。 简直跟听话本子似的,就是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吧。 丁氏叹息一句,“若是处心积虑,也不是不可能。”就如她,还不是以‘吉妈妈’的身份一直活在女儿身边。 “娘,你跟他不一样。” 丁氏无奈的笑笑。 程迎珍担心的问道,“那杨夫人她……” “姓苟的临逃之前刺了杨夫人一刀,该是一刀毙命的,大夫说幸好偏了一点,要不然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程迎珍看向丈夫,“姓苟的对杨夫人还是有点感情的。” 苏言礼摇摇头。 与大事、国事相比,又是对立的立场,男人根本没有儿女情长,也许就是匆忙之中手抖了下,让杨夫人逃过一劫。 女人感性,苏言礼并未在妻子儿女面前说这些残酷的现实,就让他们认为‘杨大人’对杨夫人还是有些情义的吧。 休息了两天,苏大郎要回国子监读书,便又背上行囊出发。 苏言礼不放心,“听说还有叛军余孽没有肃清,阿锦,你帮爹送你兄长去京城,看到他进国子监再回来。” 刚好苏若锦也不放心,点头,“行,爹,包在我身上。” 苏大郎失笑,“爹,我比妹妹大,怎么能让妹妹送兄长,不行,让妹妹在家里休息休息,她太操劳了。” 苏言礼:……一时之间,他又把女儿当小大人了。 苏若锦连忙打断苏大郎,反正就是要把他送到国子监。 有花平、叶怀真及暗卫,苏言礼最后还是让女儿送儿子进京。 行了一天半路程,把苏大郎送回了国子监。 花平问,“阿锦,你是留在京里,还是回尉县。” 苏若锦道,“先歇两天再说,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尉州县。” 一行人便回苏家老宅,桂花巷不远处,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在追叫化子,眼看瘦得不成形的叫化子就要被追上,她急的跟蚂蚱一样直蹦乱窜。 却不见她呼救。 行人虽觉得奇怪,但是京乱之后,没人敢多管闲事,个个避之不及。 苏若锦一行马车在街道转向巷子。 不远处,已经蹦的快要断气的叫化子被贼人逮住,他们跟拎小鸡一般,提着人就朝前跑。 叫化子绝望之极,就在要咬舌自尽之时,突然看到熟悉的马车,唤出身上最后的力气,大吼一声,“二娘子,救我。” 叫喊之人使出了毕生之力,可是听在路人耳朵里,就是寻常声音,甚至跟生病一般气若游气。 几乎没人听到她喊什么。 “驾驾……”芒种驾车,甩着马鞭,朝巷子里进。 眼看马车就要消失在视线里,绝望再次充满双眼。 杨敬梓是敌国探子,薛大人得以起复,再次回到了工部官复原职,傍晚下值,正往家里走,看到苏二娘子的马车,正要追上去。 余光里,瞥到了小瘪三们抢叫化子。 虽说叛乱平了,但皇帝还没回京登基,京中的秩序还没完全有人管安定,街面上,痞子混子欺负叫化子,比比皆是,也没人敢管闲事,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混子们报复。 人逢喜事精神爽。 薛大人管上闲事,指着几个小混子大叫一声,“给我把人放下。” 几个贼人没想到有人敢管闲事,先是一愣,随即拎着人就跑。 薛大人边追边叫,“给我放下,给我放下……” 赶马车的芒种听到了薛大人的吼叫,问:“二娘子,要帮薛大人吗?” 当然要帮。 苏若锦等人转车追过去。 半刻钟后,那个绝望的骨瘦如柴的叫化子昏倒在苏若锦跟前。 “带回去救。” 一直到天上黑,郎中灌完了药,又吊了参汤、才把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主要是饿的,只要气上来,慢慢用参汤吊,就没什么大碍了。” “多谢大夫。” 老大夫挥挥手,拎着药箱离开。 毛丫一直近身照顾叫化子,顾着顾着,她试探的喊了个名字,“李秀竹?” 终于被人认出,李秀竹泪如雨下。 还真是! 毛丫转头朝苏若锦看过来,一脸不敢相信。 苏若锦走到床边,看向瘦的如得厌食症的病人,除了骨头就是骨头,渗人的很。 她叹口气,“不管发生什么,先调养好身体,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李秀竹这身体是哭不出声音的,但是眼泪一直往下流,让人动容。 苏若锦伸手拍拍她,“好好养着。”说完,抿了下嘴,出了房间。 夜色中,西北风呼啸而过,吹得人心不安。 “走,去看看大石、二石叔他们。” 一场京乱,死了很多人,幸运的是苏若锦身边的亲人、共事的人除了受伤,都还在,她合拾感谢上苍。 大石二石有受伤,比苏大郎严重些,所以苏家兄妹回尉州县时,他们在老宅里养伤。 “等伤养的差不多,二位叔叔,你们就回老家吧,今年到明年二月,生意都不做了,咱们休息一段时间。” 京乱真是吓破人胆,冯家兄弟二人听说能回家,高兴的很,感谢小东家。 香桂道,“我跟小六就住这里,哪儿也不去。” 苏若锦同意,笑道,“这儿就是你们的家。” 香桂夫妻二人笑了。 三天后,李秀竹终于养回元气,能坐起喝一碗稀饭,能说上一小段话,于上马上要求到小东家面前告罪。 她颤抖的哭道:“我是偷跑出去的。” 第一句,她就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苏若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她自己说。 小主人的冷漠,让李秀竹止住了哭声,此时,不管是恐惧未来,还是担心现在,仿佛都是一场笑话,便也不再使小心思,坦开了说。 第一次京乱,苏家只余她与门房老爹,面上木呆呆的她,其实心里的想法很多,总是想,为什么小东家总是让她烧火,为何不教她做饭,为何不让她去铺子拿更多的月银。 她总是怒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好事总临不到她头上,但她有气性却不能真的使出小性子,一旦表露出来,苏家肯定会把她赶走,哪她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 所以一次次,她被命运打击的只能忍辱负重,慢慢的等待机会。 终于,小东家一家人都不在家,那些想苏家心思的人找上他,愿出百两银子给她和娘,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于是她满怀期待的跟了过去。 “他们让我讲小东家你所有的事,问张木匠的奇工技巧是不是你教的,问赵小郡王身边的神器是不是你给的图纸……” “那你怎么说的?” “我……”李秀竹望了眼小东家,“我说苏大人书房里的书中都有,让他们偷了大人的书即可。”她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娘子会做这些,会做很多美食就已经了不得了,怎么可能还会男人的东西,她不相信。 苏若锦差点被李秀竹的一本正经搞笑了。 她该庆幸她的愚蠢,还是她真的很笨。 “薛大人说看到过你,是不是他们把你提出来当诱饵?” 李秀竹点头,“不仅诱薛大人,还诱过赵小郡王,结果他们都没成功。” “他们是谁?” “我听到他们叫那个中年胡子男为毕头目。” 姓毕?苏若锦马上想到了那个小孔目——毕长贵。 “是他吗?” “应该是吧。” “他人呢?” “那天晚上带人马去开城门,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苏若锦看向花平,“花叔,那天晚上,去开城门的那一伙人都死了吗?” “有逃逸的。” 苏若锦眸一紧,难道刚才几个小混子…… “花叔,刚才那几个小混子?” “我已经让人跟过去了,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人。” 该交待的李秀竹都交待了,“我娘被掳去辽夏国。”她看向苏若锦。 她摇摇头,“我没这个本事,救不了。” 李秀竹低头,“我想去辽夏国找我娘。” 248 账房 粮食 苏若锦把李秀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你要去哪里,那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祝你一路顺风,也不会咒你死于半路,能不能到辽夏国,会不会找到你娘,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李秀竹伏地大哭,“小东家……” 苏若锦起身离开了回事厅。 “小东家……”李秀竹看着小东家的背影,喃喃自语。 毛丫一直等她哭够才拿了两个包袱过来,“这里是你在苏家穿的衣物,还有小东家给你的盘缠。” 李秀竹惊诧的抬眼看,不敢置信的看向她,“盘缠?” “锦娘说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等养好身体明年开春以后再出发吧。” “我……”她背叛了小东家,没想到小东家还…… 毛丫把包袱放到她脚边,“但是苏家也不适合你呆了,花管事为你找了个安全又实惠的小客栈,可以住到明年开春,食宿费已经给了,不要你操心,你只管养身体去找你娘。” 李秀竹重新郑重的朝苏若锦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磕完后,拿起两个包袱离开了苏家,去了花平给他订的客栈。 坐在客栈里,她抱着包袱,非常明白,明年开春一旦离开汴京,今生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苏家这些人了。 送走李秀竹后,花平问苏二娘,“如果明年开春……” 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苏若锦转头直接回道:“不会的,过年前,燕王肯定班师回朝登基。” “你就这么确定辽夏国人……” “是的。” “为何?” 花平不解了,他整天跟着小娘子,也没跟什么特别的人接触,咋就知道这仗过年会结束呢? 苏若锦蹙眉,“你以为就大胤朝受灾吗?” 花平:…… 苏若锦本想回尉县父母身边的,没想到苏言祖找到她,请她帮忙。 “做你的账房?”苏若锦听到此话还挺惊讶,“现在这种情况,小叔的铺子竟然还有生意做?” 苏言祖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苏若锦疑惑的看着他,没生意,做什么账房。 苏言祖让花平等人出去。 花平看向苏若锦。 可是亲小叔,苏若锦示意没问题,让客厅里所有人都出去,只余二人。 “小叔想说什么?” 苏言祖道:“新皇与宁大将军还在追击辽夏人的途中,但是你知道的两军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已经打到白热化,更是粮草战马冬衣大量需要之际,新皇让晋王组织粮商筹粮,我不仅是粮商之一,还是公主长史,晋王把统筹粮食数量之事交给了我,我想请你帮我。” “小叔,你没开玩笑吧。” “我见过你做的账薄,清晰明了,勾稽好查。” 苏若锦:……她用的是现代复式账法,当然方便实用好查。 “你不是说过嘛,国之兴亡,匹夫有责,算为朝庭出力。” 苏若锦:…… 见小娘子犹豫,苏言祖又道,“圣上的主力后援是赵小郡王。” 果然了解她的人,还得是他小叔,一句话就把她拽住了,瞪他一眼,“你厉害!” 苏言祖被小侄女瞪的失笑,“就算你答应哈。” 苏若锦又翻白眼,“我把记账法交给你们。” “也行。” 这么干脆?怎么有种就在这里等着她的感觉,“小叔,你诈我?” “没没。”苏言祖连忙否认,“我真心请你帮忙,但如果你教会别人,就多双手。” 苏若锦…… 不想说,心累。居然被人拉去当劳力。 由于新皇还没有回来登基,京中无主,看似平静,实际暗流涌动。 晋王是赵氏宗族话语人,为了支持在外打仗的燕王,团结了能团结的一切之人,苏若锦知道的有月华公主、卫世子一家、范侍郎等。 每天都有很多流水账单汇到公主府,苏言祖的公务房俨然成了账房中心,明细账汇入,形成总账,再由总账出预算,一环套一环,新皇的后勤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月华公主没想到苏言祖会请小侄女过来帮忙,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照顾小侄女在京中无聊,没想到她的大管事过来回话,小娘子竟是账中高手。 “真这么厉害?” 大管事道,“是的,殿下,小娘子不用筹算,也不用珠子算,就能又快又准的把账算出来,且十成十的正确。” 古人计算,从用小木棍开始,叫算筹,后来,随着生产的发展,用小木棍进行计算受到了限制,于是,人们又发明了更先进的计算工具--算盘。 就是管事口中所说的珠子算,但根本不普及,只有极少数人掌握着这门技术,在朝庭户部里能遇到这样的高手。 从万千商户手中调集粮食,又把大批粮食运到打仗所在地,先不说需要多少车马、船只,多少人工,在管理层面,更需要统计数量的账房先生。 车马、人工、粮食到位,但因为没管理到位,最后因为没算好被贪污没到新皇手中,贻误战机先不说,一个不小心,燕王的皇位可能就要被太皇太后搞给先太子后人或是先新帝的后人。 这就是晋王、月华公主重视粮食账的原因。 月华公主去了苏言祖公务房,倒不是她不信苏若锦,而是好奇一个小娘子为何竟比一众男账房还厉害。 此刻,苏若锦倒是不在账房,而是被苏言祖带到了堆方粮食的仓库。 “阿锦,帮我核一下,这几垛粮有没有少?” 跟在苏言祖身边的两三个男子朝十二三岁的小娘子看了眼,又朝堆的跟小山的粮食看了眼,怎么核?一麻袋一麻袋的扛下来过称? 苏若锦朝一垛垛堆得跟小山尖的粮垛,“怎么码的,码得齐吗?” 苏言祖示意守仓的男子过来回话。 守仓男见到公主的心腹,紧张的舌头打结,“就……就这样码的,码……码的很齐。” 苏若锦:……回了跟没回一样。 苏言祖见此人回不清楚,让人找了堆放粮食的卒头,他比划了一会,苏若锦听懂了,找了纸和笔,把卒头说的画了个简图出来, “是这样的吗?” 卒头一看,连忙点头,“对对,就是么堆的。” 苏若锦让他看清楚,“我标了层数,以及每层的数量都写了,你再看一眼,没错?” “没错,肯定没错。” 苏若锦点点头,用了两三个公式,没一会儿,就把这号粮仓里的粮食核算出来了,“按袋算,应当有七百一十一包,如果每包重量没有缺斤少两,这里应当有六千二百三十斤粮食。” 苏言礼拿出此仓库的明细表,以及汇总表,上面写着八百零九包,总斤数为七千零九十斤。” 卒头大呼:“不可能……不可能……” 苏若锦说道:“除非你们不像图纸这样摆的,否则不会错。” “当……当然这样摆。”卒头眼神闪烁。 守仓男尖叫,“她又没数,就这么看一眼,怎么可能准确。” 跟着苏言祖的两三个男子,他们也不认同一个小娘子站在这里胡说八道。 苏若锦摊下肩,“小叔,用我的这种方法,这里七垛,只要摆的整齐,最多相差一袋,除非他们动手脚,否则就是这么多。” 苏言祖看到小侄女松驰而又自信的目光,转身叫道,“来人,七垛都过一遍。” 守仓男与卒头二人相视一眼,站着没动。 苏言祖让自己的管事找了力夫过来,一包一包的重新堆放,等一垛完时,发现跟苏若锦报出的数一包都没有相差。 守仓男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卒头扑嗵一下跪下:“大人,不关我的事,都是他们……是他们让我这样干的。” 刚才跟在苏言祖身边的两三个男子,个个也脸色不好,但他们没跪。 这三人,分别是粮商、户部仓司、枢密院主管粮食的主薄。 苏言祖冷哼一声,“一个仓就少近一百袋粮食,很好,在下马上就去回晋王与公主殿下。”说完,示意侄女先行,他随后跟上。 正在打仗啊,而且还是皇帝亲自上阵,后方居然还出现贪污之事,苏若锦暗自叹气,是不是国亡了这些人才肯罢手? 但她也不天真,这种事什么时候都有,她刚才是不是不该算的这么准确?会不会…… “不会。” 苏言祖好像知道小侄女算准确后悔了,给她吃定心丸,“新皇会记得阿锦的功劳。” “别,千万别。”苏若锦吓得连忙制止,“小叔,我今天这样做,就是告诉他们,别打破国殃民之事,是有人看得出来他们贪婪的。” “阿锦做的很对,我会……” 苏言祖又要给她上报功劳,她赶紧制止,“小叔,你这么明白,知道我为何不想贪这功劳吧。” 他当然知道,但确实是她查出来账实不符的,应当…… 苏若锦再次摆手,“小叔,为何这样,你比我懂,就别吓我了。” 苏言祖无奈只好点头同意,随后,把这事按了下来,又让公主殿下不要宣杨。 月华公主一笑,“没想到你们苏家人都喜欢干实事。” 苏言祖拱手,“殿下谬赞。” 249 祐丰元年 大胤与辽夏的战事在腊月上旬结束,被打败的辽夏国再次老老实实俯首称臣,无条件签订每年向大胤纳贡的条约,如有违约,大胤双倍追讨。 消息传到大胤汴京,全城唤呼,人们高兴的奔走相告,颓败萧瑟的京都,转眼之间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苏若锦早从公主府回到苏家新宅,等到国子监放假,与苏大郎一起回尉州县,回去之前,到街市上备年货。 大街小巷,除了高呼称赞新皇英明神武打退辽夏国人之外,最多议论的还是皇帝的两个得力能臣干将——宁大将军宁骅、平阳郡王赵澜,一老一少共辅圣上打退了虎视耽耽的辽夏国人。 “你们知道吗?一路上,圣上与辽夏人打了三大五小战役,五胜两平仅一败,把辽夏人打的跟落水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酒楼、茶楼里天天有说书的,说的都是北边的战事,圣上太厉害了。” “我听说,过黄河后的第一战,我们败了,第二战打的艰难,差点让辽夏人反扑,幸好后援的平阳郡王及时赶到了,打了我大胤与辽夏国决定成败的最大一场战役,不仅让敌人损兵过半,还让他们直往老窝窜,我大军趁胜追击,就差端了他们老巢……” …… 听到人们的议论声,苏大郎看向妹妹,赵澜可是亲口说过要求娶妹妹的,以后可就是他的妹婿了,听到人们的赞美声,总有一种与荣有焉之感。 “阿锦,听到了吗?胤辽最大的一场战事,因小郡王加入力挫贼人,扬我大胤国威。” 那怕苏若锦不是赵澜的女朋友,听到这些,她也是高兴激动的,且深深为对方自豪,太优秀、太牛掰了。 看到商铺陆陆续续开业,市集重新繁华起来,站在十字路口,苏若锦感觉大胤又重新安定下来,这一次把敌国打成这样,只要不出大天灾与动乱,至少可以安定十年以上。 太好了,又可以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了。 年货买的差不多,苏若锦兄妹准备明天回尉县,刚回到家门口,遇到送信的,信使看到人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过来问道,“请问是苏二娘子吗?” “我是,你们是……” “这是给你的信。” 赵澜领军出汴京后,苏若锦几乎没收到过赵澜的信,偶尔平安的话也是通过芒种带回来的,可信差给她的信,她想都不要想,凭直觉就知道是赵澜写给她的。 接过信一看,果然如此。 她笑着打赏了送信的,“多谢这位大哥。” 任务完成,信使离开。 苏若锦忍住没在门口打开信,高兴的连忙跑回家。 “阿……”苏大郎看着跑远的妹妹,失笑,摇摇头,与花平他们一起进了家门。 直到回到房间,苏若锦才迫不急待的打开了信,老厚的一封,整整十页,她既想一口气读完,又忍不住细细品读,各种欢喜忧愁,不就是恋爱中的样子吗? 赵澜没写战事,也没说与皇帝、宁大将军怎么样,他只写了出京城后的琐事,没有一个字写爱她,想她,可是每一字表达的意思都是想她、爱她。 最后,他写道:阿锦,我还有五天时间就到达京城了,我带了北方的泥陶人、狼牙、五彩石,想第一时间让你看到,等我! 勿念! 看的苏若锦想笑又想骂人,这家伙肯定知道我要回爹娘身边,所以提前来封信让我在京城等他。 “我是等呢?还是不等?” 毛丫提醒,“锦娘,还有十天过年。” 春晓看了眼毛丫,微笑道,“还有十天呢!” 看看,明明说的同一句话,可是语气不同,表现出来的意思也截然不同,苏若锦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大乐,笑的合不拢嘴。 “还有十天过年,但是瑾哥哥回来还要五天……”这个……她该怎么安排呢? 年货都买好了,苏若锦决定先把年货送回去,至于把阿兄与年货送回去后,她要不要再回京城,这个她得想想。 第二日一早,苏若锦写了封信给花平,让他把信传给赵澜,然后让芒种驾车离开了京城。 用了一天半时间,回到了尉州县。 回到家时,县上的年味已经很重了,很多铺子虽然货源不多,但能买得起的也不多,物少,买的人也少,但就图一个喜庆热闹。 苏若锦发现他爹的心情很不错,笑问,“爹,两个毒瘤产除了?” 苏言礼高傲的哼一声,“本县还没出手呢。” 咦,苏若锦看着傲骄的爹,转头问裴先生。 他回道:“圣上从尉县出去时,县尊大人不仅第一个拥戴,还拿出粮、衣给军队,在新帝心中留了极好的印象,那两个地头蛇攀附的可是先帝人马,先帝都没了,新帝马上就要回到京城,离算账的日子还远吗?” “那他们……” “搬走了。” 苏若锦哼道,“逃得够快呀。” 苏言礼跟女儿一样,也是冷哼一声,“我正准备过年前杀猴呢,没想到让他们逃了。” 虽然那两家逃了,可他们家族庞大,不可能每个人都逃走得了,苏言礼秋后算账,把他们贪赃的、不法所得的都挖了出来,穷困的尉州县衙财政薄终于好看了些。 苏言礼审马家、李家,还有那个受贿小吏时,苏若锦颇有兴趣的女扮男装,站在县衙门角厅里看他爹办案。 嘿,不要说,端直威严而坐,三分儒雅,三分沉稳,三分不怒而威,一分睥睨,简直就是妥妥的能臣干吏形象。 她笑眯眯的看着办案县堂,跟看电视剧一般聚精会神,看到精彩之处,差点没忍住拍出掌声,小声念叨:“我爹真厉害。” “嗯,苏大人确实厉害。” “是吧,我就说爹……”说到一半,苏若锦惊诧的顿住,慢慢转头朝身后看。 不知何时,赵澜一身浅紫站在她身后,双眼看向堂审,身量颀长,披了一件玄青云鹤纹大氅,却掩不住宽肩窄腰。 眉如墨画,鬓如刀裁。 清风朗月的爹此刻哪比得上风华绝代的男友。 苏若锦伸手就拉他离开堂审角厅,直往外跑,一直跑到县衙待客小厅,里面放着碳火盆子,把他请到碳火盆子边坐下,才歇口气问道,“瑾哥哥,你啥时到的呀,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边上有桌,赵澜没忙回小娘子的问话,而是悠悠哉哉的托腮看向她,一派的清隽从容,渊渟岳峙。 苏若锦:……眨了下眼,小郡王让她在京城等他,她是想等的,这不是没来得及回京嘛。 她心虚的舔了下干涊的唇,龇牙笑道,“京城离这里很近的,就一天半时间,我正准备出发去呢,没想到瑾哥哥就已经到了,还是瑾哥哥疼我,跑过来见我,瑾哥哥你真好。” 说罢,小娘子朝周围左右看了看。很好,丫头婆子小厮一个也没有。 她伸手就握起赵澜另一只手,小手捏啊捏,哄啊哄! 赵澜眸色一深,面上三份笑,“我还以为阿锦没收到我信呢!” “嘻嘻!”苏若锦笑着岔开话,“瑾哥哥是从京城来的,还是直接……” “直接过来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赵澜气的把人往身前一带,小娘子扑进他的怀抱。 这里可是县衙,苏若紧伸手就要推开小郡王,那知被他搂得更紧了。 一坐一站。 苏若锦高些,赵澜微仰头,盯着小娘子的双眼,“为何不给我写信?” “你在打仗,怎么好打扰。” 哼! 赵澜不满的出声,“我是将领,信件只可入,不好出,我让芒种带话给你,让你给我写信,为何不写?” 苏若锦倒是想写些,可当知道在这种特殊时期,不管何渠道,她写的信总会在某个时段被别人查阅,她就没写的欲望了,就算只是平常信,要是被人看过,总觉得怪怪的,所以这一段时间,拿给苏言祖做账房的借口,推掉了与赵澜的联络。 “又为何不在京中等我?” “我听说皇上一回朝就要登基,怕你很忙,所以想想还是回来比较好。” 赵澜更气了,听听,皇上登基很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既是他得力的干将,又是宗族郡王,新皇登基,你不帮着忙?” “再忙也有跟你见面的时间吧。” 某人一句话把小娘子噎住了,终于不狡辨了。 小娘子鼓起小嘴。 “还委屈上了。” 苏若锦要从他怀中挣脱,被他牢牢的搂住,“明年开春,让媒人过来提亲。” “啊……咋……突然说到这个。” “嗯?”赵澜眉头微蹙,紧紧的盯着小娘子:“我不在,你看上谁了?薛五郎?范晏嘉?……” 苏若锦:…… “瑾哥哥,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我说过来提亲,你为何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我还小呢。”十四五岁就要成亲?想想就恐怖啊! “明年你都十四了。”再不订亲,可就要成老姑娘了。 苏若锦:……这天没法聊了。 苏若锦气的再次推开他,准备回家。 好不容易见上,刚搂一会会,赵澜舍不得放开,两人闹腾起。 “大人……苏大人……” 突然,厅外传来双瑞的见礼声。 厅内,二人跟惊弓之鸟一般分开,坐的坐好,站的站好,不动色的整理衣裳,好像刚才经历了什么似的。 进来的苏言礼满面笑容就此凝结,一脸严肃的踱进来。 赵澜起身上前行礼,“瑾之见过老师。” 苏言礼长辈式的点了下头,坐到刚才赵澜坐的位置,“瑾之从京城来?” “不是,老师,我从北边直接弯路过来。” “那圣上……” 赵澜回道:“宁家小将军去了边疆守戍,宁大将军与圣上班师回朝,腊月二十六进行登基大典。” 苏言礼一惊,立即起身,“岂不是后天?” “正是。” 苏言礼提醒他,“那你还不赶紧回京?”呆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不小心惹了圣上不快,可不是开玩笑。 赵澜道,“老师,圣上让我过来接你们一起回京,让你们也参加圣上的登基仪式。” “我……我……”一个外放的七品县官也有资格参加登基大典? 赵澜又道:“老师,你跟尉州县对圣上来说意义不一样,所以我才能弯道过来接你们。” 原来赵澜能过来是这个原因,她就说嘛,此时此刻,怎么能随便出来会小娘子。 有钱难买早知道。 早知道,苏若锦就跟苏大郎安安稳稳的呆在京中的,现在又要折腾一遍。 既然是参加新皇的登基典礼,耽误不得,苏家人马上打典行礼,随即上京,留下裴先生与胡主薄打理县衙事宜。 苏若锦问,“上官公子,要与我们一同进京吗?” 皇帝只是让苏大人进京,也没说带人,上官屿谢拒,“多谢二娘子,我只是个没有官职的举子而已。” 苏若锦:……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只是想让他进京,然后跟小叔……是了断还是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啥跟啥了。 见小娘子微愣,上官屿这才明白小娘子什么用意,他想了会儿,还是摇头拒了,“天寒地冻,还是留在这里,帮照顾一下那些没父没母的孩子。” “那我就替那些孩子谢过上官公子了。” “二娘子客气,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半个时辰之后,外放近一年的苏家人终于齐齐整整进京了。 连赶是赶,‘平庸’的燕王赵璟在腊月二十六登基了。 年前只余几天,新皇并没设年号,新年一过,大胤朝有了新的年号——祐丰,这一年就是祐丰元年。 为何叫祐丰,上天保祐大胤丰收的意思,让老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很质朴的一个年号。 皇帝忙登基,苏言礼忙参礼,拜见老师、官场走动,时不时把苏大郎、苏三郎带在身边。 赵澜也被晋王带在身边,苏若锦空闲,得以了解了很多关于燕王之事。 平庸,不过是燕王外披的表象,但他如此表现,目的倒不是为了非要登上皇帝宝座,而是为了自保,为了活到寿中正寝,没想到庸着庸着,竟成了成熙帝唯一还活着的儿子。 250 除夕夜 “噼里啪啦”,烟花声彼起此伏,像是在与过去告别。 站在皇城楼门上,看万千烟花在空中傲然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俱全,姹紫嫣红,把夜空装点得璀璨夺目,把汴京城照得如同白昼。 苏若锦转头朝皇城楼最高处看过去,承祐帝君临天下,俯看众生,耀眼的礼花在空中闪烁,鞭炮声声震耳欲聋,整个京城此刻灯火通明,到处都洋溢着喜气,一派热闹的场面。 承祐中兴由此拉开了序章。 为官十余载,在京十余年,除了中进士进过皇宫朝殿,打马游过御街,此后漫长的岁月,苏言礼连官场的门都没有摸到,一直在士级边缘挣扎生存。 从没想过有一日,能以七品县令的身份,站在皇城楼上跟皇帝一起普天同庆。 苏言礼是激动的,欣喜的,甚至产生了文人的豪迈之气,只要能为大胤社稷兴、为天下百姓谋福,那怕让他做一辈子父母官都愿意。 夫贵妻荣,程迎珍也随着丈夫站到了天下第一尊贵之地,接受城楼下万千百姓瞩目的目光,整个人激动的两腿发软,要不是女儿站在边上扶着她,早就站不住了。 苏大郎内心虽然也很兴奋,但他是兄长,悄悄照顾两个弟弟,小心在皇城楼上失仪,那可了不得。 苏小妹依偎在娘亲与阿姐中间,一双漂亮的鹿眼好奇的看着绽放的漂亮烟花,惊喜连连。 皇帝皇后立了半刻钟便下城门楼回皇宫去了,城门楼上的气氛瞬间自由了很多。 作为曾经幼子老师,晋王对苏言礼很客气,甚至特意问了苏大郎与苏若锦几句,看似寻常的问话,实际上表明了他重视苏家的态度。 晋王妃的态度有些复杂,看似亲近实则疏离,看苏若锦时,明显让她感觉到了王妃的威仪,一种自然而然的高贵疏离的之态。 难不成,她与赵澜只能谈场小小的恋爱? 与熟悉的人打过招呼,晋王夫妇也下了城门楼回王府休息了。 赵澜没跟着回,晋王妃临走之时,再次深深看了眼苏若锦,她规矩礼貌的半低着头,一直等他们下楼不见,才几不可见的松口气。 高大颀长的赵澜侧了下身,把她完全罩在自己的身影里,低头,温柔而问,“很紧张?” 苏若锦抬头,白了他眼,一副你没看见什么情形的样子吗? 看到小娘子有些不高兴,他赶紧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母妃对前面三个儿媳妇还要威仪。” 苏若锦差点说出‘那我得感谢她罗’,这里可不是现代,等级森严,她生生忍住了,突然感觉没劲,如果可以,她不想成婚,麻烦。 苏言礼给范大人见礼,“下官见过大人,恭祝大人升迁之喜。” 一朝天子一朝臣,吏部侍郎范大人终于晋升上了吏部尚书之位,成为六部吏部之首。 看到欣赏的学生,高兴的伸手拍拍他肩,“允之,好好干,晋升指日可待。” “多谢大人勉励,学生定不负老师期望。” “好好。”范大人笑道,“我看好你,倘偌遇到困难,不要怕难为情,能帮你解决的,我肯定会出手。” “那学生就厚脸麻烦大人了。” 吏部是什么,那可是考核天下百官的部门,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竟得尚书亲口承诺,那得多大的面子与能耐,一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蜂涌而来。 范大人转头扫过来。 众人连忙过来逢迎拍马。 范大人微微一笑,不动声色,一个微颔首便把这些逢迎拍马化于无形。 看得苏若锦叹为观止,心道,他爹要练到范大人这境界不知还要多少年,跟着她娘程迎珍给范夫人行礼。 范夫人对程迎珍与苏若锦那是真的亲近,不仅和气,还把她们娘俩介绍给其他贵夫人们认识,这些人个个客气的不得了,马上就有人邀请她们娘俩在正月里去府上玩。 程迎珍在秋月的帮衬下,已经能应对一些夫人之间的人情往来,笑着应酬,虽有些吃力,在范夫人的助力下,把该推的推了,该接的接了,基本没出错。 范夫人暗暗点点头,更愿意带她了。 苏若锦也有一种‘家有父母’初长成的感觉,感慨万千,原来不知不觉中,不仅她‘长大了’,年轻生涩的父母也在慢慢成长,变得能独挡一面了。 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赵澜看到小娘子高兴,他也跟关高兴,面上与范晏嘉等年轻人说话,实则余光里,都是小娘子柔和的影子。 回家的路上,一大家里坐在马车里,苏言礼左拥妻子,右搂小女儿,整个人神彩奕奕,双眼发亮,一看就是激动的。 “阿锦,爹今晚的表现怎么样?” 苏若锦笑着竖起大拇指,“我爹永远都是最棒的。” “哈哈……”苏言礼忍不住仰头大笑。 苏三郎、苏四郎也跟着大笑。 书生内敛的苏言礼难得这么情绪外放,苏若锦笑吟吟的看着,高兴着他的高兴。 到家下马车后,苏言礼站在门口,看向门庭,一脸正色,“我知道,我的为官之路才刚刚开始,我要学的很多,要做的也很多,也会遇到很多困难与挫折,不过,我会克服的。” “我相信爹。”苏若锦站到他身边,仰头看他,“终有一天,我爹会在大胤史册上留下姓名。” “知我者,我女阿锦啊!” “爹,加油。” “加油。” 苏三郎与苏三四郎齐齐叫道,“爹,加油。” 苏言礼笑着点头,“与我儿一起勉励。” 烟花绽放,鞭炮声响,新的一年又来了。 过完正月初五,苏言礼准备回尉州县,赵澜过来,“还请老师多留几天。” 苏言礼隐隐的猜到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年轻人。 赵澜被看的连心拱手行礼,“父王母妃已经请好官媒,正月初九登门。” 果然被他猜中,苏言礼内心很高兴,面上一派老丈人挑剔的样子,一副我要为皇上效力但看在你是我未来女婿的份上免为其难的留几天的样子。 苏若锦差点被她爹摆谱的样子惹笑,生生忍住了。 251议亲 被赐婚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澜发现老师对他的态度不如以前了,难道是他做的不够好? 见他还站着一动不动,苏言礼有些不耐烦:“还有事?”意思是你怎么还不回去。 赵澜:…… 以前可是每次都留吃饭的,现在…… 娘哎,苏若锦趁自己笑出声之前,赶紧把他送了出来。 竟连饭都不留,赵澜委屈极了,“阿锦……” 好不容易,苏若锦才憋下笑意,提醒道:“抢了人家女儿,还想人家给你好脸色,还想蹭饭,想得美。” 听到这话,赵澜才恍然大悟,是啊,以后阿锦就是他的妻子,想吃什么阿锦不会做。 瞬间,某人得意起来,好吧,那就体谅体谅老师的心情,也不想蹭饭了,心情愉悦的离开。 古代结婚,从说媒开始到成婚,什么提亲定亲、准备“三书六礼”流程还挺麻烦。 正月初九,晋王府请正式的官媒上门,当然,不可能就是一个干巴巴的媒人,晋王府不仅让世子妃过来,还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 苏家这边,程迎珍虽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样子,但在这种大事上还没有经验,苏言礼请了范夫人过来帮忙主持。 苏家人口简单,过小日子挺幸福的,但是在大事上还真缺人手,赵澜私下也派了能干的婆子与丫头过来,所以正月初九这天,苏家搞得很隆重。 一向主事的苏若锦这天,跟千金大小姐一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闺房里,要是以前,还能让杨四娘过来陪陪她,现在嘛,只能让苏小妹过来解闷。 媒人走形式时她才在众人面前露面,由卫老夫人在她头上插了一支簪子,表示同意,实则上,赵澜与苏若锦两人早就看对眼,但既然媒人来了,就走个过场吧。 赵澜看到象征同意的簪子插到心爱的小娘子头上,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看得世子妃暗自惊诧,他这个小叔子可是婆母心尖肉,那真是宠的不能再宠了,平时在府里,总是一副冷冰冰谁欠他的样子,在她印象中,就没见他笑过。 苏家小娘子,她早就有所耳闻,婆母一直不肯,可是架不住小叔子非君不娶,没得办法,只好同意。 果然是自己中意的就是不同,你看,整个人温润知礼,微笑连连,哪里还是那个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小叔子。 暗自摇头,就昨天,镇国大将军府老夫人还不死心,想把自己的嫡孙女说给小叔子,许出的条件和嫁妆真是丰厚的不能再丰厚,可惜小叔子不所为动,就认准了老师家的长女。 小娘子上身着一袭淡粉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狐狸毛,下着马面裙,身量虽还没完全发育全,但立在厅中显得很端庄大气,笑容甜美,聪慧中透着温婉。 明眸乌发,点点朱唇。 与小叔子目光相接的刹那,那一低头的娇俏真是俏丽之极。 这就是两情相悦啊! 妃子世感慨连连,每个闺中小娘子都曾这样无限向往过吧! 说媒之后,苏言礼原本要去上任的,结果赵澜又把他留下来,“老师,趁你在京中,我把亲也提了。” 古话有云:“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好媒了,下一步当然就是提亲啊,双方互换儿女的生辰八字,寻找大师测试,看合不合适配不配,一般情况下都没问题。 苏言礼:……再不去上任,圣上会不会怪罪啊! 赵澜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微笑拱手,“老师放心,我父王已经跟圣上请示了,圣上同意。” 好吧,朝中有人好做官。 不对、不对,朝中有人好嫁女。 嘿,也不对,都想的啥跟啥,苏言礼心道,既然啥也不要操心,那就高高兴兴的嫁女呗。 高门大府提亲,那带的礼叫一个多。 从糕饼点心到珠翠衣饰,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看得苏若锦直拍心口,怪不得人人都想高嫁,瞧瞧这些礼物,这还不是正式下聘礼,那到定亲下聘得多少? 不敢想,真不敢想。 彻底闲下来的待嫁女苏若锦坐在床边,傻乐之余,不知为啥竟开始恐婚。 “阿饴,我不想嫁。” 苏小妹嘴一撅,“要不是我年龄小,我就替你嫁给瑾哥哥了。” “嘿,讨打是吧。”说罢,苏若锦扬手作打状。 苏小妹龇牙直笑朝边上躲,“阿姐,我告诉你,京中想嫁给瑾哥哥的小娘子多得去了,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如饴,你多大?再说,人家都把你阿姐抢跑了,你还替他讲话?” 苏小妹还是笑:“我说的是实话啊!谁让瑾哥哥长的跟天仙似的。” 天仙?苏若锦翻了个白眼,那来仙不仙的,最多就是个雌雄莫辨,不过,她只是想想没说出来,她怕小妹这张嘴口无遮拦给说了,引得赵澜生气。 苏小妹跑出去玩,没一会儿又跑回来,叫道,“阿姐……阿姐,前头商量好了,你跟瑾哥哥明年订亲,但是成婚时间,爹说十八,瑾哥哥不同意,说是太晚了,他等不了。” 刚要说话的苏若锦:…… 什么等不了。 前院,这次陪赵澜来的是晋王府世子——赵煊,与苏言礼商量弟弟的婚期,原本晋王府的意思是十四岁订亲,十五岁成婚。 定亲的时间,苏府没异议,但是成婚时间竟要到十八岁,那他弟弟岂不是二十四岁了,都成老爷们了。 赵澜也不想等这么久,可是未来丈人就是不松口。 没想到提亲之事竟卡在这一环节。 赵煊朝弟弟看了眼,那意思是,你的老丈人,你自己搞定。 赵澜:…… 他好像也搞不定啊!怎么办……怎么办?突然,他双眼一亮,有了! 赵澜借口去更衣,直接来找苏若锦。 门口,新买的看院门小丫头一看到天仙似的贵公子,惊的都忘了拦人。 赵澜畅通无阻到了苏若锦内室门口,被毛丫拦住,“小郡王,这不合礼。” 就见一面,那里不合礼了,赵澜撇了眼这个轴丫头,直接伸手敲门,“阿锦,我有话对你说。” 房间内,苏小妹捂嘴笑,小声道,“肯定让你同意早点成婚。” 苏若锦猜也是,可是十八岁都是她迁就古人生活习俗了,让她十五六岁就成婚,她办不到啊! 她瞪了眼小妹,“你先去娘那边。”她得好好跟赵澜说道说道早婚早育对身体不好之事。 苏若锦开了门,“瑾哥哥,请进——” 毛丫避到一边。 双瑞得意的朝这丫头看眼,一副你拦啊,你家主子还不是想我家主子,一敲门就让进,就你个死轴丫头。 苏若锦不知道这两个别苗头,她把赵澜请进来,“瑾哥哥有事?” 小娘子都直接问了,赵澜也不拐弯抹角,上前就把人抱住,“阿锦,你让老师同意早点嫁给我吧。” 苏若锦仰头嘿嘿一笑,“实话告诉你,就是我让爹说十八岁成婚的。” “为什么?”赵澜急死了,这一天天看得见摸不着的滋味,谁懂啊!小娘子的心怎么这么狠。 苏若锦正色道,“当然是为了与你百头谐老。” 赵澜:……早两年晚两年,跟百头谐老有什么关系? 看小伙子眉头能夹死苍蝇,苏若锦语重心长的说道,“早成婚,就会早生子,可是女孩子的身体没发育全,根本承受不住生子生女之痛,一个不小心就会因难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澜捂住,“那就避着先不生子生女,婚可以先成啊!” 古代怎么避,喝那劳什么汤?那得对身体伤害多大啊! 苏若锦的目光要多幽怨有多幽怨,出声要多嗲就有多嗲,“瑾哥哥……瑾哥哥……”撅着小嘴,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 赵澜的心都被小娘子叫化了,“好好好,你说十八就十八……”都惦记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两年。 “哇,瑾哥哥,你真是太好了。”苏若锦踮起脚尖就啵了一口。 小娘子主动亲上来,赵澜还能真柳下惠?随即低下头吻上来。 不能早成婚,牵牵小手亲亲小嘴总行吧! 门外,双瑞看天空,小鸟叽叽喳喳,都不知飞过多少只,他家主子还在跟小娘子腻歪,今天可是提亲请期啊,这么大的事都忘了? 赵澜与苏若锦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下来,十四岁定亲,十八岁成亲。 四年啊,多漫长。赵澜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等白了。 晋王妃生气道,“澜儿,到那时,你都二十四了,都……” 他幽幽看向母妃,“成老头了?” 晋王妃气的直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人家的孩子都能上树掏鸟下河捉鱼了,你居然还没成亲。” 赵澜:……他也不想啊!可有什么办法,他的小娘子他疼呗!就是挺费他的好像。 苏言礼在京中逗留到正月十五,准备十五当日回尉州县,结果早上刚要启程,居然有圣旨送过来。 圣旨啊!苏言礼长这么大还没接过一次,连忙带着全家人跪接圣旨。 开始时,众人还以为是晋王府请的赐婚旨,结果,是赐婚旨,但不是苏若锦的,而是他弟弟苏言祖的。 众人震惊的听完,接了圣旨。 宫中公公笑着恭喜,“苏大人,小苏大人成为附马后,会到鸿胪寺任少卿(正四品)” 苏家人面面相觑。 小叔与上官屿之间的故事,不要说苏家人都知道,就是月华公主本人也知道,居然还让承祐帝给他们赐婚。 苏言礼与女儿相视一眼,苏言祖连进士都没中,只是个举子,居然一跃成为正四品朝庭大员,真是惊到他们了。 公公走后,没一会儿,苏言祖到了。 苏言礼直接问,“少白,圣旨怎么送到我家了?” 苏言祖拱手致歉,“我也是刚刚知道,对不住阿兄,圣上把我们当一体的了,你是阿兄是家长,所以圣旨便送到这里了。” 苏言礼叹口气,“现在怎么办?” “除了你以苏家家长的身份接圣旨,余下的事……就都有殿下去办了。” 苏若锦蹙眉:“小叔你……” 苏言祖知道小侄女要说什么,“这几天,我一直过来参加你议亲之事,公主殿下大概所有触动,于是便……”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公主去请了赐婚?” “嗯。”苏言祖深深叹口气,“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苏若锦听懂这话意思了,公主敢去请赐婚,两人虽没明说,但他表现出的半推半就态度,让公主做了最后推手。 “那鸿胪寺少卿……” “这个……”苏言祖说道,“年前,圣上在北边打仗,我接手粮草一事,得到了圣上的嘉奖,便以驸马的身份,越过进士直接让我担了鸿胪寺少卿一职。” 果然还得特权。 不过小叔本身确实有能力,只让他担个公主长史确实缺才了。 苏言礼正月十五也没走成,晚上,月华公主请客,他以苏言祖兄长的身份与礼部的人一起讨论了公主大婚的细节。 说是讨论,实则上就是出于尊重与礼貌告之婚事流程,以及需要配合的环节。 小叔的婚事在三月份,正是春光烂漫之时。 回到尉州县,苏若锦找到上官屿,把小叔要与公主成婚之事与他说了。 他并没有像苏若锦想像的那样伤心难过,也许是流逝的时光,让他们之间的情宜慢慢消失。 “你……”过了好久,苏若锦还是问他有什么打算。 上官屿微笑道,“开馆授道就是我以后的人生方向!” “那你会成家立业吗?” 他想了很久才回道,“也许吧。” 吁! 苏若锦深吸口气,故作轻松道,“我会全力支持你。” 上官屿起身,拱手大拜:“多谢二娘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 上官屿送她。 二人走上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二人不过聊了几句,却像过了几个春秋,真是好奇怪的感觉。 突然,迎面,一群光鲜亮丽之人,他们翻马而下,阵势嚣张,吓得路人尖叫纷纷往边上避。 毛丫一个迎身,挡在苏若锦身前,警惕的看向来人。 迎头的,穿着一身劲装,英气利落,一双眼带着寒气,朝苏若锦直直看过来,“你就是苏县令的长女——苏若锦?” 自从抱上赵澜这个大腿,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人物了。 毛丫上前一步,“你是谁?” 252 打架 小娘子牵着漂亮的马立在苏若锦面前,一脸高傲的看着她,她的丫头嚣张的替她回道,“镇国大将军知道吗?” 胤辽之站,镇国大将军威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若锦尊敬的朝京城方向行了一礼。 小娘子得意的又抬了三分下巴,倨傲娇纵,在质朴的大街上,格外引人注目,引得老百姓围观上来。 丫头比主人还得意张杨,“还不来见过我们家宁娘。” 大街上,都不认识,见什么见,毛丫刚要说‘我们又不认识你们’,被苏若锦伸手制止。 只见她微笑道,“我与姑娘素昧平生,突然过来就指名道姓,我想为国鞠躬尽悴的宁大将军府一定教不出此等傲慢无礼的小娘子,姑娘,你说是不是?” “你放肆……”丫头气的就要甩马鞭,被毛丫一把拽住,不管那丫头怎么拽都挣不脱,急的满头大汗,心里慌死了,她这是给自家主子丢人了呀,回去还不得把她卖了! 没想到一个小文官之女的丫头居然有身手,还把她的丫头制住,宁宁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甩出马鞭,‘啪’就向苏若锦打过来。 镇国大将军的子女有身手,苏若锦一点也不奇怪,所以她一直暗暗注意着这个高傲小娘子的举动,发现她甩鞭子,跟毛丫一样伸手拽住了她的鞭子。 让宁宁没想到的是,丫头有身手就罢了,姓苏的居然也有身手,还制住了她的鞭子,还真是小看了她,双眼一瞪,用力拽鞭子。 苏若锦顺着她鞭子的力道,与她周旋,借力打力。 身手居然还不错。 宁宁终于不再轻敌,发出狠力,跟苏若锦打在一道。 两个小娘子当街打架,而且还跟练把式一样的打架,再次吸引了无数人围上来。 慈幼堂的小子们看到县令家的小娘子被人欺负,连忙去县衙喊苏三郎、四郎,让他们过来救苏若锦,也有小子们去找教字先生——上官屿过来帮忙。 苏三郎一听阿姐被人欺负,连忙跑过来,“谁欺负我阿姐,谁……”当看到是个跟阿姐差不多大的小娘子时,作为一个小小男子汉,他没冒然冲进去。 苏若锦练身手是为了自保,不要说到高手的境界,就连毛丫都比不过,所以当毛丫把宁宁的丫头打趴下后要帮她时,她没让。 既然这个姑娘从京城跑过来找她,她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但她要通过自己的能力把对方打服。 过了几招后,苏若锦发现对方虽然是大将军之女,但身手也就那样,跟她半斤八两,所以两人已经过了二三十招了,还没分出胜负。 尉州县城南某处精致的大宅院,一小厮直朝院里奔,“七郎,七郎,八娘跟人打架了。” 正在房里享受美食的宁七郎一听小厮鬼叫,头疼之极,“她真去找那个苏二娘了?还打上了?” “是的,七郎,小的也挡不住呀。” 宁七郎连忙跨上马奔出院子。 都打了几十招了,还分不出胜负,围观之人看得津津有味。 花平抱臂,在叶怀真耳边道,“阿锦平时看着散慢,没想到还挺有耐力,可以。” 叶怀真转头望眼花平,“是不是想借机取笑二娘子?” 花平还真有这个意思,可惜徒弟争气,没给他取笑的机会,可看到叶怀真的脸近在咫尺,他突然贴到她脸颊处,“国丧已过,新帝登基,咱们是不是把婚事办了?” 叶怀真道,“我还没听到姓苟的死讯。” 花平仰头长叹。 年前,大胤朝大败辽夏国,打的他们再次俯首称臣,签订条约时,其中就有一条,杀了乌拉草的头目——苟纯文,作为战败国,辽夏国当然无条件同意了,他们要杀姓苟的,被大胤制止,新皇要求把人押到汴京亲自看着杀,结果在押送途中,姓苟的又逃了。 难道姓苟的一日不死,他这辈子就娶不了心上人。 花平越想越不是滋味,看到身姿矫健的苏二娘子,心道,要不,我请阿锦帮忙? 二个小娘子打的难解难分,倒是让围观的群众一饱眼福,甚至有车马行的拳师在边上解说,用的是什么鞭法,打的是什么拳头。 听的平头老百姓感慨慨连连,“原来打个架,有这么多名堂在里面呀。” 被人议论当猴看,又占不到上风,宁宁又气又急,招式都乱了。 赶到的宁七郎看的连连摇头,就这还以为自己是小娘子身手之最,得到教训了吧。 宁七郎抱臂悠闲的看阿妹与人打架,要不是地点不对,差点就指点上了。 苏若锦越打越入佳境,听到对方呼吸声越来越重时,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了——耐心与耐力。 她是越打越沉得住气,对方是越打越急不可耐,每招都想把苏若锦制于失败之地,越急越接不上招,其至在一个反手擒拿之际,被苏若锦轻而易举的扣住胳膊,一动不得动。 “宁娘……宁娘……” 跟随的丫头婆子急叫,涌着过来拉人,都被叶怀真挡住了。 宁宁一看,姓苏的身边居然还有高手,又急又怒,脸都涨红了,都怪她轻敌,没把有真把式的丫头带出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苏若锦看宁将军之女羞的满脸通红,一副恨不得找地缝钻的样子,惩戒的也差不多了,便松了手,“多谢小娘子承让。”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宁宁气的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一转眼看到自己兄长,连忙跑到他身边叫道,“七哥帮我报仇。” 宁七郎看了眼打的气喘吁吁的苏若锦,又看向她身边的两个小郎君,再看向同样抱臂而立的花平,朝他颔首笑了下。 转眼回到自家妹妹身上,“愿打服输。” 宁宁没想到她哥居然不帮她,那叫一个气啊,失败的气全发在她哥哥身上,“我回去告诉祖母,让他打你。”说完,脚一蹬要走人。 “宁姑娘,请等一下。”她莫名其妙的来,苏若锦管不着,但不能让她莫名其妙的离开。 宁宁皱眉转头,“你想干什么?” 苏若锦被她气笑了,“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 宁宁哼声。 “宁姑娘,一,我们不认识吧,二我没得罪你吧,让你从京城来找我打架。” 宁宁:…… 她紧抿着嘴。 丫头张嘴,“你抢……” “住嘴。”宁宁打断了丫头的话,再次朝苏若锦哼了声,“你管不着。”说完,再次扭头走了。 苏若锦:…… 宁七郎朝她抱拳,“不好意思,我替阿妹道个歉,我家别院就在南城,苏二娘子有空就带弟弟妹妹来我家做客。” “公子客气。”连自己都不介绍,还做客,做个屁。 要不是看在宁大将军战功赫赫的面上,苏若锦连假笑都不想奉。 宁七郎再次抱拳朝苏三郎、四郎花平等寻了一圈,然后打马而去。 虽然宁小娘子什么都没说,苏若锦大致也猜到了什么?摇头失笑,对围观的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看到阿姐胜了,苏三郎朝她竖大拇指,“阿姐威武。” 上官屿也站在人群中看了会,见小娘子厉害,也没什么担心的了,也朝她笑了笑,“二娘子真是文武双全。” 苏若锦:…… 没想到上官公子还挺会夸人的。 没想到第二天,那个请人做客的宁公子带上礼物带着妹妹登上了苏家门。 苏言礼在衙门办事,被程迎珍叫了回来。 “官人,他说是宁大将军的七子、八女,来我们家拜访你,所以我不得不把你从衙门里叫回来。” 过年,在城门楼上时,七品县令连晋王都见到了,但跟本没机会与镇国公宁大将军搭上话,所以,在官场上还是有圈子的,这些权门贵胄哪知道他姓甚名谁。 “他来拜访我?”真是奇了怪了。 苏言礼带着微笑进了客厅,“让七公子久等了。” 宁七郎宁翊非常礼貌的行礼,“晚辈宁翊见过大人,打扰大人了。” “七公子客气。”苏言礼心道,他们之间也没交情,便直接问道,“七公子今天来是……” 宁翊拱手道,“我家别院在这里,小妹过了年过来散心,昨天在街上与令爱发生了点不愉快,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这事苏言礼还真不知道,诧异的望向妻子。 程迎珍也不知道。 孩子们懂事,这夫妻二人放心的很,都没过问过孩子们之间的事,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宁翊以为苏若锦虽然打赢了,但至少会告诉家长吧,竟然一声不吭,他有些尴尬的笑笑,“总之,我们兄妹过来散心,打扰大人了。” 苏言礼到底在官场上有些心得,客气的回道,“宁大将军是大胤朝股肱之臣,为我大胤立下汗马功劳,下官敬仰还来不及,七公子太客气了。” 程迎珍在二人客气之时,把女儿叫到了待客厅。 苏若锦一进来,就看到盯着她看的宁宁。 她很无奈,真不想跟小姑娘计较啊,面上带着笑,“爹,你找我。” 253 不打自招 苏言礼笑道,“阿锦,这是宁七公子,这是宁家小娘子。” 苏若锦微笑给他们行了一礼,“阿锦见过七公子、八娘子。” “昨天阿妹多有冒犯,还请苏二娘子不要见怪。” 昨天都说过了,就算她想见怪,你们可是镇国公府,又是大将府,这身份地位在大胤朝谁敢见怪,不过人家客气,是人家有修养。 也不对,要是有修养,小娘子跑出来就找人打架,这怎么说。 仿佛要化解二人之间的恩怨,宁七郎笑道,“我们要在尉州县住一段时间,以后还会经常来,麻烦苏二娘子带我阿妹妹认识认识。” 苏若锦:…… 宁宁:…… 二人相视。 宁宁别开视线。 显然,这小姑娘是被哥哥逼着来‘和好’的。 苏若锦当自己没看到小娘子不肯‘和好’的脸色,笑眯眯道,“宁小娘子,这边请——” 宁宁抿着嘴不肯动。 宁七郎盯了眼自家妹子,不知给了啥信号,反正宁小娘子不情不愿的跟着苏若锦出了客厅。 宁大将军九个孩子,七个男郎,两个小娘子,第一个是女儿,第八个是女儿,其余七个都是儿子,但是七个儿子当中,已经有三个不在人世,都是战死在战场。 所以镇国大将府有今天的荣耀与地位,也是血与生死浇筑成的。 宁七郎与宁八娘排序看着很近,实则他们的年纪相差好几岁。 宁七郎今年二十岁,与赵澜一样大,宁八娘今年十五岁,比苏若锦大一岁,正是议亲的年纪。 去年,宁七郎跟宁大将军一起上战场,遇到了同岁的赵澜,开始,他对赵澜不以为意,虽然听父亲说过赵澜小小年纪就做到了皇城司副使,但他以为不过是占着皇家宗室的便宜,可在真实的战场上,赵澜的能力远超过他想象,如果不是小时候一直跟着父亲辗转边锤重镇,多次上过战场,他一定会被赵澜比下去。 这样有能力的人,不仅他欣赏,连父亲也惜才,战事一结束,他就想把小妹嫁给赵小郡王,没想到被他拒绝了,说自己有未婚妻。 父亲不信,觉得他聪明,可能是为了避讳什么,拒绝了他,便让祖母打听,祖母一直在京城圈子里,很快打听到了,“倒是听说这孩子跟他老师的女儿走的近,但是晋王妃一直不同意,说不定有机会。” 于是祖母便托人找晋王妃,没想到晋王妃是不同意,可她宠幺儿,不得不同意赵澜向苏家提亲。 小妹在听到父亲有意与赵小郡王联亲后,高兴的直蹦,她早就在晋王府的花会上见过赵小郡王,芝兰玉树,相貌昳丽,矜贵非凡,京城里的小娘子没有不想嫁的,她的小妹也不例外,一听说能嫁给赵澜,真是高兴的几天都没睡好觉,没想到还是没成,那叫一个伤心难过,忍不住就跑到尉州县,借着住别院散心的机会来看苏二娘子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迷住了赵小郡王。 小姑娘一直盯着她看,都快把苏若锦盯出窟窿来了。 “宁姑娘,不要看了,我跟你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没什么特别。” “那为何赵哥哥只选你。” 苏若锦看着小娘子。 宁宁:……不打自招。 254 肥牛金汤 还没与某人正式订亲,小桃花就来了,而且还是高枝上的,苏若锦轻轻一笑,收回目光,“宁姑娘要是喜欢赵小郡王,可以直接告诉他,他如果也喜欢你,说不定你们就成了。” 宁宁先是被小娘子看得心虚,猛然间听到这话,高兴的脱口而出,“你不喜欢赵小郡王,你是被父母逼的,是不是?” 苏若锦:…… 小娘子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苏大人是赵小郡王的老师,所以他利用自己为人师的身份逼小郡王娶你是不是?但其实你不喜欢高傲又臭屁的小郡王,是不是?” 苏若锦听的直接失语,小娘子你在讲故事还是在说话本子?有这才情不写几本霸道总裁爱上我、我被面瘫世子攻略的,简直对不住这清奇的脑回路。 小娘子双眼雪亮的盯着苏若锦,只见她微笑摇头,“不,你说错了,赵小郡王长得玉树临风、生的绝代风华,我一眼沉沦,欢喜的不得了,恰好,小郡王又喜欢我,我们是双向奔赴甜的不得了。” 互相喜欢、双向奔赴。 根本没她什么事啊!宁宁听的心碎,直接哇一声大哭,“不……不……”双手捂耳,真跺脚,“我不要听……我不听……”客厅内的人听到外面小娘子的哭声,连忙赶了出来。 宁宁看到哥哥,扑到他怀里,“不是的,不是的,肯定不是她说的这样……赵小郡王肯定是被他老师逼的……肯定是不得以才上门提亲的……” 苏言礼:……他要是这有这本事,还在这里做什么劳什子七品芝品官,早就进入大胤朝朝庭中枢了,还在这时担心明年的粮食产量干什么。 客人哭了,作为当家主母,程迎珍应当表示一下,可她的女儿她了解,肯定不会欺负上门的客人,果然,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他夫君逼小郡王,他夫君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憋着没动,爱哭就让你哭得了。 宁七郎:……无语望天,他怎么会有这么天真傻冒的阿妹,真是…… 苏若锦的目光落在宁七郎、宁八娘身上,暗暗感叹,也只有温室里的小白花才敢这么天真。 一时之间,院子里的氛围静的令人尴尬。 “这个……”作为当家主母,程迎珍缓和尴尬,“马上快要到中午了,七公子要是不嫌弃饭粗茶鄙,就留在这吃顿饭再走?” 宁苏两家根本没交集,现在有的一点联系也是为了抢赵澜,按常理,这饭无论如何是不会留的,但是…… 宁七公子一脸笑意,把阿妹拉站好,他拱手道,“那翊就不客气了,叨拢了。” 苏家三口:…… 齐齐尴尬的笑笑。 宁宁大概也被他哥的操作惊住了,止住了抽泣,“七哥,你……” “我听瑾之说过,锦娘的厨艺十分了得,既有机会,当然要留下尝尝。” 苏若锦:……不是说宁七郎是玉面小将军的吗?怎么是吃货一枚? 国公府的小公子留下吃饭,这菜就不能马虎了,可今年年景不好,不是旱灾就是打仗,好不容易过个年,现在正月里,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菜招待。 程迎珍赶紧把女儿拉走,低声问道,“阿锦,家里只有些腊肉,鱼干,能做什么菜招待两娇客?” 苏若锦反问道,“娘,宁家兄妹不是空手来的吧?” “肯定不是啊。” 豪门贵胄出来的公子千金怎么可能这么没礼貌。 苏若锦便看了看他们带过来的东西,一半吃食,两匹缎子及文房四宝。 吃食里有一块冻牛肉,大概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有些化冻,看得苏若锦眉开眼笑,“这不就来了嘛。” 一看女儿有主意,程迎珍大大松口气,“阿锦,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做个金汤肥牛。” 听名字,好像是道菜,程迎珍问,“还要准备哪些菜?” 苏若锦嘿嘿一笑,“这道就够了。” 程迎珍:……就一道?这不像话吧! 可女儿做事向来有分寸,程迎珍马上放宽心,“我去前面招待两娇客,做好午饭,你让毛丫过来叫一声。” “好。” 金汤肥牛是一道色香味俱佳的美食,它的制作过程很简单,主要需要肥牛、金针菇等食材,主要是这汤寓意好,金汤金汤,那汤肯定像金子一样金黄灿灿吧。 能让汤像金子一样颜色的食材就是后世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南瓜,大胤朝没有,不过去年秋去西山脚下买地种菜,苏若锦发现村人长的阴瓜有点像南瓜,都是没熟时青皮,成熟时皮肉都是黄的,口感跟南瓜也不差不多。 苏若锦离开时,村人看她喜欢吃,送了好几个给她。 她权当南瓜,或做南瓜饼或蒸着吃,要不是省着吃,早就吃完了,今天做金汤肥牛刚好用到。 正月里,依旧天寒地冻,来碗金汤肥牛,能吃出一身汗,那感觉不要贼好。 冻过的牛肉正好削成薄片卷,一片一卷,没一会儿就削了三大盘子,可够吃个过瘾了。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牛是得力的农耕家畜,轻易不得宰杀,如果不是沾宁七郎的光,苏家也吃不到牛肉。 桃花虽然惹人厌,看在牛肉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哈哈,要是赵澜知道某人为了吃牛肉,居然不打桃花,不知作何感想。 金汤肥牛中的金针茹,大胤朝也没有,可是冯老爹给的山货里,各式菌类都有,发泡开,加到金汤肥牛里一样鲜掉眉毛。 炸炒爆煮,小小的一道金汤肥牛,用到的烹任方法可不少,在苏若锦的巧手制作之下,金黄灿灿的金汤肥牛便出锅啦。 端上桌时,若大的桌上,就每人面前一碗金汤肥牛。 宁七郎惊呆了。 苏家就这样待客?穷知县穷知县,在他面前哭穷?怕他进京说他坏话?以表自己清廉? 宁宁直接把嫌弃摆在脸上,差点爆走,突然想起哥哥说过小郡王就喜欢苏二娘做的美食,好像用美食勾住了小郡王。 忍住嫌弃,拿起筷子,看到金黄灿灿的汤实在忍不住问道,“这黄黄的汤怎么做的?” 苏若锦笑眯眯的答道,“把阴瓜捣烂,使汤色变成金黄色,然后过滤掉瓜肉,只用汤汁,这汤甜中带点微辣,很适合现在寒冷的天气吃。” 金黄的汤、绿白相间的菘菜、薄如纸的牛纸…… 宁宁问道,“这红色的是什么?” “辣椒。” “辣椒是什么?” 苏若锦:…… 还让不让人吃。 她忍住白眼,假笑道,“二位,再不吃,面条就坨了。” 宁家兄妹二人相视一眼,看苏二娘这样子不像要赶人走的意思啊,可这招待人的菜…… 也许,真的是尉州县条件差。 宁七郎宁翊硬着头皮低头吃饭。 第一口,怎么辣嘴? 第二口,鲜香甜辣,真是神奇的味道,瞬间打开了他的味蕾,越辣越想吃,简直停不下来。 没一会儿,他抬头,展颜一笑,英俊明郎,“还有吗?” 客人爱吃,主人高兴。 “有有有……”程迎珍高兴的让人给宁七郎又盛了一碗。 三碗下肚,宁七郎才意犹味尽的放下筷子,“怪不得瑾之喜欢,真是太好吃了。” 正吃的欢的宁宁一听他哥这话,瞬间觉得嘴里的美食不香了,哥,你还是我的亲哥嘛,说出的话咋这么扎心呢! 苏言礼也吃的浑身通畅,吃饱喝足,他笑道,“我要去前面衙门上值,七公子要是有空,就在这里坐坐,想吃什么让阿锦给你做,别的没有,粗茶淡饭还是有的。” 粗茶淡饭? 宁七郎回味滋味无穷的金汤肥牛,忍不住问道,“二娘子,这道金汤肥牛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苏若锦一听,就知道他要食方,也不小气,带他兄妹到书房,把食方写下来送给了他。 宁宁酸滋滋的哼道,“你就不怕我学会了,做的比你好,抢了你的小郡王?” 苏若锦:…… 忍不住望向宁七郎,“令妹确定比我大一岁?”怎么跟三岁孩子似的。 宁七郎:……眼看就要朝她瞪眼。 苏若锦嘻嘻一笑,“姐姐放心去抢。”抢到了算你的本事。 宁宁再傻也听出来了,人家根本不怕她抢,唔唔,这小娘子吃什么长大的,打架比她厉害,做吃食也比她厉害,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比她厉害。 一声姐姐把人叫得眼泪哗哗直往下流,“你欺负我?” 苏若锦:…… 宁七郎:…… 宁七郎朝苏若锦叫道,“人是你惹哭的,你哄。”说完,拿着食方子扬长而去。 苏若锦:……妹妹就不要了? 宁七郎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朝身后看了眼,“阿妹没跟出来?” “回公子,没。” “哈哈。”宁七郎高兴的手舞足蹈,“走走,我要去跑马。”终于甩掉娇气哭包妹妹,他自由啦! 宁宁鼓嘴道,“我要留下来,直到打过你,做的吃食比你好吃。” 苏若锦:…… 干什么?她被人赖上了? “不要啊,好姐姐,你现在就打过我了,我认输,真的,我是你的手下败将。” 256臊子面 花平正要大块朵颐时,石子路上传来马蹄声,大家纷纷朝外看过去,来了十来匹高头大马,远远的,还有两辆马车跟在外面。 大家纷纷站到木屋外。 芒种高呼:“是小郡王。”连忙迎过去。 花平朝后面看道,“后面好像是宁七郎与宁八娘。” 苏若锦也看到了,赵澜来,她觉得正常,宁家兄妹怎么又来了。 眨眼间,一行人到了小木屋停车场。 宁宁身姿矫健的跳下马,扬着下巴,笑容明媚,“看这样子,苏二娘子好像不欢迎我们呀。” 走在前面的赵澜转头看了眼怪声怪调的小娘子,小娘子扬眉,“开个玩笑不行啊!” 赵澜轻哼一声,转回头,看向苏若锦,眉眼温和,笑意满脸,“好香,阿锦做了什么好吃的?” 吃货! 苏若锦笑道,“来了也不提早说一声,再晚来一步,都吃完了。” 宁八娘凑到二人跟前,笑道:“瑾哥哥想给你惊喜哟!” 苏若锦:…… 赵澜:…… 挤在一对小恋人跟前,难道就没觉得自己多余吗? 宁七郎看到多余的妹妹,轻咳一声,“阿宁,别闹。” 宁宁又不是真白甜,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的,也不知咋的,感觉打搅别人的甜蜜,挺有恶趣的。 二月中旬,中午时分,阳光温暖,赵澜、宁七郎等人到来,苏若锦把桌子搬到了小木屋门口,调了高汤、料汁,在小泥炉上架起锅,把采买的各式菜洗净切好放在桌上,直接做了简易版的火锅。 “哇,拨霞供?”宁八娘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吃法,让丫头婆子把带来的羊肉洗净切片放在火锅里汤,涮的停不来。 赵澜与宁七郎能玩到一块,除了打仗的交情,那肯定就是吃,涮肉,吃丸子、蘸菌子、烫鸡毛菜,这两个一吃一个不吭声。 一直觉得菜地周围少了什么,吃到上好的羊肉,苏若锦恍然大悟,“花叔,明天我们去买几头羊羔、几头猪、几百只鸭子、鸡来养。” 花平一脸惊讶:“不怕它们把菜都吃光了?” “不会,肯定不会。” 一百多亩地,在没有除草剂的情况下,一茬又一茬的长出来,花钱请村民拨,原本都给他们带回去养鸡养鸭了,她也可以用来养。 宁宁一边吃一边好奇的听苏若锦与花平聊菜田之事,还笑着说,“二娘子是不是觉得我家的羊肉很好吃?” 苏若锦承认,“不知道宁姑娘的羊肉从哪买的?” “我家庄子上养的。”宁宁得意道,“等回头我送你几头小羊羔,但有个条件,就是小羊羔养好后,你得请我吃像今天这样的拨霞供。” “当然可以。”苏若锦立即同意,不要说吃一顿了,只要有羊高,吃十顿都可以。 宁七郎指着料汁道,“苏姑娘调的料汁太好吃了,不知里面的辣味是用什么做的,一点也没有茱萸的辛涩味,入口极爽。” 贵公子明着夸料汁,实则上想要料汁的方子。 苏若锦龇牙一笑,“小将军要是喜欢吃这个料汁,可以到小郡王的火锅店买,单独买二两银子一小坛。” 宁七郎:……这就给未婚夫店铺推销上了? 他看了赵苏二人,还没成一家人呢,可这默契就跟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一般,真不亏是青梅竹马啊!为什么他就没有青梅呢? 挺有意思啊! 年青人炫起饭来,那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苏若锦准备三天的食材,一个中午就嚯嚯的差不多了,幸好不管是赵澜还是宁家兄妹都自带食材过来。 苏若锦还看到了他们带的被褥,“你们这是度假来了?” 宁宁笑道,“二娘子猜对了。” 苏若锦看向身后小木屋,虽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地方真不大啊,怎么住人? “四个角都小木屋啊。”宁宁笑着指向四周的小屋。 其它三个都有人住啊! 没办法,苏若锦把四角的小木屋腾出来,给三个娇客住,花平、芒种等男人挨挨挤齐睡赵澜住的那栋小木屋地板上,叶怀真等女人睡在苏若锦住的小木屋地板上。 其余两个小木屋,就由宁家兄妹各自带着仆人住。 幸好当时为了更好的管理一百多亩的菜地,四个角都做了小木屋,要不然除了借住农家,还真不好住。 晚上,春意寒凉,在外条件比不了在县里家里,苏若锦做了简单的面食——臊子面。 臊子面是西北地区一道特色传统面食,五花肉洗净去皮,顶刀切片,然后改刀切丁,葱姜蒜切沫,萝卜、菘菜等都切丁,锅入热油煸炒五花肉,然后放入大料、香叶等炒香,再入大酱、辣椒、葱姜蒜等爆香,加入水放入盐等调味料,最后大火烧开,放入切好的面条煮熟,盛入碗中,最后把调好的卤汁浇在面上即可。 臊子面的特点是面条细长,厚薄均匀,臊子鲜香,面汤油光红润,味鲜香浑厚而不腻,赵澜等人又是狂炫,每人都吃了两碗,连小娘子——宁宁都不例外。 大概意识到自己吃的多,小姑娘不好意思,硬着嘴道,“我跟你们一样骑马而来,一样耗体力,吃多点有什么稀奇的。” 不稀奇,一点也不稀奇,苏若锦自己也吃了两大碗,吃到撑,需要散步消食。 终于把宁家兄妹甩开。 苏若锦才有空问,“瑾哥哥,宁七公子与宁八娘怎么跟你来了?” 赵澜一笑,“宁国公府正在给兄妹二人议亲,议亲的对象都不是他们喜欢的,听说我要来找你,便粘上来了。” “以前也没见瑾哥哥跟他们一起玩过,是因为去年的北方战役你们熟了吗?” 赵澜点头,“嗯。” 苏若锦又问道:“瑾哥哥现在官复原职了吧?”言下之意,那有时间出来游玩。 仿佛听出小娘子的想法,赵澜转头,眉眼含笑:“假公济私呢?” 苏若锦:…… “要是皇上知道怎么办?” 赵澜笑道,“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批漏,圣上会当不知道的。” 不管是做领导,还是做皇帝,有时候,他们得学会什么时候眼明,什么时候糊涂,不可能盯着这种小事不放的。 257瓦罐饭 抱抱 从话语中,苏若锦感觉到了赵澜的轻松,不像先帝时,要么压力很大,要么没事可做,不再有朝令夕改让人捉摸不定的感觉。 “圣上怎么样?”她实在没忍住问出心声。 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大胆直白,赵澜一愣,继而笑道,“我记得你曾评价过老师,那一句很好。” 呃? “情绪稳定?” 赵澜点头。 是的,一家之主性格温和,情绪稳定,不仅能滋养妻子,还让孩子们自信阳光,苏若锦一直感慨自己幸运做了苏言礼的女儿,过着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那……圣上真像以前表现的那么……”平庸? 赵澜摇了摇头,“虽然圣上登基的时间不长,坐上龙椅也没见什么大动作,可是纷乱的宫闱、动荡的朝局在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捋顺了。” 果然,能活到最后的绝不是平庸之辈。 有件事苏若锦一直忘了问,“瑾哥哥,圣上还是燕王时,就在我身后西山对面守陵,按理说,应当没有兵卒吧?” 赵澜望了眼西山,“在你的提醒下,我一直追查姓杨的,一直派人跟踪他,得知他杀先帝之时,宗族原本是想让有能力的魏王接位的,结果魏王被害,宗族的兵符不得不传给了还是燕王的圣上。” 当时不管是朝臣还是宗族之人,根本没想到平庸的燕王不仅挡住辽夏人的侵略,还把辽夏人打的俯首称臣,他们当时都准备把先太子的嫡长子立为新帝了,没想到燕王力挽狂澜守住了大胤基业。 苏若锦又道,“听说圣上对先帝的外家——卢家很宽容?” “嗯。”赵澜笑着调侃,“阿锦不是在这里种田的嘛,怎么京里的事什么都知道。” “我从京城回来也不过个把月时间。”苏若锦白了他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育辣椒苗。” 宁家兄妹骑马快跑得没影了,赵澜才不让她去种菜,伸手拉住他,一声口哨,一头棕红色的高头大马奔驰而来,他双手抱起小娘子就放到马上,随即自己也跟着跨上了马,拉起缰绳就跑。 一对年轻人驰聘在蓝天白云之下,阳光照耀,风鼓衣袖、迎风疾驰,爽快之极,引得小娘子尖叫连连,笑声飘荡在山野之间。 花平与叶怀真在小主人飞奔之时,也急忙骑上马追赶而去。 毛丫跟花平学身手学的很好,可是骑马就不如他们了,那速度怎么能跟禁军训出来的职业军卒比,落在后面一大截,急得浑身直冒汗。 西山顶上,宁家兄妹早就攀上来了,站在山头,或看对面,或是看向远方,天辽地阔,让人心生豪情。 西山脚下,赵澜与苏若锦跨下马,侍从接过马,二人正准备爬山,小道另一头,几匹马急速奔过来,双瑞、三泰等人迅速上前。 “是我……是我……” 竟是范晏嘉带着小厮。 双瑞三泰稍稍让开。 眨眼之间,范晏嘉跳下马,气喘吁吁,“小郡王你出京玩,就不能带我一下,害得我追着你跑。” 看他跑的气喘八哈的样子,赵澜一脸嫌弃,“看你气喘吁吁?” 范晏嘉脸一红,“我是文人嘛。”没通过恩荫,以实力考举,他说这话有底气。 赵澜:……这话说……好像他不去考一下就是武夫似的。 眼见赵澜眉头直皱,苏若锦忍住笑意,“晏嘉哥哥,我们要爬上西山,你还有力气吗?” “有……当然有。”年青人有的是力气,范晏嘉拍拍心口,不服输。 三人一起爬山。 小半个时辰后,到达了山顶。 宁七郎抱臂等在山顶,“我还以为你们不上来,咦,范小公子,你怎么来了?” 范晏嘉爬的上气接不住下气,“我……我……不能来吗?”好不容易说完整一句。 一个大男人爬个山喘成这样,宁八娘取笑,“我一个柔弱小娘子都比你体力好。” 被一个小娘子耻笑,范晏嘉脸胀的通红,“我从早上骑马一路跑过来,都快半天了,现在又爬山,铁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我也是骑马然后再爬山呀!” “我……”范晏嘉说不过小娘子,一气,“不跟你讲了。”说完,接过小厮的水囊,咕咕就喝了半袋。 明明看着很斯文,怎么跟她哥哥一样,喝个水跟个土匪似的,宁八娘撇了眼,目光忍不住就移到如谪仙的赵小郡王身上,看人家,温尔文雅,如明月清风,看着就赏心悦目,怎么就被苏二娘捷足先蹬了呢! 不满的朝她瞪了眼。 被瞪到的苏若锦:……你们两个吵,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咋火烧到她身上了。 赵澜与宁七郎二人临风而望,看向对面的皇陵,三个月前,圣上还在这里守陵,三个月后,他已经是大胤朝皇帝。 二月里,山上枝丫光秃秃的还真没什么好看的。 看见就要中午,苏若锦提醒他们下山。 范晏嘉走不动,他坐在石头上,“中午,就在山顶上野炊,岂不是美哉妙哉?” “野什么野,要吃一肚子风吗?”宁八娘不同意,刚爬上来时,风吹着正好,站久了还是挺冷的。 苏若锦也不想在山头吃,再说了,就算在山头野炊,啥也没带,吃什么,难不成喝西北风? 赵澜与宁七郎也觉得山头冷,还是回去吃。 只有范晏嘉一个,他只好跟着大家一起下山。 赵澜与宁七郎二人边走边聊,苏若锦跟在后面,原本宁八娘跟她并排的,不知怎么的,她与范晏嘉走到了一排。 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下山的路上,两人掐了一路,不仅如此,宁八娘生气时不小心扭到了脚,这笔账也算在范晏嘉头上,害得他不得不搀扶着宁八娘下山,原本他就没什么力气,还要被人奴役,氛围可想而知,差点打起来。 走在前面的赵澜与宁七郎:…… 想帮忙被甩在后面的苏若锦:…… 到山脚下,范晏嘉才甩掉这个泼辣的大将军之女,气的满脸通红,一个正月没运动,乍骑马爬山,小腿肚疼的发抖,好不容易才爬上马。 又被宁宁一顿取笑,“七哥,你看他,上个马都要小厮扶,丢不丢人。” 丢人的范晏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上个这么泼辣的小娘子,以前觉得苏二娘脾气大,现在看,苏二娘不要太温柔。 苏若锦:……我就是这么被对比出好的? 回到小木屋,也没啥心情做什么饭菜了,苏若锦直接做了个瓦罐饭。 在北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苏若锦前世是南方人,苏言礼也是南方平江府的,所以苏家吃米饭的机会比一般汴京城人多。 先把大米浸泡洗净,然后铺在沙锅里;加水,加一勺食用油,搅拌均匀,再将砂锅盖上盖端上灶,大火煮开后,改成小火焖。 焖米的过程,准备好腊肠、姜丝等,再烫一下鸡毛菜;取一个小碗,把葱姜蒜酱油等调成料汁备用。 米饭焖至表面基本水干的时候,打开锅盖,此时如果怕糊锅的,可以沿着锅边淋一圈油,如果不淋油,也没啥问题,根据情况把握,铺入姜丝,再铺上腊肠盖上盖焖一会儿。 再打开盖子铺上萝卜干等小配菜,再找个地儿打个鸡蛋,盖上盖子,继续小火焖到蛋八九成熟。 再开盖子,铺上青菜,淋入调味汁,再盖上盖焖半分钟,就大功告成可以开吃了。 最后揭开盖子,大米的甜香、腊肠的咸香,咸甜香气在小木屋内流动,勾得人味蕾生津,直咽唾沫。 就算是大家闺秀宁宁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阿锦,你的厨艺太好了吧,真是太香气了,怪不得瑾哥哥非要娶你为妻,就这香气,我要是男人我也愿意。” 范晏嘉嗤笑一声,“可惜你不是男人。” “你……”人家就是这么一说,这人怎么这么较真,宁宁气的嘴直鼓,要不是哥哥与赵小郡王在边上,她气的就拧过去了,“你给我等着。”找个没人的时候,非把这个仇给报了。 范晏嘉一副我就要这样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赵澜像是没看到二人斗嘴,他粘在苏若锦身边,弯腰看向灶眼上的瓦罐饭,笑的温和,“阿锦,这跟野炊一样,挺有意思的。” 只要阿锦想做,每次都能不重样,赵澜心道,宁八娘那句话也没说错,以后一辈子他就有口福了,想想就幸福。 苏若锦见香气完全出来,笑道:“好了。” 毛丫与春晓拿来湿抹布,把几个小瓦罐一一端上小圆桌。 真是太香了。 范晏嘉夹了个腊肠嚼得满口香,“阿锦,还是你做的腊肠好吃。” 那当然,没辣椒之前,她做的腊肠总是少那么点味道,现在有辣椒了,就算放再少没有辣味,可放点辣椒能去猪肉的腥味啊,腊肠当然更香了。 一小瓦罐都没够范晏嘉炫的,他抱着小瓦罐,“阿锦,晚上还做这个,好不好。” 苏若锦故意道,“啊,晚上我想煮饺子,晏嘉哥哥不想吃吗?” 饺子在大胤朝叫扁食,主要是水煮,且馅料比较单一——基本都是酸菜的。 去年秋天种了几亩韭菜,才二月中旬,还没长出来,只能用菘菜、肉、香茹等包了,要不然可以多包一种馅料。 今天晚上,她准备一部分蒸,一部分煎,吃个过瘾。 范晏嘉曾在苏家吃过苏若锦做过的扁食,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水饺,一口一个,塞的满满的,那感觉巨满足,想想就要流口水。 “好,阿锦,吃水饺。” 作为北方人,在坐的各位还是更爱面食。 吃过瓦罐饭,再喝上一碗人参苟杞老母鸡汤,清淡有营养,滋味又好,宁家兄妹各自又添了一碗,直喝的鼻尖冒汗,浑身通泰。 吃过午后,五个年轻人在小木屋门口无聊,搬出小圆桌下棋。 范晏嘉想跟赵澜下,赵澜没兴趣,他只好跟宁七郎下。 两个小娘子围在边上。 苏若锦只观不语。 宁宁就忍不住了,看到哥哥吃掉对方一子,高兴的话一箩筐,要是被范晏嘉吃掉一子,她就气的直嘀咕,反正主打一个就是不让范晏嘉好过。 宁小娘子实在太闹腾了。 赵澜头疼,起身去散步,伸手拉人,苏若锦便跟他一起去散步。 宁八娘拽住不让她走,被她哥瞪了眼,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小娘子不高兴,范晏嘉就高兴,一高兴就吃了好几个子,他得意的挑眉,“赶紧给你哥哥鼓劲,要不然我可就赢了。” “哼,我哥跟我说话分了心,你这是趁人之危,小人行径。” “我怎么就小人了?” …… 二人吵吵闹闹,听的苏若锦直摇头,心道,难不成宁八娘是专门来克范晏嘉的?她一会儿为范晏嘉默默点个蜡烛,一会儿又觉宁宁挺有意思的,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 走上石子小道,离小木屋有点远了,苏若锦才问赵澜,“宁姑娘是不是跟宁大将军去边陲住过?” 赵澜回道:“宁家的小娘子,在十二岁之前跟儿郎一样养。” 苏若锦啧嘴,“难怪宁家能传承这么多代屹立不倒。” 一个家族传承不倒,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二月春风似剪刀,今天下午的春风就比昨天来得暖和,苏若锦一面享受春风,一边问道,“瑾哥哥,你休几天假?” 赵澜伸手牵住小娘子,正捏她软绵绵的小手,听到这话,转头,“阿锦又赶我走?” 苏若锦:……她什么时候赶他走了。 “没……啊,我明天开始泡辣椒种子,要是瑾哥哥呆在这里,说不定能看到它发芽。” 睁着眼说谎。 赵澜伸出另一只手捏她小鼻子,“还赶不赶我走?” 苏若锦被他捏得喘不了气,只能张嘴呼吸,伸手扯他手。 小娘子嘴巴里热热的气息喷到了赵澜手腕皮肤上,被风吹过,又温又凉,感觉奇妙极了,忍不住拉过她手,低头亲了下。 吓得苏若锦花容失色,连忙拽回手,紧张的左顾右看,幸好丫头小厮离的比较远,他们刚好又站在一棵大树下,刚好挡住了范晏嘉他们下棋的小木屋。 “瑾哥哥!”苏若锦瞪他,“我才十四岁。” 可他都二十岁了,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赵澜一脸幽怨的看着小娘子,“十四岁成婚的小娘子也很多。” 苏若锦:…… 好吧,古人早婚早育。 她还是哼了下,转身准备回小木屋,再次被赵澜拉住,避到大树后,伸手搂住她,“这总可以吧。” 这又不是现代,大白天搂搂抱抱,苏若锦不答应,挣扎要离开赵澜的怀抱。 “就抱抱。”赵澜温声哄人,低头,下巴抵在小娘子瘦削的肩头,像个要糖吃的大少年,缠人的很。 跟个弟弟似的,奇妙的感觉让苏若锦不知不觉停止了挣扎,伸手搂住了他的蜂腰。 少年胸膛宽阔而温暖,在午后阳光下,让人安心极了。 “瑾哥哥……” “嗯!” “不会有人看到吧?” “看到就看到。” 赵澜毫不在意,抱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了,他自豪。 大概是前世没谈过恋爱,苏若锦心虚的很,悄悄朝小木屋方向看过去,发现被树挡住了,“瑾哥哥,你故意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吧。” “谁让那些跟屁虫那么讨厌。”让他连亲小娘子的机会都没有,真令人郁闷。 听到某人不爽的情绪,苏若锦不地道的笑了,“哈哈……哈哈……”幸灾乐祸的很。 赵澜用力揽她。 “啊!”少女正在发育,搂得太紧,可不就是……幸好冬天衣服多,要不然真尴尬,苏若锦气的又要挣脱他的怀抱。 “对不住,对不住,我轻点。”赵澜松了松胳膊搂的劲,低头耳语,哄人。 苏若锦被他下巴在肩上拱啊拱的,那还生气,瞬间忘了刚才的不高兴,“瑾哥哥,我哥哥在国子监里怎么样?” “来之前我去看了他,挺好的。” “那就好。”苏若锦道,“等你回京城时,我做些吃食,你帮我带给哥哥。” “哼!”某人又委屈上了,“那我的呢?” “有有,都有。” “不行,我要跟安之的不一样。” 连兄长的醋都吃,苏若锦也是服了他,“行,行,给你做不一样的。” 赵澜刚想问做什么不一样的,宁八娘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阿锦,那我的呢?” 苏若锦吓得瞬间推开了赵澜,“宁姑娘,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哼哼!”宁八娘背着手,从树后转过来,“不是我走路没声,而是你们两个抱得太投入没听到。” 苏若锦:…… 赵澜瞥过来,不怒自威。 跟他父亲一样,看得宁宁头皮发麻,好像爹就要拿着戒尺打过来似的,“好好,我不当烦人精,这就走。” 刚走几步,她又转头,“阿锦,听者有份,我也有哟,要不然……哼哼……”目光朝二人身上游移,一副我把你们抱抱的事说出去。 苏若锦:……无语望天,怎么这么幼稚,确定比她还大一岁? 赵澜再次望过去。 可惜,宁宁逃得够快,一赤溜又回到了小木屋前。 宁七郎朝远处大树看了眼,又看了眼探到八卦的妹妹,摇头失笑,继续与范晏嘉下棋。 258不白拿 放下 第二日,苏若锦便开始制做小吃食,从糕点到面食,再从果酱到油炸食品,整整忙了三天,搞了近十个易存方便食用的零食。 宁宁最喜欢的是红枣发糕与野果酱,一个宣软一个酸甜可口,吃到停不下来。 范晏嘉最喜欢的是迷你型的方便面——干脆面,嚼的嘎嘣脆,一口气能连吃三袋,不带停的,“阿锦,食方给我呗。” 苏若锦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当中还有你亲手做的,整个过程你都知道,还要什么方子。” “嘻嘻。”范晏嘉笑道,“就算全程参与了,那料的配比我也没记得精准,你就帮我写下吧,阿锦妹妹。”这说话的腔调好像弟弟跟姐姐撒娇。 赵澜睨过去。 范晏嘉讨好一笑,“我们一起跟阿锦长大,你娶她当婆娘,我认个妹妹还不行嘛。”这样以后,美食也有他的份。 赵澜没再表示什么,宁宁不答应了,“你脸皮厚不厚,食方子是随便能给的嘛?再说了,就算拿了人家的食方子,总得表示表示吧,你就空手拿,你也好意思?” “我阿锦妹妹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叽里呱啦干什么?” 两句不到,两人又杠上了。 “你脸皮厚,人家阿锦妹妹不好意思说你,我一个旁观者看不过眼,路见不平,拨刀相助不行啊?” 苏若锦:……一个小小的零食,都上升到行侠仗义上了?哎呀姐姐,犯不着犯不着…… 眼看两人就要掐上,苏若锦连忙把小娘子拉开,“宁姑娘,咱不急眼,红枣发糕的方子给你,让你回去做给祖母吃,这个最适合年纪大牙口不好的,保管一吃一个欢喜。” 大胤朝也有类似的蒸糕,但是苏若锦用了接地气的做法,用芦苇叶垫在抽屉里蒸,清香与甜味相结合,甜而不腻,好吃的很。 宁宁:……她不是变相的要食方子啊,就是单纯看不惯姓范的白拿的样子。 苏若锦笑道,“歇气歇气,赶紧挑好喜欢吃的,要不然可要被小郡王挑完了。” 宁宁:……谁敢跟小郡王挑呀! 宁七郎喜欢油炸的馓子,不管是干吃,还是煮肉汤,都好吃的停不来了。 苏若锦提醒道,“七公子,吃这个容易上火,每次吃时搭配菊花或是金银花茶,要不然脸上爆痘,不要逃婚,小娘子看到都要避开三丈。” 正吃的欢的宁七郎瞬间觉得馓子不香了,虽然他也生的英武俊俏,但架不住身边站着个貌美如花的赵小郡王啊,幸好他心有所属,要不然在京中他都得捡赵澜挑漏的。 “哦……哦……”说着就让他小厮给他泡金银花茶祛火。 苏若锦:……大哥,到也犯不着。 赵澜一如既往喜欢口味重的,苏若锦做了些辣条给他当零嘴,平时没事时磨牙。 辣条是一种广受欢迎的零食,家庭自制,用豆腐皮即可,然后再准备好辣椒粉、花椒、桂皮、八角、姜、糖、料酒、酱油等。 制作过程:豆腐皮切条用开水烫一下,以去除腥味。锅内放油,用八角花椒麻椒爆香后弃之。加入辣椒粉、酱油、白糖、干红辣椒、盐调味。 最后加一碗清水,放入豆皮煮至汤汁浓稠收干即可。 从制作豆腐皮开始到最后做成辣条,还挺费功夫的,前前后后做了两三天,才做二斤,不过这东西不压称,二斤看上去挺多的。 苏若锦打包好,“瑾哥哥喜欢吃,下次过来我再做。” 这么忙人,赵澜才舍不得让小姑娘做,也问她要了食方子,下次爱吃,让酒楼里的大厨做。 宁七郎:…… 好像就他没要食方子。 “那个……阿……锦妹妹,能不能把葡萄酒的……” “不行。” 赵澜与范晏嘉齐齐不同意。 “为什么?”宁宁不服。 酒跟其它小食不同,虽然小食也会进入商业流通环节,但也就是普通吃食,可酒就不一样了,清酒是朝庭重要的税收来源,由国家垄断,其它什么果酒之类也一直被世家贵族垄断,或成为某个贵族的标志,或是某个世家的主打庶务。 说完后,宁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尴尬的朝他哥哥看了眼。 宁七郎笑道:“古诗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直以来,葡萄酒都是西域贡品,这次在阿锦妹妹这里吃到,突然觉得他跟我们宁家很配,所以……当然,我宁家不白拿。”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苏若锦。 赵澜与范晏嘉也看向苏若锦,二人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是个小财迷,可也懂她,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财迷,什么时候不财迷。 果然,苏若锦笑笑,“葡萄酒的方子我可以无偿的给宁七公子,但我有一个要求。” 前一句,让宁七郎很震惊,小娘子居然白给她,可是下一句……他眉一扬,一脸探究的笑意,等着她开什么口。 苏若锦道,“宁家选择种植葡萄的村庄或是山头时,给种植葡萄的老百姓让出足够的利益,让他们能养家糊口,不必为生计发愁。” 就这?他们家庄子上的佃农哪家没有吃的,要是没吃的,岂不是饿死,饿死了还怎么种田种菜?宁八娘心道这是什么条件,说了跟没说一样嘛? 这是什么条件,说了跟没说一样嘛,难道小娘子的爹是县令了,所以她也有县令思维了?小娘子学大人,想想都觉得好笑。 笑着点头,“好。我答应。” 一看这样子就没懂她的意思,不过苏若锦不介意,懂了也罢,不懂也罢,反正是个人情,便笑道,“好,等下我写给你。” 终于把小公子小娘子们送走,苏若锦开始育辣椒苗。 二月底时,辣椒苗出了有二三寸长,可以移种了。 移种那天,周围村子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从去年冬天开始,一百多亩地就开始陆陆续续种上了各种蔬菜,人们见得最多的是菘菜,据来帮工的人讲,这些看着不值钱的菘菜,运到京城去卖,一车都有好几两银子,馋得村人们都想种菜。 特别是一直帮工的西沟子村,里正厚着脸皮过来问,“小娘子,你种的是什么呀,我们怎么没见过?” 苏若锦得意一笑,“你老人家确实没见过。” “是什么?”里正急死了。 说了他也不懂,苏若锦让花平把荷袋里的辣条拿出来一个递给了老里正,“尝尝看。” 里正早就看到花平时不时从荷袋里捏一个出来吃,早就眼馋了,接过就往嘴里放,瞬间被辣的直咳:“咳咳……咳咳……咳”好不容易才停止,涨着一张脸,难受的紧,“小娘子,茱萸长这样?” 他没见过,不要骗他呀! 苏若锦大笑摇头,“阿伯,它不叫茱萸,叫辣椒。” 老里正虽咳的不轻,可见花平跟吃白开水一样,实在忍不住,又小翼翼的咬了一口,这次吃,注意方式,没呛到嗓子,然后是越嚼越香,嘿,不要说,果然好吃,今天回家,估计能吃干两个大黑馍。 吃得高兴了,他又问,“小娘子,能……能给我几棵吗?” “可以。”苏若锦大方的很,“凡是来帮工的,除了工钱,每人还发三棵辣椒,我告诉你阿伯,要是三棵辣椒都长好了,结出的种子能长一亩地,到时你们卖给我,我都收了。” 里正听的双眼发亮,激动的问道,“那……那多少钱一斤?” “这个……”苏若锦起身,这个东西是新鲜物,价格不能低,“新鲜的最低五文,晒干的至少十五文。” 老里正感觉这东西比种粮食赚钱,心跳加快,盯着小娘子:“那一亩地能收多少新鲜的?” 苏若锦想了想,“至少五百斤吧?”要是在现代,一亩地最少也得一千斤,一般情况下能达四、五千斤,可这是古代,她不敢说这么多,还是保守点,估计八百到一千斤,应当没问题。 五文……五百斤……岂不是二两多银子,老天爷,果然比种粮食值钱,他激动的手都发抖,“小娘子,三棵辣椒的种子明年真能种一亩地?” 苏若锦点头,“要是不能种到一亩,到我这里买种子,只要你们想种。” “想,太想了。”老里正高兴的要死,连忙跑走,把好消息告诉村人,村人们听到也高兴的直跳,从去年冬天开始,他们陆续有工做,手头渐渐活泛,已经让他们的日子变好了,没想到明年还能种辣椒赚更多的钱,一时之间,她们把苏若锦奉为小财神。 一百多亩,花了三天时间全部种植完,待水浇足,根稳了,苏若锦才想起再过十来天就是小叔的婚礼,便留了赵澜带过来的一个懂农事的嬷嬷,让她带领山沟子村人管理这一百多亩的辣椒地。 三月春暖花开,也是韭菜上市之时,苏若锦的几亩韭菜接上空档,开始往京城运,韭菜这东西,只要施肥得当,一茬接一茬,有的卖的。 她带了几捆回县城家,给家人做韭菜饺子、韭菜盒子,韭菜饼,第一茬新鲜的,鲜嫩多汁,吃的能舔手指。 苏四郎吃的摸小肚子,“阿姐,同样的东西,为何你做的就好吃呢?” 苏若锦也不知道,她笑笑,“或许阿姐的手有点食成金的功能。” “哈哈……”苏三郎被逗笑了,乐不可吱。 裴先生也吃的满嘴冒油光,整整吃了三大个韭菜盒子,“好吃。” 苏言礼也吃的点头,“阿锦,西边的菜地都种上了?” “都种上了,只要伺弄的好,就会丰收。”她得隔三差五去看看,可马虎不得。 程迎珍问,“阿锦,你小叔跟公主成婚,咱们除了一般的礼仪外,还送些什么好。” 这个还真费脑子,苏若锦下意识看向上官屿,左右看了看,才发现他没来。 “咦,三郎,不是让你去叫上官公子了嘛,怎么没来?” 苏三郎是叫了,可回来时玩的昏头了,忘了讲,挠挠头,“上官公子说,他正在准备学堂书籍,有点忙,就不过来了。” 苏若锦与他爹相视一眼,父女二人心知肚明,这是怕触景伤情啊! 她起身,“爹,我去看看上官公子。” 苏言礼点点头,“去吧,要是还要需要什么,让他尽管到县衙里找我,该拨款的就拨款。” 他说这话时,苏若锦注意到裴先生望了眼他,一脸难的样子。 苏若锦直接问道,“爹县衙的财政……” “去年灾荒还没接上,现在又是春天青黄不接之时,所以……”只能等夏收了。 确实只能一步一步来,苏若锦想说什么,想想又没说,去找上官屿。 私塾的房子是收缴的获罪小吏的住处,一处幽静的小院,正适合做私塾学堂,苏若锦到时,上官屿正在抄书。 “你就忙这个?” 上官屿瘦多了,一脸虚弱,好像连笑都失去了力气。 苏若锦都不忍看,“上官公子,是我小叔……” 一提到苏言祖,上官屿连忙摆手,“二娘子,跟少白没关系。” “可他辜负了你。”苏若锦替他难过。 上官屿再次摆手,“阿锦……”他欲言又止。 苏若锦朝身边的毛丫等人看看,示意他们到外边,毛丫看了看周围环境,跟叶怀真二人出了书房。 上官屿请苏若锦坐下,叹口气。 苏若锦给他倒了杯热水,他连忙道,“谢谢。” 她安静的作了倾听者。 喝了热茶,上官屿发青的嘴唇好了些,他道,“其实从家乡逃出来时,我曾对自己说过,我不主动寻死,但不管是饿死或是冻死、生病死,我都顺其自然,每当病发作时,我总觉得自己活不过明天,可是因为少白,我一次次从黑白无常的手里逃出来,现在更是因为少白,我的老病根居然好了,所以……二娘子不必替我难过,他有现在的归宿,就是我一直以来所求的,上苍听到了,所以我感激上苍,祝福少白余生一切都好。” 苏若锦:……人家早就放下,她白操心了? “那你现在……”怎么形容枯槁的? 上官屿摇头失笑,“我是为银子愁的。” 苏若锦瞪大眼,“什么?” “慈幼局需要银子,办私塾也需要银子,可现在行情不景气,不管是我的画,还是蜀锦都没市场。” 一句话,他没赚到银子。 大胤朝这两年一直动荡,再加天灾,确实不好赚银子,这两年,她也没赚到什么银子。 “等过了今年,一切都会好起来。”新帝并不像曾经看到的那样平庸,这是个有想法的皇帝,肯定会改变现状,让天下重新安定繁华起来。 上官屿点头,“我相信。” 上官屿没心结,不知为何,苏若锦好像替小叔打开了心结一样,她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学堂的书,你一本本的手抄啊!”她真是服了。 “那怎么办?”越是年景不好,书越贵,一本普通的学字识文的书都快要半两银子,弄个几十本,大几十两去掉了。 苏若锦:…… “别抄了,过几天我就去京城,到时找个印刷的铺子,批发一批教材回来。” “这……”上官屿显然不好意思。 苏若锦道,“上官公子,我爹都说了,教育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是尉州县之事,县衙出银子不是应该的吗?” 上官屿叹气,“上任留下的烂摊子,大人也不好过呀。” “上官公子,有你这句话,值了。” 书本解决,苏若锦提议上官屿带她去看看学堂。 二人一起去学堂,三个班的书桌椅都已收拾停当,在物质匮乏的尉州县,弄这么多套桌椅,上官屿是花了精力的。 “初、中、高级三个班。”上官屿道,“正月里这段时间,我联系了几个秀才,有两三个有意愿,只等春种结束过后,就过来上课。” “打杂的,看门的都找到了吗?” 上官屿点头,“想干活的人很多,这个好找,主要是看人品,挑了几个老实能干的。” 上官屿出生富贵,这些事对他来说不难。 苏若锦又看了看瘦弱的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个交子,“买些好吃的,没有好身体怎么能实现心中抱负呢?” 上官屿本不想收的,被她这么一说,不收不行了。 仆从秋山替他收过五十两交子,“多谢二娘子。” “秋山哥哥,你们还是得找个会做饭的丫头或是婆子,光你们两个就算有银子也做不出什么。” 这倒是实话。 秋山委屈,“不烦二主,二娘子,那你帮我找一个呗。” “好。”苏若锦干脆的答应了,正要让毛丫把热乎乎的韭菜盒子拿过来给上官屿主仆,于水莲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扑嗵一声跪到苏若锦面前,“二娘子,我愿意给上官公子烧火煮饭,请给我一个机会。” 这少女,苏若锦记得,就是巷子里弟弟被欺负的那个,见几回对她有几回恶意,这次倒是怪了,居然跪到她面前求人。 她从不居高临下看人,可她非要跪着,苏若锦看向上官屿。 上官屿头别到一边。 秋山气愤,“于姑娘,我们公子一直照顾你们姐弟,你到好,竟把心思打到我们公子头上,你有脸在这里求嘛。” “我……”于水莲咬唇,满眼泪水,欲语还休,好一朵小白莲。 苏若锦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大概上官屿也看出来了,所以宁愿亏着自己身体也不要她烧火煮饭。 上官屿叹口气,“于娘子,男女有别,你在我这里烧火煮饭不合适,就在慈幼局里煮饭挺好的。”说完,转身走人。 苏若锦看了她眼,上官屿可是好性情之人,连他都不假情义,说明肯定触碰到他底线了。 果然,走了一段距离,秋山气呼呼道,“喜欢就喜欢,不该爬我们公子床,把我们公子当什么人了。” 苏若锦:……这么炸裂的吗? “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谁说不是呢?”以前公子多怜悯,现在就有多讨厌。 苏若锦眨了下眼,上官屿现在也快有三十岁了,虽然瘦弱,可人仪态端庄,面容清俊,身姿挺拨,气质儒雅,一身浪漫气质,看着就很贵公子,哪是凡夫俗子能肖想的。 苏若锦唏嘘,经小叔这一道,也不知道上官公子以后将会怎样?会跟小叔一样向世俗屈服,找个女人成婚生子吗? 回到家,苏若锦请董妈妈给上官屿炖了只老母鸡,“妈妈,你找个有做饭天赋的教教,然后给上官公子做灶娘。” 董妈妈同意了,她着急的问道,“二娘,你把我带回来,不做早餐铺子吗?” 苏若锦让她再等等。 “等到啥时?” “等夏收过后粮食上市。” 老百姓连粮都没得吃,作为县令家属,苏若锦暂时先不搞早餐店。 “哦。”董妈妈只好把精力转移,“那我就多找些有天赋的,为以后的早餐铺子培养人。” “这想法很好啊!” 又有事做,董妈妈瞬间鲜活,又开始精神抖擞的忙起来。 公主成婚,附马爷是自己的弟弟,苏言礼得到假,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京城。 刚进城门,就有人迎上来,“大爷,老爷请你去府里住。” 居然是苏德开的大管事,他们又回来了。 苏言礼都把父亲忘了,苏言祖可是他嫡亲儿子,跟公主成婚之事这么大,怎么可能不来。 他摇摇头,“我先回自己家,等安顿好,明天去给爹请安。” 大管事见请不动大爷,只好回去。 苏言礼夫妻相视一眼,曾经的忐忑变成了轻松一笑。 时光如流水,他们也在不断成长,终于脱离了原生家庭的桎梏,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夫君……” “阿珍。” 二人相拥在一起。 苏三郎苏四郎习以为常,两人跟没看到似的,继续玩闹。 苏若锦笑容满面,赵澜受苏言礼的影响挺大,从曾经厌世的少年变成了见到她就温和儒雅,想来,与他成婚,以后也跟爹娘一样恩爱吧! 259 赶骂 小叔成婚 回到京中新宅快要到中午,苏家人准备就去铺子吃饭,刚收拾好准备出门,赵澜的马车到了,他亲自过来带人去酒楼吃。 “瑾哥哥不要这么麻烦。” 苏言礼也道,“子瑾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赵澜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先帝时,很多事因为杨敬梓的原因权力被架空,但是现在不一样,不管是皇城探察司时,还是被当将军派去打仗,他的表现都非常优秀卓越,得到了新帝的重用,除了官复原职,还兼了殿前副指挥使一职,跟皇城司副指挥使一样拥有实权。 虽然是未来女婿,苏言礼看着要抢女儿之人,也经常不爽,但这是作为父亲的小心思,跟正事比起来,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赵澜给未来岳丈行礼,“老师不必多虑,吃一顿饭的时间而以。” 既然未来女婿来了都来了,苏家人便跟赵澜一起去了他的酒楼。 刚出巷子,就被一个乱发皱衣的妇人拉住马车,“阿珍……苏夫人……求求你救救你姐夫……” 谁啊? 苏三郎以为谁拦错了马车,伸手就揭开马车帘子,朝外望过去,“娘,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有姐姐啊,是不是拦错了?” 听这声音,程迎珍也觉得很陌生,她与程伯府已经很久没打交道了,过年过节的节礼都是让史家小二——史宝贵去送的。 这两年不是时局动荡就是外放做县令,都快忘了娘家是什么样子。 她纳闷的提裙下了马车,望向拦在车头的妇人,仔细辨看。 不知是心虚还是窘迫,妇人连连抬手遮脸,躲避着身穿华贵衣饰的貌美妇人。 程迎珍没认出来的人,苏若锦猜出了,“姚夫人?” 被人认出,程玉珠羞的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想到丈夫被抓在大理寺大狱里,她又顾不得难堪不甘心,直朝程迎珍跪爬过来,“阿珍……苏夫人,求求你了,你让赵小郡王救救我们家官人吧,求求你了……” 苏若锦抬眼,赵澜坐在马上,都懒得下来。 她猜测了下,程玉珠知道赵澜跟自己结了亲,认为跟他也算亲戚,所以求赵澜帮忙救出他男人,可是赵澜是什么人,那是她能求到的,于是便悄悄跟着他,没想到遇到了他们回京。 双瑞站在她边上,悄悄说了原缘,果然,被她猜对了。 她低声问,“成候府犯什么事了?” 双瑞回道:“成候府站的是先帝的队,送了个女儿给先帝,结果连美人都捞到,新帝登基后,先帝的女人都发配到冷宫做苦力了。” 怪不得去年先帝在位时,程伯府的人没过来打压苏家,原来在宫里不受待见,苏若锦继续听下去。 “圣上登基后,对很多事很多人并没有追究打压,但是成候府三子,也就是姚夫人的官人行赌,被人告到圣上面前,所以获了罪。” 原来是这样。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登基也一样,这不是赶着送死嘛。 笑话,先不说以前的恩恩怨怨,苏言礼夫妻愿不愿出手相助,就算想,苏言礼一个七品芝麻官凭什么为了她请赵澜出手,真是异想天开。 苏言礼护着妻子避开病急乱投医的程玉珠,“姚夫人,恕在下无能为力。”说罢,半拥着妻子就转身上马车。 眼看最后一根稻草就要漂走,程玉珠伸手就抓住程迎珍的衣角,“阿珍,阿珍,我错了,我都给你跪下了,你就救救你姐夫吧,你放心,不让你白救,只要你救了你姐夫,我让爹娘对你好,让你逢年过节回家都坐主位。” 回家坐主位?程迎珍被她说笑了,原本要上马车的,顿住脚,又转回头。 居高临下看向她曾经盛气凌人、风光无限的嫡长姐,“姐姐在欺负我让我跪雪地、让丫头拿针戳我、用藤条打的我遍体鳞伤时有想过这一天吗?” “我……”程玉珠下意识往后挪。 程迎珍冷笑连连,蹲下身子,盯着她双眼,“要不是世俗礼法,早跟你们断八辈子关系了,还过年过节让我坐主位,我呸。” 她伸手戳到对方脸上,“我如果是你,根本不会找过来,这不是上赶着让我出气、让我骂嘛。” “阿珍,只要能救官人,随便你怎么出气怎么骂,就算要我死,我都愿意。” 程迎珍一愣。 程玉珠以为程迎珍心软又要求上来,被双瑞的刀挡开。 程迎珍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站起身,“原来阿姐并不是天生冷血,对自己的官人可以拿命来换,可是对庶妹就能随意打杀,原来并不是没亲情,而是我不值得。” 真是看得透透的,程迎珍冷漠的转身。 苏言礼拉过受伤的妻子,“阿珍,你有我。” “官人。” 两口子紧紧的抱在一起。 苏三郎、苏四郎见娘伤心,连忙上去,“娘,还有我。” “还有我。” “三郎,四郎。” 赵澜不知何时跳下马车,站到了苏若锦身边,伸手牵她的手,满眼深情,你有我。 苏若锦:……哥哥,咱们亲还没正式订,这样不太好吧! 一个个的在她面前秀恩爱,表现生活富足美满,刺激的孤立无援的程玉珠尖叫一声,抱头逃蹿,“啊……啊……”她不要看,她不要看,我才是那个高高在上拥有一切美好东西的嫡女,不……不……不…… 程玉珠跟发疯似的直跑,被撞到的人伸手就打她,远远看过去像一只落水狗,真是……风水轮转,苍天饶过谁。 苏若锦问骑在马车边上的双瑞,“双管事,成候府和程伯府现在怎么样?” “圣上虽没拿成候府其它人怎么样,但他们现在连恩荫都没了,估计三五年时间,就会沦落到社会底层,至于程伯府,你外祖一家已经被分出来单过,估计现在已经沦为底层,为一日三餐发愁吧。” “这么快吗?” 不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 “没个正经差事,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不要花钱吗?” 苏若锦:…… 这个作为六岁就开始当家的小娘子,她最有发言权了,她爹都有个正经官职还不够花的,更何况没有,那日子还真是见天的一日难过一日。 “娘,听到他们过得不好,你觉得解气吗?” 程迎珍无力一笑,“日子过得和顺美满,我早就忘了那些难过的岁月,早把那些人忘了,没什么解不解气的。” 苏若锦竖大拇指,“娘做的对。” 不要总去想过去,也不要总想证明什么,不管是想,还是证明,都是陷在过去,与自己内耗,浪费自己的生命。 人生是一场不可逆的旅程,老是揪着过去不放,不与自己和解,难道非要等到老去的那天才发现,自己这一辈子竟然过了个寂寞,那真是太不值得了。 大家都把刚才不开心的事给忘了,在赵澜的酒楼里美美的吃了一顿,吃过饭,赵澜也想的周到,就让他们住在酒楼里休息,要不是明天要去见苏德开夫妻,吃过晚饭,赵澜都不让他们回来。 赵澜送苏家回新宅。 苏若锦送赵澜出门。 “真不留我?” “不留。” 苏若锦伸手点点他心口,“赵小郡王,咱们都是要订亲的人了,咱要避避嫌,懂吗?” 赵澜不满,捏她小手。 “咝。”还真被这个家伙捏疼了,苏若锦低头就咬了他一口。 这下轮到赵澜‘咝’了,“阿锦,你属小狗的呀。” “是啊,你现在才知道吗?” 小娘子得意的样子好馋人,月光下,像诱人的小精怪,赵澜喉结动了又动,终是忍住了心动,只拿被他捏的小手,低头亲了一下,“这下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苏若锦犯困,抽出手朝他拜拜,“瑾哥哥,晚安。” 安不了,今天晚上他是睡不着了,真想把小娘子拐回家。 赵澜不情不愿的被小娘子推上了马车,带着激动又愁怅的心情打道回府。 第二日一早,苏家没有开早饭,一家人去了苏记铺子。 大石等人有两个月没见到东家了,个个高兴的不得了,赶紧给东家上最好的早点。 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真不错,苏言礼夫妻夸了冯氏兄弟及香桂,“好好干,等你们想自己单干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不仅不拦着,还给你们选址选品种。” 几人一听,以为东家嫌他们干的不好,吓得他们连连保证绝没这个心思。 苏若锦:……她是真心让他们做大做强啊! 好一通说才让他们相信,不是赶他们,要不是急着去看祖父,还有的纠缠。 路上,苏若锦问,“叶姨,我没表现出这个意思吧。” “你没,但你的想法超过他们几个台阶,他们还没跟上,还以为你嫌弃他们做的不好,间接的要赶人。” 苏若锦:……难道他们的想法还没跟上? 再次见到苏德开夫妇,不若四前年离开时那般苍老落魄,虽然他们上了年纪,可是精气神好,儿子尚公主,让他们满面红光,这可是光宗耀祖之事。 一上来,苏父就怪儿子,“阿礼啊,阿锦跟小郡王订亲之事,怎么不跟我们讲,早知道我在平江府带一车好家私过来。” 平江府富庶,所以很多嫁妆高档,拿得出手。 苏言礼夫妻已经齐齐忘了原生家庭,过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日子,四年前走时,苏德开还恨长子不劝儿子,四年后,又换了一副面孔,心情好看什么都好。 可惜苏言礼并不需要父亲的好心情,他面色淡淡,拱手礼貌的致谢,“父亲与母亲还是把心思放在阿弟这边吧,毕竟是尚公主,可不能马虎。” 他的言下之意,你们还是关注亲生儿子吧,我这个庶长子你们就当普通亲戚走走吧! 苏德开夫妻心情确实好,根本没听出儿子话外之音,留长子一家吃午饭,还要留他们吃晚饭,恨不得让他们住下。 “你住这边,家里有人气,公主府的人过来,咱们也镇得住,是吧。” 原来苏德开是这个目的,但苏言礼只把自己当一般亲戚,并不想与他们深入的接触,他拒绝了,“一直在外面做官,把大郎扔在国子监,这次回来,让他天天晚上回来,准备辅导辅导,好让他参加今年的秋闱。 苏大郎十六了,到了考举人之时。 长子刻意疏远,苏德开想发火的,毕竟他儿子与公主成婚后,会成为鸿胪寺少卿,那可是正四品官职,可比这个长子官职高多了。 刚想发火,小儿子警告的目光瞥过来,苏德开生生压下了火气。 “行吧,既然你不想帮你唯一的弟弟,我也不强求你。” 苏言礼当没听到。 苏若锦看向他小叔,冷冷的勾了下嘴。 苏言祖头疼,起身,“爹,我去送送兄长。” 说罢,也不看他爹娘的脸色,笑眯眯把苏言礼一家客气的送出门。 苏若锦与小叔并排走,她冷哼道,“小叔,以后你就是鸿胪寺少卿了,不会也瞧不上我爹罢。” 苏言祖失笑,“要不是附马爷的身份,我一个举子能坐到鸿胪寺少卿的职位?再说了,我能坐上鸿胪寺少卿这职位,去年圣上打仗的后勤供给,你也功不可没,要不是你是小娘子,估计连官都封上了。” 苏言礼转头,“阿锦,可没听你回家说。” 苏若锦嘻嘻一笑,“小叔这边缺账房,我帮着算了半个月账,小事一桩。” “你这孩子。”苏言礼终于舍得抛开妻子,走到女儿身边,伸手慈父般的拍拍她肩,“我还不知道你,小事情能被夸的天大,但真要天大的事,却被说得不值一提。” “阿兄说的精僻,我这大侄女可不就是这样嘛。” 兄弟俩倒是罕见般的一唱一合。 苏若锦:…… 走到门外,苏言祖让兄长夫妻带孩子先上马车,他有几句话跟小侄女单独说。 苏若锦被他留下时,就知道小叔想问什么。 可真剩他俩,他又迟迟不开口。 “再不问,我可要走了,爹娘还在马车上等着呢。” 苏言祖长叹,仰头看天。 快到十五,月儿圆又亮,撒下的光辉,清冷幽静。 “他……怎么样?” “很好啊。” 呃?侄女回的这么快,苏言祖转头看向她,“真的?” 苏若锦点头。 听到他还不错的消息,苏言祖像是轻松了不少,“是我对不起他。” “那当然。” 呃? 苏言祖失笑,“阿锦,小叔都承认自己不好了,你就不要再打击我了。” ╭(╯^╰)╮ 苏若锦忍不住撇嘴,“始乱终弃的渣男。” “对,你骂的没错。”苏言祖一脸落寂,再次看向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可他与上官屿之间永远是缺憾了。 不知为何,看到小叔她就想骂几句,可看到小叔真的难过,苏若锦又忍不住安慰,“我都替上官公子骂过了,以后,小叔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吧,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曾经的生死与共。” 大侄女还是心软。 苏言祖真诚的道谢,“谢谢阿锦。” “谢我做什么。”苏若锦鼓鼓嘴,“我要回家了。”话说完了,她该回家了。 苏言祖望着大侄女的背影,直到她上了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徜徉在月色里,任心绪放飞。 时光,绕指前行,悲空了岁月,沧桑了年轮。眼眸的风景,耳际的浅笑,还有渐行渐远的爱人,都一一跌入流年的光影里。 再次举头望明月,晚风拂过,吹走了谁的流年。 阿屿,余生岁月,请珍重! 虽然月华公主是二婚,可她毕竟是皇家公主,婚礼一样的繁琐隆重,苏家人虽没有住进苏府,可到了三月十五,成婚正日的前一天,还是住到了苏府,并且,苏言礼找了不少以前的学生,给苏言祖做伴郎闹新房。 东山书院的苏向珩也带了友人过来帮衬,一时之间,苏府热闹非凡,苏言祖的母亲钱氏忙不过来,不仅程迎珍被抓丁,苏若锦也没幸免,就这样人手还是不够,赵澜调了晋王府的仆从过来帮忙。 新皇登基后,大胤朝第一个皇家喜事,竟是月华公主成婚,去年打辽夏国时,月华公主不仅出力,还出人,深得皇帝厚重,所以中午正宴时,皇帝驾临驸马府,亲自观礼,直到礼毕闹洞房,他才回宫。 这给了京中上流社会一个若大的信号,就是月华公主夫妻受到新皇看重,与他们交好,肯定是件好事。 这场婚事,从苏府吃到公主府,又从公主府吃到附马府,前前后后吃了五天才消停。 苏家人累的不行。 程迎珍累的腰差点直不起,可整个人却显得很亢奋,吓得苏若锦要给她找太医,被她娘拍了好几下,“你这孩子,干嘛呢,这么大惊小怪。” “娘,这是月华公主成婚,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成婚。” “臭丫头,你再胡说。”程迎珍要拿鞋底打人。 “那你的双眼那么亮干嘛,整个人那么亢奋干嘛?” “当然是从这场婚事中学到了以前从没学到的东西啦。” 程迎珍在娘家什么也没学到,前些年,身体不好,都是苏若锦当家,这两年,苏若锦慢慢有意放手,她成长的很快,只要有机会就学习,现在差不多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了。 苏若锦瘪嘴,“那也不能忙到腰都弯了吧。” 260 做客 钟婉慧 程迎珍不好意思的笑笑,“女人孩子生多了,都这样。”每个人女人必经之路,她不以为意,“现在我学会了很多,等你们成婚,我肯定能应对自如了。” 苏若锦心疼的把她扶坐在床边,给她揉腰捶背,“娘,我们离成婚还有好几年,你别急。” 程迎珍笑道:“这不是遇到机会了嘛。” 说些这事,苏若锦提醒道,“娘,这次去驸马府做客,你发现没,宁国公府好几位夫人过来跟你打招呼,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因为女儿将来要嫁到晋王府,她跟着沾光,这次参加小叔子婚礼,很多人过来跟她打招呼,从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得体应对,终于,她也像曾经羡慕的那些当家夫人一般端庄从容了。 娘亲一直沉浸在社交体验中,苏若锦既欣慰又无奈,再次出声提醒,“娘,宁家有个姑夫人带着小娘子跟你聊了好一会儿,你有印象吧。” “何止有印象,我记得很清楚,那夫人和气,小娘子柔顺,要是你哥哥将来娶这样的小娘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程迎珍性格柔顺,所以希望将来的儿媳妇也柔顺,这是人之常情,可是苏若锦倒是希望将来的嫂子性格稍为强一些,毕竟是长媳,要当家主事的,太柔弱了不好。 程迎珍见女儿没吭声,转头,“阿锦,你不喜欢这样的小娘子?” “谁不喜欢柔顺端静呢。”苏若锦笑笑搂上她娘,“娘,在这个以媒为妁的年代,你跟我爹两人一见钟情,婚后生活幸福美满,我希望哥哥也能娶到自己喜欢之人。” 虽然程迎珍现在有了当家主母的样子,可外有丈夫顶门立户,女儿赚钱养家,根本没有受过世俗名望、社会地位的压迫,只想过现在这种安稳的小日子,所以她对未来的媳妇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希望——柔顺贞静,嫁到苏家跟他们一样过平凡温馨的小日子。 苏若锦从六岁开始当家,当然知道这个家庭缺少什么,需要什么样的长媳,跟在宁家姑夫人身后的小娘子过于柔顺,做次媳也许可以,但是当她的长嫂,她觉得不合适。 所以跟娘聊下来,程迎珍并没意识到,人家娘俩为何过来跟她说了好一会儿,其实是就让她先相看相看,如果是会来事的当家主母,估计已踅摸出她们娘俩的意思,说不定此刻正在家里商量作为男方,要不要找个熟人打听打听小娘子有没有婆家,如果没有,要不要请人说合。 显然,程迎珍根本没想到这些。 苏若锦也不打算提醒,要是娘想起,她婉委的拦一下,要是娘想不起,那就让这个事这么过去。 可是,这件事好像没那么容易过去。 第二日,苏言礼去拜访范尚书,他只要回京,都会去看提携过他的恩人——范大人,习惯性把长子带上。 没带苏三郎、苏四郎,他们俩巴不得不去,高门大府里都是规矩礼仪。 苏若锦失笑,如果弟弟想去,爹不肯带,她会帮他们争取,现在这两小子跟兄长不一样,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一听说宁公国府请他们去玩,高兴的不得了。 “哈哈,前两天在宴席上七哥说请我们去他家玩,果然下贴子让我们去玩了,够哥们。” 苏若锦:……这两臭小子,人家宁七郎比他们两个大不少,那看得上他们这两个毛头小儿。 宁国府过来请人的是个有头脸的嬷嬷,她笑道,“知道夫人要跟苏大人回尉州县去,所以我们家老夫人特意让老奴带了马车把夫人跟令郎令媛带过去玩一天。” 要是以前,程迎珍会本能的拒绝,可是现在,她会应对了,人家都把马车带过来,这就一定要把她们请过去了。 她望了眼女儿。 苏若锦几不可见的点头。 原本就有主意,现在又有女儿肯定,程迎珍笑回,“让老夫人费心了,那我们就不客气叨扰了。” “夫人真是太客气,老奴在外面等。” “好。” 程迎珍与孩子们收拾了一下,又挑了五样礼带着。 宁国公府的气派与晋王府不相上下,看得苏家母子几个暗暗咋舌,幸好去过晋王府、公主府等更显赫的地方,要不然十有八九会失态。 程迎珍差点没候住,幸好当家有一段日子,绷着头皮从容应对下来,给宁老夫人行过礼,坐到客位,面露淡淡笑意,端庄清雅。 宁老夫人暗暗点头,程伯府虽然没落了,但苏家眼看着起来,这门亲,她倒是愿意结的。 她一脸慈笑的对候在这里的七孙子道,“阿骅你带小郎君们出去转转。” “是,祖母。”宁骅倒是不嫌弃苏三郎、苏四郎小,愿意带他们出去玩。 老夫人笑着对苏若锦道,“等会,家里的小娘子们过来陪阿锦玩,你不要急。” 长辈说话,苏若锦起身,福了一礼,“老夫人,阿锦不急。” 老夫人看小娘子端庄有礼大气,笑着点头,“好好。” 说话间,门口传来小娘子朗朗的笑声,“祖母,宁儿给你请安来了。” 与宁宁一道来的还有几个妇人,有二三十的,也有三四十岁的,她们鱼贯而入,依辈份长幼给老夫人请安。 宁大将军九个孩子,七个男郎,两个小娘子,第一个是女儿,第八个是女儿,其余七个都是儿子,但是七个儿子当中,已经有三个不在人世,都是战死在战场。 其中有三位妇人穿的就比较素净,估计就是战死沙场的遗孀,她们请安之后,安静的坐一边,一直热络气氛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在这群妇人当中年纪居中。 老夫人特意请她们母子几人过来,苏若锦就想到了宁府什么心思,刚才在路途中,她从花平嘴中打听到了宁国公府一些子孙情况。 宁大将军前后娶过两个妻子,第一任妻子生了四个孩子,后生病离世,第二任妻子生了五个,宁七郎与宁八郎都是继室生的。 古代有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就是妻子死后,会娶嫡妹、堂妹、表妹之类作为续玄,明面上说是为了嫡姐(堂姐、表姐)的孩子着想,亲人可以善待孩子,实际上,不过是不让好的资源外溢,让旁人得去,犹其像宁国公府这样的门第,那个岳家不想牢牢的抓在手里。 所以宁大将军的第二任妻子是元配的堂妹。 战死的三个儿子,两个是正妻生的,另一个是第二任妻子生的。不管是正妻还是继室,她们的第一个嫡子都战死在沙场,古代嫡长子都要顶门立户,继承并发扬光大家业的。 现在当家主母的是继室生的二子,按排序是宁六郎的妻子余氏,而跟苏家结亲的姑子,当然是正妻长女——钟宁氏。 钟宁氏有三十六七了,她拉的女儿,看上去十四五岁,按理说,宁国公府这么显赫,作为外孙女,也应当有很多人上门提亲才对,为何会主动找七品小官的儿子呢? 苏若锦一直感觉到奇怪,她不动声色的看着一群妇人小娘子,你言来她语罢,若大的待客堂,热闹的很。 老夫人目光不动声色的从苏夫人身上移到苏二娘子身上,又从苏二娘子身上落到苏小妹身上,母女三人,个个温顺娴静,母亲并不像打听到的软弱无能,而传闻很能干的二娘子一点精明强干的气息都没有,甚至看上去跟婉慧一样,娴静乖巧,难道七郎跟八娘也骗她? 可七郎八娘这对兄妹看似随和没架子,却很会看人,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们兄妹的眼,能让他们再次去尉州县找她玩,这丫头必有过人之处,她不能被其外表迷惑了。 见孙媳妇们闹腾够了,老夫人这才悠悠开口,“阿岚——” “祖母——” “别老拘着孩子,让阿宁带着小娘子们出去透透气玩一玩。” “祖母说的是。”钟宁氏笑道,让小妹带小娘子们出去玩。 宁宁伸手就过来拉苏若锦的手,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出去,她不放心她娘一个人对着一群人,怕她应对不来,但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了出来。 宁宁才不管那些大小侄女,拉着苏若锦就奔向跑马场,“看我哥哥跟你两个弟弟赛马。” 苏若锦:……苏三郎才十一,苏四郎九岁,赛什么马,她吓死了,跑的比宁宁还快。 宁宁:…… 后面的小娘子们:…… 不亏是镇国大将军,校练跑马的地方还真不是一般大,跟个足球场似的,跑到场边就朝那几匹马看过去。 第一眼先找苏四郎,这才发现,赵澜不知何时也来了,苏四郎坐在他怀中,有他护着。 “真要被宁家兄妹给吓死。”第二眼再找苏三郎,这家伙从小就开始练,且有天赋,虽才十一岁,紧追在宁七郎身后,毫不逊色,假以时日,说不定是个将军。 放下心,苏若锦才朝身后跟来的小娘子们看过去,钟宁氏的女儿——钟慧婉,这小娘子大部分时候都低着头,不朝人看,在小叔婚礼上,她以为小娘子害羞,刚才在老夫人待客堂厅里也是,现在看还是。 苏若锦心咯噔一下,这也太内向了吧,怎么有种……。 苏若锦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看向追过来的宁七娘,“阿锦,要不要我们也比一场?” “不要。”苏若锦有点身手,也会骑马,但她不喜骑,难得骑一次,特别磨腿皮,她不高兴,遇到紧急情况会骑就行。 也太扫兴了吧。 宁宁不高兴的看着她,“好不容易找到个会身手的小娘子,你就不能跟我一道玩玩嘛。” 苏若锦再次摇头,“没兴趣。” “你……”宁宁气的直跺脚,“苏若锦……” 喊呗,反正她就是不想骑。 宁宁小嘴鼓老大,“真被你气死了。” 苏若锦笑笑。 宁宁没办法,跟她的侄子侄女们骑马去了。 没一会,只剩下三四个小娘子坐在校场边石头上,其中三个坐在一道,对着场上郎君们小声嘀咕,苏若锦猜,她们大概是偷看小帅哥。 她笑笑,不管什么时候,少女情怀总是春。 而那个低头的小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坐,没人在她身边,到是敢抬头了,还朝场上赛马的人笑。 笑的很纯真,跟苏小妹差不多。 苏小妹今年七岁。 这感觉…… 她悄无声色的移到小娘子身边,先转头朝她笑。 小娘子咋然见到有人到她身边,先是慌,等看到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她不知不觉放低了警觉,慢慢的嘴角翘起。 苏若锦抓住机会,“你叫什么名字呀?”笑容灿烂可亲,让人不知不觉放下心防。 “我……叫……婉慧。” “几岁啦?”苏若锦完全问幼儿园小朋友的口气。 “十……五岁。” 居然跟宁宁一样大。 钟慧婉被问得有些害羞,半低着头,又忍不住偷看苏若锦,那样子显得好可爱,如果放在苏小妹身上的话,可是放在一个十五岁少女身上,怎么看都…… 苏若锦有心想打听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可她知道,不管是宁国公府,还是礼部侍郎钟家,肯定都守口如瓶,不会打听到什么。 她暗暗吁口气,从荷包里拿出几粒漂亮的水果糖,笑着问道,“阿慧想要几个?” 水果用有色蔬菜汁做的,不管什么颜色,都晶莹剔透,漂亮的很,没人不喜欢的。 少女羞答答的,伸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指头。 “阿慧想要5个?” 小娘子点点头。 苏若锦抓了一把塞到她手里,“这里有几个?” 少女被塞的愣住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了疑惑。 “要不,你数一下?” 小娘子低头看糖很久,就在苏若锦放弃之时,倒是数起来,还把数过的糖往苏若锦的手里塞,一个……二个…… “十二个。”小娘子好像不太确定似的,声音很小。 苏若锦又从荷包里拿了三个给她,“一共几个?” 小娘子想了半天没回苏若锦。 她悄悄的离开,暗自可惜。 “十五个。” 突然,身后,传来小娘子低软的回答。 苏若锦转身朝她起大拇指,一笑。 真的就是七岁的智力,跟苏小妹一样,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看到这样的小娘子,她是怜惜的,可如果要说给大哥,她不会同意的。 对不起,小娘子! 小娘子一个人欢天喜天的吃水果糖,一粒又一粒,吃着乐着。 苏若锦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挪到一棵大树下,看场上赛马。 赵澜一边骑马,一边看向自己的小娘子,只见她心思完全不在他这里,害他白表现了一场,转了几圈后,勒马停到她面前,“阿锦——” 苏四郎兴奋也叫道,“阿姐,瑾哥哥好厉害,好帅气。” 帅气这词,小家伙学的阿姐的,知道夸男人的意思。 赵澜没听过,低头看向小舅子。 小舅子跟仰头,“就是夸你长的好看,骑马又好看,什么都好看的意思” 赵澜:……还不如不问呢。 他跳下马,抱下小舅子。 苏四郎两腿被马背荡的发软,根本站不住,赵澜只好抱着小舅子站到小娘子跟前,朝不远处那个吃糖的小娘子看了眼,目询问了句,‘怎么回事?’ 苏若锦眼神回了他。 赵澜也看懂了,他勾了下嘴,“放心,有我。” 希望宁公府不要强人所难。 苏四郎被未来姐夫抱着,一脸得瑟,朝三哥直做鬼脸。 苏三郎点点他脸,“害不害羞,都九岁了还要人抱。” “要你管。”反正这小子就是得意。 三月,春暖花开。 赵澜一点也没意识到,第一次见到苏若锦时,她正被苏言礼抱着,那时,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他延续苏言礼的行为举止,抱上了他的儿子,自己的小舅子。 苏三郎有点羡慕,可他已是大小子了,姐夫是不会抱他的,瘪着小嘴。 苏若锦没心情,所以也没注意到两个弟弟争长争短,与赵澜一起离开跑马场。 作为主人,宁七郎带着宁八娘赶陪过来,众人一起回到院中。 小娘子们看到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男子竟还抱孩子,个个眼光中冒出粉红泡泡,简直就是梦中丈夫人选啊! 可惜全京城的小娘子都知道,这枚仙男被他老师家的女儿摘了,个个嫉妒的直冒酸水,却毫无办法。 苏家母子几人在宁家吃了中饭,老夫人还要留晚饭,被程迎珍婉拒了,“官人虽说官职不高,但也是一县父母官,离开好几天了,明天肯定要赶回去,阿珍谢过老夫人盛情款待。” 老夫人只好送人,“那就劳烦小郡王替老身送苏夫人回去。” “老夫人客气,这是晚辈应该做的。” 赵澜带着苏家母子离开宁家。 宁宁舍不得,还要约苏若锦,“过几天我还去尉县找你玩。” 苏若锦心道,大小姐你别,脸上笑道,“好的,随时恭候宁姑娘的到来。” 小娘子像男人一般抱拳,宁宁大乐,也回以一抱,“那就叨扰了。” 老夫人内室,钟宁氏急着问道,“祖母,慧儿的事怎么样?” 老夫人摇头叹气,“苏夫人没接我话。” “母亲没说嘛,只要苏家娶了慧儿,我们不仅给一百零八抬嫁妆,还会保苏大人官运亨通。” 老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冷下来,“苏言礼前有晋王府,后有范尚书,还需不着我宁公国府。” “那……那我的慧儿怎么办?” 老夫人摇头,长孙女从小没了娘,她怜惜她,她听说苏大人爱妻疼女,是个好丈夫,就想把脑袋烧坏的女儿嫁给苏家,那也得有机缘才行啊! 261 回尉州 农家乐 苏家是怎么入的钟夫人宁岚的眼呢? 随着宝贝女儿年纪越来越大,眼看跟她一样大的小娘子都订好了人家,备嫁的备嫁,出嫁的出嫁,钟宁氏急了,为了给小时候烧坏脑子的女儿找个好人家,这几年她一直在打听合适的人家,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好人家,不是她看不上,就是那些人家图她娘家或是夫家的身份地位,这样的人家她怎么敢把女儿嫁过去。 年前,因为八妹的婚事,纵使身份地位超然的宁国公府还是被晋王幼子拒绝,然尔被王府拒绝,倒也不丢人,让宁国公府惊讶的是,赵小郡王选择的小娘子身份之低让人惊讶。 祖母不服气,让人打听了一通,结果得知,赵小郡王要娶的小娘子是他老师的女儿,不仅如此,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赵小郡王对晋王妃说‘非卿不娶。’ “苏博士?” 钟宁氏想起几年前上元节之事,因为同为六部侍郎,钟宁氏与范夫人有交往,有一次,她去范家灯棚与范夫人聊天,遇到了抱女儿的苏言礼。 那男人一身儒雅俊逸,似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一手抱女儿,一手牵儿子,坐在范家灯棚里,轻语浅笑,望着儿女的一双眼,爱意满满。 当时,她就看酸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就算跟他过穷日子,她的娘子也是高兴的吧! 当然,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当时也就那么感慨了一下,可当祖母说到苏家时,她脑子里突然就闪现出多年前的景象,她为女儿苦苦寻觅的婆家不就是这样的人家吗? 于是她很快打听到了苏家长子苏安之,今年十六岁,在国子监上学,勤学上进,比她女儿大一岁,正正好相配,可惜苏家现在外放做县令不在京城,让她苦恼。 不过很快机会就来了,月华公主嫁的男人就是苏博士的弟弟,公主大婚,苏家肯定来京城,于是她人前人后不停的暗示,可那苏夫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就是不接话茬,连祖母的话也不接。 祖母劝她不要想了,可她怎么甘心,人口简单、又有晋王府、吏部尚书帮衬,苏家的日子蒸蒸日上,简直就是女儿最好的归宿。 她该怎么让女儿嫁到苏家呢? 赵澜把苏家母子几人送到家,明天苏家人就要回尉州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赖在苏家,“明天早上,我好送你们出城。” 苏言礼已从范大人家回来,听到他这话,点头同意。 “多谢老师。”赵澜一脸高兴,嘴角高高翘起。 苏若锦嘟下嘴,没眼看,跟在爹屁股后去书房。 “阿锦……”不回院睡觉吗? “我找爹有些事。” 赵澜眉一动,马上猜出什么事,他也跟着一起去书房。 程迎珍搀着苏小妹准备带她去洗洗漱漱睡觉。 苏若锦叫住她娘,“娘,你也来。” “啥事?” 苏言礼见大女儿一脸严肃,让嬷嬷带小女儿先去睡,他们进了书房。 刚一落坐,程迎珍就紧张的问道,“阿锦,难道是娘在国公府表现不好?” “不是的,娘,你别乱想。” “那是啥,我都多少年没瞧过你严肃的样子。” 未语先叹。 苏若锦跟个小老太似的先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咋了?”程迎珍被女儿的长吁短叹吓住子。 “娘,你难道没听出来?宁国公府的大姑子想把女儿嫁给你长子。” 程迎珍一笑,“我当然听出来了,可自从你跟我说想让大郎娶自己喜欢的,我就装傻充楞当没听懂。”说完得意的看向他们父女二人,一副你娘不错吧的样子。 苏若锦边忙站到她娘身边伸手搂住她脖子,“我娘真好,我替兄长谢谢你。” 国子监要考试,苏家人明天早上要去尉县,苏大郎今天晚上没回来。 苏言礼问赵澜:“宁国公长女夫家是礼部钟侍郎吧。” 他点头,“钟侍郎长女小时候生病,烧到了脑子,知道的人很少。” 家有儿女,被别人惦记求娶,苏言礼觉得很正常,可一听到这情况,惊讶的抬眉,转脸看向女儿,“阿锦探过虚实了?” 苏若锦点点头,“小娘子长得乖巧,要不是……倒是挺好。” “钟夫人怎么想到我们家了?”苏言礼摇头,“我一个七品小官而已。” 不管是宁国公府还是钟侍郎,那都是京中真正的权门贵胄咋想到他一个小透明了,摆摆手,“阿之可是我苏家长子,不可能的。” 赵澜朝一脸担心的小娘子说道,“阿锦,放心,有我。” “那就麻烦瑾哥哥了。” 这个时候,苏若锦就不说矫情之话了,能与宁国公府抗衡的只有晋王这样的人物了。 第二日一早,苏家出发回尉县,赵澜送行,还没出家门,苏言祖这个新郎倌来了,带了不少礼。 他弯腰长揖,“我的婚事,多谢兄长、嫂嫂、阿锦帮衬,少白铭记于内。”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外道了。”苏言礼把弟弟扶起,“我孩子多,以后少不得麻烦少白,到时不要烦他们就行。” “那是自然。”苏言祖望了眼出得婷婷玉立的大侄女,又看了眼腻歪在嫂嫂身前的小侄女,再看看挺拔的少年郎,他何曾不是羡慕兄长儿女双全天伦之乐才改变了初衷。 他把大侄女拉到一边,“车上还有几箱书,阿锦帮我给阿屿,还有他在那边一个人,还请阿锦照顾一二。” 苏若锦点点头,“小叔可要过的幸福哟,要不然……” 苏言祖被大侄女说的低头不语。 算了……算了……还扯这些干什么。 苏若锦转身跳上马车,朝赵澜、苏言祖挥挥手,“有空到尉州县玩哈!”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苏言祖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看他们越来越小,直到变成小黑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抬看天际,阳光温和,风如酥,花似火。 却是春去春又回,而曾经再也回不来了。 回到尉州县,苏若锦把在京城批发来的书都给了上官屿,“启蒙的、初级的,中级的都有,要是不够,千万别费神抄哈,告诉我,反正我家的蔬菜商队三天一趟京城,方便的很。” 上官屿感谢小娘子。 苏若锦见他脸色好多了,“董妈妈带的灶娘手艺还不错吧。” “多谢二娘子费心,很好。” 见他生活如常,苏若锦也就放心了,“我要去西山种菜,你要是有空过去看看我种的地,就算给自己休假。” 上官屿还真好奇,笑道,“等这里的夫子都全了,跟他们轮休,会有空,到时就去叨扰二娘子。” “好,那我等着上官公子。” 回家后,休整了两天,苏若锦一心扑到种菜上去了。 几场春雨过后,不知不觉来到了五月。 苏若锦的菜地,那叫一个葱绿茂盛,远远的看过去,绿油油一片,风吹过,像一片小海一般,壮观极了。 一个多月时间,苏若锦为了这片葱绿可付出不少金钱与汗水。 为了让蔬菜田有持续可生长的肥力,她不仅在菜田周围堆肥,又把西山坡买了一大片过来,圈地养鸡鸭鹅,猪羊等牲口,粪便作肥料,肉供农家乐,一举两得,主打一个什么都不浪费。 当然,说是农家乐,一是方便自己的口腹之欲,二是赵澜过来时有地方吃住,最重要的是三,为了迎接及将好转的生活,这是苏若锦的直觉,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尉州县的一切不需要直觉,赵澜调来的种子已经产生效果了,大片大片的麦田在微风里泛着绿浪,麦穗儿迎着阳光狠狠的生长,慢慢的成熟,饱满的麦粒儿沉下来,弯弯的,老百姓们坐等收割。 农家乐篱笆内外的花也种好了,终于都收拾停当像样了。 苏若锦拿下草帽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她在山里找了好多野蔷薇,又让进京的商队给她带了蔷薇,还种了凤仙草、兰草、草珠子。 草珠子有些地方又叫川谷、菩提子等,中间有天然孔道,可串起作手串念珠、门帘,苏若锦看到山沟子里有人家门口种,便移种了些,准备等成熟了拿来串门帘,既实用又有趣。 眼见夕阳西下,山风起,不再那么热。 苏若锦坐到门口台阶上,一边歇气,一边看夕阳,多么惬意的田园生活啊,这不就是自己上辈子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终于在这里实现了,真好! 突然,有东西落在怀里。 她抬头,原来是花平扔的账薄,“怀真让我给你的,说是给你提个醒,这一个多月,收支平衡,账上余额为零。” 苏若锦:…… 打脸来的这么快吗? 她捡起账薄,起身,站上最高的一阶台阶,指着坡下那一百多亩已经开始结果的辣椒,“我的金子在田里呢。” “哼!”花平被她气笑了,“我就等着你的金子付我工钱。” 菜田周围一切建设,总管事可是花平,跑进跑出,寻种子找人工,哪样没过他手。 “哈哈……”苏若锦仰头大笑,“叔,你放心,等你成婚,我保管给你包个大红包。” 262 被吵醒 不听这话不来气,一听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阿锦,你要是能让怀真现在就嫁给我,我给你做一辈子牛马不要钱的。” 苏若锦:……还有这好事? 她赶紧看向远处井台边洗菜的叶怀真,“真的?” “当然。”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书同孩子都上学堂了,他的孩子连个影都没有,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苏若锦啧啧嘴,叶怀真非要等到杨敬梓死才肯成婚。 赵澜的人天南海北的追踪,就是没传来他的死讯。 新皇登基不仅大赦天下,还为一些有冤之人平了冤,包括曾经的叶大人,叶家现在已经是普通老百姓了,叶怀真的弟弟们可以正常参加科考。 可她就是不能释怀,非要等到乌拉草头目死的那一天。 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太不值了。 苏若锦决定帮帮花平。 太阳落山,暮色四合。 忙碌了一天,苏若锦回农乐吃晚饭,洗洗漱漱睡了。 不管是菜田,还是菜田周边以及农家乐都暂告一个段落,苏若锦准备明天好好睡个懒觉,这段时间太累了,她得好好休息几天。 昨天晚上睡觉前,苏若锦跟所有人都讲了,她要睡到自然醒。 她还是醒了,不是被尿憋醒的,而是被人吵醒的。 “苏二娘、阿锦……醒醒……” 谁?谁叫她,不是说过了嘛,她要睡到自然醒。 苏若锦的起床气很大,一骨碌坐起,“那个杀千刀的叫我?” 差点被突然而起的小娘子撞歪鼻子,宁宁吓得一大跳,连后蹦几大步,“天啊,苏二娘,你这么凶的吗?小郡王知道吗?” 果然是个冤家,第一次见面要抢她男人,现在见面又把她吵醒,真是气死了,“宁大千金,你知不知道,睡个自然醒有多珍贵吗?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小农民?” 宁宁:……不是县令千金吗?咋变成小农民了? 她疑惑的指了指她,“农民不都是晒的黢黑黢黑的吗?为何你还是雪白粉嫩?” 苏若锦:……难道农民没资格肤白貌美了? 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非常不爽的撇了眼又跑来尉州县的千金大小姐,“你又逃婚了?” 宁宁:……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母亲跟祖母又给她相亲,天啊,都是些什么玩意,看她耍个花枪就吓得晕过去,她要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摆在家里看吗?连赵小郡王美貌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看个屁。 见小娘子愣住半天没吭声。 嘿,还真被戳中了。 苏若锦下床时,朝她翻了个白眼,“扰人清梦,等于谋财害命。” 失去了自然醒的感觉,边打哈欠,边去廊外洗脸涮牙。 突然,余光里,一个小娘子俏生生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苏若锦吓得一跳,连忙转身,她怎么来了? 大概是一副见鬼的神情,小娘子明显被吓了一跳,直朝她姨怀里拱。 苏若锦:……牙刷一半哎。 从没见过大家闺秀这样子,宁宁又看到新奇,直笑,“苏阿锦,你赶紧刷完呀!” 苏若锦又翻了个白眼,瞄了眼钟婉慧,转身刷牙。 什么意思?宁宁来就罢了,她怎么也来了?干嘛?非要嫁给苏家不可? 263 第一拨客人 真是奇了怪了,宁家兄妹跟有双眼似的,前脚农家乐完工,后脚他们就过来了。她还以为只有宁宁跟钟婉慧过来,没想到到饭堂吃饭,宁七郎带着几名年轻青人已吃上了。 掌柜叶怀真上前,“小东家,你不是还在愁什么时候有客人嘛,呶,这些人不是来了?” 宁七郎这么闲?竟跑到山嘎啦来吃饭? 苏若锦啧啧嘴,摇摇头,让董妈妈给她来了碗杂酱面。 宁七郎宁骅可是战功赫赫的小将军,去年大胜归朝论功封赏,他被封为忠武将军(正四品)任兵部侍郎。 按理说,兵部侍郎可是从三品朝庭大员,先不说忙不忙,每天到署衙上值是最起码的吧,但宁七郎没有,这就不得不说道说道大胤朝军政体制。 大胤朝跟其它朝代差不多都有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像提携苏言礼的范大人就曾是吏部侍郎,现在吏部尚书,他们都是拥有实权的朝庭大员。 但大胤朝的兵部跟其它朝代都不一样,武官铨选及军令、军政悉归枢密院管,为何会这样,跟历史上一个著名事件有关,所以皇帝削弱了兵部权力,平时只让它们掌仪仗、武举等事,职任甚轻,尚书、侍郎皆为寄禄官。 什么叫寄禄官,就有官名有待遇,但没有实际职事的官,就叫寄禄官,要不然才二十岁的宁七郎怎么可能是从三品侍郎。 可再怎么闲散也不能跑到山沟子里来吧! 吃完饭,宁七郎不仅交了饭钱,还交了房钱,“先住半个月。” “还先?”苏若锦扬眉,“七公子,你就不工作了?”这么好摆烂?皇帝不管? “给你钱还不赚?” 新皇登基,百业待举,皇帝就真让他这么闲? 但苏若锦跟他们不熟,这种疑惑不好问,既然有钱赚,当然要赚。 就这样,宁家兄妹成了农家乐的第一拨客人。 第一高兴的被苏若锦叫过来的管后厨的董妈妈,她终于有用武之地,有事做有钱赚,高兴的不得了。 山坡上气派精致的农家乐吸引了周围村子里的人来看热闹,可自从宁七郎来后,山坡口有护卫守门,没人能随意出入农家乐了。 宁七郎给的说辞是:“我姐就是一个女儿,宝贝的很,我不得不小心她的衣食住行。” 苏若锦心道,既然要宝贝,那就别带出来呀,搞得农家乐跟他的私人庄园似的,幸好现在还没正式做生意,要是一直有护卫守着,客人怎么敢来。 苏若锦笑笑,看向站在篱笆墙看花的小娘子,姑娘是好姑娘,也长得不错,温顺乖巧,挺惹人爱的,但如果带着别的目的而来。 她就没那么好心了。 “行,只要给钱,一切好说。” 苏若锦换上草鞋,带上斗笠,背上蒌子,她要去菜田里摘第一茬辣椒了。 见小娘子一身农人装扮,宁七郎惊讶道,“苏二娘子,你真的下田干活?” “不然呢?”苏若锦指着山脚下绿如小海般的菜田,“你以为这些都是凭空生出来的呀。” “不……不是,我的意思,这些都是佃家、下人干的活。” 苏若锦耸了下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宁七郎:…… 直到小娘子下山,娇俏的身影钻到绿海中,几位郎君才感慨,“赵子瑾的未婚妻还真与众不同。” 宁七郎听到这话,转头笑笑。 其实这些人心里想说什么,他能猜得出来,堂堂郡王的妻子居然下地干活,这也太丢人吧。 跟宁七郎一道来的,有两位是他的侄子,有两位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年纪差不多,感慨完赵澜的未婚妻,他们穿着劲装,往深山里走,打猎去了。 宁宁见哥哥带着侄子朋友走了,连忙大叫:“七哥,带上我呀。” 宁七郎道,“带好阿慧。”说着,人已经爬上山好远了。 宁宁跺脚,都没人陪她玩,那她跑来干什么。 小娘子气的不得了,咚咚跑下山,找到田梗头,“阿锦,你回来,陪我玩。” 苏若锦忙得很,那有空陪她玩。 “没空。”一口回绝。 宁宁:……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自从遇到苏若锦,她算是知道失败的滋味了。 鼓着小嘴,就往辣椒地里冲,似要把人拉回去。 这些辣椒可是苏若锦的宝贝疙瘩,那能容人踩坏,急的她直叫唤,“小姑姑奶奶给我站住,站住……”连忙小翼翼的赶过来, 宁宁越她紧张,越高兴,“谁让你不陪我玩的。”一边说一边走,那懂避开辣椒枝。 气的苏若锦想狂揍她一顿,幸好她眼明手疾,一把拉住了作乱的小娘子,只碰坏了一个枝条,“宁大千金,这么热的天,你在家里躺着不舒服吗?非要出来晒,晒黑了,没人娶怎么办?” 宁宁:……小娘子最怕什么,最怕人家说她不白不好看,一听这话,她炸毛。 “苏阿锦……” 苏若锦花了好大功夫才哄住了宁小娘子,没办法,只采了一会儿辣椒,就让雇工去采了。 回到农家乐,钟婉慧正坐在风雨亭里逗小猫玩。 小猫是里正家养来捉老鼠的,上次回来时刚好生,她就领了一只来养,两月左右的小奶猫正是好玩的时候,看到什么都新奇。 苏若锦看到时她时,小猫正在玩她的裙边,小爪子捣来划去,可爱的紧。 一人一猫,安安静静,又充满乐趣。看的苏若锦都羡慕。 显然宁宁也是,她也跑过去跟侄女一起逗小猫。 苏若锦让她们两个玩,自己去房间换了衣服,洗了把脸,拎了冷好的桂花酒酿圆子过来吃。 吹着五月的风,看着院中风景,吃着可口的小食,自由惬意,感觉好极了。 宁宁对着辽无边际的远方,叫道,“怪不得阿锦喜欢这里,真是太舒服太自由了,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苏若锦笑笑,趁着气氛好,不动声色的探话,“阿慧怎么来了?” 宁宁嘟嘴,“还不是因为你做的糖好吃,阿慧心心念念着你,我过来玩,被她知道了,非要跟着过来。” 苏若锦:……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真的,不骗你。”宁宁一脸愁怅道,“阿慧在家里没玩伴,也不愿意跟别人玩,总是一个人坐房间里,不是数筹子,就是画梅花,那天,你给了她糖,她没拒绝,还一粒不剩的都吃完了,阿姐觉得阿慧跟你有缘,知道我要来这边玩,就让我带过来了。” “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阿姐放心让你带出来?” 宁宁指着身后的丫头婆子道,“有她们呀。” 不知什么时候,廊下一溜排站了十来个仆从,有婆子有丫头小厮。 苏若锦:……平时只看到一个大丫头一个婆子,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竟带了这么多人。 宁宁笑道,“这些是阿慧的丫头婆子,我只带了五个。” 苏若锦:……怪不得叶怀真说她要赚钱了,那农家乐岂不是要住满了? 苏若锦种的辣椒有两个品种,一种是朝天椒小小的,用来做各种酱料;一种是菜椒个头比较大,用来炒菜正好,这两个品种,一个是赵澜特意给他的,另一个是皇帝赏给月华公主,当时,她让小叔帮她把月华公主长的辣椒种子全都收了。 今天晚上,苏若锦亲自上灶,做了个虎皮辣椒、辣椒炒腊肉、辣椒炒鸡蛋,香辣干锅鸡。 宁七郎等人上山还猎到了兔子,她做了个冷吃兔。 有了辣椒,什么美味都可以上桌。 “可惜没有牛肉、没有鱼,要不然来个水煮牛肉、剁椒鱼,就更完美了。” 满满一大桌子,空气中都流淌着香辣气,有两个小郎君,大概没吃过辣,光闻着味就打了好几个喷嚏,皱着眉头,心道,今天晚上怕是吃不到什么东西了。 宁七郎兄妹在苏家呆过,吃过苏家的辣菜,现在光闻着香气就食指大动,笑道,“阿锦妹妹,我就不客气了。”这里他辈份最高,年纪也最大,所以先动筷子。 刚挟到嘴,饭堂门口有护卫来报,“公子,赵小郡王到了。” 苏若锦双眼一亮,连忙下了桌子跑出去。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 于黄昏夜色中,年轻公子,身着藏蓝缎袍,挺拨颀长,长眉墨画,眸若漆点。 在瞧见苏若锦的那一刹那,一潭浓墨似双眼,忽就笑意满脸,明明只是这样简单的站在哪里,周身却似笼着十里风华。 “瑾哥哥……” 苏若锦似小鸟般飞迎上去。 “阿锦。” 赵澜接住了小娘子,低头,满眼温柔。 “瑾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苏若锦:……她不是这个意思。 “天色这么晚,山路不好走。” “原来阿锦是担心我。” 跟出来的众人:…… 这一地狗粮撒的。 宁宁鼓嘴,忍不住打断,“阿锦,瑾哥哥前……瑾哥哥后……也不问问他饿了没有?” “瑾哥哥,你饿了吗?”苏若锦笑眯眯的问道。 宁宁:……怎么这么气人,咋就不害羞呢? 265 惧内 五月份,天气逐渐炎热。 中午时分,众人没什么胃口,吃的比较清淡,因为赵澜到来,苏若锦也不下田去看她宝贝辣椒了,两个腻歪,不是一起看书,就是一起坐在风雨亭里泡茶看风景。 羡慕的一众少男少女直冒酸水,钟婉慧的小叔子钟丞灿道,“小郡王平时多冷淡的一个人啊,怎么跟小娘子有那么多话讲?” 宁宁立刻打断,“小郡王哪里说话,是阿锦话多。” 文少栩道:“没人听就没人讲,要不然像苏二娘子这样的小娘子不可能一直唠叨个不停。” 果然是小娘子,会听重点,“少栩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无辜躺枪的文小公子,立即否认转话,“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啊,今天的天气真好,七郎我们上山打猎吧,今天再逮几只兔了,晚上还让苏二娘子给我们做个冷吃兔。” 昨天晚上因为赵小郡王来了,他没吃过瘾,还想吃。 明明一起打仗,一起从战场上下来,为何一般大,人家有小娇娘陪伴左右,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宁七郎也吃不下这狗粮,眼不见心不羡慕。 “走,打猎去。” 宁家两个小侄子——宁以谦、宁砚恩一听,高兴的直唤呼,他们两个年纪小一点,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还没跟宁大将军上过战场,但他们学过宁家刀枪棒法,也去过边陲,在军营里呆过,算是半个军人吧,一直在京中浑身没劲,一听说去打兔子高兴不得了。 马上就跟过去。 文少栩与钟丞灿随即跟上。 几人回屋换劲装,却见范晏嘉站在廊下不动,“阿嘉,你不跟我们去打猎?” 范晏嘉还真对打猎不感兴趣,一笑道,“昨天骑了一天马,还没缓过来,腿还点酸,就不上山凑热闹了。” 宁宁冷哼一声:“真娇气,怕是不会打猎吧。”说完,高抬下巴,人一拽,走了。 他可不想吃狗粮,走廊他也站不下去了,范晏嘉转身回房休息,京城离这里慢走要一半天路程,全程骑马快行,从早上赶到大晚上,不经常骑的他,还真没缓过神,赶紧得补觉去了。 大家都走了,宁宁撇眼看了眼仍腻腻歪歪的风雨亭,鼓嘴朝范晏嘉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这家伙既然不去打猎,那就去烦烦他。 她对照看阿慧的仆从说道,“伺候好慧娘。” “是,宁娘。” 转过身,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宁宁,立即又切换到没心无肺的少女模样,哼着小曲烦人去了。 奶嬷嬷叹口气,见大丫头要上前,被她拉下,“夫人说了,这里没有约束,慧娘想怎么呆就怎么呆,我们站在一旁看着就行。” “好吧。”大丫头乔翘便隐到走廊里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坐在廊下乘凉的小主人。 赵澜发现身后碍眼的一个个都走了,终于可以伸手搂住小娘子的肩膀,两人坐在风雨亭围栏边吹风凉。 “瑾哥哥,我想把小溪引到农家乐做个池塘种荷花,可是又要种菜,又要搞农家乐,还没功夫弄,以后弄好了,咱们坐在亭边钓鱼,多有趣啊,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 赵澜什么都附合,点头嗯了声。 昨天跑了一天,早上为了早点见到阿锦,又醒来的比较早,所以在和小娘子坐一道吹风,如愿了,整个人松驰的很,一放松,就想睡觉。 听着听着,赵澜的头耷在小娘子肩膀上,不知不觉眯着了。 搭在她肩上的头,靠在一起,身体的温度慢慢变热,苏若锦动了下肩,发现对方没动,停了一下,又动了下,发现对方还没动。 “瑾哥哥……瑾哥哥?”她小声的叫了两下,转头够过来,看向搭在她肩头的赵澜,长睫拓下一片阴影,映着他熟睡的容颜。 原来睡着了。 苏若锦刚想伸手把他头挪开,准备叫双瑞把人叫醒,回去睡。 手刚伸到他面前,手掌心像是触到了他的长睫,听说他的睡眠不太好,好不容易睡着,就让他这样睡? 苏若锦便靠着围栏,用手挡着他的头,防止赵澜睡滑下她的肩。 五月的风轻柔的吹着,即便蝉声渐起,丛草间虫鸣唧唧,更衬得此刻宁静悠远,身心安然。 钟婉慧看着两人坐一起头枕肩的样子很好奇怪,微微歪着头瞧着,好像什么难题一般让她费解。 天气炎热,人没精气神,范晏嘉回到房间,想睡一觉的,结果前脚刚进来,刚洗了一把脸,后脚,小娘子站到了门口,他的小厮禀,“小公子,宁姑娘来了。” 范晏嘉:……听说宁家小娘子虎气,果然,大中午的,她不去午休,跑他这里来干嘛。 他不想接待,伸手就要关房门,被小娘子伸手阻住,“小公子,咱们可都是有礼之人,你别逼我粗鲁。” “什么意思?”范晏嘉冷哼一声,关门的手用上劲。 小娘子可是将军之女,可是练过的,手上的劲撑住了,门合不上。 “就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进来坐坐,和你聊聊天。” 范晏嘉差点爆粗口,看到小娘子挥拳,又想到上山打猎的宁家子侄,他一个文弱书生可打不过这么多人,行,能屈能伸方能为大丈夫。 范晏嘉松了手。 宁宁得逞,高兴的眉毛就差飞掉,负手,踱进房间,左看右顾,“跟我的房间差不多嘛?” 范晏嘉并不知道小娘子这是没话找话,讥笑道,“客栈里房间不是一样,难道你当这里是家啊,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啊。” 一上来就充满火药味,很不客气的自已先坐下,为了赶客,还特意拿了本书看,这意思跟端起茶杯滑茶盖赶客人一模一样。 宁宁不是不懂,但她就喜欢和他对着干,就装看不懂,脸厚的坐下,“进来作客,连杯茶都没有吗?” 范晏嘉的小厮清风连忙端茶倒水,一人一杯。 宁宁笑着接了,天气热,她还真渴了,端起来就喝。 范晏嘉在她低头之际,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个小母老虎,将来谁娶了她,肯定少不了个惧内的名声。 266 山匪1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苏若锦瞌冲的撑在围栏边上,微风吹来,杨柳依依,随风而舞,飘荡在五月温暖的天空,群山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生机无限。 突然,有大叫声从远处传来—— “二娘子……二娘子……” 静谧的农家乐被惊醒。 苏若锦与赵澜同时醒。 双瑞连忙迎着声音跑出去,转眼间又折回来,“二娘子,小公子,是上官公子身边的长随秋山。” 难道上官公子出了什么事,苏若锦快速出了风雨亭,朝院门走。 “二娘子……二娘子……”芒种扶住了腿脚发软的秋山。 扫了一圈,没见上官公子,“人呢?” “公……公子被山匪劫了。” 什么?苏若锦大惊失色,“在什么地方?” “就……就在前面十里地左右。” 十里地?很近啊!关键是,她从没听村民说过附近有山匪啊! 赵澜赶到。 二人目光相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 不知道山匪想干什么,苏若锦连忙问,“秋山哥,你……”她想问是不是山匪故意放他,好让他交赎银。 秋山看懂了小娘子的目光,点点头,“二娘子,公子一直想过来看看你的菜地,好不容易把学堂之事理顺,一切上了正轨,今天早上,我们主仆二人从县里出发,没想到快要到你菜田,前面一个道口突然就冒出二三十个蒙着黑布的汉子,上来就打小的,不仅把我带的行李抢走,还把公子强拉走,让我找公子家人拿一万两银子赎金,三天后送到牛头山山脚下第五个豁口处。” 先不说上官屿孤家寡人一个,一万两?他们知道上官公子只是个学堂夫子吗?就狮子大开口。 秋山见小郡王也在,可他听到事情后一声不吭,他只能问:“二娘子,怎么办?” “从去年住到现在,我都没听说过有山匪,此事很蹊跷。”这话,苏若锦对赵澜说的。 他对三泰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三泰很快消失在大家视线里。 秋山见赵小郡王接手,发软的双腿终于不那么抖了。 苏若锦让芒种先带秋山去吃饭。 秋山紧张上官公子之事,站着没动,他想知道苏二娘子跟赵澜怎么救上官公子。 苏若锦看出他担心,说道:“一我马上找附近村子里正,问他们知不知道附近有山匪,二,上官公子看着就像世家贵族的公子,只要他们图财,上官公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秋山哥先别紧张,该吃饭吃饭,吃饱了好跟我们一道去救人。” “好好好。”得到小娘子救人的话,秋山心安不少,听话先去吃饭。 范晏嘉听到叫声也出来,等秋山离开,他问道,“是那个书画上官公子?” 范晏嘉去过文山苏记早茶店,也经常逛文山街,上官屿在文山街卖字画挺有名气的,是以他认识。” 苏若锦点头,“是他,前一段时间,我请他过来看我种的菜地,没想到快要到了,被山匪劫了。” “阿锦,附近有山匪?”范晏嘉顿时紧张,“那你赶紧不要呆在这里。” “谢谢晏嘉哥哥,从去年到现在,我就没听过这附近有山匪,我觉得事情有蹊跷,得查查再说。” “你怀疑不是真的山匪?那会是什么人?”范晏嘉望向赵澜,“咱们年前才赶走辽夏人,难道是他们残兵败足隐匿在什么地方,见我们松懈了,于是找到机会抓了上官公子,实则……”目标是赵澜。 谁让他是两战之中,杀敌无数的云麾将军呢? 赵澜勾嘴,“范小公子,看来明年春闱你的策论会独占鳌头!” 这给他分析的头头是道。 “嘿嘿……过奖……过奖……” 苏若锦:……这可不是凭空想象编故事。 宁宁皱眉,“如果是辽夏国人,那我哥哥在山上岂不是很危险?” 范晏嘉拍了下自己的嘴,“宁小娘子你别乱想,我是胡说的。” 苏若锦:…… 赵澜:…… 明明前一刻还是岁月静好的农家乐,后一刻好似风云突起,大雨压城的感觉。 苏若锦与赵澜分头行事。 她赶紧让花叔帮忙向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打听到底有没有山匪一事,看看究竟有没有隐瞒,花平从下午一直打听到天黑。 宁七郎等人在傍晚时分回到农家乐的,宁宁急切的问,“七哥,听说山里有山匪,你们有没有遇到?” 宁七郎等人摇头,“没遇到,怎么啦?” “有一个学堂夫子被人抢走了。” 宁七郎一听,惊讶的瞪大眼,“难道他们不知道老子是小战神,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苏若锦:……小将军,这么称‘老子’,你老子知道吗? 宁家两个侄子,不仅不害怕,还很兴奋,“打辽夏人没我们的份,参与打个山匪总行吧,七叔……七叔,……你剿匪一定得带上我们,我们也想跟你们一样保家卫国。” 苏若锦抿嘴。 赵澜脸一沉。 宁七郎好似没看到,捋起袖子,“子瑾,告诉我在哪里,我当先锋,先去探虚实。” 说宁七公子鲁莽吧,他又按军队打仗的程序来,先探虚实,挺细心的,可这事委实透着诡谲。 果然,花平回来说道,“该打听的都打听了,方圆百里之地,没听说过有山匪,一,西山对面是皇陵,有禁军守护,不可能有山匪敢在这附近据山头,二就算有,也在东边,都快下去二百里了,据山沟子里正说,他一个远方侄子住在那附近,也是听说的,听说这些人,每到夏收、秋收、过年前都会抢上一回,抢完后,他们迅速就地解散,谁也不知道附近村子里究竟谁是山匪、谁是农人。” 竟还有这种事?听起来这些山匪挺有脑子的呀,个个都听的眉头紧凝。 苏若锦皱眉,“平叔,所属县叫什么?” “安陵县。” “安陵县?可一点也不安啊!”苏若锦又问道,“牛头山离这里多远?” 花平回道,“三十几里。” 尉州县得益于西山对面的皇陵,所以附近没有山匪盘据,再加上苏言礼这个县令干实事,尉州县老百姓的生活要比其它县来得好些,在受天灾的情况下,还能让老百姓撑下去,但是其它县老百姓逃荒的、卖儿卖女的都有。 眼看尉州县夏季小麦就要丰收,来了一伙山匪,据秋山说,抢上官公子的有二三十人,那是他们先派了一拨,还是就这么多人呢? 赵澜迟迟不开口,宁七郎问:“苏小娘子,你要不要救人?要救,我帮你。” “要救!”苏若锦抱拳,“也需要七公子帮我。” “二三十个农民组成的临时山匪,以我和子瑾的身手,再加上身边的护卫,足可以把他们拿下。”说着他转向赵澜:“子瑾,咱们趁夜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小叔,我们跟你一道去。” 范晏嘉、文少栩、钟丞维这三人都是文官之子,其中,文少栩和钟丞维因为和宁家走的近,他们从幼时起跟宁七郎一起学过刀枪剑法,虽不如能上战场的宁七郎,也算不错的,他们也愿意跟宁七郎一起去打山匪救人。 范晏嘉见大家都去,他说:“我……虽没什么身手,但可以给你们望风。” 苏若锦再次谢过他们,“肯定要请你们帮忙,但不是现在。” 宁七郎皱眉,再次盯着沉默不语的赵澜,去年与他一起共战三个多月,知道他心有成算,难道小小的山匪还有什么花头精不成? 正在众人沉默之际,三泰回来了,上前就回禀,“我们的人去牛头山查探过了,附近山头没有痕迹。” 众人:…… 宁七郎忍不住说道,“想不到这些散匪游民居然这么狡滑。” 范晏嘉左右望了望,见众人一个不说话,“那现在怎么办?” 大家都聚在饭堂里,宁宁也在,她见范晏嘉问,她也忍不住问道,“难道非要等三天后拿着银子去第五个豁口?” 赵澜望了眼宁宁,收回目光,对众人道,“阿骅与晏嘉跟我去房间,其余都先去睡。”说罢,转头声音低低对苏若锦道,“放心,我一定会把上官公子救出来。” “好。”他不仅干过探察司,还上战场打过仗,不管是侦察还是实战,苏若锦相信他。 苏若锦拉宁宁出去睡觉。 小娘子们走了,文少栩与钟丞维一人拉个宁家小侄子,也一道先去睡了。 虽说放心赵澜,但是苏若锦一夜还是没怎么睡好。 总觉得上官屿在西山十里地之处被抢,不是个偶尔事件,好像被人盯了很久,然后等到了特定的地点被抢一样。 早上一醒来,她再次找到秋山,“秋山哥,上官公子要来看我菜田,还有谁知道?” 秋山不好意思的嘟囔道,“学堂里的夫子、学生都知道。” 苏若锦:……还真没办法排除。 上官屿一个病弱的文人,一没仕途,二不钻营,除了写写画画,就与他小叔谈过一场恋爱,按理说,不会得罪谁,也不会挡了谁的路,抢他真就为一万两银子? 就算把月华公主算进去,那月华公主为何以前不动手,非要在成婚后对上官屿动手呢?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所以……苏若锦觉得,山匪的目标不是她,就是赵澜,或者宁家人。 为何怀疑山匪的目标是自己,估计是这些人看上了她的菜田,或是想抢尉州县的粮食;如果目标是赵澜,那动机就更多了,可能辽夏人,比如那个逃匿的乌拉草头目——杨敬梓,或者是因为什么事件报复晋王府、赵澜的人。 秋山见二娘子久久不语,愧疚的很,“实在对不起……二娘子,是我看公子太辛苦,为了让大家体谅一点他,就跟大家讲了,说我们家公子要来休几天假。” 苏若锦摆摆手,继续问道,“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有没有接触过陌生人?” 秋山仔细想了想,“街道有讨饭的,给他几文钱算不算?” “为何这么说?” “要不然,就是公子去书画铺子卖画,别的好像都是认识的人。” “为何我一说你就想起讨饭的,是讨饭之人有什么特别,让你印象深刻吗?” 秋山想了想,想摇头,又点点头,“这一个月,街上多了好几个讨饭的,有四五十岁的,还有中年汉子,还有小孩,咱们县因为苏大人的关系,都让讨饭的进临时收容,然后把小孩、老人分到慈幼局,中年人分一处简陋的房子给他们,还给他们上户籍,给安家费,这是天大的好事,结果这几人居然一个不肯进,说他们习惯了讨饭,如果尉州县不给讨,他们就去别的地方,二娘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然奇怪。 苏若锦心一沉,虽然她当阴谋论来推理,但只是这样推推而已,可听秋山这样说下来,这分明就是一起有预谋的抢劫。 这些人是真山匪还是假山匪,还是什么人付了钱让山匪干什么事? 正乱七八糟的分析着,赵澜过来找她吃早饭。 他伸手揉揉她发顶,温柔笑意,“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阿锦不必担心。” 苏若锦嗯了声,“上官公子体弱,担心他……” “只要对方所有图,我们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救出人。” “嗯。”苏若锦本不想问的,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瑾哥哥觉得这是一般山匪作案,还是……” “天下已平,不管山匪想干什么,我都有职责剿掉它们。”他说,“吃过早饭,我会出去,你在家里不要胡思乱想。” “好。” 吃过早饭,赵澜带着宁七郎等人一起下了山。 苏若锦叹气。 宁宁也跟着叹气,“我要是男子就好了,就可以跟他们一起去打山匪。” 苏若锦:…… 她忍不住提醒,“男人都下山了,照顾好你的小侄女,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宁宁瞪她一眼,“我当然会照顾好阿慧。” 苏若锦转身,跟身边的丫头婆子董妈妈等人关照道,“最近不太平,你们都要小心,不管去哪里,都要结伴出行,还有食材、用水,都要有专门人看着,不要大意。” 叶怀真点头,“我知道了。” 267山匪2 农家乐位于半山坡,后靠西山,右侧是丛林,左侧半里地之处有一条小溪,不管是人还是山林里的各种大小动物,都需要水,所以为了防止有大型动物闯到农家乐里,苏若锦花了人力给农家乐砌了一堵近两米的围墙。 不管防人还是野兽,都是相当不错的。 原本今年苏若锦是不打算搞农家乐的,但春天到了小溪涨水,溪流清澈甘甜的让她动了心,在看到沽沽奔流的小溪时,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厨房内有溪水通过、四合院檐下活水围绕养鱼的情形,就是这念头让她动工用了一个多月时间,用石与木结合做了一个梦想中的农家乐。 厨房没有自来水,但却活水不断,随时用水随时有,不仅富有诗情画意,还方便厨房里所有干活的人,董妈妈叹着说,“跟天上神仙一般。” 钟婉慧被檐下活水池里的小鱼吸引住了,一天有大半时间蹲在檐下看鱼儿溯水而游。 原本世外桃源般的田园生活,因为上官公子被抓陷入了危险紧张之中,宁钟两家过来游玩,带的丫头婆子比较多,苏若锦也不跟他们客气。 让叶怀真安排,不管是后门、侧门,还是正前门,都让人看守,三班倒,务必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让它飞进来。 花平是农家乐安保总管事,有他在,苏若锦晚上才敢闭眼睡觉。 春晓与秋月见小主人终于睡着了,拍拍心口,两人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轻轻关上房间门,离开好远,才敢开口小声说话,“锦娘焦燥了一天,终于能眯一会了。” “谁说不是呢。”春晓道,“咱们去看看董妈妈为主子留了什么晚饭。” 二人一道去了厨房。 毛丫头抱着枕头薄毯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拿开苏若锦的鞋子,拿了块抹布擦了下踏板,就在踏板睡下。 平时,苏若锦不让丫头婆子值夜,可是这两天不同寻常,毛丫不听她的,还是睡在她床下守着安心。 夜,越来越深。 董妈妈等人没等到小郡王他们回来,舀了冰凉的溪水,放到石池中,又把饭菜放到石池中,用凉凉的溪水镇住,防止饭食嗖了。 忙完一切,她们一行也回宿舍去睡了。 月亮穿行在白莲花般的云朵中,时隐时现,隐时,天色黑漆漆一片,只听到夏虫唧唧,树叶沙沙;现时,月光倾洒而下,似如白昼,发出淡淡的银辉。 山林里似有大型动物啮食食物的声音,传来咔咔声,惊的虫儿都不鸣了。 有风来,遮云蔽月,似有黑影穿过密密层层的丛林。 风散去,拨云见月,万籁俱静,只有露水无声的撒落。 农家乐里的那只小猫在钟婉慧床踏板上睁开眼,“喵……呜……喵……呜……” 钟婉慧听小猫叫,揉着眼坐起。 大丫头乔翘连忙从床踏坐起,把小猫抱给小主子,“慧娘,小猫醒了,大概是渴了,我去倒水,你渴吗?也给你倒杯?” 小娘子点点头,“嗯。”她伸手接过小猫,脸与小猫贴贴,喜欢的紧。 猫儿在她温柔的安抚下不叫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睡去。 乔翘过来时,发现小猫睡着了,失笑,问道,“慧娘,那你还要喝水吗?” 钟婉慧点点头,大丫头乔翘伸手把水送到她跟前,小娘子正要低头喝水。 突然,啪一声,门被踢开,一个黑衣人闯进来,手中的刀就要刺过来。 “啊!” 主仆二人的尖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花平像神一样从房顶一跃而下,伸出剑挡住了黑衣人的刀。 咣! 杀戮瞬间而至。 农家乐的人都被惊醒。 苏若锦拿出枕下匕首一骨碌跳下床,“丫姐,声音从哪里传出来?” “好像是钟小娘子那边。” “快。” 农家乐四周如铁桶,唯一能蹿进来的地方便是穿墙而过的小溪,当时她还存有侥幸,没想到还是被狡猾的敌人钻了空子,不知道赵澜在哪里? 门一开,芒种在门口迎战两个黑衣人,毛丫提刀就加入了战斗,因她加入,黑衣人被动,不断的往后退,跳下回廊后,跌落到水池里。 可是水池里的水并不深,那黑衣人马上爬了上来。 “敌人在哪里?”宁宁兴奋的声音,整座院子都听得到,她提着宁家枪杀气腾腾冲上来,唬得黑衣人一愣一愣的。 不是所有男人去被山匪吸引去了吗?整个农家乐就余几个小娘子与家丁吗? 是小娘子不错,可这些小娘子怎么回事,个个还会身手? 黑衣人觉得她们不过是花拳绣腿,提刀恶狠狠的杀过来了,“找死。” 月亮破云而出。 月光照到大刀上,寒风闪闪,宁宁抬手就接住了这拨刀光剑影,哐铛声中,黑衣人虎口被震得发麻,双眼惊恐,被长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力气吓住了。 不敢再轻敌,杀戒大开。 范晏嘉也被院中的打杀声吓出来,他避着墙角,偷偷的瞧回廊院中,有十个蒙面人,花平、芒种、叶怀真各对两个,苏若锦与毛丫合力打一个,余下的三个…… 竟都围着宁八娘,糟了……糟了……怎么办,作为一个大男人,他要不要上去帮忙,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三个黑衣人齐齐砍向宁八娘。 “不……”他吓得闭上眼。 宁宁两个大丫头及时挥出鞭子,帮她们主子解了围。 得到机会的宁宁反扑,耍了个花枪,一个虚晃实打,一枪刺中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心口的血喷涌而出,应声倒地。 听到扑嗵声,范晏嘉撑着胆子睁开一只,不要啊,宁八娘,你不能……咦,宁八娘还在打,倒的不是她……他正高兴,忽然反应过来。 “宁……宁八娘杀了刺客?” 娘呀,真不亏是宁大将军之女,简直就是虎父无犬女,一个小娘子身手这么了得。 范晏嘉眼冒崇拜的小星星。 苏若锦也没想到平时娇蛮任性的宁宁身手会这么好,竟第一个解决了刺客。 黑衣人没想到农家乐里竟藏龙卧虎,怪不得赵澜等人敢去剿匪,他们杀进来的锐利被挫,可他们没有退路,眼中发出绿森森的光,不管怎么样,你们这些家伙都得死。 牛头山山脚下,小牛村火把通明,村子前后出口都被堵,百十个山匪,死的死,绑的绑,为首的那个昂着头,嘲意连连,不管三泰问什么,他们就是不答话。 “说,你们把人藏哪了?” 山匪头子冷哼,“你们敢杀老子,老子的人就会杀了他。”手中有人质,他嚣张的很。 赵澜看那匪头嚣张的神色,蹙眉,“给他点颜色。” “是,主子。” 三泰伸刀就砍了他一只胳膊,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土匪头子破了防,“你敢砍老子,老……老子也砍了小白脸的胳膊。” 宁七郎刺激他,“你去呀,没人不让去砍。” 山匪头子:……他突然被人堵了嘴,死死的盯着面前一群光鲜亮的贵公子,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老子被你们逮了又怎么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小娘子们估计都死的差不多了。” 赵澜与宁七郎齐齐一惊。 “子瑾……” 赵澜略一思索:“你赶紧回去。” “好。”宁七郎带着人手,上马就飞奔回农家乐。 赵澜对着月色,冷冷的说道,“把他的孩子妻子拉出来。” 山匪头子双眼瞪的像见了鬼,“不可能……不可能……”先不说他婆娘孩子在二百里之外,还有,他做山匪一直很隐蔽,怎么可能被查出他婆娘孩子。 赵澜负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月色之下。 脊背挺直如青竹,朗朗昭昭。 “爹……爹……” “狗子他爹……狗子他爹……” 见到妻儿的那一刻,山匪头子崩溃了。 “我说……我说……不要杀我儿子……不要杀我儿子……” 山匪头了后悔死子,千不该万不该贪人钱财劫什么白面书生,如果不接这单,他依旧是隐蔽的山匪,抢完东西归回农家,谁也不知道丘山山匪的真面目。 这就是贪婪的结果。 山匪头子终于交待出上官屿被藏在哪里。 上官屿被藏在小牛村村头那口枯井里,所有人都从村头经过,就是没人在意过那个又破又脏的枯井,他没被饿死,差点缺氧窒息而死。 赵澜出行,身边有随行的军医,赶紧施救,扎了十多针,一口气才上来。 “三泰——” “主子。” “把这些土匪全数转到大理寺,他们的家人也一个不要放过。” “是,主子。” 被削了一只胳膊的山匪头子大叫,“我们是山匪,我们妻子儿女又不是,凭什么抓人?” “就凭他们藏匿山匪不报。” 还活着的山匪:…… 完了……完子……东石头村全完了,该死绝了。 交待好一切,赵澜让双瑞带上上官屿,直往农家乐赶。 阿锦,你千万别有事,千万,要不然,我就把上官屿杀了! 到农家乐门口,怎么静悄悄的,宁七郎的心突然揪起来,他们跳下马,吓得都不敢走了。 突然,他的大侄子宁以谦叫道,“七叔,血腥味。” 好浓。 宁七郎与文、钟二人相视一眼,吓得直往里面跑,“阿宁……阿慧……” 穿过丝瓜架子,眼前蓦然一亮。 四合院般的客栈天井内,火把通明。 他的妹妹跟山大王一样站在回廊中间,叉腰对着天井中间,那里跪了七个人,还有三个躺在地上,看那样子已经死了。 “阿……宁?”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情形,只留了四个护卫,看了前后门,结果现在四个护卫与苏家的护卫一起绑着几个黑衣人。 宁宁得意的扬着下巴,“七哥,我杀了一个刺客。” 宁家所有子孙都习武练身手,对男子强求,必须每个人都练,且是一生之事,但是小娘子们没有强求,只要满三年,三年以后,愿意的可以继续练,不原意的就可以跟京中小娘子一样养在深闺里,宁家小娘子少,练的也不多,除了这个比他小的八妹,一学就到现在,可因为她是小娘子,大家平时都让着她,从没觉得她的身手好在哪,没想到第一次上阵竟杀了个刺客。 实在让宁七郎没想到。 这种情形之下,也不是夸人之情,他压着情绪,点了下头,就是对妹妹的肯定了。 花平见到宁七郎,“请问,我家主子呢?”遇到大事时,花平等人对赵澜的称谓都是‘主子’。 “他在处理山匪,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苏若锦关心上官公子,也急切的问道,“七公子,那上官公子……” 宁七郎现在知道赵澜为何不先回来了,原来知道心爱之人心急什么,可如果心爱之人要是有个什么,他救上官屿还有意义吗? 他回来之前还没救出上官屿,所以他避开了话题,“这些刺客人……”他问的是花平。 花平转头,对着其中一个说道,“此人是前魏王的手下。” 宁七郎问,“叫什么名字?” “毕长贵。” 宁家跟文官小吏接触的不多,所以不知道他这号小人物。 毕长贵与苏家可是老相识了,苏若锦也没想到,今天晚上过来刺杀她的会是毕长贵。 毕长贵想咬舌自尽,被叶怀真死死的用土塞子卡住。 今天晚上抓住黑衣人,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错,除了叶怀真,他以为会是杨敬梓,没想到是这么个狗贼,大失所望。 就在宁七郎想要不要先把这些人关起来等赵澜回来再处理时,他回来了。 苏若锦飞奔过去,“瑾哥哥……” 赵澜从马上跳下来,接住了她,发现她完好无缺,抱住他,“阿锦,对不起。”没第一回时间回来救她。 苏若锦拍拍他后背,“瑾哥哥你做的对,相信我,相信花叔,相信我们大家。” 赵澜暗暗叹口气,松开小娘子,指着后面道,“我把他救回来了。” 双瑞架着虚弱的上官屿。 苏若锦吓得连忙跑过去,“上官公子……上官公子……” 如果不是确信小娘子对他的爱意,赵澜都要吃醋了,你看她,把这家伙看得多重用,搞得他不得不非把他找出来。 上官屿强撑着给苏小娘子说道,“二娘子,你又救了我一命。” “先不要说话。”苏若锦连忙喊董妈妈,“妈妈赶紧给他炖碗参汤,春晓姐,麻烦你这两天照顾他。” 春晓看了眼主人,得到主人示意,才连忙过来跟双瑞一起把人送到房间静养。 赵澜看到了毕长贵,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伸手拿掉他嘴上的木塞,用手捏着他的下颌,凌厉的问道:“杀魏王的人是你吧。” 毕长贵本就发白的脸色更如死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就要找机会咬牙槽后的毒药。 赵澜那给他机会,用力捏着他两腮,不让他得逞:“你以为新帝登基少了魏王这个障碍就不查杀他之人了吗?” “他……他……”干嘛要查,要是他,知道有人给他杀了挡位之人,早就高兴的不得了。 赵澜冷笑一声,让叶怀真给他重新塞上木塞,“先把他们绑起来,明天早上带回京。” “是,主子。” 关好黑衣人,一众坐到饭堂,董妈妈带着丫头婆子做了饭食给他们垫肚子。 吃好后,赵澜让大家都去睡觉。 宁宁睡不着,因为她带着大家制服了黑衣人,她还没得到夸奖呢,就像小孩子非要得到块糖一样。 赵澜心思不是在苏若锦身上,就是在山匪与毕长贵等人身上,一时之间还真没注意到要邀功的宁八娘。 苏若锦注意到了,她也确实挺惊讶与佩服宁宁的,虽然平时看着娇蛮,但人家关键时候顶事啊! 她悄悄捣了下赵澜,轻轻朝宁宁呶了下。 赵澜收回神,微微一笑,朝宁宁拱手笑道,“今天晚上多亏了宁娘子,子瑾会上呈圣上,让圣上嘉奖宁娘子。” 宁宁想得到大家的夸奖认同,却没想让皇帝夸,连忙摆手,“小郡王千万别呈给圣上,要是让我爹知道,我以后就出不来玩了。” 众人:…… 为了玩,这么大功劳也不让说,除了宁小娘子,怕是没谁了吧。 “真的,这是我的真心话。” 赵澜看向宁七郎。 宁七郎也头疼,宁公国府的荣耀够多了,且妹妹又到待嫁之龄,这种杀人之事就不要说了,原本敢结亲的就不多,再加这一条,估计没人敢娶了。 “子瑾,就请不要对圣上讲了吧。” 赵澜这才点头,“好。” 宁宁却不死心,她还没得到赵澜的肯定呢,跑到赵苏二人跟前,“小郡王,今天晚上打坏人,我比阿锦厉害一点点,是不是?” 还不知道情况的赵澜:…… 苏若锦:…… 宁宁得意道,“不过,我还是把你让给阿锦,因为除了我,也就阿锦能配得上你。” 苏若锦:……我谢谢你! 赵澜无语。 宁七郎也无语。 宁宁见二人吃瘪,那叫一个得意,终于浑身得劲了,挥挥小手,“我去睡觉啦。”说罢,跟个英雄似的走了。 范晏嘉见她走了,连忙也道,“我也去睡了。”说着,小跑跟上宁宁。 没热闹可瞧,众人也都去睡了。 宁七郎没走,他要与赵澜合计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苏若锦跟他二人,一起理了下山匪与毕长贵之事。 这件事很明了了。 毕长贵不知用什么方式找到了隐形的山匪,利用夏收他们上山之际,收买他们劫了上官屿,利用上官屿行调虎离山之计杀进农家乐。 苏若锦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然他们想杀我们,那身手不是顶级的,至少得杀手极别的吧,可是却被我们几个菜鸟给制住了,这不合理啊!” 宁七郎觉得苏二娘分析的有理。 赵澜幽幽道:“他们倒是想雇顶尖杀手呢。” “呃?” 双瑞在边上回道,“新帝登基后,经费充足,探察司增加了很多人手,他们各方渠道都被我们切断,就算有钱也找不到好的杀手。” 原来是这样。 苏若锦问,“山匪那一边什么情况?” “前几年,朝庭一直动荡不安,没有人关注这些事情,再加上去年春灾情严重,生出很多乱来,不少平民百姓团成伙打家劫舍,可当我查到二百里之外的安陵县时,发现整个灾情期间,东石头村没有一个当山匪的,而且这个村子没有卖儿卖女的行径,这种看似有人伦之事,却与去年的年景格格不入。” “平常中显得不平常。” 赵澜点头,“而这个月,这个村子里的大部分男丁都不在家,村人的口径很一致,都说出去找活干,帮人割麦子。” “割麦客?别的村子也有吧。” 赵澜点头,“有,也是成群结队的,但是别家村子,那些留在家里的婆子都能说出男人出去割麦的地方,唯独东石头村的说得模糊,问到最后,就说很远。” 果然,雁过留声,人过留迹,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苏若锦叹气,“能隐形近十年不被人发觉,这些人相对一般平民来说,已经很聪明了。” 宁七郎道,“要不是贪婪姓毕的钱,估计朝庭还发现不了。” 苏若锦拍着心口庆幸,“今年方圆一二百里,就我爹这边的麦子长得最好,估计如果不是这一出,他们的目标应当是抢尉州县粮仓。” 不要说,肯定的。 幸好他们贪婪,被抓了。 公子小娘子们去休息,三泰带着人把尸体处理了,还给烧了大神,去了农家乐的晦气。 第二日,赵澜带着山匪、毕长贵回京。 宁七郎帮忙一起。 宁宁不肯跟他们一起回京,“阿姐让我带阿慧在这里散心,等你们忙完了,再过来跟我们玩呗。” 宁七郎提醒道,“六月中旬,赵小郡王弱冠,我们不定过来。” “那我跟阿锦一起回去。”宁宁道,“反正我跟阿锦都有身手,要是路上遇到小贼,肯定不在话下。” 众人:…… 最后,宁七郎想想这趟是押犯人进京的,小娘子跟着一道,确实不太好,于是宁宁姨俩留在了农家乐。 谁都没有注意到,范晏嘉居然也没有回京。 268 大丰收 随着赵澜等人离开,苏若锦把心思用到了一百多亩疏菜地上,随着气温升高,辣椒生长很快,每天早上都能采收几百斤,配着韭菜、荠菜、鸡毛菜、菘菜、还有在农家收的腌竹笋等一块运到京城去。 菘菜,就是现代的大白菜,为何古人叫松菜,在古人看来,白菜凌冬不凋,四季都可见到,有着松树一样的操守,因此被称为“菘”。 可见古人将松柏之性赋予白菜,品性至高。 大白菜可炒可腌,还是火锅里不可缺的灵魂蔬菜,苏若锦拨了二三十亩地来专门种它,一年四季不断的。 还有芥菜,与白菜一样,在古代也是美名远扬、极受人们欢迎。它的吃法颇多,热炒、凉拌、做汤、调馅都可以,也是大胤朝主要的蔬菜之一,几乎所有农家都会种,他们自给自足,但京城里生活的官员、酒楼等,都要花钱买的。 苏若锦卖一部分新鲜的,还有一部分让董妈妈带人切细碎腌去生味,卖到京城,腌过的可与鸡蛋做道清淡的汤,也可配其它炒成各类小菜,比如芥菜炒毛豆,芥菜笋丝等。 另外,芥菜味辛,尤其是芥菜种子,磨成粉后称为芥末,可用作调料,适合搭配鱼类,“鱼鲙芥酱调”,生鱼片要配着芥末酱一起吃。 苏若锦种的这几样蔬菜都是极易生长、产量颇高的蔬菜,所以从五月下旬一直到六月中旬,短短二十多天,她的菜地收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起来。 因为买了一大片山坡,农家乐只占用了一小块地方,其余地方都圈起来养牲口堆肥,不仅肥有了,那些鸡鸭鹅等小家禽看着看着就能宰着吃了。 苏若锦高兴的嘴都合不上,第一批成熟的小公鸡又鲜又嫩,她连忙捉了十只亲自拎回县城家里,上灶做好爹娘吃,从辣子鸡、甘锅鸡、吃到大盘鸡,再到炖清汤,十只鸡吃了个十个花样。 苏言礼却没能坐在桌上吃,都是书同拎着送到田间头吃的。 县令大人亲自下场割麦? 那到没有,但收麦期间,他几乎每天走一个乡,一个乡有几个村子,他都要亲眼看到麦子收成情况,不出所料,在他尽心管理之下,尉州县夏收大丰收。 一直忙到六月十二,眼看小郡王的弱冠礼之日就要到了,看着征收的麦子入库,他大大松口气,终于坐下来跟女儿一起吃顿饭。 没有烟火气的浪漫老爹,下乡进村,六月强烈的阳光把他晒黑了些,有了基层官员之样。 苏若锦笑道,“喝完鸡汤,等下我给你做个蛋清面膜,修复一下你的美貌。” 苏言礼一口汤差点喷了,放下碗,瞪她眼,“我看你先得敷敷,一个小娘子,捋袖掷腿管的,一天到晚在田里干,都黑了,小心赵子瑾嫌弃你。” “呵呵,他敢嫌弃我,我就不嫁给他,在家里做个老姑娘,一辈子不嫁人,多自在。” 苏三郎吃辣子鸡吃的满口爽,连忙接话,“阿姐,我养你一辈子。” 嘿! 苏言礼伸手就拍儿子头,“你这小子,我看你是想把姐姐留在家里赚钱给你用吧。” “没没……爹,我绝对没有。”他拍着胸脯道,“爹,虽然我不如大哥学业好,但我可以考武举啊,说不定将来也能弄个将军做做,这样咱们家文武双全多好。” 苏言礼夫妻第一次知道儿子有这想法,想张嘴说些啥,下意识看了眼女儿,女儿满脸欣赏的朝儿子竖了大拇指,另一只端起果饮,“为有理想的少年干杯。” 得到阿姐的鼓励,苏三郎高兴死了,连忙端起来自己的果饮,“一定不辜负阿姐期望。” “加油,少年。” 姐弟二人碰杯,一口气干掉了果饮,乐呵极了! 苏言礼夫妇相视一眼,行吧,长子顶门楣,次子喜欢干什么就让他去干吧,只要孩子高兴,都行,二人笑笑,不再说打击或是消极之类的话。 吃完后,苏若锦自己敷了蛋清面膜,还真要给他敷,苏言礼说什么都不肯,“男人晒晒,更成熟、更有男人味,敷的白白的,像个小白脸,成什么样子。” 瞧这话说的。 “爹,我给你敷一敷,缓解晒伤,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没本事让你变得更白更嫩,照你的意思,那你以前是……”小白脸。 臭丫头,这么大人还找打。 苏言礼多少年没拿鸡毛掸子,苏若锦笑的直朝她娘身后躺,“程夫人,你是不是也喜欢看白白净净的苏大人?” 程迎珍:…… 你们父女俩斗法,怎么碍到了她了。 站谁都不是,程迎珍当自己没听到。 见苏言礼非要揍自己两下子,苏若锦只好把晋王府搬出来,“爹,咱们可要去晋王府参加赵子瑾弱冠礼的,咱可不能给瑾哥哥丢脸。” 苏言礼:……这孩子贯会找他弱处。 苏若锦笑嘻嘻的教她娘,“你和爹两个以后没事就敷敷,除了蛋清,还有黄瓜片、米粉等,等会我把几个面膜的方子写下来,你跟我爹最好每天晚上都敷……” 苏言礼听到他每天都要敷,忍不住敲她脑门瓜子,“你娘每天敷就算了,我又不是伶人,敷个鬼。” 挨了一下子的苏若锦委屈巴巴,“谁让爹生的这么明月清风的,女儿不忍他逐渐老去。” “你……”苏言礼感觉再跟这个丫头说下去,能被气死,“得了得了,你还是折腾赵子瑾去吧。” 苏若锦:…… 苏言礼下乡下村的,脸确实有些晒伤,被女儿逮着敷了面,蛋清与蜂蜜调和涂在脸上小半刻钟,洗完后,伸手摸摸,确实滑溜了很多,被晒浮起的皮肤屑没了。 第二日一早,苏若锦要回西山菜田。 苏言礼疑惑,“明天十三,今天你去菜田,晚上回来?” 苏若锦摇摇头,“爹,你们明天从县城出发,我从菜田出发,咱们晚上在张家小客栈会合。” “我们一起走不行?” 苏若锦叹气,“宁八娘、钟小娘子在菜田,我得把她们一起捎上。” 269 太意外了 苏若锦到达农家乐时,已是下午。 六月间,天气炎热,酷暑难挡,可是西山坡右有丛林左有溪流,像是避暑胜地,凉快的很。 风雨亭里坐着一对年轻男女,他们下棋斗嘴,真玩的不亦乐乎。 苏若锦看了眼,摇摇头,“范小公子居然还没回京城,范夫人差人过来叫过几回来了?” 毛丫回道,“已经三次了。” 苏若锦笑道,“再不回去,范夫人怕是要亲自‘杀’过来了。” 毛丫等人听到小主人调侃范小公子,个个忍不住露出笑意。 叶怀真这次没有跟苏若锦回县城,不管是菜田还是农家乐,都是她打理的,亲眼看到了范小公子粘在宁八娘身后,忍不住提醒,“二娘子,他们二人这般,若是……”在她家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不太好看的事,两家大家长怕是不会饶过她。 苏若锦看了眼叶怀真,笑笑,“我既没请他们来,又没拉着他们脚不让走,我才不管呢。” 少年慕艾。 她不相信范晏嘉能做出混账事情出来,再说,就他一个文弱书生想做出混账事情来,也得看宁八娘愿不愿,就算她脑子一发热干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是这么想的,看到二人在风雨亭里下棋打情骂俏的样子,一场恋爱怕是已经开始了。 半个月前,赵澜他们离开,苏若锦当天没发现范晏嘉没走,直到第二天中午吃饭,发现他居然坐着吃饭,吓得他筷子差点落了。 “晏嘉哥哥,你怎么没回去?”这院子里可都是小娘子了。 范晏嘉随即回道:“上官公子的书画造诣颇高,我刚好有字画想向他请教。” 当时,苏若锦一点也没怀疑,她知道豪门贵族的公子们,除了学习,于书画、音律等方面都极为擅长,遇到这方面的行家或是大家,他们不是结交就是切磋,很正常。 苏若锦便没再管他了,结果在院中遇到八次,有六次跟在宁八娘身后,不是去骑马,就是问刀枪棍棒,问个鬼的字画。 她便知道范晏嘉对宁宁有意思。 一个没娶,一个未嫁,怎么就不能看对眼了,所以苏若锦只管忙自己的,才不管小年轻们怎么谈恋爱。 穿过天井,刚要上台阶,苏若锦被廊下的情形吸引住了。 说要学字画的人没学,觉得不可能学的人正学的认真。 被山匪扔在枯井里差点窒息而死的上官屿经过十几天调理,气色终于好多了,站在钟小娘子身后,教她写字。 苏若锦:…… 上官公子做私塾先生这么热心吗?连智力不足的钟婉慧都不放过? 回廊上,钟小娘子坐在小桌前,正在练字,写好一个,就转头望向身后夫子一眼,一双大眼清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涩莹莹的望着青年大叔,好像殷切的要得到对方的认可与赞许。 上官屿眉目含笑,温柔的点下头,“很不错。” 少女得到了期待的夸赞,转头,抿嘴一笑,满脸娇羞。 苏若锦:……这是什么情况? 她太意外了! 270 离开 看到苏若锦,上官屿微微一笑,绕过廊柱过来行礼,“二娘子。” “上官公子这两天怎么样?” “多谢二娘子,屿好多了,感谢小郡王与二娘子的救命之恩。” 苏若锦笑笑。 练字的钟小娘子起身,低着头,站到上官屿身后,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呃……她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苏若锦感觉自己思想龌龊,心虚的笑笑,却也忍不住看向上官屿,他举止坦荡有礼,一派温润如玉的夫子模样。 一个十五岁,一个二十七八,年龄相差近一倍;一个于情爱上估计都不可能开窍的小娘子,一个曾是…… 怎么想都不可能。 苏若锦甩开刚才乍见之下的反应,再见笑道,“上官公子,明天早上我们出发去京城,小郡王临走时跟我说过,如果你身体恢复的不错,就跟我一起去京城。” 赵小郡王请他是他客气,但上官屿明白自己去不合适,拱手拒绝,“小郡王客气了,但屿的身体还是经不住颠簸,还请二娘子代屿向小郡王告罪一声。” 上官屿不想去,苏若锦也没勉强,但她说道,“这次回去,我看学堂三个夫子教的挺好,董妈妈刚好在这里,上官屿公子就留在农家乐多养些日子。” 西山不仅凉爽宜人适宜养身体,还风景优美,上官屿确实有心留一段间,准备多画几副,“那就叨扰了。” 苏若锦与上官屿聊了一会,她去准备明天离开事宜。 上官屿转身对钟婉慧的大丫头说道,“慧娘子的字今天就练到这,天气炎热,姑娘还是带你们家小主子回房歇歇去。” “是,上官公子。”乔翘福了一礼,转身要带自家小主子去休息。 钟晚慧却避开大丫头,举步跟着上官屿。 上官屿感觉身后有人,转身一看,是小娘子,笑容温和,“慧娘子,夫子要去休息一会,等傍晚出来再教你习字。” 钟婉婉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微仰头,盯着青年郎君,笑容羞涩,就是不肯回自己房间。 上官屿摇摇头,像长辈一般好言相哄,“慧娘子,睡一着醒来,就又可以练字,难道你不想跟夫子学练字?” 小娘子头直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皎皎如月的夫子,像是在问,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上官屿对这个看着十五岁实际智力只有六七岁的小娘子很是怜悯。 小娘子得到了保证,还是依依不舍,一双眼盈盈的盯着他。 上官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小娘子被安抚的终于安心,高兴的跟丫头婆子回房休息。 上官屿深深的叹口气,转身回房,他突然意识到,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而面前的小娘子永远停在六七岁,一辈子没办法长大。 一辈子啊,就这样过辈子。 范晏嘉与宁宁二人在风雨亭里听到苏若锦与上官屿说话,才知道她回来了。 二人心虚的相视一眼。 范晏嘉追上苏若锦,“阿锦,我还以为你与老师直接从县城去京城呢。” 苏若锦望了眼避开她眼神的宁宁,一笑,“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范晏嘉连忙回道,“明天。” 苏若锦不置可否,提醒二人,“明天早点起床,我们一早就出发,你们赶紧把衣裳等物收拾,不要漏了东西。” “好。” 苏若锦再次看了二人一眼,“今天晚上早点吃晚饭,到点了早点到饭堂。” “好。” 苏若锦说什么,范晏嘉心虚的都回:“好。” 苏若锦笑笑忙自己的去了。 小半个下午,她不仅看了一百多亩菜地,还让里正老爹说了施肥浇水事宜,“这次我回京,一来一回,得六七天,这些就交给老爹了,还请老爹帮着把关。” “锦娘子放心,别的不敢说,施肥浇水还是行的。” “好,那就麻烦老爹了。” 第二日一早,早早的,董妈妈就给苏若锦一行煮好了早饭,让他们吃好早点出发。 上官屿送行。 就在众人互相挥手之际,钟婉慧发现上官屿没上马车,她抱着小姨的胳膊,指着上官屿道,“上车……上车……”着急的两字两字往外冒。 平时,这个小姑娘光站着,不开口说话,就跟正常普通人一样,甚至因为家世显赫,站在哪里,就是千金小姐,可一旦有人看好,或是跟人说话,智力不足马上就表现出来。 谁都没想到,她黏上了上官屿,见他不上车,见小姨不管,转身就要跳下马车,吓得丫头婆子乱成一团。 宁宁:…… 她回家怎么跟姐姐交待,明明要缠的人是苏若锦,怎么变成了老男人。 上官屿不知道宁宁怎么想他的,要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苏若锦揪眉心,她看宁宁怎么解决。 宁宁抱住侄女,示意上官屿赶紧离开。 离别时小孩子情绪表现,上官屿表示抱歉,一边离开一边长辈的口吻劝道,“慧娘子记得练字,一路平安。” 钟婉慧非要下去,挣扎的厉害,虽然是六七岁的智力,但她又跟真正的六七岁孩子并不一样,挣扎中,她并不善于表达,只“啊……啊……”的叫喊。 上官屿看着挣扎的小娘子,虽有不忍,可孩子就这样,伤心一会,离看不到了,马上也就会好了,他笑容温和,似安抚着难过的小娘子。 小娘子挣扎的更厉害了。 宁宁让马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啊……啊……” 小娘子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耳际。 车队在钟小娘子的挣扎中离开了农家乐,驶向京城。 上官屿爬上山坡,爬到农家乐门口,转身望向越变越小的马车队,热闹的农家乐,突然又变得寂静,一时之间,好像还有点不适应。 摇摇头,转身,进了农家乐。 傍晚时分,苏若锦与家人在张家客栈会合。 丫头婆子把钟婉慧扶下来时,她整个人跟枯萎了的花一样,吓得宁宁都哭了,“阿慧……阿慧……你怎么啦?你说话啊?” 小娘子双眼无神,不言不语,像个木头一般,苏若锦也吓到了,中午吃饭时一口都不肯吃。 “还是不肯喝水吗?” 大丫头乔翘哭道,“从早上到现在,连一滴水都不肯喝。” 不吃饭能撑个一天两天,但是不喝水可要死人的。 271 礼物 钟婉慧出身显赫,又是这般情况,苏若锦看着大她一岁的宁宁,只知道哭,也很头疼。 她也想帮,可怎么帮? 哄吧,她不是真正的六七岁,甚至以苏若锦观察,钟小娘子可能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同,有意识的封闭自己,轻易不与人沟通交流,苏若锦跟她又不熟,怎么哄? 她想起小娘子爱吃水果糖,连忙让苏小妹拿一把漂亮的水果糖过来,送到她面前,不喝水,吃粒糖,也能补充体能,这样就能熬到明天上午,明天上午到京城就是钟家与宁家之事了,就跟她们没关系了。 结果小娘子看不都不待看一下,更不要说吃了。 小娘子跟倨木似的,苏若锦根本哄不了。 强硬灌她喝水,可她不是三郎、小妹,苏若锦不敢这么做。 不管是哄的还是硬的,都不适合,怎么搞? 小客栈大堂里,苏若锦朝宁宁看看,意思是,我尽力了。 然后,她站到一边。 宁宁连哭带哄,“阿慧……阿慧,你吃颗……你喝一口……” 一群丫头婆子把二人围着,哭的哭,哄的哄,闹作一团。 苏若锦又朝后面退了退,小声道,“花叔,你安排我爹娘先住下来,把上等房间留给宁、钟两位小娘子,也让他们家管事先安排。” 花平点点头,先与宁家管事说了两句,那管事点点头,拱了拱手,“多谢花管事。” “客气。” 花平等他安排好,才去安排苏家人。 程迎珍很不安,把女儿拉到一边,“阿锦,要我做什么吗?” 一行人,就她是当家主母,该她照顾这些年轻孩子,可她虽年长,奈何身份低,再者,虽然生了不少孩子,除了照顾孩子冷暖,其它事,她好像没操心过,有孩子不肯吃喝,好像都是大女儿搞定的,她都没怎么操过心,好像就算让她出面,她估计也不能把小娘子哄了喝水吃饭。 苏若锦摇摇头,小声道,“娘跟爹先去房间吧。” “那……”她看向哭成一团的主仆。 苏若锦再次摇摇头,“娘,你们先去休息。” 程迎珍被女儿劝动了,带着三郎、四郎、苏小妹先回客栈房间。 苏若锦留下来,站在一边看着宁宁与丫婆子哭,直累到哭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宁宁嘀嘀咕咕,她已经叫人回京城告诉姐姐、祖母了,可等她们到得什么时候,终于抬起哭肿的双眼。 一眼看到站在边上的苏若锦,连忙跨过来,“苏阿锦,你有没有办法让阿慧喝点水,或是吃点东西?” 在她们哭闹之时,苏若锦还真想到了个办法,直等到宁宁有功夫搭理她,她才开口,“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 一听说有办法,宁宁连忙抹干眼泪,“什么办法?” “昨天下午我回来时,看到钟小娘子在练字,要不……你把练的字拿出来,小娘子要是有反应,她喝一口水,或是吃个东西……你……就给她一页?” “能行吗?”就这? 宁宁的神情,忽然提醒了苏若锦,她暗自惊到,宁宁难道没看出她小侄女对上官公子不一般的依赖? 宁宁连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又怎么会想到智力只有六七岁的小侄女。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钟婉慧的智力是只有六七岁孩子一般,可是她的生理结构是按部就班正常长的,十五岁的少女,就算她混混沌沌,可是身体它在不知不觉中自然发育了,生理让她有了无法控制的朦胧意识。 不管智力与少女发育匹不匹配,它就是发生了,甚至因为生理的突然性,比普通人表现的更为明显,只是除了苏若锦,所有人都没朝这方面想,也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但苏若锦是不会去找上官屿过来救这场少女心思的,因为不管是上官屿,还是钟宁两家,一个是不可能对少女有什么想法,一个是不可能同意女儿嫁无族无家的平民书生的。 所以就算她看出了钟婉慧的少女心思,她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现。 不出苏若锦所料,当大丫头乔翘拿出一沓练字纸时,小娘子两眼发光,上来就要抢,被眼明手快的宁宁一把拿过去,她朝侄女笑道,“阿慧,你喝一口水,姨就给你一张,好吗?” 一边说一边示意丫头婆子赶紧舀了一勺水递到钟婉慧的嘴边。 小娘子好像明白了自家姨的意图,僵持了数分钟后,她张嘴喝了一小口水。 宁宁一脸阿弥佗佛,赶紧送一页纸给侄女,这对年纪一样的姨侄,一个用练习纸哄,一个想得到练习纸,就这样,终于喂了些水与吃食。 老天保佑,苏若锦见她们终于吃上晚饭,她才让客栈把晚饭端到父母房间,她赶过去,一家人在狭小的房间里一起吃了晚饭。 第二天一早,苏若锦趁着天色未亮,先让家人赶紧吃了些干粮就着热水垫了垫,然后等宁宁起来,把昨晚之事又重新了一遍,又哄了些水食进肚,赶紧回京。 还没到城门口,钟夫人就自亲迎过来了。 为了女儿,钟宁氏真是操碎了心,一把搂住女儿,要不是在外面,早就哭的没人形了,可在外面,她只能生生忍住了。 宁宁缩着头,姐姐交待的事,她没办好,心不安,看到姐姐,歉意与别扭同存,搞到无所适从,干脆带着家仆先跑回家了。 钟宁氏:…… 苏言礼夫妻下马车,给钟宁氏行礼,“下官苏予之见过夫人。” “妾身见过夫人。” 女儿比未出门时显得更呆了,钟宁氏心疼不已,要不是自己是当家主母,手里一摊子事放不开,她就亲自带女儿去尉州县了。 可想到自己身份,凭什么她要去一个小县城见一对小官夫妇。 想到这里,钟宁氏很是不痛快,面上冷冷的,看向齐齐行礼的夫妻,明明小门小户的,可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通身的富贵闲人模样。 男的不要说了,与七八年前相比,容貌根本没什么变化,一身的浪漫气质,似不食人间烟火,站在她面前,谦谦君子润润如玉,这哪里是什么小县令,倒像是游历名山大川归来一般,充满诗情画意。 妇人容貌清新寡淡,却又不失明媚,整个人显得富态柔和,一看就是被男人捧在心上,没被生活搓磨过的内宅妇人。 恩爱一时的这世上多的是,可是恩爱七八年,看这样子好像还会继续恩爱下去,像这样的夫妻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果然,她没为女儿选错。 不管内心怎么想怎么评价,面上,钟宁氏表现不满,“苏大人,我儿去尉州县游玩,你夫妻就这么吝啬不带我女儿到你们家吃顿饭?” 苏言礼:……这段时间,他天天跑田头,根本没想到这事,可不能怪她妻子,他下意识就去护妻子,伸手揽妻子肩。 这确实是她失礼,程迎珍为自己的不周到自责。 苏若锦:……暗自翻了个白眼,是她有意压下钟小娘子去农家乐的消息,根本没打算给她机会去她家玩。 看到苏氏夫妻恩爱的小动作,钟宁氏强忍酸意,冷嗤一声,大有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 苏言礼夫妇被其嗤的极为不安:…… 苏若锦心一沉,面上,装着没看懂的样子,假笑福礼,“既然夫人来接慧娘子,我们就不扰夫人了,有空请夫人莅临寒舍,晚辈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钟宁氏反应,转身就拉他爹娘离开,上马车,一气呵成。 等钟宁氏反应过来,苏家马车已经扬鞭驶出百十米了。 钟宁氏:……气的看向自家妹妹,结果婆子说道,“夫人,宁娘已经回国公府了。” 她气笑了,“好……好,一个个的好得很。”一个个都瞧不上她女儿,都给我等着。 行驶的马车里,程迎珍担心道,“阿锦,我们这样做太失礼了吧。” “难道还要杵在她跟前给她骂呀。” 苏言礼叹气:“家里儿女都是债啊!” 苏若锦撇嘴,“等她把女儿嫁给你儿子,你就知道债是什么滋味。” 苏言礼:……行吧,他闭嘴。 夫君不说话,程迎珍也不去烦女儿,她也闭嘴。 爹娘不说了,马车内一下子静下来,苏若锦又感慨了,但她只是内心暗暗叹了叹,虽然不希望小娘子嫁给哥哥,但她也希望钟小娘子将来一生平安。 也只能这样祝福了。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京中新宅,没想到,赵澜先一步到了。 “子瑾?你什么时候到的?” 赵澜拱手行礼,把老师、师母,苏若锦扶下马车,“刚到小半刻,我从酒楼叫了些饭菜,你们到家,刚好吃上。” 行了一路,刚好饥肠辘辘,一到家就能吃上,多好啊!多贴心的未来姑爷。 苏三郎看到未来姐夫,两眼发光,走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自己骑马、练把式日常,欢快的很。 赵澜一面听二舅子叽叽喳喳,一边悄悄伸手勾过了苏若锦一个手指头。 苏小妹个子小,跟在后面,看到了,叫道,“瑾哥哥拉我阿姐的手。” 苏若锦倏一下就甩开了赵澜的手。 赵澜:…… 他转身,一脸幽怨的看向小姨子。 苏小妹拽拽的哼一声,“谁让你不牵我手的。” 赵澜:…… 心虚看向前面,未来岳父岳母好像没听到身后闹腾,夫妻二人说着家里的事。 说家里事的苏言礼:……牵都牵了,我只能装聋作哑,难不成还真转过头把你训一顿,然后不欢而散?再说,就算看在送午饭的份上,他也要装着没听见。 苏若锦:……被牵的那个指头动了动,就值一顿中饭? 一家人把城门口的不欢抛到脑后,欢欢喜喜的吃了顿中饭。 吃过后,苏言礼催赵澜回去,“明天就是你弱冠正礼,肯定有很多事忙,就不要呆在这里了,省得王爷王妃找人找不到,恼火。”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赵澜不急。 苏言礼还是催道,“反正我们明天都去晋王府,明天一样能见到阿锦,就先回吧。” 赵澜:……他怀疑未来岳丈吃饱喝足后跟他秋后算账了,明明他想跟阿锦单独呆一会儿,这下子就来赶人,可惜他没证据。 苏言礼道,“阿锦,阿甘,你们去送送子瑾。” 实捶了,让苏三郎当灯泡,不就是秋后算账的证据嘛。 至于嘛,不就牵了个手指头嘛,他真是太难了。 看着赵澜一脸便秘的模样,苏若锦抿嘴偷笑。 “走吧,瑾哥哥,我们送你。” “我也去。”苏小妹凑上来。 赵澜想揍小姨子,却是笑容满面,“阿饴,喜欢什么,瑾哥哥买好,明天等你到我家,我送给你。” 苏小妹笑道,“我要摩喝乐。” “好。” 赵澜牵了小姨子的手,与老师告辞回去。 苏言礼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苏小妹朝阿姐得意一笑,一脸瑾哥哥是我的了。 苏若锦……翻了个白眼,“七夕节还没到呢,再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哼哼,我就懂。”苏小妹撅着小嘴反驳。 最近,京城流行泥捏孩,人们称它们为摩喝乐,为七夕节供物之一。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北宋东京每逢七夕,街头‘皆卖摩喝罗,乃小塑土偶耳’。 行了一天路程,又遇上钟婉慧之事,苏若锦疲倦的很,懒得跟苏小妹逗嘴,打了个哈欠,“瑾哥哥,明天见。” 赵澜很想跟苏若锦单独腻歪,可前有老师岳丈,后有小舅子小姨子,看他看得紧,他只好作罢,“那明天早上,我让三泰过来接你。” “不要。”苏若锦摆手,“明天肯定很忙,你让他们忙,我们一家人准时到。” 赵澜才不肯,“我都想自己来接。” 苏若锦真怕他亲自来,赶紧好言相哄,悄悄塞个礼物给他,赵澜才心情很好的离开。 上了马车,赵澜就打开,一个玉形小锁,上面刻着两个字:澜&锦。 他咧嘴笑了,灿烂无比,一看这雕工,就是小娘子亲手刻的啊! 272 弱冠 六月,骄阳似火,树木葳蕤,池水波光粼粼。 一大清早,苏家人都有些紧张,洗漱、吃饭、穿戴整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正堂,要出发前,苏言礼查儿女们的穿戴是否得体,有没有带子没系好等,又跟苏大郎讲了些到晋王府做客的注意事项,叮嘱他除了照顾好弟弟们外,也要用眼用心去学书本中学不到的礼仪、人情、应对等事。 “是,爹,儿知道了。” 苏安之今天告了假与家人一起去晋王府。 经过这两年锻炼,程迎珍现在出门不那么焦虑不安了,一手牵着苏小妹,一边从容的跟在苏言礼身侧,看着一行儿女,满面笑容。 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她过上了向往的生活,整个人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礼记·曲礼上》记有:男子二十冠而字。意思是,举行冠礼,并赐以字。 三泰带着马车等在苏家,太阳初升,苏家人出门,他连忙迎上来,“苏大人,苏夫人,各位郎君,小娘子,请这边坐马车。” 都跟赵澜讲了,他还是派人过来,苏若锦无奈的笑笑,“劳烦三管事了。” “二娘子客气。” 三泰骑上马带苏家人往晋王府而去。 到晋王府时已是辰时末巳时初,来了很多客人,此刻,晋王府门庭若市。 因三泰带着,苏言礼一家根本不需要排队,由三泰直接领进了正门。 排队的都是五品以下官员,有好奇的,交头接耳,“刚才进去的马车是赵小郡王的马车吧?” “嗯,老兄你没看错。” “那上面坐着……”看样子不像小郡王。 搭话之人故作神秘一笑,“能劳动小郡王的,你说是谁?” 问话之人一愣,“你的意思是小郡王的未来岳家?” “正是。” 问话之人啧下嘴,无限感慨,“小郡王挺看重未来岳家啊。”一大清早派自己的马车接未来岳家,妥妥的重视,等回进去得溜个须拍个马。 进入正门,绕过影壁,男女宾客就要分开,男去前厅,女客引到内院。 苏家人来过,春晓秋月又曾是小郡王调教过的人,所以,苏家二拨人马很快分开,去前院的去前院,去后院的去后院。 通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处月亮门处,前来接应招待苏家母女仨的叫秋桐,“夫人,二娘子、五娘子,请跟我来。” “多谢姐姐。”苏若锦道谢。 秋桐笑道,“二娘子客气。” 几个穿过内院门,朝招客大厅去。 一路上,客人很多,但遇到秋桐的都客气的上前打招呼,秋桐很淡然的回以一笑,“大热天,辛苦夫人了。” 弱冠之礼举行仪式非常讲究和慎重,程序繁琐。 苏若锦并没有问赵澜在哪里? 秋桐主动说道:“等一会儿弱冠礼就要开始,不管男客还是女宾都可以在大厅里观礼,二娘子可以见到小郡王。” “多谢姐姐提醒。” 果然没等她们坐下喝完一杯茶,前面传来消息,到大厅集合,参观赵澜的加冠仪式。 苏若锦知道过程繁琐,但没想到有这么繁琐,光戴帽子就戴了三次。 站在人群中,看着七年前那个厌世冷漠的少年,在岁月的浸润之下,已是一派的清隽从容,渊渟岳峙。 随着礼赞的提醒,赵澜微微垂首,裣衽一礼,锦衣缎袍,金玉缂带,矜贵温和的模样令人赏心悦目,如沐春风。 似有感应,行完礼,赵澜趁着抬首,目光一转,就对上了苏若锦的明眸。 这么多人…… 苏若锦没出息的小脸一红,面上还强装淡定,不动声色。 赵澜会心一笑,嘴角翘起,再次跟着礼赞的提醒行冠礼,脊背挺直如青竹,朗朗昭昭。 眉如墨画,鬓如刀裁,真是天生一副好相貌。 引得一众小娘子们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苏若锦感觉有人看她,目光轻移,却什么也没看到。 或许是自己心虚吧! 加冠礼后,晋王、世子等人带着赵澜去祠堂拜老祖,只有男客可以跟过去,女宾客便再次回到内院。 在内院门口,宁宁带着钟婉慧等到了她。 “阿锦——” “宁娘子,慧娘子。” 钟婉慧前一刻还粘着她小姨,后一刻粘到她身侧,都把苏小妹挤到了一边。 苏小妹被撞的委屈,憋着小嘴。 苏若锦:…… 要不是小娘子情况突殊,苏若锦肯定要给小妹讨回委屈,但现在嘛,…… 她无奈的看向宁宁,“慧娘子……”意思让她把小娘子拉走。 心疼归心疼,可是她也被一声不吭但是死死粘着她的小侄女粘烦了,巴不得有个人帮她分担一下呢,所以咧嘴一笑,“阿锦你会带妹妹,就顺手帮我带一下嘛。” 说罢,转身就先走。 一身轻松。 苏若锦…… 她看向钟婉慧,她却低头拘手,根本不与她对视。 但她走,她也跟着走。 苏若锦深吸一口气,快步赶上宁宁,与她并肩,小声问道,“听说你姐姐疼慧娘子,一直带在身边左右,怎么还敢让你带出来?” 宁宁撇嘴,“我姐姐是想把她拘在家里的,是她自己跑出来粘着我,我正愁着呢,没想到你一来就粘你,这说明什么,缘份啊!” 缘个头! 要不是身边客人来来往往,苏若锦早怼上来了。 二人说话功夫,钟婉慧又粘在她身侧。 苏若锦:…… 欠她的? 苏若锦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迎面走来一群小娘子,为首的那个锦衣华裳,满头珠翠,盛气凌人,站在哪里,明明个子还比苏若锦矮一点点,可看上去的感觉,好像一米八,居高临下看着她。 这情景怎么这么熟啊! 苏若锦忍不住吐槽,“宁娘子,此刻,像不像你我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宁宁:…… 她转头瞪了眼苏二娘子,“我可不是……”爆发户。 苏若锦挨近宁宁,“难道她是圣上外家小娘子?” 宁宁扬眉,一副行啊,连这都猜出来了。 猜什么?不过是来的路上,三泰给她们家‘科谱’了一下新贵,其中就包括皇后的外家——谢家。 站在面前的小娘子就是谢家嫡长女——谢青玉。 小娘子芳龄十七岁,按大胤朝婚姻制度,这个年纪早早订好了人家,不是出嫁就是在出嫁的路上。 但是圣上去年才因机遇登上龙椅,曾经的燕王,平庸不起眼,不是被兄弟欺负就是被拿捏,他为何会这样,一是不受先帝宠爱,二个是没有得力的外家。 燕王不得势所以娶的妻子就是个没落的伯府嫡女——谢乐容。 谢伯府又因为燕王不得宠,所以在京中一直被欺负,可自从去年年底,燕王登基,成为最后的赢家,谢伯府就不一样了,一跃成为谢国公府,一下子成为皇亲国戚尊享荣华。 而谢青玉的亲事也因为燕王的原因,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直到现在成为国公府嫡小姐,终于站到爵位的最顶层,成为什么都可以唾手可得的豪门贵族。 273 眉目清秀 不要怪苏若锦把对面贵女想成曾经的宁宁,要怪就怪赵澜形貌昳丽,身份高贵,只要他一天没成婚,就是全京城小娘子们的梦中完美夫君人选。 平时,她这朵小山菊一直长在山间,这些高门贵女门没机会看到,现在,她这朵小山菊站到了她们面前,可不就被逮到机会了嘛。 只是让苏若锦没想到的是,对面倨傲小娘子,突然展颜,和颜悦色一笑,瞬间从高不可攀变成了温婉小娘子,“这就是苏二娘子吧,一看就温柔可人,真叫人欢喜。” 不仅话好听,声音也好听,柔柔的,不急不徐,跟苏若锦曾经以为的大家闺秀一样,端庄娴淑。 苏若锦:…… 宁宁:…… 众人:…… 空气突然安静,谢青玉轻轻一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一个个都傻了?”她轻松打趣,仍旧笑眯眯的看向众。 与她交好的世家小娘子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附合,“还真像玉娘说的,这苏二娘子眉目清秀挺可人的。” 只要不像宁宁一样甩鞭子过来就行,眉目清秀苏若锦跟着笑笑,微微一福,“多谢谢娘子夸奖,我们去小亭那边,就不打扰各位了。” 谢青玉像是没到苏若锦的话,笑着邀请,“我们去花园池塘看荷花,二娘子不如一道?” 态度温和,声音柔柔。 苏若锦却听出了不容拒绝,笑容停在脸上。 似是陷入对峙。 谢青玉微笑说道,“听说小郡王特别喜欢荷花,难道二娘子不喜欢?” 苏若锦:……就算喜欢为何非要跟你一道去看呢? 她朝众人看看,个个一脸八卦的神情。 每想到,姓谢的这样甩鞭子。 “呃……我急着更衣,各位先行一步。” 谢青玉的微笑凝在嘴角。 众小娘子:…… 要如厕也不能这样当面说出来吧,这也太……果然是小官之女,一点礼仪廉耻都没有。 跟在谢青玉一道的小娘子个个就差把嫌弃写在脸上。 苏若锦似没看到她的嫌弃,再次朝众人笑笑,微微一点头,避到一边,让月亮门里的人先行。 谢青玉一脸复杂的盯她看了眼,带着众小娘子离开。 一直到一群小娘子离开,苏若锦才进月亮门。 宁宁站着没动,朝着谢青玉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我还以为她变性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个德性。”她拉起侄女快步跟上苏若锦。 “阿锦……阿锦……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听她满脸八卦的凑上来,苏若锦便猜到是什么了,她根本不感兴趣。 宁宁见她不急,她急了,连忙吐八卦,“今年二、三月间,谢国公府找到老太妃,想让老太妃施压,让赵澜娶谢青玉,结果小郡王根本不搭理,他们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 苏若锦停下脚步,一脸似笑非笑,“宁小娘子,二三月间,宁国公府是不是也干过这样的事?” 宁宁:……是咧,她也想嫁给赵小郡王,老祖母可托过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去提媒,结果都吃了闭门羹。 苏若锦笑笑。 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只要赵澜立场坚定,她才不管这些上门抢的世家贵族,如果赵澜不意属于她,就算她再努力也不会留住人;可如果一心一意求娶,他就是最大的安全感。 苏若锦与宁宁坐到小亭里,六月份,太气炎热,坐在亭内,外面有水,亭内有风吹过,还挺惬意,但钟婉慧一直粘在她身边,她的感觉就不太美妙了。 274小山雀 吃过午饭,客人三三两两慢慢散去。 赵澜想与小娘子单独相处,不曾想被父王拉去送族长,只好叫双瑞跟小娘子讲一声,让她晚些走。 宁宁要回去,结果小侄女粘着苏若锦不肯走,连亲娘钟夫人过来都不管用,反正就是不吭声的站在苏若锦身边。 程迎珍心一慌,不会吧,今天她长子也来了,虽说在前院,钟小娘子根本没见着面,可这非粘着女儿的劲头子,等会儿她们出晋王府肯定会见着面的。 这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程迎珍心绪不宁,但作为父母,她也不她对人家小娘子说什么,只能看女儿怎么处理了。 虽说客人三三两两散去,可还有不少没走,听到凉亭这边动静,不好人好奇围过来看热闹。 乍来时,众人一看七品小官苏家不仅攀上了晋王府,与晋王幼子联姻,竟还跟宁国公府交好,不少人泛酸,心道,姓苏的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什么权贵都能搭上。 巴结谢家的某小娘子在谢青玉耳根子边说道,“不止呢,月华公主二婚夫婿也姓苏,是苏大人的弟弟。” 谢青玉眉头一皱,又不动声色的展开,看向有些焦燥的钟夫人,又看了看她的傻女儿,她真粘在小山雀身边,好像非要跟她回家似的。 小山雀挺有本事啊,不仅让赵澜死心踏地的非卿不娶,连个傻子都喜欢她,连亲娘小姨都不要,非要跟人回去。 晋王府后花园凉亭树荫下,一时之间除了蝉鸣,静的让人发慌。 昨日回家,钟夫人看女儿木呆呆,跟失了魂一样,原本以为女儿受到了惊吓,随即就找了太医,太医说她女儿除了没精神,并无大碍,只要好好吃饭、睡觉,过一夜就能恢复。 没想到,一早上人是恢复了,却缠着她去了娘家,一到娘家就时刻粘着八妹,跟着八妹参加赵小郡王的成人礼,没想到到了晋王府就粘上了苏家二娘子。 难道阿慧跟苏家有缘? 钟夫人眼睛闪了闪,“宁宁啊,你跟苏二娘子交好,两人一道乘马车回去,我还有事,刚好不方便带阿慧,就让阿慧跟你一道。” 一脸笑意看向程迎珍,“苏夫人,有空去钟府玩。” 不管男人官职,还是娘家地位,程迎珍都得回钟夫人礼,“夫人客气。”说完福了一礼。 钟夫人一颔首,转身带着家仆离开。 就这样把智力有问题的女儿扔在这里?就这还说疼爱女儿?苏若锦打人的心都有了。 可围观的众人实在多,且又是豪门世家之人,苏若锦除了假笑,还是假笑。 随着钟夫人离开,年长的夫人、小媳妇们相继离开,一些跟苏若锦、宁宁年龄相仿的小娘子没离开。 确切的说是皇后娘家的谢千金没走,所以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小娘子们也没走。 宁、谢两家都是国公府,宁还是镇国大将军的双重身份,但还是不能跟皇后娘家相比,不管在什么场合,宁家都得主动礼。 宁宁虽然看不怪谢青玉,但还是忍住了翻白眼怼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玉娘,客人都散了,你还站在这里晒,多不好。” 谢青玉微微一笑,上前,像长姐一般挽住宁宁的胳膊,“我跟你一道去尉州县避暑。” ‘温柔’的谢青玉乍了宁宁的毛,声音陡高,“谁说我要去了?” 谢青玉一脸微笑,看向粘在苏若锦身边的小娘子,“她去,你不就去了?” “你……”宁宁迅速转动大脑,终于被她找到个不正面得罪皇后娘家的借口,“我家在尉州县有别院,你家又没有。” “半个月前,我阿兄刚在那边买了个院子。” 宁宁:…… 她一脸惊讶的看向十七岁的谢青玉,很想问一句,‘你不在京城好好相看,跑出支干嘛’舌头打了个转,疑惑间,她想,难道姓谢的还在打赵小郡王的主意? 谢青玉没表现出任何得瑟之意,温和细语,端庄娴淑,可她这柔和近人的态度,却让苏若锦背后一麻,不自觉就在脑子里闪过一句:‘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 莫名的让苏若锦不适。 “苏二娘子欢迎吧。” 又不是去我家,要我欢不欢迎干嘛。 面上,苏若锦一笑,“尉州县欢迎谢娘子光临。” 谢青玉点头,“那就叨扰了。” 苏若锦回以一笑。 宁宁瞪眼她,这分明就是抢小郡王啊,这家伙是傻还是怎么的? 能被抢走的男人,苏若锦才不要,她现在满脑子想着怎么让钟婉慧不粘着她。 谢青玉转身离开。 随着她离开,小娘子们纷纷离开,只余下苏宁两家。 正在发愁时,月华公主的大婢女过来,“二娘子,公主请你们明天到公主府做客。” 苏若锦很想说,‘爹还要回尉州县当差呢’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行吧,公主婶子都过来请了,不去也不像话,便点点头。 一事未解决,竟又来一事。程迎珍很想开口问女儿,可惜宁八娘在跟前,她不好问什么。 终于送走族长,赵澜长腿阔步来后院。 后院与前院相接的廊道处,赵澜与谢青玉遇上。 小娘子上前行礼,温声细语,“阿玉见过小郡王。” 他都避开小娘子们经常走的道了,怎么还遇上,赵澜眉间现出不耐烦,嗯了一声,继续大步,背影颀长、丰神俊朗。 明明只是寻常的行走,周身却似笼着十里风华,让人倾慕不止。 谢青玉眼眸一紧,凭什么让那只小山雀得到,凭什么…… “玉娘……玉娘?”大丫头提醒,“我们该回去了。” 谢青玉敛下心头神思,轻轻一笑,听说他们九月份订亲,现在是六月,还有三个月,谁知道岁月悠长会发生点什么。 如果小娘子是个正常人,苏若锦才不管什么宁国公府、侍郎府,毫不客气的把人撵走,可是现在……她意识到小娘子粘着她,肯定不是为了从没见过面的哥哥,而是…… 既然钟夫人不管,她也不管了,要跟就着吧。 就连跟赵澜见面,小娘子都低着头跟在身后。 赵澜:…… 275 竹筒饭 摆脱 双瑞过来拉人,小娘子却紧紧的粘着苏若锦。 钟婉慧不同于正常人,苏若锦示意双瑞不要拉了,眼看就要傍晚,“瑾哥哥,等你有空我们再见。” 赵澜:…… 作为皇城司都使,京城各世家的情况,赵澜都有了解,所以钟婉慧智力低下之事,他也是知道的,便不予计较,让阿锦先回去。 门口,苏言礼父子三正与苏言祖聊天,看到她们娘几个出来,停止了聊天。 “阿珍……” 苏言礼夫妇站到一道。 苏言祖过来行礼,“阿嫂——” 程迎珍颔首回了半礼,“二叔。” 哥哥一家外派做官,难得回京,苏言祖请哥哥一家明天到驸马府做客。 苏言礼摆摆手,“阿祖,夏收刚结束,马上就要夏种,等有时间再去。” “那……”苏言祖让侄子侄女过去玩。 苏言礼望向大女儿。 苏若锦看向身边钟婉慧,这走到哪都要跟着,她还真不急回尉州,便点头同意,“爹,娘,那你们先回去忙,我就过两天再回去。” 苏三郎、苏四郎也要跟阿姐留下,“刚才在宴会上,我们跟宁七哥约好了,到他家跑马。” 去宁家?现在苏若锦听到宁家就紧张,等会让宁宁把她侄女带回去,等弟弟去宁家,她就不去了。 月华公主出来,苏家人上前行礼,月华公主下意识抚着小肚被苏若锦注意到了,她看向他小叔,公主怀孕了。 大侄女眼神过于惊诧,看得苏言祖浑身不自在,在兄长一家面前,那怕公主示意他搀扶,他都当没看到,不苟言笑,一脸端肃。 月华伸出的手被眼明手快的大丫头接住,余光看了眼男人,跟苏言礼一家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上马车后,丫头撩着帘子,她才客气一声,“苏大人、苏夫人明天带孩子上门吃顿便饭。” “多谢殿下。”苏言礼上前,“刚才我已经跟阿祖讲过了,夏种开始,县里头忙,明天我们夫妻就先回去了,阿锦带着弟弟妹妹麻烦殿下了。” “大人客气了。”月华看向苏若锦,“阿锦明天早点过来陪我说说话。” “是,殿下。” 月华笑笑。 苏言祖与兄长一家辞别,上了公主马车,消失在苏家人视线里。 苏言礼也带家人离开。 苏若锦说:“爹,我要等宁八娘,或是钟夫人,钟小娘子还跟在我身后呢。” 苏言礼皱眉,“不管是宁八娘,还是钟夫人,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他站在门口等妻子女儿,看到这些人都已经离开。 “什么?”苏若锦惊的双眼瞪大,还有这操作,不是说古代千金大小姐出门做客什么的都有贴子,各种流程都很繁琐的吗?就这样把人扔给她? 苏若锦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程迎珍慌张:“官人……” 钟家想结亲之事,上次三月份来京城,苏言礼已经听女儿妻子讲了,他说,“我还以为钟宁两家跟阿锦讲好了。” 讲什么? 苏若锦气的心口疼,可又不能把气撒在一个智力低下的小姑娘身上。 真是…… “阿锦,怎么办?”程迎珍下意识去挡长子的目光,不让他看钟婉慧。 苏若锦注意到娘亲的小动作,再看看钟婉慧,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躲在她身后,低头抠手,根本不看任何人,包括苏大郎。 她知道这小娘子的小心思。 她的小心思…… 生气的苏若锦突然就不生气了。 钟宁两家既然这么有小心思,那她也不管这些小心思了,大人放任,小娘子执着,管她什么事。 想通了,她不生气,“爹,那我们回家。” 苏言礼不走了,“不把小娘子送回侍郎府或是宁国公府?” “不送。”苏若锦哼嗤,“咱回家。”只要不是他大哥,她才不管。 有四个仆人一直跟着钟婉慧,一个大丫头,一个上年纪的嬷嬷,她们照顾钟婉慧的生活起居,还有两个护卫,他们守在苏家宅门口。 像是知道苏若锦不赶她走了,不仅吃晚饭,还吃得不少,不仅如此,苏家还把钟婉慧安排睡在客房,她也不拒绝,乖乖巧巧就去睡了。 苏家人:…… 程迎珍:“阿锦,这是要一直跟着我们家?” 苏若锦肯定的回答,“不会。” “可你看这孩子,在我们家里多乖,让吃就吃,让睡哪里就睡哪里,跟个……”童养媳妇似的。 苏若锦伸手搂住她娘,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惊得程迎珍一跳,“什么,真的?” “差不多。”苏若锦道,“一般时候,我是不会看错的。” “可……可这孩子智力跟小妹差不多,咋……” “娘,她智力是不长了,可是人的身体是随着年龄,该怎么长还是怎么长的。” 程迎珍:……一时之间,还真消化不了女儿说的。 “那你哥哥不要紧了?” 苏若锦点点头,“按小娘子这种执着的劲,我哥暂时安全。” 等明天去小叔家做过客,后天三郎、四郎去宁府,她也跟去,顺便把人送回去,如果钟宁两家还是放任钟小娘子粘着她,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到时直接把人…… 第二日,赵澜一早过来,刚好遇上苏言祖夫妻回尉州,因为钟小娘子粘着大女儿,程迎珍把苏小妹带回尉州。 “老师,你这就回了?” 苏言礼把农忙之事再次说了一遍,这次他连范尚书那边都没去,一心扑到农事上去了,“夏种结束,还有通渠要修,反正一刻不得闲,我就先回去了,子瑾若是有空就去尉州玩。” “好,老师。” 赵澜把苏言礼三口送出城门,直接去附马府与阿锦汇合。 苏言祖与月华公主三月份成婚,五月份查出身孕,现在一个多月,正是前三个月孕吐最厉害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这也是昨天去晋王府,没与苏家母女见面的原因,吐的窝在房间里不想动弹。 估计不是小叔邀请,月华公主是不会请姐弟过来玩的。 苏若锦直接嫌弃的白了他小叔一眼,“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苏言祖尴尬的笑笑,“阿锦,你……有什么美食,能让殿下吃几口。” 原来请她来是这个目的啊! 还真没看出来对妻子挺好啊!也不对,以前对上官屿也是一样的照顾,所以苏家兄弟都挺爱护妻子。 行吧,看在这份上,苏若锦问了苏言祖,“公主殿下平时吃什么?” 苏言祖把公主身边的丫头叫过来一一说给苏若锦吃。 一般的清淡的饮食,公主身边的厨子基本上都试过了,就算苏若锦没想到的,公主身边的厨子也试过了。 那还有什么? “公主殿下就没什么想吃的?” 大丫头摇摇头。 “阿锦?”苏言祖见擅长美食的侄女都没办法,不免颓丧。 苏三郎、苏四郎都是屁股有锥的年龄,两人早到外面走廊玩了,苏若锦不放心,出了厢厅,站到走廊里。 苏三郎与苏四郎跑到廊下折竹枝,拿着竹枝打架玩。 苏若锦见他们闹得欢,转身,刚想对小叔说试做道凉皮,眼际划过绿荫荫的竹林,有了,做个清香的竹筒饭试试。 “小叔——” 苏言祖见侄女脸上现出悦色,“阿锦,怎么了?” “我想到做什么给公主殿下吃了。” 苏言祖双眼一亮,“什么?” “小叔,把院中最粗的竹子砍两根。” 苏言祖是风雅文人,当然也吃过竹筒做的饭,瞬间明白大侄女要干嘛,是啊,他怎么没想到,竹子饭可清香了,肯定能让殿下吃几口。 苏若锦原本准备的凉皮也没放弃,反正多做几样,肯定有一样公主喜欢。 她做了三样,一是竹筒饭,不同地方的竹筒饭有不同的做法,做给孕妇吃的,苏若锦选了常规做法。 用腊肉、豌豆、香茹、萝卜碎等先在锅中炒出味,然后跟粳米拌在一起放在有底的竹节里加上水放在蒸笼里蒸。 二是凉皮,这可是盛夏消暑极品,最主要的是,现在有辣椒了,可以完合复刻后世的味道啊。 洗面、蒸面,切配菜,拌料汁,生抽、米醋、蒜泥、辣椒油等浇头弄好浇到切好的凉皮上,那滋味,站在厨房外就能闻到辣椒油的味道,那呛味刺激着味蕾,不停的分泌出唾液,就两字——想吃。 三是大米粥,什么也不放,就是大白粥,苏若锦让人回家拿了吃粥佐菜,什么腌菜、泡菜、咸鸭蛋、松花蛋,咸酸的、酸辣的,什么口味都有,主打只要你能想到的,咱都有。 竹筒饭清香,苏言祖觉得公主能吃几口,“这凉皮辣味……” “先拿去试试嘛,殿下不吃,不还有小叔你嘛。” 也对。 苏言祖便让丫头婆子拎上食盒去公主那边吃饭。 苏若锦叹口气,“走,我们也去吃饭。” 苏三郎欢呼,“阿姐,瑾哥哥送爹已经回到公主府了。” 苏若锦带着三个小尾巴到了厢厅,赵澜骑马回来的,六月半,热死人,出了一身汗,刚洗好澡,鼻子一嗅,清香味扑鼻。 “阿锦,是什么。” “瑾哥哥,是竹筒饭。” 大夏天,光听到竹子就感觉清凉,赵澜心喜。 几人围坐到桌边,苏若锦给每人拿了一个竹筒,又给每个盛了一碗凉皮,“都尝尝。” “谢谢阿姐,辛苦你啦。” 苏三郎粗中有细,小嘴还挺甜,抢了赵澜的台词。 赵澜:……那只能给阿锦一个大大的笑容了。 “吃吧,吃吧,都吃吧,哪来那么多客气。” 几人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公主房里,月华吐的人浑身没力气,靠在榻上,房间有木风扇对着冰水吹,一点也不热,可她就是没吃的欲望,肉眼可见的瘦下去。 “静姝——饭来了,这可是阿锦亲自做的。” 月华公主闺名静姝。 听到苏言祖温柔小意的声音,明明昨天置了气,想着让他吃个脸色的,却又忍不住目光迎上来,“你让侄女来就是为了给我做饭?” 一半是为了做饭,一半是想侄女他们了,但此刻,面对公主的问询,苏言祖当然表现出全然为了她的模样。 “不然呢?” 置气的月华这才完全气消,“算你有良心。” “来吃吧。” 苏言祖过来扶她,把她搀到桌边。 婆子把食盒盖子一揭,竹筒饭的清香瞬间飘进了月华的鼻端,瞬间让她有了食欲。 “好灵巧的阿锦。” “那当然。”苏言祖得意。 月华嗔了他眼。 苏言祖把勺子递给她,月华挖了一勺子,轻轻的放到嘴里嚼咀,竹筒的轻香、大米的回甘、腊肉丁的咸香,婉豆清甜,萝卜的汁水,所有滋味充斥在嘴里,让她忍不住咽了下去。 咽下去后,她怕反胃,小心翼翼的等着。 结果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一喜,“少白,我没吐。” “那就多吃几口。” “好。”月华公主一口又一口,眼见吃了近三分之一筒,突然感觉不适。 苏言祖连忙舀了一勺白粥给她,“压一压。” 月华就着苏言祖的手喝了一大口温热的大米粥,反味的胃,瞬间妥贴了下去。 咦? “少白,管用。” 苏言祖又舀了一勺给他,然后夹了块清爽的腌黄瓜给她,“刚才我尝了,酸酸的,挺开胃,你试试。” 不知道是对苏若锦做的美食有滤镜,还是因为所爱之人喂她,月华觉得今天胃口出奇的好,白粥配着清香咸口的竹筒饭,竟吃了不少。 “一直知道澜儿喜欢阿锦做的美食,没想到连白粥都这么好吃。” 苏言祖:…… 白粥配腌酸黄瓜,炎炎夏日,他都连喝两小碗,还吃了一个竹筒饭,还把一碗凉皮干掉了。 他今天也吃的挺多。 “阿锦做时,咱们府上的厨子就站在边上,应当学会了,以后我让他们天天做给你吃。” “好。” 原本就是自己选的意中人,月华看着温和贴心的男人,暗暗叹道,不枉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水滴石穿的今天。 下午,天气炎热,不能马上回去,苏若锦又到厨房给赵澜、两个弟弟做了雪糕,谁让公主府的食材丰富呢。 苏言祖问,“孕妇能吃吗?” 苏若锦摇头,“不能。” “那……”苏言祖不好意思让侄女费神。 苏若锦到是顺手给月华公主做了一道甜点,从冰桶里拿出一个镇好的糖水杏子,看到杏子剥了煮熟,经过冰水镇过,酸甜可口,特别适合孕妇吃。 要是有杀菌技术,她能做成罐头卖,可惜没有杀菌技术,只能现做现吃,也只能叫它糖水杏子,而不是叫杏子罐头。 “谢谢阿锦。” 苏言祖赶紧把糖水杏子献宝似的拿给月华公主,对于公主府来说,这道糖水杏子,真是再普通不过了,但是月华公主承认,“阿锦做的就是跟厨子做的不一样,吃到心里沁凉沁凉的,挺舒服的。” 新鲜的好杏子谁会没事煮了吃啊!只有果农怕卖不了煮熟晾干变成果脯,一般人家很少拿来煮糖水,它又不跟梨一样能止咳。 一直到傍晚,天凉快下来,赵澜才带着苏家姐弟回家。 苏言祖两口子要留他们,被赵澜拒绝了,“姑父,我可舍不得阿锦做你家厨娘。” 苏言祖:……他没这意思啊! 赵澜给了个他体会的眼神,带着苏若锦姐弟还有一个跟屁虫一起去自己的酒楼吃了晚饭,再送他们回家,然后,他就顺便留下。 没有老师、师母在,他以为能跟阿锦单独相处相处呢?结果未来大舅子从国子监回来,把他们都招到书房,一直到大家都瞌睡才回房休息。 赵澜刚想悄悄约小娘子,发现她困得两眼都睁不开,一个白天不是在做美食的路上,就是在做客回家的路上,奔波劳碌,她真的累了。 会心疼人的赵澜那还舍得黏人。 洗洗,睡吧! 第二日,赵澜带着几人去宁国公府做客,这可是宁七郎跟苏家两兄弟约好的,他们去了宁家跑马场,大夏天的,太阳当头照,这些男孩子也不怕,居然还是骑了近一个时辰。 苏若锦深吸一口气,这不得晒得脱层皮啊! 宁八娘笑道,“没事,现在是辰时(早上七点到九点)不是太阳最晒之时。” 什么叫六月天,那可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就算早上八九点,也很热好不好。 苏若锦用手扇风,余光里,钟婉慧一步不离。 她手指暗自敲敲,得想办法把人留下。 九点过后,这些大小公子哥们终于顶不住烈日歇歇了,个个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吃中饭。 吃过饭,他们下棋的下棋,吹牛的吹牛。 苏若锦装着吃坏肚子的样子,捂着肚子去如厕。 宁宁与钟婉慧陪她。 奶奶个腿,真是一步不离啊! 不过嘛! 有赵澜在,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呢? 苏若锦在恭房里听外面动静,感觉外面没动静了,她轻轻拉开恭房门,毛丫跟叶怀真各扶着一个小娘子,她们被下了迷药,只是这个迷药,只有一小会时效。 她穿了丫头的衣裳,不动声色的离开宁宁院子。 小半个时辰之后,宁府门口,一辆不起眼马车离开。 三泰坐在马车里,“二娘子,咱们现在就出城。” “好。” 奶奶个腿的,终于摆脱了。 宁宁跟钟婉慧醒来时,毛丫与叶怀真还守在门口,她们的丫头婆子端茶进来,“宁娘、慧娘子。” 宁宁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刚才要干什么来着?” 276 救人 又来 这趟从京城回来,简直跟逃难似的,苏若锦在常休息的客栈等到晚上才等到其它人。 赵澜也来了。 苏若锦很惊讶:“你又有假日?”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宠溺一笑,“是的。” 小姑娘嘻嘻一笑,连忙又问叶怀真,“叶掌柜,怎么样?没为难你们吧?” “没有。” 原本就是钟宁两家理亏,又有赵小郡王出面,苏家主仆顺利出城。 苏三郎、苏四郎两个小少年懵懵懂懂还不懂这些,白天玩的疯,到了客栈后,吃了晚饭就睡,根本没问为何没从新宅出发,直接就出城了。 夏夜,墨蓝的天幕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微风轻轻的吹着,除了偶然一声两声狗吠,郊外的夜寂静无声。 没了苏大郎当灯泡,赵澜与苏若锦两人坐在廊下乘凉,慢慢的,赵澜把小娘子搂在怀间,伴着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夜风,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可以置之度外,只是相互依偎,享受时光悠然,低声细语,说着彼此生活中的趣事。 第二日傍晚,苏若锦等人到了尉州县的家。 苏小妹欢快的迎出来,“阿姐……瑾哥哥……阿兄……” 程迎珍见孩子们回来的这么快,“怎么不多玩两天?”下意识看向他们身后,发现钟家小娘子没来,松了口气。 苏若锦直接回道,“摆脱了钟家人我就溜回来了。” 苏三郎、苏四郎这两小子,诧异的问道,“溜回来?”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跟屁虫钟婉慧。 苏若锦:……注意力根本不在同一频道上,懒得跟这两小子废话。 “饿死了,我要吃饭。” 一说吃饭,程迎珍笑道,“新磨的小麦面,摊的饼可香了,赶紧来吃。” 家里的厨子摊了几种口味,新磨的面,新出炉的胡饼,有甜口有咸口,一口上去,酥的直掉碎碎,能看到一圈圈的面饼分层,显然做饭的人下了功夫的,所以才能这么酥软。 苏若锦就着小米粥一口气吃了两张饼子,才意犹味尽。 “好吃。”她叹道,“咱们买的山坡上有栗子,再过个把月就可以吃了,到时,不管是放到饼里,还是炖鸡、糖炒,都好吃的很。” 真是吃着五谷想着六谷,小日子忒滋润。 车马劳顿,吃饱喝足,众人去休息。 这次回来,苏若锦没有马上去西山菜地,粮食丰收,早餐、早茶铺子终于提上日程,她就在尉州县招了厨子、店小二,让董妈妈回来手把手教会。 她在边上指导,有差异的赶紧调整。 从买铺子到装修再到正式营业,忙了一个多月,一直到八月初一,铺子才正式开业。 六月份赵澜送苏若锦回来,呆了一天就回京城了,这次铺子开业再次过来。 夏季雷雨多,汴京城周围水系发达,容易涝,但苏言礼提前疏通了渠河,尉州县的第二季水稻长势很好,不仅如此,在苏若锦的建议下,苏言礼大力鼓励农人种植经济作物,还有养家禽家畜。 尉州县的田头、沟渠边上没一块闲地,不管是蔬菜类,还是水果树,只要有得种的都给种上,像芝麻、大豆、菘菜等,通过苏若锦商队运到京城的就好多。 因京乱、天灾,苏若锦去年一年基本上没什么收益,今年终于又开始赚钱了。 终于可以歇口气,苏若锦准备去西山菜地。 程迎珍看着天天往外跑的女儿,焦急道,“阿锦,你该捂捂白了,下个月你就要跟小郡王定亲,再这样晒下去,可如何是好。 “黑吗?”苏若锦问向已经来了两天的赵澜。 “不黑。” 程迎珍:…… 天天搞铺子,晒肯定晒到了,但说黑,不至于,只能说没冬天时那般雪白水嫩了。 “我天天晚上敷脸,白天出来又带帽帏,肯定没黑。”苏若锦嬉皮笑脸,“娘,看完西山菜地我就待在闺中,啥地方也不去。” 程迎珍:……她信个鬼,这个女儿啊!真是爱的哭笑不得。 “行吧,赶紧去吧。” 收拾一番,苏若锦准备第二天去西山,结果上官屿知道,他也要去。 学堂步入正轨,主要由另三名夫子教学,上官屿主教书画,如果有学生想学音律,他也会教,当然,因为是对平民开放的学堂,主要教学生识字读书,能把他们往科举上送的就尽量往科举上送,实在不行的,读个两三年找个账房、掌柜做,也算是谋生手段。 能跟上官屿学画、学音律的,一般都是尉州县大户,不缺钱的,往君子六艺上学的。 要去就一起去呗! 早上,阳光灿烂,看着不像下雨天,苏若锦一行人是看好天气才出门的,结果走到一半路时,突然黑云团团、雷鸣电闪,一场大雨说下就下。 还好,出行有马车,但因为下雨,路不好走,走的很慢,甚至离西山七八里地时,有一段山滑坡,差点人仰马翻。 众人赶紧下车,撑伞的撑伞,穿蓑衣的穿蓑衣,准备步行绕过滑坡地段,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有人喊救命。 大家停下。 花平与小郡王的两个随行护卫上前,在泥宁的滑坡边上救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一身是水,狼狈不堪。 隋嬷嬷让两个中等丫头碧螺、碧菡赶紧把人扶住:“衣裳就到农家乐再换吧。” 现在雨下的很大,只给找了个蓑衣让她先挡一挡,衣裳是没办法换了。 隋嬷嬷及四个丫,是这次赵澜过来带给苏若锦的,马上就要订亲,事情多又琐碎,又给苏若锦配了一个管事嬷嬷,两个中等丫头,两个小丫头。 碧螺碧菡是中等丫头,碧荷、碧云是小丫头。 一行人继续前行。 终于在下午到达了农家乐,苏若锦担心农家乐山坡,结果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滑坡迹像。 双瑞说道,“二娘子放心,你这块坡地,当时我找有经验的人堪过,不会出现滑坡这种情况。” 有人就是不一样。 苏若锦朝赵澜看看,感觉幸福极了。 赵澜牵着她手,“赶紧洗漱,小心受凉。” “好。” 农家乐有人,所以当他们到达时,热水塔里早就上好热水了,站在淋浴头下,打开花洒,洗了个痛快。 等众人都汇聚在大堂时,发现被救的那个小娘子生的花容月貌,好生标致。 叶怀真望了眼赵澜、苏若锦,一脸冷冰冰的问道,“你多大?” 小娘子怯生生的回道,“十五岁。” “叫什么名字?” “云烟。” 云烟? 听着像青楼楚馆里的名字。 像是感觉到了大家的猜测,小娘子扑嗵一声跪下来,“奴……奴家是从三门巷逃出来的丫头,救命啊,贵人,求您救救云烟,他们要把奴家送……送给……” 小娘子吓得嘴唇发乌、整个人瑟瑟发抖,好像陷入了恐惧之中。 花平皱眉。 隋嬷嬷也皱眉,伸手摸了一把小娘子的额头,“主子,她发烧了。” 苏若锦挥手,“嬷嬷,赶紧给她治。” 隋嬷嬷看了眼正主子赵澜,见他同意,让碧螺、碧菡把人扶下去,给她熬退烧药,让人守着。 赵澜望了眼三泰。 三泰不动声色的出了厅堂。 八月天,一场秋雨凉一场。 坐在农家乐厅堂里,听山雨哗哗,若是平时,多美妙的意境,可是众人突然没了欣赏的兴趣。 上官屿也淋了雨,感觉身上不利索,“我也去喝些药预防,就不陪大家了,还请见谅。” “上官公子客气。” 秋山带着上官回房,准备跟隋嬷嬷要个方子熬药。 还没走出厅,农家乐门口侍卫急步跑过来,“公子,门口来了两个小娘子,其中一个说他们是钟侍郎府的。” 苏若锦听的腾一下站起,差点冲到雨中,被赵澜拉住,他冷漠道:“不认识,轰走。” 外面大雨如注,苏若锦摇摇头,“让她们进来吧。”说完,下意识就朝要回房的上官屿看过去。 上官屿也下意识接住她的目光,“难道是那个跟我学练字的钟小娘子?” “正是。” 上官屿看向外面,秋雨凉凉,世家大族的小娘子来这里干嘛? 他一肚子疑惑。 但跟他无关,他只是礼貌的站在这里等客人,见过就回房。 钟婉慧被雨淋的跟落汤鸡一样,跟刚才救起来的小娘子一样狼狈不堪,甚至还要脏,跟泥猴子一样。 她的丫头半抱着主人,站在门厅下,“苏二娘子,我家慧娘已经发热了,求你给他找个大夫。” 苏若锦:…… 今天出门看了黄历啊,怎么一个又一个都赶着上来折腾她? 能怎么办呢?苏若锦也不问‘就你们主仆二人来的吗?’先把人安顿下来,然后赶紧退烧,先把人命保住再说。 古代可不比现代,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原本过来看看菜,悠闲度个假的,现在随着一场秋雨,什么都泡汤了。 当天夜里,两个小娘子半夜时分都高烧不止,动用了赵澜的随行大夫,给她们施了针,又灌药。 作为主人,苏若锦赵澜虽没折腾一宿,但是半宿跑不了,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听到二人烧降了,松口气,继续睡,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多才起来。 277 菌子火锅 空山新雨后,一觉醒来,站在走廊里呼吸清新的空气,整个人神气气爽。墙角、屋檐,爬了绿植,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充满着生活息。 苏若锦伸伸懒腰,“瑾哥哥,要不要去山上摘蘑菇?”她打算做个菌锅子。 只要跟小娘子在一起,随便做什么,赵澜都乐意的,“嗯。” 苏若锦拿了只小篮,伸手就递给他,“那就烦请瑾哥哥拎篮子。” 赵澜笑着接过。 二人刚下了走廊,昨天被救的那个小娘子从回廊另一头小跑过来,上来就行跪礼,“奴家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连磕了三个头。 苏若锦望向身后的丫头——碧函。 碧函一脸无奈,“回二娘子,奴婢都跟她讲了,让她好好休息,等好周全了再来也不迟,奴婢一个不错眼,就让她跑到前院来了。” 农家人的仆人都住在院后员工宿舍,昨天被救的小娘子被隋嬷嬷安排给中等丫头碧函照顾,就住在她隔壁。 有感恩的心是好的,可这么偏僻的山沟子,除了上次有目的山匪来过外,一般很少有人能到这里来,所以她跑到这里真的很突兀,赵澜昨天就让三泰去京城查了。 消息还没到。 又谢又跪的,苏若锦只好让碧函把人扶起,“好好养病。” “多谢恩人,可喝了恩人的药,吃了恩人的饭,若恩人不嫌,奴家愿以工抵饭钱与药钱。” 苏若锦没跟她客气:“行,到时我让叶管事算一下你花了多少,然后按工时抵钱。” 大概没想到苏若锦会这么接话,貌美小娘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朝赵澜看过去,可被他峻厉的眼神吓得立即缩回脖子,“多……多谢恩人。” 小娘子窥视赵澜的动作明晃晃的,苏若锦又不瞎,当然看到了。 苏赵二人相视一眼,无可奈何,估计以后这种事也少了。 毛丫站在一边,气的眼冒火星子,不识好歹的东西,恨不得现在就把人赶走,语气也不好,“还不把人带走。” “是,毛姐姐。”碧函连忙连拖带拽的把人拉走。 这样的人都不值得苏若锦生气,转头就把它们抛置脑后,“走,瑾哥哥,咱们上山捡菌子。” 被风雨洗涮过的山林,湿气很大,很多菌子跟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冒了出来,苏若锦认识的菌子不多,倒是双瑞认识不少,捡了不少。 不认识的东西,苏若锦不敢捡,“双管事,你确定都能吃?” 双瑞点头,“我老家就是山里的,我认识很多菌子,还有去年跟主子去北边打仗,野地宿营没得吃时,这些菌子都吃过。” 听他说打仗时吃过,苏若锦终于放心了,还聊上打仗的一些事。 一边聊一边捡,苏若锦只挑认识的香茹、蘑菇、黑木耳挑,不认识的不摘,还捡了不少被风雨打落到地上早熟的核桃。 “哇哇,我以为没熟呢,没想到捡了这么多,瑾哥哥,等下回去给你做糖炒栗子。” “好。” 菌子火锅是后世岭南一带特色锅子,集合数种不同种类的菌菇一起炖煮成锅,菌菇的鲜香在高温的作用下被逼出,鲜香阵阵,味道迷人。 菌菇清甜鲜美,入口滑腻爽口,其精髓便在汤的鲜美和菌菇的软嫩。 光靠苏若锦捡的几种做不了菌子火锅,充其量做个菌子底汤,双瑞捡了很多菌类,比如花菇、榛子菌、喇叭茹等。 其中,花菇是一种畸形菇,是香菇里的极品,苏若锦看着就不敢采,以为是什么毒蘑菇。 山上收获颇丰,回到家里,苏若锦把菌子给厨娘处理,这两个厨娘一个是董妈妈在尉州县城雇的,一个是山沟子里正家的婆娘。 苏若锦换了在山上刮脏的衣裳,洗漱一翻,又有点困,于是又眯了一会,等醒来时,太阳快要落山,霞光透过山林照到农家乐,像是蒙上了一层晕染过的轻纱,漂亮极了。 “天哪,太美了。” 苏若锦住农家乐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看到,忍不住爬上阁楼,站高看风景,要是有相机就好了,真想把永远保存。 没有相机,好像也有人干永远保存之事了,上官屿也看到山林晚景美如天上人间,忍不住拿出画笔,在院中支着画架作画。 苏若锦刚想跑下来看上官屿画时,有人站到了他身后。 上官屿沉浸在唯美的夕阳之中,根本没意识到有人站在他身后,带着一脸崇拜的神色,含羞带怯。 给自家公子磨颜料的秋山开始也没注意,以为一般围观,公子作画,他已经习惯被人围观,可当他无意识看到小娘子痴迷的目光时,吓得一哆索,差点损了金贵的群青,这可是自己前主人——苏言祖从月华公主那边得来的。 群青是最古老、最鲜艳的蓝色颜料!它是由青金石制成的,在古代欧洲青金石比黄金还贵,所以群青也是一种会让人破产的颜料! 一下子,苏若锦什么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了,无精打采。 赵澜双手搂住小娘子不盈一握的腰肢,下巴抵在她肩头,正享受夕阳与温情呢,小娘子几不可见的一叹,他立即感觉到了,瞬间她的止目朝院中看过去,看到钟家小娘子站在上官屿身后。 只过欢喜过人的人都能看出小娘子含羞带怯的目光。 赵澜:……他也没想到,智力低下的小娘子也会少女怀春? 苏若锦是没心情了,拨开赵澜的手,“瑾哥哥,天色不早了,我下去弄菌子锅。” 赵澜跟着她下了楼阁。 苏若锦建的农家乐,实际上就是房间多院子大的三合院,整个农家乐都是一层,那哪来的楼阁?就是苏若锦为自己留的一间主卧,比其它房间高,跟loft一样,弄了个楼阁。 一个是为了好看,二个是为了有紧急事宜时,可以从农家乐最高点观察到不利于农家乐之事。 下来后,二人穿过走廊时,齐齐看向站在上官屿身后的小娘子,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厨房里,厨娘们早已把各类菌子收拾洗干净,就等小东家开煮了。 一进厨房,苏若锦的注意力迅速转到今天晚餐上。各类菌就不要说了,有老道的厨房们处理,该用水煮去微毒的去微毒,该需要用油煎一下的已煎好。 苏若锦又让花平叔现逮了两只大公久,又拿出昨天从县城过来带的猪骨头分别斩成大小合适的肉块, 处理好这两款肉,下锅焯去浮沫。 然后把洗好的鸡肉和骨头放入煮锅里,加上适量的水,然后按各类菌下锅熟的程度,依次放入各菇子。汤煮好后放入适量盐调料,然后把汤舀入火锅中煮沸。 菌类一般煮熟就可以开吃了,但一定要煮熟煮透再食用,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躺板板了。 吃菌子最好吃原味,所以苏若锦没那么多调料,只是简直的做了两种,一个是蒜蓉的,一个是辣椒的。 吃菌时尽量不要喝酒。有的野生菌虽然无毒,但含有的某些成分会与酒中所含的乙醇发生化学反应,生成毒素引起中毒,因此,食用野生菌时最好不要饮酒。 当热气腾腾的菌子火锅抬到院中就着山风吃时,暮色四合,光线暗淡,上官屿已经把画架搬回自己房间,闻到香味出来。 “好香啊,又有口福了,辛苦二娘子。” 苏若锦灿烂一笑,“上官公子太客气了,你的画画好了吗?” “还没好,但是天色太暗,只能明天靠记忆把这幅画好。” 古代就这点不好,没办法把昙花一现的东西永久的保存,她内心可惜,面上笑容灿烂,“那就只能明天欣赏你的画作了,先过来吃好吃的。” 随着火锅里的水开咕嘟咕嘟,大家围到了桌子,开始吃晚饭。 钟婉慧没粘苏若锦,她坐在上官屿身边。 一时之间,苏若锦都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神情,按理说,名门闺秀大小姐失踪,钟宁两家应当早就翻遍京城了,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或许,钟小娘子能逃到这里,应当是钟宁两家在背后做推手。 主桌上,就是赵澜、苏若锦、上官屿、钟小娘子,其余不是另置了一桌子就是在厨房蹲着吃。 云烟既没在另一桌,也没在厨房,她端了饭菜蹲在回廊角落吃,刚好被廊住挡住,所以大家没看到她蹲在拐角处吃饭。 菌子汤真不是一般鲜,真是毫不夸张的鲜掉了眉毛。 晚上,廊下挂着灯笼,山风吹来微惊,配着热火锅,这舒爽的劲刚好,就是惬意。 一顿晚饭吃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吃饱喝足,仆人收拾桌子,苏若锦起身消食,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突然头往地上裁,快到赵澜都没接住,裁倒在地上。 就在这转眼之间,赵澜翻过裁倒在地的苏若锦,她的唇色已经发乌,一副中毒的模样,“先生……先生……”他大叫自己随行军医。 莫先生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拿出自己的吃饭家伙——针,眼明手快,眨眼间,七、八针下去,封住了仍旧在变紫的嘴唇。 “先生,怎么回事?” 如果说是汤有毒,为何一起吃的其它人没事;如果汤没毒,那又是怎么回事? 莫先生抹了把额头的汗,“少主,看二娘子的诊状,像是七花散,可是这味毒药早传已经绝迹,或许是属下业不精,诊错了也未可。” 莫先生可从赵澜出生就跟在他身边,一直保护着他,如果这个世上有擅长辨毒的,莫先生说第二,那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七花散? 278 七步之内 赵澜只关心:“有没有解药?”问的又急又快。 莫先生扫了眼少主,他双手紧搂着小娘子,微微有些颤抖。 他沉痛的收回目光,轻轻说道,“传闻医怪鬼手——柳亦风会配七花散的解药。” 上官屿听到这话一惊,“十年前有个医怪鬼手叫柳亦风,听说得了什么病去逝了,是说的他吗?” 双瑞朝主人与莫先生看了眼,回应了上官屿的问话,“是他。” “那……”人都死了多少年哪里来的解药? 上官与不解的看向莫先生。 赵澜也盯着莫先生。 莫先生深深叹口气,“我就知道柳亦风有解药。” 那不是白说吗?上官屿突然意识到莫先生为何这样说了,他这是不忍心赵澜没希望啊! 看向他,果然转眼间,赵澜面如灰色。 想到相处几年的小娘子……上官屿的心突突往下沉,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连上官屿这样的熟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从十一二岁就与小娘子相识的赵澜。 他死死的压住了颤抖的手,“先生,这毒能压多久?” 莫先生望了眼发乌的唇色,“三天。” 赵澜俯下身,用力的抱住小娘子,脸颊紧贴小娘子的脸颊,紧闭双眼,低声呼唤,“阿锦……阿锦……”泪水不知觉留下。 “主人……” “赵小郡王……” 所有人都被赵澜吓到了。 上官屿亦动容,鼻子一酸,根本看不下去,扭头就落了泪。 一直粘着上官屿的钟小娘子看到他落泪,她也跟着流泪。 花平、叶怀真等人也扭过头去,泪水不知觉的滑落,不该啊……这么好的小娘子……她不该受到这样的灾难。 仿佛很久,也仿佛是一瞬间。 赵澜蓦的松了苏若锦,“叶怀真——” “属下在。” “把阿锦抱回房间,莫先生,请你守住阿锦三天。”、 “是,少主。” 赵澜等叶怀真把苏若锦抱回房间,才站在正堂门口,“农家乐内外,连一只蚂蚁都不要放过。” 双瑞立即上前,“是,主子。” 说完后,他大步流星往外走。 莫先生叫住他,“少主,你这是?” “老人言,水果自带解药;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既然能出现七花散,那必然会有七花散的解药。” 莫先生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朝被双瑞赶到一起的农家乐雇工、救来的小娘子,以及自己跑过来的钟家小娘子,这毒肯定是其中一个下的。 少主现在不应该先揪出谁下的毒手吗? “难道少主你知道谁下的毒了?”莫先生没忍住问出心中疑问。 赵澜转头,朝身后被赶在一起的妇人婆子以及美貌的小娘子,冷凛的眼神像数九寒天的冰刀一般,能刮下人的肉,厨娘、洒扫婆子等个个吓得跌倒在地。 赵澜目光扫了下那个被救的小娘子,只一眼,便调头,大步而走。 云烟吓得直朝人群里挤,在地上爬的手直打哆索。 莫先生叹口气,拿着自己的针跟毛丫去了小娘子房间,这三天,他得守住小娘子的命。 花平接手双瑞的活,“你赶紧跟上小郡王,这里有我。” 双瑞抱下拳,“小郡王的意思,封锁这里的消息,小娘子现在的情况也不要告诉苏大人。” 花平点下头,“我知道。” 双瑞提醒完,飞快的跟上自家主人。 二人骑马下山,跟闪电一般,转眼之间,就消失在西山脚下。 279 打草惊蛇 景元二年八月,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午后,晋王像往常一样午休,睡的正酣之际,随身管事站在床边焦急的呼道,“王爷……王爷,打起来了。” 睡的正熟的晋王跟有机关一样瞬间从床上弹起,“怎么回事?”大脑第一反应,除了登基的燕王外,先帝所有儿子都在争龙椅的过程中死了,怎么会又有人来抢龙椅? 除了这等大事,晋王府中谁敢在主子睡的正熟之际大呼小叫。 “王爷……真的打起来了。” “谁?”想了一圈,除了圣上,先帝还有什么儿子。 管事哭丧着一张脸,“王爷,六郎跟宁八娘打起来了,听说都要把宁八娘抓住了,结果宁七郎上手,兄妹二人跟六郎,已经打了快一个时辰了,从宁国府内打到宁国府外,引得一条巷子的人都来看。” 晋王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先帝的儿子们争皇位,而是他自己的儿子跟宁家孩子打架,“为何要打架?” 虽然不是争龙椅之事,但是晋王府与宁国府也不是一般门第,晋王的起床气瞬间消弥。 “小的打听了,没打听到,就听说小郡王从尉州县一回来就去宁国府,冲进门就抓宁八娘,然后……就像小的刚才所说的样子。” 小儿子跟宁七郎可是一块战斗过,一起从战场下来的男人,那过命的交情有时比亲兄弟还硬,事实上也是,自从去年从战场回来,小儿子阿澜与宁七郎常常一块吃饭喝酒,玩的比亲兄弟还好。 知儿莫若父。 晋王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非常之事,他绝对不会做出打人之事,而且还是冲到人家家里打小娘子之事,下边的人说没打听到。 小儿子从尉州县回来……难道跟苏家二娘子有关? 晋王刚想说把‘双瑞’叫来,想了想,问道,“宁国公呢?” “小的听说宁国公好像出门会友人了,不在家。” 正准备换衣出门的的晋王顿住了脚步,那……他也当不知道? 宁国公府门前,赵澜与宁家兄妹已经打了三百回合,还在打。 开始时,宁家人很心虚,毕竟把烧坏脑子的钟小娘子放任到他的未婚妻身边,他有些恼是该的,可再怎么恼,你说句话不就行了,怎么还打到人家家里。 宁八娘气死了,你心疼未婚妻,她就不心疼侄女了吗?茫茫人海,找一个像苏家这么简单上进人又好的人家容易嘛,她小侄女自从从苏家回来就饭不吃茶不思,一条小命就差饿没了,让她去粘着苏二娘怎么了,就算亲事不成,当个朋友走动还不行嘛,上来就打。 她怕他呀! 打就打。 可惜,宁八娘这个连半桶水都没有的小娘子怎么会是赵澜的对手,宁七郎看不过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他妹妹,就算是过命的兄弟,也得上手。 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一直打到了巷子口,就差打到大街上。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赵小郡王怎么和宁小将军打起来了,他们不是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好兄弟吗?” “不知道啊,我听人说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听八卦中有女人,围观的甭管是朝庭命官或是贩夫走卒,个个两眼发亮,“什么样的女人?” “听说是教司坊里的头牌娘子——水仙。” “哇,听说那水仙娘子人如其名,水灵灵且又仙气飘飘,光坐在大堂里听她唱个小曲就要二十两。” “真贵啊!” …… 人群中,有人看向仍在对打的两个贵公子,听完八卦后悄悄退出了人群,前张后看,没人跟踪,隐入了一个清幽的小院,小半刻钟后,他从另一个侧门出去,再次左顾右看,感觉没人跟踪,才又重新汇入到大街人流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的身后,一直有人隐隐的跟着。 大半个时辰之后,有婆子进了一个富贵锦绣的房间,秋老虎天气,室外臊热的很,室内,凉爽宜人,乍然进来,浑身舒坦。 婆子差点忘了正事。 锦绣闺房正位,千金小娘子懒洋洋的撩起眼帘,“说——” “是,玉娘。”婆子马上把打听到的一一道来,“回玉娘,两位公子公然在国公府门口打架,宁国府怕影响不好,故意让人传言两位公子是为了教司坊的头牌争风吃醋,实际上是为了掩饰钟小娘子也在农家乐,但不管宁国公府怎么遮掩,赵小郡王才不信,他就认为是钟小娘子下的毒。” “查出来,说是什么毒了吗?” “回娘子,查到了,赵小郡王说钟家怒羞成怒给苏二娘下了回魂散,逼宁家拿解约,宁家说没干过这事,没解药可拿。” 谢青玉微微一笑。 回魂散毒发的样子跟七花散还真差不多,这样诊倒也不差。 “行了,下去吧,给我盯好。” “是,娘子。” 谢青玉起身缓缓走出闺房,站在回廊里,看向天空。 还真挺意外,竟一石二鸟。 很好! 一直到卫世子过来拉架,才把二位小公子拉开,这二人手虽停了,但嘴仗没停,卫世子劝不住,把二人拉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震怒。 晋王与宁国公府连夜被召入宫。 一下子事情闹得很大。 赵澜就一句,“宁公府忒不像样,为了让宁八娘嫁于我,竟让一个傻子给我未婚妻下毒,手段实在太下作。” 宁八娘直跳脚,“赵澜,你胡咧个什么,我再说一遍,以前我是想嫁给你,可自从你不乐意,我们家也放弃了呀,你不能遇到事就把屎盆子往我家头上扣。” 宁七郎也恨声道,“我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你有脑子能查清这件事,没想到也是个六四不分的,从此我没你这个兄弟。” 宁国公站在圣上面前,微低头,面无表情,除了皇帝问话,有一句问一句,其它时候,连个屁都没有。 晋王眉头微蹙,偶尔望眼幼子,偶尔瞄眼宁国公,最后看了两眼宁八娘,如果儿子不是先看中了苏二娘,这孩子的脾气倒也投他的眼缘——他喜欢直爽的孩子。 赵澜:……要是知道他怎么想的,估计都能跟他爹绝裂。 登基大半年,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景元帝还没收拾好,居然来了个这么不省心的事。 直到臣子们不再斗嘴跳脚,景元帝才悠悠开口,“子瑾——” “臣在。” “朕让涂公公去看看苏二娘子中的是什么毒,然后给你解了。” 赵澜扑嗵一声直接跪下,“多谢圣上。”连叩了三个头。 皇帝:……听说赵澜跟老师的女儿青梅竹马,非卿不娶,看这样子是真的。 半夜时分,婆子再次悄悄到了闺房,她一脸紧张的站到谢青玉面前,“娘子……娘子……宫中传出消息,圣上派出了宫中擅毒高手连夜去了西山农家乐,这下怕是要查出是什么毒了。” 谢青玉嚯一下从床上坐起,“涂公公?” “是,娘子。” 谢青玉咬咬唇。 婆子不安的望着谢青玉,“娘子,那苏二娘子的毒被赵小郡王身边的擅毒高手封住了,能挺三天,如果宫中的涂公公去了,怕是要救过来了,要不要让人赶在涂公公去之前……” 婆子做了个咔嚓动作。 谢青玉眯起眼。 房间内只亮着一盏铜油灯,灯光幽幽暗暗,随着人说话的气流轻轻晃动,反射的人影跟着晃动,如鬼魅魍魉。 “不。”这可是七花散,这世上除了柳亦风,没人能制出解药。 可这世上的人都知道柳亦风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能配出解药。 不可能。 刚刚有些慌乱的她,突然又淡定下来,微微一笑,“下去吧。”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再乎多等个两天一夜。 漆黑的夜色中,某个幽静的小院,沈先生站在三位公子面前,“我叫了苏记面食,各位公子还请先用一碗,马上快天亮了,等城门开,各位还要送涂公公出城。” 此刻,赵澜面色相当沉着,好像没听到沈先生的话,可当双瑞把面碗塞到他手里时,他倏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三两下就吃完了一小碗面。 卫世子看得直摇头。 宁七郎叹息,“赵子瑾,戏,我陪你演了,现在怎么办?那个下毒的到底是谁?” 赵澜抹了把嘴,“宁七,你陪涂公公去西山农家乐,借口——自证清白。” 宁七郎:…… 卫世子拦住要开口的赵澜,“不要说,我知道了,现在还不知道配毒药之人在哪里,我还不能动手。” 赵澜说:“我知道,所以,我现在要‘打草惊蛇。’” 从出农家乐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了天罗地网的布置,阳谋、阴谋,他通通来了一遍,现在该会会正主了。 “双瑞——” “主子。” “给我穿那套绯色锦服。” 双瑞:…… 绯色除了是身份与地位的相征,一般男生还真压不住这么红的颜色,可是赵小郡王赵澜穿上这身,站在哪里都是绝代风华。 卫世子一惊,脱口而出,“难道背后之人是位小娘子?” 宁七郎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如果我妹妹够心黑手辣,估计这背后主谋就是宁八娘。” 连男人看了都夸的男人,你说这相貌,还有小娘子能不花痴的?估计全京城的未婚小娘子都想嫁给赵澜。 卫世子:…… 用美人计打草惊蛇? 280 引蛇出洞 八月桂花遍地开。 皇城附近富贵巷子里飘出淡淡的桂花香气,清风吹过的午后,丫头小子们拿竹竿敲桂花,用布兜住散落下来的桂花,拿它们晒干,或是蜂蜜沁成桂花酿,或是拿来做糕点,或是拿来泡茶,坐在回廊下,享受宁静。 曾经的谢家只是个普通小京官,因为有女成了王妃,便从六品小京官变成了四品大员,但即便如此,这四品官也只是寄官(一种官阶,有官名有待遇,就是没有实际职事。)说白了,就跟五等爵中的子爵差不多,每年固定拿多少俸禄,相当于不要劳动就成了个小中产。 这样的日子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那就神仙般的日子,可是对于上流社会,连边缘都够不着,谢家就是处于这样的尴尬地位,就算谢家姑爷是燕王,这样的日子也没多大改善,甚至因为没能给燕王多少助力,谢家更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谢青玉坐在廊下看书,耳边传来丫头婆子们打桂花的声音,桂花落的齐整又多时,丫头们忍不住惊呼。 笑声一阵阵,引得她分神,书页半天没翻。 大丫头贴到主子身边,“玉娘,要不,就不让她们在院中打了。” 谢青玉摆了下手,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正。” “那还有两个时辰就到晚上了吧。” “是的,玉娘。”大丫头摸着主子的口气,“你饿了吗?要不要先垫垫饥?” 谢青玉抬头看天色,马上就到黄昏了,就到毒发的第二日…… 突然,她问道,“翠姑呢?” “玉娘现在要见她?” “嗯……”想了想,谢青玉道,“算了。”就算是宫中的公公又怎么样,反正他们没解药,她只要耐心的等等就是了。 慢慢的,太阳西移,谢玉青吃了块现做的桂花糕,喝了几口茶,起身,让丫头收拾,她拿着书,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往房间走。 突然,一个女仆急步走来。 大丫头一看,“是翠姑。” 谢青玉停下脚步。 翠姑快步到了主人跟前,跪下行礼,“玉娘子。” 每当翠姑来,大丫头都会遣走身边的丫头婆子,自己也会走到一边,防止有人靠近。 翠姑见人都走了,才轻声说道,“娘子,那人又去望春门酒楼了。” 谢青玉一喜,伸手就去整鬓发理衣裳,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手,“他此刻不应当在尉州西山吗?” 翠姑附合,“是啊,娘子,所以奴家看到后,犹豫半天才过来。” “半天?”谢青玉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他今天根本没跟宫中的公公去尉州西山,还是说涂公公也没去?” “这……这个奴家不知道,奴家只是听娘子的,只要那人去那望春门酒楼,奴家就过来告诉娘子。” 刚刚还喜悦的谢青玉顿住了脚步,“不可能啊……”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赵澜对他老师的女儿有多好,早就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明知她中毒性命不保,竟还有闲心情去酒楼? “你来时,他在干什么?” “回娘子,好像接见了好几拨人,但具体有哪些人,你没吩咐,奴家也没打听。” 是啊,她每次只是偷偷的看几眼,从没打听过那人跟什么人来往,可是今天她特别想知道。 “你赶紧去打听打听,他到底见了什么人?” 翠姑犹豫不敢动,那可是郡王级别的贵人。 谢青玉脸色一冷,“给她银子。” 大丫头从袖袋里掏出一张交子,翠姑一看,竟是二十两,内心一喜,果然每次只要涉及到赵小郡王,玉娘子就显得格外大方。 不亏长得跟花一样的男人,连抠搜的小娘子都舍得甩银子。 如果赵澜知道他就值二十两,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天色渐渐暗下来,与家人吃过晚饭后,谢青玉回到自己院子,“翠姑还没来?” “回娘子,还没来。” “那红姑呢?” “也没来。”大丫头见主人显得焦燥,“娘子,红姑专管消息的,或许让她去打听那人为何不在尉州或许更快。” 看着昏暗的油灯,谢青玉压下焦燥,慢慢变得沉静,再次成了稳重端庄的大家小姐。 夜深人静。 办了一天事的卫世子来到了文昇酒楼。 这处酒楼在望春门附近,曾经是晋王妃的管事婆子——徐嬷嬷的,后来徐家犯事,这处酒楼就成了赵澜的资产,重新取名为——文昇酒楼。 赵澜在东山书院下开的酒楼叫东昇酒楼,凡是他开的酒楼,后面大多带个昇字。 卫世子到时,某人正坐在给自己特留的包间,窗户开着,正对着长街,戌时末,大街上没什么人,只有食肆酒楼铺子面前的灯笼高挂,星星点点,给夜色抹上了亮色。 卫世子皱眉,八月下旬,晚风挺凉,这人真是伤心傻了,连窗都不知道关,他走过去让下人关窗。 下人不敢。 卫世子朝桌边如石头一般坐着的人看去,忍不住问道,“你通过这扇窗子‘打草惊蛇’?” 赵澜双手撑着桌边,目光游离,像是失了魂一般,好像没听到卫世子在问他什么。 卫世子又看向双瑞。 双瑞叹气,朝桌上的饭菜看了眼,他家主子从昨天到现在,除喝了几杯水,连一粒米都没进。 卫世子也跟着双瑞叹气,知道赵澜没心情,便对双瑞道:“我今天去了子瑾说的几个地方,什么也没查出。”然后,坐到了赵澜对面。 双瑞拱手:“多谢世子,等我家主子渡过这一劫再谢。” 卫世子摆摆手,都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了,陪着赵澜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泰从外面进来,附到赵澜耳边,“昨天跟踪的那妇人又去谢公国府了。” 赵澜目光倏的一抬,如雷鸣电闪,那狠戾的劲,像是一只手就能撕毁一切。 三泰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现在的主子要是能杀人,估计百人都倒了,也不知这招‘引蛇出洞’有没有结果,如果‘蛇’不出洞,那苏二娘子怎么办? 谢国公府侧门,红姑再次悄悄的进了谢家嫡小娘的闺房,一脸紧张惧色,“娘子,今天有三拨人靠近了那巷子,甚至其中一个还以官差的身份查问租户身份。” 281 对峙 街道上传来马车轱辘声响,在夜深人静之时,显得格外清晰。 文昇酒楼内,赵澜临窗而坐,手执棋子,自己与自己下棋,听到街上马车声,捏棋子的手顿住了,凝气听向街道。 双瑞似猫一般走到窗户边上,顺着窗缝往外看。 酒楼对面,亦是一家酒楼,大门框顶上的牌篇写着——禧福楼。 门童听到声音,连忙迎出来,张眼一看,竟是东家来了,连忙上来请安问好。 翠姑伸手一挥。 门童立即噤声,手脚麻利的引小东家进酒楼。 翠姑双眼严厉的刮了眼门童,“小东家来查账之事,不要乱讲。” “是是,小的知道。” 带着帽帏的小娘子进门之际习惯性顿住脚步,转头朝街对面酒楼望过去,对面灯火通明,但她只看那最高的一扇窗。 夜色中,灯光透过窗牖,映照出那尊如皎似月的侧影,渊渟岳峙。 光看灯火里的侧影就令她心动不已,如果面对面,那该是何等光景。 谢青玉忍不住伸手拨开帽帏想要看分明,翠姑忍不住提醒,“娘子……”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下手,翠姑顺手从她头上拿走帽帏。 快步流星上了自己的房间,她喘着娇气站到窗前,轻轻推开一点窗户,透过窗缝痴痴的看着对面酒楼里的剪影,如明月,似清风,叫她魂牵梦绕。 她想,快了吧……应当快了……等过了明天,那个女人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然后……赵小郡王就会重新议亲,她是皇后娘娘的嫡侄女,这次肯定是她。 和他。 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画卷?是初春时节一起手牵手踏春、夏日相偎坐在荷塘边吹风?还是秋风乍起时站在山头插茱萸赏菊花、冬日在暖阁里下棋消闲? 夜深人静,风吹烛火动。 也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暇想了多远,谢青玉眨了眨发酸的双眼,深深的叹口气,快了……快了……稳住……稳住……快了。 她面带微笑转身。 “(⊙o⊙)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谢青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双手揉眼。 面前,那朝思暮想的男人,身量颀长,身着靛蓝缎袍,外面虽披了一件玄青云薄披风,却掩不住宽肩窄腰。 眉如墨画,鬓如刀裁。 “你……你……”她倏的转头看向对面,窗口的影子还在,仍旧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如果对面窗里的影子不是他,那是谁?谢青玉的心突然跳的厉害。 到底是浸染了名门贵族气息,又因姑姑是皇后,频繁出入宫,心性、遇事的能力已经练出来,她很快稳住了心绪。 微微一笑,“半夜三更,不知赵小郡王来我谢家酒楼做什么?” 赵澜亦是轻轻一笑。 踱步走到她曾站立的窗前,推开窗,一股晚风扑面而来。 吹的房间内霎时有点凉。 谢青玉不知觉的打了个哆嗦,她的丫头婆子要发作,被双瑞等人立马制住。 她恼休成怒,“赵小郡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谢家酒楼,我也不是平头百姓……”能凭你随意欺负。 “谢五姑娘就是从这扇窗子偷窥赵某?”说完,转头,冷冰冰看着她。 谢青玉的脸唰一下变白,瞬间又强忍着被人戳穿的羞耻,强装镇定道,“我不懂赵小郡王在说什么。” 赵澜转身,两手轻轻搭在窗棂上,望向繁星满天的夜色,风吹动他鬓边一缕长发,有一点浮云隐鹤的味道。 论心理,她一个深宅闺秀怎么会是皇城司副都使的对手。 突然的沉寂令谢青玉不安,就在她猜测赵澜难道知道下毒手的不是宁宁时,他悠悠的转过头,眼底一片寂寂的深邃,天生一副好相貌。 知道现在不是看美男的时候,谢青玉避开他目光,也朝窗外看过去,“赵小郡王不会觉得我家窗口的风景比你家的好看吧?” 说罢,微抬下巴,无惧无畏的迎上他的目光。 这一刻,他的目光属于她。 不管是身份地位,她配得上。 “七花散的毒药是谁给你的?” 她猜到他知道了点什么,可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 “赵小郡王,你要是觉得我家窗口的风景比你家酒楼好看,我可以让给你,但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澜轻嗤,“京城里爱慕我的小娘子多如牛毛,但像你这样的还真没有。” “谁爱慕你?”谢青玉本能挽尊,才不承认,反嗤过去。 “是么?”赵澜勾唇,“每当我来文昇酒楼,这扇窗不是半开,就是漏缝,你当我的手下人眼瞎?” 谢青玉一愣,瞬间反击过去,“难道我的仆人或是掌柜在这里做事,连开窗的权利都没了?就算我皇帝姑夫也不会制止他的臣民开窗吧?” 赵澜仰头,“谢五姑娘,你大概不知道我赵澜身领何职吧?” 谢青玉皱眉,“赵小郡王不是皇城司副指挥使掌宫禁宿卫吗?” 这是赵澜明面上的职位。 赵澜转身,走到谢青玉面前。 两人之间,只有半臂之距。 一高一矮。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来男人身上好闻的皂角味,谢青玉差点迷糊,暗暗的咬了下唇,疼痛刺激她清醒。 抬眼,等他答案。 “我家主子是探察司副指挥使。” 回话的是双瑞。 赵澜轻柔的反问,“谢五姑娘,知道探察司做什么吗?” 如果是一般小娘子还真有可能不知道,但谢青玉的姑姑现在可是皇后,因环境影响,谢青玉当然知道。 脸色骤变,“你……”脑袋一嗡,什么男人的温柔,统统不见,只余惊恐,难道……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姓杨的处心积虑想阿锦死,作为皇后的亲侄女,跟辽夏人勾结杀害官员女儿,你说要是圣上、皇后知道会怎么样?” “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青玉别开眼,面上一派镇定。 赵澜挥了下手。 “唔唔……”一个妇人被反剪着双手绑着,嘴也绑着,看到谢青玉嗷嗷直叫。 赵澜看着脸色再次唰白的谢青玉,“她叫红姑,是你的的人吧?” 半个钟头前,红姑刚从谢国公府出去,准备去看看那个给毒药的人有没有危险,没想到……谢青玉的心完全乱了。 赵澜不动声色,趁机追击,“是马家巷子,还是西街巷?”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注意着她脸上最细微的肌肉走向。 探察司的头头最擅长什么?当然是攻心时,从犯人微表情上判断那个是答案。 谢青玉听到西街巷时明显眼神闪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动作,已入了赵澜的眼。 他一挥手。 三泰已领命而去。 听到动静,谢青玉慌乱的很,“你想干什么?” 赵澜再后看了她眼,嚯然转身,披风角翻飞,随着年轻人离开,猎猎生风。 谢青玉大叫,“赵澜……赵澜……” 赵澜停住脚步,但没有转头,“如果没有解约,就算是皇后侄女,我赵澜照杀不误。” 说完,脊背挺直如青竹,朗朗昭昭离开了谢青玉的视线。 谢青玉跌坐在地上。 红姑被双瑞拖走,她急的直叫:“唔唔……” 眼看红姑就要被带走,尊贵的谢青玉直接去拽人。 双瑞警告,“谢五姑娘,谁知道这个妇人是我从哪里带走的呢?” 谢青玉倏的一抬眼,讶异的盯着双瑞,急切的想从双瑞的眼中看出什么,可惜双瑞什么表示也没有,趁机把人拉走了。 她下意识要去拽住人,又下意识松了手。 红姑传消息不假,可是三处地方,真真假假,她也不知道到毒药、解药究竟在何上身上。 突然,谢青玉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爬起,再次站到窗口朝对面看过去,那最高的窗户内早没了灯光,黑灯瞎火。 “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做了一场戏,把我引出来,我……”刚才柔情似水的女人瞬间变得狰狞不堪,仰头大笑,“只有毒药,没有药解……” 还是不死。 去马家巷的路上,三泰担心的问,“主子,如果没有解药怎么办?” “毒药就是解药。” “什么?”三泰差点从急驰的马上掉落。 半个时辰后,赵澜与卫世子两人联手,声东击西,逮到了制毒之人,他就是柳亦风的养子。 柳亦风年纪虽大,但没到死的时候,是这个养子徒弟为了拿毒药挣钱毒死了柳亦风。 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宫中的涂公公与柳亦风是同门师兄,因缘际会,涂公公遇到了还是燕王时的圣上,成为他的门客,跟着他一起登基入宫,成了一名公公。 真被赵澜说对了,水果自带解药;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既然能出现七花散,那必然会有七花散的解药。 涂公公虽然不会制七花散毒药,也不会制解药,但他到底与柳亦风曾同门过,无意中得知,制七花散的植物,花是剧毒,根须却是解药。 而七花散的毒制好后,要在七天之内让人服下,否则,毒性就会慢慢消失,所以,制毒之人必然带着七花。 逮住那养子徒弟时,他正以卖花人身份,住在一个客栈,赵澜连人带花一起端了。 282 醒来 怎么办 一觉醒来,怎么床前还站了这么多人?还有她不认识的,苏若锦吓得一个激楞坐起来,这才感觉头很昏。 赵澜像风一样坐到她身边一把抱住了她,没人知道他这三天是怎么渡过的,紧紧的抱着用命守护的小姑娘,“阿锦……” 怎么了? 男人温暖的胸膛让苏若锦安心,她亦伸手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肩头,娇气道,“秋天到了,这山坡上还挺凉的,幸好还有瑾哥哥。”做她的暖袋。 小娘子撒娇,噌在他肩头,让赵澜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知觉的搂她的臂力又紧了几分。 苏若锦放松的偎在赵澜的怀中:“瑾哥哥,中午的菌子锅好吧。” 她的记忆停在三天前的中午。 赵澜:…… 他松了手,直起身,与她面对面。 “怎么了?”苏若锦见温情的赵澜突然变得严肃,吓得一愣。 “诶!”赵澜长叹,再次搂住小娘子,“阿锦,那已是两天半之前的事了。” “两天半之前?”苏若锦大脑突然闪示晕迷前的那一瞬,“我……”她好像记起来了,“我裁倒在地,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澜点点头。 “我吃菌子中毒了?”苏若锦问,“那瑾哥哥你呢?你也刚刚醒?” 天啊,不会吧! 简直不可思议。 赵澜摇头失笑,“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东西。” 三天了,除了解药,只有丫头婆子给她润唇擦身,连口水都没有进去过。 不说还好,一说,苏若锦的肚子应景的响起来。 赵澜一个公主抱就把人抱起,“走,咱们去吃饭。” 三天未进水进食,厨娘熬了白米粥,先让的胃适应一下,过个把时辰再吃,直到吃完,能量得到补充,苏若锦才不感觉头昏。 这才发现大堂里坐了陌生人,看他衣裳穿戴好像宫中的公公,农家乐现在这么有名了吗?除了宁七公子,连宫中的公公都来了。 涂公公见苏若锦已经完全没事,拱手辞别,“既然苏小娘子已经没事,那老奴就先宫回禀圣上了,赵小郡王、宁小将军,老奴先行一步。 赵澜回礼:“大恩不言谢,公公的恩情、子瑾记下了,它日若是公公有什么需要子瑾的,请公公尽管开口。” 这是欠了天大的恩情。 涂公公一笑,“小郡王客气了。” 一行出门,把涂公公送到了山下,看着他骑马走了才回农家乐。 “瑾哥哥,怎么回事?” 赵澜紧紧握住苏若锦,“你吃菌子汤锅中毒,我请了宫中擅毒的涂公公过来给你解了毒。” “哦。”苏若锦下意识望向赵澜的行军大夫,可他避开了她的目光。 难道这事不简单?她很警觉的看向钟小娘子、还有那个被救的小娘子,可她有意的走遍了农家乐的角落,也没看到那个叫云烟的小娘子。 是她下的毒,然后被赵澜发现了,然后这三天赵澜找人给她解毒。 等奔波劳碌的赵澜去休息,苏若锦偷偷毛丫,可毛丫这次却站在赵澜那边,说的口径跟赵澜说的一样,不管苏若锦怎么引导逼问就是问不出来。 “算了,不肯说就罢了。”她也不为难丫姐了。 第二日,赵澜还是不走,他要陪苏若锦。 宁七公子回京。 苏若锦把他叫住,“把你侄女带走。” 宁七:……不是他不想带,而是这丫头留在京城不肯吃喝,差点饿死去,钟宁两家人不忍心让她一个智力低下的小娘子一心寻死。 他抿抿嘴,“苏姑娘,阿慧她心性单纯,就喜欢呆在农家乐,你就让她呆在这里吧,放心,不管是钟家还是宁家绝不……让让你家硬娶她,你……就把她当妹妹吧。” 只要侄女能简单快乐长大,钟宁两家已经不强求其它了。 苏若锦:……她傻眼了,这孩子明明喜欢的是…… 她不知觉的看向上官公子。 山上秋意凉,上官屿的身子骨弱,已经披上了披风,立在清秋的早晨,一身浅青长袍简单,飘逸俊雅,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浮云隐鹤的文人味道。 这…… 上官屿根本没在意到苏二娘的目光,都住在农家乐,他参与送别宁七公子,完全是出于礼貌。 宁七郎完全没想到侄女会对一个孱弱的书生有爱幕之心,所以拜托完苏二娘后,骑马回了京城。 苏若锦:…… 她想装不知道,可农家乐是她的地盘啊,在她地盘上出事,她怎么弄? 苏若锦忍不住把简单少女的心事告诉了赵澜,他也很惊讶,“智力低下的小娘子也懂……”怎么喜欢? “废话,这是人的本能。”她想拿猫狗举例,也怜惜小娘子,脑子被烧坏,也不是她想的,还是口上留德吧。 二人到走廊里散步,果然看到在走廊里练字的钟小娘子,廊柱另一边,上官屿坐在竹椅上看书,偶尔起身过来指点一下,看她写的好,便笑容温和的夸一下,写的不好,亦是一样,让她别急,慢慢来。 像父亲,像哥哥……就是没有恋人的样子。 可是小娘子总是回以羞涩一笑,低头写字时,那甜蜜的样子,就跟陷入恋爱的少女一样啊! “怎么办,瑾哥哥?”钟小娘子可是高门贵女,她可招惹不起。 赵澜拍拍她手,“别慌,随她去。”一切尽有他。 眼看就要到九月,赵澜也不能呆在农家乐不走,他得回去准备订亲事宜,“阿锦,你先回县城,然后跟老师一起进京。” “订亲要九月十六呢,还有二十多天呢,爹衙门里一堆事呢。” “那你先回京。”把小娘子留在农家乐,赵澜不放心。 定亲是人生大事,苏若锦想想道,“行,我跟娘先回京。” 赵澜这才笑了,附到她耳边道,“你回县城,那上官公子必也回县城,到时,钟家小娘子肯定会跟到私塾,那时,钟宁两家肯定都知道了。” 苏若锦朝远处回廊看了眼,她无法想象钟宁两家以及上官屿知道了小娘子心思后会怎么样。 “上官公子他……”命运已经很苦,她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涂公公回到了京城,把苏小娘子毒已解之事回禀给了圣上。 皇帝点点头,“有劳你了。” “为圣上解忧,是奴才的福分。” 景元帝坐在龙椅后,神情有些复杂,“子瑾生的昳丽,小娘子们喜欢不奇怪,可是喜欢到毒杀他的未婚妻,朕要是降罪宁大将军,会不会寒了他的心?” “圣上?”涂公公一惊,能在皇帝边上混的人,都不是耳闭目瞎之辈,自有他的消息渠边,他已经知道真正下毒之人不是宁家,而是…… 他连忙跪下,“回圣上,奴才这次去,并无解药,能救醒苏二娘子,完全是因为抓到了那个下毒之人,赵小郡王已经按流程送到大理寺了,估计不日即会审出谁是背后之人。” 景元帝目光复杂的看向涂公公,“是么?” 这句反问,让涂公公心惊胆颤,果然伴君如伴虎,这那里还是那个平庸的燕王,上位不足一年,就天威凛凛,让人不敢喘气。 宁七郎回到府中,第一时间见了自己的父亲——宁国公。 “爹——” “赵澜的未婚妻无碍了?” “是的,爹。”宁七郎问道,“那个下毒的女人已经送到大理寺了。” 他说完后,宁国公并没有接小儿子的话。 偌大的书房,一时之间,针落可闻。 父子俩谁也没说。 过了许久,宁七郎准备出去,“爹,还禁阿妹的足吗?” 宁国公抬起眼皮,“继续。” 宁七郎顿了下又问,“那我的亲事……” “让我娘找个小京官之女吧。” “好。”宁七郎知道经去年扶圣上上位,宁公有了从龙之功,权势已经到了烹油之际,该是收敛光芒之时,与无权无势之家结亲,能降低皇帝的戒备。 临出门之际,又忍不住问,“那阿妹……” 宁宁以前喜欢貌美如花的赵小郡王,现在范尚书的幼子范宴嘉对阿妹有意思,阿妹虽没有明着表示什么,却也没拒绝,谁让范宴嘉亦长得玉树临风呢? 他知道妹妹不是喜欢他们的身份,她只挑长的好看的男人,可是这两个长得好看的偏偏家世都太高了,怕是…… 宁国公再次抬眼,“跟你一样。” 果然……宁七郎心下无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自从知道红姑、云烟都被赵澜抓走后,谢青玉三天三夜几乎没有合眼,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她这是吓得的。 “赵小郡王回京了吗?” “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吗?” …… 这三天,她跟疯了一般不停的询问赵澜有没有回京。 第二日时,下人回她,“云烟被宁七郎秘密押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 完了……完了……圣上肯定知道了,圣上知道了,姑姑就知道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在姑姑眼中端庄贤淑的谢家嫡长女了。 怎么办……怎么办……姑姑肯定放弃她了,怎么办……她完了! 谢青玉不惧皇帝杀不杀她,还在幻想着皇后姑姑的看重提携,这脑回路…… 第三日,下来回她,“赵小郡王回京了。” 谢青玉一惊一乍,像是惊弓之鸟,“他……他……怎么回来了……” 好像赵澜永远不回来,她就可以永远不面对这事一样。 第四日…… 第五日…… 谢青玉一直没等来任何消息,那悬在头顶的剑一直不落下来,她快把自己整疯了。 “怎么会这样?”她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难道云烟顶住了严刑烤打,所以……”她现在是安全的? 不不……小郡王都跟她面对面对质过了,还抓走了红姑,通过红姑得到了解药,就算云烟顶住了,赵小郡王怎么会放过他…… 一切似乎仍旧照着她的预期一样经行着,她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突然之间,谢青玉不再神经兮兮、疯疯颠颠,她大笑一声,“哈,哈哈,我知道为什么了”说完,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啊,我可是皇后的嫡亲侄女,是皇帝的外家,他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她倨傲的抬起下巴,“我可是皇亲国戚。” 赵澜回到晋王府,惹了这么大个乱子,晋王一声没怪小儿子,甚至跟他坐在书房里分析,“因这件事,在皇帝眼中,你与宁家的关系有了罅隙,你们手中各自拥的兵权就可安稳了。” 赵澜没有吭声。 晋王叹口气,“苏二娘还没进晋王府就帮你解了一桩棘手之事,她也算是你的福星了。” 赵澜冷嗤一声,“拿命给我做福星,我宁愿不要。” 晋王刚想说什么,想想又只是叹口气,算了,谁还没年轻过,等婚后过了儿女情长的时期,那对夫妻还不是一样相敬如宾。 “累了吧,先去休息。” 赵澜起身,“我去看看订亲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晋王:……不管得自己,还是其它儿子们订亲成婚,作为男人,几乎很少参与这些琐碎之事,但是小儿子不一样,他对自己的婚事,从请媒人开始就亲历亲为,难道这就是心仪与父母之命的区别吗? 家有儿女初长成。 苏若锦没有成婚恐惧症,程迎珍到是先患上了订亲前综合症。 “什么,我跟你先进京?”眼看女儿订亲日程将近,其实她早就着急忙慌没了主意,可是一听到先跟女儿进京,又觉得怎么这么快,就她一个人,怎么办,她好紧张啊! 苏若抽无奈了,“娘,不是你订亲,是我,你紧张什么?” “我……”程迎珍被女儿噎的一顿,“你这个死丫胡说什么。” 讲真的,苏言礼也紧张,但他可以用公事忙掩盖,但又不忍心妻子急的跟无头苍蝇一样,伸手握住她手,“阿珍,我早已写信给范夫人,她会帮你,还有阿锦身边的嬷嬷,都是子瑾找的有经验的嬷嬷,你别担心。” “官人,你跟我一起去吧。”有男人在身边,她的心就定当了。 苏言礼叹口气,“我请不了这么长假啊!”这就是外放的不方便了。 283 找上门 焦虑 苏家人商量好后,就开始准备回京办定亲礼。 苏家人忙前忙后时,上官屿也回到了私塾,让他没想到的是跟苏家人一起回来的钟小娘子每天都过来找他练字。 这让他感到疑惑,在农家乐住一段时间后,他知道了钟小娘子是宁小将军的侄女,是礼部侍郎钟家的嫡长女。 按理说,像这样家庭的小娘子是要呆在闺阁里的,不应抛头露面,但是见过了苏若锦、宁宁这样的小娘子跟男子一样出行、做事,上官屿倒也没迂腐,欣然把小娘子安排进私塾,但小娘子死活不肯,就要呆在他的教务室,坐在他的桌子边上练字。 小娘子的行为不仅困惑到了上官屿,也同样让跟在身边的丫头嬷嬷困惑,难道小娘子并不是缠着苏二娘子,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上官先生? 意识到事情不妙的管事嬷嬷在大小姐再次踏入尉州私塾后派了家丁回京城回禀这一情况。 钟小娘子每天高高兴兴去私塾、高高兴兴回来。 苏若锦看着实在不忍心,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我要回京城了,庞嬷嬷,你收拾一下,明天我们一道回京城。” 话是对嬷嬷讲的,可这次小娘子似乎不自闭了,立即朝苏若锦摇摇头,“我……我不回去。” “你不粘着我了?” 小娘子被苏若锦反问的低下头,习惯性抠手。 越是简单的人,对自己认定的事越执着,因为他们无法思考,不管是事情本身是好是坏,还是这事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反正自己认定了达到目的就行。 苏若锦当然知道,但她必须问一下,住在她家,是她的责任。 “嬷嬷,明天早上我们一起把……” 苏若锦的话还没说完,小娘子跟受到刺激一样,尖叫一声就朝外面跑。 “慧娘……慧娘……” 庞嬷嬷急的追赶上去。 大丫头乔翘屈了一礼,“苏二娘子,对不住了,奴婢先去追我家娘子。” 随后,两个侍卫也跟了上去。 呆在苏家的几个丫头婆子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她们不知所措,他们知道当家主母的意思是让慧娘嫁到苏家,成为苏家媳妇,因为苏家人好。 下学后,上官屿回到自己买的小院子,除了秋山,家里还有个烧火煮饭收拾家务的婆子——吕氏,待他到家里,晚饭已烧好,就等主人回来端到客堂。 小院里还养了一只狗,一只猫,两个小家伙看到主人回来,纷纷黏到他腿边讨欢喜,上官屿会把中午吃余下的骨头或是半个馍馍分给它们。 两个小家伙摇着尾巴接着,吃的可欢了。 吕氏笑道,“先生,天气凉了,赶紧来吃吧,要不饭菜要冷了。” 她端来温水,让主人洗漱。 上官屿伸手接过毛巾盆子,放到洗脸架上,不急不徐的洗漱好,坐到桌前。 小小的八仙桌上摆着今天晚食,一小碗饭,一盘麻婆豆腐、一盘辣椒炒肉丝,一盘炒豆角,一盅冬瓜木耳排骨汤。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有汤有水。 “太丰盛了。”上官屿道,“以后简单点,一汤一菜就够了。” 吕氏笑道,“这可不行,苏二娘子可说了,你体弱,每顿饭都得有荤有素,有汤有水,要不然到老了有你受的。” 上官屿失笑,摇摇头,飘泊异乡,被人关心,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他拿筷子,准备吃饭。 突然,小院门被敲响。 也准备吃饭的秋山不满的叫了声:“谁啊?”都傍晚吃饭了,来啥来,气呼呼的去开门。 门刚开,他就被一股力冲到一边,刚要伸手把人推搡出去,才发现是钟小娘子。 “喂……喂……大晚上,你来干什么?你是怎么知道公子住这边的呀?” 上官屿喜静,虽然他人温和平易近人,私塾里的孩子都喜欢他,他也喜欢孩子,可是难得把孩子们带回家。 没想到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冲进来,连忙追上来。 上官屿也没想到钟小娘子会找到他家里,他正奇怪小娘子怎么找到他家的,后面,私塾里的一个杂役无可奈何道,“小娘子非要知道,凶得很,所以……” 看到上官公子脸色沉下来,杂役转身,赶紧溜了。 钟婉慧看到上官屿,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好像刚才歇斯里底奔跑吵闹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她看到上官屿也不说话,低头抠手,目光时不时飘到香气扑鼻的饭菜上。 被人打破宁静,上官屿心头明明一副怒气,可他知道,这个小娘子跟一般人不一样,她智力只有六七岁孩子那般,根本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小娘子。 庞嬷嬷看到上官先生沉着脸站在门厅边,就是不招呼自家慧娘,原本还很戒备的心突然就放下来,她家小娘子为了粘上苏二娘子绝食不吃,差点连小命都没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粘苏二娘子啊,分明是喜欢这位上官先生啊! 喜欢上官先生?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庞嬷嬷吓得心直跳,智力低下的小主子懂得喜欢男人? 晚风起,秋意凉。 苏若锦找到上官屿小院时,油灯已点。 怕晚饭被风吹凉,不管小院门,还是客堂门都关上了。 秋山打开客堂门时,上官屿与钟婉慧坐在八仙桌边上吃晚饭,面对面坐着。 安静温和。 好像一家人似的。 钟婉慧看到苏若锦,慌得很,立即丢下筷子,站到了上官屿身边,还以他身体作掩护,挡住了自己。 这动作好熟悉啊!这不就是她一直粘着自己躲避钟宁两家人的动作吗? 突然之间,苏若锦明白了,她是钟婉慧的工具人,她最终的目的就是站到上官屿的身边。 上官屿无奈的摇摇头,“阿锦……”他都不知要说什么。 苏若锦也不知道怎么说,跟着叹口气,“上官公子,我明天就要回京城了,准备把她……” “我不回去。” 回答的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像智力低下有自闭倾像的小娘子。 苏若锦再次吁了口气。 讲真的,上官屿跟她爹苏言礼在很多地方真的很像,相貌、性格、为人,还有淡泊明志的浪漫气质,站在这里就是一副诗情画意的宅男。 是大多数女子的理想型,就算智力低下又怎么样,她还是通过本能寻找到心悦的男子。 但经过世事沧桑后,上官屿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她不知道。 苏若锦摊摊手,“上官公子,你放心,等回京城了,我让钟家过来接人。” “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小娘子突然跟发疯似的,把她的奶嬷嬷——庞嬷嬷往外推,连大丫头乔翘、两个侍卫也不放过。 真是歇斯里底,引得邻居都举灯出来看发生什么事了。 苏若锦赶摆手,“没事……没事……我跟先生家的狗不熟,它看到我咬。” 邻居笑了,“先生家的狗是凶。”说罢,也不看县太爷千金的笑话了。 这么好的县太爷,他们敬慕还来不及,肯定舍不得看笑话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直到上官屿上来哄,钟晚慧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吃的半拉子的晚饭也撤了。 “上官公子,你看……” 上官屿疲惫的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两人目光对视一眼。 苏若锦明白了,这是等自己上京把小娘子的家人叫来,让他们把小娘子带回去。 “那就拜托了。” 说媒成功后,挑选吉时去给女方下聘礼,就是订婚。定聘时下大帖子,里面有婚书、礼金清单。订婚的时候,男方先送礼单上一半的礼金,到成婚那天再将剩余的一半补上。 定聘的当天,双方都要宴请亲朋好友吃饭,但是不用送礼,只是为了送新人一个祝福。 第二日,程迎珍娘几个先回京,只留程言礼在县衙办公。 经过一天半跋涉,苏家人再次回到了京城新家。 “今年都回好几次京城了。” 三月份小叔成婚,六月份赵澜弱冠礼,现在九月份的定亲礼。 还真是好几回。 定亲不是结婚,苏家现在要准备的不多。 苏若锦还有四年才成婚,所以她的嫁妆单子是写了,却不着急置办齐,有的是时间,慢慢备起来就是。 苏言礼这边,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同僚都不多,所以苏家这边的酒席并不多,但是程迎珍还是紧张。 “要是杨夫人在就好了,让她帮衬,我可能就没那么紧张。” 乍然听到这个,苏若锦还挺恍乎的,好像同杨夫人、薛大人等人做邻居就是昨天之事,转眼间,却又物是人非。 苏若锦叹口气,“也不知道杨伯母跟四娘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为了躲避‘杨敬梓’杨夫人一家已经隐姓埋名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娘——”苏若锦搂住她娘,“有范夫人帮忙一样的。” 范夫人现在可是尚书夫人,程迎珍还真吃怵,不过女儿安慰她,她也只能坚强的上了。 第二日,小叔苏言祖第一个上门,“嫂子,阿锦,请阿兄同僚与朋友之事,我来吧。” “多谢他小叔了。”程迎珍道谢。 第二个上门的是薛大人。 “苏夫人,阿锦,请老街坊邻居之事就包给我吧。” 看到薛大人,苏若锦挺亲切,“那就多谢薛伯伯了。” “阿锦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由于跟苏家关系好,薛昌诚算是占了苏言礼的光,得到了范大人偶尔一两次照顾,不要看这一两次,就是凭着这个,他现在做了工部郎中(正五品),算是济身到了京城高官行列。 “薛伯伯,你们搬家了吧。” “托阿锦的福,我家搬到了这条巷子附近,过了街就是。” 苏若锦竖大拇指,“薛伯伯厉害。” 薛昌诚得意的笑笑,“没办法,谁叫我沾了小福星的光呢!” 以前住一条巷时,苏言礼说自家女儿是小福星,这话被他听到了,他也跟着得意,事实也是,薛昌诚因为小娘子,不仅庶务上不错,也因为在赵澜面前有存在感,所以新皇登基后,工部有晋身的机会终于被他抓住了,他终于成了工部郎中——正五品。 这比苏言礼七品小县官高了整整四级。 但他知道,苏言礼不仅是附马爷的兄长,更有一个小郡王女婿,只要他想,只要政绩够,平步青云,早晚的事,所以他与苏家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苏言礼夫妻好像天生就是享福之人。 明明他们女儿定亲,苏言礼还有任上忙,程迎珍原本正慌乱无从下手呢,范夫人到了,带着自己的次媳过来,手把手教了三天就把事情捋顺了。 有了流程,也不要程迎珍忙,她的好女婿给的人手,什么事都给她做的妥妥贴贴的。 然后当家主母程迎珍就端坐在哪里听管事嬷嬷过来禀事,说是禀事,实际上就是变相的告诉当家主母,宴席的食材、厨娘、仆人、酒水……等等,都搞定了。 程迎珍:这么简单的吗? 苏若锦笑着搂她娘,“娘,有钱好办事。” 程迎珍瞪了女儿眼,“范夫人是有钱能请到吗?” “那没办法,谁叫范尚书欣赏爹呢,要不是他儿子多,估计能认个义子。” “你这孩子就会胡说八道。” “嘿嘿。”苏若锦嬉皮笑脸,“娘,现在不焦虑了吧。” “诶!” 焦虑啥,要银子有银子,要人脉有人脉,连尚书夫人都肯手把手教,她确实不要焦虑了。 想了想觉得不对,“咱们以后怎么还范夫人的人情?” “以后相处的日子长呢,总有还的时候。”苏若锦不以为意。 程迎珍被女儿开导的也想开了,“也对。” 苏若锦跟娘唠完,出了主院,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毛丫站着没动,伸手指了指苏言礼的书房。 “小叔找我?” “苏驸马下午就回去了。” 苏若锦眉一动,连忙跑过去。 赵澜听到脚声,放下书起身,张开臂膀。 小娘子像只燕子一般扑到他怀里,“瑾哥哥,你怎么来了?” 赵澜抱住小娘子,明明没多久,却好像经年没见,思念的很,“阿锦,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好的很。” 284 听到什么 苏家忙很正常,谁让人家第一次办儿女人生大事呢?但是钟、宁两家乱作一团就有些奇怪了。 宁国公板着一张方正脸,不苟言笑,威严逼人。 宁公国夫人唉声叹气。 宁老夫人大概气过头了,拐棍直敲地板,“真是讨债的……就是来讨债的……” 钟侍郎一脸冷漠,坐在哪里一声不吭。 只有钟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办啊……” 为了给智力低下的女儿寻个好人家,这些年,钟夫人可谓呕心沥血,寻了一家又一家,比了一个又一个,正以为找到个品行好家庭简单的好少年,没想到那傻女儿粘上个近三十岁还无家可归的老男人。 她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老夫人被孙女哭的心烦,忍不住吼到:“那还不去把阿慧带回来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带…… 钟夫人突然就止住了哭声,把她带回来了,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看着满脸心疼又震惊的钟夫人,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趁晋王府订亲宴的日子还没到,还不赶紧。” “我……” 钟夫人又哭了会,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舍不得,站起身,行了礼,“女儿知道了。” 宁宁听到小侄女喜欢三十岁的老男人,整个人都惊呆了,“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一个智力只有六七岁的孩子啊,难道把那男人当爹了? 宁七郎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连骑马射箭都没心情了。 把钟婉慧扔在尉州县,苏若锦一直也很担心,直到花平来告诉她,“钟夫人亲自去接了。” “那就好。”她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苏言礼只有三天假期,直到女儿定亲正日前一天才回到京城,风尘仆仆,回到家就问明天定亲的情况,知道嫡弟、薛大人等都有过来帮忙,一切就绪,就等明天亲戚朋友同僚过来吃宴席。 他很感激,“等过了正日,我请他们吃一杯,聊表心意。” 程迎珍与苏若锦相视一笑,是该感谢。 订亲宴就是双方都宴请亲朋好友吃饭,但是不用送礼,只是为了送新人一个祝福,所以虽然热闹算不得隆重,但晋王幼子订亲,又不同于寻常百姓,再怎么简单,那席面也摆了很多桌,热闹的很。 赵澜一大清早就到了苏家,陪苏家这头吃了酒,还趁机到未婚妻房间里偷吃。 苏若锦看他大块朵颐,恨不得吃下个大肘子,“不会吧,光喝酒没吃东西?” 赵澜吃的连头都来不及点,像几顿没吃。 苏若锦翻了个白眼,赶紧给他舀了碗汤,“慢点……慢点……” 站在门口守望的花平与叶怀真,这碗狗粮吃的…… 花平幽幽的盯着对面人儿,咱们啥时成婚啊!也给他们撒撒狗粮。 叶怀真:…… 这次,又让姓苟的溜了,不知道下次他找什么目标替他杀人。 呸呸……才不要姓苟的来杀苏二娘或是小郡王,就当他已经被人暗杀了,从此这个世上再无此人。 她抬头,声音不大:“你想成亲,那就成吧。” (⊙o⊙)啊! 他听到了什么? 285 大闸蟹 二人行 花平激动的直接跳起来,“阿……阿……”喊着喊着突然停了下来。 叶怀真看他突然停下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解的望着他。 “以后我叫你真娘吧。” 阿……真……珍…… 原来跟苏夫人名字同音了。 叶怀真捂嘴笑了。 “你……你笑什么?” 叶怀真看了眼苏二娘房间,转身,笑盈盈的走到回廊下,看向天空。 花平跟过来,站在她身边,小声道,“苏大人夫妻恩爱、日子和美,跟他夫人同名,沾上他们福气,咱们也一样恩爱,白头谐老。” 叶怀真转头。 四目相望。 多年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赵澜与苏若锦二人甜蜜蜜的一块吃好午饭,腻歪了好一会儿,赵澜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次,你晚几天回尉州县。” 苏若锦笑容明媚,“瑾哥哥有节目?” 看她调皮可爱的样子,赵澜忍不住伸手敲了她脑门,“到时就知道了。” 还神秘,苏若锦嘿嘿一笑,送他出厢房。 刚一抬头,看到回廊里相偎在一起的背影。 蓝天,白云。 风儿吹过,连起两人衣带。 人生多艰,无法预知未来,为何要让自己一直孤独,有人愿意挽手,为何不一起经历人生风雨呢。 苏若锦跟看到新大陆一般,激动的直抱赵澜胳膊:“看,瑾哥哥,他们手拉手啦。” 她高兴的跟只小猫似的直挠刺,引得相偎的两人齐齐回头,看到眉飞色舞的苏二娘子,两人跟触电一样立即分开。 “小郡王……” “二娘子……” 明明比他们还大呢,结果害羞的跟少男少女似的。 苏若锦哈哈一笑,大方的举起与赵澜相握的五指,朝他们摇晃,“花叔,啥时吃到你们喜酒?” 花平抿着笑意,“我跟真娘商量了,年底。” 原本想十月的,可是今年苏家的事太多,就等到过年放假,大家都在京城吧,这样谁的事也不耽误,又是过年喜庆的时候,双喜临门真正好。 “太好了。”苏若锦由衷的为二人高兴,终于修成正果,“给我叶姨大红包添妆嫁。” 赵澜也道,“我也给花伺察大红包,让你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花平与叶怀真二人齐齐过来谢礼。 “多谢。” 赵澜又道,“另外,我再送你一套小院,给你安家立业。” “哇。”苏若锦替花平高兴,“花叔,再生个宝宝,你的人生就圆满啦。” 花平也没想到赵澜不仅送红包,还给房子,激动的连连感谢。 人与人之间好像有磁场一般,好事会相会影响、传递,不知不觉,大家都变得幸福。 订亲宴结束后,苏言礼夫妻也知道了花平与叶怀真在年底成婚,提前送上祝福,并对女儿讲,“阿锦,马上要冬天了,要是菜田那边弄好了,你就京城帮花管事准备结婚的事。” 苏若锦笑道,“好。” 花平不好意思,“不要……不要……大人太客气了,我自己能行。” 苏言礼笑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们家,帮阿锦,成婚是人生大事,就让阿锦帮衬帮衬。”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忙过定亲,苏言礼夫妻带着三个小的先回尉州县忙了,苏若锦留了下来。 第二日,赵澜就送来了花平要成婚的小院房契,“离过年也没多长时间了,有空先把家具这些大家什买好。” 花平再次感谢了赵澜,高兴的很,马上就带叶怀真去看了小院。 花平已经没有亲人,但是叶怀真的母亲健在,还有弟弟,确定好婚期后,她写信让弟弟带母亲到京城参加婚礼。 苏若锦问,“瑾哥哥,你让我留下来有啥事?” 赵澜只让她上马车,“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苏若锦便跟他上马车。 行了大半日,在中午时分到了城外,她揭开车帘一看,“咦,再前面是不是东山书院?” 赵澜点头,“嗯。” “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你猜?” 苏若锦猜不出,摇摇头。 赵澜一笑,“马上就到了。” 等到小山脚下时,马车没办法爬山坡,赵澜牵小娘子的手爬上山坡。 等到半山坡时,苏若锦就被一阵阵花香吸引到了,惊喜道,“赏菊?” “没错。” 苏若锦高兴极了,刚才爬山坡还觉得累,可是看到满山遍野的菊花时,提前裙子飞跑,就差带双翅膀真飞了。 “天啊……天啊……太美了!” 爬到山坡上,站在整坡菊花前,苏若锦被香气差点边晕了。 赵澜挥了下手,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小丫头。 “主子……” “蟹宴准备好了吗?” “回主子,已经好了,就等主子您跟锦娘子了。” 苏若锦瞪大眼,“瑾哥哥……” 居然还有蟹宴? 俗话说: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 如果现在是江南一带,秋风起,不搞点蟹螃蟹,又怎么对得起这个季节呢?但这里是汴京城啊。 赵澜揽着小娘子的腰,“不是你说订婚宴上的螃蟹不够你塞牙缝的嘛,这不,持蟹赏花,怎么样?” “太有样了。” 苏若锦采了一把小山菊,“有花瓶吧。” 当然有。 小丫头们赶紧拿出几个小梅瓶让未来的女主人挑选,苏若锦挑了个大肚的短梅瓶,一把小山菊插进去,正正合适,自然而又野趣。 温黄酒的小丫头坐在小泥炉边上,看到主人过来,起身行礼。 苏若锦让她会小凳上温。 来到小亭里,一张圆石桌,上面摆满了蟹,有蒸的、炸的、烩的,鲜香扑鼻。 苏若锦转身就搂住赵澜,“瑾哥哥,这也太好了吧。” “这就好?”赵澜也搂住小娘子,现在,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可以明正言顺、明目张胆的抱住她,软软的,娇娇的,就是他喜欢的样子啊! “对呀。” 赵澜伸手点了她小鼻子,“赶紧趁热吃吧。” “好。” 苏若锦踮起脚尖,快速的亲了他面颊一下。 赵澜:…… 猝不及防。 在他愣住之际,小娘子却跟小燕子般飞到了坐位上,“瑾哥哥,你也来吃呀!”那做‘坏事’得逞的小得意,若得人心痒。 赵澜:…… 明明九月天,在小山顶上,凉爽宜人,他突然却得燥热耐烦。 暗暗吸口气,面带微笑,温和的坐到小娘子对面。 桌上的蟹是从江南加急运过来的,属于河蟹,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大闸蟹。 九雌十雄,现在是吃雌蟹的时候。 不管是蟹肉、蟹黄一味,那怕不要盐等五味,本身就俱备了色、香、味、形、质。 赵澜拿起筷子就给小娘子夹了一只肥美的雌蟹,要给她剥,被苏若锦拒绝了,“瑾哥哥,吃蟹要自己动手才更味哟。” 他便作罢。 二人相对而坐,在微微的秋风中拆分美味。 蟹身肉,洁白晶莹,胜似白鱼;蟹黄,满嘴淳香,美妙至极;蟹大腿肉,丝短纤细,味同干贝;小腿肉,丝长细嫩,美如银鱼。 简直就是人间第一美味。 真是太好吃了。 不过蟹是寒性的,所以一定要有暖性的东西配,这不,黄酒早就温好了,苏若锦端起抿了两三口,一路暖到胃,太惬意舒适了。 眯着眼,看亭外满坡菊花,享受午后阳光。 从年头忙到现在,直到此刻,苏若锦才感觉自己完全的放松下来,享受生活。 两人并不说话,静静的听风吹过,闻花香、品美食。 突然,有声音打破了小山顶的宁静。 “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平阳郡王。” 苏若锦惊讶的望向来人,一袭宝蓝锦袍,金冠玉带,富贵逼人,当然,这不是吸引她的主要原因,而是身边站着的小娘子,赵澜弱冠礼时见过,好像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谢青玉。 她这人给苏若锦一种矛盾的感觉,不开口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开口后,温柔贤淑,好像也挺好相处的。 怎么这么巧? 苏若锦刚想站起来,被赵澜伸手按住。 咦!她不动声色的配合赵澜没动。 他不让她行礼,肯定有原因。 苏若锦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上次昏迷差点死掉,是面前这个女面慈心毒的女人下的手,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小心吃了菌子锅中的毒。 赵澜微扯唇角,“颍南郡王难道不知道这山头被我买了?”这可是私人领地。 颍南郡王一拱手,“我久居楚南,还真不知道,如有冒犯,多有得罪。” 赵澜这才起身,“颍南郡王客气了。” 明明饭桌上都是菜,就是不请对方坐下吃。 颍南郡王?好像是楚王孙,他们一直住在封地,很少回京,难道这次回来参加赵澜的订亲宴了? 赵澜有意疏远,但颍南王好像感知不到似的,看向桌上,笑道:“好丰盛的蟹宴,不知……” “不好意思,只准备了与未婚妻一起吃的量,且吃的一半,若请颍南王郡王吃,实属不礼貌。” 不请人吃就礼貌了? 颍南郡王的脸色一沉,复又拱手一笑,“那就不打扰了。” 赵澜回礼拱了下手。 颍南笑容僵硬,转身离开。 谢青玉看了二人一眼,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二人不请自来,被赵澜不客气的赶走。 “瑾哥哥……” 赵澜抚住苏若锦的手,“不用管他们,我们自是吃。” 可是氛围不复开始时的轻松愉悦。 苏若锦忍不住问道,“瑾哥哥,他们两人怎么走在一起?” 赵澜端起黄酒轻啜。 双瑞回道,“半个月前,颍南郡王回京,圣上给他配了亲事,把谢家五姑娘定给了他。” “就是刚才的谢姑娘?” “正是。” 苏若锦感觉刚才两人怪怪的,一个对赵澜笑面虎,一个对她恨意绵绵,好像她抢了她东西似的,要不是赵澜跟自己青梅竹马,搞得像是以前的白月光似的。 她有些不解,“瑾哥哥,按你刚才说的,这个山坡是你买的,那山下应当有侍卫告诉他们了吧,他们还是上了山顶,这……”分明就是想来一起吃饭嘛。 “不要管他们。” “哦。”苏若锦看向双瑞。 双瑞瞧了眼主子,发现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慢慢道,“颍南郡王回京讨封职。” “圣上给了?” 双瑞点头,“而且是御前虞候。” 职位仅次于赵澜的殿前副指挥使,这也是为何都是郡王等级,但赵澜可以不请他坐下吃饭的原因,他的职位与颍王郡王高。 苏若锦小声道,“这个什么颍南郡王好像要跟瑾哥哥别苗头啊!” 双瑞尴尬一笑,这就不是他能告诉未来少夫人的话了。 大胤朝经过动乱后,新皇登基后休养生息,慢慢恢复,没有战乱时,不管是什么样的帝王,都会对战功赫的将军、或是手握兵权之人忌惮。 赵澜写宁家合力,打走了辽夏国。战时需要这种合作,但是和平时不需要,甚至因为两家交好,坐在龙椅上的感到不安。 虽然上次,赵澜利用谢青玉毒杀苏若锦的机会,与宁国公府演了一场戏,皇帝终究还是没能真正放下心,下召把楚南王孙招到了京城。 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 敢动锦儿,现在还有颍南郡王联亲,赵澜眯眯眼,不动声色的放松下来,夹了个炸蟹腿,“阿锦,不要被不相干的人败了兴致。” “好。” 反正一切自有赵澜,苏若锦放开心,只管吃。 山坡下,颍南郡王皮笑肉不笑,“赵澜在京城一直这么拽?”还是在女人面前装逼? 谢青玉答非所问,“你不生气?” 颍南郡王勾嘴,“我可是初来乍道的,生什么气。” 明明笑,却让人觉得冷。 这么表里不一的阴沉人,谢青玉非但不害怕,甚至整个毛孔都是张开了,她就喜欢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跟她一起把姓赵的姓苏的搞得生不如死。 谢青玉故作柔弱小白花的模样,“还是霖哥哥大气,那我们现在……” “此山头没有蟹宴,彼山头有烧烤呀。” 谢青玉明明不喜欢,却表现的十分惊喜的模样,“还是霖哥哥准备的周全。” 半刻钟后,正在喝菊花茶压油炸大蟹腿的苏若锦闻到了烧烤味,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上风头另一个小山坡上,颍南郡王正带着谢青玉烧烤,烧烤的烟直往苏若锦他们这个山头吹。 呃…… 一时之间,赏花吃蟹的氛围全无。 那颍南郡王还故意走到山坡边上,朝这边山头举酒杯,“子瑾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谢了,不需要。” “哈哈……” 好像赵澜越生气,他越高兴似的。 苏若锦:…… 这是什么幼稚的把戏。 她再次感受到了杀人般的目光,苏若锦顺着目光看过去。 谢青玉一副温柔小白花的模样,可她敢肯定,就是她的目光,她没杀她全家吧,怎么要吃了她似的。 苏若锦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当没看到这糟心的玩意。 “瑾哥哥,咱们回去吧。” 赵澜笑道,“咱们吃尽兴再回去。” 苏若锦:…… 这就别上苗头了? 好吧,咱不仅不能输人,还不能输阵。 苏若锦嘻嘻一笑,就挪到赵澜身边,倒了杯酒就要递给他:“瑾哥哥,咱们喝酒。” 赵澜故意不接,低头就着小娘子的手喝完了杯中酒,两人腻歪的很。 山坡对面,猝不及防被两人粘乎到了。 颖南郡王:…… 谢青玉:…… 刚刚被定下的一对男女,一个是为了重回京城得到权势,一个为了嫁给同样是郡王的赵家宗室子,各怀目的,那有什么儿女感情。 苏若锦没看后面山坡望,但问双瑞,“双管事,那两个有没有被我们的狗粮撒到?” 狗粮? 双瑞忍住笑,“颍南郡王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谢家五姑娘脸色发黑。” 苏若锦得意了,“怪不得瑾哥哥让我晚几天回去,为了撒狗粮啊,没问题,瑾哥哥,你放心,这狗粮,我可以随时随地撒。” 赵澜:…… 左一句狗粮,又不狗粮,搞得他们是……他摇头,坚决不能往下想。 一顿午饭,一直吃到午时末,直到最后用蟹黄下了面条结束。 “瑾哥哥,明年我们还来。” “好。” 享受完美食,二人下山。 下山时,朝隔壁望了眼,烧烤倒是烧着,但那两人一个站着看风景,一个坐着,好像一直看他们这边。 苏若锦连忙收回目光,朝赵澜怀中拱,由他搀着下山。 那边山头上,谢青玉看着手牵手的二人,目光跟淬了毒似的。 因为出来游玩,所以并不着急回京,住到了东山书院山脚下的东昇酒楼。 “我顺便去看看苏记早茶。” “今天先休息,明天再去。” “好。” 玩虽然开心,但也累人。 回到酒楼,苏若锦便去休息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才出来吃饭,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看到下面大堂里坐着一对男女,正是中午遇到的颍南郡王与谢青玉。 这两人怎么回事? 赵澜看到苏若锦,起身上了楼梯,直到牵住她手,两人才一块往楼下走。 苏若锦小声问道,“瑾哥哥,咱们这次来赏菊吃蟹,没人知道吧?” “嗯。” “那他们是巧合?” “赏菊吃蟹不是机密行程。” 苏若锦明白了,这两个家伙是打听到了赵澜要过来赏菊吃蟹,所以跟过来的。 “瑾哥哥,他们这么跟着什么意思?” 赵澜冷嗤一声,“不用管他们。” 286 小纸条 蛋挞 跟什么过不去,不能跟肚子过不去,苏若锦也不管这两人跟过来什么意思,吃饱再说。 赵澜给她夹菜,吃得她两只腮帮子鼓鼓的跟小松鼠似的,可爱的紧,引得赵澜宠溺一笑:“不急,慢慢来。” 大堂那面,一对吃饭吃出恩爱画面。 大堂这面,年轻贵公子一脸笑眯眯,看上去温和随性,细看之下,笑意不达眼底,微勾的嘴角都是聪明算计; 贵气小娘子柔弱聪慧中透着温婉,一看就是世家豪门里走出的大家闺秀,只是当她看到对面桌恩爱的模样,那张温婉的脸早就紧绷的狰狞,寒意渗人,让人不敢直视。 丫头婆子护卫个个低头不敢喘气。 偌大的大堂里,只余下苏若锦的声音,“瑾哥哥,不要给我夹菜啊,你也吃啊!” 赵澜笑而不语,剔去鱼刺,把嫩嫩的鱼肉放到她碗里,“多吃点,聪明。” 苏若锦:…… 难道她现在不聪明吗?瞪了眼赵澜,伸手也给他夹了一筷子,“瑾哥哥也吃,变更聪明。” 隔壁桌一男一女:…… 好像在骂他们不聪明似的,有被内涵到,但他们没证据。 余光里,隔壁那一对柱着筷子不吃,好像被气饱了似的,赵澜与苏若锦相视一笑,活该,谁让你们做跟屁虫的。 二人打情骂俏,吃饱了饭,正准备出门消消食。 东山书院先生——苏向珩,知道赵澜过来,特意过来找他下棋。 苏若锦:……正准备出去散步看月亮呢。 苏向珩大笑,“阿锦,把你的瑾哥哥借给我一个晚上,我要跟他大战五局。” 苏若锦还没来得及开口,隔壁桌颍南郡王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饭,起来,笑眯眯的走过来,“赵子瑾没空,在下到是有空,不知道苏先生赏不赏光?” 苏向珩没见过楚王孙,“阁下是……”看对方衣着华丽,气度不凡,身份定然不低,可他也算汴京通,一时之间竟不想这是谁家公子哥。 “在下赵霖,字子楚。” “原来是楚王孙——颍南郡王,在下失礼了。”苏向珩赶紧过来陪礼道歉,“不好意思,怠慢了。” “苏先生客气了,是在下过来没下贴子,不怪先生。” 苏向珩虽然是书院先生,但他除了给学生们教学,还担任东山书院涉外教务,相当于管理庶务的副校长,京城名门贵族几乎都打过交道,毕竟谁家还没个孩子,只要有孩子大部分都知道苏向珩。 苏向珩与赵澜熟不错,甚至关系非同一般,但不妨碍他与新认识的赵霖结交,笑道,“我的棋艺不精,如果颍南郡王不嫌弃,就摆上一局。” “先生太客气。”赵子楚笑道,“就算我在楚地,我都听说过东山书院的苏先生,琴棋书画、骑射等六艺无一不精,今天遇上,真是三生有幸。” “颍南郡……” “先生若不嫌弃,叫我赵子楚。” 苏向珩:……他就是自来熟的性子,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自来熟。 愣了一下,苏向珩笑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那我就叫先生一声大哥,咱们来切磋下棋艺。” 苏若锦:……这两人就这么热络上了?他看了眼面色温和无甚表情的赵澜,淡淡一笑。 赵澜直接伸手过来牵她手,两人肩并肩出去散步了。 苏向珩:……他刚想对赵澜说一声呢,结果人家带未婚妻出去散步,明明是过来跟他下棋的,结果对象变了,这搞的…… 赵霖高兴的把人拉到二楼房间,坐到窗前灯下,摆上棋局,一边喝菊花茶,一边下棋,好不快哉。 只余谢青玉站在大堂里:…… 她也是娇娇娘啊,怎么没人来哄她。阴沉的双眼比夜色还要深幽。 苏赵二人徜徉月光下,他们跟着月儿慢慢悠悠的走着。 晚风吹过时,带来阵阵桂花香。 “都晚秋了,还有桂花吗?” 赵澜顺着花香找过去,伸手摘了一枝给她,“要不要明天过来采些做桂花糕?” 苏若锦转头,“毛丫姐,明天你带人过来采些。” “是,二娘子。”说完之后,毛丫又隐到树影里。 苏若锦仰头,后脑勺贴在赵澜温暖的胸膛里,“看这样子,秋种肯定也不错,明年应当也是个好年景。” “嗯。”赵澜半拥着小娘子,她说,他听,句句有回应。 跟在后面,隐在树影里的谢青玉还以为这腻歪的二人会说什么肉麻的情话,没想到竟说的农稼之事,还真是……暗嗤一声,不屑之极。 可是在不屑之于,她更不甘心了,凭什么一个种菜田的泥腿田子得到赵澜全身心的爱意,不管做什么事,赵澜总是把小娘子放在第一位,捧在手心里,宠的跟养女儿似的。 也不对,谁家养女儿连鱼刺都剔的,这种事都是奶娘、仆人做的,高门大户的当家主子、主母都没几个亲手给儿女剔鱼刺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端庄娴淑,为何不娶她,非要娶一个吃饭都要人喂的泥腿子。 谢青玉不甘的心一阵阵疼。 大丫头心惊胆颤的扶着她,“玉娘……”很想劝一句,这是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颍南郡王不是也很好吗? 人心啊总是不知足。 二人散步,一直到露水上来才回酒楼。 回到酒楼时,苏向珩与赵霖的棋正下的酣,苏向珩看到赵澜回来,把他叫住,让他观棋。 苏若锦便自己回到房间休息,洗洗漱漱,只想躺到床上滚几圈——有人安排好的悠闲日子,那叫一个舒坦。 突然,油灯闪了一下,毛丫双耳瞬间竖起,只听门框有轻微的响声。 屋内的人个个惊的不敢喘气。 毛丫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听着外面,缓缓的拉开了门,然后一个跳到外面,朝四周张看,什么也没有,她疑惑的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发现什么,便转身回房。 走到房门口停住了,地上落了个小纸团。 毛丫迅速捡起拿到房内,关上门。 “二娘子,你看——”她捻开了小纸团,上面写着:明日笔墨铺子前的算命摊子见。 苏若锦眉一皱,什么人要见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绑架她。 叶怀真还是这种想法,“我把纸条拿给花管事,看他怎么说。” 苏若锦点点头。 花平看到纸条后,先去调查了一番,东昇酒楼里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来经商的,只有小部分是来东山书院看孩子的,或是替主家看小主子的,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对象。 叶怀真问,“难道是颖南郡王与谢五姑娘?他们想把二娘子引出去,然后……” 花平眉头凝成结,“这两人没这么傻吧?” 这酒楼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们两个肯定是第一个怀疑对象,顶风作案,会有这种可能吗? 谢青玉有动机,她对小郡王有非分之想,可是刚进京的颖南郡王呢?他为什么要对苏二娘子不利? 东昇酒楼可是赵澜的产业,花平带人查了两圈也没查出什么,等到赵澜回房睡觉,花平把纸条给了他,“小郡王,你觉得是谁把小纸条扔到了阿锦的房门前?” 赵澜捏着小纸条,眯眼盯着油灯看了许久,“保证阿锦的安全,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要是别的地方,赵澜不敢让苏若锦冒险,可是文山街就这么大,笔墨铺子就在酒楼不远处,他控制得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若锦早早醒来,她得去早茶铺子看看。 史二家的昨天晚上就听说小主人来了,今天早早的就把铺子打理好了,站在门口等她。 苏若锦连连摆手,“你们该干啥干啥,就当我是正常一顾客,我来点早点就是。” 史二笑的眼不见缝,“哪那能,小东家很久没来了,你现在不仅是主子,更是最尊贵的客人。” 苏若锦一脸笑意,站在门口朝早茶铺子看进去,铺子整洁干净,客人进进出出,热闹中透出幽静,一股子书院学派的气息。 史二家经营的不错,苏若锦笑着点点头。 得到小东家的认可,史二高兴的很,连忙引她进店,“我家二小子时常研究书院夫子、学生们的喜好,把这里弄得文皱皱的,夫子与学生们可爱来了,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好书、好字画可看。” 苏若锦朝史小二竖大拇指。 史小二腼腆的挠挠头,“没让小东家失望就好。” “很好。” 苏若锦一直担心家族制经营,会在经济上形成贪腐、经营上形成死板模式,没想到史小二是个有想法的,把铺子打理经营的不错。 在这几年里,史家大儿子早与山脚下里正的女儿于阿水成婚,已生有儿女,史小二也与与赵澜送来帮工的丫头彩云成婚。 苏记早茶铺子虽说是苏若锦的,但何尝不是史家安生立命的地方呢? 一荣俱荣,只有把早茶铺子经营好了,他们的生活才会更好。 苏若锦与赵澜坐下来吃早茶,把这里经典的样式都点了一遍,味道还是当年的味道,做的不错,挺地道,但因为动乱与天灾的原因,几乎没有推陈出新。 吃完早饭,她说,“瑾哥哥,你若是忙,先去忙,我教几道点心给史婶他们。” 史二一听有新品种,高兴的很,眼巴巴的等着。 赵澜慢悠悠道,“我不忙。”出来就是陪小娘子游玩的。 苏若锦笑道,“那等我做好新点心,你帮我尝一下。” “嗯。” 苏若锦做的点心,有中式的芸豆卷、藕粉桂糖糕、糖蒸酥酪、西式的有蛋挞、奶卷。 为何一口气教这么多,完全是因为她现在连回京城的机会都不多,现在哥哥不在东山书院这边上学,就难到这边来了,这次要不是赵澜带她过来,估计等过年核账再过来了。 这次她教的几款点心,食材都是现在时令的食材,比如藕粉、枣泥山药等,在市面上都可以买得到。 芸豆卷以芸豆,红豆为主料制作的传统药膳点心。色泽雪白,质地柔软细腻,馅料香甜爽口,曾是某朝某太后的御用点心。 将芸豆去皮加入碱等蒸熟刮擦成泥,将和好的芸豆泥搓成圆条,放在湿布中间,压成片状,再抹成长方形薄片,铺满三分之一的湿布上,在上面铺满红豆沙馅或是芝麻馅,将另一半湿布盖在馅上,压实。 将湿布揭开,将一半芸豆泥卷成一个大卷圈,捏实后,撤出卷进去的湿布,按同样方法,卷起另一半芸豆泥即为芸豆卷。 然后包入豆沙或者黑芝麻馅,轻轻的卷好,漂亮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就成了。 小小的,一口一个,吃到嘴里,那叫一个软甜糯。 站在厨房门口等待的赵澜第一个享受到了甜蜜。 第二道藕粉桂糖糕,这是个时令小吃,是江南传统美点之一,把藕切成片,捣水取汁后过滤,倒入水,最后隔水拿出沉淀物(藕粉),混合面粉、白糖、桂花蒸煮,一道美食就成了。 喜欢q弹的人,特别喜欢这道藕粉桂糖糕,当然喜欢甜食的赵澜也非常喜欢,再次第一个尝了藕粉桂糖糕。 第三道糖蒸酥酪,乍一看,好像西式点心,实际上是一道中式奶制品,主料鲜牛奶、酒酿汁、冰糖、杏仁片等,以小火蒸制而成。 出锅后,又细又白又细滑,加以枸杞点缀,一口气能勺两碗。 苏若锦自己就扒了两小碗,跟鸡蛋羹一样,但比鸡蛋羹细滑多了。 中式做完,来做西式,第一个上的是蛋挞,当然在现代,蛋挞的口味很多,什么港式、葡式等等。 现在没这个条件,只能做最简单基本的,用牛或羊乳、砂糖、鸡蛋、皮子等烘烤而成。 内里鸡蛋液部分滑滑嫩嫩,外面蛋挞皮子脆脆香香,一口下去,怎一个绝妙了得。 赵澜正用小勺子优雅的吃着红豆葡萄干蛋挞,就听到讨人厌的声音响起。 “一早上起来找子瑾人不见,原来在这里偷吃啊!” 贵族不管吃饭还是用点心,那讲究的一套家伙什布置下来就能累死人,所以为何那些豪门贵族家里的丫头婆子那么多,就是这个原因。 苏若锦挽袖在厨房里捣鼓美食,赵澜陪她,有时围在苏若锦身边看她做美食,有时站在厨房门口看天上白云悠悠而过,享受悠闲时光。 等到美食出锅,第一时刻,吃到他肚子里,那种感觉,就是人们梦想中期待的那样——叫幸福。 刚要享受又一幸福时间,结果…… 他连眼都没抬,三两口,一个蛋挞下肚了。 双瑞连忙接过用完的小勺,拿巾子给他拭嘴、擦手:“苏记的早茶怎么样?” 颖南郡王赵霖:…… 这是问他? 赵霖一愣,马上笑道,“还没吃,听说小郡王在后厨偷嘴,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一边说一边朝厨房里看,“子瑾弟果然找了个贤慧的小娘子,这还没成婚呢,都已亲自上灶台给你做饭了,真是贤惠啊!” 在古代贵族,当家主母亲自上灶台,可不是什么赞美之词。 谢青玉及她的丫头当下就作笑状,只是还没笑出声,就在赵澜满含煞气的目光中生生止住了。 谢青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赵霖像是没看到未婚妻的脸色,只有他忽略了赵澜满含警告的目光,望向厨房内,笑眯眯道,“苏二娘子,做什么点心,这么香?” 苏若锦正在教史婶子最后一道点心——奶卷。 口味偏甜,用牛奶和白糖做成的,看着简单,但是卖相好,口感绵软细腻,老少皆宜,特别好吃。 来者是客。 苏若锦转头,一笑,“郡王若是想吃,请前堂坐,有点心簿子,想吃什么,上面都有。” 赵霖没动,“想吃苏二娘子手中现做的。” “对不起,小郡王,这是试做品,还没正式上点心薄子,您今天怕是吃不到了。” “我……” 赵霖还没说完,苏若锦把做好的最好看的一个用筷子夹给了赵澜。 赵澜配合的低头,一口吃到了嘴里。 苏若锦期待的眼神,“甜度怎么样?” 赵澜回味了一下,“嗯,刚刚好。” 苏若锦转身,朝史婶子打了个响指,“史婶,就照这个配方,你试做,试成了就上点心薄子,咱们苏记早茶点就又多了五个点心。” 眼看不请自来的贵人脸色沉沉,史二一家有些害怕,回话有些不利索,“好……好……” 苏若锦又转过身,“赵郡王,不好意思,这种试做的拿不上台面,你不介意吧。” 赵霖幽幽的看了眼赵澜,再次露出笑容,“我与赵澜同宗,都是一家人,苏二娘子太客气了。” 文山街某个笔墨铺子前,有个算命先生坐在门口左侧,抄着手,看人来人往,希望有人坐到他凳前,让他赚几个铜子,要不然,今天晚上都没着落了。 等他回神后,不知何时,来了个瘦弱的少年,一脸脏兮兮的,好像从什么地方逃难过来的,他好奇的问道,“小哥儿,你从哪来啊!” 小哥儿坐到他摊子前,“先生,给我算一卦。” “算什么?” “姻缘。” 算命先生马上抬眼看他脏兮兮的小脸。 287剁椒鱼 约见 赵澜原本打算带小娘子好好秋游一番的,可是走到哪,都有跟屁虫,也没心情继续游玩。 作为东昇酒楼东家,又是宗室关系,不管赵澜怎么不喜欢新上京的楚王孙——赵霖,面子上总得表示一下,于是午饭时间,他请颍南郡王到东昇酒楼吃了一顿,也算全了都是宗室子弟的面子。 辣椒上市,到处都是关于辣椒的菜式,东昇酒楼里最近推出了一道招牌菜——剁椒鱼头。 这是一道非常出名的湘菜,以其鲜辣的味道和丰富的营养价值受到人们的喜爱。 做剁椒鱼有人喜欢鲢鱼,有的地方用鲤鱼,但其实最好的是鳙鱼(胖头鱼),处理干净后从中间劈成两半,用料酒和盐腌制一刻钟,再用大蒜、生姜、剁椒酱等调料调味。 在盘中铺上葱、姜,放入鱼头,隔水蒸五到八分钟,取出后倒掉盘中多余的汁水,淋入酱油,铺上剁椒酱,并撒上一层蒜蓉,再次放入蒸锅中,再隔水蒸个几分钟即可。 最后,出锅后撒上葱花,浇上一勺滚烫的热油,激发出剁椒与鱼的香味。 汴京城虽靠近北方,但周围水系还算发达,鱼类不少,像白鲢、花鲢、鲤鱼等都有,但主要以鲤鱼为多,苏若锦不太喜欢用鲤鱼做,但跟着赵澜这个郡王,不要说白鲢、花鲢了,就连胖头鱼都弄得到。 所以就算有讨人厌的坐在一桌,她也没受影响,捋起袖子开干。 赵霖:…… 谢青玉就就差没把嫌弃写在脑门上。 苏若锦才不管,不喜欢我,那就不要跟来啊,真是烦死个人。 赵澜也不管赵霖谢青玉二人觉得如何粗俗,把鱼脸最好吃的部分夹给了小娘子,“小心烫。” 一桌吃饭的另二人:…… 难道仆人都死光了,竟要一个小郡王亲自给小娘子布菜? 被骂的双瑞、毛丫等人:……他们暗自翻个白眼,看不惯,你们也可以撒狗粮啊! 宗室子众多,但有实力的且年龄与赵霖相当的几乎没有,他一进京,就瞄到了赵澜,原本想跟对方交好的,结果在京城都没机会遇着,谢五娘说来东山看菊花,赏枫叶,没想到竟让他遇着了。 但他这个京城宗室子对他这个封地宗室子似乎不感兴趣,可他一进京就被圣上封了从五品,他就没有危机感? 看二人吃的欢,朝被铺满红通通的鱼头伸了一筷子,筷子都快要碰到鱼头了,可是上面布满了叫什么辣椒的东西,闻着呛人,跟茱萸似的,好吃吗? 他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小块鱼肉,又小心翼翼的送到嘴巴里,舌头乍然碰到辣椒,马上被辣的缩回去,“咝咝……好辣……” 可是赵澜、苏若锦都没理会他的话,继续大块朵颐,眼看着,一大盘剁椒鱼头就要到这两口子肚子里。 赵霖眸一束,倏然又松开,再把筷子上未吃完的一块鱼肉送到了嘴巴里,忍着辣劲过后,尽有一种越辣越想吃之感,于是他又夹了一块,依然辣的直咝咝,可是味蕾跟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不停的催促着他吃第二块……第三块…… 秋干气燥之际,吃出一身汗,突然之间就觉得很爽。 “还真不错。”就着剁椒鱼头,被辣的不停吃饭,不知不觉之间,他竟吃了两小碗米饭,这在以前绝对不可能的。 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被人认同,赵澜给了个好脸色,当然不错。 从头到尾,谢青玉没碰一下剁椒鱼头,她除了喝了两口汤,吃个小胡饼,几乎没动桌上其它菜,一桌人四人,三个吃的热闹,就她一个跟另类似的,她也不觉得尴尬。 苏若锦心道,你不觉尴尬,她大口吃饭的人就更不觉得了,只要你干坐得下去。 吃完饭,赵澜道,“明天早上我们回京,子楚兄也回去?” “哦,我没那么快,准备在这里呆几天,跟苏夫子下下棋,看看山上风景。” 赵澜眉梢一动,微微一笑,“那祝子楚兄玩的尽兴。” 赵霖拱手,“多谢子瑾弟。”他跟赵澜同年,但是生辰月份比赵澜大。 终于不被粘了,苏若锦暗自高兴,却感觉怨毒的目光如影随行,让她浑身不舒服。 回房休息,苏若锦问赵澜,“瑾哥哥,我感觉没得罪谢五姑娘,为何她看我的目光跟蛇一般,又冷又渗人。” 赵澜双眸一紧,“谢家因圣上登基发迹,一跃成为国公府,成为京城一等一的豪门旺族,为人傲气点,正常。” “傲气?”苏若锦不觉得,“我听说她喜欢你,是不是觉得我抢了她的夫君啊?” 赵澜随即嗤声,“京城喜欢我的小娘子多得去了,难道你都抢了他们夫君?” 苏若锦:…… 看着赵澜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她是抢了全京城小娘子的梦中情丈夫。 “但她觉得与全京城小娘子不一样,她们可能只是梦中想想,但她的身份地位觉得完全可以配你。” “京城别的没有,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娘子也是一抓一把,你别胡思乱想。”赵澜赶紧安慰小娘子,不让她乱想,“我要是以身份地位娶妻子,早就成婚了,说不定孩子都会走路了。” 苏若锦:…… 还要让他等四年,突然之间,她突然觉得不好意思,“瑾哥哥,你会不会怪我非要到十八岁成婚啊?” “怎么会。”赵澜把人搂到怀里,只要能娶到她,不要说等四年,就算十年,他也愿意等,只是这话刚说完,他就觉得鼻子有什么流下来。 赶紧伸手堵住。 苏若锦发现异样,一抬头,“哎,瑾哥哥,你流鼻血啦!”吓得她赶紧找冰块过来,给他敷,好收缩毛孔。 冰敷完,赶紧泡上降火的菊花茶,“秋天天气干燥,咱们还是少吃辣。” “以前一直吃也没事。” 苏若锦不让,“以前你睡眠、饮食不好,口味重,总要吃辣,经过这几年调养,你的脾味经不住这么辣的了,以后还是以清淡为主吧。” “都听阿锦的。” 赵澜坐在桌边,看小娘子为他忙前忙后,目光里只有她的身影,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苏若锦被他情意绵绵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故意凶道,“我现在可是你未婚妻,你不听我听谁的。” 门外,站在回廊里吹风的谢青玉,听到另一边房间里传出来的情浓细语,一张脸阴沉的能滴水,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手边有东西,估计已经摔到大街上了。 赵霖换好衣裳出来,看到未婚妻站在走廊里,瞧到她的脸色,又朝隔壁紧闭的房间看了眼,眸光微冷,勾了勾唇角,“玉娘不冷?” 站在这里吹风? 谢青玉被他反问的脸色不自然,连忙挤出微笑,“秋高气爽,风景不错,子楚哥哥这是……” “我去东山书院找苏先生。”他没有邀请谢青玉同行,走了几步,快要到楼梯时转头说道,“要是无聊,买些话本子来看。” 谢青玉:……还真把她当闺阁小娘子来看了。 她暗自冷哼,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为何来东山书院,除了国子监,东山书院可是汴京城最好的文人聚结之地,他打什么主意,她门清。 微抬下巴,清冷的笑了一下,转身回自己房间。 男人喜欢有什么用,不管多恩爱多深情,总会在时间里消磨怠尽。 姓苏的,那就走着瞧,她就不信了,五年、十年……赵澜还能把你当宝捧在手心? 苏若锦不管姓谢的怎么想,晚上,她让酒楼做了清淡的晚饭,与赵澜二人在房间吃了晚饭。 “省得又碰上二人,烦人的很。” 赵澜微微一笑,“不会碰上。” “(⊙o⊙)?” “赵霖去了东山书院,估计吃过晚饭回来。” “不陪谢五姑娘了?” “别八卦。”赵澜不屑提姓谢的。 苏若锦感觉到了赵澜特别不喜欢姓谢的,嘻嘻一笑,“都听瑾哥哥的。” 因为明天要回去,赵澜与苏若锦今天晚上早早歇下,并不知道赵霖什么时候从东山书院回到酒楼。 第二日一早,赵澜苏若锦想悄悄的走,结果赵霖起的好早,站在门口送别二人。 “这人还挺客气。” 怎么能不客气,他可是从封地单身匹马来京城的,是宗室子弟又怎么样,也要为自己在京城立足处人际关系。 回到京城后,赵澜去当值。 苏若锦跟花平去了赵澜送的小院,不大,但是什么功能都有,很精致。 “花叔,这么好看的小院子,我都想要了。” 花平道,“让小主子送你一套。” 苏若锦直摇头,她不会要。 秋月提醒,“锦娘,定亲礼单里有一处小宅。” “有吗?”苏若锦都没细看赵澜给的聘礼。 秋月肯定道,“有的,要不要去看看。” 苏若锦摇摇头,她只是感慨一下,“不了,咱们先给花叔布置新院。” 布置好,她得回尉州,不管是菜地还是农家乐,都得去看看,一切妥当后,她准备窝冬了。 只要口袋里有银子,那怕小院里只有墙,也能给你整出个精致宅院,更不要说了,这小院里除了家具,其它都不缺。 一行人便东跑西逛没几日就把花平的小院布置成了新婚房的模样。 “要不是说好了过年,真想现在就成婚。”花平看着新婚房,已经迫不及待了。 布置好花叔的房子,又去看了苏记铺子、国子监的兄长,京中的事都办妥了,苏若锦准备回尉州县,范宴嘉上门了,看他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宴嘉哥哥有事?” 范宴嘉欲言又止。 有隐秘的事? 苏若锦让毛丫等人出了待客厅。 “宴嘉哥哥,她们都出去了,你有什么事?” 未语先叹,范宴嘉一副初识情滋味却失恋的模样,“阿锦,人活着怎么这么难。” 苏若锦:“……” 他难吗?那街上乞讨的人、那些为生活劳碌奔波都没空哭一场的人又怎么过? 她耐心的坐着,等待年青的小伙倾诉。 又叹了几口气,范宴嘉才扭捏的问道,“阿锦,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啊,宴嘉哥哥,为什么活着这么难?” 范宴嘉:…… 小娘子怎么这样?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苏若锦又盯着看了看,那双眼仿佛说,宴嘉哥哥,有事你就说呀,我听着呢? 范宴嘉一拍脸,“她们家正在给她找婆家。” “谁家?我认识吗?”苏若锦一惊,心道,她虽然跟他比较熟,可也没熟到说这事的程度呀,这种事不应该跟赵澜这样的兄弟讲吗? 范宴嘉却是一脸你知道的样子。 苏若锦:……她知道什么了? 一边吐槽,一面大脑迅速转动,看这样子,他说的小娘子是她认识的,可京城里的官宦之家,她还真没认识几个,而同时与范家、苏家交结的人家就更少了。 谁…… 等等,苏若锦突然想到农家乐。 “宴嘉哥哥,难道是……” 范宴嘉点点头,“嗯。” “啊,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你就不怕我猜错了?” 范宴嘉没好气的瞥了她眼,“我们交结的圈子就那么几个,我不相信你会猜错。” 苏若锦深吸一口气,“真是宁宁?” 范宴嘉突然就脸一红,那羞涩的少年纯真的模样,真让人羡慕,青春真好。 他又叹起气,“阿锦,怎么办?我现在连学习的心思都没了。” 苏若锦觉得不解,“你喜欢宁姑娘,那就让范夫人去宁家提亲啊” 范宴嘉摇摇头,“宁家嫌我家门第高了。” 苏若锦:…… 世人从来往上爬,从没听谁说过嫌条件好的。 “低门娶媳,高门嫁女。”她咂摸了下,“尚书府没国公府高吧,那你这算是高娶,怪不得,不符合世俗。” “阿锦……”范宴嘉长吁短叹,“你说我该怎么办?” “宁国公府已经明着拒绝了?” “那倒没有。”范宴嘉说道,“宁国公府媒人放出的风,宁家只找五品以下京官之子。” 苏若锦一听这话就明白宁国公府什么意思了,作为拥有从龙之功、撑握军队实权的镇国大将军,宁国公已经到达权力巅峰了,如果还跟实权在握的吏部尚书联姻,让皇帝怎么想。 这不是个恋爱自由的时代。 苏若锦此刻也只能作个倾听者,什么也帮不了。 “阿锦,你怎么不吭声?” 说什么呢? 苏若锦摊摊手,“那就等明年你考中进士,授个官职,就算你中状元,那也得从七品翰林开始,脱离了你爹的身份,那时你不就是个小京官嘛。” 讲真的,这个时代,像苏言礼这样脱离家族的几乎没有,那怕乡村里都讲究个家族,范宴嘉无论如何都脱离不了尚书府。 但…… 范宴嘉突然茅塞顿开,高兴的就差蹦起来,“天啊,阿锦,你的脑袋瓜子怎么这么灵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算安慰帮到忙了? 范宴嘉愁云密布的来,兴高采烈的回。 苏若锦:…… 行吧,你觉得帮到了就帮到了吧,她收拾收拾怎么回尉州县了。 范宴嘉出了苏家就兴奋的写了封信,让人送到了宁宁手中。 钟宁两家因为钟婉慧的事情闹得乱糟糟,小娘子被钟夫人强行从尉州县带回来了,但她已经不主动进食了,每天要费很多功夫才喂进一点汤水。 小娘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变干瘪,一个活生生的小娘子转眼之间,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死去。 宁宁被她姐姐请到府里,让她哄小娘子吃饭。 可不管她怎么哄,小娘子就跟木头一样,就是不肯吃喝。 钟夫人就差哭瞎了眼,“阿宁,怎么办……怎么办……我可怜的慧儿,生下来也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啊,怎么就一场高热烧坏了脑子,怎么现在就……” 真是哭的肠寸肝断。 原本活泼可爱脸上时时挂着笑的宁宁,现在心情也很沉重一脸愁容。 大夫把脉,“钟夫人,小娘子要是再不肯进食,这肚里的内脏怕是要饿坏了,那真是回天乏术了。” 钟夫人:…… 宁宁也忍不住捂嘴,她跑了出来,站在无人的地方大声痛哭,“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傻了什么也不懂吗,为什么要让阿慧受这情伤之苦,为什么……” 丫头一直等她哭够了,才提醒道,“姑娘,有信。” “谁的?” 宁宁仍忍不住哭泣。 丫头道:“不知道。” 宁宁伸手接过,打开信封,上面写着:苏记铺子见。 “苏家人约她?”她觉得奇怪,“难道姓上官的有什么话要托苏家人讲?”她抹干眼泪,连忙让丫头跟姐姐讲一声,她先回家了。 范宴嘉焦急的等在苏记,阿宁会来吗?如果不来怎么办?他知道自己心悦于她吗? 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他,那……那等会来了,他该怎么说? 初涉情爱的范宴嘉一时之间想东想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香桂见范小公子在铺子门口走来走去,过来小声问道,“范公子,你在等我们家二娘子吗?” 288见面 奥灶面 范宴嘉尴尬的摆了下手,又望向远处,还是没看到心中小娘子到来,脚步游移,不知要进去等,还是算了。 秋风吹动院中枝头,飘下片片黄叶。 赵澜坐在沈先生对面,三泰正在回禀文山街笔墨铺前之事,“回主子,那天从早上到晚间,凡是进书店或是停留的人我们都查了,连小叫化子都没有放过,没有可疑人物。” “确定?” “是的,主子。” 赵澜皱眉,手指敲击桌面,“不管是颍南郡王赵霖还是谢家五姑娘都查了?” “是的。”三泰回道。 “能把纸条扔到阿锦门前,肯定跟酒楼里的人有关联,查了吗?” 三泰犹豫了一下,“主子,这可是咱自己的酒楼,里面的人,除了两个洗碗婆子,都是咱们的人,我都一个个问过了,都没有可疑,那两个婆子根本没机会到前堂,更不可能上到二楼客房,但属下还是查了她们,没发现异常。” 赵澜不语。 沈先生笑道,“阿泰,除了颍南郡王、谢家五姑娘这两条线,你们是不是按辽夏国探子查的?” 三泰看了眼主子后才点了下头,“回先生,我是按这个思路查的。” “那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沈先生说道,“就是我们没留意到的可能。” 没留意到?三泰不解,“你的意思是,对我们不利的其它拨人?” 沈先生点头。 三泰请罪,“主子,是我的疏忽,属下马上去查。” 眨眼之间,三泰出去查事。 赵澜疲惫的伸手揪眉心,“先生,还没姓苟的消息吗?” 沈先生摇头,“我们的人西到楼兰、南到摩萨、北到边陲、东到辽边,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此人跟消失了一样。” “不,我确定他活着,而且,不是在汴京城内,就在这附近。” “那我再加强人手。” 赵澜松开眉心,说道,“最好把我们变成暗,让他变明,这样才能抓到他。” 让姓苟的由暗变明,就算知道不容易,沈先生也道:“我来安排,能早一天抓到他就早一天抓到他。” 文山街附近村子某个杂乱无章的草垛处,一个小叫化子窝在掏的草窝洞里,听村里狗叫,悄悄伸出头,看向外面,村子里的农人,不是扛锄下地,就是从田间回来,奔波劳碌。 他按了按饿得发慌的肚子,抿了抿被风吹干的嘴唇,实在忍不住饥饿,从草窝洞里钻出来,左右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她。 他从地上抓了把泥巴,再次把自己的小脸抹脏,朝文山去讨饭。 中午时分,苏记铺子里坐满了人,新上的菌子鸡汤锅吸引了许多顾客来吃饭。鸡是养了一春一夏的三黄鸡,菌子是冯老爹刚从山里运来的新鲜松蘑。 靠进墙边最安静的一桌旁,坐了一对年轻男女。 小泥盆里架着碳火,上面放着烧得沽沽冒泡的三黄鸡汤,炉子周围放着切好的松蘑,还有各种配菜,比如菘菜、生菜、鸡毛菜、豆皮、切好片的胡瓜等。 松蘑在鸡汤内慢慢煮,吸收了肥美的鸡油,松蘑丰腴肥美,一口下去,像是在口中爆汁一般令人过瘾,再来块解腻的菘菜、爽口的胡瓜,简直就是极至享受。 来时,宁宁愁眉苦脸,几口美食下肚,眉头不知觉舒展开,“要是阿慧吃上一口,保管什么烦恼事都没了。” 说着说着,刚刚心情好了点的宁宁眼里又充满泪意。 “阿……阿宁……”看到小娘子伤心难过,范晏嘉手足无措,想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又怕搪突了小娘子,左右为难。 香桂一直注意这桌小郎君与小娘子,看他们吃的怎么样,要不要替菜,没想到小娘子吃着吃着竟哭了。 难道是苏记的火锅子不好?不能吧。 “阿……阿……宁……”范晏嘉夹了块鸡腿给小娘子,“不管什么事,只有先填饱肚子才能有力气去解决他。” 看到鸡腿,想着饿得脱形的侄女,负疚感沉沉,那还有心情吃,反手就把鸡腿夹回到范晏嘉碗里,“你吃吧,我吃不下。” “阿宁,你怎么吃不下?”难道因为要嫁的门第低了吗? 小侄女那样,宁宁那有心思吃得下去,放下筷子,忍不住捂脸哭,“怎么办……怎么办?” 她低声哭泣,引得其它客人望过来。 香桂连忙站到过道上,给其它客人上菜,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看到小娘子这么难过,范晏嘉鼓足勇气,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阿宁,等明年春闱我考中进士后就可以到你家提亲了。” “那你赶紧……”突然感觉不对劲,宁宁松开手,一脸疑惑的看向他,“晏嘉哥哥,你的意思是你娶我家阿慧?” 什么阿慧? 范晏嘉马上反应过来,“不是……不是……我是说娶……娶你。” 宁宁惊呆了,如果不是因为苏二娘子,她跟范尚书家的小公子根本不熟,因为在农家乐住过一段时间,玩得还不错,可自从回到京城后,他们之间又没啥联系了。 现在他说什么? “你……娶我?” 一个胆大,一个离经叛道。 两个世家小郎君、小娘子,在一个普通的小食肆里面对面谈论婚嫁之事,简直惊世骇俗,偏偏两个当事人跟谈论别人家事一样,一点羞涩之意都没有。 不,范晏嘉有,他红着脸点点头,怕小娘子不同意,连忙道,“中进士后,我最高官职了不得是个七品翰林,完全符合宁大将军的要求。” “可你爹是从二品尚书啊!” “娶你的人又不是我爹,是我啊。” 宁宁:……这也行? 她突然兴奋的问道,“晏嘉哥哥,你是怎么想到的?”感觉他好聪明啊!那是不是也能帮着解决阿慧之事? 范晏嘉龇牙得意一笑,“你爹的意思是找个小京官,明年春闱之后,我完全可以符合。” 若是宁大将军在这里,肯定要对这一对小年轻无语了,他分明说只找五品以下京官之子。 但是范晏嘉喜欢宁宁,故意曲解宁大将军的意思,先尽人事,再看天命。 宁宁一脸崇拜的盯着范晏嘉,“晏嘉哥哥,那阿慧喜欢上官夫子之事,你能帮我解了吗?” “(⊙o⊙)啊!”范晏嘉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阿……慧娘子是你侄女?” 宁宁点头,“阿慧喜欢上官夫子,可是我姐姐不同意阿慧嫁给一个无家无族的中年男。” 范晏嘉:……明明在说他与她之间的事,怎么扯到她姐家孩子身上去了。 范晏嘉是个地道的古代人,现在也正在离经叛道,可是想到在农家乐见到的钟小娘子,再想想上官屿,这两人无论从那个方面都是极不匹配的。 不匹配,又哪来的姻缘? 但看到小娘子对侄女这么关心,范晏嘉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真不是推辞。 “晏嘉哥哥,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是不是?” 范晏嘉:……突然被小娘子捧起来,好像不帮忙说不过去呀。 但他自已的事还没搞明白,那有这个脑子帮别人。 “要……要不……” 小娘子双眼晶晶亮的盯着,一脸崇拜等他跟神仙一样出手。 范晏嘉差点被架的下不来,别过眼,躲开小娘子殷殷的目光,“我帮不了……” 小娘子突然泄了气,颓然垮下肩。 范晏嘉一看这阵势不对,连忙补救,“但是阿锦聪明啊,我的主意就是她帮想的,我可以让阿锦帮你呀。” 苏二娘? 再次听到苏若锦,宁宁脸色纷呈。 姐姐想把阿慧嫁给苏二娘兄长,结果苏家不愿意,阿姐便不顾脸面把阿慧放到苏家,没想到苏家没成,竟让阿慧喜欢上了上官夫子。 不管是门户,还是阿慧这种情况,她阿姐又怎么敢把阿慧嫁给一个没根基之人呢? 可想到饿到脱相的侄女,难道就这样看着她生生饿死吗? 想到能干的苏二娘,宁宁犹豫了,要她帮忙吗? 夜幕来临,苏若锦在家里做了清淡的晚饭,等赵澜过来吃,没想到竟有两个不速之客。 “晏嘉哥哥,宁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宁宁哼一声,“不能来吗?” 苏若锦:……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不过跟她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知道她就是表面上一副高傲大小姐的样子,实际上本人开朗直爽,两人还挺玩得来的。 “能能。”苏若锦把二人一块请进来。 苏若锦今晚做了奥灶面。 是江南后世一道传统面食,中国十大面条之一;奥灶面以红油爆鱼面和白汤卤鸭面最为著名。 苏若锦今天晚上做的是白汤卤鸭面。 鸭子性寒,最适合在秋干气燥之时吃。 下午,苏若锦挑了最肥美的一年鸭,分切后,下锅卤的下锅卤,然后做成烧头;熬老汤的傲老汤,待到一个半时辰之后,卤好的鸭块咸香扑鼻,揭开汤锅盖,清汤上飘满了熬出的金黄鸭油,清爽又味淳。 有了烧头与汤,再来说说面。 奥灶面的面条是用精白面加工成龙须面,下锅时紧赶快捞,使之软硬适度,把捞出来的面条放入到调好的老鸭汤中,撒上葱花等调料。 奥灶面的特点是:‘五热一体,小料冲汤’。 所谓‘五热’是碗热、汤热、油热、面热、浇头热;‘小料冲汤’指不用大锅拼汤,而是根据来客现用现制,保持原汁原味。奥灶面不仅选料讲究,味美鲜醇,另外还有‘三烫’的特点:面烫,捞面时不在温水中过水,而在沸水中过水;汤烫,配制好的面汤放在铁锅里,用余火焖煮,保持其温度;碗烫,碗洗净后,放在沸水中取用,不仅保暖,还消毒卫生。 因此‘奥灶面’即便是在数九寒天,食之也能冒汗。 四个年轻人坐一桌,一人面前一大海碗奥灶面,边上小碟里放了浇头卤鸭块。 暮色四合,油灯初点。 秋意凉凉,热气腾腾的奥灶面香气扑鼻,勾得人味蕾、食欲全都上来了。 苏若锦灿烂一笑,“那我们开吃吧。” 说完,拿起筷子,低头,挑起一大筷子,边吹边吃,越吃越香,根本停不下来。 忙碌了一天,赵澜也早就饿了,也是拿起筷子就吃,红汤白面绿小葱,一口下肚,咸甜鲜香,恰到好处,一口接一口,好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范晏嘉也是个吃货,要是平时,早就放开手脚吃了,可是今天心爱的小娘子就坐在身边,比较矜持,拿起筷子,吃的很斯文。 宁宁心里盛着事,可不知为何,就算想着侄女慧娘,她还是没忍住,一口气把一大海碗的奥灶面都吃了。 吃完后,内疚懊悔不已。 阿慧连口水都不肯喝,她怎么能吃这么快呢? 吃面啃卤鸭,一顿饭,大家都吃饱了。 苏若锦泡了金银花茶,给大伙消食降燥。 “阿宁,你怎么不喝茶?” 这话是范晏嘉问的,他一边问,一边悄悄看了眼苏若锦。 苏若锦当自己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赵澜半倚在圈椅上,闭目养神,要不是这两个碍眼的,他早跟阿锦相偎坐一起了。 真是烦人。 没感觉到烦人的宁宁心绪不佳,“阿锦……” 苏若锦望向她,“不喜欢喝金银花茶,那我给你换成菊花茶。” 宁宁吸鼻子,“阿锦,求你救救阿慧吧。” 苏若锦很不想接这话,可是宁宁都哭了,她的心硬不起,只好接话,“她怎么了?” “她都快饿死了。” 苏若锦有些不信,觉得宁宁说的夸张。 “真的,我没骗你。”宁宁的眼泪水直落,“上次在家里就不肯吃,但是还能喂进去点,可是这一次被我阿姐强制带回来,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连水都不好喂了。” 苏若锦:…… 这么严重? “那……”一时之间,苏若锦都不知道怎么劝,可她也帮不了呀,“你姐姐知道阿慧为何不肯吃喝吗?” 宁宁抿嘴。 这是知道钟婉慧喜欢上官屿了。 可是上官屿…… 如果上官屿对小娘子也不错,那只要钟宁两家愿意把小娘子嫁过去,也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不管是钟宁两家,还是上官屿,似乎都没有意向。 只有钟婉慧一个智力低下的小娘子一相情愿,怎么办? 289 同意 全羊宴 几人都没有吭声,显然都知道此事没有结果。 如果钟婉慧是个普通小娘子,找人劝劝,或是带她出去散散心,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上官屿重新开始,可她不是正常小娘子,她能执着的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除非钟宁两家松口让上官屿娶了钟婉慧。 就是两个小娘子一筹莫展时,苏家门房老爹说宁府有人过来接宁小娘子。 还没拿到主意,宁宁挥手,“等会儿。” 丫头回道,“宁姑娘,是你阿姐与阿兄过来了。” 这话不仅宁宁与苏若锦一惊,就连赵澜也睁开了眼。 心上来的家人来了,范晏嘉第一个起身,立即往外迎。 苏若锦看向赵澜。 他亦起身。 家中无长辈,几人一起迎了出去。 夜色中,钟夫人与宁七郎等在正厅里,哀伤的哀伤,愁容不展的愁容不展,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范晏嘉上前行礼:“晏嘉见过夫人、小将军。” 钟夫人心神不灵,连敷衍的回应都没有。 宁七郎回了一礼,“范小公子。” 二人都没注意到范晏嘉为何在苏家,或者以为他与赵澜交好,一同来苏家作客。 苏若锦跟赵澜一同上前行礼。 哀伤的钟夫人突然盯着苏若锦看,看得她礼行了一半停住了。 赵澜不悦,拱手提醒,“夫人——” 钟夫人回过神,勉强打起精神,“小郡王、苏姑娘……”然后看向宁宁,“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说罢,客气的对赵、苏、范三人说道,“有空到侍郎府做客,天色不早,我就先带八娘回去了。” 说完,颔首,起身走人。 赵澜面色沉沉。 宁七郎拱手赔礼,“子瑾,我阿姐忧心阿慧,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赵澜扯唇一笑,“七郎客气了。” “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罢,拉起不肯走的妹妹一道离开了苏家。 范晏嘉尴尬的朝赵苏二人一笑,“我也先回去了。”拱个手,连忙追心上人去了。 苏若锦叹口气,她以为钟夫人来会说些什么呢,没想到还真是来接宁八娘的。 赵澜伸手搂住小娘子,“走,咱们休息去。”他才不想阿锦操这些不相干的事。 宁家三姐妹上了马车。 范晏嘉连忙刷个存在感,“夫人、小将军、阿宁走好。” 宁宁不耐烦的挥挥,“你也赶紧回去吧。” 钟夫人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范晏嘉叫自家阿妹这么亲近。 宁七郎听到了,眉头一凝,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扫,自家妹子什么情况没看出来,可是夜色中,范小公子的情意绵绵的双眼他看得真切。 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凉气,范增贤可是吏部尚书,是真正手握实权的肱股之臣,他的小儿子喜欢八妹?范大人知道吗? 反正他爹宁大将军是不同意的。 想到为了阿慧之事来的苏家,没想到一事没解决,竟又生一事,难道宁家儿郎小娘得罪月老了?从来不信神灵的宁七郎突然想去寺庙里烧烧香拜拜佛。 宁宁不知道哥哥想什么,她好奇的问道,“阿姐,你怎么来苏家接我?” 姐姐的女儿都快饿的没命了,她不相信姐姐还有空闲担心她没回家,特意出来接她,难道她也想请苏二娘帮忙? 还真被宁宁猜着了,眼看女儿奄奄一息,钟夫人宁氏还真是想来苏家找苏若锦的,她光想着来找小娘子,可等看到人时,才知道,人家不过是刚定过亲的小娘子,找她能做什么?让她保媒还是让她拉媒,不管那个都不妥,所以她咽下了所有的话。 见阿姐不说话,宁宁再次提醒,“阿姐?” 钟夫人像是想通了什么,深深的松了口气,“阿宁,我想通了,跟阿慧的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的。” 只要女儿能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把她嫁给一个无根无族的老男人,她也同意了,再说了,这次去尉州县,她也看到上官屿了,虽说此人快三十岁了,可是面相不显老,也算文质斌斌、一表人才,重要的是看上去还算稳重,将来能照顾智力低下的女儿。 宁宁一听这话,惊喜的唤道,“阿姐,你的意思是同意阿慧嫁给上官夫子了?” 钟夫人点点头,“还能怎么办?”为了女儿的命,她已经打算她抛开一切颜面了。 阿姐同意再好不过了,宁宁为侄女高兴,一路兴高采烈的回到家。 看到妹妹蹦蹦跳跳不知愁的模样,宁七郎为她叹气,还为阿慧高兴,赶紧管管自己的吧。 父亲不同意,又将是一次劫难。 钟婉慧是智力低下,脑子没正常转得快,但不是傻,听到母亲同意她嫁给上官夫子,饿的就余一口气,听到这话,也弹坐起,揭开被子就要去找上官屿。 却直往地上栽。 “阿慧……” “慧娘……” …… 惊乎声四起。 花叔的婚房整好了,苏若锦等一行人回尉州县,赵澜送她。 “瑾哥哥,你又有假期了?” “算是吧。” 算?大概有什么事要办,刚好在尉州附近,苏若锦一笑,他的公事,她一般不多问,高兴的偎坐他怀中,聊聊天,吃吃东西,一天多时间回到了尉州县。 北风吹,寒冬到。 不知不觉十月份了,又是一个冬天。 赵澜与苏若锦一道回到家中,苏家人都高兴的很,程迎珍让书同买了一只羊,鲁大妮张罗厨房做全羊宴。 鲁大妮出生寻常,原本是不懂这些的,可是赵澜陆陆续续给苏家很多丫头婆子,她们都有擅长的,像隋嬷嬷、秋月等,她们懂得富贵人怎么吃。 再说了,家里还有个擅常美食的苏若锦呢。 但是苏若锦只会做羊蝎子、烤羊腿、羊肉、或是涮火锅煲汤等一些后世大众化的菜式,还真不懂全羊宴。 隋嬷嬷写了一份全羊宴菜谱,从羊血、羊眼一直写到羊尾,七七八八有三十多道,真是羊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做了一道菜。 苏若锦摇摇头,“别搞这么细了,咱们搞十多道吧。” 这也很多了。 苏若锦重新列了菜单,都是后世大众化的食谱,从白切羊肉写到羊肉蒸饺,什么白烧的、红烧的、煲的、烤的一网打尽。 白切羊肉酱香浓郁,风味别致;烤羊排外焦里嫩,肉烂味香,;手抓羊肉可热吃(切片后上笼蒸热蘸调料吃)、冷吃(切片后直接蘸料吃)、煎吃,肉味鲜美,不腻不膻、色香俱全。 葱爆羊肉,肉嫩、略带葱香味,鲜香不膻、回味无穷。 当然少不了火锅涮羊肉,把羊肉冻一下,切成薄片,放到火锅里涮,又嫩又香,汤烫味美,与各种调味品、主食同食,光这一样就能吃撑肚子。 又做了香辣羊排,特别适合赵澜这种重品味的,但是苏若锦现在不让他吃这么重的口味了,香辣羊排就当苏三郎、苏四郎等这些小子们的零食了。 有烤羊排,又怎么少了羊肉串呢,切成小丁,用竹签串了几十串,苏若锦都跟苏三郎他们抢着吃,还没上桌呢,就当零食干掉了。 从衙门回到家的苏言礼只看到一堆小竹签。 苏若锦心虚一笑,“爹,先涮火锅,吃好锅子,给你做羊肉烩面。”此面面筋光滑,汤鲜味美,简直就是御寒佳食。 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气的苏言礼涮了热气腾腾的锅子,一边唰一边与准女婿聊聊时政,红光满面,惬意的很。 今天桌上,除了赵澜、苏家人,还有裴先生、上官屿。 裴先生年纪大了,喜欢口味清淡的,一罐羊蝎子汤喝的他全身都暖了,就着羊肉蒸饺,一口气喝了三小碗。 “舒坦。”裴先生看着被自己啃过的羊脊骨,笑道,“还真跟二娘子说的一样像羊蝎子。” 苏若锦嘻嘻一笑,心道这可不是自己想出来名称,要说羊蝎子的由来,那得追溯到某朝年间了,有位王爷有次打猎回来路过后院闻见香气扑鼻。跟下人打听才知道是新来的厨子给下人们炖羊脊骨吃呢。那王爷一尝,美味啊。然后看脊骨那形状酷似一只蝎子,就起名为‘羊蝎子’并且作为府上的食谱。 结果后来就传到民间了。 程迎珍与丁氏喜欢羊蹄筋,又称羊筋,吃在嘴里,嚼劲十足,满满的胶原蛋白,与海参、鱼翅相比价廉味美,养颜补气,是妇人们的最爱。 一只羊,吃得众人尽欢。 吃过晚饭,男人们坐一边聊天。 程迎珍与娘丁氏带着困倦的苏小妹先去房间洗漱了。 苏三郎、苏四郎在暖阁里下棋玩,热闹的很。 忙了一天,苏若锦先去睡了,也不知赵澜跟爹啥时聊完啥时休息。 一觉睡到天亮,再次开启了新的一天。 苏若锦没在家里吃早饭,而是去了苏记早茶铺去吃,顺便看看自家铺子,遇到了前来吃早饭的上官屿。 “上官公子,早。”苏若锦笑问,“昨天晚上的全羊宴怎么样?” “吃的很好,多谢二娘子。” 苏若锦看他气色不错,稳定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事做,他完全沉淀下来,一身简单的浅灰长袍,十月天气寒,披了一件披风,有一点浮云隐鹤的味道。 苏言礼做县太爷,身上浪漫的书生气质去了很多,没上官屿这么有闲云野鹤之意。 但不管是苏言礼,还是上官屿这种气质,都是追寻浪漫的小娘子们心中所想的夫婿人选。 二人一起进苏记早茶铺吃早饭。 刚进大堂,就发现客人稀少,而位置最佳的那桌坐着两人,都是他们认识的,苏若锦脑子里只飘过一句:他们兄妹怎么又来了? 宁氏兄妹起身,转过桌子,亦站到了苏若锦与上官屿面前,宁宁笑道:“阿锦,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又见面了。 一时之间,苏若锦不知怎么打招呼,干吧吧的来句,“早,宁姑娘,宁七公子。” 宁七郎朝她身后看了眼,“我听说子瑾也来了。”怎么没来吃早饭。 “瑾哥哥有事。”赵澜出去办事没和她一起来。 “哦。” 宁家兄妹与苏二娘子交好,经常过来玩,上官屿并没有当回事,虽然他年长,但身份不及他们,微微一笑,客套的问了句,“钟小娘子还好吧!” 他这话一问,兄妹二人神色不自然。 上官屿以为自己问搪突了,尴尬一笑,他不擅于与人打交道,不知怎么说什么,望向苏若锦。 呃…… 苏若锦连忙笑道,“天气冷,都别站着了,赶紧趁热吃茶点。”请宁家兄妹坐回吃早茶。 她与上官屿坐了另一桌。 宁氏兄妹见过上官屿之后,显然没心情吃早茶,潦草的吃了一些后,打包了一些茶点带走。 苏若锦与上官屿继续吃早饭。 她观察上官屿,看到宁家人,他没什么感觉。 倒是上官屿见她吃的心不在焉,问道,“二娘子有心事?” “啊?哦,没有。”苏若锦笑着摇头,拿起小笼就着豆浆,快速吃饱肚子,“上官公子,你慢慢吃,我去后厨看看,吃完后,你自便。” 上官屿点头,“好的,你忙去吧。” 苏若锦便起身去后厨,走到后堂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在慢悠悠吃早茶的上官屿。 一个命运多舜、情感受过伤害的男人,会接受一个智力低下的妻子吗?她还真不知道。 原本今天,苏若锦想教一两道新点心的,可她实在没心情,只检查了后厨,尝了各式点心的味道,核了铺子的账簿,坐在账房里,心绪不定。 快到中午,苏若锦查好铺子正准备回家,上官屿的长随秋山急匆匆的跑过来,“二娘子……二娘子,我家公子请你去一趟。” 一看到秋山,苏若锦隐隐猜测到了什么,顿了下,原本想以自己年龄小的借品不掺和的,可是上官公子,除了认识苏家人,根本没其它亲戚朋友,她不去,谁来帮他呢? 苏若锦跟秋山去了上官屿小院,路上,秋山把上官屿遇到的事说了。 他很震惊的说道,“二娘子,你知道吗?钟家人来,居然让我们公子去钟侍郎府向钟小娘子提亲,还说让我们尽快,二娘子,你是知道我们公子的……” 秋山是苏言祖给上官屿找的随从,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秋山是知道的,苏若锦是苏言祖的侄女,肯定也知道苏公子与上官公子之间的事。 竟然让他家公子娶妻,还是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小娘子,秋山真是惊呆了。 “二娘子,那小娘子非要跟在我们公子身边学练字,我们公子心仁慈才教的她,可不是让钟家人来讹人婚姻的。” 秋山很气愤。 苏若锦暗暗吸口气,面上带笑,“秋山哥,难道你不希望上官公子娶妻生子过普通男人的生活吗?” 前主人已经成婚,听说公主殿下已经大肚子快要生了,秋山又不是个离经判道之人能接受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当然也希望现在的主人也能成家立业,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他说,“我当然希望公子能成家立业,可钟小娘子她……”不是个正常小娘子啊,根本不能娶啊! 看,大家都知道。 苏若锦沉默。 很快到了上官屿的家,宁氏兄妹带着钟夫人的管事大嬷嬷坐在上官屿的客堂里,气氛沉闷。 直到看见苏若锦来了,几人齐齐望向她。 上官屿先上前,“二娘子,我这辈子不准备成婚,麻烦你跟宁七公子、宁八姑娘讲讲。” 苏若锦没说话,钟宁氏派来的嬷嬷很强势,“上官公子,我家慧娘父家是侍郎,外家是国公、是镇国大将军,让你去侍郎府提亲,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敢拒绝?” 宁七郎喝斥:“不得放肆。” 大嬷嬷连忙低头屈礼,“是,小将军。” 宁七郎拂拂手,“你先回去。” “小将军,老奴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还要我再说一遍?” 大嬷嬷见小将军怒气上来了,不敢忤逆,只得屈礼,让丫头婆子放下礼,带着他们离开。 秋山让他们把礼带走,那些丫头婆子动作快的很,眨眼间就去了门,“喂你们站……” 上官屿朝宁七郎拱手,“宁七公子,草民实在高攀不起,还请你们为慧娘子另择佳婿。” 宁七郎看出来了,上官屿不仅无心权贵,更无心婚姻,可是阿慧非君不可,不让她来到他身边,她就绝食,钟宁两家已经抛开颜面了,没想到最大的阻碍竟是上官屿。 宁家兄妹求救的目光看向苏若锦。 让她怎么劝? “要不,你们先回去?” 眼看没结果,宁家兄妹也只能先回去了。 “那就麻烦二娘子了。” 苏若锦:…… 看宁家兄妹离开,她突然跟上,走到宁宁身边,小声问道,“阿慧来了?” 宁宁点头,“在别院,但是她太瘦了,怕吓到,所以先让她养养。” 钟婉慧有多粘人,苏若锦是知道,此刻竟能忍住不来,那可能真像宁宁说的那样太瘦了。 “我……能过去看看吗?” 不知为何,苏若锦突然觉得,不管是智力低下的钟婉慧,还是漂泊小半生的上官屿,她都希望他们余生能过得幸福。 290 先这样 小叫化 宁家兄妹把苏若锦带到别院,推开侄女房门前,二人犹豫的停下脚步。 她看向他们。 宁七郎深吸一口气,“二娘子,等下,希望你不要表现的那……么……” “我知道。” “多谢。” 宁七郎让丫头轻轻推开了房门,而且,只开了一点点。 “阿慧怕光。” 不知为何,苏若锦的心慌的紧,整个人绷的很紧,突然不想进去,但都走到这儿了,不进去也不礼貌,半思半想之间,她跟在宁七郎身后,进了房间。 听到动静,床上的人睁开眼,一双大眼望过来。 苏若锦一眼便看到了瘦的脱相的小娘子,要不是宁七郎提醒过,她真的要失态。 十五岁的小娘子瘦到皮包骨,衬得一双眼大的吓人,看到她后,暗淡无光的双眸突然迸出光芒,她该是知道,见到她了,就等于要见到上官屿了。 就算忍着不眨眼,苏若锦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 天真单纯的人如若执着,比飞蛾扑火还奋不顾身。 苏若锦转身擦去泪水,她终于明白钟宁两家为何同意钟小娘子下嫁给一个平民了,如果再不妥协,这孩子命就没了。 出来后,站在院子里,宁宁说,“其实,在豪门权贵之家,不是没有人因为姻缘之事就这么悄无生息死去的,我的阿姐爱孩子,还是为阿慧放下了身份脸面,希望上官夫子能接纳阿慧,如果他不肯……不管是钟家还是宁家……其实……” 她望向苏若锦,“阿锦,你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她当然懂,那将会把上官公子逼上绝路。 “所以……阿锦,求你想想办法,不要再让这两人再受任何伤害了,让他们和和美美……”宁宁说不下去了。 任谁都知道,不管谁娶了钟小娘子,那都是一种大人带小孩的模式,那有什么和美。 苏若锦仰头。 十月天,寒风潇潇、阳光不暖,冻得人不自觉的缩颈,她伸手搓搓脸,“我……试试吧。” “阿锦!”宁宁惊喜呼道,“多谢你。” “只是试试。”成不成,她也没办法。 苏若锦裹上披衣出了宁家别院,再次去了上官屿家。 上官屿听到她来,赶紧迎出来,“二娘子……” 苏若锦深深的望了他眼。 上官屿被她望的心一沉,“你被他们说服了?” 她低头。 上官屿的心沉到底,脸上浮出绝望之色。 午后,阳光从屋脊斜照下来,四周围墙挡住了寒风,光线带来暖意。 上官屿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冰冷,“二娘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苏若锦抬头看向他,明明早饭时看他还闲云野鹤的温润公子,现在却零仃孤独。 “上官公子……”她抿下嘴说道,“别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跟我一样去看眼钟小娘子吧,如果看完之后,你还是不能接受她,我找瑾哥哥,让他协助你离开汴京,把你送去江南,从此,你愿过怎么样的生活,那随你意。” “二娘子?!”上官屿又惊又喜,这是愿意帮他脱离钟宁两家的压迫。 苏若锦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看她最后一眼。” “多谢!” 苏若锦感觉自己是个好人,又是个恶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沉默的带上官屿去了宁家别院。 宁家兄妹听说上官屿来了,很吃惊,又好像在意料之中,连忙把人请进来。 跟苏若锦来时一样,宁七郎在开门前也是心情沉重,犹豫不决,却没像对苏若锦那样说什么,而是用力一推,两扇门完全打开了。 阳光照进黑幽幽的房间,全无遮拦。 上官屿的目光一下子落到躺在床上的小娘子身上,他的眼慢慢睁得很大,只是半月没见,小娘子“怎……怎么会这样?” 天慢慢的黑下来,繁华的京城灯笼次第亮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小叫化子裹着破袄子,缩头夹颈,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顺着人流溜,来到了最热闹的相国寺,相国寺门口卖吃食的很多,食物的香气勾得小叫化子饥肠漉漉,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直咽口水。 可惜口袋里半文钱也没有,根本没办法吃到东西,她咬唇,厚着脸皮,挨到小摊子前,眼巴巴的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走开,赶紧走开,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小叫化子被摊主无情的赶走了。 赵澜回到苏家,发现小娘子闷闷不乐的,连晚饭都没心情吃,“怎么了?” 苏若锦上前抱住了赵澜。 毛丫、双瑞等人纷纷退出了房间,出去后,把门也关上了。 赵澜也伸手抱住她,低低的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 苏若锦头往他怀里钻,想汲取他身上所有温暖一样。 他便更紧的抱住他,“这样好没好一点。” “嗯。” “谁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 “那你这是怪我出去没跟你说?” “不是。” “那是……”赵澜轻轻一笑,“你不说,我还真猜不出来。” 苏若锦被他温柔耐心问的心情好受了些,“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算是好事,还是给别人带来苦难。” 赵澜伸手抬起小娘子的下巴,让她望着自己,“这么严重?” “嗯。”苏若锦鼓着嘴巴。 “说说看,什么事?” 苏若锦未语先叹:“就是钟小娘子喜欢上官公子,可上官公子只把她当一般的学生看待,再说,他们两个年龄也相差很多,按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的。” 原来小娘子对上官屿负疚。 他说道,“六十岁老头还娶十几岁的小娇妻呢。” 苏若锦:……突然就被赵澜惊到了。 “寻常百姓,有几个小钱的也会为傻子儿女寻找丈夫、妻子,没什么不对。” 苏若锦:……这是个不似凡人的谪仙公子说的话?这么接地气的吗? 看小娘子惊的两眼滴溜溜的,赵澜忍不住伸手刮她小鼻子,“既然上官屿这辈子不想娶妻,那娶谁不是娶呢?” “等等……”苏若锦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赵澜说这样俗气的话,“瑾哥哥,你说什么,什么不想娶妻,又娶谁不是娶,你都说了不娶,怎么又娶的?” 赵澜松开她,坐到椅子上,伸手又把她拉坐到他腿上,“底层男人娶妻为了传宗接代,中层男人娶妻除了传宗接代还巩固家业,上层豪门贵族娶妻是为了共享利益,只有寥寥无几的男人娶妻是为了与妻子恩爱白头,上官屿就是那寥寥无几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如果娶不到心爱之人,也不会将就,但其它男人就不一样,他们娶不到也会将就,就这样过一生。” 苏若锦被他吃的眉毛就差飞起,“那瑾哥哥你是多数,还是寥寥无几?” 赵澜故意冷脸:“你说呢?” 苏若锦也故意使坏,“我觉得是多数,然后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澜捏住了鼻子,没办法喘气,只好张开吸气。 含笑的赵澜目光突然就得幽深,盯着小娘子呼吸的小嘴。 正在挣扎的苏若锦被深沉含欲的目光看得下意识就止住了挣扎。 四目相对。 赵澜的眼神黏在苏若锦巴掌大的小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丝热意,寸寸辗转于她的脸颊,燎起一片红晕,空气停滞,房间内温度悄无声息地上升。 赵澜与苏若锦在一起这么久以来,除了搀小手,搂搂抱抱,还没接过一个正式的吻。 赵澜肤白貌美,清隽俊秀、眉目如画,看得苏若锦小心脏砰砰直跳。 赵澜低头,“阿锦……” 苏若锦像傻了一般,怔怔的看着渐渐靠近的花美男。 小娘子没有躲开,赵澜像是得到了无声的鼓励,他小心翼翼低头。 慢慢的……缓缓的……接他的唇触到了小娘子的唇瓣,温柔缱绻又带着柔情,似乎想让她感受到他所有的温柔和爱意。 以下省略n字。 不知多久之后,苏若锦才惊乍,(⊙o⊙)啊! 她的初吻,在个初冬的夜晚没了。 亲吻之前,他们谈论的什么?明明在说上官公子与钟小娘子啊,怎么他们两个就……亲上了呢! (⊙o⊙) 啊啊啊…… 苏若锦跑出院子,赶紧去吃晚饭了。 二十岁初偿爱滋味的赵澜神情气爽,丰神俊朗的出了小娘子的院子。 三泰附到他身边小声道,“那个小叫化子到了相国寺附近,我们的人正盯着,他身后有鬼鬼祟祟之徒,但是很警觉,我们的人一靠近,他们就像影子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遇到对手了。 赵澜轻勾嘴角,“要是这些人好逮,那我还真不信隐藏在后面的是苟纯文。” 夜都深了,公子还是坐着不动。 秋山又急又心疼,赶紧给房间碳火盆里加上碳,给他做的晚饭——补气血的八宝粥温在小泥炉上。 见他还是拄着脑门,低着头一动不动,忍不住气道,“公子,你别怕,大不了让苏公子与钟侍郎府周旋,我就不相信,钟家不给驸马爷面子。” “住嘴。” 秋山被上官屿训斥也不生气,看到他说话,反而高兴,“公子,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饿不饿?要不先吃点?” 上官屿:…… 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长随,上官屿那里舍得生气,只跟自己叹气,“阿秋,我这样做,会不会更害了小娘子?” 下午去宁家别院,作为长随,秋山也跟过去了,远远的也看到了那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娘子,他也没想到,短短半个月,一个鲜活的小娘子不吃不喝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御医,一般人家,这条小命怕是没了吧。 所以他也说不出让公子拒绝直接走人的话。 “那怎么办?”听说小娘子因为听到要来找公子,才肯喝水,才肯慢慢进食,听御医说,小娘子损害的身体,想要养回来,可没那么容易,如果公子再拒绝,那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公子一生仁义,怎么可能做出逼人死之事。 既便很不妥,公子还是同意了钟宁两家上门提亲之事。 从回来坐到现在,上官屿既便没想通,可为了一条人命,他还是让步了,“那就先这样吧。” “公子,那咱先吃点粥养养胃。”秋山赶紧盛了一小碗粥。 上官屿伸手接过,再次对自己道,那就先这样吧。 过了两日,上官屿上门,请程迎珍帮忙请媒人去宁家别院提亲。 程迎珍还不知道钟婉慧喜欢上官屿之事,只是听到上官屿终于要成婚,还挺高兴的,“终于想通啦。” 眼看他快要到三十岁,她还挺为他高兴。 苏若锦这时才意识到,她娘既不知道上官屿曾是小叔的蓝颜知已,也不知道钟小娘子为何要去私熟读书,她活的如此简单。 突然感觉她娘好幸福啊,被他爹,被儿女们保护的如此好,说一声人生赢家都不为过。 她搂住程迎珍:“是吧,你也觉得上官公子该成婚了,是吧。” “是啊,从此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有人知冷知热,多好啊!” 上官屿:…… 苏若锦:…… 上官屿能不能得到‘知冷知热’,她不知道,但她相信,他会对钟小娘子‘知冷知热’,还真不要说,钟小娘子傻虽傻,但人家会挑夫婿啊,这么好一男人就被她‘执着’得到了。 程迎珍愿意帮忙,上官屿谢过,“那就麻烦夫人了,某还要回去准备一下提亲礼。” 苏若锦笑道,“我把董妈妈借给你一段时间,让她带两个丫头婆子过去帮衬你。” “真是感激不尽。” “上官公子客气了。” 苏若锦送上官屿出门。 她并没有着急回院子,而是与他步行,一边走一边聊。 “对不起,上官公子。” 上官屿摇摇头,“谈不上,二娘子不必内疚,反正上某也是个苟活之人,若是能让钟小娘子好好的活着,那便这样吧。” 苏若锦听的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再说什么,显得她矫情假义了。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上官公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上官屿说道,“多谢二娘子。” 西北风吹过,寒风刮到脸上生疼。 上官屿拱手道,“二娘子,天冷,不必送了,请回吧。” 苏若锦停下脚步,看他转身离开,如竹般行走在萧瑟寒风里。 不知不觉之中,他们都认识五六年了,好像第一次见面就在昨日,那时,他与小叔……没想到转眼之间,一切物是人非,更没想到,这两个会各自遇到迥然不同的女人,过上迥然不同的人生。 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上官屿与钟婉慧之事,办得很快,上门提亲到定亲,一个月时间就办妥了,婚事是明年五月份。 为何是明年五份,因为御医说小娘子的身子骨得到那时才能恢复。 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钟婉慧还能恢复,已经是万幸了,苏若锦记得在前世,她手下一个员工的女儿,还不是绝食,而是为了心上人减肥,结果因为这个不吃,那个不喝,一下子得了厌食症,没多久就住进了重症病房,也没多久就因为厌食带来的身体各器官衰竭而死。 女孩子们啊! 没想到简单的钟婉慧能执着成这样。 上官屿没有亲人,苏家成了他的亲人,前前后后,帮衬着,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等亲定好,一切定当下来时,又到了腊八时节。 能起床走路后,钟婉慧每天都到私塾坐在上官屿身边学写字,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肉有血色起来。 这就是在所爱人身边的力量吧! 送腊八粥到私塾,看到上官屿指导小娘子写字,他一脸认真,用心负责,小娘子也学得一脸幸福。 没有爱,有责任! 尘埃也算落定吧! 听说公主要生了,苏若锦作为苏家代表又上京了。 程迎珍叮嘱道:“马上要过年了,我们也快要进京了,多带些东西回京。” 苏若锦点头,“嗯,知道。” “等公主殿下一发动,我就跟你爹回京。” “好,我会早点让人送信给你们。” “天冷了,出门多穿衣裳,不要为了好看,什么都不肯穿。”程迎珍不知何时变得这么唠叨了。 苏若锦都听,而且笑眯眯的,一眯也不嫌烦。 说到最后,程迎珍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女儿一向比自己懂事能干,“还真是唠叨了。” “我喜欢听娘唠叨。”苏若锦搂住娘。 程迎珍故意嫌弃,“越大越粘人,像什么样子?” “就算八十岁,我也是你女儿,女儿在娘面前,永远是孩子。” “就你嘴甜。”程迎珍嗔怪女儿一声,拍她一下,“收拾好,赶紧出发,要不然,到客栈又晚了。” “是,母亲大人。” 苏言礼从外面进来,“那父亲大人呢?” “是,父亲大人。”苏若锦转身给他行了大礼 苏言礼被调皮的女儿逗笑了,“就你作怪。” 苏小妹也跟着学,行了个大礼,“是,父亲大人。” 苏言礼夫妻一愣,齐齐哈哈大笑。 北风呼呼,苏家院子暖意洋洋。 苏若锦拉着一大车东西再次回京城。 291 小叫化子2 小叫化子在相国寺附近转悠好几天了,她现在找到吃饭的门路了,早上挤到相国寺后面小侧门,那边有僧人布施,虽然有很多叫化子,但她瘦弱灵活,总能抢到馍馍。 这多亏了小时候蹭邻居家的武师,跟着学了个四不像的把式,没想到多年后,居然成了立身保命的东西。 蹲大墙角,避着呼呼的西北方,小叫化子想起小时候的日子,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让开……都让开……”有护卫开道,他甩着鞭子,“国公府小将军来相国寺上香,尔等速速让开。” 每当有贵人进寺庙的时刻,相国寺总要清道,把普通人隔绝在外,只允他们进去上香。 小叫公子一边吃一边看对面相国寺门前贵人的派头,吸吸鼻子,曾几何,他们家也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可惜…… 哎呀,都说了不要想,还在想,小叫化子跟发神经病似的,伸手自己打自己的头。 宁七郎似有感应到什么,进相国寺门前,转头看了下,门口,不管是小商小贩,还是寻常百姓,都被赶到了一边了,只余侍卫与接触的僧人。 刚要收回目光,远处,朝阳的墙角,蹲着一个小叫化子,直朝自己看过来。 他眉头一紧,朝身边侍卫看了下。 侍卫马上领悟,悄悄退了出去。 宁七郎宁骅进了宝雄大殿,已有高僧站到神台前,见到他双手合拾:“阿弥佗佛!”行完礼,点了三支香给他,“施主请——” 宁七郎接过三柱香,虔诚的拜礼上香,一支一叩拜,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阿慧得的是良缘,希望八妹嫁得良缘,希望父母亲人身体安康……” 他祷告了所有亲人,就是没帮自己祈缘。 祈祷拜完,宁七郎准备转身走人。 迎接他的高僧,微微一笑,“施主红鸾星动,姻缘来了。” 宁七郎一怔,不过片刻之后,他哂然一笑,他从来不信这些,不过高僧说了,那他就当自己信了,“多谢大师,如天赐良缘,我愿给菩萨镀金身。” 咝! 周边小沙弥暗暗震惊,不亏是宁国公府的小将军,这手笔还真大。 宁七郎与高僧相视。 二人莞尔一笑。 高僧低头合拾:“阿弥佗佛!”虔诚而神圣。 宁七郎淡然一笑,转身走人。 出了门,上了马车。 随身侍卫长跟着上了马车,“小将军,属下刚才去查了,刚才蹲在墙角的小叫化子,是个小娘子,好像从外地来的,刚到京城不久,最近一直在相国寺附近乞讨。” 宁七郎一边听下属回话,一边听外面动静,感到动静,伸手揭车帘,目光刚巧与那个小叫化子对上。 脏兮兮的一张脸,那双眼却清澈明亮,像夜空里的星光。 宁七郎垂眼,扫到那脏兮兮的手,那手虽脏黑,他却感觉到这只手至少半年前还十指不沾水,不沾水的手,只有富足人家才能养得起娇小娘。 她是谁?为何在相国寺一带乞讨? 侍卫长摇头,“小的没查到她的身份,要悄悄的把她捉过来审吗?” 宁七郎刚要放下车窗帘时,发现小叫化子周围若隐若现的目光。 还真不简单。 292 散步 外室 天气越来越冷,小叫化子冻得鼻涕连连,好像快坚持不下去了,要是再不吃点热乎东西,身体怕是支持不住了。 小叫化子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个目标,咚咚跑过去,捧着破钵就道,“好心大叔,给两文吧。” 两文钱可以买一碗白汤水面。 马车师傅惊讶的看向小叫化子,作为宁国公府宁小将军的车夫,他还从没被不长眼的挡住过,刚想喝斥小叫化子滚一边去,看到小娘子充满水汽的杏眼,湿辘辘的跟小将军打猎放过的小鹿一般惹人不发忍。 就在犹豫的一瞬间,小叫化子,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叔,我快饿死了,求求你给我两文吧!” 小娘子一边说一边伸手抹眼睛,泪水跟断线珍珠一般直往下落。 驾车大叔:…… 作为权贵的马车夫,他第一责任是给贵人驾车,第二是维护贵人的威仪,什么恻隐之心,那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一挥衣袖:“不要挡道。”小叫化子被他有力的胳膊挥的跟吹落的蝴蝶一样跌坐到地上。 “赶紧起开,马儿可不长眼,踩死了也白踩。” 说着,就要挥鞭驾马。 眼看马儿就要抬蹄,小叫化子吓得尖叫,“啊……” “慢着。” 年轻公子不急不慢的声音透过萧瑟的寒风阻止了车夫驾车。 小叫化子寻着声音望过来。 华贵的骄车帘布后,一贵公子正朝她望过来。 目光相遇。 小叫化子却蓦得移开目光,窘迫的扭动摔疼的屁股爬起来,可是刚才被摔的不轻,她疼的直龇牙,试了几下都没起来。 就在她手撑在冰冷的地上快冻僵时,看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到她面前。 蓦然抬眼。 目光再次与年轻公子相遇。 年轻公子脊背挺直如青竹,朗朗昭昭,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像神一下降落到她的面前。 小叫化子惊呆了。 寒风呼啸,她不冷,宁骅还觉得冷呢,她不伸手,他探身伸手去拉她。 小娘子怔怔的看着修长的手伸过来,就快要触到她时,才蓦然惊觉,自己好脏,倏的把手藏到身后,躲开目光,不敢看如神明仙祇一般的男人。 宁骅宁七郎没想到自己拉了个空,一顿,然后直起腰,呶了下自己的侍卫。 侍卫从荷包里掏出一角碎银子,然后放到了她撑地的手边。 宁七郎一转身,上马车离开了。 马车消失在热闹的相国寺街道。 小叫化子一直盯着马车,动也没动。 边上有叫化子看到马车走远,连忙过来要抢地上的碎银子,被醒过神的小叫化子一腿揣开,抓起银角子就跑,几个叫化子想抄她,都没抄住她。 “娘**的,看着瘦不拉叽的,没想到逃跑到有一手,真是邪门了。” 回到京城第二天,苏若锦就带上礼物去了驸马府看要生产的月华公主。 苏言祖与她是三月份成的婚,按月份,应当是今年年尾,明年年头。 自从有身孕后,月华公主基本上足不出府,不管是六月份赵澜弱冠礼,还是九月赵苏二人订婚,她都在府里养胎,苏若锦与她已经很久没见了。 乍一见到,看着肚子老高的公主殿下,她没忍住惊讶,“殿下……”差点脱口而出,好大的肚子。 月华失笑,“肚子是大,是吧。” “殿下,是双胞胎吗?”她不敢说肚子大,这个时代可没有剖腹产,肚子太大,可不是件好事。 月华摇头,“太医把脉了,不是双的。” 那真是……苏若锦感觉惊心动魄。 “殿下的预产期是?” “早一点腊月底,晚一点正月里。” “哦。”苏若锦咧嘴一笑,不知道说啥了。 小娘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月华公主眉一声,“阿锦……” “殿下……”月华公主还是第一次叫苏若锦的名字。 “我听少白说,你是个小福星。” 苏若锦:……这话还真不好接。 月华公主的肚子大,倚在榻上,跟苏若锦说说话,都能感觉到她喘气粗了,这是费劲吃力的表现。 看得苏若锦话都不敢多说,“哪里,殿下别听我小叔胡说。”说着,她就起身,“殿下久坐吃力,我还是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就要回家。 月华虽吃力,但却不让她走,“你爹娘怕是要过年前几天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就在府里陪我吧。” 苏若锦:…… 还真把她当小福星啊!一时之间,苏若锦觉得自己压力好大。 月华让丫头把她扶起,“阿锦,最近我饿的快,但我又不敢再多吃,有没有什么,既有吃饱的感觉,又不让肚中的孩子饿着。” 苏若锦:……不管前生后世,她没成过婚,真不知道孕妇该吃什么啊,更不道孕晚期该怎么吃。 这太为难她了。 此刻,苏若锦觉得,月华公主现在主要是多散步,吃食上不需要再补了,跟平常人吃饭一样,否则营养太过,肚子太大,根本不是件好事。 “殿下真要我留下?” 刚要坐下的月华一愣,然后微微一笑,“嗯,还是阿锦惦记阿澜。” 苏若锦:……这话说的,她不想留根本不是因为赵澜好吧。 “殿下,我要是留下,会经常拉你走动走动,你会怪我吗?” 月华被苏若锦问的愣住了。 从她一怀孕,所有的人都告诉她要静,不能随意动,怕对胎儿不利,所以从得知怀孕到现在,不是坐就是躺,几乎很少动,搞得起个身都觉得喘。 眼见公主殿下身边的婆子要开口阻止,苏若锦故意天真一笑,“殿下,你不是觉得我是小福星的吗?” 一听这话,丫头婆子迅速掩息下去。 这话月华爱听,笑道,“是啊,小福星。” “那你就听我这个小福星的,在快生产的二十多天里,咱们每天有精神就散散步,也不多走,每次走个一二百步。” 月华公主点头同意了。 苏若锦见她同意,当下就让丫头婆子搀着她,“殿下,你现在就走一二百步,走完后,让我小叔给你揉脚揉腿。” 孕晚期,因为肚子大,很多孕妇腿脚肿,必须揉。 月华听的眼含笑意,“你爹给你娘揉?” “是啊。” 月华高兴的点头,“好,让他揉。” 高门大府的夫妻,十个有九个是联姻,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如月华公主,即使二嫁是按自己心意找的男人,温文尔雅,却仍没像苏二娘的爹娘那样恩爱。 苏若锦毫不犹豫的说出‘是啊’二字后,高贵如公主,亦羡慕,原来寻常夫妻就是这样的啊。 苏若锦:…… 也许寻常夫妻没她爹娘恩爱,只是苏言礼曾在夏夜纳凉时说过,娘的家庭不好,他疼爱怜惜她,想给她最好的,想让周围的人说起程迎珍,都说她嫁了个好夫婿,一辈子过得幸福。 苏言礼做到了,程迎珍越活越年轻,每个看到她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日子过好,幸福。 苏言祖从官署回来,看到侄女留在府里,连笑都多了。 “阿锦,今晚的小米粥是你熬的?” 他连吃了三碗。 苏若锦回道,“小叔觉得熬的怎么样?” “挺好。”不细也不粗粝,口感刚好。 苏若锦一笑,“小叔,饭吃好了,那咱就陪殿下在房间内走走。” 说完,示意小叔搀公主散步。 苏言祖一顿,不过马上笑着去搀公主,扶着她,在房间慢慢的走。 “阿锦,要走多久,会不会让殿下累着?” “不要多久,不会累着。” 苏若锦让别人走,自己却坐在椅子上,拄着下巴,看小叔与公主两人散步,为了分散公主走路吃力的注意力,故意找话讲,不是讲尉州县的菜地,就讲路上遇以的奇人怪事。 温暖的房间内,浅笑细语。 月华发觉,平时与也相敬如宾的苏言祖,今晚显得特别温和有耐心,走到三四十步时,他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重心往身上靠,生怕她累着或是不小心动了胎气,这是以前她从不曾有过感受。 靠着他,贴着他。 此刻的月华公主一点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竟走了二三百步,没累到喘不上气。 苏若锦不敢多练,怕动了胎气,等她坐下,让小叔给公主殿下揉腿、揉脚。 “嬷嬷们经过太医指导,揉的肯定比我好。” 苏若锦瞪他一眼,“我爹揉了五个孩子,小叔,你这才第一个,总不积累经验,什么时候能揉好?” 苏言祖有些不自在,朝月华看了眼。 她正笑盈盈的看着他,散发着母亲的光辉。 不知觉的让他动容,是啊,这是他孩子的母亲,于是便微微一笑,捋起袖子,坐到榻边,给月华公主揉水肿的腿。 苏若锦站到边上看他小叔给月华公主揉腿,看他生疏的样子,故意嫌弃,惹得苏言祖想揍她,“要不,你来?” “这可是你的孩子。” “难道不是你弟弟或妹妹?” 苏若锦:……亲弟弟亲妹妹,她也没揉娘的腿。 为了躲避,她只好装傻:“哦,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睡了,明天早起,给小叔和殿下做好吃的。” 说完,转身就溜走了。 苏言祖连唬她机会都没有。 “这孩子就知道指使人。”气的苏言祖忍不住吐槽。 月华公主笑而不语,灯光下,看着心爱的男人为她揉腿捏腿,突然觉得很幸福,而这些跟她的身份、地位无关,只是一个要做娘的女人。 少了苏若锦的闹腾,厢房间突然就得安静,让人不自在。 苏言祖尴尬的没话找话,“殿下就不该留她,整天就知道淘气。” 月华温柔的接过话,“我想生个跟阿锦一样的女儿。” 苏言祖顿住手,目光怔怔的看着月华公主,这辈子还能结婚生子,不就是因为侄女吗?生个像阿锦一样的女儿做小棉袄,不就是他内心的执念吗? 暗暗吸口气,苏言祖温和一笑,“辛苦殿下了。” 赵澜下衙,准备去公主府接苏若锦,听下人来报,阿锦竟留在驸马府,想了想,决定明天早上再去姑姑驸马府。 “主子,那你现在……” “去沈先生寻边。” “好的。” 半个时辰后,赵澜到了探察司的秘密据点。 沈先生知道苏二娘回京了,以为今天小主人不来的,“小郡王有事?” 赵澜坐到暖和的炕上,“那个小叫化子查的怎么样了?” 沈先生从桌上拿了几页纸给赵澜:“基本确定了。” 赵澜接过,一目十行,很快翻过近十页调查,抬眼,眉头皱的很深,“她?” “是的,小郡王。” “为何回京?” 沈先生道,“开始时,我们以为她去找二娘子,可是从东山书院到京城相国寺,我们发现并不是,随着她身份的抖开,郑国公府已经单方面解除了婚约,她不甘心一直想找曾经未婚夫,不知道找到后想干什么。” 赵澜听的眉头就没松过,随手就把调查报告甩到了小桌几上。 “姓苟的从什么地方跟上她的?” “从洛州。”沈先生道,“我猜,姓苟的想利用她杀苏若锦,没想到她要找的人竟不是二娘子,所以最近,他隐在暗处该是着急了。” 怎么能不着急呢,眼看又过去一年。 一年又一年,辽夏国仍旧没有实力跟大胤朝抗衡,却想通过歪门邪道搅乱大胤,想的美。 腊月天,寒风啸啸。 小叫化子冻得快支撑不下去了,脸埋在破旧的袄子里取暖,如果今天还看不到铭泽哥哥,那她就去见一面曾经的好朋友,见过之后再回榆林老家,从此以后再也不回京城了。 三天之后,老天好像听到了她的祈祷。 她的铭泽哥哥到大相国寺来上香了,她刚要飞奔过去,却见他转身,伸手扶住从马车里伸出来的娇手。 她压着心头的酸涩,生生顿住了脚步,凉意顿时遍布全身,不管是听说,还是曾经猜测过多少,都不及这一眼让她形神俱伤。 从小喜欢到大的舅家哥哥啊! 为什么? 瞬间,她泪流满面。 从榆林千辛万苦来到京城,都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让她心碎在这寒冬腊月里。 郑铭泽扶下未婚妻,和煦的提醒,“小心。” “多谢铭哥哥。” 郑铭泽朝未婚妻温柔一笑,搀她的手一起进相国寺烧香。 小娘子秀美,仰着娇俏小脸,目含情,嘴含笑。 好一对碧人。 余光里,小娘子好像看一了叫化子,一转头,果然有个脏兮兮的小叫化子站在墙角,好像被冻的不轻,眼泪鼻子一把的,好丑。 她忍不住跟沉稳持重的未婚夫说道,“铭哥哥,快看,那边有个可怜的小叫公子,要不,我们给她点钱吧。” 郑铭泽顺着未婚妻的目光看了眼,就转过头看向温柔心善的未婚妻,“都听阿茵的。”转头让长随掏了几个铜板丢给小叫化子。 小叫化子:…… 他们比翼恩爱的样子,顷刻间就将小叫化子扎的千疮百孔。 原来表哥不是冷漠不近人情,原来他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原来……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不曾喜欢过啊! 小叫化子缓缓的蹲下去,头埋在腿间,一直不敢去郑国公府附近,一直不敢面对,她对自己说,如果在表哥喜欢逛的文山街或是相国寺附近遇到,那就证明他们有缘,可是在文山街近一个月,从没遇到过表哥,现在在相国寺终于遇到了,却是看着他手牵着别个小娘子恩爱。 终究还是没缘份。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爹缘,难道连表哥也不能属于她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飘下雪花,扬扬洒洒。 小叫化子跟墙角的一石块似的,慢慢的白雪覆盖。 进去上香的贵公子娇小娘终于出来,仆人们拿起油伞。 贵公子与小娘子共撑一把伞,走在纷纷扬扬的雪中,美的跟一副画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铭哥哥,你看,那个墙角的小乞丐还在,莫不是被冻死了?” 小娘子一脸可惜。 贵公子温和一笑,“这附近像这样的乞丐多得去了,自有官府的来管。”明明温柔的话,却比腊月里最冷冰还要硬。 小叫化子头埋在腿间,一动不动,此刻,她多希望自己被冻死。 渐渐的,行人远去。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扑的到处都是,闪着寒冷的银光。 小叫化子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轻,这是被冻死了吗?在裁倒到地的前一刻,她想,那就这样死去吧。 她裁到厚厚的雪地上,连声音都没有。 附近的叫化子看到倒地的叫化子,纷纷跑过来,要扒她的袄子、抢她身上的铜子。 长随看到叫化子围抢袄子,诧异的叫道,“公子,这是那天拦车要钱的小叫化子。” 宁七郎眉头一皱,朝周围看过去,目光无意中与人群中某个接触到,示意他救下小叫化子。 宁七郎眉头一松,随即扬起,好像是探察司的人。 “阿朱,把人抱上马车。” 阿朱一愣,“公……公子……” “愣着做什么,赶紧。” “是。”阿朱便马上把人抱上马车。 即便上了温暖如春的马车,小叫化子也没有醒来,整个人仍像裁倒在地上的样子,紧瞌着眼,团在角落。 宁七郎探究的看着。 阿朱问,“公子,把人带到哪里?”要过年了,把人带进府里,好像不太好吧。 宁七郎好像也注意到这个问题,“送到闲置的别院去。” “是,公子。” 半个时辰后,宁七郎把人扔到了闲置的别院,他连马车都没下,只让看别院的婆子抱下去,“把她收拾干净,若是冻着了,让人到府里找大夫。” “是,公子。” 看别院的婆子显得很兴奋,高兴的把小娘子抱进了院了,宝贝似的把人伺候着,见小娘子半天不醒,还以为病了,后来摸摸头,捏捏脉,确定,就是饿晕的。 不过还是不放心,她年轻时做过巫医,懂一些歧黄之道,赶紧弄了些草药,把人泡到澡桶里,水不热了就换热水。 换了三四趟,把人泡醒了。 醒了后,感觉舒服,下意识往下埋,没想到被淹到了,差点被呛死,赶紧扒到桶边,咳的撕心裂肺。 老婆子赶紧跑进来,连忙给她顺气。 小半钟后,杨四娘杨碧容才喘平。 没错,小叫化子就是从榆林偷溜出来的杨四娘。 两年前,跟郑国公府她舅家表哥订亲过后就跟哥哥回去杨家老宅守祠堂,后来因为假杨敬梓之事,杨夫人改名换姓去杨家老家把儿女带离,到榆林隐姓埋名生活。 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她实在忍不住想念表哥,想念曾经的生活,偷偷回到了汴京城。 真正的亲生父亲,辽夏国的苟文纯一直打探她们母子的下落,在她溜到洛州时被他发现,一路悄悄跟踪。 杨四娘被保护的很好,可是这两年躺藏的生活,让她学会了很多,懂得去怎么解决潜在危险,这也是她能安然的做这么久叫化子。 自从公子把人扔给她,老婆子就觉得这个叫公子长得俗,果然,收拾干净后,杏眼桃腮,明眸皓齿,还真是一个小美人,犹其是那双眼,清澈灵动,漂亮的很。 怪不得能入公子的眼,没想到公子终于开窍了,终于愿意金屋藏娇了,她的好运来了,以后她就是这个别院的管事嬷嬷,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银子,有银子进来,就有银子入她口袋。 想想就美,老婆子高兴的忙前忙后,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处处置办的妥当。 第二天一早,就在她准备去要钱时,公子身边的长随阿朱竟亲自送来五十两。 老天爷,五十两啊,这个年好过了。 昨天晚上泡了整整一个时辰澡,终于把身上所有的脏物都泡掉了,又吃的饱饱的钻到温暖的被窝里睡上一大觉,直到今天快要到中午才醒来。 醒来后,发现房间里还烧着碳火。 天啊,自从逃出来,她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没想到竟莫名其妙的住到了这样的好地方。 昨天晚上醒来时,她还以为死了升天了呢,还以为是到了极乐世界,没想到被人救了,问是谁救的,老婆子不肯吃,反正是个有身份地位的贵人。 什么人?杨四娘没空去想。 一觉醒来肚子饿了,准备穿衣下地,老婆子推门而进,一脸谄媚,“哎哟喂,我的小主子,别动,让老婆子我来。” 杨四娘:…… 虽然以前家里也有奴仆,但她没叫过人老婆子。 “妈妈,你……” 老婆子没想到小娘子还挺上道的,谄媚的笑真诚了些,“老婆子我姓浦,小主子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浦妈妈吧。” “浦妈妈,我自己来吧。”杨四娘自己穿衣。 浦非要帮着穿,“小主子,我知道你嫌弃我老又笨手笨脚,但你是主子,我是奴仆,这是我该做的,你得让我做,我才安心啊。” 杨四娘:…… 流浪几个月,杨四娘现在的身体确实虚,就不跟她客气,两人一道合作,把衣裳穿好。 浦婆子嘴上说笨,实际上手脚麻利又快,还梳得一手好头,就一个早上,就把杨四娘整得跟以前富养的样子。 “哟哟,小主子,你这一看就是富贵命啊。” 开始一句,浦婆子还真是拍马屁的,可是越看小娘子面相,越心惊,这个小娘子,无论从前,还是以后,一辈子就是福窝的命,怎么昨天进来一副叫化子样? 难道哪里出了错? 不过浦婆子相信自己的三脚猫本事,觉得自己不会看错相,对小娘子更殷勤了,把小娘子伺候的舒舒服服,妥妥贴贴。 宁七郎找到赵澜,旁敲侧击,想打听让他救人的人是不是他。 赵澜倒是没藏着掖着,但是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那就让她那么呆在我别院?” “反正你的别院空着也是空着。” 宁七郎:…… 赵澜瞥他眼,“反正你也没成婚对象,没人管你,方便。” 宁七郎气笑,“信不信,我告诉苏二娘去。” 赵澜悠悠的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怕?”一副我才不怕,要去赶紧去,谁不去谁是小狗。 小狗宁七郎:…… 这人心一点也不虚,说明这是养外室,那是…… 为了探口气,宁七郎学着狗,“那需要我做什么?” “一日三餐吃饱即可。” 宁七郎:“不给衣裳穿?” 赵澜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眼,起身走人。 “喂……” “中午这顿,宁七公子的账挂在我账上。” 宁七郎真气笑了,“赵子瑾,你也太抠门了吧,到你酒楼吃饭,还挂你账,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娘的,老子帮你养女人,吃顿饭还要我承人情。 宁七郎没劲,走人。 上了马车,长随阿朱问道,“公子,咱这是回去,还是……”去应酬。 宁七郎刚想说回家睡大觉,想想又停住了,赵澜这里套不到话,女人那边好套吧。 马车悠悠,没一会儿就到了别院。 吃饱喝足,杨四娘坐在暖榻上发呆,心想,要不要去看看姐姐,看看阿锦,看完她们,等过了年,她该回榆林了。 293 套话 折腾 腊月里,家家户户忙过年。 呆在小院里,杨四娘能听到外面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小孩们耍小炮竹的嬉闹声,偶尔还有妇人们相互打听年货的聊天声,只有她住的小院一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 重重的叹口气,准备转身进房间,照顾她的浦婆子从外面回来,一看到走廊里的她,连忙高兴的抬起手中食篮:“看我买了什么?” 一篮子年货,鸡鸭鱼肉,还有敬神的糕点糖桌、香,很是齐全。 有了过年的气氛,杨四娘露出几分笑意,“辛苦妈妈了。” “哎哟喂,小主子,只要你开高兴就好。”浦婆子笑的皱纹横生,走上台阶,“这院子里就我们两人,看着冷清,我怕你伤心难道,特意买了好多好吃的,等下我就去大肉给你吃。” 说到做菜做饭,杨四娘又叹口气,心道,要是阿锦,肯定能把篮子里的食材变成美食,可惜她不会做饭,现在想想真后悔,早知道这样,以前跟阿锦做邻居时,就应当多跟她学厨艺,说不定现在也能做一手好菜好饭了。 浦婆子看到小娘子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愁的,面上笑容不变,心里道,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现在成了权贵的外室,要是宁家公子对她好一点,这日子还好过,要是对她不好…… 呸呸,大过年的,她想什么呢,就算宁公子对小娘子不好,她也得想办法让小娘子留住宁七公子的心,让小娘子为贵公子生下一儿半女,不仅小娘子下辈子衣食无忧,她也能跟着沾光,下辈子吃香的喝好的。 “小娘子,外边冷,你先回屋,我做好饭就端到你房间,你别急。” 浦婆子拎着满满一篮子年货食材高兴的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杨四娘点点头,“多谢妈妈。” 说完拢了拢披风,转身回房,没走两步,听到敲门声,她停止脚步,朝浦婆子看过去,发现她高兴的哼着小曲去厨房,没听到敲门声。 浦婆子要烧晚饭,她想了想,下了台阶,走过天井,走到门口,听门外动静。 阿朱敲了几下没人应,不耐烦的叫了声,“浦妈妈,开门。” 好像是认识浦婆子的,杨四娘放下几分戒备,继续等外面自备家门。 好像知道院门内人想什么似的,阿朱还真提醒,“是公子来了,赶紧开门。” 救她的人?杨四娘不再迟疑,伸手拿了门栓,打开一扇。 阿朱看到门动,顺手推开了另一扇门。 院门大敞。 门内外人相对。 都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杨四娘一愣,竟是相国寺那个贵公子,原来是他救了她。 宁七郎眉一动。 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叫化子居然变成了清丽秀气的小娘子。 鹅蛋脸,柳叶眉、大杏眼,柔和的五官,略宽的眼距,看起来稍带稚气,立在午后阳光里,有些像八妹率真,但又比八妹多了几分温婉。 怪不得赵澜要救她,还真跟京中的小娘子很是不同。 宁七郎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负手进门。 杨四娘连忙朝边上避开。 阿朱也被小叫化子惊住了,没想到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只是为何被人跟踪盯梢,是什么身份背景?他一面疑惑,一边跟着自家主子进了厢房。 杨四娘要去关门,结果这个公子身后好几个侍卫,关门的关门,站岗的站岗,根本不需要她动手,看这架势,救她的人身份不低,不知道是那家。 因为外祖家是郑国公府,京城权贵,杨四娘也见过不少,但是这位年轻的公子,她确定没见过。 杨四娘跟着进了厢房。 阿朱让小侍卫去厨房拿了热水,很快给公子泡了茶水,屋内有碳火,温暖如春。 杨四娘脱了披衣,身姿越发窈窕。 宁七郎垂下眼,喝茶。 阿朱替主人问话,“这里还住的习惯吧。”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阿容住的挺好。” 原来她的名字叫容。 “不知小娘子姓什么?” 杨夫人隐姓埋名时换了姓吴,为何姓吴,就是这世是从此没有郑杨氏,没有杨敬梓一意。 “民女姓吴,大家都叫我吴阿容。” “吴小娘子,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我……”杨四娘早就为自己编好了人生故事,可不知为何,面对俊朗威凛的贵公子,她开不了口,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阿朱看了眼自家主子。 主子波澜不动。 他继续问道,“吴娘子,你若不说何去何从,不拿出身份凭证,可是要把你送官府的。” 一听送官府,杨四娘还真慌了,只能把自己的人生半真半假的编成故事,“我是晋地人,父亲早年不幸身亡,母亲把我们兄弟姐妹养大,前一段时间,母亲想亲人,思念成疾,为了母亲,我偷偷跑出来找外祖家,没想到路上丫头与我走散,盘缠被偷,于是一路流浪来到了京城。” “你外祖家在京城?” “嗯。”杨四娘心虚的回了声。 声音这么小,宁七郎与长随阿朱相视一眼,怕是说谎。 阿朱继续问道,“那你外祖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杨四娘哪里敢去郑国府认亲,因为父亲是先帝宠臣,先帝没了,他也被杀了,听娘说,为了不连累郑国府,从此之后,她就没有外祖了。 直到现在,杨四娘还知道真正的爹,早在跟娘成亲之前就被假的爹杀害了,她的娘实际上嫁了个假杨敬梓,这事只有相关人员知道,杨家,除了杨夫人没人知道。 杨夫人对儿女们的说辞是杨敬梓是先帝的人,先帝死了,他当然成了弃棋子,为了不被连累,她带着儿女们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 如果不是杨四娘子跑回京要看什么表哥,估计已经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所有这些,杨四娘子统统不知道。 一个找外祖家的小娘子竟被赵澜的人跟踪,宁七郎怎么会相信她的说辞。 原本他想来套小娘子话的,没想到小娘子跟赵澜一样狡猾,他什么也没套到。 他的脸色并不太好,放下茶杯,了无兴趣的离开。 浦婆子还以为宁七公子今天晚上会留下来,没想到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难道是小娘子没讨好好宁七公子? 这可怎么办?浦婆子连晚饭都没心情做了,连忙跑到厢房里问东问西,问她怎么没把人留住。 杨四娘开始没听明白,听着听着,张大了嘴,“妈妈,你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浦婆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不是希望你得到公子的宠爱,早点生下一男半妇,咱们的地们就巩固住了?” 杨四娘子睁大眼,救她做外室? 这几日,苏若锦在驸马府,苏言祖每天按时下衙,吃过晚饭就被她摁着陪公主散步、揉腿,肉眼可见的,公主坐起喘的没那么厉害了。 “才三天,阿锦,我就没那么喘了,散步正这么神奇?” 苏若锦点头,“殿下,从早上到晚上,我是逮到机会就让你起来走几步,这一点点积累,一天下来也不少步呢。” “还真是。” 在驸马府里,驸马爷每天准时上值,回来也到公主殿下这里坐坐看看,可跟应差似的,问几句就说回书房办差。 如果是一般内宅夫人还真能被唬弄住,可公主殿下是谁,一个职位大体上有多少事做,可是门清。 到底是被抢过来的人,人是抢过来了,心或许能抢到了三分,可是另七分呢? 每天尉州县那边有个什么动静,附马爷就会变得很沉默,坐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夜,然后就不回房休息,说是怕太晚打拢公主殿下休息,就在书房歇下,然后就能一边几天都歇在书房。 苏若锦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她肯定会感叹一声,原来贵为公主,也拿感情没办法,原来在情爱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月华公主明显感觉到,自从苏若锦在公主府里,苏言祖不仅回来的早,连书房都不大去,而是和侄女一起喝茶聊天,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叔侄关系不错。 连她都跟着沾光。 一时之间,月华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但她贵为公主,不管心里想什么,面上总是一副温婉娴淑端庄大气的样子,与他们叔侄二人融到一块,平时没人敢叫她动的,苏若锦一提醒,她就愿意起身动动,然后还不觉得累。 也真是神奇了。 苏若锦不仅让月华公主多动,还控制了她的饮食,基本上没额外加任何营养的东西,给她做些杂粮粗食,让她不再增加体重,二个粗食纤维易通便,肠胃顺畅,对随时有可能生产的月华公主来说,也会相对轻松点。 今天一天的散步量差不多了,又安排公主殿下夜里的补食,苏若锦打着哈欠说道,“殿下,明天我小叔休沐,就让他陪你,我想回家一趟。” “家里有什么事吗?”月华问道,“要是年货,就不要办了,我让人办好了。” “我哥哥明天也休沐,我想回去看看他。” “把大郎接过来。”月华公主舍不得苏若锦走。 可她不想啊,她想回去给哥哥做点好吃的,如果在公主府,做出好吃的肯定要给公主吃,可是公主要控食,那敢给她看到。 她龇牙一笑,目光狡黠,靠近公主,小声道:“殿下,我不在,你就指使我小叔,让他这个大男人也体会一把女人生孩子的不易,可千万不要觉得他要上值,所以贤慧的不去响影他,不去烦他,我告诉你,男人是个矫情的动物,你要是不作,他们会把你的懂事变成理所当然,最后受苦受累的还不是我们女人。” “你刚才说‘作’?” “对呀,有事没事,就说这里疼,那个痛,这个不好吃,我要吃那个,折腾折腾他。” 月华公主若有所思,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他可是你小叔,我看他对你也挺好,你这样……”吭他,没问题吗? 苏若锦嘻嘻一笑,“殿下你要是这样的觉得,那就算我……”多管闲事了。 “那倒没有。”公主莞尔一笑,“多谢阿锦提醒,明天我就‘作作’。” 苏若锦竖大拇指,差点来句‘孺子可教’,到底没说出来。 苏若锦高高兴的回客房休息,走廊里遇到苏言祖,“这么高兴?”他看向公主的厢房,又不知道这两人咬了什么耳朵,他总感觉跟自己有关。 笑话,这种事怎么能让苏言祖知道。 苏若锦矢口否认,“没有啊,在公主里什么也不要动手、白吃白住,所以感觉高兴。” 苏言祖才不信,狐疑的看着她。 苏若锦哼着小曲消失在他的眼前。 这孩子肯定有花头。 苏言祖回到卧室,公主正坐在床边,“夫君,刚才阿锦对我讲,说睡觉要多换几个姿势,这样有利生产。” “嗯。”苏言祖点头,“让嬷嬷帮让……” “不,我要夫君你帮我。”月华扶着超大的肚子,吃力的很,要找依靠点支撑坐下。 苏言礼下意识就过来让她撑。 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真让他过来扶他。 那刚才算是撒娇成了,是吧? 没想到阿锦的法子这么好用,没想到平时用公主威仪没达到的愿望,竟被一个小娘子轻松化解了。 月华公主突然发现,只要让苏言祖在她身边,公主的脸面算什么。 女人果然还是要‘作’的。 公主殿下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出了别院,宁七郎就让人顺着小娘子刚才说的籍贯、家庭情况去打听。 “马上要过年了,抓紧。” 阿朱似乎明白了公子的意思,“你的意思,要是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准备把她扔出别院?” “嗯。” 咝,还真被他猜到了,“那赵小郡王那边?” “扔给他不就得了。” 阿朱:…… 原来是这个‘扔’的意思啊。 年味越来越浓。 苏大郎看到妹妹在家,高兴的很,“阿锦,听说你在小叔那边,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呗。” 可真一点也不含蓄,苏大郎笑容灿烂,真想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摸妹妹的头,忍住了。 294 卤肉饭 阿姐 苏若锦笑道,“哥,我刚才公主府回来,今天晚上咱们就吃点简单的。” 不管妹妹烧什么,苏大郎都喜欢,笑道,“好啊。” “哥,你就不问我做的是什么?” 苏大郎顺着妹妹的意思问,“是什么好吃的。” 苏若锦又故意使坏了,“不告诉你。”伸手拉他,一起去小厢厅吃饭。 自从爹去尉州做县令,苏大郎与家人聚少离多,这一年没吃过几次妹妹做的美食,还怪馋的,虽然妹妹说吃的简单,但他相信肯定美味。 果然,刚走到小厢厅门口,就闻到了饭香气,妹妹停住脚步,笑问,“哥哥,你猜猜看是什么?” 苏大郎深吸一口气,味道香浓:“像卤味。”以前妹妹卤过鸡脚、猪蹄,他记得这个味。 “还有呢?” 苏大郎又吸了几口,“有米饭……” 就在苏若锦等他还说出什么时,赵澜来了,他笑容满面:“做的什么,这么香?” 苏大郎过来要行礼,被赵澜制止,“在家里,请随意。” 苏大郎便笑笑不再客气,请他进厢厅吃饭。 看到桌上摆的饭菜,他一笑,“阿锦,这叫卤肉饭?” 以前,妹妹没做过这饭。 苏若锦点头,“今天回来没来得及买什么菜,看到有五花肉,便做了个卤肉饭。” 卤肉饭是南方传统小吃,制作原料主要有猪五花肉、鹌鹑蛋、米饭等,肥而不腻、甜咸适口、香浓四溢。 在后世,大家常吃到的卤肉饭,又被称为鲁肉饭,在某岛常见,随着天朝改革开放,在岛商聚集之地,就有卖鲁肉饭的便当店,价廉物美,很受大众喜欢。 卤肉饭的特色在于肉酱和肉汁,它们是制作的关键部分。 五花肉洗净先将肉横切成段,再竖切成带皮小肉丁,锅内倒入油,将五花肉丁放入里面,慢慢的炒,直到油全部逼出来,肉丁炒到全部变成焦黄色,说明油都炒出来了,光煸个肉,整个厨房内充满肉香气。 寒冷的冬天里,光闻到这热气腾腾的香气,就觉得暖和的不得了。 香菇泡发好与蒜瓣一起切丁放入锅中同炒香,加入少量的米酒、放入冰糖,继续炒,要出锅时,加入鲜酱油,还有苏若锦自己调的调味汁。 那浓浓的酱肉香啊,简直引得口涏水直流啊,不过还没好,最后,加入适量水,煮开后用文火慢慢的焖煮,这时可以加入煮好的鸡蛋一同卤制。 等卤肉、卤蛋都好了,就可以盖在米饭上,浇些卤汁,再加一些自制的腌萝卜丁,这样可以解除卤过的五花肉带来的油腻感,吃的不要太巴适哟! 看苏大郎大口刨饭就知道了! 做饭的人最大的成就感在哪里,吃的人大块朵颐,就是对做饭人最好的奖赏。 怕吃饭干,苏若锦还做了乌贼萝卜黑木耳汤,放在砂锅里煲里的,汤清味鲜又暖胃,喝一碗都不够。 赵澜连盛了两小碗,才吃的尽兴。 “快要过年了,别的官员要封印休息,正是你们皇城司最忙的时候吧。” 赵澜微微一笑,“还好。” “不管多忙,都要好好吃饭。” “那阿锦可得监督我。” 苏若锦瞪他眼。 苏大郎:……感觉你们在打情骂俏,但我没证据。 他自觉的说道,“我还有功课要做,小郡王……” “阿兄叫我阿澜或是子瑾都可以。” 苏大郎:…… 不管年龄还是身份,不是比他大就是比他高,不管是名字还是字,都不合适。 “那个我先去爹书房找本书。”他打着哈哈离开了撒狗粮的少年男女。 苏若锦后知后觉:……是不是影响到哥哥了? 二人坐到了苏若锦院内的厢房里,一起歪坐在榻边,烤着火,聊着分别后的见闻,还有人和事。 “姑姑还让你去?” 苏若锦点头,“嗯。” 都快过年了,苏若锦年底的事也挺多,除了爹娘不在身边要准备过年各项事宜,她手中的铺子也要查账核账,说不忙也不忙,说忙也挺忙的。 “让下边的人做。” 赵澜这两年不知不觉塞了好多丫头婆子过来,要不是他,苏若锦用人估计没这么趁手。 “那殿下那边总得过去看看。” “隔个两三天过去一趟就行。”赵澜舍不得小娘子辛苦,搂着小娘子,低头看小娘子,手指在她肩边轻轻摩挲,目光不知不觉深邃。 苏若锦无知无觉,还嫌依偎的不够舒服,干脆躺下来,头枕在赵澜腿上,累了一天,突然觉得很舒服,眯起眼,“瑾哥哥,明天你想吃什么?我让去买食材来做给你吃。” “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哦……”说着说着,她睡了过去。 赵澜:…… 就这样把他晾在这里了? 她还要不要洗漱?赵澜有心想把她弄醒,看她越睡越甜,不忍心叫她,想了想,也躺下来,伸手揽住小娘子,与她面对面,轻轻的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转眼间,也睡着了。 只要与小娘子在一起,他能很快入睡。 但是不在苏家,在其它地方,没有小娘子时,他很难入睡,一个晚上,能睡足三个时辰就已经是很好了。 一直睡到半夜,苏若锦翻身惊醒,才发觉没洗没漱就这样躺在赵澜怀里睡了一大觉。 这…… 轻手轻脚下了榻,回自己房间洗漱一翻钻进被窝又睡了过去。 苏若锦离开,赵澜也醒了,摇摇头,失笑,出了苏若锦院子,回到客房,重新躺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重新睡觉。 第二日,苏若锦准备让人去买食材,结结果双瑞已经叫人卖回来了,不仅够今天吃,买的量估计能吃过过年。 苏若锦还看到了牛肉,“瑾哥哥……”惊喜的看向他。 赵澜道,“我庄子上养的,专门用来过年过节杀的。”除了自己吃,他也要用牛肉礼尚往来。 原来是这样。 苏若锦看到牛肉,最新想到的是酱牛肉,真是很久没吃过了,还有水煮牛肉片,青椒牛柳,烤牛肉、牛肉丸、牛肉火锅,反正能想到的家常吃法,都被她想到。 这些她都想吃,看看牛肉斤数,估计都够了,不过要等爹娘回来一起吃。 “瑾哥哥,今天我就先做个酱牛肉。”刚好昨天做了卤肉饭,还有卤肉材料,零点正好。 赵澜点头,“我先上值,中午不要等我,晚上回来。” 好像苏家才是他的家。 苏若锦笑笑,“好。” 出了苏家,三泰牵马过来,“主子,宁七郎要把杨四娘赶出他别院?” 赵澜朝身后苏家大门看了眼,“不要让阿锦知道她在京城。” “是,主子,那现在……”这人是他们安排,还是随她去? “给宁七郎租金,就说我租他小院两个月。” “要是宁七郎不同意怎么办?” 赵澜转头看向三泰,“那就找点事给他做。” 三泰:……什么事? 赵澜悠悠道,“宁国公府的小将军还没婚配,京城里的小娘子们可盯着他这块大肥肉呢?他要是嫌消停,那就他忙起来。” 三泰:…… 要不是出去,住在冷冷清清的小院里,杨四娘都不感觉不到过年,不过奇怪,那个救她的公子让人把她带出去逛了一圈,买了套衣裳、一些首饰,说是用来过年穿戴。 若是只给她吃住,杨四娘还觉得遇到好心公子,但把她带去出买衣买银,这味道好像就不对了,“不会把我……” 她真摇头,算了算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过年后,她就要回榆林了。 趁现在有时间,她想去见见长姐、阿锦,还有……表哥…… 杨四娘家兄弟姐妹四人,长姐早已嫁人,就在京城,因为父亲的原因,杨大娘早就拖家带口回真正的杨家老宅,跟去的还有杨三郎,也就是说,除了长姐在京城,其余都跟着杨夫人从杨家老宅搬走了,隐姓埋名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既然想好了,杨四娘第一个次去看望的是自己的亲姐姐——杨碧云,她的夫家公公曾是御史中丞(正四品),曾是假杨敬梓的顶头上司,后来因皇位更替加上受假杨敬梓案连累官职被捋,现在休赋在家,杨碧云的夫君在工部做个小主事,处在官吏末端,真正的小京官。 杨四娘只想悄悄的见一面姐姐,所以女扮男装,去了曾经的姐夫家,结果到哪边,发现门内走出来的家仆根本不认识,她不动声色的打听了一翻,才知道姐夫家因为新皇登基后问责,被捋了职,早就搬走了。 “那请问唐家现在搬到哪里了?” 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后来遇到了一个曾经的唐家婆子才知道唐家搬去了城北。 “唐家败落了,家里的丫头婆子基本上都卖了,我也是其中一个。”婆子疑惑的问,“小哥,你是唐家什么人?” “我……哦……是唐二公子曾经同窗的弟弟,这次来京城,顺便来看看唐二公子。” “哦。”婆子显然不信,离开时,回了好几次头。 杨四娘暗暗拍拍心口,往城北去。 京城分东西南北中五个区,城南小京官、商贾多,城东对西城皇城,住的都是五品以上官员豪门士族,城北住的就是平民和贫民了。 按理说,姐夫唐二公子也算六品小主事,住城南上值方便,怎么会住到城北呢? 杨四娘找过去,发现唐家也没像婆子说的那样住在城北贫民巷子,还是挺靠城中的,这一带住了都是一些小京官、胥吏等。 杨四娘找到了唐家宅子,蹲守了三天才见到姐姐身边的丫头鸳鸯,才过两年光景,曾经水灵灵的大丫头鸳鸯已经变成了瘦巴巴的粗使丫头。 吓得杨四娘差点不敢叫唤,但是再有六七天就要过了,民间有语官三民四,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民间过小年,大家都在家里,她再出来就不定能见到阿姐了。 好像有人叫,劳累麻木的鸳鸯转头侧门对面围墙看过去,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郎君朝她快速招了下手又放下,还朝周围小心紧慎的看过来看过去。 木然的鸳鸯瞬间打紧精神,难道是骗子? 每当过年前后,总有没钱的骗子到巷子里骗人骗钱,可是转念一想,她现如今一副又瘦又柴冻得像鬼似的,就算骗子,也不高兴的骗吧。 她带着疑惑走到小郎君跟前,紧惕的盯着她,看她开口说什么。 杨四娘又朝巷子四周看看,她没傻的在正门口逮人,而是在唐家后侧门仆从出入的地方把人给等着了。 “鸳鸯姐,是我。” 听声音好像有些熟,在哪里听过?鸳鸯凝眉用力的想。 杨四娘急死了,直接道,“阿容!” “阿……”鸳鸯蓦的露出惊喜的神情,“四娘?” 杨四娘点头,“是我,我阿姐怎么样?小侄女小侄子怎么样?” 一听四娘问这些,鸳鸯瞬间耷下肩膀,“小郎君小娘子们还好,总能吃上饭,但是大娘子……” 唐家败落,几乎遣散了所有的奴仆,每个主子身边几乎只留了一两个伺候的,大娘子身边就留下了她一个。 “我阿姐怎么样?” 鸳鸯再次叹气,“二郎君的俸禄不够养家的,我和大娘子除了要操持家务,还要接一些绣、洗之活……” 杨四娘打断了鸳鸯的话,“我姐姐不是有陪嫁铺子吗?”还有娘离京时,又给了阿姐个铺子,怎么就到这地步? 鸳鸯忍不住哭了,“去年年底,新皇登基,老爷因为先帝与杨大人的原因,不仅官职直接没了,听说要不是拿钱打典,怕是要坐好几年大牢。” 杨四娘:…… “所以唐家用了我姐的嫁妆给唐老爷走动?” 鸳鸯点头。 原本以为看了眼姐姐就走,没想到…… 杨四娘也跟着鸳鸯流泪,她与鸳鸯约好,想办法把姐姐约出来见见面。 “四娘,那你们约在哪里见面?” 杨四娘想了想,对鸳鸯说道,“就在前面街上早茶铺子吧。” “好。” 杨四娘去那早茶铺子等,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姐姐穿着粗布灰衣急色匆匆的过来。 295命苦 找谁帮 看到走近的人,杨四娘简直不敢相信,不过两年多年间,二十出头的阿姐怎么沧桑的跟贫困的中年妇人一般,快步从铺子里迎出来。 杨大娘急色匆匆并没有认出阿妹,避过男扮女装的杨四娘要往茶楼里走。 “阿姐?” 听到声音有些熟,杨大娘倏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小郎君,疑惑间仔细辨认。 小郎君泪光闪闪。 她蓦然一惊,“阿……容……?” 一个不敢相信曾经温婉秀丽的阿姐变得如此苍桑。 一个不敢相信这辈子还能再次见到妹妹。 杨大娘伸手就把妹妹朝边上角落里拉,一直拉到无人注意的地方,伸手就紧紧的抱住亲妹,“阿容……”闷声大哭,终于见到亲人了。 姐妹二人抱头痛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姐妹二人才平复好心情。 杨大娘哽咽的问道,“阿容,阿娘、阿哥他们都好吗?” 家道一夕之间落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十四的杨碧容曾经天真烂漫,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什么叫世事无偿,人走茶凉,苦笑一声,拉着阿姐冰冷的手说道,“进去,我们边喝早茶边聊。” 杨大娘缩手不想进去。 一方面家里一堆家务活等着做,另一方面,她袖袋里没几文钱,抬头看茶楼,那怕就是一般性的茶楼,她也进不起。 杨四娘不知道阿姐已拮据到这种程度,硬是拽她进去。 “阿姐,外面冷。” “我……阿宸、阿芙在这里等我。” “不是有鸳鸯嘛。” 杨四娘还是把阿姐连拉带拽往茶楼里带,她女扮男装,在茶楼门口,跟姐姐拉拉扯扯,引得进进出出的侧目看过来。 杨大娘没得法子,只好妥协,跟阿妹进了茶楼。 二人找了个角落,叫了茶水点心。 一大早出来,杨四娘饿了,点心茶水上桌,她就动手,见姐姐不动,赶紧把茶杯送到她左手,又拿了热点心塞到她右手,“天大地大,吃饭为大,阿姐,咱先暖和身子再聊。” 看着仍旧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妹妹,杨大娘既欣慰又感慨,“阿容,你现住在哪里?” 点心咬到嘴里停住了,杨四娘下意识眨了下眼,谎话张口就来,“我住在阿锦那。” 原来住在苏家二娘子那,杨大娘放心的松口气,这才就着茶水吃点心,再次吃到精致可口的点心,杨大娘感觉恍然如梦,好像仍在娘家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那时不管吃的用的,在巷子里,她们家都是最好的,因为她们有个能干的娘。 而且自从娘跟苏家二娘子合作,家里的生意更好了,母亲赚到更多钱,所以成婚时,她的陪嫁在小京官家庭之中,算是挺好的。 姐妹二人一边吃一边聊,“阿锦跟小郡王定亲了。” 曾经苏家跟杨家差不多,可是现在,一个往上坡走,一个已经跌落泥尘。 真是世事无偿,物是人非。 杨四娘并不知道阿锦跟赵澜订亲,她不敢接姐姐的话,装着吃的很忙的样子。 一时之间,姐妹二人突然就无话可说。 也罢,那就先喝茶吃点心。 一杯茶喝完,杨大娘没吃两块点心,杨四娘让她再多吃两块,杨大娘尴尬又局促,“这点心还怪好吃的,我带两块给你侄女。” 杨大娘今年二十二,比杨四娘大八岁,已经成婚四年,生了一女一儿。 女儿三岁,儿子一岁,刚断奶。 杨四娘见阿姐要带点心,连忙让店小二新打包了一份,杨大娘不要,让她不要破费,杨四娘非要打包。 拉扯间,杨四娘盯着阿姐,“阿姐,唐家亏待你?” 杨大娘抿嘴。 沉默就是回应。 杨四娘指着阿姐身上的粗衣,“就算他只是个六品小主事,没俸禄养家,可阿姐出嫁时,娘不仅陪嫁银五千两,还给你两个铺子、城郊二十亩好田,光这些,你也不至于穿这么破旧的衣裳吧?” 杨大娘更沉默了。 杨四娘感觉不妙,“阿姐,你的嫁银、嫁铺子不会被唐家变坏了吧?” 说到这里,杨大娘终于没忍住泪水,仰头,想把眼泪逼回去,“爹的事连累到了唐家,他们……我们杨家理亏……” 杨四娘:…… 二人还是说到了命苦的人生。 最后,杨四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明明外面,炮仗声震天,要过年了,到处喜气洋洋,兴主采烈,可是她的姐姐为了年货,已经把嫁妆里仅剩的一根金钗拿去当了,可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出门时,还是问浦婆子要的二两碎银,打听消息找姐姐,去茶楼喝茶吃点心,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最后姐姐离开时,她把余下的五钱银子全塞给姐姐了。 要过年了,热闹是真的热闹。 可对宁骅宁七公子来说,热闹的过头了,每个到宁国公府拜访的人都能扯到他婚姻上,甚至这些天的贴子,都是打着结交的名义,让他去各府相看小娘子,看得他腻的慌。 长随阿朱道,“小将军,你从小跟大将军在军营中长大,不喜欢那些吃饭跟吃鸟食的千金小姐,可京中那有像苏二娘子那么爽利的小娘子,唉,不对,有个爽利的……” 这话一说,宁七郎惊奇的看着他,“谁?” “你妹妹——八娘。” “滚。” 气的宁七郎直接骂人。 被骂的阿朱嘻嘻往边上躲,一瞄眼,连忙又凑到主子身边,小声急叫,“郎君……郎君,你快看,那个叫化子居然女扮男装,她这是干什么去?难道跟什么人秘密接头?那我们要不要把这情况赵小郡王?” 宁七郎跟看白痴一样看向自己的长随,“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可真揍了。” 阿朱这才收起笑脸,一本正经道,“我马上就去问问暗自跟踪之人。” 小半刻钟后,宁七郎在赵澜的酒楼——东昇酒楼里吃饭,但包间里没别人,就他们主仆。 阿朱道,“郎君,咱们跟着的人偷听到了,那吴阿容叫工部唐主事的妻子为阿姐。” 宁七郎是武将,又曾经常跟宁大将军在军中,对这些小京官不了解。 阿朱却满脸八卦,一脸神秘的凑到他主子身边,小声道,“咱们跟踪的人可说了,唐夫人姓杨,是曾经风头无两的杨敬梓杨大人。” 假杨敬梓一案,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皇城司、大理寺相关人员,就只有皇帝了。 二人的注意力被杨敬梓吸引去了,讨论起杨敬梓曾经的种种行径,据说太子是被他杀的,先帝也是被他杀,还有曾经在野的魏王,要是从另一个角度看,燕王能坐上龙椅,此人多亏了此人。 所以,在显赫世家那些家主人眼里,皇帝处理杨敬梓此人显得云山雾罩的,竟有人说杨敬梓是辽夏国探子,潜伏到大胤朝代替了真正的杨敬梓,甚至从一个七品小京官一下子升为刑部侍郎成为从三品大员,升迁速度堪称传奇,且在先帝时,做到了一个之下,万人之上,不可谓不风光。 主人都忽略了一个姓吴的小娘子叫一个姓杨的小娘了阿姐,很久之后,这对主仆再次讨论到这事时,还理所当然道,“表亲、远方亲戚都有可能不是一个姓,但也可以叫阿姐啊!” 逻辑上没毛病。 一顿饭吃完,宁七郎也没等到赵澜,想告诉他小娘子私自出去的想法也没了。 “说不定,我们盯着她时,赵小郡王肯定也派人盯着。” 没错,赵澜的人确实盯着,至于为何盯着,理由可不是一个两个。 回到别院,浦婆子见她高兴出去,不高兴回来,纳闷道,“小主子,你没见到七公子?” 杨四娘出门的借口是去‘勾引’宁七郎,只有这样,这个浦婆子才肯让她出门,才肯从怀里掏出一、二角银子。 一方面杨四娘还想出去见人,另一方面,她确实没见到宁七郎。 心虚的点了下头,“嗯。” 眼看就要过年,一般时候,有规矩的男人,都在家里,就算花,想女人,也得过了年节,否则,被人说道可不好。 浦婆子想了想压下她没用的心思,依旧笑笑,“七公子或许忙呢,要不,等到年后再说。”面上这样说,但是银钱的抠的更紧了,暗道,要是主人一时兴起把她救回来又没兴趣了,那以后可就没钱捞了,她决定捂好余下的银钱,对男扮女装的杨四娘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后,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烧碳火的房间里吃好的喝香的了。 浦婆子不理她,不肯再给钱,可愁到杨四娘子,她想弄些钱给姐姐好过年了。 可是跟谁借呢? 杨四娘想到了苏若锦,她准备次日一早出门去偷偷见她,原本她出来想来直接找阿锦的,可是母亲回到他们兄妹身边后,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让他们兄妹不要再去找阿锦,最好这辈子不见。 她问娘,可是娘什么也不说,好像怕她来找阿锦似的,她说随意见阿锦,要给她带来杀身之货,搞得上次知道阿锦住在东昇酒楼也不敢去见她,只好偷偷摸摸的扔个小纸条。 原本杨四娘不相信她娘说的话,可是她用扔小纸条的方式试了试,居然真有人跟踪她,吓死她了,连忙跑到京城内来。 小时候在一块玩时,阿锦就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 京城里,最能隐隐于市的莫过相国寺了,一个是人多,二个能常讨到吃的,所以杨四娘躲在相国寺附近。 相国寺啊,京城权贵们必来的圣地。 她在这里原愿的见到了表哥,可他们之间,以前就不堪相配,现在真是天壤之别,那次她晕倒了,以为这就样冻死了,没想到竟被人救了。 那她要不要去找阿锦呢?会不会有人跟踪她? 碾转反侧,杨四娘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好。 第二日一早,没精打采的醒来。 磨磨蹭蹭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她决还是悄悄去阿锦,她一直有主意,肯定能给自己想出办法。 就在她跟浦婆子嘴皮子磨好时,救她的贵公子居然来了。 懒散的浦婆子一看宁小将军来了,就差跪下磕头叫‘爹’,不,宁七郎就是她的‘爷’,财神爷的‘爷!’ 宁七郎:…… 他这里进别院,没想到小娘子再次女扮男装要出门,他双手而立,眉头一皱,将军之仪,不怒自威。 一般人都会吓得哆索。 但杨四娘没有,她心里盛着事,根本没时间去害怕恐惧,上前行礼,把人引到客厅,然后才行礼道,“我跟浦妈妈说过了,我要出去一会。” 浦婆子听到宁七郎来了,从自己房间床上,跟蚂蚱一样弹跳起来,连忙到客厅,毕恭毕敬的行礼,马上就要过年了,小郎君还有心来别院,这说明了什么? 小将军心喜小娘子呗。 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笑的事不拢嘴,殷勤的很,恨不得把宁七当玉皇大帝供起来。 宁七郎看向杨四娘,示意她说话。 说什么,她已经说过了呀——要出去。 宁七郎:…… 但人家是救命恩人,杨四娘心里这么想的,面上一脸恭顺,屈身行礼,尊敬的很。 宁七郎眉头,就是不直接问出去,就等她自己说。 杨四娘那是有耐心的人,更不是会迂回曲折的人。 脑子里闪过被人跟踪的情况,一下子又不敢去找阿锦了。 那不找阿锦,她不知道还能跟谁借钱。 宁七郎还是等着她回话。 既然非要她回话,那她就…… 暗暗调整表情,刚刚大大咧咧的样子,瞬间变得乖巧懂事惹人怜,掏出绢头,抹着硬生生逼出的泪意,吸着鼻子道,“公子、民女差点冻死在墙角,幸得公子大恩大德的救命之恩,眼看马上就要过年,民女准备买些香蜡果子糕点去相寺感谢神灵保佑,也请神明保佑公子平安顺遂,只是……民女囊……” 杨四娘故意说到这里不说了,一脸羞涩难为情的样子。 浦婆子惊呆了,这是给她上眼药?在主子面前告状? 296 再遇 粥火锅 浦婆子急切的想上来为自己辨白,被阿朱一个眼神制,吓得她缩头夹颈一动不敢动。 宁七郎眉一动,囊中羞涩?噙着几许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娘子。 被人看穿之感袭来,杨四娘被他看得心虚的别开眼。 一时之间,厢房内针落可闻。 “你想去相国寺上香?” 随着宁七郎开口,上位者沉默带来的压迫瞬间消弥,杨四娘暗暗松口,刚才真是好吓人啊! 抬眸讨好一笑,“是啊,公子,民女想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宁七郎对小娘子的小伎俩心知肚明,故意不让她得逞,慢悠悠起身,“那走吧。” 走?去哪里? 杨四娘大脑根本没跟上。 宁七郎都出厢房了,小娘子还站着痴痴不动,是不是有点傻啊! 阿朱见她傻不拉叽的,赶紧走近,低声提醒,“还不走。”他家公子对待小娘子可没这耐心,今天能陪她去相国寺上香,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 “哦!”难道她的暗示不够明显?杨四娘懊恼的抬脚跟上。 没走几步,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害得正沮丧的杨四娘差点撞到他,但是吃的人家的,住的人家的,那敢有脾气,往后踉跄一步,疑惑的看向对方,咋停了? 宁七郎看向浦婆子,“给她换身小娘子衣裳。” 一听这话,浦婆子双眼一亮,看吧,公子还是喜欢小娘子的,连忙高兴的把人拉到卧室去换衣打扮。 半刻钟后,杨四娘坐上了宁七郎的马车。 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救她的人姓甚名谁。 同坐在马车里,不说话显得尴尬,杨四娘借着上香感恩的机会,小心翼翼的问道,“等会上香还愿,还不知恩公贵姓。” 宁七郎闭目养神,没接小娘子话。 “等会我感谢观音菩萨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恩人的姓名。” “哼!” 马车厢内突然响起嗤笑声,杨四娘被贵公子笑的脸发烧,唉,她这拙劣的小心思啊,怎么就一下子被人家看穿了,抿着嘴,暗自吐槽,不告诉就不告诉,有什么了不起的。 杨四娘见他闭目,偷偷做了个鬼脸,咧开的嘴脸还没来得及收住,贵公子倏然睁开眼,被捉个正着。 杨四娘:……真是社死的能抠出一辆马车。 “公……公子……” “嘴瓢了?” 杨四娘:……唔唔……她不想活了,跳下马车能摔死吧! 小娘子尴尬的双手捂脸,宁七郎嘴角上扬,无声的笑了。 小叫化子还怪可爱的。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小半个时辰之后,到了相国寺。 不管什么时候来,相国寺内外都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下了马车,看到小贩们叫卖吃食,杨四娘的肚子咕咕响起。 呃……再次在贵公子面前出丑,她好像适应了随时随地抠手抠脚,真是太丢了。 再细细想想,难道还有比做小叫化时更丑更丢人的吗?好像没有。 这样安慰自己,杨四娘不再精神内耗,管什么丢人啊,有的吃、能吃饱才是最重要的,眼看贵公子大步流星往相国寺内走,早饭没吃,饿的慌的小娘子故意停下脚步。 贵公子不敢叫,朝他的随从阿朱小声道,“侍卫大哥,我有点饿了,能买两个包子吗?” 阿朱:……看向前面公子,见公子没停,他也不敢随意给小娘子买东西,连忙抬脚跟上。 饿的心慌慌的杨四娘子只好也跟上,内心再次暗骂贵公子,真是小气,连两文的包子都舍不得买一个,抠死你算了。 一行人进了大雄宝殿,僧人迎上来,“小将军,这边请——” 小将军?杨四娘翻找记忆库,外祖家是国公府,爹也做到过三品大员,杨四娘对京城里的各式官员都有接触,能称为将军的,大胤朝可不多。 难道他是…… 宁七郎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杨四娘的猜测:“还不过来上香?”他从僧人手中接过三支香,伸手递一支给她。 出门在外,除了妹妹侄女有过这个享受,没任何其它小娘子享受过。 杨四娘不知道功勋卓越的小将军可没给别的小娘子拿过香,她是家中老小,兄长阿姐疼爱,享受习惯了,所以她很自然的接过来,拿起站到神面前虔诚的上香祷告。 一叩首,二叩首……直到敬完香。 上好香后,宁七郎与僧人说了几句,那僧人最后说道,“公子,这边请——” 这是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以前,杨四娘跟娘过来上香时,会在捐过香油钱后,被僧人引到客房喝茶吃斋饭。 到底是去客房喝茶还是留下吃午饭,杨四娘不知,她心里装着事,只想搞到钱,给阿姐买些东西,好让她过年。 恩人这条路堵了,难道还是要找阿锦? 想到这里,杨四娘下意识朝周围左右看了眼,不知为何,她能很肯定的感觉到有人跟踪她,究竟是什么人? 明明是腊月天,杨四娘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还下意识到宁七郎身边,小心翼翼的东张西看。 小娘子靠到宁七边上,飘来淡淡的轻香,让他的鼻子一动,不自觉的转头看向挨过来的小娘子, 巴掌大的娇小脸蛋,并不像养在闺阁中的小娘子一样无暇,因常在外面乞讨,肌肤被风吹的有些黄,但是双眸清澈见底,樱桃小嘴荡漾在脸上的笑颜,妩俏可人。 宁七郎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移开眼。 到底是什么跟着她?难道真向娘说的那样不能去找阿锦吗? 感觉世道险恶,杨四娘突然间就心情很低落,步子缓慢,不自觉落在宁七郎后面。 看来自己帮不到阿姐了,怎么办?要先回榆林吗?让娘过来帮姐姐? 一时之间,杨四娘想了很多。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阿韵——” 杨四娘蓦的寻声望过去,回廊对面,一对俊男靓女朝他们迎面走来。 那俊雅的公子就是她日思夜想的表哥,前些天在这相国寺里还见过一次,那次他也是跟小娘子过来上香,俩人亲昵的走在一道,他侧脸温柔的看向身边小娘子,满眼都是光芒。 她一直以为表哥就是这样的脾气——不苟言笑、认真严肃,原来他也可以对着小娘子温柔笑语,只是那个小娘子不是她而已。 感觉有人看他,郑铭泽朝对面看过来,看到宁小将军,马上伸手揽着小娘子过来见礼。 郑家也是国公府,但郑铭泽不是长房,没有继承世子之位,且现在恩荫的官职也不高,没什么实权,与宁七郎这个小将军不能比。 同是国公府子孙,他得先上前行礼:“原来是小将军,这么巧。” 宁七郎已经发现小叫化子情绪不对,甚至看到小娘子望着对面姓郑的眸中含泪,他眉一皱,冷漠的点了一下头,转头对杨四娘说道:“走个路都这么慢。” 嘴里嫌弃,手却伸过来拉她,表现的熟稔而亲昵。 郑铭泽顺着小将军看向他身边的小娘子,刚要行礼,蓦的一惊,认出了对面的小娘子,这……这是那个曾与他结亲的表妹——杨碧容吗? 她怎么回京了? 他心虚要把未婚妻往身后挡,意识到自己动作太显明,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一步。 他的小动作都落在宁七郎眼中,目光移动,在二人之间扫了几个回合,眸光越发沉。 杨四娘到底没忍住,“表哥……”叫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即便看过一次表哥身边已经有了小娘子,可是她的心仍旧好痛,明明跟他订亲的是她啊,怎么他的身边就站了别的小娘子呢? 郑铭泽那里敢认她,连忙否认,“小娘子,你认错人了。”急色匆匆的给宁七郎行了一礼,“小将军,我与韵娘跟住持大师约好了,就先行一步。” 说罢,拉起小娘子的手转身走向另一个回廊,一次头也没回过。 表哥……表哥…… 杨四娘感觉她的心疼的不能吸气了。 小娘子怎么这样?跟小主子一道,竟然为别的男人哭,阿朱看着心情越发不好的主子,往后躲了又躲,他可不想做一条被殃及的池鱼啊! 寒风吹过走廊,刮到人脸上跟刀子一样生疼。 为什么?杨四娘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声。 眼看主子情绪就要爆发,阿朱准备提醒小娘子不要哭了,就见他的小主人伸手就把小娘子拉到了最近一间客房,然后关上门,坐到主位,抬眼往上看,“不是想哭嘛,那就大声嚎个够。” “你以为我不敢嘛?” 一个小娘子为了心爱的表哥,敢一人从千里之遥的榆林跑到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惊心动魄,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想到这几个月的流浪,杨四娘真的嚎淘大哭,“娘……我想你……娘……”她要回家。 宁七郎…… 就在阿朱目瞪口呆之时,宁七郎给他使了个眼色。 阿朱悄悄的溜了出去,半刻钟后,他又悄悄的溜了回来。 没想到小娘子还挺能哭,竟然还在嚎。 他龇牙,靠到小主人耳边,小声道,“郑二公子跟许家小娘子过来拿成婚日子的。” 成婚…… 宁七郎瞄了眼阿朱。 他连忙道,“据小的打听,郑二公子前未婚妻是他姑家表妹,这个姑夫姓杨,就是昨天我们还说过的传奇杨大人。” 宁七郎眉头皱的很深,这小娘子跟唐家夫人说是姐妹,跟郑公府郑二公子…… 那她……是谁?真叫吴阿容?赵澜为何暗中跟踪她? 一个疑团没解,竟又生一个疑团。 “娘……阿姐……阿兄……我想你们了……”小娘子哭的竟趴到地上哭,一脸的鼻涕泪水,真是又丑又脏,看得宁七郎不忍不直视,几次冲动的想起身走人。 寺庙的地板干净,便于客人席地而坐,没想到成了哭累的杨四娘床铺,她趴在地上,吸着鼻子,心如死灰。 眼看就要到过年,苏言礼安排好衙门事务,带妻子孩子回到了京城准备过年,一家人再次团聚,其乐融融。 前几天,赵澜拿来了很多牛肉,还有牛百页等,苏若锦看到牛肉,最先想到的是酱牛肉,真是很久没吃过了,还有水煮牛肉片,青椒牛柳,烤牛肉、牛肉丸、牛肉火锅,反正能想到的家常吃法,都被她想到。 酱牛肉做过了,那就做个牛肉火锅吧。 冻过的牛肉,切成薄片,涮火锅,就是最美的味道。 虽然已经实现辣椒自由,但是苏若锦反而不用它做火锅底汤了,而是做了个清淡的汤,以筒子骨、鸡架等熬成高汤,然后滤出骨渣,把高汤倒进铜锅子里。 苏若锦带秋月等人做了q弹牙的牛肉丸子,放到清汤火锅里,汤清味美,好吃到能咬舌头。 程迎珍不太能吃辣,今天的火锅底汤正适合她,吃了好多。 “阿锦,还有什么能做火锅的?” “凡事能吃的皆可做火锅汤。” 苏三郎不服,“稀粥也可以?” “嘿,还真可以。” “我不信。”苏三郎一边吃一边不服气。 苏若锦得意的扬眉,“那你老姐明天就做一锅粥火锅给你尝尝,让你开开眼。” “那我就等着。” 姐弟二人逗嘴,引得众人一边乐一边吃,一直吃到天黑黑。 赵澜跟上门女婿似的,都快要过年了,还呆在苏家。 吃过饭消食,苏若锦忍不住问他,“瑾哥哥,天天呆在我家,不太好吧。”不管是工作还是王府,多少都有意见吧? 赵澜的手与小娘子的紧扣在一起,一边散边,一边送她回自己的院子。 听到小娘子的问话,赵澜一笑,“明天吃过粥火锅我再回去。” “后天吃菌子火锅呢?” “那就后天吃过再回去。” 苏若锦:…… 到底是吃货,还是粘人的小妖精? 等等,她在想什么?苏若锦捂住双眼看向朦胧灯光下的赵澜,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昳丽,风吹衣袖,如同谪仙下凡尘,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兮。 苏若锦甩甩头,抱住赵澜胳膊,“好吧,瑾哥哥想吃就吃。”管他什么粘人的小娇精,她也很享受被人粘的感觉好不好。 躺回温暖的被窝,又是一天过去了。 粥火锅,其实就是后世南方某州的火锅粥底。其做法由泡米、吊汤、熬粥三部分组成。 泡米:大米、糯米等分别洗净,捞出放入盆内,加入清水没过表面,再加入油、盐浸泡过夜至次日。 吊汤可以取猪筒骨、鸡、等洗净熬汤,大火烧开,保持汤沸,用小火继续煲至汤汁浓稠后,过滤掉面里的骨头、渣等,只要最鲜亮的汤。 将浸好的米放入沙锅内,放入吊好的汤,先用大火煮,再改中火煲,最后改小火煲至香米碎烂。 一锅鲜香可口的粥火锅底汤就做好了,吃时,搭配上自己喜欢的食材即可,保准吃的能鲜掉眉毛。 当然,要把粥火锅做好,并不容易,有些小窍门,比如泡米时要先加油盐,如果不先加盐,用这种做法熬出的粥水米粒虽然完整,但不够浓稠,米的香味不能全部散发出来。还有一部分厨师,在米泡好后连同油和盐一起放入汤中熬制。这种做法较第一种在香味和口感方面都要好,但熬制时容易糊底,煲后的米粒非常细碎,粥水看上去特别浑浊。最好的办法是在泡米水中加入油、盐,浸泡出的米熬制后,米粒虽然开花,但外形比较饱满,粥水口感比较爽滑,品质明显好于前两种做法。 二个米一定要浸泡超过八小时,否则熬的米不能开花(浓稠)。 粥火锅鲜香爽滑,营养丰富,老少皆宜,大冷天,一大家子围坐在铜锅周围,谈笑风声,其乐融融,不要太温馨哟。 赵澜就是喜欢苏家这种温馨的氛围,所以赖了一天又一天,简直跟上门女婿似的。 小叔派人来请苏若锦去公主府住两天,要是有美食也可以带点过去。 苏若锦熬了三锅粥火锅,这一锅原本是让赵澜带回去当夜宵吃的,结果公主想吃美食了,苏若锦便和赵澜一起去了公主府。 看到月华公主时,苏若锦惊讶的捂嘴,“殿下,短短几天没见,感觉你不仅没胖,还瘦一些,对……对孩子没影响吧?” 一回家,苏若锦就只想到自己的小家,想着买年货,囤过年的食材,没想到几天不见月华变瘦了。 月华公主笑道,“我让太医把脉了,没事。” “那你……”不会这几天没吃吧? 这几天少食多餐,散步加粗食,月华不仅觉得走路没那么吃力了,好像心口也没被顶得那么厉害了,总之一句话,整个人变舒服了很多,所以她严格贯切苏二娘子的少食多餐,以小米粥等为主食,到有饿的感觉时稍吃一点,果然把体重控制下来了。 “阿锦不要担心,饿了殿下就吃。”苏言祖见小侄女被吓到了,不动声色的安慰她。 这可是孕妇,苏若锦自己没生过,所以她挺担心的,怕误导了公主殿下,那罪过就大了,赶紧献宝的把粥火锅拎出来,“殿下可以吃一小碗。” 这里面食材多,经过熬煮,营养全出来了。 粥火锅鲜香浓郁,月华公主差点没刹住吃三碗,被苏若锦劝住了,“已经吃过一碗了,只能再吃半小碗。” 看着苏言祖吃的忒香,月华公主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要无理取闹的孩子。 苏若锦只能哄她过一个时辰以后再吃,一边说一边暗示小叔,把砂锅里的都吃完。 297 延迟的婚事 看月华公主眼巴巴的,苏言祖到底没忍心,留了一小碗,让她吃了个尽兴。 不过吃完之后,步得多散了一会儿,苏言祖扶着她,在房间内走动,一边走一边说话,都是过年之事。 苏若锦就不做这个电灯泡了,她起身,“殿下,小叔,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过来再来。” “再来给我带好吃的。” 苏若锦笑着点头,“好。” 赵澜也辞别,他得送小娘子回家,苏若锦不要他送,“没事,有花叔,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赵澜不肯,非得亲自把他送回去。 到苏家门口,赵澜这次到是没要进去,“年前年后,尽量不要出去,若是想出去,让人送信给我,我陪你出去。” 苏若锦随口答应了,心道,过年前后,他肯定很忙,哪会真送信给他让他陪。 高高兴兴的进门,与花平与叶怀真说道,“后天你们成婚,今天还跟我出去,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一般时候,花平脸上总是挂着三分笑,可这次听完苏若锦的话,低着头,只管进院门,一声不吭。 苏若锦觉察到了异样,转头,看向脸色不好的花平,“花……花叔,你这是……”难道怪她前后都依赖着他,让他没空去准备婚事。 可……可是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呀,明天就开始婚礼吃宴,不都是商量好的嘛? 叶怀真脸色一寂,“二娘子,我们把婚事延后了。” “为什么?” 叶怀真朝周围左右看了眼。 毛丫明白了,自觉的带人离他们仨人远远的。 苏若锦看着他们二人,难道闹矛盾了? 叶怀真深吸一口气,“假杨大人出现了,等抓了他、杀了他,我们再成婚。” 苏若锦很想再多问些,可她知道,叶怀真能说出来,可能就是违反了探察司的规矩,沉默的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哦’了声。 这一对婚事可真够曲折的。 假杨敬梓来京城了?怪不得赵澜叮嘱她不要随便外出,反正年货什么的都备的足足,那就尽量不出外。 等回到房间,叶怀真道,“小东家,这几天我就不在你身边,让你花叔呆在家里,你万事小心。” “你要去抓假杨大人?” 叶怀真道,“对外是我母亲与弟弟来了,我回家照应他们。” “要不,把你母亲弟弟接到我家?” 叶怀真摇头,“他们住在我们新婚院里,挺好的,二娘子不必操心。” “那好吧。” 为父亲报仇,是叶怀真的执念,既然姓苟的还敢来大胤朝京都,那她就要抓住这个机会,为父亲报仇血恨。 叶怀真消失在夜色中。 花平站门口看着黑洞洞的巷子出神。 哭够了,杨四娘再次回到了宁七郎的私人别院。 他叮嘱道,“过年热闹,但也是牛鬼蛇神出没的时候,一个人不要外出。” 杨四娘抬眸,嘴巴动了动,嗫嚅了几下,终于是没说出口,福了下,“是,公子。”麻木的转身,回自己房间。 浦婆子正要讨好的上前谄媚几句,看到公子与小娘子这副拨剑努张的样子,亢奋的心一下子又冷脚下去,心道,不会吧,这死小娘又没讨好好公子? 298 二人 全家福菜 公子走后,浦婆子一气之下去侄子家过年了,留下不争气的小娘子,外面炮仗声天,小院安静的跟无人居住似的,杨四娘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半天没眨眼。 回到家中,宁八娘跑过来问道,“七哥,你去哪了?明天我去尉州县看阿慧,你去不去?” 宁七郎随口就要道‘那就一起去’,反正他不想在京里被爹娘逼着相亲,正好去躲个清静,话到嘴边换了句,“那可能不行,我跟赵子瑾约好了还有些事。” 宁八娘没怀疑哥哥撒谎,顺嘴问道:“什么事?” “男人之间的事,小娘子家家的别打听。” 宁宁:……行吧,她也就是随口一问,马上要过年了,要不是阿姐忙不过来,她才不跑出京城。 天色昏沉,寒风呼啸,枯藤老树被雪霜挂满,像是一根根银条,清冷唯美。 尉州县南城小院里,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挂在房檐上,那个冷呀,把人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 秋山从街上采买回来,赶紧把两篓子食材搬到厨房,一边还朝主屋叫道,“公子,过年前后的食材都买齐了,咱今天中午吃什么?” 听到声音,上官屿披上狐裘推门出屋。 坐在火炉边烤火的钟婉慧也让丫头给她披上披衣,跟着上官屿出屋子。 上官屿转头,“外面冷,就在屋里等我。” 小娘子笑着摇头,双眼跟会说话一样,不,就要跟他着,一步也不离。 唉! 上官屿也摇头,但他是叹气。 行吧,不怕冷你就跟着吧。 拉开一点点屋门,冷飕飕的北风呼一下就钻进温暖的屋内。 上官屿赶紧出门,但手护着门让小娘子跟了出来,然后他走在外则,撑开狐裘,挡着吹向小娘子的北风,“小心地上霜冻滑。” 钟婉慧像是听懂了他的关心,一张看着还显瘦的巴掌小脸上却都是笑容,甜滋滋的看着为她挡风的男人,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温暖的光里。 上官屿望向小厨房,避开了小娘子热烈的目光。 秋山见公子,连忙从厨房出来,“哎哟喂,公子,你在屋里答就行,我听的到。” 上官屿带着小娘子进了厨房,看向篓子里的食材,有菠菜、萝卜、菘菜、豆腐、羊肉等,“做个锅子吧。” 他畏寒,苏二娘子让他冬天多吃羊肉、锅子等,暖身。 “好咧!”秋山高兴的说道,“我跟屈妈妈一起弄,马上就好,公子你先带慧娘子回屋吧。” 上官屿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瞧公子说的。” 只要公子一切都好,秋山便也一切都好。 钟婉慧身边的大丫头——乔翘笑道,“秋大哥,我也来帮忙一起。” 秋山笑道,“那就多谢乔姑娘了。” 人多忙起来快。 外面确实冷,上官屿让他们赶紧进厨房,厨房里烧灶暖和。 “公子,你也回屋吧。” 上官屿点头,转身,看到明明小脸、鼻尖冻得通红的小娘子却还是一脸高兴劲儿的站在他身边,温和的说道,“咱们回屋吧。” 小娘子一样只笑不答,他走,她亦走。 跟他的影子一样。 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西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就走廊几步,冻得人刺骨。 二人赶紧进了屋内,随手关上了门。 因为上官屿身体的原因,买了这座小院后,不仅盘了炕,还在堂屋里砌了壁炉,只要门一关,堂屋里温暖如春。 整个冬天,上官屿不是坐在壁炉前看书,就是在壁炉前作画教学生,生活充实而又安详,那怕多了个小娘子,虽然她黏着他,却不说话,安静的很,不去刻意在意她时,好像对他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慢慢的上官屿也习惯了小娘子跟在左右,他对自己说,也许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小半生孤苦飘泊,如果让小娘子跟在身边就能让她不死,那就当做件善事吧! 坐回壁炉前,上官屿拿起书,半靠在圈椅上,一页又一页翻着。 小娘子也围坐在壁炉前,拿起笔重新写字,一笔一画,微笑、宁静。 一时之间,小小的堂屋内安静的只听到壁炉里的碳火嗞嗞声,暖气流动,岁月静好。 “公子,锅子来啦!” 秋山拎着烧好汤底的铜锅子进了堂屋,摆在有圆洞的小圆桌上,洞内放着碳火盆,铜锅子往上面一放,马上再次咕嘟起来,乔翘快速把洗好的蔬菜、羊肉片等食材围放在铜锅子边上,又把蘸料等都配好放到两个主子面前。 “公子,慧娘,好了。”说罢,退到一边。 秋山见乔姑娘都摆好了,笑道,“公子,小娘子,有什么叫我一声。”他就退出了堂屋。 上官屿转头朝乔翘道,“你也跟秋山一起去厨房吃吧。” 以前没有小娘子时,他和秋山一桌吃,可现在有了小娘子他不肯一桌吃。 乔翘看向自己的主子,她跟没听到似的,笑眯眯拿着筷子看着上官公子。 唉,乔翘已经习惯了,只好点头,“那公子要是慧娘有什么不妥的,您叫我。” 温暖的屋内只剩上官屿与小娘子,他温和的说道,“吃吧。” 小娘子点头,却一动不动,看到上官屿夹什么菜,怎么涮、怎么蘸料吃,她也跟着学,一模一样。 上官屿再次暗暗摇头一笑,日子总要过下去,先就这样吧。 宁八娘进了上官家后,推开屋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她穿梭一百多里地顶着严寒过来,冻得鼻涕水就快出来,人家小两口坐在温暖的炉子前快活的吃着锅子。 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上官屿放下筷子,起身拱手道,“宁姑娘,上某有失远迎。” 为了侄女的幸福,宁宁装着不冷没冻毫不在意的摆了下手,“我也就是过来看看阿慧怎么样,你不必紧张。” 上官屿:……他紧张什么了? 虽然不解,但他礼貌,“宁姑娘,我让人把桌子撤下上新的菜……” “不用麻烦。”宁宁都冻死了,看到翻滚的热汤锅子,根本没空计较什么吃没吃过,二话没说,坐下就拿筷子涮吃。 上官家的厨子是董妈妈调教过的,做的一些蘸料就是苏式的,很是鲜香有味,宁宁蘸了吃到嘴里,那鲜香味,吃的她眉毛当时就扬上了,就两字——好吃。 大年三十,孩子们在玩耍放爆竹的时候,也正是家庭主妇们在厨房里最忙碌的时刻,不管蒸的炒的炖的,都是做的最好的菜。 从巷子里走过,只听到各家各户砧板都在噔噔噔地忙着剁肉、切菜,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苏家整了五桌,苏家人、苏记铺子里的雇工、家里的各式仆人,每桌都是十六道菜,热闹的很。 团圆不是形式,是人们的精神需求,老人看儿孙满堂,中年人忙了一年就等过年奔赴回家,一家大小共叙天伦,孩子们翘首期盼过年得到新衣、压岁钱,期盼成长。 苏言礼当官,苏若锦订了亲事,苏大郎明年就要下场科考,苏三郎、苏四郎、苏小妹幸福快乐的成长。 所以今年,苏若锦给每道年菜都取了寓意很好的名字,什么鸿运当头、大吉大利、欢聚一堂、金玉满堂、全家福、五福临门、年年有余等。 年夜饭的压轴好菜叫全家福。 全家福在各个地方放的食材可能会略有不同,在南方,这道菜所选用的食材多达十几种,海味食材以干鱿鱼、干虾米等为主,肉类食材包括腊肠、猪皮、鸡胗、瘦肉等,菜类包括干货冬菇、腐竹、木耳、竹笋等。 不过江沪一带的全家福其中最有灵魂代表的是蛋饺,每年快要过年的时候,大人们就开始张罗起了各自的年菜,其中必有蛋饺,拿一个小勺子,先夹上一块猪肉,在勺子里涂一圈,然后舀上一勺蛋液,在蛋液基本成型的时候,放入一团肉糜,然后把蛋皮夹起一边,盖在肉糜上,这样一个蛋饺就做好了,因为蛋饺形似元宝,所以每到过年时候,全家福里少了谁也肯定不能少了蛋饺的,再放上点本地肉皮,龙口粉丝,肉丸,鱼丸,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全家福就做好了。 苏若锦做的全家福就是江沪口味的,但是在里面也放了南方人才放的一些海货,算是两菜系结合的全家福吧。 一直吃到下午两三点才结束,吃完后,苏家除了签了身契的丫头婆子,其余人各归各家,各找各妈。 晚上,苏家人吃水饺,守夜,放炮仗,一家人围在火炉边,聊天的聊天,追打嬉闹的嬉闹,温馨融融。 聊着聊着,苏若锦撑不住了,但又不能躺床上睡,便拿了个毯子坐在火炉边睡。 睡到亥时初时,苏言礼准备让女儿回房睡去。 这时,院门响了。 苏言礼一愣,“难道是子瑾?”大年三十晚上,他应当在宫中吧?难道从宫中出来了? 看门老爹赶紧去开门,却是他不认识的侍卫,“你是……” “我们是驸马府的侍卫,殿下要生了,苏大人想请二娘子过去。” 公主生孩子请接生婆啊,再不济有太医,请什么二娘子啊,人一个小姑娘去能干什么? 侍卫道,“殿下说二娘子是小福星,她想生孩子时二娘子在身边,还请二娘子跟在下去一趟公主府。” 苏言礼要回绝。 苏若锦朝他爹摇了摇头,虽然月华公主是小婶,也很和气,可到底是皇家公主,她既然让人来讲了,不管出于什么,苏若锦觉得还是走一趟。 但是…… “我不认识你们,如果我小叔想让我去驸马府,那就请个我认识的人来接我。” 两个来请人的侍卫相视一眼,显得很为难,“殿下已经发动了,驸马府都忙作一团了,二娘子,还请你……” 苏若锦没让步,“我不认识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认识的人,我是不会跟你们去的。” “这……”侍卫很为难的看向苏言礼,话还没出,就被苏言礼拒绝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晚上,实在对不住,我女儿概既不是接生婆也不是太医,就算去了,也没什么意义,还请回吧。” 两个侍卫悻悻的走了。 虽然拒绝了,但是苏家人的心情没那么好了,总觉得…… 程迎珍看向苏言礼父女二人,“官人,阿锦,别想了,我想殿下与小叔肯定能体谅,今天是大年三十。” 驸马府里,月华公主的肚子一阵阵的疼,从开始的一个时辰疼一次,到现在的半刻钟疼一次,接生婆子道,“驸马爷,殿下怕是要发动了,还请赶紧进产房待产。” 今天晚上,因为月华公主待产,第一次没进宫吃宴,果然眼看着就要发动了。 第一次为人父,苏言祖比月华还紧张,听产婆的话,赶紧把人抱进了产房,月华公主虽然成过两次亲,可这是她第一次生孩子,也很紧张不安。 “少白,阿锦来了吗?” “我已经让人去请了。” “少白,你不怪我吧。” 大年三十晚上还把小娘子叫过来,但她真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她就是觉得小娘子有福气,她想沾沾小娘子的福气。 “我知道。”苏言祖轻轻的捏着月华公主的手,缓解她的紧张不安。 大年三十,没有月亮的夜晚,寒风呼啸刺骨。 叶怀真与探察司的人隐在夜色中,跟着前面的黑影,他们一行三人,一眼不眨,可还是让黑影溜了。 “糟了,不见了。” 三人立即分三个方向查追。 半刻钟后,三人汇合,各自摇头,“没找到。” 叶怀真气的伸手就砸了一拳墙,“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叶伺察,就算抓到刚才那个黑影,那人也未必是姓苟的。” 叶怀真咬牙,“那背后之人也一定是他。” 她一定要杀了他。 299 暗决1 巷子深处,黑衣人闪进了一处宅院。 回廊里没有灯光,黑暗里立着个身体宽阔的中年男子,听到声音,男子转头,黑夜里冰冷的霜雪反射出淡淡的光,幽幽暗暗中露出一张完全北方的脸,威猛、阴蛰,浑身蓄满爆发力,像是随时可以扑袭的虎狼。 黑衣人见到他,扑嗵一声跪下,“头目,那女人没上当。” 中年男子伸腿就是一脚,“真是废物,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吗?” 黑衣人低头,紧闭着嘴,一声不敢吭。 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好不容易利用遗留在京城的暗探得到了驸马府里的消息,然后解决了派出来的两个护卫,他们顶上去抓那个姓苏的女人,没想到她就是不跟出来,让他们毫无力法。 大年三十,没有月亮,黑暗暗的,只有凄冷的霜雪发出幽幽暗暗光,照得人刺骨的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子低低的念道:“不急……不急……有的是机会。” 怎么能不急呢?头目流亡,好不容易再次得到皇族的支持,如果不尽快拿出成果,皇族就会撤了他的支持,那他们将再次没有钱财,又怎么能在汴京这样的繁华之地隐藏下来。 月华的肚子似乎又不那么疼了,喝了些参汤抓紧合眼休息。 苏言祖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了待生的产房,低声询问,“殿下这种情况大概多久才能生下孩子?” 产婆小心回道,“殿下刚刚阵痛,羊水还没破,估计这疼痛要持续到明天早上,只有等羊水破了、宫口开了,才能生下孩子,”她又迅速说道,“但是生孩子这种事不好说,有的孕妇刚才看看好好的,说不定下一刻羊水就破了,就要生了……所以……” 所以产婆不敢确定,只能把各种情况都说一遍。 苏言祖听的恼火,但面上不显,对自己的小厮说道,“去找赵小郡王,请他把阿锦一起带过来。” 为自己的姑姑,大半夜的总叫得动他吧。 大更是凌晨两点多了吧,苏若锦被叫醒,“二娘子,小郡王来了。” 她第一反应,“殿下生了吗?” 毛丫摇头:“还没有。” 苏若锦一骨碌爬起来。 作为苏家第二个孩子,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多长时辰出生,她再清楚不过了,程迎珍生苏三郎时,从早半夜一直疼到下午傍晚才生出来,据接生婆子说,这已经算是快的了,生苏四郎时,程迎珍从头一天开始,肚子就隐隐的疼,半见红,然后羊水迟迟不破,一直到第二上黑后孩子才出来,生了两天一夜,苏四郎才出来,最后一个小妹,倒是快,从程迎珍肚子疼到小妹出生,总共就是半天时间,所以程迎珍经常夸苏小妹是个懂事的,知道心疼娘亲。 月华公主从下午肚子疼到现在还没生,也算正常。 快速洗了把脸,到了客厅,“瑾哥哥……” 苏言礼夫妻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程迎珍紧张道,“阿锦,小叔想让我跟子瑾一道过去。” 赵澜起身,伸手搀住小娘子的手,“别紧张,一切都有我。” 什么小福星不小福星,这个时候说这些可不是太好。 300 大年初一 一个时辰之后,赵澜与苏若锦到了驸马府,公主在产房里待产,疼痛的声音时不时传出来。 苏言祖在产房门焦急不安的转圈,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子瑾、阿锦……” 赵澜拱手:“苏大人——” 苏若锦朝产房方向看过去,被厚重的帘子挡住了,“小叔,殿下……” 苏言祖手抵额头,“从白天肚子疼到现在快一天一夜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生一个孩子这么凶险,冒出胡茬的脸显得紧张不安。 苏若锦伸手拍拍他,“别担心小叔,殿下肯定没事的。” 就在苏言祖慌恐不安中,突然产房里传来产婆的呼叫声,“五指了……殿下……五指了……再用力点……民妇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啊……啊……”传来了公主更大的疼痛声,“我……不行了……” “静姝……静姝……你怎么样?” 月华公主的闺名静姝,苏言祖一边叫她,一边要往里面闯,被门口的婆子拦住,“驸马爷,殿下生孩子,男人不能进……” 苏言祖急的发颠,伸腿就踢守卫的婆子,两个婆子眼看就要守不住。 苏若锦出声制止,“小叔,你就站在这里为殿下打气吧!” 苏言祖转头看向侄女,一副你爹这样子? 苏若锦:…… 苏言礼有多爱妻,她一点也不怀疑,生苏大郎和她时,她不知道爹有没有进产房,但是生苏三郎时,苏言礼要冲进去时,被她以大哭吸引住,没让他进去。 每个人女人生产时,都希望丈夫站在边上,一方有丈夫在身边有满满的安全感,另一方面也希望丈夫知道为他生儿育女的艰辛,期待未来余生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意。 但是很多时候,女人生产时的痛疼与辛苦落在男人眼里,只觉得血腥与不敢面对,反而会造成不堪的回忆,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他们站在生产房门口,听妻子生产时惊心动魄的疼痛声,以及等待的煎熬,这样他们反而更能理解妻子生儿育女的不易。 苏言祖被苏若锦劝住了,人虽没有进去,却如她所料的那样,她小叔扶着门框的手颤抖不已,甚至公主殿下每一次高声厮吼时,都恨不得替她生了:“静姝……别怕……我就站在门口,你要是实在坚持不了,咱们就不生了……” 赵澜:…… 苏若锦:…… 产房里的月华公主,都忘了疼,孩子都在半道上了,让她别生? 产婆大概见贯了这种场面,听多了这种傻话,根本没受影响,一边熟练的接生,一边让丫头给公主喂一口参汤,“殿下,再加紧,孩子的双脚就出来了,你就解脱了……” …… 产房里公主的嘶吼声越来越哑,渐渐的变小,吓得苏言祖直叫唤:“静姝……静姝,你千万别有事,静姝……我不能……” 苏若锦正在听小叔能说出什么动情之话时,突的—— 一声嘤啼、划破凌晨时空,孩子出生了。 苏言祖惊喜的又要往里闯,再次被两个婆子拦住,“驸马爷,烦请再等等,马上就好。” 赵澜与苏若锦相视一眼,大人孩子终于都平安了,他伸手搀住小娘子的手,凌晨清冷,半拥着她,等待产婆把孩子报出来报喜。 果然,下一刻,产婆子眉开眼笑,大道:“恭喜驸马爷,殿下生了个大胖小子,刚才称了一下,六斤二两,康顺一生。” 从公主肚子里出来,出生就大富大贵,无需产婆多言,她就只能祝福孩子健康安顺。 初人为父,苏言祖激动的手脚都僵住了,看着孩子红通通皱巴巴的脸,充满感恩:“静姝……殿下……辛苦你了……” 生的筋疲力尽的月华公主听到男人一声‘辛苦你了’,突然之间,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露出微笑,这个家终于更完整了。 她满足的闭眼睡去,太累了,她得歇会了。 正月初一的生日,这孩子可真会挑日子出生,产婆不敢把孩子抱出不太久,给赵澜与苏若锦看过之后,连忙抱回房房,给孩子开奶。 半个时辰后,公主、孩子被抱出产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天也亮了。 赵澜与苏若锦向苏言祖辞别,“等宝宝洗三,我们再来。” 苏言祖朝他们二人拱手,“辛苦你们了,吃过早饭再回。” 二人便吃了早饭出了驸马府,赵澜一直把苏若锦送到苏家才调头回晋王府,“不要随便外出,到初三那天,我来接你。” “好。” 太平年间,过年时,那家那户不是喜气洋洋,充满欢声笑语。 杨四娘眼一睁都是寂静,饿的浑身没力气,她也不想起来,外面越热闹,越让她有了死的心,那就这样饿死得了。 可是门外,不停的有人敲门,烦的她想静静的死去都不行,一气之下,坳起身就要往外走,结果饿的太很,腿一软跌倒在冰冷的地上。 疼的她眼泪直流,忍着……忍着不出声的,还是嚎啕大哭出来。 “咚咚……”还是不停的敲门。 “来了!”杨四娘一甩头,大吼一声,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可是饿了一天一夜的她,根本没中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她自己也听到了,更伤心难过。 “娘,我错了……”她为什么要跑出来,为什么要来看一个根本不喜欢他的人……她错了,她再也不任性了。 杨四娘也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少力气才挪到院门口,费了多大力气才开了院门。 门口,一个小叫化子拎着一食盒,看到有人开门,把食盒往地上一放,自己就跑了。 虚弱的杨四娘惊讶的跨出门槛,朝外面巷子张了又张,谁给她送吃的? 阿姐?她都没有告诉阿姐自己住哪里,也不对,要是阿姐,她们就见面了,根本不会以这种方式。 那是谁?那个见风使舵的浦婆子?她冷笑一声,如果是她,她会直接回来给她煮吃的。 那还会是谁?杨四娘想到总有人跟着他,难道是他们?那这食盒有毒吗? 301暗决2 可杨四娘太饿了,也有了随天意的想法,如果真有毒,那就死了算了。也不管冷热,拿进来就狼吞虎咽,先把肚子填饱,有了力气,才去灶厨烧热水解渴。 直到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她才定当坐下,等了半天,一点感觉也没有,那就是没毒,也不去想到底是谁送的饭来,发起呆起来,年前,她对自己说年后回榆林老家的,是就这么走 即语荥抱住陆梓凯然后一阵欢腾,就想把孩子甩上天似的。宋倾城虽然亲身经历的游戏项目不多,大多好锁着,只能远远看着,心里说不服气那是出门针对的。 又是那个如同地狱般的鬼地方,今日那长剑剑客穿回一袭紫衣,进到那牢房最深处的隔间,推开门,吐出口中那已发黑的解毒丹药,拾起一张椅子,正对着牢狱坐了下来。 而在他的话刚说完,郑辰的身体猛地从湖面中冲出,他单手抓着太玄灵树的根须,随后在空中一甩。 “早知道你等着急了。明天下午四点,在上次我们相见的咖啡厅等我。到时候我带你去,恭喜你正式加入特种组。”那倾城声音冷淡的回答道。 “刚才我还忘了问你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三轮车,我的收割机?”李二龙冷声问道。 周深的话在这个明媚的阳光之下就像是一缕悦耳的音乐,让人心旷神怡,虽然她说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好听顺耳的话。 奇怪的是,那矮子从垃圾堆里走出来之后看见我拿了他的被子与席子,并不敢来抢,只是阴沉着脸坐他他自己的床上,我能够肯定,他已经被我制服了。 鲲鹏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庚金之气心中却是有些苦,蓐收本就是那金之祖巫对于这厮杀之术最为擅长,而那鲲鹏虽然身经百战修为已然臻至那准圣大境界,不过对于比之斩二尸的准圣大境界高手还要差上许多。 “杨大哥,他们怎么停下来了?”一直躲在一旁,悄悄跟着张烈一行人的陈靖仇看向陈凡问道。 他们曾经乃是这落日大陆的绝对主力,如果不是魔族的那些鬼伎俩的话,他们也不会一点一点的失去疆土。说实话,这些人,说什么是时间魔神克罗诺斯的手下,可是他们又有哪一日受到过时间魔神的庇佑? “你……你是陶清的徒弟?”阮馨如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萧然是少东家了。 这是……大清早来砸场子的吗!?听到他这样犀利的开场白,安悠然不禁青筋暴突,饶是脾气好的人被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莫名其的说成‘丑人’,估计都会火冒三丈,更何况是他这种火爆性子的主? 虽然表面上无风无浪水波不兴,但诸人还是感觉自从黎彦抱着鲜血淋漓的安悠然回来后,王府上下开始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什么饮料。”李漠然轻轻的一句话,在年初夏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大唐想要卑沙城!”柳木没抬头,也没有问礼,只是给金白净倒了一杯茶,然后单手推了过去。 简婷婷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只脚狠狠的在地上踩着,恨不得在地上踩出个洞来,又大有一副把那地板当初七的脸一样,把她踩扁了她才解恨。 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至于谁得到了最后的奖品柳木有心想去关心,可自己已经醉了。 自从那晚之后,他就没一晚消停过,在这么下去,自己真的可以减肥了。 302暗决3 宁七郎没空去看小娘子怎么样,他的小厮在他耳边催促道,“公子,该去城门楼了。” 正月十五,皇帝会到城门楼与民同欢,皇亲国戚、权贵勋爵都会跟皇帝一起,作为宁国公府的子孙,宁七郎当然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起身,“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杨四娘望了他眼,目光迅速又落到桌上食物上。 宁骅无奈的抚额,给阿朱使了个颜色,他点了下头,走到包间门口,示意留下一个护卫,“不要让小娘子随意进去,等公子回来。” “是。” 宁小将军终于出了房间,杨四娘连忙坐到食物面前,拿起筷子就吃,好多天没吃过像样的饱饭,她吃的狼吞虎咽,没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就被她吃光了。 正月里,天气寒冷,吃饱后,整个人变得暖和发困,杨四娘打了个哈欠,心想是休息一会儿走,还是现在走呢?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小二拎着茶壶进来,“客官,你点的茶水来了。” 房间里有炭盆,空气干燥,杨四娘还真口渴了。 拎茶壶的小二顺手就把门关上,门口侍卫眉头皱了一下,正要伸手推开门,过道里陆续有人走道,还有跟刚才进门一样的小二拎着茶壶进别的包间,他便放下了推门的手。 小二走到杨四娘边上,殷勤的为她倒了茶水,“客官,请——” “多谢。”杨四娘见小二没因自已穿成叫化子而轻视自己,便端起杯子,两三口喝了杯中茶水。 小二便又给他续上,“客官,你慢用,要是茶水没了,你叫我。” 杨四娘点点头,“好……” 一个好字还没说完,人便朝地上栽,小二眼疾手快的托住要栽到地上的杨四娘,快速的把她绑到自己身前,然后用衣衫挡住,跟进来时一样弯腰弓身一手拎茶壶一手拿巾子退出房门,顺手就把门关上。 看到站在门口的侍卫,咧嘴一笑,“客官你忙,需要茶水就叫小的一声。”边说边弯腰行礼,然后转身往过道尽头走。 侍卫警觉的盯着他背影,一直到过道尽头,他拐弯不见,才收回目光,习惯性贴耳听房间内动间,几个呼吸间也没感觉到房间内有气息,暗叫一声,不好! 伸手就推开了门,包间里哪还有小叫化子的影子,大冷天,瞬间,他还是出了一身汗,连忙朝过道追过去,跟着拐弯,是下楼的楼梯,他赶紧下来。 遇到肩搭巾子的小二问道,“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身量较高拎着黄铜茶壶的小二?” 小二纳闷,下意提高自己手中的茶壶,“我酒楼都是用铜茶壶啊,客官,你有什么问题吗?” 侍卫就差给自己一个嘴巴子,“那刚才下来一个高个子小二,在哪里?” 高个子?小二摸不着头脑,朝大堂里看了又看,然后指着一个脚步匆忙的高个子道,“他就是我们酒楼个子最高的小二,客官,你找的是他吗?” 根本不是,侍卫明白,自己被人耍了,不再乱找,连忙去皇城楼门去。 来大胤朝也好多年了,不说年年逛正月十五,也逛过不次,所以苏若锦今天晚上主打就是看好弟弟妹妹,所有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 叶怀真等人隐在人群中,一直跟在苏若锦身后,一直注意着动静,可是灯会进到一半,眼看着还有个把时辰就要结束,而暗藏的对手一动不动。 突然,叶怀真感觉自己被人撞了一下,她正要看清是谁撞自己时,手中被人塞了个纸条,她没第一时间看,而是紧张着身边周围的人,看到底是谁塞的纸条,却根本没看到,懊恼的差点把纸条捏碎了。 再次朝周围看了看,挤到一个卖灯笼的摊位前,找了个角度,转身拉开小纸条,上面写着:城门楼附近有刺客,皇帝命皇城司、禁军全面彻查可疑人物。 就在叶怀真怀疑纸条真假之时,大批官差衙役从各处列队过来,且大叫道,“不要慌,排好队,慢慢避到边上……” 看到官差,叶怀真不仅没有安心,眉心直跳,目光自然而然朝苏家兄弟姐妹看过去,除了苏二娘,其他人都在。 不好! 叶怀真也不管什么隐不隐身,连忙挤过去,“平郎……平郎……”她提醒跟在身边的花平。 花平一直盯着苏若锦,护着她不被人挤,可是苏小妹被人挤,他就弯腰抱苏小妹这个眨眼功夫,看着苏若锦被灯摊老板一手抢过,他抱着苏小妹紧盯着就追,灯摊同伙伸手就过来砍苏小妹。 花平紧护苏小妹。 跟在苏家兄妹身后的侍卫也看到了,他们也跟上来,那灯摊跟变魔术似的,一个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他们伸出的屠刀就往苏家三兄弟身上砍。 这些侍卫全都变成了护卫苏家三兄弟。 上元节的人太多了,摩肩接踵中,跟在苏家兄妹身后的人不是分神保护苏家兄弟,就是被人群挤的无法突围。 眼睁睁的看着苏若锦被乔装打失的灯摊老板带走了。 花平急死了。 叶怀真终于赶上了,他要把苏小妹给她抱,叶怀真没肯,“我去追,你赶紧去找小郡王。” 花平心直跳,一直紧防着姓苟的,没想到还是被他得手了,这一次怕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城门楼下,刺杀御史大夫的黑衣人已经被伏诛,皇帝大怒,斥责皇城司无能,这么大的节庆之日,竟让贼人窜到皇城城门楼下刺杀士大夫。 “你们就是这样孝忠的朕?” 皇城司指挥使是卫世子,殿前司都指挥使是皇后的侄子,也就是谢青玉的哥哥,谢国公府世子谢子麟,殿前司副指挥赵澜等人纷纷跪到皇帝面上,承受皇帝的雷霆震怒。 这可是普天同乐的上元节啊,竟让刺客杀到皇城门楼这里,大胤朝的防御该多弱啊! 一时之间,城门楼下侍殿内,针落可闻。 侍殿外,大胤朝的所有官员都呆这里,听里面皇帝的怒火。 景元帝见一个个不吭声,怒气更盛,却也沉着性子,居高临下,睥睨众人:“限你们在三日内抓到主谋之人,否则……”朕一个个削了你们的官职。 景元帝一甩龙袖,转身就走。 大太监唱:“圣上回宫。” 众人一直等皇帝走远,才磕头起身。 卫世子看向赵澜。 赵澜没动。 殿前司都指挥使谢子麟冷嗤一声,“我负责的是大内,诸卫,在下就先走了一步了。”说罢,跟着皇帝步伐走了。 卫世子再次看向赵澜。 赵澜这才看向卫世子,“向以往一样,分头行动。”情报共享。 “好。”卫世子连忙指挥人查城。 赵澜赶紧出了城门,还没走几步,三泰就急匆匆的附到他耳边,“主子,二娘子被……掳走了。” “怎么回事?”前后左右都是护卫怎么还让人不见了,如果眼能杀人,赵澜一双眼已经杀出火来了。 三泰道,“这些黑衣人拿苏家兄弟姐妹作盾牌逃了。” 赵澜一窒,他太了解小娘子了,他的阿锦就算自己死,也不会让兄弟姐妹出事的。 没想到姓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阴狠。 三泰问,“主子,现在怎么办?” 姓苟的在大胤朝的任务失败,又被新帝通过外交手段让辽夏国追杀他,让他东躲西藏,成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只老鼠现在可没什么雄心壮志了,他的目的就是一个杀掉让他功败垂成的赵澜、苏若锦。 那他现在会通过什么方式杀掉赵澜?暗杀、刺杀……不管那种方式,他现在都没办法搞。 他要是想杀掉赵澜,就必须想办法把赵澜引诱到他能杀的地方。 皇城司与赵澜手里的探察司合力查探一直到正月初二天亮都没有任何线索。 沈先生给赵澜分析了这波情况,“少主,如果姓苟的最后一个目的是你,那苏二娘现在就是安全的,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计就计。” 一夜未睡,赵澜光洁的下巴冒出胡茬,“先生,让我的隐卫出手。” 沈先生大惊失色,“少主,万万不可。”隐卫可是连皇帝与晋王都不知道的存在,这是为保少主性命的一支卫队,只有八个顶个高手,如果损失一个,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补上的,等于用一个少一个。 赵澜伸手,“我意已决。” “少……” “沈先生,如果阿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沈先生:…… 这……这…… 小秘院有鸽子传信过来,暗侍赶紧把信送到了厢房,沈先生接过一看,惊讶的看向赵澜。 “说是什么?”赵澜满眼期待,难道阿锦有消息了? “宁小将军请求跟你一起查刺客。” 赵澜皱眉起身,宁骅要过来跟他一起查案,难道是圣上的意思? 他出了秘院,在酒楼里见到了宁七郎,直接开门见山:“谁的意思?” 宁七郎道:“我自己的意思,已经到圣上面前请示过了,只要能把残留的辽夏探子扫除干净,不留一点点隐患,动用军队也可以。” 前车之鉴,多少个皇子死于辽夏国的乌拉草头目之手,元景帝决不容许再有同样的事发生,一定要根除干净。 赵澜点头,“那就有劳了。” 正月十五过完,按道理来说,应当是商铺开市、事事步入正轨之时,没想到汴京城不仅起用了废除很久的宵禁令,进入城门盘查更是严苛。 一时之间,气氛萧煞,如乌云压城,大雨将至。 嘀嗒……嘀嗒…… 苏若锦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眼未睁,先听到了水滴声,她这是在什么地方?转动大脑,回忆自己经历了什么。 正月十五看花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后来……突然有衙差巡卒像是查什么,让游玩之人往边上避,她跟牵着小妹的手往边上撤。 她退的地方刚好有个烧灯笼的摊子,那摊主还好意的把搭板往后拉,好让他们落脚,就在她顺着搭板往后退时,那摊手拿起搭板上的剪刀就往自己拉着小妹的手上刺,她下意识就松开小妹,花叔也顺着把小妹抱到怀中,就在他弯腰抱小妹的一瞬间,她就被摊主拉住了,然后直朝人郡中钻,然后她就没意识了。 她被闻了迷香,没想到人贩子的手段,在大胤朝也有。 人贩子? 苏若锦一边敲头让自己清醒清醒,一边坐起身来,打量四周,她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嗅了嗅,一股子沉泥烂污的味道,好像是一处地窖,她被藏在地窖里? 嘀嗒……嘀嗒…… 她又听到了水声,顺着水声望过去,除了墙,没看到任何东西,这是那里的地窖呢? 苏若锦让自己静下心,又把被劫前后的细节想了两遍,她可以断定,抓她的绝对不是什么人贩子,如果是,苏小妹的年纪更适合贩。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叶怀真要杀的人,此人想杀她。 假杨大人为何要杀她,也不难理解,如果不是她跟赵澜一道猜测了这种可能,他可能没败这么快,大胤朝还真可能败于他手,那他就是辽夏国进军中原的最大功臣,但赵澜打破了他的美梦,让他成了一只丧家之犬。 这只丧家之犬会怎么对付她呢? 就在这时,传来脚步声。 苏若锦顺着脚步声望过去。 她瘫在地上,望来人时,先看到了来人的马靴,大胤男子一般穿皂靴,只有游牧民族人才穿马靴。 她倏然抬头。 目光与来者对上。 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 这张脸,苏若锦认得,但是此刻完全没有了以前大胤文人的气质,呈现出阴蛰凶猛之貌,扫向他的目光,似利刃一般,好像只要皱一下眉头就能把人杀了。 苏若锦嗤笑一声,“好久不见,大人!” 她没说姓。 苟纯文眸一紧,杀意立迸:“果然是你告诉了郑还燕。” 郑还燕就是杨夫人。 苏若锦仍旧笑着看向他。 苟纯文朝她走近几步,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亦嗤笑一声,“听说你很聪明,不管是风扇、还是赵澜身上的火铳都是你画的图纸,是吗?” 303丧心病狂 苏若锦惊恐的看向他,居然想要热武器,出口否认:“我不知道。” 看着急口否认的小娘子,一脸老沉的苟纯文显得很笃定,转身对随从说道:“给她纸笔,让她画出来”。 “是,头领。” 两个黑衣男子一个拿纸笔,一个把苏若锦拎坐起,“赶紧画,可别耽误了头领的事。” 苏若锦怎么可能给他画,一别头,无声的拒绝。 苟纯文似乎知道她不会画,很风轻云淡的说道,“如果你不画出来,那我就杀了她。” 杀谁?苏若锦再次惊恐的看向姓苟的,难道小妹被他抓住了? “唔唔……” 一个被反绑的小叫化子被人押进来了。 虽然她破衣烂衫小脸脏兮兮,但是苏若锦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阿容?” “唔……啊……”杨四娘嘴中塞的布团被人拨掉,“阿锦……阿锦……”她大哭大叫,吓得瑟瑟发抖。 苏若锦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跟杨四娘见面,会是这种情况,再次望向苟纯文,“杨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杀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威胁她画出火铳的图纸? 她瞪大眼看着姓苟的。 苟纯文冷血的负手眯眼:“赶紧画。” 苏若锦根本不听,与他对恃。 那押着杨四娘的侍卫反手就甩出一把匕首横到杨四娘脖子处:“画不画?” 血丝瞬间渗出杨四娘的脖劲,“阿……锦……阿……”她绝望的看向苏若锦。 苏若锦蹭一下跳起,还没来是及蹦过来,就被两个黑衣人按住,她破口大骂,“姓杨的,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杨四娘吓得直哭直喊,“阿锦……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不认识他……”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她就知道这个冷血的坏蛋肯定不是她爹。 苟纯文看了眼叫化子不如的女儿,很是无情道,“不过是我隐藏大胤的工具罢了。” 苏若锦听的脚步打晃,瞬间耷下肩膀,不可思议道,“为了达到目的,你竟如此丧心病狂。” 太可怕了。 她不甘心的抬眼,“你就不怕报应?” “这是你们大胤人才相信的鬼话,我彪悍辽夏国只信长生天。”苟纯文没耐心的催促道,“画不画?” 他一说这话,那刀在杨四娘脖子处就紧一分,血珠往外冒。 “我画。”苏若锦一咬牙,仰头逼回泪,“你把她放了,赶紧给她止血药,把她包扎好,还有……”她抹了一把眼泪,“我饿了,赶紧让人端吃的进来,吃好了才有力气画图纸。” 手下嫌她要求多,要打她,被苟纯文制止,“要画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苏若锦冷笑一声,“你以为有了图纸就能造出火铳吗?做梦。” 苟纯文阴狠道,“若是你敢在图纸上做手脚,连你一块杀。” 苏若锦抿着嘴,不惧姓苟的,有本事现在就杀了她。 苟纯文双眼一眯,凶狠的目光迸出来,紧此着小娘子。 二人对恃。 吓得杨四娘正朝苏若锦身边挪,直到双手紧紧抱住苏若锦胳膊。 苟纯文看了眼小女儿,紧了下瞳孔,转身离开。 他的手下人看了两个小娘子一眼,随后也跟着他离开。 没一会儿,地窖里只余苏杨二人。 杨四娘抱着她痛哭,“阿锦……” “阿容……” 恐惧、不安,生死未卜。 二人大哭不止。 有黑衣人进来送上简直的窝窝头,还有一罐子水。 正月天里,地窖里冷的不得了,苏若锦先冷静下来,她拍拍杨四娘的后背,终于把她劝住,“阿容,别哭了,咱们先吃饱才有力气想办法逃出生天。” 杨四娘吸着鼻子,一抽一抽的,“怎么逃,山洞阴冷难找,我们估计要死在这里了。” “山洞?”苏若锦惊讶看向四壁,不像啊,她连忙松开杨四娘,走到壁边,看向有垒砌痕迹的壁洞,“不像山洞。”但好像也不是地窖。 她伸手去摸墙,被一声喝制止,“再不吃,就给拿走,一个时辰之后图纸不好,就杀了你们两个。” 苏若锦被声音惊的缩回手。 杨四娘吓得再次贴紧苏若锦。 小娘子吓得直抖,苏若锦伸手轻轻拍了拍,把她带到小石桌边,拿了个窝窝递给杨四娘:“赶紧吃。” 也不知道掳到这里多长时间了,苏若锦此刻肚子饿的慌,也不管窝窝多冷硬,咬一口细累嚼,一边吃一边想办法,咽的直伸脖子时,端起冷水喝一口。 不管条件怎么恶劣,生存下去才是第一要素。 杨四娘做乞丐很久,所以冷硬的窝窝也吃得下去,跟苏若锦一样,一口水,一个硬窝窝,好不容易把一个窝窝吃进去。 “阿容,你先休息一下,我把图画了。” “好。” 这一声倒是引得苏若锦怜惜的愣了神,亲生父亲拿她的命威胁,她却好像真的不认识杨敬梓,紧紧的靠着她,意识到她没拿笔,小心提醒了下,“阿锦?” 她回过神,“你什么时候回的京?还是被姓杨的掳到京城的?” 杨四娘摇摇头,“我偷偷跑来京城,坐在酒楼里吃饭,不知怎么的就被抓来了。” “偷偷?”苏若锦惊讶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去……去年。” “去年什么时候?” 杨四娘缩缩头,没回。 苏若锦像是想起什么,“难不成,在东昇酒楼那次,那个纸条是你扔的?” 杨四娘点点头,“嗯。” “老天爷……”苏若锦看向一般乞丐服的杨四娘,连忙转身抓着她手,“你不会告诉你几个月来,你一直乞讨生活?” 虽然当中有十几二十天被人救过,但基本上都是以叫化子形式在京城的,这是事实。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来找我?”如果她早点来找她,说不定就没今天这种威胁之事了。 “我……”杨四娘被苏若锦盯的低下头,嗡嗡道,“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那次就试着扔了个纸条给你,一试之下果然这样,所以我想起了娘说过的话,就不敢找你了。” 直到此时,杨四娘算是明白是谁跟踪她了。 “你……”苏若锦拍自己的头,她有想过姓苟的不会对大胤朝善罢甘休,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杨四娘再次含泪,“阿锦,我爹真的魔怔了吗?他要做个遗臭万年的大坏蛋吗?” 苏若锦:…… 这孩子还不知道他爹是假爹……也不是,爹是真爹,人是假人……也不对,算了……算了,讲不清。 杨四娘见苏若锦不说话,低头抠着手指,“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我爹杀了前太子,还杀了先帝,就是为了上位做权臣,他这么坏,我不认他了。” 苏若锦:…… 她深深的叹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最多就是奸臣坏蛋,可事实比这个复杂多了,涉及到了两个国家,这可是…… 好吧,苏若锦抱住她,拍她后背,安抚她简单纯真的心,知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那就让她这样认为吧! 一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苏若锦振作精神,先把火铳图画好。 一边画,她一边分心,如果画好了,姓苟应当不会现在就杀了她吧,毕竟要找地方把火铳造好试试效果,看她有没有耍手段。 苏若锦心想,要耍手段吗?姓苟的造好一把火铳需要多久,这个时间段内,她能逃出去吗?亦或者能等来赵澜救她吗? 生死之间,苏若锦不断的权衡、寻找逃脱生天的办法。 正月十五过后,新年其实基本上就结束了,该上学的上学,该上值的上值。 苏若锦失踪,赵澜以姑姑生产为由,骗过了苏家兄妹,为了防止被姓苟的反扑威胁,赵澜让三泰把苏家夫妻带回了京城,借口是月华公主产后不好,怕是有生命危险。 弟媳妇是公主,产后不好,作为苏言祖的哥哥嫂子,苏言礼夫妻确实得回京,以防万一,他们要去驸马府,被赵澜挡下。 “现在只需要阿锦这个小福星在边上就可以,其它先交给太医。” “哦哦。”苏言礼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弟媳妇是公主,那一丝丝疑惑又被压了下去,“那我们……” “等我这边通知,一旦有什么,我会亲自来接你们。” 自从认识赵澜,这孩子就稳重,苏言礼最后一丝不对劲被他说没了,“行,那我知道了。” 他带着妻子儿女在家里安心的等着就好。 安顿好苏若锦家人,赵澜出了苏家。 离苏若锦失踪已经三天了。 不管是卫世子,还是宁七郎都没有找到人。 三人汇于赵澜酒楼。 赵澜身边有一隐卫已经站到明面上,大家叫他六子。 他被三泰领到三位贵公子面前,“把你查到的跟各位主子说说。” “是。”六子拱手道:“回卫卿、宁小将军、主子,小的敢肯定,姓苟的仍旧在京城,二娘子肯定也在京城。” “目标大概在什么地方?” “有三个地方。”小六轻声道,“分别是蔡桥、相国寺、铁塔。” 铁塔? 三人同时一惊。 铁塔位于京都北门,正在建,因彻褐色琉璃砖,混似铁铸,人们便叫它铁塔,准备供奉佛祖的、但因每次动修,不是太子被刺,就是先帝被杀,总有一种不吉之兆,所以到现在铁塔还没完全建好。 宁七郎第一反应就是起身,“我去那边查。” 卫世子问他,“为何是铁塔?” 宁七郎深吸一口气,“年前我救了个小乞丐,她就在相国寺附近,相国寺已经被抄几遍底了。” “那为何不选蔡桥?” 赵澜道,“蔡桥是南城门,进了城门没多远是西桥巷子。” 这个地方他也抄过多遍。 卫世子点头,“那我们一道去。” 宁七郎抬脚,想想又顿住脚,“赵子瑾,都找三天了,我想问一下,让我救的小叫化子跟你未婚妻有关系吗?” 赵澜看了他眼,想了下道:“她们曾是朋友。” 朋友? 宁七郎猜测道:“他们会不会被同一伙人掳走了?” 这个问题赵澜早就想到了,甚至宁七郎不知道的,他也知道,眯眼,大概猜出姓苟的目的,丧心病狂的用阿锦的闺蜜牵制阿锦,然后用阿锦来杀他。 可是三天都过去了,姓苟还没派人引诱他上钩,难道他猜错了,他有更大的目的? 赵澜不知觉的看向皇宫方向,难不成他还想杀那位? 圣上是怎么坐上龙椅的,他应当比谁都清楚,又怎么再会给姓苟的机会,此刻,不仅皇城司、禁军大部分人马都在皇宫内外当值,就连宁大将军的先锋营都被调了一部分人马坚守皇宫,现在的皇宫,就连一只鸟都难以飞进去,不要说人了。 可是都这么久了,姓苟的为何这么憋得住气,他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之间,有什么闪过赵澜的脑子。 他闭眼。 卫世子宁七郎要去铁塔,见赵澜闭眼不走,“子瑾,怎么了?” 赵澜倏的睁开眼,看向隐卫小六。 他立刻走到主人身边,耳朵贴到主人嘴边。 赵澜轻轻的说了几个字,他道,“是,主子。”说完,朝各位行了一礼离开。 中等身量,长相普通,脚底的功夫也寻常,卫世子与宁七郎正疑惑,三泰龇牙笑道:“公子不放心苏家,让他跑趟腿。” 哦,原来是这样。 被关在封闭的空间内,苏若锦与杨四娘靠自己的困意数时间。 “阿锦,你说这是过去几天了?” 苏若锦听着水滴声,“大概是四天了。” “四天?”都这么久了杨四娘抓住苏若锦的手直发抖,“阿锦,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这四天,那那恶毒的爹再也没出现过,每天也只给她们几个窝窝,一点水,像是吊着他们的命似的。 姓苟的肯定拿图纸出去让人做火铳了,想把它做出来,可不是简单的事,苏若锦给赵澜的那把可是做了好几个月的,就算姓苟的什么材料、工具都齐全,也得琢磨个十天八日吧。 苏若锦听着滴水声,再次起身,沿着墙壁走,这个地窖跟苏家的不一样,她已经敲过好几次了,是实心的,那水声到底从何而来? 304 预判 正月十五已过没了节庆气氛,春寒料峭,黄昏时分,格外的冷。 大街小巷里,不管是马车或是驴子,或是行人,基本上都是下值回家的各式官员、小吏,寒意沁人,冷的都把人往家里赶。 小六身量中等,穿着麻布袄子,挑着针线担子,像是走街窜巷的货郎,一边走一边叫,“绣花针了……磨绣花针了……” 炊烟袅袅,此刻正是做晚饭的时候,他放下担子站在巷子口,手抄到袖子里,一边叫一边朝四周张望。 巷子内,有人推着平板车出来,他戴着毡帽,压着帽沿,弯着腰,太阳落山,天色暗淡,让人看不清他面容。 小六瞄了眼,此人身量亦是中等,不胖不瘦,熟稔的推着平板车,上面放着泔水桶,像是收满了泔水,直接往巷子外走。 路过小六时,小六往边上让了让,漠不关心的继续叫道,“绣花针了……磨绣花针了……” 收泔水的中年男子走这几步时,余光往身后撇了眼,见那个小货郎看到有丫头出来,连忙迎上来,“小娘子,要磨绣花什吗?” “磨针还是老价钱,是吧?” “是是……”小六殷勤的很,连忙讨好的接过小娘子手中的绣花针,拿出磨针石,沾了点水马上磨起来,一边磨一边问,“小娘子,新针要吗?” “大小都有吗?” “都有……都有……” 收泔水的中年男子终于收回目光,此人就是个走街穿巷的货郎。 余光里,小六发现对方拐弯,眼一眯,收起磨针石就往巷子里某户走去,转眼功夫就到了一户门口,伸手就敲门,门房开房,“请问你找谁?” 小六一言不发,推开门房就往屋里走。 门房吓得不轻,“喂喂,你这个货郎想干什么,这可是朝庭命官的宅,私闯那是要做牢的。” “薛大人下值了吗?” “这不是你一个货郎该问的。” 小六伸手就掐住门房喉咙,“快说。” 门房吓死了,连忙指向主人的书房,“刚……刚回来……” 小六推开门房,连忙去了薛昌诚的书房,门开着,但是里面没人,书桌上散着笔墨,地上还掉了一本,他的眉倏然一动,果然被少主猜对了。 出了薛家连忙发出自己的暗号,然后尾随泔水桶而去。 半刻钟后,正在秘密小院等消息的赵澜终于等到了消息,三泰高兴跑进来,“公子,被你预判对了,薛大人被掳走了。” 赵澜倏一下起身,“小六跟上了吗?” 三泰高兴的点头,“这次,小六与那人擦肩而过,在他的平板车上留下了突殊味道,他已追着味道一路跟了过去。” “什么方向?” “铁塔。” 赵澜抬脚就走,“要快。” “是,少主。” 汴京城水系发达,南有蔡河、惠民河,还有两条从东到西穿城而过的汴河、广济河,其中汴河位城南,广济河在北。 姓苟的匿在汴京城这么久,还没让赵澜等人查到行踪,必定有一套自己的秘密走道,这个秘密走道肯定不在汴京城防的任何形式的地图之中。 会在哪里呢? 苏若锦贴着地窖壁听着滴嗒滴嗒的水声,肯定靠近河道,会是那条河道呢? 她从南到北的排查,先排去了蔡河、惠民河,为何要排除这两条,因为她住的地方靠近这两条河流,她对这两条河比较熟悉,如果想在这两条河附近建地窖,要是有渗漏,她们所在的地方现在应当称之为井,但是现在这墙壁很干燥,不可能这两条河。 既然排队了蔡河、惠民河,那城南的汴河也可以排除,因为她一样熟悉啊,那就只有从皇宫北穿过的广济河。 广济河…… 这附近有内城的封丘门,皇家景华苑等,一般人靠近不了。 想到这里,苏若锦的心绪顿了下,新造铁塔就在广济河附近啊,听说因为各种原因,铁塔经常停工,做做停停,这个被后世称为第一塔的铁塔,因遍体通彻褐色琉璃砖,混似铁铸,所以民间称其为“铁塔“,在近一千年中,历经了几十次地震、大风,水患,依然巍然屹立。 只是建造的时间一直模糊,多少专家学者都没有查出具体的建成时间,苏若锦也因为在月华公主婚礼上听人八卦过,所以才知道点跟铁塔相关的信息。 一个做做停停的宝塔工地,因塔本身具体神圣而不可侵犯之间,所以除了工匠,很少人平民涉足此地。 如果姓苟的钻了这个空子呢? 苏若锦越猜测越觉得可能,可惜没办法去证实,正觉得暗无天日、生死未卜之时,苟纯文出现了。 她正心惊胆颤他是不是要杀死自己时,他的手下动作迅速的很,转眼之间,反绑、塞嘴,套麻袋,一气呵声。 “唔……” 她没挣扎两下后脑勺就被敲了一闷棍。 陷入昏迷的那一刻,她想,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点什么用,他相信苟纯文已经把她杀了。 杨四娘见她爹三两下就把苏若锦处理了,吓得直朝墙角缩。 其中一个手下问,“头领,她现在还有作用吗?要不要……”干掉。 苟纯文负手,居高临下,看向因任务而产生的掩护产物,眯眼。 苟纯文虽然是粗犷手辣的辽夏人,可他为了融入大胤朝,从小学习汉文化,也算饱读诗书,书中有句:虎毒尚不食子。 不食…… 他收回目光,转身,“先不杀,一起带走。” 杨四娘听到这话,浑身一软,大冷天,浑身被汗湿透了。 刚才那一眼,她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杀意,是真正要杀掉她的狠戾。 从榆林往京城,一路上,杨四娘经历的太多了,看到过贫穷的农户或是山民,生下孩子养不起溺杀的,所以当苟纯文要杀她时,她居然没恨到要死去。 只是感叹,被父亲杀死,这是什么命?这个世道真这样冷情无情吗? 半个时辰后,赵澜等一行人来到了正在建造的铁塔,因为石料供应不上,今天又停工了。 三泰马上把所有工匠都集到一个地方,又把所有角落都清查了一遍,发现什么都没有,来到赵澜身边,“主子,什么也没发现?” 赵澜脸色一沉。 小六上前,“工地上有我特制气味。” 305对决1 赵澜叫道:“牵狗上来。” “是,主子。” 苏若锦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黑蒙蒙,什么也看不到,她以为自己眼瞎了,吓得要伸手揉眼睛,却仍旧被绑着,动弹不了。 恐惧、焦燥、不安中,她叫道,“阿容……阿容……” 没听到杨四娘的回应,却听到了回声,她得蓦得停住了叫声,坳起头再次朝四周看过去。 适应了好一会,她感觉眼睛没瞎,但就是看不到东西,结合回声,她猜测大概是被转移到什么山洞里了。 汴京位于黄河中下游,太行山脉东南方,既是平原,又有山有水,简直就是风水宝地,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王朝在这里建都呢? 这是从城内挪到了城外吗?又是从城内挪到了城外什么地方呢? 苏若锦脑子里出现的回想居然不是这个答案,而是莫名的肯定,他们走的是广济河水域,那这个山洞会是哪里? 她想起两三年前第一场京乱,那时,全家人出逃,而像就逃在东山书院以后的山脉,她现在在的地方会是曾经逃过的地方吗? 她越想越觉得,兴奋激动的即便手脚都被捆,也忍不住像蚕蛹一样扭动,想要找到出口,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洞口的脚步声惊喜了她,让她停下,下意识寻着声音望过去。 吱呀一声,洞口被挪开,灯光唰一下照进来,苏若锦本能的闭眼。 “阿锦……阿锦……”杨四娘补两个黑衣人推到苏若锦身边,她撞到了伏在地上的苏若锦。 她疼地直龇牙,睁开眼,“阿……” 还没叫完,门口忽然押过来的人让她大惊失色,“薛伯伯……你怎么……”不过瞬间,她便明白,苟纯文为何要把薛昌诚绑过来了,她还以为姓苟的自己有人呢,没想到…… 不知为何,姓苟的越是这样,她觉得他暴露的越多,那赵澜抓住他的机会就遇多。 薛昌诚看到苏若锦也是大吃一惊,在惊讶的同时,好像也明白自己为何被抓了,“阿锦……阿锦……”他恐恍的唤叫声中掺进了一丝丝兴奋。 意识到这一点时,薛昌诚感觉好笑,都成这样了,他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挨到小娘子身边时,他问,“让你画图纸了?” 苏若锦点头。 果然,他一点也没猜错。 就在二人再次交换信息差时,苟纯文出现在洞口,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身后的油灯照在山洞里,幽幽暗暗,让人畏惧。 他悠悠开口,“三天时间,给我造出火铳,否则……” 他身子往边上一让。 对面洞中,灯火通明,炼铁炉似小小的火焰山一般,铁水高炉上往下淌,落到水槽内,迅速冷却,工铁快速夹起,拿到砧板上打铁。 苏若锦咝一声,居然有炼铁炉,难道这里不是京边一带? 如果是,姓苟的居然在京边一带拥有炼铁炉?难道是他的小型军工基地? 薛昌诚也被吓到了,指着他叫道,“杨敬梓,你……你反国?” “哈哈……哈哈……”苟纯文仰头大笑。 苏若锦叹气。 薛昌诚不解的看向苏若锦,“阿锦?” 苏若锦摇了摇头,朝杨四娘看了眼,想说的话到底咽了下去。 苟纯文看到二人交头接耳,自负而阴沉的命令道,“三天做好火铳,做不好,就把你们三人扔到炼铁炉里。” 杨四娘吓得直朝苏若锦身边靠。 306对决2 苏薛二人相视一眼。 苏若锦发出疑问,薛伯伯你会制火铳吗? 薛昌诚无奈一叹,他在工部什么部门都呆过,工匠们会的,他都会,工匠们不会的,他这个主事会,所以不要小看从底层爬上来的知识分子,简直就是全科全才。 还真是,苏若锦看到真会动手制作的薛昌诚,要不是时间地点场景不对,都给他竖大拇指了。 壳体、零部件差不多打制好后,薛昌诚终于逮到个无人注意的时机,悄悄的问道,“阿锦,只要射出子弹的火铳?” 苏若锦朝周围看了眼,轻轻点头。 薛昌诚还真没想到小娘子让他做成能用的火铳,“万一……”在火铳做好后还没人来救他们,那岂不是…… 看向烧得通红的火炉,怎么有种不管做不做得出来火铳,他们都要被扔进去的感觉啊! 日出月落,不紧不慢,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赵澜等人带着狗子追寻那抹特殊的气味已经从汴京城追到了尉州县北边一个县城——丘山县。 宁七郎问道,“子瑾,什么味道,经过一百多里地还能让狗子闻着,咱们是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赵澜看向六子。 六子抿嘴,手拉着猎狗,肯定的朝主人点了下头。 赵澜看向前方,丘山县的山比尉州的连绵且高,这也是上次绑架上官屿那伙山匪的落脚之地,现在他又来到了此地,竟又跟姓苟的扯上了。 他微眯眼,看来此地是姓苟的在大胤朝的窝点,究竟是他其中一个窝点,还是他的老巢呢? 赵澜觉得该见分晓了。 一行人随着猎狗继续往前,眼看就要到大山脚下。 宁七郎再次问道,“子瑾,就这样进山?”作为一个军人,每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他的第一反应是补给。 赵澜转头,冷眼看过来,“你不急着救小娘子?” “当然救,但是……”突然,宁七郎像是反应过来,“我救什么小娘子,那个小叫化子不是你让我救下的吗?不是你的人吗?怎么成我急着救了?” 赵澜像是没听到宁七郎的话,勒着马缰直往山上奔,越往上,林子越深,马儿越不好走,他从马背上跳下来。 马上有侍卫接过马缰,他跟着小六与狗,直朝深山里钻。 宁七郎:…… 感觉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了,好像就是为了去救小叫子,不走吧,来都来了,难道不跟姓赵的一起救人。 宁骅暗骂了句自己,亦跳下马,跟了上去。 就在他要跟上赵澜时,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群拿铁锹、木棍又蒙着面的山贼,他们大叫,“留下买路钱……留下买路钱……” 护卫连忙上前,护住了二位公子。 三泰站在赵澜身边,“主子,小心。”一边说,一边挥手。 倾刻间,身后跃出几十玄色的卫士,他们挥刀弄枪,眨眼之间就杀了过去。 厮杀声瞬间响起在山林里,惊起林内鸟、兽,飞的飞,逃的逃。 正在装火铳卡销、弹槽的二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蓦然抬头,寻找感觉的来源,可他们竖耳听了好一会,除了水滴声,什么也没有。 307对决3 站在山顶上,北风萧杀,山峦连绵起伏皑皑一片。 赵澜问,“是这里?” 看向茫茫的群山,小六肯定的点点头,“是的,主子,但这片山区太大了,小的找不到具体位置了。”只知道在这群大山里。 宁七郎站在赵澜身边,“子瑾,这么大片山,怎么找?” 赵澜转头看向他,意识深长的笑了下:“就看你的了。”说完,转身下山。 看他的?他有什么好看的?宁七郎又不解了,望向茫茫的群山,难道……他蓦然一惊,看向赵澜,见他已经下山,只余一个头顶在他视线里,连忙赶上去。 “赵子瑾等等我……” 到了山脚下,赵澜并没有进镇子,更没有进县衙,而是租了一户农家住下,对小六说道,“把你养的狗都带到这里来。” “主子,你想……”用狗找人?就算他留了特殊的味道,可这大山太大了,到处都是原始森森、虫鸟兽,他们散发出来的味道早就盖过了,狗子怕是找不出来。 赵澜皱眉,“难道人本身没有味道吗?” 小六:……经主子一提醒,他马上懂了。 “是,主子。”转身就出去按排。 棚屋简陋,宁七郎转了几圈才回到屋内,坐在赵澜对面,一言不发,自顾自,也不知想什么。 赵澜眸一抬,“还不去安排?” “啊……”宁七郎想蒙混过关,装着什么也懂。 赵澜冷哼一声,“这里不是京城,你犯不着跟我装傻。” 宁七郎见赵澜抓着不放,只好叹口气,“赵子瑾,就算征调县衙捕快也比我动用宁家军合适啊。” “姓苟的能在这里落脚,我信不过丘山县衙。” 宁七郎:……这是非要他的宁家军来搜山了。 只好摆出条件:“我只能调二百……” “一千。” “二百。” “二千。” “好好,四百。” “三千。” 宁七郎坐不住了,惊的立起身,“这不是打仗,一下子出三千人,我怎么向圣上交待?” “那是你的事。” 宁七郎:……差点骂人。 炉子就在身边,打铁匠全面配合,薛昌诚与苏若锦二人配合,经过五天时间,终于把一把火铳组装完毕,二人试机,试了几十次后,终于打出了一发,就在眨眼之间,子弹就深深的陷入了山石洞壁。 成了? 苏若锦与薛昌诚想要跑过去看,结果被黑衣人扯住,一把抢过火铳。 不知何时,苟纯文再次回到了洞内,黑衣人把火铳递给他。 他看了看远处的洞壁,又看向手中的火铳,这才不急不慢的走向被打中的洞壁,发现子弹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超厚的石壁中。 小小的子弹直击洞壁,如果打在人身上…… 苟纯文低头看向手中的火铳,“怎么用?” 抢火铳的匠人连忙走到他身边,用辽夏语跟他比划了一几下。 此人一直在薛、苏二人身边,从头到尾参与了火铳与制作,所以也学会了怎么会火铳。 苟纯文把火铳递给他,他拿了个子弹塞到火铳膛里,然后端起手,瞄准山洞壁扣动扳机,嘭一声,打到山洞石上。 苟纯文点点头,匠人给他放了颗子弹,然后把火铳递给主子。 苟纯文拿过火铳,低头仔细看了又看,最后才缓缓端起火铳,突然之间就瞄准苏若锦身边的小女儿射过去。 (⊙o⊙)啊! 苏若锦一直注意着这个冷血鬼,看到他抬火铳,眼疾手快就把杨四娘往边推,自己跟着伏倒。 嘭! 火铳内的子弹嗖一声射到了洞壁上,子弹与石头相撞,火花四迸,令人心惊胆颤。 苏若锦内心大叫,丧心病狂的疯子,连女儿都杀,简直不是人。 杨四娘直接被吓晕了,倒地地上,闭眼前,就是亲生父亲杀她的残酷无情,在这一刻之前,她正在纳闷,为何爹听得辽夏人的话? 这事还怎么整明白,竟被亲爹射杀,这哪里是爹啊,这分明是被恶鬼上身的邪祟啊! “阿容……阿容……”苏若锦吓死了,要不是看到子弹打在石洞,她以为苟纯文已经把杨四娘杀了。 就在她不停的想把杨四娘摇醒时,发现那工匠又给苟纯文的火铳装子弹,一股不好的感觉爬上心头,这是要杀了她? 薛昌诚似乎也意识到苟纯文的动机,吓得连忙跑到苏若锦身边,把小娘子挡在自己身后。 “哈哈……”苟纯文仰头大笑,“你以为这样能挡住?”他倏的收住狂笑,狠辣的看向三人,“今天一个也逃不了。 苟纯文再次端起火铳瞄准挡人的薛昌诚,“想挡?那就一个一个来……”他扣动扳机,又是一枪。 子弹却闷在枪膛里没出来,闷的后劲震的苟纯文手麻,眯起身,眸光通红,一副恼休成怒要吃人的恶狼。 苏若锦与薛昌诚下意识松口气,火统出问题,他们的小命可以缓一缓了。 上来几个黑衣人,他们甩起鞭子就朝薛昌诚、苏若锦身上甩,“居然敢玩假?”抽死你们。 薛、苏二人被要的就差皮开肉绽。 苏若锦第一次领略了古代鞭子酷刑,真是要命的东西啊。 如果不是薛昌诚护着她,说不定她能被打挂了。 即便被打的皮开肉绽,苟纯文也没放过薛、苏二人,“如果火铳再有问题,我就一个一个的杀,真到把你们杀光为止。” 他并不是非要火铳不可,有就更好,没想,他照样找到办法杀掉那些该死的人。 火铳闷弹,一方面有薛苏二人的有意为之,为自己的生荐拖延时间;另一方面,对于没有军械基础的人,做出来的火铳有杀伤力,已经就是奇迹了,还直指望他们做出像后出的手枪、大炮? 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有炼铁炉暖和,身上鞭伤再加上山洞寒冷,估计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苟纯文放过狠话后,还不想走时,有人进来,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可惜声音太小,苏若锦没听到,她想从苟纯文的神态上判断,可苟纯文到底是老手,不动声色,她没出探出发生了什么事,或是有没有人过来救他们。 如果赵澜等人找不到这里怎么办?能拿火铳拖延的机会并不多,如果这一两天赵澜还没找到他们,他们怕是凶多吉小。 306对决4 苟纯文出去了,那个黑衣工匠一眼不眨的修火铳,左一次右一次,不停的试,总是打一颗后,又有几颗闷在膛子里,这就样不停的试。 另一处秘密山洞,黑衣人带着苟纯文朝上爬,攀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手扶着绳梯,揭开一小块石头,透过洞口朝外望过去,“头领,你看,他们已经找到了山里面,就是带着猎犬,怕是不利于我们……” 透过细细小小的洞望出去,大胤朝军卒,三三两两,从山坡爬过,寻找他们的踪迹。 赵澜这只大胤朝的犬牙终于来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苟纯文露出阴狠的笑意,“摸清他们人数,把他们往口袋里引。”他就不信了,这次还杀不了赵澜。 “是,头领。”黑衣人想了下提醒道,“头领,姓宁的跟来了,要是他调动大批人马怎么办?” “不可能。”苟纯文在大胤多年,又从小学习汉人文化,他十分熟悉并了解大胤皇权与臣子之间的微妙关系,一旦有战事,皇帝依赖掌兵打仗的大将军,可天下太平之时,皇帝最怕朝臣手掌兵权,总会想各种办法收回兵权。 姓宁的一直紧小慎微,追个绑架赵澜未婚妻的辽夏国探子,量他姓宁的不敢随意出动军队。 都快正月底了,居然又下起了雪。 山脚下农户家里,有兵卒前来回禀,“回赵副使,小将军,我们的人马已经搜了七座山头了,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 离苏若锦、薛昌诚被掳走已经十天了,如果再找不到人,怕是凶多吉少。 赵澜明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非常焦燥不安。 丘山县的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以现在的人手根本做不到地毯式搜查,要怎么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搜一遍山呢? 茅屋外,雪无声的落着,飘飘扬扬,没一会儿,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 他突然叫道,“双瑞——” “主子。”正在烧茶水的双瑞马上蹦过来,“什么事?” “把去年那伙山匪的相关记录拿过来。” “是,主子。”东西放在马车暗格里,双瑞正准备外去,又听到主人叫他。 “主子,还有什么要一起拿的?” 赵澜说道:“把这里的里正、还有最会打猎的猎手找过来。” “是,主子。” “等等。” 双瑞刚抬起的脚再次落下,转到赵澜面前,“主子,还要……” 赵澜眯眼思索片刻,“去县衙拿属于丘县的山林鱼麟册。” “是,主子。” 双瑞快带出去安排。 宁七郎道,“深山老林,怕是没有鱼麟册吧?” 赵澜没回他这话,而是说道,“宁七,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一起进山。” 宁七郎指着外面的大雪道,“这么大雪,晚上进山?” “是。”赵澜起身,“三泰——” 三泰站在外面,听到叫他,连忙进来,“主子,赶紧做饭吃,还有准备两天一夜的干粮。” “是,主子。” 宁七郎皱眉,“你还要在山里两天一夜?” 赵澜出了茅屋,站屋檐下,望向漫天飞舞的大雪,轻道,“这一场大雪来的太及时了。” 怎么就及时了?宁七郎想不通,雪越大,山路越不好走,更不好搜救,赵澜想干什么? 黑衣工匠试的子弹就差打完了,还是解决不了闷膛的问题,明明从头到尾,他直盯着,每个细节都没有错过,怎么会这样,他脑休成怒,拿起鞭子就朝苏若锦身上甩,被薛昌诚挡住,“别打了……别……” 鞭子没头没脸的打下来,真是要把人打烂,苏若锦又气又急,急吼一声,“赵澜的那把,试做了近十把才成一把,你们一上来就想成,哪有那么简单,如果它这么简单,岂不是人手一把?” 黑衣工匠这才停下鞭子,“你的意思是这把不行,再做一把?” 又疼又饿,苏若锦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有力无力的哼了声,“是。” 黑衣工匠怒气瞬间上来,又要甩鞭子打人。 “信不信由你。” 他龇目。 苏若锦回瞪过来,一副老娘才不怕的样子,那目光赤晃晃的好像说要是不信就把我杀了。 连死都不怕?黑衣工匠死死的盯着她。 苏若锦被盯的差点回娘胎回塑,忍不住勾嘴提醒,“再不做,我怕来不及哟。” 疑疑惑惑之间,黑衣工匠再次铸造组装新的火铳。 苏若锦暗暗松口气,又为自己争取到了活命的时间,内心暗暗的祈祷,赵澜啊赵澜,你们找到这里了吗? 空旷的山洞里,只听到钉捶乒乒乓乓,辽夏国黑衣工匠聚集一起,干的热火朝天。 苏若锦暗暗数了数,进进出出,大概有十个不同的面孔了,观他们体型与身量其中有两个不像专业军卒,那就应当是工匠了。 看完人,苏若锦暗猜,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可惜手脚被绑,她现在连敲洞壁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 头一转,发现杨四娘还晕着,这都过去大半天了,算算,现在应当是晚上七八点了吧,怎么她还没醒,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若锦艰难的挪进杨四娘,用绑着的双手戳她。 一下……两下……好几下,人都没有苏醒的迹像,不会吓死了吧? 苏若锦吓得连忙用手去触她鼻孔,幸好有气息,真是吓死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饿着肚子的苏若锦还是睡着了。 等她有意识时,是被火铳发出的子弹声吓醒的。 黑衣工匠一脸谄媚的站在苟纯文身边,“头领,这次放个子弹就是一发,不会再闷到里面了。” 没想到第二把这么快就出来了。 但也在苏若锦意料之中,因为做第一套时,那个黑衣工匠每个部分基上都预备了,就是拿出来打磨费时间,但也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快造好第二把火铳。 “头领,现在火铳好用了,要不要把他们三个解决掉?” 苟纯文看向绻缩在洞根角的三人,眸光里都是杀意。 他端起火铳对着洞根角三人,瞄准、扣动扳机—— 就在他要扣动之际,有个黑衣人跑过来,“头领……冷领……大事不好……” 他们之间用的是辽夏国语言,苏若锦一句也听不懂,真想问问薛昌诚听不听懂,苟纯文拿着火铳真朝外面走,走到洞口时停下,“第一把火铳呢?” 308入围 反杀 夜色茫茫,万籁俱寂。大雪扬扬洒洒,落在树梢、旷野,轻盈如蝶。 连绵的群山之中,传来细细的沙沙声,远远听上去,像是小动物们出来觅食的声音,靠到近处才看清,原来是有人夜行,脚踩在落叶白雪之上的陷塌声。 咔嚓……咔嚓……一个又一个夜行者爬上狭窄的山坡,从傍晚行至子夜,又从子夜行至二更天,慢慢的从山脚农家潜入了山峦腹地。 双瑞拿出身上带的漏更,蓦然一惊,连忙靠到主人身边:“主子,都二更天了,咱们……”还要继续往深山里钻吗? 赵澜一手拿剑,一手拿着竹仗探路,像是没听到双瑞的话继续往前走。 山林里的气温低哈气成冰,停下脚步的双瑞感觉鼻酸嘴冷,连忙哈气取暖,取暖之间,双目四看,察看周围地形、动静。 突然—— 寂静的山野传出一声尖锐的乌鸦叫,“哇–哇–”粗劣嘶哑,犹如哀号,渗人的慌。 一行人倏然停下脚步,朝周围左右看过去。 苍茫的夜色中,杀气陡起。 宁七郎拿刀下意识护在自己前方,靠近赵澜,目光四逡,耳朵里传来脚踏声,“来了!”以他多年作战经验,立即判断出大概人数,“两千左右。” “竟有这么多?”双瑞倏然一惊,立即挥手,暗卫全都聚集过来,护在赵澜周围,紧惕的看向四周。 深山黑夜,皑皑白雪反射出的冷光,亮如白昼。 悉悉索索之声越来越近。 来了……终于来了。 赵澜抬眼,望向脚步声停止的地方,那是一方山顶,现出一群穿皮毛的黑衣男子,为首的那个披着貂皮裘夜,肆意张扬。 二人目光相接。 火星四射,似是点亮了暗黑林间。 “赵小郡王,终于等到你了。” 苟纯文立于山巅,居高临下,似君临天下,不可一世。 赵澜唇角微勾,“如苟头领所愿,我赵某人来了。” 明明是毛头小子,稚气刚脱,却像被岁月磋磨过,有着稳如泰山的镇定老成。 苟纯文瞬间敛起狂放,紧慎的面对这个暗自打过多少年交道的赵氏宗室子弟,夜黑雪白,北风吹过山头树梢,吹向对恃的二人。 一个浑身戾气,张牙舞爪,好像黑夜魔鬼。 一个月朗清萧,周身似笼着十里风华。 雪,无声落着。 对恃的双方谁也没开口,都在暗暗算着对方的人数,看着他们手中的武器。 最后,赵澜问道:“人呢?” “什么人?”苟纯文明知故问。 宁七郎刚要挥刀反问,就见他一挥手,箭如流星,密密麻麻的朝上坡的大胤行军射过来。 跟变戏法一般,行军之人,突然就举起盾牌挡流箭,一边挡一边往树木后躲,以避开流箭。 不亏是他的对手,竟有备而来,但他苟纯文能把他引到丘山县群山里来,就是要让他有来无回,再次一挥手,“上。”指挥箭手掩护军卒往下冲杀敌。 宁七郎这才明白赵澜为何非要把他的宁家军拉过来搜山,原来早就知道这厮有这一出,他一边退到树木后,一边还不忘抽空问他,“赵子瑾,是不是让我救小叫化子时,你就谋算到这一天了?” 赵澜没空回他话,他一边注意着苟纯文,一边让小六去找人,“带上你的狗冲出包围圈到深山里找人,一定要找到阿锦。” “是,主子。” 小六在军甲的掩护下,往深山里摸。 身上的鞭伤太严重,引起了发烧,苏若锦被烧的迷迷糊糊的,好像睡了一觉,又好像没睡,冷的牙齿直打颤。 “阿锦……?” “薛伯伯?” 苏若锦他们已经不在有烧炉的山洞里了,他们被扔到了一处又阴又冷又没有火把的山洞里,不仅冷的浑身发抖,睁开眼还看不到对面的人。 “薛伯伯?”她现在手脚被捆,都没得手伸出去摸人在哪。 薛昌诚身上的伤没引起发烧,他的脑子清楚,没睡,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大概能听出小娘子所在的方向,朝她那边叫道:“阿锦?” 用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苏若锦才感觉到薛大人不在身边,好像在对面,又想到了杨四娘,“阿容?阿容?” “别叫了,她不在我们这里。” “难道姓苟的……”苏若锦瞬间吓得好像连病都没了,惊得整个人坐起,她想听到薛昌诚阻止她说下去,可是黑暗暗的洞里半天没声音传出来。 “阿……”她再也忍不住哭出声,“阿容……阿容……”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此等畜牲,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天打雷霹的不得好死。 薛昌诚也叹气,“真没想到姓杨的竟然叛国了。” 苏若锦哭着反驳:“他根本不是真正的杨大人,真正的杨大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他杀了取而代之。” 简直骇人听闻,薛昌诚简直不敢相信,“什么?” “这事除了皇帝与探察司的部分人知道,其它人根本不知道。” 薛昌诚呆住了,连鞭伤疼都感觉不到了。 苏若锦一边哭一边不甘心就这么被冻死饿死,忍着一身鞭伤朝有光亮的地方滚,“薛伯伯,我们两人在这里说话也没人进来制止,难道这个地方是个什么地坑?” 被小娘子这么一提醒,薛昌诚也反应过来,也朝有亮光的地方滚过去,“好像是没守卫,难道是夜深了,他们去睡了?” 这样吗?那得说明这个地方得多偏啊,能让敌人把他们扔在这里不担心逃跑。 等等,苏若锦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连忙让自己静下来,耳朵贴着山洞壁屏息凝神的听。 铿! 戗! 好像兵器对杀的声音。 苏若锦怕自己听错了,坳坐起,再次坚起耳朵听。 铿……戗……杀…… 这下她完全听到了,“薛伯伯,是战斗声。” 薛昌诚也一喜,“阿锦,我们有救了。” 苏若锦感觉发烧感昌好像也被外面的杀戮声治好子,兴奋的提议道,“薛伯伯,要不,我们想办法,把对方身上绑的绳索解了?” “好。” 二人开始不停的想办法。 山坡顶上,两方人马已经杀到一起。 赵澜与宁七郎可是上过战场的实战小将军,不管是作战经验,还是年轻体力都在姓苟的之上,可是姓苟的一直看低大胤官宦子弟,认为他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从草原过来的猛士,这些人可都是草原的猛士,能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十,加上他过人的能力,打个赵氏宗室子弟还不是小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流亡生活让姓苟的变得神经,还是他脑子真有什么毛病,明明是两个打败整个辽夏国的小将军,他居然认为这两个人一定会折在他今晚的包围圈里。 毕竟,他为把赵澜引进来整整计划了两年,终于把人困在包围圈,可是结果却跟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眼见他的猛士一个又一个被砍杀,他疯红了眼,“快……快……把火铳拿过来。” 黑衣匠人连忙把装好子弹的火铳递给他。 砰! 像是炮仗一样炸到了士兵们的耳朵,正在打杀的两拨人马本能的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他们的头领手里拿个黑乎乎的家伙,端起来就像射箭一样射了出去。 砰! 两个子弹相撞,正真的火光四射,像闪电一样照亮了雪夜。 苟纯文的火铳是装一发子弹打一发,但赵澜的火铳是左轮式的,一口气能打六发。 苟纯文的子弹被拦戴,气的双眼通红,转身又去拿装好子弹的火铳,在他转头之际,下意识警惕的盯着赵澜,只见他端着火铳的手就没放下,继续瞄准他,扣动扳机…… 等下,姓赵的继续扣动扳机?等他脑子反应过来时,赵澜的子弹已经瞄准开火。 砰! 子弹穿过苟纯文的胸膛,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鲜血直冒。 不! 一个不懂热兵器的人,死在了自己亲自设置的局里。 他不甘心……不甘心,吊着一口气,死死的盯着缓缓而来的赵澜。 宁七郎早就被神秘武器惊呆了,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样傻愣着一动不动,直到赵澜身影挡住了他看向苟纯文的身影,他才蓦然惊醒,连忙跑过来。 赵澜居高临下,看向倒在血泊中的苟纯文,扯了下嘴角,淡然道,“就你在布局设套吗?” 苟纯文一手捂着直冒血的心口,一手指着他,“你……” “没错。”赵澜承认道,“我一直在等你的局、你的圈套,当发现你一直跟踪在自己小女儿身后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咳……唔……”苟纯文吐了一大口血,“你知道我会抓苏薛二人?” “敢动阿锦,你就是找死。”赵澜双眸一紧,满眼狠劲。 没想到拼死筹谋,到头来还是被对方击败,苟纯文甚至为自己留了后手,如果万一要是败的话,可以拿苏薛二人做人质以逃脱。 只是没想到,他贪神秘武器火铳,火铳却成了他的死亡之咒。 潜入大胤朝二十余载,竟是一场空。 他不服啊!死也不服啊! 苟纯文闭上了眼,结束了为祸大胤的一生。 天亮之时,赵澜一行人找到了苏薛二人所在的山洞,救出了二人。 宁七郎翻遍了十几个山洞才找到晕迷的杨四娘,把人救了出去。 丘山县深山是苟纯文的老窝,从山洞的布置来看,“至少有五年时间。” 在宁七郎寻找杨四娘的过程中,他发现,“姓苟的在这里炼兵器,最深的那两个山洞里都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众人站到存满兵器的山洞到吸一口冷气,如果让姓苟的得逞,让他做大做强,那真要改朝换代了。 幸好幸好! 这次围剿活的抓了近一千五百人,战死的也有近五百人,缴获的兵器数千件,算是捣毁了辽夏国在大胤朝的老窝。 由于苏若锦、薛昌诚身上的伤比较重,先被送下山,在赵澜租住的农户家养伤。 五天后,苏若锦才看到赵澜与宁七郎从深山出来,这才他们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 “阿锦……”赵澜一见到小娘子就把人搂到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 一群人围着,苏若锦脸皮没赵某人厚,一双手不知道朝哪边放。 宁七郎摸摸鼻子移开眼。 没眼看。 薛昌诚老脸一红,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生猛的吗? 轻咳一声,“下官见过赵小郡王。” 杨四娘下山时就已经醒了,可是她现在仍跟失了魂一样,爹不是爹,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还没从巨大的恐怖中醒过来。 宁七郎看到没有血色的小娘子,无奈的叹口气,不动声色的站到她身边,为她挡去二月间山脚下的寒气。 一直等赵澜抱够了,他才拉着小娘子的手进屋,“我让人给你炖的宝莲灯狍子肉、野山鸡汤吃了吗?这个可补身体了。” “吃了。” 二人坐在暖炉前取火。 山上的事好像办的差不多了,苏若锦问他,“瑾哥哥,你啥时回京城?我想回家了。” 赵澜本来想找小娘子算账的,听她想家,无奈的叹口气,“阿锦,如果这次,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 苏若锦心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他嘴,“瑾哥哥,不许胡说。” 刚要跟进来的一众人:…… 今天的狗粮是撒不完了,是吧? 众人识趣的退了出来,双瑞顺手就把屋门关上了。 宁七郎看向如木偶的小娘子,伸手把她拉到另一间屋,坐到火炉前烤火。 薛大人:…… 我是多余的? 小屋内,赵澜拿下小娘子的手,心疼又无奈:“你呀……为了引出苟纯文,我有的是办法,不需要你以身冒险。” 见自己行为被识破,苏若锦低下头,“瑾哥哥,没给你替麻烦吧。” 赵澜无尽的感慨只化作温柔的两个字,“你啊……”再次把人搂到怀里,“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没有她的日子,他可怎么活下去。 这次苟纯文能抓到被暗卫护卫的苏若锦,如果不是她有意为之,苟纯文根本没机会。 苏若锦为何这样,主要是为了叶怀真与花平,叶怀真为了替父报仇,非得见到苟纯文死了才肯放下执念,在叶怀真离开去抓人时,她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于是在苟纯文动手时,她顺水推波了一把,但她也坚信赵澜一定会找到她,如果……她好像没想过意外之事。 或许,你说这是主角光芒也罢,最终这个曾杀大胤太子与皇帝的狗探子终于死了。 309 落定回京 姓苟的终于死了!叶怀真看到了苟纯文的尸体,却因不是亲手杀了他,说不上自己什么情绪,如果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那大概是大甘心吧! 花平从京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叶怀真。 “怀真,你……” 看到风尘仆仆的花平,叶怀真叹口气,“运去京城吧!” 赵宁二人要把苟纯文送到京城大理寺,然后由鸿胪寺向辽夏国交涉问责,这件事还涉及到兵器,很不简单,一个弄不好,怕是…… 当然,这种国家大事不是苏若锦考虑的,赵澜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上等的治鞭伤好药,涂上去不仅凉凉的,还有消疤功效,简直就是集治伤与美容一体的神药。 “瑾哥哥,有方子吧?” 正在给苏若锦涂药的赵澜手顿都没顿,“宫庭秘药,我求太后拿到了一小瓶,你说呢?” 好吧,她多想了。 趴在赵澜腿上,后背露着,没话说,房间里静悄悄的,总让人觉得有点羞耻,她不自在的扭了两下,“瑾哥哥,要不,让毛丫给我涂,你就先去忙吧?” 毛丫跟花平等一行人已经到了,她该回尉州了,要不然爹娘要担心了。 赵澜摁了她后背一下,“别动。” 苏若锦偷偷的撇撇嘴,行吧,你爱咋咋的吧,反正将来也是嫁给你,看过后背就看过吧,她摆烂的打了个哈欠,棚屋里烧着碳火暖和的很,吃饱喝足,她又犯困了,不知不觉趴在赵澜的腿上睡觉了。 赵澜:…… 这心也真够大的,这样也能睡着,他摇摇头,嫌弃而又宠溺一笑,轻轻的把她的衣裳拉上去,拿了个毯子给小娘子盖上,他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把小娘子翻过来,让她舒服的窝在他怀里睡,他低头看着小娘子,不知为何,明明这两天一直粘在一起,一直看着,可是还是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站在门口的宁七郎:……怎么又感觉打扰别人美事了。 可是马上就要回京,他不得不做个坏人,轻咳一声。 赵澜看向门口。 “都收拾好了,该出发了。” 唉!赵澜暗暗叹口气,面上,一颔首,“知道了。” 他起身抱着小娘子,把她送上温暖舒服的马车。 毛丫连忙过来跟上马车。 赵澜道,“照顾好阿锦。” “是,小郡王。” 宁七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自己的马车,那里面也有一位小娘子,但他没赵澜这么轻松,这个小娘子好像是…… 他一脸心事。 赵澜转头看了眼宁七郎,“走吧。” 这下轮到宁七郎叹气,“嗯。”他点了下头。 二人齐齐拉缰绳翻上马回京。 薛昌诚朝连绵起伏的大山看了看,感慨万千,差点死在这里啊!真是……上了后面的马车回京。 一行人,在雪后天晴中回了京。 一觉醒来,苏若锦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恍了好一会神,“丫姐,咱们这是到哪里了?”她有跟赵澜讲过,路过尉州县把她放回家。 毛丫回道,“已经过了尉州。” 苏若锦倏一下坐起,哪还有什么困意,揭开帘子就找赵澜,“瑾哥哥……我……” 她还没来得及说,花平打马跟到了马车边上,“阿锦,我跟怀真成婚,你不帮我忙啦?” 苏若锦:…… 倒也是。 “那我爹娘……”经历过生死,这一刻,她很想依偎在父母身边撒撒娇,可是这次为何能让苟纯文抓到,不就是为了花平叔的婚事嘛。” 好吧,那就等花叔成婚过后再回家吧。 经过一天半行车,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赵澜把苏若锦送回家,“阿锦,这几天我会很忙,花伺察的婚事让双瑞去忙,你该休息就休息,不要劳累。” 苏若锦点头,“嗯,我知道了,瑾哥哥你去忙吧,等你忙完了,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好。” 就在赵澜转身离开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瑾哥哥,阿容呢?” “这世上没有杨碧容。” 苏若锦:…… “她叫吴阿容。” 杨夫人已经改名换姓重新生活,苏若锦知道,“但是……两年前,杨大郎、杨四娘回到杨家老宅守祖祠,名义上,他们还是杨敬梓的孩子啊!” 赵澜低头,在她耳边轻道,“杨夫人为绝后患,一年前,杨家祖祠走水,一场大火烧死了杨敬梓的儿女们,现在除了京城的杨大娘,其它人都是‘死’了。” 苏若锦惊的捂嘴,杨夫人也太厉害了。 “那……那吴阿容呢?”苏若锦一直担心杨四娘,她想见她。 赵澜意味深长一笑,“自有人照顾。” 谁?难道是薛大人?都曾在一条巷子里住过,照顾一下说得过去。 赵澜没解小娘子的疑惑,伸手抚抚她,“好好休息,花伺察婚事正日,我会抽空去喝杯喜酒,你在花伺察家等我。” 苏若锦听明白了,赵澜这是真忙起来了。 她点点头,“好。” 苏若锦回到家里,先给自己下了碗羊肉面,吃饱喝暖,躺到床上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八九点钟,简直太舒服了。 花平站在走廊里,看到小娘子出来,眼神幽怨,一副我成婚,你怎么睡得着的样子,惹得苏若锦噗嗤笑了,“花叔,放心,再也没什么事能阻止你成婚了。” 花平举头,依旧幽怨,“三泰告诉我了,说你是故意让姓苟的抓去的,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 苏若锦打断他的话,“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嘛,花平,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花平转过头,伸手像长辈一样抚她头,“阿锦,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一副老叔摸小侄女的腔掉,真是老不习惯了,她伸手就推开花平的手,“花叔,你这样擅情,我咋感觉怪怪的,好像你已经老的走不动的样子,这婚还能结吗?” 花平:…… 感动的有点想哭,这臭丫头怎么就这么煞风景,气的他哟,连忙追过去,“给我站住,看我不揍你……” 毛丫:…… 抬头看天,生死十多天,日子终于又恢复如常了,真好! 310 热闹 等待多年,一朝得愿,就算日子没那么热闹喜庆,花平也紧赶慢赶,非得把婚成了,忙的跟刚开窍的毛头小子一样,见到谁就咧嘴笑,让看到的人也跟着满脸高兴。 透过窗户,看向如此高兴的花平,叶怀真一时感慨万千,父亲已逝,那些曾经艰难的日子也都随风而逝,虽然没机会亲手杀死恶贼,但他确实是死了,日子总得继续,心中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叶怀真按下心绪,收回目光,朝给她打扮的喜娘一笑,“麻烦婆婆了。” 一年到头,喜婆子不知给多少小娘子开脸画新娘妆,可是像今天这样没个笑脸的新娘子还真不多见,她暗想,难道是外面的郎君抢婚,所以新娘子心不甘情不愿? 正小心翼翼伺候之时,新娘子突然展颜一笑,哎哟喂,总算笑了,这才对嘛,大喜的日子,就得高高兴兴,这样以后的人生才能幸福美满。 “不麻烦……不麻烦……”绷着一颗心的喜婆子笑的嘴巴子都咧到耳后根了,整个人都透出喜悦欢庆,真不亏是喜婆子,就是会搞气氛。 苏若锦高兴的从外面进来,“叶姨,我来啦!”她来添妆了。 毛丫和秋月各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叶怀真微笑看向门口涌进来的人。 苏若锦身后跟着书同娘子鲁大妮、香桂、大石、二石媳妇等,还有史家老少媳妇、赵澜给的丫头婆子,她们都来了。 “叶掌柜,我们都来给你添妆啦!” 众人笑容满面,迅速把小房间挤满了。 叶怀真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冷清的小院迅速变得非常热闹,看到这么多人,她突然很感动,鼻子一酸,眸中泛泪,起身道,“阿锦——” 苏若锦站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双手,笑道,“这个匣子是我给你添的妆,就一套头面,不值什么钱。秋月姐姐手里的这个匣子是小郡王让我添的一点心意……” 小郡王是男子,苏若锦已经添了,叶怀真不好意收双份的,要推辞,被苏若锦推回,“叶姨别犯傻,小郡王有钱,不要白不要。” 叶怀真:…… 鲁大妮也劝道,“叶掌柜,二娘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添妆放到她手边的桌上,“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点心意,祝叶掌柜与花管事百年好合,百头偕老。” “谢谢许嫂子。” 众人纷纷上前添妆祝福,叶怀真脸上的阴郁终于散去,有了成婚女人该有的差涊与幸福,终于融入到自己的人生大事之中。 屋外,花平不停的招呼过来祝贺的朋友、同僚,他成婚与别人不同,原本想找个小院走结婚流程,结果叶怀真兴致不高,他也不讲究了,直接就在成婚的院子里找了间客房,从客房送到洞房就行。 他虽站在廊下迎客,却一直关注客房内,里面静悄悄的,一点人气都没有,要不是他内心强大,估计都能撒手不干了。 幸好阿锦来了,带了一群人,瞬间,房间内热闹起来,透过窗户,他看到叶怀真终于笑了,那羞涊的样子,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她笑了,他也跟着笑了! 这下不是强颜欢笑了,而是发生内心幸福的笑,“啊,莫先生,你也来了呀!” 莫先生是赵澜的随行军医,一般很难看到他,没想到他也来了。 莫先生摸着胡须道,“花公子,我带个客过来祝贺你,不介意吧!”一边说一边让过半个身子,露出一中年男子,山羊胡子,灰白脸。 花平仔细一瞧,竟是乔装过后的沈先生,不管是以前的晋王,还是现在的平阳郡王赵澜,他都是他们身边的第一谋士,但是外界几乎没人知道,他一直以隐秘的身份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他居然来了,跟父亲长辈一般,花平也鼻子一酸,激动的连忙上前,压着兴奋小声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沈先生看到小伙子泛泪光的双眼,当着没瞧见,故意板着脸道,“怎么,我就不能来讨杯喜酒喝?” “能能,当然能。”花平转过头,悄悄抹去眼中泪水,“快,快请进。” 伺察之职不同于别的,有的人为了国家,甚至一辈子都没机会成婚,而有的人可能偷偷的成个亲生个孩子,但妻儿永远不能见天日。 沈先生拍拍小伙子的肩,“你小子运气算好的。”找了个相同职业的娘子,算是志同道合并肩作战了。 花平腼腆的笑笑,“那是,我还会更好。” “哈哈……”看着长大的大小伙跟毛头小子一般,沈先生忍不住大笑,“对,我们都会更好。” 花家院子外,巷子深深,人迹少至,静悄悄的。 花家院子内,人来人往,热闹喜庆。 莫先生主持,按成婚流程走了一道,一直到晚上摆桌,赵澜终于到了。 他坐到主位,众人纷纷上前行礼。 赵澜摆摆手,“大家随意,该吃吃,该喝喝,该闹洞房的闹洞房。” 蒋三(明面上是一个小客栈老板)笑嘻嘻道,“那肯定要闹的,不会放过花二。”说完,故意朝花平挑了挑眉,一副要整活的样子。 花平:……他到底是让闹呢,还是不闹? 当然是闹了,人生就一次成婚,要是不闹,那还有什么乐趣。 蒋三带着兄弟去闹,苏若锦带着一群女人在边上喝彩,热闹的差点把小院给揭了。 院子回廊暗影里,赵澜与沈先生静静的立着。 热闹声浪里,沈先生长叹一声,“乌拉草终于被拨了,此事终于可以告一段了。” 赵澜负手,透过回廊看向夜空,二月天里,春寒料峭,星光暗淡。 “没了乌拉草,还有牛筋草。” 沈先生闻言,蓦然一惊,“小郡王,你的意思……” 赵澜漠然回道:“这次缴获的兵器准备接头的辽夏国人叫‘牛筋草’。” 这是沈先生第一次听到这个接头暗号,也就意味着辽夏国早派出了新探子潜到了大胤朝。 沈先生蔚然长叹,一波落幕,一波又起,反反复复,这就是他们的命啊! 311情缘1 闹了小半天,花平的婚礼才算结束,众人离去,留下小两口,从此开启新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苏若锦问,“以后,叶姨还为皇城司做事吗?” 这个时代与后世不同,如果不是叶怀真的特殊人生经历,她大概率是没机会进皇城司跟男人一样做事,现在成婚了,以后将会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没有多少时间像男人一样做事。 赵澜点头,“如果没有特别之事,叶伺察以后会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苏若锦没有为叶怀真婉惜,暗里没了皇城司的工作,明面上还可以当掌柜,甚至可以与她一起经商,人生一样精采,这样也挺好的。 聊着聊着,苏若锦又想到了杨四娘,“瑾哥哥,我想去看看阿容,她在哪里?方便吗?” 就算苏若锦不说,赵澜也准备让小娘子去看看姓杨的,他点头,“方便。” “太好了。”苏若锦很高兴,“那姓苟的事会不会影响到阿容?” “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嘛,世上已无杨碧容。” 苏若锦:…… “瑾哥哥的意思是,你向圣上隐瞒了阿容的身世?” 赵澜点头。 “如果圣上知道阿容是……会怎么样?” 二人目光相对,刹那间,马车厢内寂静无比,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明明赵澜什么也没说,但是苏若锦什么都明白了,叹口气,伸手环住赵澜的腰,脸贴在他胸堂,“谢谢瑾哥哥,你真好。” 不是苏若锦自恋,赵澜能隐瞒下杨碧容的身份,大概率跟杨家曾是苏家的邻居,杨夫人曾与她有生意合作,杨四娘曾是她闺蜜。 一半原因,正如苏若锦所想的那样,但是另一半嘛…… 二月春风从南吹向北,一夜之间,河畔屋前柳树突然爆出嫩芽,生机勃勃。 精致的小别院内,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进进出出,浆洗的浆洗,做饭的做饭,可比以前的浦婆子尽心多了。 阿朱牵着主人的马进了小院,笑着对主人道,“七郎,这一老一少不错吧。” 宁七郎蹙眉,心情看上去并不好,“她吃了吗?” 一听这话,阿朱没了笑,愁容满面,“跟木……”一个头字还没说出来,他就主人瞪的咽下去了,连忙换了句,“吃是吃,就是吃的很少,越发瘦的厉害。” 小丫头看到主人过来,连忙过来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人呢?” “回主子,容娘子坐在榻前发呆。”小丫头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厢房引。 宁七郎神情更沉了,抬腿就跨进了厢房,一眼便看到了瘦容恹恹的杨碧容,不不,这世上再无杨碧容,她叫吴阿容。 见她木然的看向他。 宁七郎眉头一松,露出三份笑意,“阿容……”站到她面前。 杨四娘随着他走动,仰头木呆呆的望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就算是叫化子时忍冻挨饿,小娘子都没这样颓丧,现在…… 因为他要留下小娘子,赵澜把小叫化子的身份告诉了他,他才知道曾经风光无限的杨敬梓杨大人居然是辽夏国探子假扮的,要命的是,此人在杨敬梓成婚前就已经取代了他的身份,所以杨夫人生的孩子全部都是辽夏国探子的血脉,这要是让圣上知道,那可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再跟小娘子接触,会将宁家陷于危险之中,可他就是忍不住要把她留在别院里,此刻看到她木然无助的眼神,心口疼的慌。 “阿容……” 312情缘2 小娘子跟没听到似的,仍旧坐在榻边木呆呆的。 宁七郎看向桌上剩饭深深的叹口气,转头,“重上。” 丫头婆子两人齐齐下去端热乎的饭菜。 宁七郎坐到小娘子身边,温热的肩着小娘子,微垂首,温柔目光的落在小娘子腊黄的脸上,“阿容……” 男人如近,怀抱宽阔,温暖的休温终于引起小娘子的注意,木然的眸转动,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剑眉星目,沉稳俊朗,好像那个看着阿锦的小郡王让人感觉温暖安心。 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杨四娘眨了几下眼,眸光清晰后,贵公子依旧坐在她面前,再次定睛一看,原来是他。 她似乎终于醒过神,朝房间周围左右看了看,是的,没错,她回到了曾经住过的小院,不要说,那个贵公子再一次救了她。 起身,她准备感谢贵公子,突然感觉不对劲,惊慌失措,“阿锦呢……阿锦——”大呼大叫,就要往外跑找人。 小丫头终于清醒了,宁七郎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见她大呼小叫往外跑,伸手就拽住她,“苏家管事成婚,苏二娘子今天去参加婚礼了。” 听到苏若锦没事,杨四娘蓦然顿住脚步,再次沉寂,低着头,一声不吭。 宁七郎手心里,小娘子的手冰冰凉,身上一点热度都没有,怜惜的包紧她的小手帮她捂手。 杨四娘如惊弓之鸟一般甩开了男子的手,“多……多谢公子再次救了我。” 宁七郎手一空,感觉唐突的同事,心也跟着一空,空着的手就那样一动不动。 就在氛围尴尬之际,门口,小丫头凤菊叫道,“公子,姑娘,饭菜好了,要端进来吗?” 宁七郎倏然收回手,“端进来。” “好咧,公子。”小丫头像是没经过世事一般天真而又活泼,笑着跟她阿婆把饭菜端了进来。 婆子手脚快,很快就把饭菜摆放好,福了一礼,拉起小孙女就退出了房间。 二月天,气温低,宁七郎怕饭菜又凉了,招呼小娘子,“坐过来吃吧。” 杨四娘低头抠着手指没动。 宁七郎知道她痛苦的经历,语出温软,“这两天把身体养养好,我让苏二娘过来看你。” 意志肖沉的杨四娘听到苏若锦,灰色的眸子迸出光亮,“真的?” 果然是小娘子,他这么一哄,就露出喜色,宁七郎也露出笑意,“嗯,但你要好好吃饭,要不是这样又黑又瘦,苏二娘怕是饶不了我,我可不敢让你们见面。” 苏若锦为何饶不了他?杨四娘根本没留意到这话中的逻辑,欢喜的坐到他面前,“好,我吃。”她要把自己养精神起来,她要见苏二娘,她有很多话要问她,她得快点见到她。 吃了两口,杨四娘突然停住筷子,抬眸,“公子,我很黑很瘦吗?” 宁七郎想笑的,却知道这不是笑的时候,转头,“拿个镜子过来。” 阿朱连忙出门,让小丫头拿了个镜子过来。 杨四娘朝明亮的镜子看过去,镜子里出现一个黑瘦的小丫头,一脸灰败。 她重重的叹口气,再次垂头,她怎么成这样了? 怎么又引她伤心了?宁七郎亲手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只要你啃吃,过几天就能养白嫩了。” 杨四娘含泪抬眼,语气冲冲的,一副小娘子朝哥哥、长辈撒脾气的样子:“那有那么快,又不是养小猪。” 宁七郎被‘养小猪’惹笑了,嘴角上扬,“要是养小猪都好了。”他想怎么养就怎么养,那像现在小心翼翼的哄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不肯吃了。 “你才小猪。”杨四娘气呼呼的抢过他的筷子,她才不要他喂呢,她得多吃多喝好见阿锦,拿过筷子就低头刨饭,一口又一口。 终于吃了。 也终于又有小娘子的样子了。 宁七郎暗暗松口,心道,带那么讨气的妹妹也没这么累人。 他嘴里嫌弃着,嘴角却不断的上扬,一直笑看着眼前人,好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明明又黑又瘦,就是看不够。 苏若锦一直惦记着去看杨四娘子,在花平叔三天回门后,让人带信给赵澜,带她去看杨四娘。 一直到下午傍晚,赵澜才到苏家。 “瑾哥哥,晚饭吃了吗?” 赵澜走到她面前,低头含笑,“特意留着肚子到你这里吃。” 苏若锦嗔他眼。 赵澜牵她手,二人靠在一道走。 “今晚吃什么?”他低头微弯腰就着小娘子,看的后面的人心都酥了,简直就是大暖男一个。 苏若锦笑回,“今天来个忆苦思甜饭。” “哦?怎么个忆苦思甜?” “疙瘩汤。”苏右锦说道,“我们小时候经常吃的。”六岁前,苏言礼的俸禄不够养家,苏家经常吃疙瘩汤。 不过现在嘛,就算是疙瘩汤,那也是升级版的,除了汤里有片儿面外,还有加了小虾米、干鲍鱼等海货,早成了豪华版的了。 食材等早准备了,就等现吃现做,这样做出来的疙瘩汤才鲜美嫩滑好吃。 小小的厨房内,苏若锦亲自动作,赵澜站在边上,油灯黄光,温馨暖人,伸手递麻油壶、香菜小盘,让苏若锦作最后的点缀。 汤浓稠、面片儿用筷子夹成了蝴蝶,卧在汤里,雪白雪白的,可爱的紧,再加上黑的木耳片、鲍鱼片、红通通的小虾米、绿油油的香菜点缀。 一大碗香喷喷的疙瘩汤就做好,一口气吃完,保准浑身冒汗,浑身通泰。 喝完最后一口汤,苏若锦满足的放下碗,蔚然长叹,“舒服吧,瑾哥哥。” 赵澜身上也吃出了汗意,二月天里,晚间,寒气沁人,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疙瘩汤确实简单又美味,就是他喜欢的味道。 歇了会儿,二人出了小餐厅,进了有暖和的厢房。 苏若锦问道,“瑾哥哥,我明天想去看看阿容。” “恐怕不行。” “啊?”苏若锦瞬间紧张,“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赵澜摇摇头,“宁七郎说她最近精神不好,想养几天,等过几天再让你去看她。” “哦。”苏若锦心道,肯定是在山洞里被那狼心狗肺的爹吓到了。 等等,苏若锦突然回过味来,“瑾哥哥,你刚才说什么?宁七公子?” “嗯。”宁七郎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心思,赵澜知道的清清楚楚,果然,他的阿锦听懂了。 苏若锦惊的站起,“瑾哥哥,是我想的那样吗?” “嗯。” 苏若锦:…… 313 情缘3 眼见女儿一直没有回来,苏言礼不放心,写过好几次信让她回尉州,都被赵澜回信哄住了,直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咱们回尉州踏青去吧!” 阳春三月,春回大地,又是一年好光景! 要不是花叔成亲,苏若锦早想回爹娘身边了,但她还是不放心杨四娘,“让一个小娘子住在宁七公子别院不太好吧,我想把她带回尉州。” 赵澜沉默。 宁七郎二十出头了,像他这样出生名门又战功赫赫的小将军,按理说,就算娶公主也不在话下,可是圣上最大的孩子赵曜与四郎一样大,当然更没有公主可配。 说句不为过的话,在大胤朝,宁七郎想娶谁,都是他挑人的份,当然,这种挑指的是整个大胤朝贵族圈,不包括五品以下官员及平民,当然就更不可能是杨四娘这样的小娘子。 苏若锦推了下赵澜。 他点了下头,“我带你去看看她,要是她愿意跟你回尉州,我帮你,但如果……”小娘子自己不肯走,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苏若锦听出了弦外之音,“杨四娘只有一个姐姐在京城,而且以现在的身份,怕是也不好相认,没有亲人作主,她怎么嫁给宁七公子?” 对于别的人事,赵澜向来冷漠,不置可否。 “你的意思是……” 赵澜轻轻一笑,算是默认了小娘子的想法。 苏若锦深吸一口气,随即站起来,“不行……不行……我要把她……”她再次吸口气,“我还是尊重她的想法。” 如果杨四娘自己愿意成为宁七郎的妾室,她也没办法。 赵澜见苏若锦很理性,便也起身,挽起她手,“不管她想什么,能帮的就帮。” 明知赵澜什么意思,苏若锦故意挑眉看向赵澜:“若是她想成为宁七郎的妻子呢?” “若是宁七郎不想娶,难不成我还能强按着他娶不成?” 苏若锦:…… 咋都是他有理。 苏若锦生气,甩开他手,气呼呼走了。 赵澜也不恼,宠溺一笑,不急不徐的跟上小娘子。 近半个月调理,正值青春好年华的小娘子很快就被养回来了,白皙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柳叶眉下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俏皮可爱。 她正跟宁七郎在院中学剑,一招一式,学的可认真了,大有一副要成为女将军的样子。 眼看日头越来越高,宁七郎让她歇歇,傍晚太阳下山再学。 杨四娘摇摇头,“我再练一会儿。”以前她一直羡慕苏家姐弟学武,但真格的让她学,又怕苦,所以跟苏家的武师学了几招,连三脚猫都算不上,可就是这些连三脚猫都算不上的把式,让她从榆林一路到京城,偶尔遇到地痞混子时配合石灰,也让她有命到了京城。 这次又被掳了,差点没了小命,杨四娘越发觉得学武的重要性,宁七郎为了逗她高兴,竟愿意教她,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肯定要下功夫学了。 宁七郎摇头,让丫头婆子赶紧沏了茶过来,端过去,“总得喝口水再练吧。” 男人英武高大却笑意温柔,让一直生活在严肃的父权之下的杨四娘适应了半个月还觉得不真实,竟有男子跟阿锦的小郡王一样温暖又耐心,她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好的男人吗? 她一直认为阿锦是命好,所以才遇到小郡王这样温暖的男人,但她的命很普通啊,甚至…… 不想再想。 杨四娘接过宁七郎的水,“谢谢公子。”低头,一口气喝完,继续练剑,她要像阿锦一样能自己保护自己。 314情缘4 苏若锦找到杨四娘时,她正在院子里练剑,刻苦认真,像是要考武状元一般,她是这样的想的,忍不住玩笑出口,“阿容,是不是?” 杨四娘看到昔日闺蜜,那隐藏在心中的惧怕、不安统统跑出来,扔了剑就跑过来抱住她,“阿锦……”忍不住失声痛哭。 苏若锦跟着难过,泪光闪闪,拍她后背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杨四娘怎么也止不住哭,宁七郎捡起剑,请赵澜进屋坐坐,把空间让给了两个小娘子。 二人进屋坐下,宁七郎忍不住提醒,“子瑾,我不是让你……”暂时不要告诉苏二娘嘛,怎么又把人带过来了? “苏大人催阿锦回去,她不放心曾经的邻居。” 宁七郎蹙眉:“苏二娘想带走阿容?” 赵澜望了他眼,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到二人之间的沟壑,宁七郎抿住了嘴。 赵澜见他还没主张,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喝茶养神,他爱怎么样,那是他宁七郎的事,跟他可没关系。 屋外,苏若锦拉杨四娘坐到树荫下小桌边,两人紧紧挨坐在一起,杨四娘终于平复了心情,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勇气开口问道,“阿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爹是辽夏人?” 苏若锦点点头。 “可是……他明明是杨家人……”很多疑惑,杨碧容还是想不通,当然,也不怪她一个闺阁小娘子想不明白,谁能想到一个人可以顶替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呢? “真正的杨敬梓在婚前就遇害了,就被辽夏国探子苟纯文顶替了身份,然后他娶了郑国公的庶女,也就是你娘,明面上他跟你娘感情不好,可是联姻却是实打实的,他通过郑国公府庶女婿的身份,从底层小吏起,拉拢了许多人的人心,为他所用。” “所有……不管是前太子,还是先帝,真是他……”杀的? 苏若锦再次点头。 一时之间,杨四娘浑身发抖,坐立不安,起身立起,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我们呢?” “为了掩人耳目。” 杨四娘倏然看向苏若锦:…… 苏若锦见小娘子生无可恋的样子,连忙上前抱住他,“不管他是什么人,你们是无辜,他的罪不应当由你们承担。” “阿锦,你不会看不起我?不会恨我?” 苏若锦微笑摇头,“他高明的骗了世上所有人,难道每个被他骗的人都该被恨吗?那作为曾经的邻居,我也应该被人恨吗?” “不……不……阿锦,你跟我不一样……” “不,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被坏人骗人。”苏若锦郑重的对她说道,“阿容,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可以选择怎么去活,姓苟的已经死了,从此你们再也不担心什么了,安然无忧的过自己的日子。” 这句‘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可以选择怎么去活’的话,被杨四娘听进了心里,“真可以这样吗?” “可以。” 杨四娘怔怔的看着苏若锦,许久没说话。 苏若锦怕她想不开,再次抱住她,宽慰她,劝到最后,她说,“阿容,我要回尉州,你去不去?” “去。”她想也不想就回道,甚至马上起身要去收拾东西,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苏若锦以为她舍不得宁七郎,也是,这样英俊神武的小将军那个小娘子不喜欢,不要说一般小娘子了,估计整个汴京城的小娘子就没有不喜欢的。 “你……想留下?” “不是。”杨四娘回的很干脆。 “那你是……” 杨四娘转身走到苏若锦身前,“阿锦,还记得我阿姐吗?” “记得记得。”杨大娘就嫁在京城,“可是现在……我听瑾哥哥说杨婶已经改名换姓,你们真实的身份实际上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 杨四娘再次叹气,“是的,可是我不忍心看阿姐过得那苦。” 苏若锦还真不知道杨大娘过的怎么样:“那你想怎么帮你阿姐?”如果可以,她可以搭把手。 杨四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要得好,我想让阿姐和离离开唐家。” 苏若锦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受‘杨敬梓’连累,唐家在京中的日子不好过,估计这些都算到了杨大娘头上,那杨大娘的日子可想而知。 “是你姐姐的意思吗?” 杨四娘摇头,“我姐姐明明才二十出头,可像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我怕再这样下去,姐姐怕是要……”被折磨死。 如果杨大娘有和离的意思,苏若锦倒是能帮忙,可如果当事没有,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见苏若锦不说话,杨四娘抱住她胳膊,“阿锦,帮帮我阿姐吧。” 杨四娘恳切的眼神,让苏若锦拒绝不了,她点头,“我让人打听一下你阿姐家的情况。” “多谢阿锦。”杨四娘紧紧挨着她,好像此刻苏若锦就是她的靠山,她的精神支柱。 二人又聊了一会,商量好,等帮过杨大娘后再一起回尉州,至于回到尉州杨四娘有什么打算,苏若锦没问,反正以后没了姓苟的都是好日子。 中午,四人一起吃了午饭,午饭后,赵、苏二人离开,宁七郎暗暗松口气,当然,也不知为何,他要松口气。 宁七郎不可能整日里都在别院陪小娘子,他叮嘱好婆子丫头:“好好伺候好姑娘,若敢怠慢,立即发卖。” 婆子与丫头一对无家可归的祖孙,好不容有地方容身,怎么会不尽心,吓得一哆索,直接跪下,“公子放心,老奴与孙女儿肯定把姑娘照顾的白白胖胖的,不教你费心。” “嗯,最好是这样。”宁七郎挥手,让她们出去,身边,一脸和煦,“阿容,我明天下值过来看你。” 吃的用的穿的,什么都是人家贵公子的,杨四娘乖巧的点点头,“公子要是忙,不过来也行,阿锦听话,不出去,就在这里等公子。” 宁七郎眼神复杂,既希望小娘子这样乖巧,又觉得这样乖巧好像不是原来的小娘子了,无奈叹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手,“剑别练的过猛,手上都有茧了。” 杨四娘也摸了下自己的手心,确实有了,可她却憋着一股劲,一定要练的像宁七郎一样厉害,但面上,她不显,仍旧乖巧的点点头,“都听公子。” “嗯。”宁七郎声音低低,“等我。” 杨四娘不敢抬头看贵公子温柔的能溺出水的眼神,低头着,耳根一片通红。 宁七郎眼尖瞄到了,突然感觉心情贼好,用力搓了下小娘子的手,再次说道,“等我。” 315 杨大娘的日子 暂时回不去,苏若锦给爹娘去了封信说过几天再回去,好让他们放心,随即请花平叔打听唐家以及杨大娘现在的生活状况。 花平动作很快,两天时间就把情况摸透,回来跟苏若锦讲。 “唐家现在已经跌至底层,一大家子没分家,主要收入来源靠男人们的俸禄,可男人们有三朋四友上下打点,能给家里开支的部分不及俸禄的三分之一。” 唐家现在品秩最高的是杨大娘的夫君唐二郎,六品小主事,他俸禄大概在十五两左右,其它家庭男成员要么闲着没事做,要么就是不入流的小吏,一个月根本没几两,现在用在家里的居然只有三分之一,那岂不是很少? 以前苏言礼做八品博士时大概是十一两左右,她爹可是全部拿回来家用的,一个月都还紧巴巴的,可想而知,杨大娘的日子有多难。 苏若锦问,“唐家有没有其它收入来源?” 花平回道:“唐家老夫人有两个妆嫁铺子,除了杨大娘子,其余各房夫人手中或多或少有个小铺子或是使唤丫头接绣活、浆洗等,也算有一份收入来源。” 唐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日子难哟。 “除了杨大娘子,什么意思?” 花平叹气:“唐家跌落底层,所有罪名都扣到了杨大娘身上,唐家老夫人已经把她所有的陪嫁铺子、手中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完了,她现在靠跟丫头鸳鸯接绣活维持日子,不怪她妹子看不下去。” 听到这些,苏若锦心情沉重,杨夫人多能干啊,按理说,她培养的长女能差到哪里,可是架不住被婆家搓磨打压啊。 小时候住在一道过,苏若锦真心心疼杨大娘子。 “她有几个孩子?” “三个孩子,两个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 “唐主事对杨大娘怎么样?” 花平摇头,“就这样的日子,他家里还纳了两个小妾,外面还眠花宿柳,听说还在胭脂巷包了个暗娼养着。” 苏若锦听的倒吸一口气,“他哪来的钱?” “俸禄抠在手里不给家用,再加上作为六部里的小主事,也算有些灰色收入,要不然三朋四友上下打点有啥意思,但得来的钱也全部都跟这些人一起用在吃喝玩乐上了。” 苏若锦深吸一口气,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越是日子难过,越有人会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置于醉生梦死之中,好像这样他(她)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就不会被人孤立排挤,像她爹苏言礼这样内心强大一下值就回家不理会别人眼光的人其实真的很少。 唐主事从以前的中产跌落到社会底层,这种心态更明显,好像只有不停的跟三朋四友鬼混、不停的打点关系,就好像能活的跟前一样似的。 但是……想到这里,苏若锦也不知该说什么。 花平见她久久没说话,“阿锦,你准备怎么帮杨大娘子?” 对于杨家人,以前花平一直去苏家,也知道苏家这个邻居的,过年过节也一起吃过饭,也算是有感情的。 苏若锦想了很久道:“唐主事除了三个嫡子女外,有庶子庶女吗?” 花平点头,“有,孩子一大堆。”像是想起什么,他道,“我听说唐主事的嫡子身体一直不大好,唐老夫人嫌弃的很,据说要把孩子送到寺庙里养,说这样孩子才能养活。” 竟到这种地步了? 苏若锦不安的起身,“花叔,有没有打听到老太太是不是想休了云姐姐?” 花平点点头,“正想跟你讲。” 苏若锦双眼一亮,真是碰到机会了吗? “可是杨大娘子舍不得孩子,一直不肯。” 这个苏若锦能理解,不要说古代了,就是现代也有很多女子舍不得孩子,心如死灰的熬了一辈子。 但是剖开事情的本质,除了社会属性外,其实阻止女人脚步的,除了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外,最大的障碍就是经济无法独立,就算在现代社会,女人一旦嫁人,从此既不是娘家人,也不是婆家人,但凡有房子、收入,就不会有女人委屈求全。 该怎么帮杨大娘子呢? 苏若锦决定先去见见杨大娘子。 “花叔,帮我们约一下云姐姐。” 花平点头,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好奇的问:“你准备怎么帮?” 苏若锦龇牙一笑,故意道,“不告诉你。” 花平:……行吧,他还没兴趣知道呢,瞪了小娘子一眼,“晚上我就直接回去了,明天早上过来回你信。” “知道啦,新婚燕尔嘛。” 花平老脸一红,伸手指了指小娘子,“可别被我逮住。” 苏若锦才不怕呢! 第二日上午,苏若锦在唐家附近一个小茶楼里,见到了灰扑扑的杨大娘子主仆。 为何能见到主仆二人,因为三月里,春暖还寒,杨大娘子生病了,她以为是妹妹过来找她,忙碌的丫头鸳鸯抽空把她半拥着扶过来的。 苏若锦一见,心疼的眼泪水直落,“云姐姐,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在古代,没有娘家的女子,比浮萍还不如,被生活搓磨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几年光景,曾经水灵灵的大丫头鸳鸯已经变成了瘦巴巴的粗使丫头,秀外慧中的杨大娘子成了三四十岁的病弱妇人。 杨大娘子没想到是邻居家那个能干的二娘子,灰败的眼里竟迸出光来,“阿锦?”真不敢相信这个将会嫁入晋王府的小娘子会来看她。 苏若锦一把抱住苍沧的杨大娘,“对不起云姐姐,我应该经常过来看看你的。” 虽然是邻居,除了母亲、小妹与苏家走动,杨家其它人还真跟苏家没什么交集,所以苏二娘这话既是客气又是情义。 杨大娘不怪,她欣慰的笑笑,“能见到阿锦,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你过来,是阿容让你来的?她出了什么事吗?” 苏若锦连忙摇头,“她没事,她很好,就是我想请你帮帮我。” “我帮你?” 不止是杨大娘感觉不可思议,周围陪同过来的人都一惊。 刚从门进来的杨四娘也惊讶的望向苏若锦。 316 女掌事 苏若锦点头说道,“我准备在正街上开个私坊小菜馆,缺个女掌事,阿姐帮婶子管过铺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想到曾经的生活,杨大娘子一时间恍然如梦,好像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我……”她被生活折磨的已经彻底沦为夫家的奴仆,每天一睁眼就是麻木的重复前一天的劳累,在恐惧中等到黑夜的到来,躺到草床上再次担心受怕的等待又一天的降临。 周而复止,无望而灰败的过着麻木而又惊弓之鸟般的日子,她似乎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富足而自信的生活了。 苏若锦看到她的犹豫,微笑鼓励她,“云姐姐,不急,我的铺子要装修,至少得等半个月到一个月,你有充分的时间考虑。” 叶怀真今天与花平一起来的,她站在苏若锦身后,与小东家一起做事很多年,小东家什么风格,她很清楚,她要是想帮一个人,说句不为过的话,今天想起帮人今天就要做到,还从没像这样让人等这么长时间的。 她的小东家为何让杨大娘子等这么长时间? 花平也是同样不解,心道,小东家要是想帮一个人,怎么会要这么久,难道是因为手中没有铺子?还是真的需要装修这么久? 杨四娘看到苏若锦真的帮自家阿姐,不要说等上半月、一个月的,就是更长时间,她也感激,踏进门,感动的抓到阿锦的手,“多谢阿锦。” “阿容不必客气。”她笑着招呼姐妹二人,一起坐下喝茶吃点心,随意而自然的聊起了过往作为邻居的日子,大家都有意的避开了当下。 喝了两杯热茶,身上暖起来,杨大娘子比来时脸色都好看了,等她要回家时,苏若锦带她去了医馆,让大夫把了脉,大夫直接说道,“这位娘子要是再亏空身子,这寿元怕是……” 杨大娘子主仆二人听的泪无声的直流。 苏若锦忍着酸涩,当下让医馆煎了一剂方子就在医馆让杨大娘子喝了,“鸳鸯姐——” “奴婢在——” “你每天都去春坊送洗的衣衫,是吧?” 鸳鸯点头,“是。” “那你每天路过这个医馆时,给云姐姐带一盅参汤……” 杨大娘子一听,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苏若锦道,“云姐姐,这些参汤的银子就从你以后的掌事银子里扣。” “我……”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出来做事,根本不敢应口,被杨四娘按住了手,“阿姐,我准备回榆县了,你的日子好起来我才能安心的离开。” 离开,是个伤感的话题,姐妹二人没忍住,再次拥头痛哭。 被压迫隐忍太久,哭出来也是件好事,果然,哭过之后,杨大娘子平静下来,面色却没那么灰败,甚至还担心的提了一嘴,“我……怕是出不来,怕是要辜负你……” 家务活多,唐家已经没什么下人,家里什么事都要她干,估计婆婆不会放她出来。 苏若锦打断了她的话,“云姐姐,先不要忙着拒绝,回去好好想想,说不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杨大娘子杨碧云却没那么乐观,但苏二娘子一片好心,她不忍拂,点点头,“好。”但她是抱着不可能离开的。 她已经跌进了沼泽,她不为自己,也得为三个孩子啊,唐家是不可能放她出来的。 杨四娘不知道怎么感谢她,“阿锦……” “什么都不要说了,赶紧追上你阿姐,有机会多聊一会。” 多么贴心的闺蜜,杨四娘心想要是能像小时候整天在一起那该多好啊,可惜她们都长大了,有了不同的人生,注定……对于她的恩情,这辈子怕是没办法还上了。 “阿锦,要是有来世,我还和你做姐妹。” 很伤感,苏若锦不想这样,故意瞪她眼,“整天缠着我,影响我赚钱,我才不想。” 杨四娘也不甘示弱,故意道:“那我也缠着你。” 双双瞪眼,突然,她们都笑了,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等杨家两姊妹离开,花平忍不住开口,“二娘子,你准备拿什么铺子开私坊馆?” “不告诉你。” 花平怀疑道:“你不会没有吧?” “就算没有我也会变出有。” 花平白了眼,“你到底准备怎么帮杨大娘子?” 苏若锦眉一扬,“我正准备跟你商量。” 花平一听,立马感兴趣,“怎么帮?” “走,回去说。” 花平:…… 他急恼的想打人。 苏若锦气死人不偿命,“小心隔墙有耳。” 花平:……小郡王,能打吗? 叶怀真看着被小东家调侃的夫君,不厚道的笑了。 花平急眼:“怀真,我可是你夫君,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跟她一起戏我?” 这下轮到叶怀真瞪他了,“难道阿锦说的有错?” 花平:…… 行行,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女子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挨到家里,苏若锦一张口,“咱们给她搞个釜底抽薪。” “何意?” “既然唐家这么不待见云姐姐,咱们就……” 二人在书房里商量了小半天,终于敲定了方案。 “此事宜快,越快越好。” 这样才能快刀斩乱麻,让杨大娘子开启新的生活。 花平还是有些犹豫,“这三个孩子,唐家……” 苏若锦眼里闪过决断,“唐家人看到云姐姐、看到她的孩子,就是想起曾经人上人的身份、富贵的生活,他们其实也许根本不想看到云姐姐及孩子。” “好吧。” 花平去办了。 赵澜安排好自己的事务,准备送苏若锦回尉州县,听到她说再等等,疑惑道,“今天白天没解决?”他知道小娘子要帮杨家长女之事。 “嗯。” “需不需要我出手?” 苏若锦也不客气,“当然要瑾哥哥帮忙,但不是现在。” 赵澜在小娘子眼里看到了杀伐果断,“你想对唐家做什么?”要是杀人,还是让他来吧。 “等过几天,瑾哥哥就知道了。” “还对我保密?” 苏若锦刚要嗯嗯点头,看到郎君眼中充满危险,悄悄朝后的挪,然后猛的起身想往逃,跟赵澜一把抓住了,“还敢瞒我?”直挠她的痒痒,让小娘子求饶的哭出了眼泪。 317 和离 春日宴 最后,莫不得办法,既然这样,苏若锦把计划中需要的‘得道高僧’之活给了赵澜。 “瑾哥哥,一定是要大家都知道的有名高僧,这样唐家人才能信服。” 原本,她只想请花平叔帮忙找个和尚忽悠唐老夫人的,既然赵澜非要‘帮忙’那就用他的面子请个真正的高僧吧。 赵澜温柔一笑,当然同意。 杨大娘喝了药在医馆时就发了汗,发过汗后,整个人轻松了很久,走路也不那头重脚轻了,与阿妹分别,回到家里,人还没到院子里,就被唐老夫人站在正堂屋门口叫骂,骂她偷奸耍滑,骂她骨头轻想花心思。 要是以往,杨大娘子早就流泪了,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像是突然找到了娘家,得到了依靠,内心再也没那么恐惧,低着头,只管找活干,忙东忙西。 唐老夫人恨不得晦气的儿媳妇现在就病死,好腾出儿媳妇的位置,让儿子再找个有助力的继室,见儿媳妇不吭声,抬起拐仗就往她头上招呼,看着就来气,非得把一口气出了不可。 鸳鸯见主子被打,那里忍心,连忙挡上去,后背被老太婆子连着敲了几下,就差没打断脊梁骨。 二人从回来一直忙到整个唐家都进入了梦乡才堪堪坐到灶膛口歇口气,明明三月天,已经暖和了,二人却又冷又饿,要靠灶膛里的余火取取暖。 鸳鸯伸手摸杨大娘子的额头,“还是有点烧。” 杨大娘子无力的靠在灶台墙边,一口力气都没有,“已经好多了。” 鸳鸯的后背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但她压不住兴奋,忍着疼痛,再次朝灶房口看看,确信没人了,才凑到主子身边,小声道,“云娘,你就同意吧。” 杨大娘子用力抬起眼皮,“不是我不想同意,而是唐家人不会放过我。” “你做掌事赚钱,他们该高兴才对啊?”鸳鸯不解。 杨大娘子的心却沉得很,摇摇头:“不管赚多少,都轮不到我们娘几个,还浪费了阿锦的心意,又何必呢!” 鸳鸯急了,“不管怎么说,做掌事赚到钱,总会让你少干这些家事吧?” 怎么可能?杨大娘子心道,就算她做了掌事,赚了钱,她们还是不会放过她,他们啊就是想把她折磨死,如果不是为了三个孩子,她早就…… 杨大娘子无力的闭上眼,黑夜里,看不见的泪水直往下流。 爹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大的原罪,她这辈子在唐家永远抬不起头。 就在杨大娘子离开苏若锦那刻,她其实就已准备好拒绝,只等下次见面说了就是,可是没想到的是两天之后,唐老夫人跟夫君上司的夫人去相国寺上香,回来后居然没骂她。 一个整天想着她怎么死的老太婆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吓得杨大娘子的魂差点丢了,难道老太婆要动手了吗? 杨大娘子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又怕死了孩子没人照顾,给三个孩子缝缝补补,下意识的就在准备自己的后事。 老太太沉默三天后,在唐主事下值后,把他们夫妻二人叫到了房间。 门一关,黑洞洞里的屋里,一盏油灯,火光豆大,幽幽暗暗。 唐老太太也幽幽的开了口,“杨氏……” 来了,终于来了。 杨大娘子麻木的跪到老太太面前。 “二郎——” 唐主事看向灰头土脸的妻子,满眼厌恶嫌弃,跪的时候,刻意离她很远,“娘。” “给她写封和离书,还有三个孩子都归她。” 唐二郎一愣,不解,“娘?” 杨大娘子混身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她怕是做梦,不敢抬头,死死的压着喷薄而出的巨大的惊喜,低头,死气沉沉。 要不是胸口起伏,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唐老太太不耐烦,“赶紧的,明天早上当着周围街坊,体体面面的把她送走。” “娘,你……” “赶紧的,不要你的仕途了?” 一听到前途,唐二郎虽不明白她娘怎么了,但是甩了杨氏这个女人,他也乐意,只是这样也太便宜她了,虽不甘心,还是听了娘话,乖乖写了和离书,连孩子一道弃了。 杨大娘接到和离书,跟做梦一般,怎个人都傻了,一动不动,唐老太太跟唐二郎嫌弃的让鸳鸯把她拖到柴房去。 现在,杨大娘子主仆就睡在柴房。 鸳鸯吓死了,都没注意到被主人死死捏在手里的和离书,见她傻了,以为老太太又羞辱她,刺激的她傻了,吓得直哭,“云娘……云娘……你不要吓我……” 杨大娘子三个孩子听到鸳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跑过来,见她跟以前看到的傻子一样,也吓哭了。 一时之间,好不凄惨。 唐家其他人,个个幸灾乐祸的看向柴房方向,姓杨的那个扫把星终于要死了吗? 杨碧云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怎么木过来的。 第二日,平时恶毒的恨不得她死的唐老太太突然虚伪成慈祥的老太太,找了个牛车,对好奇的左邻右舍说道,“杨氏思念亲人,念到病入膏肓,前两天幸得相国寺大师指点,送她回杨家老宅,与亲人团聚,此去山高水长,我儿也不好耽误她,这不放了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邻人们问,“什么大师?” “当然是净悟大师。”唐老太太笑的慈眉善目,“大师跟老身说时,丘夫人就在边上。” 她可不是胡说,也不是说慌,可有礼部郎中(从五品)夫人作证的。 涉及神明,众人都信了,看向牛车的眼神瞬间变清澈了,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愿杨娘子早日见到亲人,早日治好心病。” 杨大娘子此刻仍旧像木头一样,她的丫头就差把她半抱上牛车,三个孩子依次上了马车。 有人问,“咦,三个孩子也……” “噢,他们去送送她娘。” 送着送着,就不回来了,然后时间长了,谁还记得曾经的唐二夫人跟几个孩子呢? 唐家人早就想把害得家族没落的杨大娘子弃掉,所以先是薅掉杨大娘子所有的嫁妆,再可劲的折磨,只等她油灯枯尽撒手人寰,然后对外假惺惺的说她命薄福短哭几句,然后再给唐主事续个可以助他升迁的新妻子。 如果不是苏若锦使了计,让礼部郎中的夫人带老太太去相国寺得到大师‘指点’,杨碧云也就这两年的命了。 一出巷口,唐二郎就不耐烦的下了牛车,挥手让驾车的人赶紧走,越远越好,他终于离开这个灾星了,从此他的命就顺了。 车夫在京城拉活,他早就看透了人间炎凉,可是像这样弃妻儿不顾的男人也是少见,罢了,他只管好好的拉车。 到了城门口,车夫停下,下了车,“这位娘子,顾主只给拉到这里的钱,所以……”你们赶紧下车吧。 鸳鸯现在还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下意识扶娘子下车时,就见她突然往下跳。 “不要……娘子……” “娘……” 在几人惊叫声中,杨碧云轻盈一纵,稳稳的落在地上,望向城门内外,人来人往,春景如画、和风如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恭喜云姐姐终于自由了。” 杨大娘子闻声转头,看向徐徐而来的苏若锦,还有她的妹妹,激动要跑过去,结果头一晕,人倒了下去。 “娘子……” “娘……娘……” 赵澜的军医赶紧过来把脉,摇头叹气,“身子亏的厉害,再加上没睡好,晕了。” “要紧吗?”杨四娘抱着她姐姐,又哭了。 “暂时没事。” 杨碧云被抬上了宽敞的马车,让她丫头与孩子陪着。 几辆马车缓缓出了城,一路朝尉州县而去。 三天后,尉州县城。 苏若锦给杨家姐妹租了个小院子,格局很像苏家住过的小四院,连廊、小院、菜地,应有尽有,足够连大带小五个人生活。 明明才三天,杨碧云与她的三个孩子跟脱胎换骨一般,脸上重新有了神彩。 明明新租的小院子干干净净,可是杨碧云仍旧忍不住要去收拾打扫,鸳鸯看得无奈,“娘子,你就消停消停养养神吧,等会苏二娘子过来,可不要怪我跟她告状。” 杨碧云一笑,终于放下手中条笤,看向清爽幽静的小院,看向温暖的天空,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阿容,是真的吗?” 杨碧容正在练剑,听到她感慨,停住动作,也看向天空,“阿姐,是真的。” 回廊里,杨碧云的大女儿、二女儿手拉手微微笑站着,再没有恐惧与不安,身子不太好的小儿子,正扶着廊柱看小姨练剑,一脸羡慕。 鸳鸯听到敲门声,连忙高兴的笑道,“云娘、容娘,苏二娘子来了。” 小跑过去开门,“二娘子。” “鸳鸯姐,还适应吗?” “好的不能再好。”鸳鸯开心的不得了,这是他们近五年过得最舒服的几天。 “那就好。”苏若锦看向杨家姐妹二人,“云姐姐,身体怎么样?” 毛丫拎着乌骨鸡参汤。 杨大娘子连忙迎过来,“阿锦的救命大恩,阿云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说着就要跪下来。 苏若锦连忙扶她起来,笑道:“不要下辈子,就这辈子。” “阿锦,你开什么铺子,我肯定尽心尽力。” “不急,不急,等你身体养好了,我的铺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一行人进了堂屋坐下。 鸳鸯上茶水。 再次见到苏若锦,杨大娘子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阿锦,唐老夫人能让他儿子写和离书放我们娘几个出来,是你吧?” 苏若锦点头没否认。 杨大娘子再次到苏若锦面前跪下,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连磕三个头,最后抬头,“阿锦,大恩不言谢,我杨碧云跟三个孩子这辈子的命就是你的了。” 苏若锦连忙扶起她,摇头正色道,“云姐姐,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的活下去,把三个孩子培养成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馈。” “阿……锦……” 杨大娘子这一次哭,是幸福的哭,“我娘说你是小福星,果然如此!” “云姐姐,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希望你与三个孩子以后一生顺遂,健健康康平平平安。” “好……好……”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中午,苏若锦留饭,杨家满厨房的食材都是苏若锦让人置办的,她带着杨四娘等人,亲手置办了一桌春日宴。 从春卷到春韭蒸蛋,再从荠菜到春笋,属于春天的味道应有尽有。 春卷选用春天里头茬嫩韭菜切碎去掉水分,与肉沫、蛋碎一起和成馅儿,包到春卷皮里放到锅里炸,皮脆馅鲜嫩,一口下去,就是春天的味道啊! 杨大娘子的两个女儿开始怯生生的,不敢动手,慢慢的看大人们一点也不怪她们弄坏了皮和馅,渐渐的也就放开了,小脸上漾起了久违的笑容。 杨大娘子瞧见了,既心酸又庆幸,终于离开那吃人的唐家了,他们娘几个再也不用受苦了。 惊蛰过后,上山挖笋,下海捞虾。 尉州县没有海,自然没有海货捞,但是有山啊,提着篮子上山,挖来鲜嫩的山笋,洗净、剥开层层笋衣,留中间嫩芯剁成丁,再将“新春第一绿”的荠菜切末加盐、葱油等调料拌成馅。薄薄的面皮裹进足足的馅料,包子隐隐透出鲜绿的荠菜和笋丁,一口咬出层层的清新和脆爽。 苏若锦又用鲜竹笋做了道腌笃鲜。 腌笃鲜,属于江南地区特色菜肴,此菜口味咸鲜,汤白汁浓,肉质酥肥,笋清香脆嫩,鲜味浓厚,主要是春笋和鲜、咸五花肉片一起煮的汤。 腌,就是指腌制过的咸肉;鲜,就是新鲜的肉类(鸡、蹄髈、小排骨等);笃,就是用小火焖的意思。 炖好后,苏若锦舀了一口,“哇……鲜得来眉毛都要掉了。” 太好吃了,赶紧吆喝让大家每人盛一碗,“配春卷、小馒头都可以。” 那里还要坐桌上吃,站在回廊里,就是温暖明媚的春光,简直就是人间最美啊! 318 命运 进了四月,天气越来越暖和,早晚都可以不加厚衣,苏若锦忍不住想去西山菜地,临去前,去了杨家姐妹家,问他们要不要去西山游玩。 杨大娘子有些犹豫,一她有三个孩子,出门在外,要麻烦别人,她不好意思;二她想养好身体好给苏若锦当掌事,可她到尉州县也快一个月了,苏二娘根本没提铺子之事。 吃喝拉撒都是苏二娘的,却不给她做事干活,杨碧云焦虑的很。 “阿锦,原本我想去找你的,正好你今天来了,那我就问问你,铺子好了吗?我啥时……” 杨四娘也望向苏若锦。 当时,苏若锦确实想让杨大娘子做她铺子掌事的,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见杨家姐妹二人都殷勤的望向自己,微微一笑,“那咱们今天就先聊聊铺子之事。” 众人进了屋子坐下。 丫头燕草端来茶水给大家喝。 燕草就是宁七郎给杨四娘找的丫头,她的祖母——也就黄婆子也跟来了尉州。 小小的院子,住着杨家姐妹二人,加三个孩子,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家里一个男人没有,宁七郎又调了一个退役的近身护卫给了杨家小院,让他看门守户,外有苏若锦爹是县太爷,内有宁七公子的退役护卫,一般情况下,杨家姐妹是没人敢随意欺负了。 苏若锦也没拐弯抹角,她笑着对杨大娘子说道,“云姐姐,这样吧,我以前怎么跟杨婶合作的,就怎么跟你合作。” “合作?”杨大娘不是啥也不懂的闺阁小娘子,相反,被娘当当家主母培养,她什么都懂,合作,那可是要钱的,她现在一穷二白,拿什么合作? 苏若锦点头,“眼看夏天就要来临了,尉州县在我爹的治理之下,不说多好吧,但人们生活稳定,也算小有余钱,在这里搞个冷饮、奶茶铺子不会差吧。” 听到姐茶铺子,杨四娘忍不住忧伤,曾与阿锦合作,娘说要作陪嫁给她的,可因为爹的事发,奶茶停了,铺子贱卖了,早就成往事了,没想到阿锦今天又提起奶茶铺子。 “可我荷袋里一文钱都没有,怎么合作?” “我借给你们。”苏若锦笑道,“整个铺子分三份,云姐姐四成,阿容四成,我占二成。” “不不……”杨大娘子连忙摆手,“不行,不行,阿锦,你拿六成,我跟阿容,各两成。” 如果不是为了不让她们姐妹有心理压力,苏若锦都不想掺股的,她的想法是‘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让她们从此有了自立门户的经济基础,至于以后能把铺子发展成什么样,那就要靠她们自己了。 苏若锦朝她们摆了下手,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跟姐妹二人道来。 三个女子一坐就是小半天,终于谈妥一切。 最后,苏若锦起身,笑道,“总之一句话,先跟我去西山农家乐玩几天,回来后,咱们就正式开门营业。” 苏二娘考虑的这么周全,杨大娘子不再拒绝,大恩不言谢,自己还不了阿锦的恩情,就让儿子女儿继续还,她相信总能还上的。 约好后,大家约明天出发的时间。 “趁着夏初时节,不冷不热,咱们赶紧去游玩游玩。” 两个小孩子听到玩,也高兴的,手挽手站在回廊里一直朝着苏若锦笑,自从认识这个姨,她们的日子就好了,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两个小娃子也懂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那个快两岁的小男孩半个月前还要扶着廊柱才能站,现在不要扶也能站住了。 阳光正好,花儿正香,有蝴蝶飞来,引得小男娃指着它叫,“娘……娘……蝴蝶!” 大家齐齐看向墙边小花畦,正有漂亮的蝴蝶停在花瓣上,扇动着翅膀,阳光下,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离开杨家姐妹,苏若锦路过上官屿家,想了想弯进了他家,阿秋开的门,看到她一喜:“苏二娘……我家公子正在吃饭,快请进,一起坐下吃。” 苏若锦笑道,“饭就不吃了,我就路过,想问问上官公子有没有空出去游玩?” 上官屿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从吃饭的小厢房出来,“阿锦——” 苏若锦看向跟在上官屿身后出来的钟婉慧,她不开口说话,光看着,跟正常人无二样,甚至因为生于富贵,穿着考究,站在廊下,圆润娇气,像是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养的最娇贵的花儿。 三四月间,对于爱作画的上官屿来说,他确实要往外走走,刚才在房间里听到苏若锦的话,当然同意,“什么时候?” “准备明天出发。”苏若锦笑道,“不过,还有其他人,你不介意吧?” 杨家姐妹的院子在隔条巷子里,这也是苏若锦特意选离的近的,以后杨大娘子的三个孩子读书,先生家离的近,能省下很多事,上官屿又是个温润正直的人,她私心里也希望他能照顾一下杨家的孩子。 “当然,人多热闹。”上官屿是个随和好相处的人。 苏若锦微微笑笑。 上官屿见她目光落向钟婉慧,也笑笑,“阿慧不喜跟人招呼寒喧,希望阿锦不要介意。” 苏若锦摇头,她当然不介意,钟婉慧是幸运的,遇到了上官屿这样温润有风度的男子,那怕没有爱,他所拥有的责任感,也会让她一辈子站在他身后无忧无虑。 “那就这样说定了。”看到上官屿眉宇舒展,整个人精气神也不错,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接纳了这个有智力低下的小娘子。 没给他的人生造成困扰,苏若锦也放松不少,转身离开了上官家。 秋山跟过来送小娘子出门。 上官屿转头微微一笑,小娘子便懂了他的笑意,抬脚,跟上他,一起送客人出门。 两步之间,他们便肩并肩,一道往院门口。 苏若锦跨出门时,转头客气的让他们不要送,便看到了温润公子与娇憨小娘子的同频微笑。 一个偿尽了人间辛酸的落魄富家公子,一个锦衣玉食却智力低下的豪门千金;一个也许永远不想有人知道他过去的教书先生,一个也许永远也听不懂人间疾苦的简单小娘子;明明不会交汇的直线,却阴差阳错,让他们站到了一起,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319 初夏的味道1 初夏时节,远山近水,花红柳绿,美丽极了。 马车悠悠,时光慢慢。 初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马车穿行其中,微风徐来,吹动探头探脑的年轻人们,定格成了最美的画面。 上官屿默默的把山间小路上的情景记在心里,准备把它铺墨成画。 山野间,小溪静静流淌,弯延在年轻人的眸光里,浅浅的石头下,清彻的河水与空间浑然一体,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鱼是不游在水中,还是飘游在空中。 犹如奇幻之景,还没到农家乐,苏若锦就忍不住下了马车,拎起初角,掷起裤管,挽起袖管,朝大家呼喊一声:“我要抓条鱼炖汤。” 扑着双臂朝清澈的小溪狂奔而去,欢快的身影,引得马车上的人纷纷跳下来,参与到这初夏之中。 杨大娘抬眼,从蔚蓝的天空看到连绵起伏的远山,又从层层葱郁看到近处山石小溪,天高地阔,让她的心也跟着开阔,不知觉的享受山野的宁静。 杨四娘习惯的带着剑,美好的初夏,也让她忘却了伤痛享受此刻的美好。 “阿锦,我来了,我帮你。”她抽出剑,要用它去刺,“我想吃烤鱼。” “好。” 花平让跟随的侍卫把马车送到附近的农家乐,“对她讲一下二娘子来了,还有几位客人,让他们准备好午饭。” “好。” 花平看到叶怀真站在小溪边,一眼不眨的盯着清澈的溪水,走到她身边,“想下去?” 叶怀真摇摇头,“山间的水还是有些凉意,有些吃不清。”她不年轻了,不能跟这些火气正旺的小姑娘比。 花平忍不住笑出声,靠近她,捣了她下,低声促狭道,“感觉老啦?” 叶怀真转头不满的瞪他眼,这么不会说话,懒得理他,刻意拉开两步距离,花平跟粘屁虫一样,她往那边挪他就跟到哪边。 叶怀真嗔他眼,“都是未婚的小娘子们,老不正经的。” 哟喝,不是认为自己老了,而是嫌他老了,花平瞬间不淡定了,“我哪老了……哪老了……”明明还是玉树临风一帅哥好吧。 “你帅还能有这位帅?” 受苏若锦的影响,她身边的人也用‘帅’字形空长相俊朗的男子了。 谁比他帅?花平不服,跟来的侍卫都没他帅好吧,一转头—— 不知何时,赵澜等人已经到了。 怎么没听到马蹄声?虽然纳闷,花平还是马上迎上来,“小郡王,你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话,他怎么就不能来了,嫌弃的看了他眼,还真是老了,咱迟顿的跟个老汉似的。 花平:…… 呃……这不是怎么回事,老婆说我老,这算是打情骂俏,主人说他老,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弃他,要把他换了?跟宁七郎身边退役侍卫一样? 槽还没吐完,蓦然发现被吐槽的对象也来了,“宁七公子,你也来了?” 咋的,这山这水是你家赵小郡王的?他来不得? 宁七郎也没好气的撇了眼花管事。 花平:…… 嘿,这是咋了,咱宁七公子也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的,他招谁惹谁了? 范宴嘉温文一笑,“好久不见,花管事。” 还是探花郎客气,花平连忙拱手恭喜,“春闱结束,恭喜范小公子高中探花,从此平步青云。” 范宴嘉刚才笑的挺真诚的,被花平这一恭喜,真接变成了苦笑了,无力的摇下头,走到前面去了。 花平:…… 今天邪门了?他撞鬼了?他说什么了,咋又把探花郎也得罪了。 “呃……不……”花平想喊住范探花,看到年轻人落寞的背影,手停在半空中,他个一管事喊探花郎说啥呢? 上官屿笑笑,“花管事,我与阿慧步行先回农家乐,你们慢玩。” “好好。”花平道,“房间还是你以前住过的那间,我已经提前跟管事嬷嬷说过了。” “多谢花管事。” “客气客气。” 上官屿领着小娘子先回了农家乐。 小溪边,苏若锦在石头缝里逮鱼,看着清澈水下的鱼一尾又一尾好像徒手就能摸到,结果这些鱼滑的很,一摸就溜,一逮就跑。 她都把衣裳折腾湿了,都没逮到。 赵澜拿下腰间的剑,当棍子帮她守石缝。 苏若锦看到眼前的剑鞘,欣喜起身,“瑾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玩,我就不能来了?” “能,当然能……” 看小娘子笑的傻嘻嘻的样子,赵澜赶紧提醒,“鱼!” 也没见他动作,一条超过手长的鱼儿被压在鞘头。 苏若锦高兴的弯腰哼哧逮上去,“哇,哇,终于抓到啦……抓到啦……” 毛丫赶紧过来接过鱼,提醒道,“锦娘,山间水凉,等天气真热了,咱们再来抓。” 她摇头,“不行,一条那够。”还没玩过瘾,还要抓。 赵澜已经弯腰伸手感觉了一下水,水温是不高,不让小娘子受凉,“先上来。” “不嘛,瑾哥哥,我还想多抓几条。”小娘子平时虽然也撒娇,但没今天这样生动明艳,可能是山间阳光落下来斑驳令人炫目,看得赵澜心动不已,迷迷乎乎的就同意了。 二人一个用剑鞘拦,一个伸手抓,没一会儿,竟抓到了好几条。 “(*@o@*)哇~,果然人多力量大哈。” 花平:…… 两个人也叫人多……力量大? 感到主人飘过来的刀子眼,好吧,一个主子可以赶上千军万马,确实人多力量大。 花平懒得看两腻腻歪歪,目光移到下一对。 杨四娘一路逃亡到京城,大半年的流浪生活,她早已不再是那个闺中小娘子,生存能力也凶悍的很,握住剑,跟握鱼叉似的,静静的候在水面,看到鱼儿,看准时机,一剑下去,又快又准。 哗一下,一条鱼儿随着剑起水落,停在剑上。 苏若锦听到水声,转头一看,被杨四娘利落的动作帅到了,“哇,阿容,好厉害。” 杨四娘虽然流浪很久,可真没抓过鱼啊,这也是第一次,刚才苏二娘跟赵小郡王合作都逮到两三条了,她不仅一个没逮倒,还不知道怎么下手。 犹豫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条鱼来,她是利落下手了,但真没想到能刺到鱼。 难道她的剑艺渐长,连鱼都能刺中了? 几步远的溪岸边,宁七公子脚尖前少了个小石子,没人知道它飞到了哪里。 看到小娘子又惊又呆的样子,倒是可爱的紧,宁七郎嘴角忍不住上杨,近一个月没见,她经以前活泼多了,看来山水养人,还真没错。 320初夏的味道2 初夏时节,群山起伏,绿树成荫,农家乐掩映其中,如诗如画,静谧悠然。一行人满载而归,不,是苏、杨二位小姑娘抓了好多鱼回到农家乐。 “我们回来啦!” 留守负责农家乐的隋嬷嬷带着小丫头早等在门口,看到苏若锦一行人上来,赶紧过来伸手接草扎的鱼儿,一边接一边给赵澜等人行礼。 带着钟婉慧先回来的上官屿也迎过来,“在下见过小郡王、小将军。” “上官公子不必多礼。” 赵澜与宁七与上官寒喧了几句,中午时分,太阳正盛,没多聊,都进了院子上了走廊。 隋嬷嬷问,“二娘子,中午要吃这些鱼吗?” 现在都大中午了,苏若锦知道他们肯定已经准备好午饭了,就不急着做,“先用盐腌一下,然后放到井水里镇着,今天晚上来一场篝火烤鱼宴。” 隋嬷嬷一听连忙去安排。 杨四娘听到篝火,很是新奇,“篝火?” “对,像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那样,生一堆火,围着篝火烤东西吃,或者唱歌跳舞。” 三个男人刚要各找各房间,听到苏若锦的话,也都好奇的停下脚步,“就烤鱼?” 苏若锦笑道,“七公子如果觉得吃鱼还不尽兴的话……”指着身后绵延的群山道,“也可以去猎头傻狍子、肥野兔。” 一直困在京中,宁七郎的身子骨早就痒了,也笑着回道,“没问题,包在我宁某身上。” 刚才恹恹没精神的宁八娘一听,混身来劲,“阿兄,我也去。” 宁七郎刚想说女孩子进山危险,看到斜对面站着的小娘子跃跃欲试,到嘴边的话变了,“可以,但你要听我的,只能在这附近,不能往深山里走,深处里大型野兽危险。” 只要能去,宁八娘什么都答应,“都听哥哥。”但到底听不听就不知道了。 赵澜看向小娘子,心道,阿锦肯定要去,结果…… “那就劳烦七公子了,我就不去了,到时猎到兔子啥的,分我一块。” “你不去?”话是对苏若锦说的,眼眼看的却是赵澜。 赵澜也没想到阿锦不去,她要是不去,他也没兴趣,“那我也蹭小将军的吧,帮我打只兔子。” 宁家兄妹:…… “人少,玩的不热闹啊!” 花平见小主子不想去,他上前,“我陪小将军一起。”他也很久没打过猎了,倒是有兴趣。 想了想,赵澜让三泰跟宁七一道去猎些野物晚上篝火。 苏若锦为何不去呢? 因为就在刚刚,她感觉大姨妈来了,她得赶紧去换衣裳,肚子还有些隐隐的疼,今年十五岁了,大姨妈终于来了,她也算是大姑娘了。 商量的差不多,众人赶紧先各回各房间,洗下灰尘,准备吃饭。 赵澜到房间换了衣裳、净了脸后,过来找苏若锦,门口小丫头碧荷行礼道,“二娘子正在换衣裳,还请主子到厢房等等。” 赵澜像是没听到小丫头的话,朝里面叫了声,“阿锦——”总觉得爱热闹的小丫头突然不去打猎,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瑾哥哥,请在厢房等我一下。” 小娘子声音里竟有一丝慌乱,赵澜心一紧,习惯性的朝农家乐四周打量了一番,难道又有什么危险? 更不放心,又叫了一声:“阿锦……” “没事,瑾哥哥,你在厢房等我一下。” 小娘子声音还低了?赵澜哪里放心,伸手就推门进去。 321初夏的味道3 房间内,苏若锦已经换上衣裳系腰带,秋月在边上帮忙,毛丫端着染脏的衣裳,只等她整理好就出去浣洗,可听外面赵小郡王的语气,似乎要马上就要推门进来。 毛丫是土生土长且在普通人家长大的孩子,有一种很朴实的认话,认为即便男女定婚了,也不能经常见面,就是见面也得有所避讳,二娘子与赵小郡王虽然六七岁就认识,但她是知道的,自家二娘子在订婚之前,一直是避着赵小郡王的,可他看着清冷不好相处,却不知为何总是粘着二娘子。 毛丫心底里总觉得赵小郡王这个高傲自我,不为小娘子着想,听着外面的声音,她见二娘子也收拾停当,转身准备开门,结果手刚碰到门,门被推开了。 “阿锦……”急切的走进来。 毛丫都没来得及避让,被他胳膊带到,手里端的盆子没稳住打翻落在地上,原本带血迹的一块扣在盆底,现在好了,翻到上面了,明晃晃的呈现在众人视里。 赵澜本没有注意的,看到小娘子真是换衣裳,人没啥事,马上松口气,目光里却是小娘子目光躲闪慌乱不堪的小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 大姨妈这种事,每个女孩子都有,苏若锦原本没觉得什么,可那块血迹太明显,总有些尴尬,她连忙弯腰去捡。 毛丫也去捡。 两小娘子头碰头撞了一下。 “咝——” 苏若锦下意识就去揉头,毛丫也担心二娘子被撞到,也连忙去看额头。 片刻间,谁也没顾上地上带血迹的衣裳,被赵澜瞧到了,他一惊,“阿锦,难道是刚才在溪边逮鱼时,你磕到石头了?” 弯腰的主仆二人一愣,瞬间又齐齐反应过来,二人齐齐把衣裳塞进了小木盆里,苏若锦还把毛丫推了出去。 “当然没有。”苏若锦一转头,尴尬的笑笑,“瑾哥哥,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赵澜才不想被她唬弄,“刚才的血……” 秋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住笑意上前,“主子,是小娘子们都有的事,还是请先去吃饭吧。” 小娘子们都有的事? 赵澜突然记起王府里专门管人事的嬷嬷说过的话,她说通过某某事就可以知道一个小娘子有没有真正的长大。 原来…… 想到这里,苏若锦没有紧张的心被赵澜紧了。 突突的跳了好几下,连耳根都红了。 但,赵小郡王是什么人啊,人家可是上马可杀敌,下马可治国的宗室郡王,即便现在尴尬的要死,面上不动声色,很自然的接过话,“我也饿了。” 伸手就牵了小娘子手一块去餐厅吃午饭。 廊外,白云悠悠,草长莺飞,万物生长。 餐厅里,大家都饿了,都到了,就等赵澜这个小郡王了,见到他,纷纷上前行礼,客气了一通,终于坐到桌前吃上饭。 吃过后,宁七郎带着妹妹、杨四娘等人去打猎,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一句,“子瑾,你真不去?” “不去。” 宁七郎望了眼进饭堂后突然文静的苏若锦,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在溪水里比她妹妹还活蹦乱跳,咋回房换个衣裳就突然文静了? 她到想活蹦乱跳呢,可是现在小肚子又酸又往下坠,她现在就想回房躺床上休息。 赵澜注意到了,小娘子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再次搀住她,“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他要叫大夫,被苏若锦制止了,“我回房多喝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赵澜还是不肯,苏若锦有气无力,她只想回房睡觉,没耐心叫一声,“赵澜,我没事。” 赵澜:…… 众人:…… 明明柔弱苍白的小娘子啊,怎么突然就直接直呼其名,而且叫这一声名时,让人感觉到小娘子不再是赵澜的小妹妹,而是…… 不对……不对…… 当花平等人突然意识到他们怎么会这样看赵澜与苏二娘呢? 见众人被自己一声喝傻了,她更无力了,“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你们自便。”说完,也不管赵澜什么心情啥表情,反正她现在只想抱个东西抵着酸胀的小肚子。 一直等苏若锦消失在回廊拐弯处,宁七郎才咳了一下,“子瑾,那我们就先去打猎了。” 说完领着大家去打猎。 杨四娘想留下来问问发生什么事的,被宁七郎拉住,“不是说要去打猎的吗?走。” “阿……” “苏二娘自有赵子瑾去顾照。” 宁七郎趁机拉到了小娘子的手,为苏若锦担心的杨四娘无知无觉,被他拉着下意识往前走。 宁八娘一双眼瞪的跟铜铃呢,她看到了什么?七哥想干什么? 心情低落的范晏嘉看到未来舅子牵人,他一个风华正茂的探花郎难道还能落后不成?他先瞄了眼紧盯着二人的宁八娘,见她注意力都在前面,悄眯眯的探出手去…… 近了一寸,又一寸,眼看就要够着小娘子手时,小娘子突然一跺脚,“七哥,你干什么?” “当然是去打猎。”宁七郎牵着开小差的杨四娘。 宁八娘才不着他的道,直接指着他道,“你牵谁手呢?” 杨四娘后知后觉,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宁七郎已经牵住她手,惊的连忙甩了他的手,羞的直往林子深处跑。 宁七郎别了眼妹妹,又瞟了眼范晏嘉,一副管你自己的模样。 宁八娘:……她又没被牵……正想着呢,手被人挽起,“再不走就赶小他们了。”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也往林子深处走。 管事、护卫、小厮们带着打猎的家伙赶紧跟上去。 管在后面的花平与三泰摇摇头,“这是年轻人的初夏。” 三泰反问:“你很老吗?” “成过婚的都是老夫老妻。” 没成过婚的三泰:……有被内涵到。 杨大娘三个孩子都小,吃过饭,她跟鸳鸯早早带着孩子到房间休息了,根本不知道大胤朝炙手可热的小将军心仪她的妹妹。 初夏的风吹过回廊,上官屿与钟婉慧在廊下,一个画画,一个练字。 檐下活水池里,小鱼游动,偶尔泛起涟漪,划破这初夏的宁静。 赵澜跟到了苏若锦房间前,被毛丫挡下。 这次,他没跟进去,而是去了隔避厢房,半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一墙之隔,就是小娘子,他嘴角微扬,他的小娘子终于长大了。 322 初夏的味道4 一觉睡到傍晚,苏若锦醒来时感觉好多了,伸了个懒腰,记着晚上的篝火焰,“打猎的人都回来了吗?” 毛丫点点头,“他们回来没多久,刚洗漱好。” “那我得赶紧出去看看他们都猎到了什么。” 她一扫颓靡,精神抖擞的起床洗漱,很快出了房间。 院中,众人正站在猎物边上,苏若锦欢快的挤进来,“兔子我认识,这个是……”地上躺着一头四不像,恕她浅薄,还真不认识是什么。 杨四娘回道,“阿锦,这就是你想要的狍子。” 原来狍子就是这样的呀! 吃嘛要吃,但是看着杀它们,苏若锦又于心不忍,“那个我去菜田里找些晚上可以解腻的菜回来。” 这些不动物就让他们处理吧。 赵澜眉眼一抬就知道小娘子什么心思,微微一笑,负手跟上。 二人肩并肩出了院子,下去菜田。 “哎……”杨四娘四跟过去,被宁七郎拉,人家小两口她跟过去算什么。 杨四娘意识到了,但她转头迅速瞪了眼宁七,她也不敢看杀兔宰狍,挣开他手去找姐姐侄子侄女,“阿姐,等会他们要处理这些小动物,就别让孩子们看了。” 也是,杨大娘子看到宁七郎拉妹妹,带着好奇的孩子们离开时,看了眼矜贵的宁国公府公子,如果阿妹是郑国公府的孩子,与宁国公府联姻还有些希望,可自从杨敬梓犯了那么重的罪,新帝登基没株连就已经是万幸了,可要是想嫁给镇国大将军的儿子,怕是不可能。 进到房间,杨大娘就忍不住问道,“阿容,你与宁七公子……” 杨四娘瞬间打断了她的话:“阿姐,你跟我一起回榆林吗?” 杨大娘想过回到娘身边,可是苏若锦告诉她娘在世人眼中已是个‘死人’大哥与弟弟也离开了杨家老宅跟随娘隐姓埋名了,她要回到娘身边也可以,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应当留在京城附近,要让她说个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我……刚与阿锦合作,我想……”杨大娘子吸口气,“试试能不能把三个孩子养大。” “阿姐……”杨四娘一惊,这个世道,不要说女人了,就算男人,养三个孩子都成问题,“这可不是开玩笑。” 杨大娘子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我想试试。”不知为何,跟着苏二娘子,她总觉得,男人可以的事,女子也可以。 杨四娘叹口气,“是啊,阿锦是以聘你为女掌事的由头把你从水深火热的唐家救出来,你是该留在这里的。” “阿容,你不与我一道留在这里吗?” 真是奇怪,明明来玩的时候,阿妹还没这个心思,怎么出去打场猎竟生了回榆林之心? 杨四娘摇头,“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把你从唐家救出来,然后回榆林的,等这次游玩回尉州县你的铺子好了后,我就离开。” 说到离别,姐妹二人的心不知觉的低沉下来。 杨大娘子的长女英媛看到娘与姨愁眉苦脸,不解的问,“小姨,榆林是什么地方?” 那是杨夫人隐居的地方,不好多讲。 姐妹二人连忙找话搪塞了孩子,转移了话题,说起刚才打猎之事。 外面,三泰与宁七公子的侍卫把猎物拿到厨房后面处理,四月间,正是动物们繁衍的季节,遇到肚子鼓的动物都自动放弃了,只猎到了三只兔子,一只公狍子。 宁七等人坐到廊下吹风,悠悠闲闲,等待夜晚的到来。 苏若锦从菜地里弄了不少菜,又从村民手里买了不少菌子准备晚上烤着吃。 众人简直的吃了几口晚上,都把肚子留到了篝火之时。 慢慢的夜晚来临,山风吹过,吹旺了篝火,山脚下的旷野之地,刹那间明亮,引得很多村民围观上来。 苏若锦也不赶他们,甚至让他们参与进来,村民们高兴的直跳,有些人甚至跑回去叫亲人过来,苏若锦一看这架势,连忙叫道,“如果谁家有鸡鸭可以带过来杀了烤着吃。” 兴冲冲的村民瞬间不敢往回跑了,都住了脚步,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苏若锦噗嗤一声笑,“我买大家的,但是吃的时候大家都有份。” 买他们的东西,还让他们吃,村民有些不好意思,苏若锦豪爽道,“就当我感谢大家给我菜田做工的福利。” 村民知道,这是小东家地道,个个感谢她,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直往外冒,“小东家就是豪气,果然就是发大财的命,我家刚好有一只公鸡只吃粮不生蛋,那我就……” “拿过来吧,我按市场价收。” 得到保证,村民直往家里跑,去逮鸡抓鸭参加一场盛大的聚会。 在物质匮乏、娱乐更匮乏的古代农村里,苏若锦今天晚上的篝火聚会,可不就是一场盛大的聚会嘛。 宁七郎到底是跟宁大将军在军营里生活过很久的小将军,烤肉、烤鱼等手到把掐,不仅如此,他带的护卫也极擅常,三泰也不赖,平时看不到的护卫,一下子都涌到了众人面前,帮着烤肉。 赵澜、宁七等人坐在篝火边上,抬头可看星辰,近可享受烟火热闹。 苏若锦怕他们无聊,便让人把农家乐里能玩的都拿了出来,像什么围棋、跳绳、还搬出了几坛酒让他们划拳喝,村里的孩子们乐的在篝火周围又跑又跳,可兴奋了。 范宴嘉与上官屿分别站在宁七、赵澜身后,看他们两人下棋,在篝火的映照下,四位公子各具特色,都一样的玉树临风,惹得村里的大娘小媳妇看得眼都直了,咋能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苏若锦跟杨大娘子她们席毯而坐,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杨四娘舞剑。 原本划拳的村民们被吸引过来,看漂亮的小娘子舞剑,真是他们这辈子头一遭,看到小娘子剑花挽的更漂亮,忍不住齐齐呼叫,“好,漂亮!” 下棋人的注意被村民齐齐的喝彩吸引,几位公子齐齐看向舞剑的杨四娘。 苏若锦又惊又喜,惊的是,“阿容什么时候学剑了?”喜的是,竟舞的这么好。 舞剑?杨四娘要是知道大家是这样看的,可不得气死,她这可是防身保命的剑术。 宁七:……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为了不让小娘子受苦,他还真没用心教。 323 夜色篝火 村民们从没见过,苏若锦也没想到两年多时间不见,杨四娘不仅会用剑了,还舞的这么霍霍生风、像个江湖女侠一般英姿飒爽,太带劲了,激动的跳起来直拍手喝彩。 众人见她拍手,他们也齐齐拍起来,一时之间,旷静的山野之地更热闹了。 不知何时,宁七郎手中多了一把古琴,他席地而坐,和着杨四娘舞剑的节拍弹奏。 琴声响起,众人安静聆听。 琴声时而悠扬,时而热烈,像是山泉流过山林,时而缓缓而流,时而急流直下,水花四溅,令人暇想连连。 她明明是练剑啊,怎么就变成了舞剑呢?可看到矜贵小将军为她伴奏,心突然砰砰直跳,差点乱了节奏,脸一红,强硬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的融入到了琴声之中。 俊男靓女,琴剑和鸣,简直就是一对绝配。 站在篝火里,苏若锦看呆了,她感慨的比当事人还激动,这也太美了吧! 宁八娘看着手痒,也忍不住上场舞剑。 杨四娘舞的气喘吁吁,看到她上,趁势退下来歇气。 宁七郎正犹豫要不要给妹妹配乐,范晏嘉拿着箫已经吹上了。 一个立在篝火前,一个舞在清风里。 这就是青春啊! 不知何时,赵澜站到了苏若锦身边,用他宽阔的胸堂挡住了山野边吹来的凉意。 苏若锦转头朝他灿烂一笑,“瑾哥哥,看,他们一个潇洒,一个肆意,箫剑共赴,浓情烈意,多美好啊!” 赵澜垂眸,不管是宁七郎,还是范宴嘉,都不知道前路,可他与她已成定局,只待小娘子十八岁,他们就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人群中,宁七郎的目光一直落在杨四娘身上,她抿了抿嘴,悄悄退出了人群。 宁七郎随即跟了过去。 晚风中,杨四娘避开了明亮的篝火,走到了一处小山头,迎风而立,举头看向天上明月,星光闪烁。 宁七郎轻轻的靠到了她身后。 二人齐齐看向夜空,星光璀璨,闪烁不定,好像他们此刻的心。 远处,人们的喝彩声不时的传过来,更衬的此地深邃幽静。 “阿容……”终于宁七郎开口,声音轻柔绮缱。 “谢谢宁公子救了我,也感谢您这一段时间照顾,阿容怕是无以回报了。” 宁七郎一慌,声音带着急促,“阿容……”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四娘再次抿唇,深深吸口气,伸手推开了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宁七公子,你懂的。”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是敌国探子的女儿,与镇国大将军的儿子天生就是对立的立场,他们之间不可能。 她很清楚,今天晚上…… 一边走一边微微仰头,杨四娘不想流泪,可她的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 她想起阿锦曾说过的一句话,‘年少时不要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当时,她不明白阿锦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可是今天,她明白了。 阿锦与她的‘惊艳少年’已经定婚,很快便成婚,成为一辈子的佳偶,可她呢? 他们的相遇注定是一场擦肩而过。 “阿容……”回过神的宁七郎追上去,遇到跑过来的妹妹,“阿宁?”就这一转眼,再寻小娘子时,她已经消失在夜幕里,他再次追过去。 “七哥……”宁八娘想追过去阻止,被追过来的范晏嘉阻住,“阿宁,这次回去,我就请阿娘到国公府提亲。”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父母不会同意的。” “那我就一辈子不入仕,做个闲散文人。” 正要去追哥哥的宁八娘止住了脚步,转头惊讶的看向范晏嘉,“你疯了?” “我只是家中幼子,少了一个也不打紧,但如果这辈子娶不到你,我一辈子都不幸福。” 风吹过宁宁的脸,也挡不住她的震惊,浮世繁华,才子佳人不顾一切都要在一起的,她只在话本子上看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当事人。 “你……舍得下……”富贵权势? 范宴嘉点点头。 还犹豫什么,宁宁转身一头抱住范晏嘉,“你能舍,我就敢嫁。” 听到这话,范宴嘉终于得偿所愿,紧紧的抱住动情的小娘子,“阿宁……”头埋在小娘子的颈窝里激动的语不成声。 篝火烤肉一直闹到半夜,村人才恋恋不舍离去。 苏若锦明明没喝酒,却觉得自己醉了,被赵澜抱着往回走,山路弯弯,农家乐好像就在月光之下,既近又远。 她指着天空道,“瑾哥哥,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这里篝火好不好?” “好。” “下次咱们自己去猎狍子好不好?” “好。” “要打个大的。” “嗯。” “还要猎个梅花鹿,好不好?” “好。” “不过不能吃,把它养在农家乐,好不好?” “都听阿锦的。” (*^__^*)嘻嘻……,苏若锦突然就止不住的大笑,“瑾哥哥,你怎么就知道好好啊……” 只要是你,什么都好。 赵澜朝边上看了眼,不知何时,周围前后都没了人,他低头,直逼小娘子的脸,“因为我喜欢阿锦啊!” 今夜月色正好,他的半边脸落在皎洁的月光之中,恍若神祇,苏若锦看痴了,她靠着他的前襟,听见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阿澜……”她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阿锦……”赵澜的唇落向小娘子。 月光轻盈洒满山径,树影婆娑,对影重叠,如梦似幻,直到更深露水感觉到凉意,赵澜才从小娘子唇上移走。 苏若锦这才从亲吻中恍过神,下意识的摸了下被亲肿的唇畔,羞恼的拨腿就走,以后还是不办什么篝火,真是丢人。 她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抬头看向夜空,今夜的月色太好看了,她想,都是月亮惹的祸。 回到农家乐,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关心的问,“大家都回来了吗?” 叶怀真看向跟在二娘子身后赵澜,一边行礼一边道,“都回来了。” “那就好。”苏若锦明知赵澜就在身后,也不敢回头,“我去休息了。”连忙逃走了。 赵澜负手而行,神轻气爽,并没有马上回屋,而是站到廊下继续赏月,一脸笑意。 宁七郎听到他们回来,也到走廊里,站在他边上,看到他一脸饕餮的模样,苦涩不已,“瑾之……” 赵澜转头。 他却看向夜空不说话。 赵澜朝杨四娘的房间看了眼,心知肚名,但这种事,谁也帮不了,默默的陪他看看今夜特别的月色。 324 侠客 第二日,众人齐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厨房饭食香气随着清风飘到院中、回廊里,引得伸懒腰的苏若锦直吸鼻子,“好香啊,今天中午吃什么?” 毛丫回道,“昨天还有两只兔子没吃,嬷嬷做了辣子兔丁。” “怪不得这么香。” 睡了一个早上,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苏若锦正想跑去厨房偷一嘴。 杨四娘从房间出来,“阿锦,早!” 苏若锦嘿嘿一笑,“是啊,好早。” 分明取笑的意味,杨四娘嗔她眼,“我可真早起了,武拳又武剑,练了一个早上了。” 苏若锦瞪大眼,“阿容,你这么努力,难不成想当大侠?” 杨四娘一路从榆林来到汴京城,大部分以乞丐示人,偶尔也听说过游侠儿,但她对大侠的印象全部来自小时候阿锦给她三弟讲的江湖故事,那些大侠们一个个身怀武艺,见义勇为、舍己助人、劫富济平。 阿锦讲得最精彩的一回,苏三郎曾经穿着披风,杠着木剑偷偷离家出走,说要闯荡江湖,吓得苏家人的魂差点丢了,为此,阿锦还被苏叔打了一顿,从那以后,阿锦便没再讲过江湖大侠故事了。 现在想起来,杨四娘不记得那些大侠如何行侠仗义,只记得他们天南海北到处走,无据无束自由自在,多好啊! “不行啊!”杨四娘鼓嘴,故意白了她眼。 “行行行。”苏若锦哈哈大笑,书本中的江湖大侠都不吃不喝不睡的,现实中哪有人这么干,没钱出行,不就是要饭花子嘛。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随口这么一调侃,会成为杨四娘的人生。 人间四月,又到风起时,柳絮飞扬,漫天飞舞,轻盈落下,飘落于眉间,飘落于掌心。 一群人年轻人在农家乐玩了四天。 第五天,一行人一起回到尉州县。 上官屿带着钟婉慧回到自家小院,关上门,练字的练字,画画的画画,二人之间,虽然不言不语,却胜似言语无数。 苏若锦找的铺子已经装修好,杨记冷饮、奶茶铺子就正式开业了。 宁家兄妹二人没有回京,一直等到杨记饮子铺开业并且捧了场才离开。 赵澜是与宁家兄妹一道离开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杨记饮子铺生意越来越好,雇的人手都忙不过来,鸳鸯与护卫一道过来帮忙,杨大娘从家里忙到铺子,忙且快乐着。 杨四娘想离开,都不好意思开口。 一直到六月中旬,杨记铺子又雇了两个伙计,杨大娘子才从店铺繁重的事务中抽出身,在家休息休息。 可作为一家之主,她哪里又真歇得下来,“不行,阿媛都五岁了,该教她认字了,阿容,你帮我教教阿媛。” 杨四娘抿抿嘴,“阿姐,我想回榆林了。” “现在回榆林?”六月天正是最热之时,杨大娘子不许。 可是杨四娘离开的决心已经下了很久,不能再拖了。 “不行,不行……”杨大娘子就是不同意,“就算要走也得等大夏天过去,到八九月份天气不那么热,要不然,路上热晕过去怎么办?” “没事的阿姐,我都能从榆林来到京城,现在又练了把式学会了使剑,路上更安全了。” 不管妹妹如何刻苦练把式,在杨大娘子眼中都是不行的,那有一个小娘子独自外出的,以前她不知道就罢了,可现在她知道了,就不能由着她的性子。 杨四娘没想到姐姐这么反对,还整天看着她,她沮丧极了,起身就往外。 “喂,阿容,你干嘛去?” 杨四娘气的不想回话。 “阿容……阿容……”除了儿女,杨大娘身边现在就阿妹一个亲人,真怕把她惹气了,连忙追上去。 “我去找阿锦。” 一听找苏二娘,杨大娘子这才松口气,“那你早点回来吃饭。” “知道了。”杨四娘无精打彩的去找苏若锦。 325 调令 炎炎夏日,本应在葡萄藤下躲避酷暑,喝喝小茶,眯一眯觉,但今天,苏家人显然没功夫纳凉。 京中来人,他们正在客厅里接待送公文的衙差,伺候吃喝,一直到他们休息好了,才与苏言礼辞别,“再次恭喜苏大人高升,在下就不打扰大人了,告辞。” 苏言礼回礼,一直把两个公差送到大门外,直到他们走远,他还没醒过神。 苏若锦随爹出来,看到杨四娘站在门口,“阿容,午饭吃了吗?” 杨四娘点点头,“你家有事?” “哦,京中送公文。”看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苏若锦拉她进门,“有什么事吗?” “你家……” “是我爹的调令。” “你们要离开尉州县?” 苏若锦点点头,“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 “苏叔调到哪里?” “南边的淞江府。” 杨四娘不知道淞江府在哪里,如果不是家庭变故,可能到现在,她都没出过京城,可是这两年,她从京城到河东路,又从河东路到京城,也算有了些阅历。 “什么时候出发?” 苏若锦笑道,“我还没问爹。” “你们家人都跟苏叔一道上任吗?” “除了我大哥,应该是的。” 一方面,一家人在一起习惯了,另一方面,苏若锦也想借着爹到别的地方做官,她也跟着去游玩一番,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杨四娘准备请苏若锦劝阿姐让她离开呢,没想到她还没说出口,阿锦到是要离开了。 苏若锦看到一脸忧愁的样子,再次问她,“阿容,你……” 杨四娘叹口气,“阿锦,我今天来也是想跟告别的,我要回榆林了。” 杨四娘回榆林,苏若锦既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她阿姐暂居尉州,以为她会陪阿姐,不意外嘛,当然跟宁七郎有关,看她一脸忧愁,苏若锦觉得,她离开,可能是后者吧。 “你姐姐同意了?” 杨四娘摇头,“所以……我今天来想请你劝劝姐姐,毕竟,在世人眼中,杨碧容早已不在了。” 苏若锦听的难过,伸手抱住她,“如果实在不想留,那就离开吧。” “阿锦……”杨四娘再也忍不住,埋在她的肩头,泪流满面。 苏言礼想跟女儿说说调令之事,发现两个小娘子抱头哭,带着妻子孩子悄悄的进屋,留她们在回廊里说悄悄话。 屋内,程迎珍问道,“官人,淞江府在哪里?” 苏言礼见妻子一脸担心害怕的样子,微微一笑,拉住她手,轻轻安抚,“在我老家平江府南边没多远,只要一天车马。” 原来是夫君的老家啊。 程迎珍瞬间宽了心,“官人这算不算衣锦还乡?” 苏言礼笑笑,这次不是平调,而是升职外调,他从七品知县升为淞江府通判正六品。 大胤朝通判与知州、知府同领州、府之事,职掌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事务。各州、府公文,知州、知府须与通判一起签押,方能生效。 为了确保通判能够有效监察州郡长官,通判人选采用的回避制度,以防止官员相互之间的勾结和利益冲突。 所以,苏言礼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任通判。 326 离别 杨四娘是自己想离开,苏家却因公差而离开,两拨人马都是离开。 苏若锦问,“爹,知道为何调你去淞江府吗?” 在收到朝庭调令之前,吏部尚书范大人其实已经来信提醒一二了。 “南方水灾,淞江府一带犹如严重,圣上与吏部商议让我去任通判。” 通判职掌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事务。 苏若锦若有所思,“爹,朝庭让你去调查淞江府水患为何那么严重?” 正是此意,如果淞江府的河道堤防治理的好,就算有水患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果然,职是升了,但是责也更重了,朝庭调令已至,不管前面的路多么艰难,苏若锦都会支持苏言礼。 “那就赶紧准备准备去淞江府。” 古代出行,跟现代可不一样,从汴京到淞江府,何止千里之遥,陆路、水路通通都要走,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爹,你就准备衙门的交接事宜,行路之事我来。” 苏言礼笑道,“好。” 有个好女儿就是好,他只管用心衙门之事,其它啥也不要操心,真好! 虽然离开生活了两年多的尉州,苏若锦很不舍,可是想到要去江南,她又挺兴奋的,那里可是小桥流水人家婉约繁华,她早就往向了,没想到可以蹭爹的公费旅游,还真不错。 苏若锦一边让叶怀真打典走后铺子怎么经营,账怎么核,一边准备出行的吃穿住用行,想到杨四娘也要回榆林,做帐篷时还给她制了一顶。 “这个呢,是以防找不到店打尖,可以夜宿的帐篷,你看折叠起来放在背包里也不占地方也不重,可以吧。” 杨四娘一看就喜欢:“阿锦,你怎么这么聪明。”去年她从榆林出来,夜里没地方住宿时,不是被雨淋就是被露水浸,简直苦死了,现在有了这个小帐篷真是太好了。 明明离别是挺伤感的事,可是因为苏若锦准备的各式小物件,大家都沉浸到马上就要试试这些小物件的兴奋劲上。 “这个被子怎么这么轻,好像个口袋似的?” 苏若锦特意做了鸭绒被,薄薄的,但很暖和。 “这个也是,压去里面的空气,折叠起来又轻又小,往背包里一放,是不是方便的很?” 除了这些,苏若锦还做了轻便小铁锅、预防头疼脑热可存放的药丸、火折子等,当然这些东西一直背也吃力,她又做了一个简易可折叠的小拉车,主打一个方便实用省力。 杨四娘直点头,连声夸赞,“还是阿锦利害,这次可沾你光了。” 苏若锦嘻嘻一笑,“主要是我也想一边赶路,一边体会行程风光,不能只看风景不吃饭吧,当然是吃好睡好看好风景啦!” 果然不亏是会享受生活的阿锦,杨四娘现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深吸一口气,“阿锦,我知道余生该怎么过了。” 呃…… 明明刚才还很快乐的,怎么一下子说到人生上来了。 “阿容……”一想到此刻分别,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苏若锦鼻子一酸,也忍不住想落泪。 她去江南,仍与一家人一起,只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地方,真是一边旅游一边工作,可是杨四娘…… 二人相对,忍不住落泪。 “阿锦——” 来人打断了二人伤心难过。 苏若锦转头,“瑾哥哥……” “你不回京城,直接从这里去江南?” 苏若锦点头,朝他身后看,“我哥哥回来了吗?” “在前院。” 苏家即将出发,赵澜过来,在苏若锦的意料之中。 想到三年见不到小娘子,赵澜恨不得也跟苏家人去江南,“阿锦……”满眼不舍。 杨四娘识趣的离开,“阿锦,那我就把这些东西拉走了,不跟你客气了。” “好。”苏若锦道,“明天我去找你。” “好。”杨四娘拉着大背包离开苏家。 周围丫头婆子也识趣的离开。 苏若锦住的小院只余下二人,赵澜把人紧紧的搂到怀中,“阿锦,可以不跟老师去江南吗?” “这……这个怕不能。”苏若锦也舍不得赵澜,但她与他,此后余生还有一辈子,可是成婚前,与家人的时间却只有三年了,她想跟爹娘在一起。 “阿锦……”赵澜埋进小娘子的颈窝,闷闷道,“你可真狠心。” 苏若锦被他控诉的哭笑不得,“赵澜,十八岁成婚,以后的岁月都是你的,就这三年,你就不能把我让给爹娘啊!” “不想。” “哼!”苏若锦故意道,“苏博士肯定没想到教了个抢女儿的学生。” “老师肯定会体谅学生的。” 苏若锦:…… 自从知道学生抢女儿,苏言礼对赵澜经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体谅个屁。 杨四娘拉着背包回姐姐家,六月天热,她沿着街边,走在树荫下,一边走,一边看阿锦给她置办的这些实用小物件,心想,过两天就上路了,这些东西肯定很好用。 “阿容……”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四娘蓦然抬头,“你……你怎么也来了?” 赵澜过来见阿锦,杨四娘不意外,她没想到宁小将军也来了,一时之间,既惊喜又慌乱,随即心头涌上苦涩。 宁七郎停在小娘子面前,“听说你要回榆林?” 男人眸深,在瞧见她的那一刹那,他那一潭浓墨似平静的眼底,忽然就掠过了一层淡淡的光华,却又好似凝聚着散不开的浓雾。 杨四娘被看的低下头,那搭在拉杆上的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小娘子抿嘴不说话。 宁七郎头又低了些,“不回可以吗?” 听到这话,杨四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宁七郎眼底一片寂寂的深邃,半天没说话。 杨四娘像是知道了答案,再次低头,“谢谢你还能来看我一眼。” 但,也就这样了。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祝宁小将军安安康康,一生顺遂!”说完,一手拉背包,一手挥了挥。 再见了,小将军! 也许再也不见! 但,谢谢你曾经救过我,教我剑术,也谢谢你曾经喜欢过这样一个平凡的小娘子! 眼见小娘子越走越远,宁七郎忍不住拨腿追上来。 “小将军,请止步!” 小娘子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止住脚步,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宁七郎悲伤的眸光里。 阿容…… 宁八娘看着立如石柱的哥哥,那怕她就是个叫化子,她与哥哥都有可能,可偏偏她是敌国探子的女儿,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 “小娘子她是喜欢你的,阿兄。” 因为喜欢所以离开。 327 往江南1 今年春闱,苏大郎苏安之中了举,要中进士就要等三年后的春闱。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决定效仿爹出去游学,三年后再进京赶考,苏言礼支持儿子游学,商量过后,一家人齐齐往江南。 他提拨的裴先生要跟他一起去江南,被苏言礼拒绝,“你现在并不是我的幕僚,而是朝庭命官,就好好留在这里为尉州百姓谋利。” 与苏大人搭档,两人默契,裴先生很不舍,但就算家人都有各奔东西的时候,只能祝苏家人一路顺风了。 景元三年夏,苏言礼升迁淞江府通判,一家人齐齐去江南。 随着苏家一起往江南的还有赵澜,他全程护未来的岳丈一家去淞江府,直到他们安定后再回京城。 没想到出了京城地界两日后,范宴嘉带着宁八娘跟上来。 “二位是……” 苏言礼夫妻不好问这对孤男寡女,苏若锦没掩饰惊惊,“范小公子、宁八娘,你们这是……”私奔。 宁八娘羞的满脸通红。 范宴嘉拱手道,“老师,学生拒绝进翰林,此生也不踏足仕途,立志做一文人,江南是个好地方,学生想与老师一道走,不知可否方便?” 这话苏若锦不好答了,她望他爹。 苏言礼凝思片刻:“你没进翰林,老师他……” “我父亲知道。” 既然范尚书知道,苏言礼也不再多言,“刚好子瑾也去江南,那就一道吧。” “多谢老师。” 范宴嘉追上时,刚要从陆路转向水路,一行人拖行带马上了往江南的大船。 大船行使在宽阔的大运河上,乘着风驶向风景如画的江南。 往西的官道上,杨四娘买了辆青骡车,雇了一个女扮男装的中年妇人驾车,她自己也女扮男装,两人搭伴跟在一行商队后面去榆林。 不管是有车厢的青骡车还是女扮男装的车夫,都是阿锦给她想的主意,走了几天,她发现阿锦的安排真是妥当极了,骡车不仅省力还遮风挡雨省宿费、更有女车夫与她作伴,既有伴又安全,简直不要太完美哟。 更大的惊喜在后面,中年妇人耍的一手好把式,每天清晨都会练上小半个时辰,连一起行走的商队男子都纷纷围过来拍手叫好。 杨四娘一等她收剑,就跪下拜她为师,中年妇人也没拒绝,买了香果,请商队的人见证行了拜师礼。 车夫会把式,而且不俗,商队里曾有不轨心思的人收起了小九九,不再打主意。 妇人朝那些有心思的扫了眼,转身,坐到上骡车,甩鞭驾车,想打杨娘子的主意,那也要看看她的剑答不答应。 杨四娘坐在车厢里,骡车哒哒,她随着骡车晃动,悠哉悠哉,“赵哥,我不急着回榆林,咱们边走边玩吧。” “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容弟想怎么走都可以。” “多谢赵哥。”杨四娘抬头看向蔚蓝的没有一丝云朵的天空,心道,不知道阿锦她到哪里了。 大运河上,鸟飞鱼跃,无风三尺浪。 站在闸板上远眺,天高地广,心境刹时开阔。 328往江南2 水陆一路行走,一直到七月中旬才到淞江府。 七月,天气最炎热之时,过平江时还没觉得水患有多严重,一入淞江府地段,整个情形都变了,河道渠塘浮臭一片,村落里树木房屋东倒西歪。 “台风刚刚过境?” 看着不像啊,树木倒地、房屋被掀的屋顶看上去好像并不新鲜,像是有一段时间了。 苏若锦一行在大运河靠近淞江段下船后,上了坑坑洼洼的官道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爹,淞江府只说差通判,没说知府缺知道吧?” 既然父母官都在,为何淞江府的水患拖到现在还没处理好? 淞江府的水患是上个月报上去的,江南的梅雨季也是上个月,现在都七月中旬了,梅雨季已经过去半月,如果处理得当水患痕迹就算没完全去除,也该差不多了吧。 怎么还到处坑坑洼洼绿苔一片,看着就像荒野滩涂一般,怎么回事? 苏言礼压着心惊,“我们一边走一边看,不急着去衙门报道。” 淞江府就是后世有名的魔都,传闻说它是个小渔村发展起来的,实际上它早是有名的渔米之乡自古名人辈出,不仅如此,在某朝中叶,随着资本主义萌芽,因是长江与东海的交汇处,经济发展,非常发达繁华。 现在一看,竟是满目苍夷,不该啊! 经过三年基层锻炼,苏言礼早已不是那个在国子监里任博士的文人,凝眉正危,满目都是忧国思民,看到坐在田边衣衫褴褛的老者,弯腰上前,“老人家,你坐在这里是……” 老头好像一直没发现有人路过,听到苏言礼叫,才抖抖索索的转过布满皱纹的脸,麻木的望了眼衣着不凡的人群,定了半刻,又转头看向水花花没有一根稼庄的田地。夕阳西下,水地相接处,霞光万丈,明明很美的傍晚,因荒芜的看不到头的田地,显得沧桑凄凉。 苏言礼皱眉,没再继续喊老人家,直起身子,内心沉重的叹口气。 苏若锦示意书同叔给老人拿了两个馒头,放在他身边。 她走苏言礼身边,轻声问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到镇上找客栈,还是……”进村子? 众人抬头,不远处,有个小村庄,纵横交错,房屋一排排,看上去,人口居住率还是挺高的,可是现在明明是傍晚时分,应当是炊烟袅袅升起之时,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跟这白花花的水田一样凄凉一片。 “走,咱们今天晚上就找户农家住一晚。”苏言礼说道就带头朝村落里走,他也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村。 直到太阳没入地平线,老头子好像才想起要回家,撑手起身时,碰到了放在身边的馒头,他顿住了手,盯着馒头看了很久……很久…… 半个时辰之后,书同找到了吴泾村的里正,因为人多,租了三户农家,才把人安排住下来。 租金用的是他们在平江府买的粮食,原本死气沉沉的三家在得到粮食后,烟囱没一会儿就冒出烟来,一下子有了烟火气。 329往江南3 村民日子苦楚,苏若锦一行晚上做的也很简单,入乡随俗,熬了稀饭,但他们到底从北方而来,晚饭太稀也顶不住,便和着糙面做了馒头就稀饭。 里正看他们做了馒头,腆着脸皮站在门口道,“贵人,难得有缘,你住进我们村子,能……”他望向蒸抽里的馒头。 众人齐齐看向老头。 老头连忙摆手:“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村子里每一个人,就我们三家有幸拿了你们的住宿费,能吃上馒头,但他们没有,他们也饿啊,还请贵人施舍一顿。” 不知何时,村民们已经闻饭香围观在屋外。 苏若锦沉默了。 苏言礼深深叹息,不管是身为一家之主,还是马上要做一方地方官,他都不忍。 “阿锦,给村民每人发一个吧。” “是,爹。” 看着这么多面黄饥瘦之人,他们也没办法只顾自己吃。 书同媳妇——鲁大妮带着春晓、秋月等人赶紧蒸馒头,天完全黑时,终于让村里的老百姓人手一个馒头。 明明很饿,可却没人拿到手就狼吞虎咽,甚至只看不吃。 苏言礼疑惑上前几步,“大家为何不吃?”难道嫌弃混了糙面?可他们自己也吃,应当不是,那是…… 里正见富贵人不解,叹气上前,“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舍不得啊!” 苏言礼听的心痛,“大家先吃,明……” 眼见爹又要救济村民,苏若锦连忙上前打断他爹的话,“爹,咱们明天早上去县城是吧?” 苏言礼转看向女儿。 苏若锦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女儿这是怕……当父母三年,苏言礼略一寻思,便想到女儿怕什么,压下同情之心,朝众人挥了挥手,“天黑了,大家请回吧。” 饿得发昏的村民以为富贵人明天还会发馒头,结果富贵人没舍得,看着手中的馒头,算了,反正今天晚上算是有得吃了,便想着怎么弄些野菜来做上一锅糊糊多吃一些。 也有些村民临走之时,朝他们看了又看,眼里冒出的都是饥饿的绿光,赵澜示意侍卫故意走动,不经意间现出别在腰间的刀剑。 那些想抢食的村民瞬间被吓得歇了心思。 看到富商避回屋内,里正摇摇头,抬头望向夜空,“也不知道朝庭的种子什么时候到,都七月了,秋季怕是没得收了。” 回到屋内,苏若锦道,“爹,我不是舍不得这些粮食,而是怕明天我们出不了村子。” 一旦明天再救济村民,那就不仅仅是他们住的村子了。 “爹知道,是爹思虑不周。”他只想到眼前小济,可他是朝庭命官啊,他是来为朝庭为皇帝治理淞江府的,是为一方百姓的,若是明天真遇到被围堵之事,不能及时到达府衙接手工作,那整个淞江府老百姓的灾难将会得不到及时解决。 范晏嘉忍不住疑惑:“平江府的水患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为何淞江府这边这么差劲,是不是……”他看向苏言礼,人没到淞江府,但得先了解情况啊,要不然到了府衙岂不是…… 虽然范晏嘉今年才考中的探花,没入仕过一天,可他父亲一路从吏部小官做到尚书之位,从小耳闻目染对官场一套流程早已熟烂于心。 苏若锦又怎么会没听懂范晏嘉的意思。 苏言礼眉头紧蹙:“淞江府知府比我早一个月上任,怕是没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苏若锦不知道,“爹,我听你说过,这个新接手的知府大人好像做完这一任就要致仕,是吧?” “嗯。”他点头,“府衙比县衙事务冗杂,又发生了水患,估计还没交接好。” 淞江府离京城不近,具体情况,范大人怕是也不知情,看来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了。 赵澜见众人沉默,示意双瑞过来,套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双瑞连连点头,“是,主子,小的知道了。” 他悄悄的退了出去。 水患千疮百孔,一行人也舟车劳累,喝了稀饭吃了馒头后洗洗就睡了。 要不是苏若锦出行准备的充分,这一夜大家差点都被蚊虫吃了,幸好有蚊账、艾香,否则真要熬一夜。第二日一早,大家早早的起床,苏若锦仍让鲁大妮熬了稀粥。 稀粥还没好,小屋前来了一群小孩,他们手里拿着一只碗。 范晏嘉轻吸一口气。 赵澜双眸微眯。 苏若锦看了看不远处的村道,村民们有的站在树根下纳凉,有的闲聊,有的直接望向这边。 他们在观望。 程迎珍站到女儿身边,“阿锦……” 苏言礼也站到女儿身边,“阿锦,果然被你猜中了。” “爹,我和书同叔留下来,你与宴嘉哥哥先去府衙报导。” 苏言礼不放心,“不行,一道走。”饿狠了的老百姓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苏若锦道,“爹,瑾哥哥陪我,你放心。” 苏言礼还是摇头,“阿锦,这里不是京城。” 赵澜问道,“阿锦,你留下来是想施粥?” 她点头。 苏言礼一慌,“阿锦,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不能施的吗?” 苏若锦摇头,“爹,我施粥吸引村民们的注意,让你先去衙门交接上任,这样才能更好的解决水患之事。” 果然……苏言礼伸手抚女儿,“傻孩子,爹已经不是当年的文弱书生了。” “正因为爹是个好父母官,所以女儿才更要让你赶紧上任。” 苏言礼明白女儿的用心了,看向未来女婿,这可是上过战场的,有他在,应该没问题吧。 赵澜像是听到了老丈人的心声,朝他点点头,“老师放心,一切有我。” “好。”苏言礼终于放下心。 苏若锦朝范晏嘉拱手,“麻烦晏嘉哥哥充当我爹的师爷。” 范宴嘉:…… 宁八娘:…… 他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呀! 苏若锦不好意思一笑,“不好思意啊,晏嘉哥哥让你一探花郎扮我爹师爷,真是对不住,以后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尽管点,小妹定当拿出看家本领让你饱口福。” 范宴嘉:…… 宁八娘:…… 二人相视一眼,苏二娘也太会忽悠人了,后来,他们吃到人间美味,嘿,还真香。 治患在急,苏言礼便先带着一拨人马赶紧往淞江府府衙而去。 苏若锦便开始施粥,招集了附近村民,帮忙熬粥。 里正厚着脸皮问道,“贵人小娘子,能多施两顿吗?” 苏若锦点头笑笑,“连施三天,每天一顿。” 听到这话,围观过来的村民高兴的奔走相告。(本章完) 330 进衙 不出苏若锦所料,半天时间,附近的村民全都涌过来想得到一碗希粥,可是苏家行路只备了一行人三天的量,怎么会够。 书同跟苏言礼去府衙了,赵澜让双瑞去镇上买粮。 双瑞去镇上,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主子,镇上粮行没粮食,小的让人去府城去买了。” 明明平江府那边老百姓的生活都快恢复如常,为何淞松府这边到哪都是缺粮缺吃的,难道真因为官员交接才拖成这样的吗? 苏若锦想起临来时范大人给爹的信,他说因为淞江府前知府等官员玩忽职守,致使淞江府水患成灾被革职查办,现他爹苏言礼又来任通判,难不成府衙里真没领事之人? 苏若锦为何要救济三天,一个是给爹报道时间,另一个她也想利用这三天帮她爹了解一下淞江府水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该怎么治理改善。 三天后,苏若锦离开吴泾村去淞江府,有一些贪心的老百姓拦住他们不让走,赵澜身边几十个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尔等再敢阻拦,送你们到衙门,让官老爷判你们罪。” 一听衙门,那些手里拿棍子的村民连忙朝后退,心有不甘的给赵澜一行让路。 如果赵澜没跟过来,苏若锦都不想会是什么结果。 上了官道,前后无村庄后,苏若锦才感慨,“差点成为淞江府老百姓动乱的导火线,不知道现任知府与我爹怎么解决此次水患困境?” “去府衙看看就知道了。” 苏若锦回过味,“瑾哥哥,你已经把我们送到了,在这里休息一两天就回京城吧。” 他身上有职务,可不能因为苏家耽误了差事。 “不急。” 苏若锦:…… 赵澜一笑,原本他的打算是先送老师到任上,然后带小娘子畅游吴越,现在看来怕是要帮老师一把,但怎么办,得到淞江府衙才能借机行事。 一直到傍晚,赵澜苏若锦等一行人才到淞江府,城门口盘查居然很严,严禁流民进入。????苏若锦看着城墙边地上躺着的衣衫褴褛的流民,好像一个不错眼,这些人就会暴乱一样。 怎么会这样? 她不解的找到了府衙,路口,范晏嘉的小厮看到他们连忙道,“苏大人和我家公子在府衙,衙门里给我们分的宅子在后面这条街。” 苏若锦让鲁大妮等人先去宅子,“跟我娘说一下,我先去找爹,等下跟爹一起回去吃晚饭。” “好。” 这次出行,书同一家都跟过来了,花平与叶怀真两人还有些事没处理,暂时还没来到这边。 苏若锦身边的仆人基本上都是赵澜送过来的,男子都听书同派用,女仆这边除了苏若锦身边的,其它的都听鲁大妮的。 赵、苏二人各带了两个丫头小厮。 进了衙门大门,大概是傍晚,整个衙门都静悄悄的,好像都下值没人了一般。 门值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看到衣着不凡的赵苏二人小心翼翼的很,背弓屈膝的把人引到通判老爷的公务房,“这就是苏大人的公务房了。” 明明是大夏天,应是万物峥嵘、绿树成荫之季,一路走过,却没几棵绿植,若大的衙门里却死气沉沉,给人一种邪异之感。 她忍不住问,“知府邵大人呢?” 小门值听到这问话,连忙慌张的回道,“邵大人病了,已经好几天没上值了。” 好几天? “那苏大人到时,什么人接待的他?” “回苏小娘子,同知大人下乡去看灾情了,所以通判大人……” 她爹过来任职居然没人理会,苏若锦气的差点骂人。 331 困境1 小厮弯着腰偷瞄那个贵气的年轻公子,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暗道道,难道新来的通判有后台、有背景? 直到他们步上回廊进了新来的苏大人公务房,他才啧啧嘴直起腰,抬头看天,天气炎热,晒得地面发白,烤得人难耐,连他们这些在衙门里当差的日子都不好过,不要说低层老百姓了,听说好多老百姓都往外逃荒了,整个淞江府少了好多人口啊! 苏言礼桌上一堆前任留下来的公务文档,不仅如此,那些书吏、孔目还把属于知府、同知要办的公文也搬到他桌上。 “大人,邵大人与支大人,一个生病在家,一个亲自下乡清理河道了,所以下面县衙乡镇呈上来的公文都好些天了,他们都急死了,凡请大人给安排处理,好让他们着手办差。” 不管是同知还是通判,都是知府的佐官。 同知分掌督粮、捕盗、海防、江防、水利等,从五品。 通判辅佐知府处理政务,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公事,须通判连署方能生效,并有监察官吏之权,正六品。 若是淞江府不是府,而是县,而他是又是知县,那么不管多少公务文件,苏言礼哪怕加班加点都会把它处理完,可是现在……他只是淞江府三把手,桌上的公文有的需要知府签字,有的需要同知一道签字,拿着笔颇为头疼。 “爹!” 女儿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苏言礼的愁容,他抬眼,“阿锦,瑾之……” 苏若锦跨门进来,“爹,都快天晚了,到下值时间了。” “下什么值。”苏言礼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虽然签不了字,但我得把他们看完。”看完才能了解淞江府,才能知道后面怎么应对。 苏若锦反问道,“爹,三天时间,堆积的公文你也看得不差不多了吧?大体上哪些事需要怎么处理也做到心中有数了吧?” 确实事。 苏言礼点头,放下手中笔,起身,一边说话一边活动一下手脚,坐了一天,屁股都坐麻了都浑然不知。 赵澜问,“老师有什么需要瑾之帮忙的,尽管开口。”那怕是杀鸡敬猴。????苏言礼抿抿嘴,“不像以前了……”以前一县他最大,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整个淞江府一团乱麻,他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苏若锦与赵澜相视一眼,她劝道,“爹,咱们先回吃晚饭吧,有什么事,等饭后再讨论。” 苏言礼想了想,点头,跟女儿与赵澜一起下值回家。 苏若锦问,“爹,范哥哥呢?” “你来之前,他刚下值。” 苏若锦让人去找了范宴嘉、宁宁二人一起过来吃晚饭。 吃过晚饭,一行人坐到书房里,把淞江府的所见所闻梳理了一遍。 苏言礼道,“我现在第一要做的事是淞江府的老百姓有粮吃,第二,要把逃往外地的老百姓召回来,否则不管是种地还是修渠,根本没人手。” 苏若锦问,“那爹怎么让老百姓有粮吃呢?像曾经的尉州县那样开粮仓?” 苏言礼摇头:“淞江府的粮库里面是空的,一粒粮食也没有,只能通过外调或是淞江府的商人们开铺营业。” 范晏嘉道,“老师,通过我这两天打听,淞江府的大小粮商不管有没有粮,都没有开门营业,整个淞江基本没粮可买。” 这个苏若锦深有体会,在吴泾村施粥,那些米还是往平江府才买到的,淞江府有很多人也去外面府县买粮,导致外面的粮食价格居高不下,淞江府很多平民百姓卖儿卖女求能吃到一口饭,因为此,淞江府的人口买卖非常猖獗,苏言礼公务桌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公文是关于这类案件的。 苏言礼道:“因为吴泾村之事,我进衙门第一天就找朝庭赈灾的粮账,上面显示都分发给老百姓了。” 苏若锦冷笑一声,“爹,你走后,队了吴径村,我又向各村蜂涌过来的老百姓打听,除了大水淹村的那几日,县衙、镇亭发过两次粮食,以后一个多月再也没发过,很多老百姓不是去平江府,就是扒树皮、草根,一直煎熬到现在,要是再没粮食,不是饿死,就要民变。” 332困境2 谁都没想到淞江府现在是这种状况。 苏若锦想了想问:“爹,那你现在最先想做的是什么?” 作为淞江府三把手,除了朝庭,他头顶直接有两个上司,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受桎梏,很难有什么作为。 “按理说,应当知府带头,然后我跟同知在他的领导之下去解决淞江府之困境,但是邵大人一直生病,连衙门都不来,衙门根本没办法正常运转。” 淞江府的结症就在这里,知府生病不上值,同知天天往乡下跑说修堤围,但是目前苏言礼一行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修。 赵澜与范晏嘉相视一眼,老师这个通判不好做啊! 苏若锦知道考验她爹能力的时候到了,需要帮助可以,但是不管是与上下级打交道,还是帮老百姓解决困境,都需要通过他的能力一一解决。 苏言礼抬眼,“阿锦,你现去睡吧。” 苏若锦起身,“那等爹需要我帮忙时跟我讲一声。” 苏言礼点点头,“好。” 她往外走,朝赵澜与范宴嘉看了眼,他爹微笑道,“他们两得帮我处理一些事情。” 苏若锦扬眉,看来这三天他爹没白坐在衙门里,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通判一职了。 那就好,原本还挺担心的,这下突然就放轻松了,那就等着看爹怎么解决淞江府的鬼魅魍魉。 出了门,打了个大大哈欠,紧张好几天了,她可以睡个好觉了。 苏若锦见女儿出来,迎上来,“阿锦,你爹他们怎么没出来?” “他请两位学生帮忙。” 程迎珍有些惊讶:“以前你爹都要你帮的,怎么现在……” “我呢,是帮爹,但得先等爹解决一些事情。” 程迎珍听的稀里糊涂,也不管什么先后了,“那赶紧洗洗睡吧,我给你爹他们添些茶水。” “娘,不用,双瑞哥哥会加,你也去睡吧。” 程迎珍便也不去打拢男人们,送女儿回房间睡觉。 第二日,吃过早饭,赵澜与范宴嘉跟苏言礼出门,宁宁要跟去,被范宴嘉劝住,“你跟阿锦一起逛逛街,把住的地方生活用品置办齐。” 苏若锦便和宁宁带着丫头一起逛了淞江府,如果没有受灾的话,淞江府城区比平江府小不了多少,街道纵横交错,如果街上有人,应当很热闹,但是现在十个铺子有七个是关门。 开着的铺子不是杂货铺就是当铺,或是牙行,牙行门口卖儿卖女的挺多的。 苏若锦气的当场就想把这些人牙子给抓进大牢,但是人口买卖在此时是合法的,她只能生气,却什么也做不了。 宁宁拉着她离开了人牙子街道,叹气道,“现在就等苏大人把这里治理好了,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买卖人口了。” 二人没精打彩的置了些生活用品,回到县衙后院后,苏言礼他们不是在前头衙门办公,就是出门办事,院里只余女人们。 书同愁眉苦脸的过来,“二娘子,这时不管是粮食还是肉、菜都不好买,我准备去趟平江府去买。” 苏若锦就是从大街上回来的,当然知道,“书同叔,那你要小心。” “没事,三泰借了两个护卫给我。” “那你小心点。” “知道。”书同说,“我明天一大早就出发,除了粮食肉、菜,还要我带什么吗?” 苏若锦看向光秃秃的院子,“多买些蔬菜种子,要是有小鸡小鸭也带些回来。”淞江府的苦日子怕是要过上一段时间,先把荒废的院子整起来。 “好咧。” 苏若锦领着女人们在院子里大干之时,苏言礼仗着未来女婿小郡王的身份也干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把年近六十岁的知府邵大人堵在小妾的床上。 “邵大人,听说你病了,下官特意买了些补品给你,没想到大白天的,邵大人倒是整出一树梨花压海棠。” 知府邵大人的一张老脸丢尽了,抖抖颤颤的说道,“实在苦夏,身子骨不好,梅娘给我捶捶这把老骨头,到是让苏大人见笑了。” 苏言礼心下冷笑,面上装着不知,故意给他的长官介绍:“今天过来看望大人,两位小辈非要过来看看大人。” “子瑾,宴嘉,这就是淞江府的父母邵大人。” 能做到知府之位,又近六十岁,邵大人可是只老狐狸,早就打听姓苏是什么路数,当然知道他与晋王是亲家,讨好的很,笑的一脸褶子,“这位就是平阳郡王?” 赵澜斜睨了眼,连礼都懒得行。 邵知府像是浑然不知对方拿眼角看人高傲如厮,不但不生气,还连忙过来行大礼,“下官见过平阳郡王,郡王快快请坐。” 赵澜那会坐。 既然知道女婿的身份,苏言礼又介绍范宴嘉,“这是范尚书的小公子,喜欢江南风景如画,这次知道我来淞江,便跟来江南游玩。” 范宴嘉敷衍的拱了下手。 “不敢当……不敢当……”邵大人连连作揖,请他们去书房坐。 通过赵澜的手段,堵住邵知府,当然是有目的,三人承着他去了书房。 半刻钟后,三人出了书房,带着随身小厮、管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知府大院。 邵夫人慌张的问他,“官人,姓苏的没斗过姓支的,找你来撑腰了?” 邵知府收回目光,看向老妻,没好气的说道,“撑个屁腰,老子被这厮架空了。” “什么?”邵夫人吓一大跳,他男人一路坐到四品知府,那手段可是了得,“怎么会被他架空?” “失策……失策……”原本他想装病在家,让两个手下一边斗一边解决淞江困境的,没想到竟把自己斗空了,直叹气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官人,究竟是哪样?” 邵大人看向紧张不安的妻子,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第二件,当然是淞江府的二把手——支同知,他被堵在避暑庄子里,邀了一干文人墨客,坐在置冰的大厅里看歌舞。 这就是他的在乡村里修堤围? 苏言礼直接带着淞江府里的衙差包抄了避暑庄子。 他带着赵澜、范宴嘉直接闯进了醉生梦死的歌舞大厅,手一挥,衙差上去就把姓支的抓了。 热闹的大厅,声音戛然而止。 愣了好一会儿,姓支的才反映过来,破口大骂,“姓苏的,你敢抓我?” 很好,知道他姓苏。 苏言礼勾嘴一笑,负手,慢悠悠的穿过大厅,走到姓支的面前,“支大人,你修的大堤在哪里?” 支同知双眼一眯。 苏言礼像是没看到,继续问:“淞江府粮仓里的赈灾粮又在哪?” “赈灾粮当然都发给老百姓了,苏大人要是愿意,可以去茅厕看看,或许有的还没来得施到农人的田里。” 苏言礼的笑没有笑意,“那修的大堤呢?” 333 阳谋 支同知本没把一个利用老师身份及其女儿攀上晋王府的迂腐书生放在眼里,可这个被他瞧不起的六品通判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围剿了避暑山庄。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前来的衙差与赵澜带来的皇城司禁军就收缴了大量的白银、若干古玩珍藏,据估算,价值千万百银。 一天之后,淞江府一带就流传出苏通判要用这些白银高价收购粮食、种子,准备发放给灾民。 有人怀疑:“一个当官的能有这么好,舍得高价买粮给老百姓吃?” 有路人甲伸头进来,“好不好,带几百斤粮食过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被反问的人转头看向路人,一脸疑惑。 路人甲一副不屑的样子,“我要是有粮,就运个几袋试试,就算没高价,淞江府缺粮,也不会让我再运回来,反正不会亏了。” 众人:……好像有些道理。 慢慢的,这些流言像风一样吹向四面八方,真的吗?有些商人心道,我得赶紧趁大家疑惑之际,先把粮食运过去,说不定就发财了呢? 支同知被投到大狱好几天了,他拍着牢栏大叫,“姓苏的,避暑山庄里除了几张书画,几本破书,什么银子都没有,你凭什么污陷我贪了千万两,就算把整个淞江府都卖了,我也贪不了这么多,你这个靠着女儿上位的贼东西竟敢陷害我,你不得好死,你赶紧放了我……赶紧放了我……” 大牢外面走道里,狱卒小吏个个心惊胆颤,连皇城司禁军都来了,淞江府变天了,他们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皇城司的人给抓住噶了。 直到听到里面支同知越骂越来劲,有人小声问,“苏大人怎么不审支大人啊?” “他一个六品通判怎么审从五品,肯定得把人送到都转运使那边。” 也是,狱卒头子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了看,又低声问道,“听说知府大人被禁在家里不给进衙门了。” “啊?真的假的?” “不管真假,反正咱们没看到知府大人上衙。” “不是说病了嘛?” 那人意味深长的笑笑,“估计病着病着就把官病没了。” 衙门家属院,六十岁知府邵大人早从床上跳起,他叉腰对着衙门方向破口大骂,“姓苏的竖子,竟敢不让老夫人上值,他敢……他敢……看老夫不告死他……” 淞江知府是他最后一任,原本准备大捞一笔的,结果被派到这么个烂摊子淞江府,打乱了他所的计划,原本想躲躲清闲的,没想到被人堵在家里出不去。 “不行……不行……”再不出去,不要说捞钱了,怕是连官职都保不了,他大叫:“老夫要出去……” 回答他的是院中鸟雀叫声。 完了……完了……不是说姓苏的是个没主见的软和蛋子嘛,怎么一来就雷霆手段,不是把他禁在家,就是把同知给抓了,他想干什么,难不成他想一跃成为淞江府知府? 府衙通判家院子,苏言礼正在看河道疏淤修坝图,苏若锦站在边上,“爹,瑾哥哥派的人手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了,想来卖粮发财的商人估计从明天开始就陆陆续续往淞江府来了,你的河道得赶紧修起来,只有都动起来,淞江府的民生才能活过来。”????苏言礼还是有些担心,“要是那些商贾不肯捐钱修庙怎么办?” 苏若锦抿嘴一笑:“爹,你放心,这些商贾怕是早已经知道晏嘉哥哥是范尚书的儿子,他们巴不得找个机会接近晏嘉哥哥,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就算知道他与爹你有什么曲子,也会报着试试看的态度,不就是一点钱财嘛,在范大人的儿子面前刷个存在感也值了,但他们不会知道,不管是修庙,还是修河堤,都会按捐赠排名上功德墙或是给河堤冠名,会激起他们的好胜心,那最后咱们得到的银子肯定不会少。” 苏言礼叹口气,“要不是挖河道没启动银子,也不会借范大人名头,让宴嘉去露这个脸。” 苏若锦见爹自责,安慰道,“爹,要是范大人知道你是为淞江府百姓,肯定欣慰。” 但愿吧,为了打破淞江府没人管事的僵局,他只能迎头赶上了。 果然,如女儿所预想的一样,明明是报着试试看的态度去的茶楼,结果,在范宴嘉这个探花郎的鼓动下,大商贾们为了自己的名字排在功德墙第一名个个争先恐后出银子,眨眼间就哄到了万两。 修堤的启动银子一到,立即贴出告示:凡参与挖河堤的民工,按大小工日结,早上上工,晚上下工就可领铜子,大工一天八十文,小工五十,十二岁至十五岁的少年三十文。 布告一出,老百姓不管真假,都跑来一试,结果当天真的结到了钱,整个淞江松府沸腾了。 随着修庙宇与修河堤,周边商业瞬间跟着兴盛,比如卖吃食的小商贩、卖工具的打铁铺、修板车的木匠行……等等。 而那些听说淞江府要高价买粮的商贩第一拨来的确实卖了个高价,而买他们粮的是那些想垄断本地粮食市场的粮商,结果因为第一拨人赚到钱,引得周边无数商贩闻风而来,粮食价格就再也没起来过,就跟平时差不多。 闻风而来的粮贩:……说好的高价呢? 本地囤粮的大粮商:……他们的粮岂不是白囤了?不,不,都砸在了手里。 怎么会这样? 不仅如此,听说赵小郡王喜欢淞江府,因灾年之时,人力成本不高,在淞江府建别院,这一市场行情迅速被一些富商们嗅探到了,也跟在寺庙、赵小郡王后面修葺房屋、建粮仓。 一时之间,灰败的淞江府像是涣发了新的生机。 苏言礼站在城门楼上,朝城内外热火朝天的人群看过去,好像明白了女儿的逻辑。 淞江府属于江南,本就富庶,富贵豪绅都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因为灾年这些财富被他们死死的摁在手里,缩在家里一动不动,只等灾情慢慢过去。 他们有钱等得起,可是老百姓没钱等不起,要是再没钱买粮就得饿死,那就只能想出办法让他们掏出钱,然后让钱流到老百姓手中,老百姓有了钱就可以买粮填饱肚子。 作为地方官员,只要他想出办法拿出富人口袋里的钱,让他们流向老百姓,那么整个局就盘活了。 苏若锦站在他爹身边,微微一笑,眼前修堤场景,在后世,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基建。 基建只是单单修堤吗?当然不是,围饶着修堤、建庙、建房,那可是一整个产业链啊!小到一个挖泥的筐子,大到庙宇的石头,那行那业不身在其中,底层老百姓有饭吃,商贾们有钱赚,所有人都赢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淞江府不仅恢复了往常,还因为代理知府苏大人继续搞基建,淞江府比以前更加繁华。 334 离开 三年 淞江府水患困境终于过去,渎职的知府、贪污的同知,被赵澜一并带回京城。 苏言礼带着家人送别未来女婿,“江南之事多谢子瑾,别的为师就不多言了,要是想阿锦,随时过来看望我们。” “多谢老师。” 范晏嘉也拱手与赵澜作别,“瑾兄,一路顺风。” 赵澜微微一点头,“以后老师身边就辛苦你了。” “瑾兄客气,苏大人也是我的老师,应当的。” 苏若锦站在爹娘边上,一直等到众人都与赵澜辞别后,才上前,“瑾哥哥,一路顺风。” 赵澜低头,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一句,“想你了,我会再来。” 苏若锦微笑点头。 赵澜伸手握了小娘子,倏然收紧,迟迟不肯松开。 苏言礼突然感觉嗓子痒,转头,“这河堤该多值树,才能防止水土流失。” “是啊……”范晏嘉也装模作样的走到河堤边,“我觉得栽柳树好看……” 宁八娘子也不好意思看苏赵二人手握手,跟着走到河边,“我觉得栽高大的白杨比较好看。”他跟父亲去过北方边陲,杨树高大笔直,遒劲有力,更好看。 众人纷纷跑到堤边,给苏若锦与赵澜空间告别。 明明昨天晚上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舍的泪的该流了也流了,临到分别真正的来临,二人还是止不住相拥而泣。 “阿锦,要不……你跟我回京吧……” 从十二岁认识小娘子起,除了执行任务在南越时有一年半没见面,其余时间,他们隔三差经常见面,而此一别,如果不是特意相见,他们将会有三年时间见不到。 哭的人是苏若锦,可是坚决摇头的仍是她,虽然她也舍不得赵澜,也会在这三年时间里无限的想念他,可是她知道,未来他们将携手一辈子,没有意外发生,他们将会一起过五十年,那么婚前这三年,就让她尽情的享受成生、享受独处吧。 八月初秋,蔚蓝色的天空白云悠悠,碧波荡漾,风吹叶落,一片片黄色的叶子像蝴蝶翻风。 众人站在城门楼上看赵澜的车队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直到秋风吹散鬓边丝发,凉意爬上眉梢时,苏言礼才不舍的收回视线,“走吧,咱们回去。” 大家随他一起下城楼。 突然,苏三郎指着天空叫道,“看,大雁,一会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不知为何,明明还沉浸在离愁别绪之中,听到苏三郎的话,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苏三郎被阿姐笑的脸一红,“我又不像兄长满腹诗华,当然吟不出什么诗句啦。” “还有理了。”苏言礼瞪了眼。 由于淞江府两位长官都被赵澜带进京问罪,现在淞江府知府一职就暂由苏言礼代任。 年近四十不惑的苏言礼随着职务阅历能力的大大提升,举手投足间,既见威严,又气质儒雅,端的是一派清隽从容,渊渟岳峙。 程迎珍望向自己男人,一脸笑容,满眼都是崇拜。 苏言礼感觉到了妻子的目光,转头,蔚然一笑,伸手牵起妻子的手,一句话没说,却又似说了叮咛了千言万语:下台阶,走路小心。 范晏嘉与宁宁跟在二人身手,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 明明最大的孩子都已十八岁了,都可以成婚了,这夫妻二人却仍像刚成婚的新人,浓情蜜意,让人羡慕。 能成婚的大儿突然转头,“爹,过几天,我想出去了。” 苏大郎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游学。????苏言礼点头,“嗯,可以。” 苏三郎一见哥哥可以出去玩,马上跟上,“爹,阿兄是个文弱书生,我有武艺,我做阿兄的护卫保护他。” “阿承,我不是出去玩。” “我也不是出去玩,我跟阿兄出去长见识。” 苏三郎还就赖上苏安之了。 没想到,苏言礼倒是同意了,“既然阿承这么想跟阿安出去,那就兄弟二人结伴出游。” 苏大郎苏安之:…… 苏三郎也没想到爹居然同意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太好了……太好了……” 苏四郎与苏小妹相视一眼,那他们要不要…… 苏若锦白这两小家伙一眼,“想都不要想,都走了,谁帮我管理铺子赚钱?” 苏小妹一听赚钱,双眼贼亮,“阿姐,你要买铺子?” “是啊,淞江府在爹的管理之下安定下来,百废待兴,当然得该买地的买地,买铺子的买铺子。” 宁宁一听,正愁在江南怎么打发时间呢,“阿锦,带我一个。” “好。” 二个小娘子走到一起,叽叽喳喳就开始讨论买铺子做什么营生。 刚才伤心的瑾哥哥离开呢,一个时辰不到吧,苏若锦已经把他放到心嘎啦里去了。 走完的赵澜突然打了个喷嚏——阿锦肯定想我想的茶饭不思。 回到家里吃了两碗饭的苏若锦躺下睡觉时,不知为何,有些罪恶感,从城门楼下来,好像没怎么想瑾哥哥,她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淞江府县衙苏言礼一人说了算,没人桎梏,办事的效率杠杠的,等到秋田时,不仅所有的良田都种上了冬小麦,他还鼓励农人发展本地的特色产业。 种桑的种桑,养鱼的养鱼,还有纺纱织布等,总之江南能发展的行业太多了,苏言礼真是太忙了。 爹忙公事。 女儿忙赚钱。 在淞江府三年,苏若锦以淞江府为中心,不仅开了多家食肆、还有开了酱料铺子、绸缎铺子、织布坊等,没有男朋友碍手碍脚,一心扑在赚钱事业上,一不小心,把自己经营成了隐形富豪。 眼看就要端午节,江南地区的龙舟节那可比北方热闹多了。 苏若锦怎么会放过这么大一个赚钱的节日呢! “四郎,小五,关于龙舟的周边全都上线了吧。” “上了,上了。”苏小妹从开始的好奇兴奋到现在波澜不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阿姐,你经常说不与民争利,咋一个龙舟节,还跟兴奋的跟啥似的。” “我没于民争利啊!” 因为自家老爹是淞江府的父母官,她可是赚到三分就放七分,绝不授人以柄。 苏小妹撇撇嘴,“那粽子、五彩绳这种小东西,你还让铺子里做它们干什么?” “那是因为老百姓就是觉得咱们家的粽子好吃,五彩绳好看啊,我得顺应民意,让他们吃到物美价廉的美食啊!” 苏小妹:……淞江府的商家怎么回事,都学了三年了,怎么还没把苏记的粽子味道学去啊,这不是送钱给这个隐形大户嘛。 “苏如饴,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小妹嘻嘻一笑,连忙溜人,“没什么,我去铺子看看粽子有没有做少了。”一赤溜,人跑没影了。(本章完) 335 淞江布 倘佯在五月阳光里,微风挟裹着泥土的芬芳,散发初夏的气息,柳絮随风而舞,飘荡在五月温暖的天空,如梦似幻,生活在风景如画的江南,晃眼之间,居然三年都过去了。 苏若锦穿着简约的棉布衣裙往铺子去,一路上,遇到的人不是朝她微笑,就是上前给他行一礼,“锦娘子——” 她一一回以微笑,“叔叔(婶子)——” 三年时间,淞江府的老百姓几乎所有人都认识父母官苏大人与他俏丽的女儿,不管是农忙抢收还是旱涝之时,只要老百姓需要他们时,他们肯定会出现。 苏若锦心道,吏部的调令来了,夏收结束,他爹就要回京城,不知道大家知道后会怎么样,想到这里,连苏若锦都生了不舍之心,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生活在江南,不管是气候还是饮食习惯,这里更适合自己。 可是县令以上官员有回避制度,一是不可在家乡任职,二是不可久在一处任职,都是任期一到,就要调到其它地方,苏言礼也避免不了。 这三年,除了做生意赚钱,苏若锦还做了一件大事,就是把早已传入天朝的棉花从闽南一带引到吴越之地,前世,她对淞江地区其实并不了解,但她听过淞江布,所以三年前,听到爹到淞江府任职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关于淞江地区的了解就是棉布。 棉花的原产地是印度和阿拉伯地区,在棉花传入天朝之前,天朝只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宋朝以前,天朝只有带丝旁的绵字,没有带木旁的棉字。 棉字是从宋朝才开始出现的,也是这个时候棉花才开始慢慢普及。 大胤朝此时还没有黄道婆,苏若锦利用生意之便,请人从南方带回棉种,这三年一直试种,去年成了,今年终于大面积种值。 五月份,棉花移植到田里正是蓬勃生长之时,七月份左右花期,八九月吐絮。 花期时,苏若锦大概还在淞江,但是八九月吐絮之时,她怕是已经回京了。 想到这里,美中不足,她忍不住叹气,但幸好,苏若锦找到了曾经的张木匠,他也来到了江南,帮她制作纺织工具,教人们如何纺纱织布。 不仅如此,苏若锦还找精通纺织的艺人,花大价钱把他们从南方请到淞江府来教老百姓们先进的技术,让淞江府一带的纺织技术由原来粗糙、单一、稀松变得精致、牢固、美观。 苏若锦今天穿的一身棉裙,经纬密度布的厚度都堪称精品,它就是后世江南一带的淞江布,俗称老布,结实耐穿耐造,还吸汗舒适。 如果今年风调雨顺,棉花丰收,那么要不了几年,棉花不仅会成为淞江府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还会像周边地区辐射,仍至整个两江地区。 到了自家铺子,毛丫迎了出来,“锦娘——”????“丫姐,怎么样?” “来拿粽子、咸鸭蛋的人很多。” 苏若锦点点头,“做完今天就后面作坊仍旧做酱油、料酒。” “我已经跟掌柜说过了。” 苏若锦停下脚步,特意说道,“一定要把大娘大婶子们的工钱结清,不允欠一文钱。” “是,锦娘。” 苏若锦去车间看了一圈才回到账房,明天端午赛龙舟,准备今天把账看完,明天好好休息一天。 一股屁坐下,一直到天上黑,毛丫进来点头,她才放下手中笔,靠到椅子上,准备按按太阳穴,还没得及,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人按住了。 这力道、这手感绝对不是毛丫姐的,倏然睁开眼,头顶上方,一张眉如墨画,鬓如刀裁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瑾哥哥?!” 惊奇、惊喜、激动…… 各种情绪纷沓而来。 她雀跃要跳起,被赵澜按住了肩膀,一脸幽怨,阴阳怪气:“难为苏二娘子还记得我这个未婚夫,我还以为江南美人多,你早以把我给忘了。” 苏若锦:…… 江南的美人有他美吗?(本章完) 336 请客 赵澜这次来没有写信,着实给了苏若锦意外的惊喜。 小娘子一身简约棉衫长裙,混身没有半点饰物,连耳坠都没有,却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美得清新寡淡却又不失明艳,其美虽不能摄人心魄,但却能镌刻在心中,这样的美不会随时光流逝而逝去,反而会在岁月沉淀中得到升华。 望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小娘子,赵澜的眼神黏在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丝热意,寸寸辗转于她的脸颊,燎起一片红晕,小小账房内气温无声无息地上升。 苏若锦顶不住,躲开目光,“那个……瑾哥哥,我们请你去吃饭。” 赵澜那里依,一把搂过小娘子。 她吓得连忙躲避,却被男人的唇捉住,小心翼翼又温柔缱绻,似乎想让她感受到自己又有想她,又多爱她。 不知多久之后,二人手挽手出了铺子,走上洒满阳光的街道。 “瑾哥哥,我不是写信告诉你要七月底八月初才回京的嘛,你怎么现在就过来?” 赵澜侧首,温柔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娘子身上,“不希望我来?那我现在就回京。” 嘴说,脚不动。 苏若锦被他幼稚的行为搞得忍不住抿嘴笑,“好啊,那你走!” 赵澜瞪眼,“我真走了?” 身子往前倾,脚却还是不动。 苏若锦再也忍不住,前俯后仰,哈哈大笑。 “小没良心的。”赵澜宠溺一笑,“走吧,我请你吃饭。” 二人相视一笑,如山花烂熳。 “好巧,小郡王,苏二娘子。” 含情脉脉对望的二人被招呼声打断,齐齐的看过来,竟是颍南郡王赵霖与皇后侄女谢青玉,已经好几年没见了,他们怎么会来淞江。 仿佛听到了苏若锦的疑问,颍南郡王赵霖笑道,“听说淞江府今年的龙舟冠江南,很多文人墨客慕名而来,我们也是其中之一。” 苏言礼在淞江这三年,第一个端午节,是他刻意举办的隆重,因为赛龙舟,不仅仅是水上几艘船比赛,河两岸老百姓围观看看。 不管是比赛用的船,还是老百姓出行等等,细究起来就是一条完整的经济链,大规模的龙舟赛事活动,不仅本地百姓对江面的竞渡活动趋之若鹜,就连外地人也纷纷赶来观看。 只要人活泛动起来,从工匠铺子到食肆客栈酒楼本地特产,都会成为人们消费购买的对象,消费的大部分中产富绅以上人群,得到的工作机会必定是低层老百姓,形成一个良好的社会经济形态。 这也是苏若锦仍旧卖粽子、彩带等小手工业产品的原因,虽然利润薄,架不住量多啊!这不就妥妥的薄利多销嘛。 苏若锦龇牙一笑,“欢迎郡王与夫人到淞江作客,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正好要去吃饭,二人若是不嫌弃,就一道?” 赵霖笑着拱手:“那赵某就不客气了。”嘴上说着客气,实际上一点也不客气。 苏若锦一点也不相信他会跑这么远来看龙舟,面上一派笑意,尽地主之宜,“二位,请——” 两年前,这二位已经成婚,现在是一家人,在古代,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像赵霖与谢青玉这样夫妇一道出来的夫妻很少,基本上没有。 不知道谢青玉为何会跟赵霖来淞江府。 一行人去酒楼吃饭。????淞江府最大的酒楼——乐平楼,并不是苏若锦开的,背后的东家是江南路转运使贺连程次子贺云赫,这两年,两人一直有打道。 一般都是他找上门,苏若锦能不避则避,避不开就只能打交道合作了,当然,苏若锦避开他并不是怕他,而是此人城府深,她不想给自己、给爹招麻烦,虽然若是遇上麻烦,赵澜会帮她解决,可是能自己解决的,她就不去麻烦赵澜,那怕将来他是自己的丈夫。 人嘛,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还是独立些的好。 原本苏若锦打算请赵澜去自家小酒楼吃江南特色菜的,有了赵霖,那就只能把人领到最贵的酒楼了。 一进酒楼,苏若锦一行人就被掌柜招待,“我们东家说,诸位都是贵客,理应进最好的包间。” 苏若锦眉一动,贺云赫是知道赵澜来了,还是赵霖? 她眉目询问赵澜,问他知道赵霖一行与他一起来淞江府吗? 赵澜并没有表示什么,给了个稍安勿燥等会再说的神情。 上了三楼,贺云赫亲自等在楼梯口,看到他们眉开眼笑,“一口气,能见到两位郡王,贺某真是三生有幸,二位郡王,幸会……幸会……” 赵澜与赵霖二人抬手回了一礼。 贺云赫朝谢青玉道,“这位是子霖兄的夫人吧?” 赵霖笑着介绍自己妻子,“正是,阿玉,这是贺公子。” 这两人认识?苏若锦不动声色看他们寒喧。 谢青玉冷冷的微颔首,算是回了礼。 贺云赫像是没看到谢青玉冷淡的态度,龇牙咧嘴转头,一副跟苏若锦老相熟的模样,“锦娘,小郡王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害的我差点没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苏若锦撇了他眼,“你家酒楼没有,我家食肆有啊!” 赵澜斜睨。 刚要打趣回来的贺云赫笑容停在半路。 赵霖与谢青玉两口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若锦假笑,“贺公子,把我们堵在门口,这是不想请客?” “请请请……”贺云赫瞬间绽开笑容,连忙把人引进最贵的包间。 众人走到门口,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客人了。 “晏嘉哥、嫂子。” 这一对才是真正的夫唱妇随。 范晏嘉与宁宁是去年成的婚,在京城一年,忍不住又来到了淞江松,范晏嘉以幕僚师爷这种不具体担任官职的方式进入了官场。 宁宁不喜欢京城的约束,又跑到江南来,跟苏若锦合伙做生意,她们两个可是隐姓的女富豪。 都是年轻人,不管内理怎么样,面上,倒也和谐,特别是作为东家的贺云赫,长袖善舞,氛围调动的很好,很快让大家都放松下来,尽兴的吃喝。(本章完) 337 云吞面 这顿别人吃的怎么样,苏若锦不知道,反正她没吃饱,一群年轻的权贵公子聚在一起,看似氛围轻松,好像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可她清楚的很,这里只有赵澜与范宴嘉两人从小玩到大,是真正的朋友,贺云赫跟她有生意往来,与赵霖完全不是一路人。 大个时辰之后,一顿看似热闹的午饭终于结束,贺云赫让人歌舞,赵澜拒绝了,“ 越卓扬跟了她两年,对她怕鬼一事却是不知,那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看来我是不能跟杨柏鲲一起并肩战斗了,不过周末的约战他还是可以来帮我的,一想到这个,我赶紧开口问道。 大长老是知晓大金全部底蕴的核心人物之一,什么宝贝没听闻过?连他都按捺不住情绪,足见韩尘储物环中的巨宝有多珍贵了。 仆人们被他踹到一边,想追上去,却不及容想横冲直撞的速度,只好咬咬牙,作罢了。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嚷着要收他的保护费了。 医院光秃秃的树杈,也开始长出了新的嫩芽,万物复苏,又开始新的更替。 那个面上总是带着点点忧愁的白衣少年,那个只对她一人展颜过的清冷少年,那个为了救她浴血杀敌的孤寂身影,那个在她做错了事替她顶罪,最后被罚得体无完肤也不吭一声的倔强少年……她在心里做着道别。 “没什么事就不能和你聊天吗?”牧糖醇朝吴敌撇雷撇嘴,有点故意卖萌的嫌疑回应道。 那时七凰界一些大能可能已经发现徐问跟脚了,道门十祖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徐问的不同寻常,但徐问知道他们不会出手。 “好了,这些你们完成任务,非常的出色,不久之后,尊者就会召见你们!”此时此刻,在那鲜花世界之上,囚牢之中,许多奴隶都聚集在一起,听从一尊太监说话,这太监正是那周公公。 而张毅他们七彩石的产品就不一样了,由于玻璃、镜片等都是他们自己厂的产品,甚至包括整个镜架基座等等都是他们厂自己生产的,所以在加工上面有着很大的优势。 房间里有凳子,叶轩自己搬了过来,坐到了床边,然后伸手出去,搭到了老爷子的手腕上,把起脉来。 就在张毅他们的飞行汽车上次测试过后,没有多长时间,吉力集团就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在这次的发布会上,吉力集团就对外公布了他们集团的第二款飞行汽车计划。 这种东西,威力极大,整个车队里,也只有先天高手和那八位护卫可以硬抗了。 郭弘磊试探着轻轻摩挲,唇交错时,异样悸动感疯狂翻涌。他目光一暗,旋即本能地噙住香软唇瓣,没轻没重,啃咬舔吻。 很显然,这才是图坦卡蒙法老原本墓室的大门,而外面的封石,很可能是宰相伊或者荷伦希布后添加上去的,因为恐惧亦或是统治需要。 虽然知道这是五哥安慰的话,但谢知心里还是还受用,她对秦纮嫣然一笑,“好。”此时晨光微熹,谢知周身都沐浴在晨光中,肌映流霞,清丽不可方物。 荆远山溺亡,亲朋好友与学生们或接到讣闻,或听见噩耗,纷纷来吊唁。 可话又说回来,主子只要和皇上不闹别扭了,她们做奴婢的,就算挨顿骂挨罚,那也值了。 虽然说这空气动力自行车的外形以及内部结构,他都已经申请了专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这款空气动力自行车内部结构的窥视。 338 传胪 宁八娘更惊讶了:“阿锦,你不担心?” 苏若锦轻轻一笑,“我还是那句话,看他们怎么抢?” 淞江府今年的龙舟节阵仗搞的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热闹,淞江府每个县都有派一到两支队伍过来参赛,整个县城酒楼、食肆、客栈早被前来看龙舟赛的人住满了。 越是这种时候,安全越重要,苏言礼在衙门一一安排妥当,直到天黑黑才出衙门。 刚出衙门,就看到未来女婿来接他,他高兴的笑道,“子瑾怎么来了?” 七月份,他将卸任淞江府知府回京,据说要调他进礼部,至于任什么职位,等到京城见过圣上,由圣上定夺,如果没什么意外,九月份上任,十月份赵澜与女儿阿锦大婚,反正这下半年有的忙的。 “来接老师回家吃晚饭。” 想到明天龙舟节的盛况,苏言礼心情很不错,与学生肩并肩一道步行回去,“我听说颖南郡王也来了?” 赵澜点头。 “他现在跟你一样在皇城司任职?” 赵澜再次点头,他并没有告诉老师,有人眼红他在淞江府的政绩,给他使绊子,圣上暗是命赵霖过来调查他们父女有没有官商勾结。 三年基层县令,三年中层知府,苏言礼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赵霖这个时候来,怕是目的不单纯,不过,他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管他想干什么,任由他查就是了。 所以,他很快放开了这个话题。 月光下,师徒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天,时不是对月吟诗,一步漫步到了府衙家属院。 门口,他的儿女们都站在门口迎接他。 “爹……小郡王,就等你们入席啦!” 苏言礼笑怪:“不是让你们不要等的嘛。” 苏大郎等人笑笑,三年过去,今年春闱二甲第一名——传胪,在溧水县任主薄,这次端午节过来探亲。 苏小妹欢快的跑到爹身边,挽住他胳膊,“爹,瑾哥哥带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给我们。”“子瑾,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啊就别惯着他们。” 苏小妹撇嘴,哼一声:“瑾哥哥都要抢走我阿姐了,就让他买。” 苏言礼没想到小女儿这么娇蛮,“你呀……你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澜一身轻松柔和的走在苏家温馨的氛围里,面上始终微笑着,好像他天生温润谦和一般,只有跟在他身后的双瑞知道,主子只有在苏家才如此轻松自在。 小厢厅门口,程迎珍迎上来,“官人——” 苏家兄妹一见娘亲,自动让出苏言礼,让夫妻二人把话家长里短。 江南地区饮食本就清淡,现在又是晚上,苏家迟吃的晚餐,看似丰盛,多以清淡为主,大家都饿了,也不讲究,都低头吃饭填饱五脏六腑。 累了一天,赵澜与苏若锦虽然很久没见面,但也洗洗漱漱睡了。 “瑾哥哥,明天赛龙舟,我早点过来叫你。” 赵澜一笑,“怕是我早点过去叫你吧?” 苏若锦一瞪眼,“肯定我去叫你。” 赵澜再次低头一笑,“好好,那我就等着。” 苏若锦怪他取笑,鼓着樱桃小嘴,伸手拍了他两下才回去睡觉,“晚安,瑾哥哥!” “晚安。” 看着小娘子离开,赵澜心道,快了……快了,再有五个月,他们就是一家人,就可以躺在一张床上相道晚安。 五个月啊!赵澜摇摇头,真是既短又长。(本章完) 339 赛龙舟 五月端午,天气晴朗,满目翠色盈盈,间夹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也都趁着这风和日丽尽情绽放,迎接夏天的到来! 一大清早,苏若锦就是毛丫姐的提醒下早早起床,快速的洗漱,她心想起的这么早,赵澜应当还没起床吧。 她兴高采烈的就往客院跑,刚跨过月洞让,就看到一矫健身姿,在晨光微曦中嚯嚯生风,宛若天际翱翔的鹰,自由而尊贵,细长的眼眸顺着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窄袖长衫,随着剑光刃影飘动,带来一场视觉盛宴,她看得目不转睛。 小半个时辰后,一个利落的回旋收剑,赵澜的晨练结束。 苏若锦激动的直拍手,“(*@o@*)哇~,瑾哥哥越来越利害了。” 一起陪练的苏三郎问,“阿姐,我跟瑾哥练的一样好,一样厉害吧。” 苏若锦:…… 她的眼里只有赵澜。 呃……是不是轻色轻弟啊!她心虚的笑笑,“阿甘也练的一样的好。” 小娘子心虚的眼神飘忽,引得赵澜嘴角上扬,手一扬,双瑞接住了主子的长剑,赶紧捧上巾子。 赵澜接过,拭去额头、手心汗渍,“阿锦——” “瑾哥哥!” 赵澜温柔的笑道,“我去洗漱一下,马上就好。” “好。” 苏三郎见阿姐眼中只有未来姐夫,不服气的白了眼,“阿姐,你陪我的时光可不多了,尽还向着小郡王……” 苏若锦:……被苏三郎说的内疚之心迅起,连忙按过小厮的巾子,给他擦额头、手心里的汗。 苏三郎被阿姐伺候的舒服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她见这小子打蛇随棍上,瞪他眼,“赶紧去更衣洗漱,吃好早饭,咱们就去大河边看龙舟了。” “知道啦。”苏三郎正是青春年少精力最旺盛之情,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要不是自己爹是知府怕影响不好,他早就报名参赛了。 正念着呢,一听苏若锦之话,赶紧跑回自己院子去了。 太阳慢慢升起,小半个时辰之后,苏言礼带着家人、学生等去了早已准备好的龙舟棚,“你们坐这里看,我去公务棚看看。” 为了确保今天龙舟既热闹又安全的举行,苏言礼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现在就是例行检查了。 公务棚门口,赵霖、贺云赫等人也从另一边过来,苏言礼便没抬脚进棚,上前几步,给赵霖行了职礼,“不知赵小郡王来了淞江府,只是有失远迎。” 赵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看景棚,直到苏言礼弯腰行礼等了好一会儿,才悠悠收回目光,“苏大人——”抬手应了礼了。 虽然苏言礼即将卸任,可是这里是他经营了三年的地方,他对这里有了深厚的感情,为了淞江府的老百姓日子更好过,淞江府的龙舟节比周边地区都要隆重热闹。 听颖南郡王的语气,果然如他昨天晚上所猜,来者不善哪! 但他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来者是客,身份又比他高,他当长官接待,笑眯眯的作请,“小郡王请里面坐。” 赵霖皮笑肉不笑,“某就不进去了,我过去跟赵澜打个招呼。” 苏言礼弯一下腰,“小郡王自便。” 赵霖抬脚离开。 贺云赫跟在身后,路过苏言礼时拱手行了一礼,“苏大人——” “贺公子。” 二人打了个招呼。里面的官员在听到苏言礼跟人打招呼时已经都出来了,但没来得及跟赵霖、贺云赫打呼。 贺云赫,大家都认识,江南转运使的次子。 淞江府同知问道,“前面那位是……”好像不是苏知府的未来女婿嘛。 “颖南郡王。”说罢,苏言礼转身进了公务棚,“河两岸,及河面上的安保都到位了吧?” 通判听到问话,连忙跟上,“回大人,一切妥当,就等龙舟开赛。” “把今天所有的巡值、衙差主事都叫过来,再次确认。” “是,大人。” 同知提醒他,“大人,开赛等事宜准备就绪,就等吉时请大人开锣。” “嗯。” 苏言礼这边进行赛前的最后复盘检查。 那边,赵霖、贺云赫已经坐到了苏家棚子里,谢青玉坐在赵霖身边,高傲疏离,不拿眼看人。 宁八娘暗自翻了个白眼,挨到苏若锦身边,嘴靠到她耳边,“我最讨她这副端庄的样子,又不在皇宫,她那皇后姑母又不看不到,做起谁看。” 苏若锦瞄了眼,“管她呢,我们玩我们自己的。” 大河两岸,方便看赛舟的地方都特意用围栏拦好了,防止有人不小心落水,沿着河两岸上没有禁止任何小摊小贩的生意,甚至,还有衙差引导小摊小贩们往方便的地方摆摊,闹而不乱。 太阳渐升,吉时也要到。 苏言礼带着淞江府所有官员,站在起点特意彻起的高台,说了祝词,最后大手一挥,一声响锣,龙舟赛开始了,选手们争先恐后,个个奋力向前,争夺第一名一千两白银的赏金。 “快划……快划……” 随着十几支船队如离弦的箭一般划走,人们的情绪瞬间被调起,个个激动的大声呐喊,“红船赢……红船赢……” “蓝舟赢……” 小贩穿梭其中,“客官要水嘛,城外老山泉的清泉水煮的薄荷露,又甘又解渴,要不要来一竹筒?” 先不说薄荷,光竹子的青香就引得人们纷纷购买。 苏若锦也让人打了十竹筒水,分给大家喝。 谢青玉的人嫌不干净,嫌弃的挥开手,“去去去,不要什么拿给我们夫人吃。” 一棚人都转头看向谢青玉。 谢青玉既是郡王夫人,又是皇后侄女,可不给人好脸色,不满的看向苏若锦,“苏二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为,棚里什么茶水与点心都不带?” 要是苏言礼不是知府,苏若锦肯定会提前买好,但是为了支持小商小贩们的生意,苏若锦还真没带,反正顺手都能买到。 再说了,她也没请她来,所以当然也没准备呀。 苏若锦假笑道,“真对不住夫人了,我们没准备,那你出来都带了吧,要不,你就喝自己的?” 谢青玉:…… 还有人敢这么厚脸皮?(本章完) 340 不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管是作为皇后侄女,还是她丈夫颖南郡王,谢青玉的身份都很高贵,但是……由于前朝外戚弄权,当今圣上对谢家多有压制,封爵给赏,就是没给实权肥差。 爵位已经封到国公,已经顶天了,赏赐也不可能天天赏吧,但是……国公府若大的排场却已经搭起来了,那样不要花钱,收支不平衡之后会怎么样? 赵霖与谢青玉才来淞江府两天,已经有官员富绅送上厚礼,不仅如此,还打上了淞江府今年刚种上的万亩棉田的主意。 苏若锦笑眯眯的看向谢青玉过来时若大的排场,不管坐的还是吃的点心、喝的茶水,都从坐骄里端出来,富贵奢侈的排扬,比河面上的龙舟赛还吸引人。 竟还嫌她招待不周?苏若锦心道,不管她如何招待,谢青玉都会挑出刺来,她才不会上赶着让她讥笑。 谢青玉脸色阴沉,正要出声呵斥,赵澜抬头望向河面,“那艘红色的龙舟最快!” 赵霖扫了眼妻子,刚刚还面色阴沉的谢青玉脸色由青变白,袖管下,手指甲都掐进入了肉里,恨得就差起身撕了姓苏的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嫁给不得重用又没钱的颖南郡王,明明是郡王夫人,却不能引领京都的流行,都没脸成为京中夫人的领头羊。 赵霖让她忍,这男人人前温文尔雅,人后如蛇似蝎,她不想忍也得忍。 明明龙舟赛事锣鼓喧声震天,热闹非凡,小小看赛棚里却暗流涌动,机锋防不胜防,贺云赫看似跟随众人看向河面比赛,实则满脑子都是两个赵姓小郡王。 淞江府的田地,苏言礼控制的很严,这两三年,不仅没让淞江府的老百姓失去土地,还通过各个案子,收并了本地富绅不少田地,并且把这些土地归还给了曾经的农户。 所以这些富绅早想搞苏知府了,这不,颖南郡王一来这里,好几家富绅悄悄去送礼,虽然姓苏的要走了,可他们不甘心,一听说赵霖的妻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借颖王郡王的手,让姓苏的不痛快,甚至削了他的官职? 不知是不是被赵霖逼过来看龙舟的,谢青玉时不时瞟一眼赵澜,惹得苏若锦暗暗翻白眼。 大概是感觉到小娘子要杀人的目光,赵澜转头看向她。 正在暗暗翻白眼的苏若锦:“瑾哥哥,我给你倒茶。”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朝河面上看过去,十几艘船齐齐划桨,速度不相上下,锣鼓声震耳欲聋,苏若锦站到赵澜身边,一边拍手一边和两岸老百姓一样齐齐为领先的龙舟加油鼓气。 一个小娘子跟老百姓一样大呼小叫,谢青玉讥起嘴角,冷笑连连,就这么个没规矩的小官之女,看她嫁给赵澜后,在京中贵圈怎么立足。 想着她与赵澜还有小半年就成婚,内心一边扭曲,一边期待她赶紧回京成婚等着看她笑话。 明明艳阳高照,宁八娘却感觉到冷嗖嗖的,朝谢青玉瞄了眼,哎呀娘哟,这是什么眼神,太吓人了,赶紧站到苏若锦边上,跟她一起给龙舟赛鼓劲。 看到苏、宁二人手挽手立在一道,谢青玉:……好像她成了被孤立的那个。 341 动作 一场龙舟节不仅让许多老百姓口袋丰了,更让淞江府增添了几层税收,整个淞江府呈现出蒸蒸日上的繁华景象。 站在淞江府最高景点往下看,白鹭翻飞,粮田绿如海,富庶江南尽收眼底。 谢青玉幽幽的问道:“我们来江南快半个月了,你买了多少田?” 赵霖心情不爽,根本没搭理,转身下宝塔。 刚刚还一副孤高清傲的谢青玉立马甩了脸子,伸手就抓住赵霖胳膊,手劲之大,连手面上的青筋都露出来,“难道你买不到田,还要把这不满的情绪推到我头上,你凭什么?” 凭什么? 赵霖缓缓转过头,看向她,满眼警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皇城司的差事,你若敢扯我的后腿……” 眼中的狠劲让凶狠的谢青玉都发毛,下意识就松了自己的爪子,却在松开的刹那又狠狠的抓紧,“要不是我姑姑替你美言,你能得到这肥差?” 赵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皇后娘娘还想给你爹、你兄长美言,可她愿意吗?” 被戳了老底,谢青玉面目突然狰狞,“姓赵的,你要是把赵苏给我踩到泥里算你有种。” 赵霖微眯眼,看向身后的佛佗,“你确定在佛前说这些?” 谢青玉眼眯的比赵霖还狠,“那又怎么样,我又没说把他们都杀了。” 赵霖似笑非笑一声,再次转身离开。 谢青玉被赵霜蔑视的双眼都红了,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仰头看向晴空,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些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里的人通通踩到尘埃里。 一眨眼又半个月过去,六月天,正是江南梅雨季节,三天两头下雨,下得人都要发霉了,但是苏若锦却没空霉,六月份,正是棉花疯长的时候,如果打理不好,一季棉田就白忙活了。 苏若锦一直跟着从南方特雇过来的种棉老农下乡下田,不是忙着排水,就是忙捉虫、去老叶、施肥,真是忙得团团转。 一直到傍晚,雨下的实在大时,她才跟着老农从田里回来。 马塘村,是苏若锦在淞江府的棉田种植基地,这里曾是荒村,没几户人家,村里的荒地被她买了之后,从别的地方雇了农人过来佃她的田种,这里才繁华起来。 附近邻村派过来学技术的村民与他们告别,回去自己村。 苏若锦回到村中农家小院,赵澜打伞迎过来,伸手把伞给她,替她脱了身上的蓑衣,“小心着凉。” 她被提醒的失笑,“大哥,现在是六月天,怎么会感冒。” 赵澜故意唬脸,“照阿锦的意思,夏天就没着凉生病的?” 苏若锦:……瞬间哑口无言。 “好吧,瑾哥哥说的都对。”讨好的抱住他胳膊,“瑾哥哥身上好暖和。” 赵澜:……就说吧……真是拿她没办法,伸手把她朝怀中搂,替她暖暖:“赶紧回去洗澡、喝姜汤。” 半个时辰后,苏若锦抱着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姜汤,“啊,舒服了。” 赵澜想说以后就不要亲自下田了,但他知道,小娘子喜欢往田里跑,好像闻着泥土的气息她就感到安心似的。 坐在屋檐下,听雨声,看田园迷朦,一切如诗如画,令人陶醉,苏若锦忍不住叹道,“瑾哥哥,等我们老了就来这里养老。” “好。”坐听雨声,闭眼享受宁静,赵澜也喜欢。 双瑞嘀咕一句,“听说颖南郡王夫人可收购了不少田地。” 正在享受烟雨江南的苏若锦蓦然睁开眼,“收了多少,都是什么地方的田产?” “没买到淞府的地,去了隔避吴江府,至少买了上千亩。” “赵霖正在找我爹的把柄,他夫人这样大肆购田,想干什么?” 赵澜轻笑一声,神情轻松,像是不屑说这个女人。 双瑞见主子心情不错,才敢跟未来女主人道,“颖南郡王跟赵谢氏貌合神离,这次下江南,颖南郡王根本没带她,是她自己跟上来的,趁着这个机会敛钱。” 苏若锦不解的看向赵澜,“会不会是颖南郡王的意思,他不好敛,让他婆娘动手?” “双瑞说的没错。” 苏若锦咝一声,“她可是皇后侄女,有这么缺钱吗?”听说名门世家之女都有丰厚的嫁妆,不至于这样吧? 342 万民伞 七月初,江南梅雨季节结束,天空晴朗,阳光充裕,各种农作物生长迅速,绿油油的,一阵夏风吹过,犹如绿色的海洋。 这样的美景,苏家人没办法再欣赏了,新知府已经上任,苏言礼已经与他交接完毕,马上就需要起程回京。 真是不舍啊! 苏言礼带着家人流连在田梗头,最后再看一眼努力奋斗三年的地方。 “没想到转眼间三年过去了。”他看向一望无际的农田,内心豪情万丈,可能他不是最有能力的,也不是最好的父母的,但他自认脚踏实地、处处为民生,无愧于心。 面对淞江府的富足民安,苏安之等兄妹也感觉到了爹的辛苦付出,他们为有这样的爹而感到骄傲,站到他身边,与荣有焉。 闻着稻田清香、看着棉铃盛开,苏若锦也是非常不舍,淞江府南有临安,北有平江府,临安就是后世的杭城、平江府是后世的苏城,就是闻名遐迩的上有天堂下来苏杭啊,是多少人的理想生活之地,真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 赵澜见小娘子眼中蓄的泪就要落下来,伸手轻轻揽住她,“这里有你的生意、农家小院,想过来,我随时陪你过来。” 苏若锦点点,“多谢瑾哥哥。” 双瑞提醒:“苏大人,主子,时辰不早,咱们该起呈了。” 苏言礼一吸鼻子,双手一负,转身,“走。” 苏三郎一调头,顿时惊住,“爹,咋有这么多人?” 双眼被泪意迷糊的苏言礼一抬头,发现官道两边不知何时站满了老百姓,有城内居民,还有乡村老百姓。 “你们这是……”来送他的? 苏言礼虽是疑问,可是他的神情是确定的。 淞江府的亭长、横泾村里正等等,一个个满面笑容,进他作揖作拜,“苏大人,三年前水患,多亏来的是你呀,若不然就没有现如今的繁华淞江府。” 苏言礼谦虚的拱手回礼,“方亭长、田里正言重了,苏某受圣上恩重提拨有幸到淞江府受命,为朝庭为松江府为老百姓,这一切都是苏某应当做的。” 方亭长感慨的摇摇头,“大人太谦虚了。”想想苏大人的前任,来到任上,不仅不作为,还挑拨同知与通判斗法,差点没把淞江府变成荒无人烟的滩涂。 苏言礼更谦虚了,“天气炎热,你们的心意苏某心意了,各位请回吧。” 田里正摇摇头,“大人,你为我们淞府里做了这么多,老夫是个村人,也不会夸人的话。”他转头提醒,“方亭长,伞给大人。” 什么伞?苏言礼正想,这些雨具,阿锦应当都准备好了吧,他连忙伸手准备推辞,结果……看到了一把平时大的黄油伞。 “这是……”难道让他们宿营时支着? 方亭长见苏知府误会了,笑着提醒,“大人,撑开看看……” 见众人都笑盈盈的看着他,电光火舌之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睁大眼,“难道是……”双手发抖的去触碰被方亭长双手恭敬捧着的黄油伞。 方亭长郑重的点点头:“大人,你为淞江府鞠躬尽瘁三年,我们淞江府老百姓没什么回馈给你,我们大伙商量后赠万民伞一把,请大人收下。” 他有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厚重的礼物,“我……”苏言礼不仅手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苏若锦也没想到淞江府的老百姓会送这么重的万民伞给爹,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样礼物啊,至少成千上万百姓认可才有价值的万民伞啊! 苏言礼那里敢当,连连推辞,“苏某受命于天子朝庭,只做了应该做的,尽了应尽的本身,实在担当不起父老乡样们的抬爱,予之受之有愧。” 方亭长一看苏大人推辞不肯收,连忙劝他,“大人,你受得起。 “不不不……”苏言礼连连推却。 见他不肯收,田里正等人也纷纷上前劝他收下。 “是啊,大人,请你务必收下。” “收下……” “收下……” 渐渐的老百姓们的呼声响成一片。 远处,风雨亭边,贺云赫幽幽的看向赵霖,“小郡王,这一个多月,搜集的怎么样啊?” 赵霖看向远处跪了一大片的老百姓,眸光一紧,倏然,又恢复如常,意味深长的叹道:“万民伞?” “小郡王觉得他收买了老百姓做了这一出戏?” 赵霖没回他。 可是沉默就是回答。 贺云赫扫了眼赵霖,灿然一笑,“走,万民伞这种事几百年也遇不到件,咱们沾沾光去。” 赵霖站着没动。 贺云赫就一直等着他。 赵霖微扯嘴角,抬脚上了官道,朝苏家走过去。 贺云赫仍旧没动,弯腰作请,“夫人,请——” 谢青玉似有若无的盯了他几眼,在淞江府这一个多月,前来巴接的人不多,贺云赫算巴接者中身份最高的一位,可他给他们夫妻二人的孝敬也就那么些,她可真不太满意,这若是在京城,估计小鞋早就该给他穿上了。 几不可见的讥笑了下,昂着高贵的头颅跟他男人上了官道。 贺云赫在他们身后,眯眯眼,似笑非笑了一下,又换上了一副八面玲珑的笑脸跟了上去。 老百姓跪成一片,苏言礼不得不收下了这把贵重的万民伞,双手托举朝皇城方向跪下,“为圣上分忧,为朝庭办事,苏言礼理所当然,承蒙父老兄弟们抬头,这把万民伞,承就替圣上陡胆收了。” 苏言礼跪天子、朝庭。 赵澜也带着众人跪上皇城方向。 刚过来的赵霖上来也跪。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辘辘,行驶在风景如画的官道上,微微习习,苏若锦靠着赵澜睡的天昏地暗,今天之前,不管是家里,还是棉田,她忙的像条狗,今天终于清静下来,一歪头就睡着了。 赵澜一手搂着苏若锦小腰,一手扶着她软软的小脑袋,抱着老婆的感觉就是好,一直垂首盯着睡得香香的小娘子,“阿锦,咱们终于回京城了。” 现在是七月,等到十月份,就是他迎娶阿锦之时,他已经迫不急待了。 343 回到京城 1 水陆交替、日赶夜宿,半个月后,苏家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京城。 没想到苏言祖会出城迎接,并且带了他三岁的儿子——苏时然。 一路风尘仆仆,虽然进京前一天小小的休整过一天,但总归还是有点疲劳精神状态不佳的。 苏言祖放下儿子,给哥哥嫂子行礼,“辛苦了!” 虽说是弟弟,苏言礼还是按谒见 超级战士欣喜若狂地与胡强两双大手握在一起,他感觉到了胡强那有力的双手,那代表着朋友无比强大的力量,此刻对于他来说那一切都不是威胁,而变成了对于他相当有利的助力。 虽然,艾利丝此刻只是灵体的存在,但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听到胡强还要继续施为,赶忙求饶道。 就在她唏嘘不已时,少年翻身跃起,用手背抹掉在脸上按扁的……狗i屎。 大鹏暗叫不好,连忙向后身退,但是已经晚了,红光一闪而过,一下冲进他地识海之中。 林风释然,原来是林汉帝国大力通行海商的副产物,看来日本的走‘私’肯定非常严重,而且走‘私’者的势力也比较强大。 阿尔法虽然从大祭司口中得到了忠告,但此刻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目光扫处,看到了出这不可思议的圣光的米歇尔。阿尔法嘿嘿冷笑着,双手一合,一道闪电“哗啦啦。的照着空中的米歇尔直接劈了下去。 半年的时间就要到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聂成眉头紧皱,连其他人商量事情他都没有心思听了,断剑也是这样,说了自己的意见之后,他就直接的离开了大殿,这半年来他出去走了很多,只是大陆上都没有聂少的消息。 水很凉,这样王宇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还是有温度的。最少不会比这水还冰冷。 蓝‘玉’大怒,喝令军法队将未到的军官绑来,一直等到天黑,那些迟到的将军才陆续被抓来,有的是从酒桌上抓来的,有的是在牌桌上绑来的,更有甚者是从婊子被窝里揪出来的。 柳靖云的心情很糟糕,是他向官兵报告了妹妹的行踪,哪知道却抓错了,本来许诺给他的官职也飞了,想起来就后悔,不该相信杨峰那个白眼狼,现在说啥都晚了,只能指望老爷子再次复出,尽管那很渺茫。 不过不管怎么样,剑侠客对于这个帮派守护兽也是势在必得,不过剑侠客隐忍期间,决定一上来并不要露头比较好,因为这样的话很容易结下梁子。 最后齐天寿的身躯彻底被魔气破坏了,可是现在他竟然能够融合魔族血脉这怎么让他不震惊? 在神秘光球的引导下,大衍火诀的内容迅速被分解,陈凡只觉自己识海之中一阵乍热,仿佛自己被架在火炉上被人烤一般。 突然间又杀出了一匹黑马来,这让那个无名的太乙散仙境大妖心中多了几分顾虑。 鬼谷道士也是纳闷,这根他前段时间来的时候的确是一点都不一样,当时傲来国这边的人还是异常稀少的,可是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任性却感觉十分蹊跷,那个石壁后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妖兽,都不要命了一般攻击那个石壁? 众人吃了没一会儿,燕父也总算悠悠睡醒起床,从房间里推门出来了。 造化塔看上去金碧辉煌,无数闪着银白色光芒的丝线,像是精灵的触手,以一种肉眼无法看见的方式,连接着天庭,连接着三界,甚至通过时光墟洞,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344回到京城2 天气炎热,虽然酒楼内冰充足凉爽宜人,一行人到底旅途劳累,吃了些清淡的饭菜后就回家了。 没想到小人儿苏时然非要跟着苏三郎,他去哪,他就跟哪。 苏三郎看着吊在他身上的小堂弟,一脸无奈,朝他小叔看过去,意思是,你赶紧把儿子扒下来带回付出,天气炎热,人没精神,他只想回家四仰八叉的好好睡一大觉。 眼看对手挣脱出吸力影响的范围,太古魔神怒吼着吐出无数燃烧陨石,朝着光之王移动的方向喷射而去。 再弥漫灵魂感知,韩东就感到若有若无的宇宙波动,来来回回的扫荡,要将七语扫灭,变成宇宙尘埃,甚至是化为虚无。 看叶天转身一声不吭的准备上车离开,维索根连忙跟在叶天身后。 到时候刑天的头就算不会跟身体合二为一,只要刑天的身体能走出结界,以刑天的战力,除非是天界之上的人下来,否则也是无人能敌。 “少爷,奴婢有罪……”春儿直接跪地认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明。 这一幕看起来着实骇人。但现场唯一算是人的存在——凌昊本身,却根本无法看到这一切。 三大至高怔了怔,只觉得周边星空一下子笼罩黑暗,险些晕过去。 “一直待在太空基地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我就下来玩了。”龙珠笑着对惊讶的林艾说道。 当恢弘之刀腾起,仿佛伴随着日升日落,丝绸皎月衬托这一刀的辉煌,死寂黑暗外太空倏然间亮了起来,四面八方尽皆动荡。 弑君?!好大的狗胆!待他出去,这事儿他非调查清楚不可。当然,是悄悄的调查,是绝对不可以让皇帝知道了。而现在,先传消息出去,才是正理。 陈枫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北凉国师的手马上就要碰到秦云岚的腰了。 而她面对的可是暗之恶魔,上一话暗之恶魔对于日下部、毕姆、暴力魔人等人的无情屠杀,就展现了令人绝望一般的强大实力。 于是他也不服气的搞来一套钓具,和李白大约相差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宛如遇到了高高在上的黄泉主宰,生不起一丝抵抗之意,哪怕是实力也受到了压制,十不存一。 此时的连安城内,玉门山逍遥派的李峰还有王安安正坐在一家客栈里。 都知道这姑娘可怜,一出生就没了爹妈亲人,所以全村老百姓都将她视如己出,家家户户都拿最好的给她吃。游击队的叔叔们只要一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各样好吃好玩的,这是全村其他孩子从没有过的待遇。 而使用十次后的【永恒冻结】,则让夏恩联想到了这座大殿中的景象。 云宝则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宋尘寰没等云宝的解释,便直接将他扔进了军车里,然后将两边的车门锁上。 林宵宵看着身后拉东西的马车,还有宛如流水线一般的捧着东西的宫人,只觉得眼晕。 怕归怕,她也不能真的见死不救,这里一看就是荒无人烟的地方,至少还能让他做个伴。 碧绿翠烟衫包裹着她纤细的身段,盈盈的腰肢像花瓶的颈,格外动人。 先到之前的杂货铺,把农具试了又试,恨不得往地上磕几下,气的老板吹胡子瞪眼。 乔知意被高世解约?这可是娱乐圈的大事,怎么都没听新闻提起过? 先前方大娘子邀请人顶多一张拜帖,来到现场了也不见得热情,反倒对苏念很例外。 345回到京城3 巡铺第一站,苏记第一家铺面。 苏若锦带着苏小妹站在门口,看着老旧的招牌,“这店年纪比你还大。” 苏小妹白了眼姐姐,“我才几岁,比我年纪大的事与物多得去了。” 正在感慨的苏若锦,这孩子咋这么煞风景呢,伸手拍她头顶,“小人精,进去啦。” “我不是小人精。”苏小妹再次否认,“你才是大家公认的小人精。” 苏若锦:……她就不该她过来。 感觉到阿姐生气,小姑娘立马贴上来抱住她胳膊,“阿姐,没听出来吗?我这是夸你。” 苏若锦瞪她眼,我谢谢你! 姐妹二人欢喜冤家一般进了店。 通过几年发展,这段巷子从苏记一家铺子发展成了好几家铺子,形成了居民宅小街,方便了人们的生活,其中有三家铺子属于苏记。 苏记由原来的三餐一个铺了变成了专门做早、晚餐一家铺子,中饭一家铺子,另一家杂货铺与晚上烧烤一家铺子,掌柜都是原来苏记的,分别是冯家兄弟二人各一个铺子,香桂与史小六经营杂货铺与烧烤,几年来生意都不错,他们都没有开分铺,专心经营着一个铺子。 小富即安,挺好的,在生产缓慢发展的朝代了,过着慢节奏的生活,幸福指数其实很高,苏若锦也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 在铺子里吃了午饭,苏若锦准备回去,香桂叫住了小东家,“二娘子……”搓着手,她有些不好意开口。 苏若锦笑道,“桂姨,有什么事?” 香桂见小东家心情挺不错,鼓气勇气,“我想让俺家小子到小东家与小郡王合伙的铺子里当学徒。” 苏若锦跟香桂他们一样也有小富即安的性子,但是架不住她每到一个地方就折腾,不管是尉州的菜田,还是淞江府桑蚕、棉花等,她搞出了生意,手中没人可用,只好跟赵澜合作,她出货源,赵澜负责在京城售卖。 他手下各铺子里的掌柜、伙计等,都是专门培养的,跟现代企业一样,拥有健全的管理模式。 香桂把儿子送过去学习,是对的。 她点点头,“行,我跟三泰管事先讲一声,等那边安排好了再过来通知你。” “多谢小东家。”香桂要跪下来感谢,被苏若锦拉住,“桂姨,没事,举手之劳。” 香桂高兴而真诚道:“我们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小东家给的,对于你来说是小事,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就是造福一辈子,就是大恩大德。” 苏若锦为何喜欢一直跟冯家兄弟、香桂他们相处,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知足懂得感恩吧! 回到家,苏言礼回来了。 傍晚时分,白天的暑气还在,蒸的人浑身都是汗,苏若锦发现他爹坐在葡萄架下跟大哥下棋,一局结束,趁他们收棋子时问道,“爹,去吏部述职怎么样?” “还好。” 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苏若锦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爹,这几年已经很少看到爹下棋了,要么是休沐时,要么是遇到事时需要沉静思考之时。 看这样子,好像述职的不太顺当。 难道赵霖有什么动作,把淞江府的事已经先一步递到了吏部? 略一思索,问道,“爹,范尚书那边有拜谒过了吗?” 苏言礼点头,“两天前去的。” “范大人怎么说?” “他说……”意识到自己说的太顺当,苏言礼抬头一笑,“阿锦,你又套我话。” 苏若锦装着没听懂,嘻嘻一笑,“爹,你不要担心嘛,咱们不说为淞江府老百姓鞠躬尽瘁,也算尽心尺力吧。” 苏言礼叹口气,“话是这么样说,我也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有心人想找茬,也是防不胜防。” 苏若锦想了下,“爹,赵霖非要找出茬,那就是咱们去淞江第一年接手烂摊时突发状况用了突别手段,如果这也被指谪,那还不如平江府老家种地去。” 苏言礼去述职,被故意刁难,虽然恩师范大人提前提醒过,他还是觉得心里凉凉的,虽然他资质与能力不能跟能臣干吏相比,但也算吃苦耐劳了,没想到还要被有心人拿来刁难,真的很失落,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是啊,只要他问心无愧,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回家种地去。 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苏言礼笑道,“一身汗,赶紧去洗洗。” “好。”苏若锦笑着回院,“等晚饭后,我也跟爹下一局棋。” 女儿欢乐蹦回院子,苏言礼摇摇头,放下一黑子,“安之,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回溧水任职,等你妹妹大婚再回来。” 苏安之点头,“是,爹。” “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都报效朝庭,尽心为圣上分忧。” 苏安之起身,恭敬聆听父亲的教诲。 原本苏若锦准备去东山书院那边巡铺子,大哥苏安之要回溧水去上任,等到送他离开,又在家里呆了一天才去东山书院那边。 苏三郎没有跟去,他准备考武举,既要学习文化,还要天天习武,忙得很。 苏四郎被送进了国子监,开始了朝九晚五的学习生活。 苏若锦朝小妹笑笑,“还得咱姐妹俩。” “谁说不是呢。” 苏若锦:……小人精无疑了。 赵澜不放心,安排好皇城司里的活,送苏若锦去了东山书院,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着范宴嘉与宁八娘夫妻二人。 苏若锦惊讶,“宁宁都有身孕了,咋还跟出来?” 宁宁叫道,“从淞江府到京城,陆路水路一路颠都没事,现在出个京就到郊区怕什么。” 牛!果然不亏是将门之后,这身体素质杠杠的。 苏若锦也只好随他去了。 两个时辰后,众人到了文山街。 今天的文山街特别热闹,堵的马车差点过不去。 苏若锦嫌马车里闷,跳下来,“瑾哥哥,我们步行逛逛吧。” 赵澜出来就是陪小娘子的,灿烂一笑,跟着下了马车,“想吃什么?” 苏若锦刚想找个山泉饮子喝,听到前面爆出一声声:“好……好……”她好奇的围上去,看到圈内表演的小娘子,瞪大眼,惊喜的大叫,“阿容——” 346 再相逢1 三年了,昔日故人闺蜜终于再相见。 杨四娘也看到苏若锦了,一曲舞完,飞扑过来,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阿锦……” “阿容……” 二人泪如雨下。 一直到坐到苏记早茶铺,两人材平复心情,慢慢聊起过往三年。 此刻,十八岁的杨四娘,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活泼跳脱,也没有被旅途中的风霜打焉,整个人有了岁月的持重、柔和,微笑里又有对未来的期待,充满活力。 很矛盾,却又很真实。 苏若锦觉得十八岁的小娘子身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颓废,暗暗为这样的闺蜜点赞。 “走遍大江南北,看风景无限,真好!”她再次拥抱住杨四娘,“阿容,你真了不起。” 杨四娘被苏若锦夸得不好意思,腼腆的笑笑,“这次,我和赵姨送学子来东山书院读书,真巧遇到了你。” 她口中的赵姨,就是三年前离开时雇的有身手妇人,这三年,她们一直结伴游行,身上无银钱时,便在街头卖艺,或是接押镖送人代信之类的活,有钱了就继续走,没钱了就停下赚些银子,充分享受自由的人生。 苏若锦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再次感慨,恨不得马上加入杨四娘与赵氏的队伍。 杨四娘抿嘴笑笑,示意苏若锦看向赵澜。 赵澜坐在边上,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眉心紧蹙,都能夹死苍蝇了,他这是怕杨四娘把自己老婆给拐走了吧。 杨、苏二人好闺蜜,聊得热络的不得了,跟着过来玩耍的宁八娘却没心情玩了,一年前,她七哥宁骅成婚了,娶了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但她知道他哥哥并不快乐,三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 她要告诉哥哥,姓杨的小娘子回来了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范宴嘉看着迟迟不吃东西的妻子小声提醒道,“阿宁,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去年,要不是以哥哥没成婚妹妹就不好成婚的借口逼他成婚,估计七哥这辈子都不会成婚。 暗暗叹息,宁八娘决定不告诉他七哥杨四娘在东山书院这边。 仿佛听到了叹息声,杨四娘朝宁八娘这桌看过来,二人目光相遇,各自礼貌的笑了笑,就是偶尔遇过的人而已。 苏若锦问,“阿容,送了一镖,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以后准备往哪边游玩?” 杨四娘道,“这次送的一镖主人给了不少,原本准备明天就走,现在遇到你,准备留几天再走。” “太好了。”苏若锦高兴的抓住杨四娘道,“那你去尉县看你姐姐了吗?” “正准备明天出发去。” “等我这边铺子查完,我就去尉县,咱们一道去。” “好。”二人相约好,又能相聚,都高兴的很。 “走,我带你去洗漱,等会出来吃午饭。” 杨四娘笑道,“好。” 赵澜:……他这个准丈夫就这样被扔在一边了? 那怎么会。 苏若锦走到赵澜跟前,“瑾哥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看着他委屈的小眼神,苏若锦心虚陪笑,示意道,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可是闺蜜朋友难得小聚一下,就让点时间罗。 小娘子恳求的眼神,赵澜也不忍心,起身,“嗯,我就住在酒楼,有事随时叫我。” “多谢瑾哥哥。” 范宴嘉与宁八娘亦起身,他们也跟赵澜住酒楼去了。 347再相逢2 三年时间,一对儿时玩伴,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兴奋的苏若锦根本没心思在苏记铺子上。 幸好,史家这些年做事忠诚,史小二脑子灵活,早已把铺子扩大了一倍不止,还增加了一个食堂式的晚餐食肆,给晚上放学的东山书院学生服务,十至十五文就可以选到两菜一汤或是三菜一汤,经济又实惠,不仅极大的方便了东 魔神皇枫秀和异魔皇两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万界楼的每一个阶位都包含了他们世界的多个等级,七阶境界和六阶境界完全是两次不同的生命层次,差距宛如云壤之别。 西北圣皇周霍身上有一段时间,他们竟然无法窥测,甚至他们透过西北圣皇周霍的真灵,也无法感知到。 城中受害者远不止田家一户,其他大户也都遭到了黄忠的祸害。因此几家在商议之后决定,让田纮来向麴义求助,帮他们报仇雪恨。 她没觉得如释重负,只有种难言的愤怒和羞辱,或许还有一丝的悲凉落寞。 “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怪我手下留情了?”蔡刀教授气呼呼的道。 飞天空艇在天空飞遁,一刻钟之后,穿越了十公里以上的距离,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之前。 本来,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可如今一见,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又重新浮现脑海。 祺砚从未见过杨毓这样的神态,饶是这一年多以来,家中多番变化,杨毓却从未露出这么,怎么说呢,伤心夹杂着失望的表情。 如此一来,士卒进攻的节奏被吕布打乱,他抓住机会,前推后挡,左右开弓。 挖了分散藏下的银票,在给穆鹏凑够十万两后,金鹰便与对方拉开距离道。 海洋震动,水波滚滚,虽然说像是爆发了海啸有些儿夸张,但是威势绝对不比爆发潮汐差,不远处正在交战的孟浩龙和右首领虎鲸也被波及到了,停战而视。 甭管是贪官、还是清流,只要还在县衙主事,恐怕都很难与这种超级大财主撕破脸皮。 海东青带着第三公主,从帝国东北方向的教皇国一路切过帝国中央,朝着西南方向遁去。按照常理来说,逃亡应该越远越好,不至于还穿过一次帝国中心位置。 林曼曼狠狠的吸了口凉气,原来高等血脉的灵兽精血可以改变低等灵兽的血脉,平头哥不仅直接从低等白银级的资质直接跳跃到高等黄金级,还直接觉醒了天赋学会了三个土属性技能。 “姑娘,若你这做出来的卤猪头好吃,能不能也把方子卖给俺?”摊主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拜自己当初某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原含霜深谙其中的门道还有背后牟取的高利。没想到现如今竟然也能派上用场,堪称意外之喜。 这个最满意,就是价格超了预算,若能砍个一成价,倒也勉强能接受。 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和胆气,都是通过一场场的仗打出来的。通过攻下濮阳、击败费青奴这两场仗,却李善道部的战斗力和其帐下大部分将士敢战的勇气,不知不觉间,已是渐长、渐生。 这种情况之下,不管是在大景几位师傅看来,还是在主世界的李爷与师兄看来,余晓都是不折不扣的奇才,修炼速度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至于上架后更新的时间,如无意外,安排在10点到11点之间。按照惯例,有事会提前请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