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猜我的崽是谁的》 第1章 第001章   拥挤的人群在柏油大路的两旁雀跃地欢呼,大多数是少女,脸上溢满了喜悦的情绪,她们手里无一不拿着手机或者相机,就等着到点儿拍照。就算现在太阳明媚,甚至热烈得熏人,柏油大路都被晒得滚烫,要是拖了鞋子走上去怕是要跳脚的,但这也制止不了她们等待偶像的兴奋之情。  为了维持现场的秩序,四周围着长长的黄线,阻止热情的少女们激动地上前。旁边还有警察在巡逻,保证现场的安宁,不容出一丝差错。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出来了。  那人一袭墨绿色的军装,腰杆挺拔,束身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肢线条,一双大长腿衬得尤为修长。谢朝迈着大步子,脚下的军靴踩着柏油路,发出沉重的闷响。这身部队里人人都有的套装偏生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性感又禁欲,彰显出男子气概,不同于他以往的荧幕形象。因为入伍的关系,头发也剃得短短的,大半被军帽遮住了,但是这完全无损他的俊朗和粉丝的热情。  谢朝刚刚结束为时一年的义务征兵,这是我国法律的硬性规定,身体健全的成年男子都得义务服役,一般一年。他今天二十七岁了,自然也得参军。尽管他处于事业上升期,然而还是选择了体验新坏境来沉淀自己。虽说军旅生涯艰苦,但是他同样受益良多,还结识了不少好朋友。  这会儿谢朝心知要见粉丝,脚下步伐轻快,心情自是愉快,有种阔别重逢的快乐。  才见着大影帝的人影,姑娘们就尖叫起来,大声地喊着谢朝的名字,手上也不停,一直在咔咔地拍照,力求捕捉到男神每一个帅气的瞬间。  谢朝挥手朝着她们问好,听见哪里声音响亮,就转头朝哪里笑笑。他一笑,眉眼之间俱是暖意,仿若寒冰初融,姑娘们见此喊得更加大声了。谢朝真心喜欢这些粉丝们,不管她们因为什么饭上自己,都是他珍惜的存在,鼓励他在演艺圈拿出更好的作品来回馈粉丝。  一路打招呼下来,谢朝都是笑意洋洋的,还敬了不少军礼,动作标准帅气,引得粉丝欢呼连连。  在场的娱乐记者来了不少,等谢朝见完粉丝后,就涌过来参访退役感言和以后的安排,争相取得一手信息。谢朝乐于和粉丝打交道,但是疲于和媒体打嘴炮。他身手利落地钻进公司来接人的保姆车,把经纪人王志平推出去回答问题。  保姆车内空调打得足足的,凉爽异常。谢朝才坐下来,助理就递了瓶矿泉水给谢朝解渴,谢朝道了声谢谢,爽利地拧开喝了。  谢朝长期的职业道德让他做每个动作都像是训练过的,仿佛是专门凹出来的造型。这会儿他喝水的样子完全可以上打牌杂志的封面了,完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因为热气而泛红的嘴唇上隐约凝着水汽。喝水间,喉头微微滚动,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性感。  要不是助理们经常和他相处,这会儿铁定要脸红了,怪不得这人能迷倒一大片的小姑娘。  王志平应付了一段时间,总算是解决外头的那些记者,猴急地钻进车里,像是车外有洪水猛兽一般。  谢朝有两个助理,一个小伙子李希,一个干练的女强人刘琳。王志平一上车就催着李希赶紧开车,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谢朝这一年算是空窗期,阔别娱乐圈已久,这次回归可要好好地造势一番。  王志平是个相当出色的经纪人,否则夺下两座影视桂冠的谢朝也不会交给他带了。他平复了片刻,连珠炮弹地对谢朝说:“上个月刚给你接了一部大戏,好莱坞制作,走向国际化的第一步,你回家休息个一周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去工作。”  谢朝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拍戏,他还想好好在家躺一个月来着。不过既然是好莱坞大片,他也不想错失这个机会,便点头应了。  谢朝未满三十,但是已经出道二十多年了。四岁起就开始拍广告,小学经常饰演剧中人物童年时的样子。高中课业繁忙后接得少了,然而寒暑假仍是不停地开工。他入这个圈子算是巧合,当时一个童装广告缺乏小模特,谢妈正领着谢朝逛街,被广告商一眼看中。谢妈没想到儿子还有这方面的天赋,于是欣然应允了。自此以后,谢朝便踏上娱乐圈的征程。  保姆车一路把谢朝送回了家,王志平还有其他事,推辞了谢朝请他们上去坐坐的提议,开车走了。  ————————  谢朝家坐落在帝都的别墅区,房子是谢朝赚钱后自己花大手笔买来的,里头的装潢也是他请知名设计师量身设计的。这是他最大的驻点,全家都生活在这里。  甫一到家,一个小孩儿就蹬蹬蹬地从二楼跑下来,童声清脆地喊:“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谢朝鞋子还未换下,支棱着一只脚,两只手抱住扑过来的谢子珩。谢子珩今年七岁,下半年就要上一年级了,小家伙生得和谢朝如出一辙,笑起来酒窝浅浅,可爱得如同朝阳下撒欢的猫崽。  “崽崽想不想爸爸?”谢朝趁空穿上拖鞋,“爸爸在部队里好想我们家崽崽,天天看你照片。”崽崽是他儿子的小名,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谢妈杨莉便道贱名好养活,谢朝就给孩子取了个崽崽的贱名。  谢子珩笑得更开心,颊边的酒窝加深了一个度,“我才没有想爸爸哩,爷爷奶奶天天念叨你。”  “真的没想?崽崽真是伤透了阿爸的心。”谢朝科班出生,拿了两座影视的奖杯,演技不说炉火纯青,但也驾轻就熟,当下露出难受的神情来。  崽崽被他骗了无数次,从来没有看出过真相,他立即慌了神,解释道:“我最想爸爸了,昨天还问奶奶我们今天能不能去接爸爸回来。”  谢朝听到真话,满足地露出不着痕迹的笑意,揉搓了把儿子的小嫩脸,说:“崽崽真乖!”  “爸爸,我马上就是小学生了,不要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和我说话。”崽崽不满道。  谢朝不以为意:“小学生怎么了,崽崽还是爸爸的宝宝。”  崽崽白了他一眼,自个儿去吃小茶几上摆着的果盘。他尝了个草莓,叉起来递给谢朝,“爸爸,阿姨刚买的水果,吃起来好甜。”  谢朝就着叉子吞了下去,确实很甜,“崽啊,爷爷奶奶呢?”  “今天周五,爷爷去学校上课了,奶奶在医院,我和阿姨在家。”崽崽吃着水果含糊着说。  谢朝啊了一声:“今天周五?你怎么没和爷爷一起去上课?”  崽崽扭捏了会儿,才道:“今天爸爸回来,我就没去。”  谢朝心里暗暗乐了乐,果然是我亲儿子,真是可爱。  谢子珩是混血儿,混哪国的没人知道,谢广平只知道肯定有我大中华血统,其余的完全没有线索。混血儿总是得天独厚的,一般都有一副好相貌,崽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眼睛颜色也和别的混血儿不太一样,是蓝色的,湛蓝得仿佛拉萨那里水洗过的天空。中国混别国的混血里头,蓝眼睛很少见,偏偏崽崽正好是那小部分。而且他的头发是栗色的,还带点儿微卷。谢妈给他剪了个时下小鲜肉里最流行的发型,小孩儿帅萌帅萌的,走在路上总是最吸睛的,这点儿和他爸一样。  不过,谢朝常常感慨,为什么我儿子不能多像我一点呢,这眼睛、这头发,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这是我的种!亲爸爸心很塞啊……  有时候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崽崽的小脸和五官观摩,其实认真看还是挺像他,比如这高挺的鼻梁和天生微翘的唇形,脸部轮廓和他小时候也相似。  他们家情况特殊,共四口人,谢爸谢妈两夫妻,谢朝和谢子珩两父子。家里请了个做饭打扫阿姨,平常还帮忙看着谢子珩小朋友。谢子珩自从上了幼儿园以后就乖巧懂事了很多,不需要别人看着了。  谢家三个大人都宝贝着孩子,从小糖罐里泡大的。崽崽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知道废了谢家两口子多少的心。谢爸爸谢广平是个伟大的人民教师,目前在帝都大学任教,教历史系。他资历老,已经升职为历史文化学院的院长。谢妈妈杨莉是医生,口腔科的,专治各种牙疼,一身白大褂穿起来英姿飒爽的,不过平时非常忙。谢子珩落在她手上拔过蛀牙,从此再也不想去她们医院里了。  谢爸比较清闲,大学生课业松散,他按时去上课就好,还不像高中老师一样拖堂,天天准时下班。本来他这个级别已经不需要亲自上课了,但是当初选择这个行业就是想达成桃李满天下这个宏愿。而且作为一个老师,不上课有什么意思,老教授谢广平遂坚持下课堂。  崽崽幼儿园下得早,都是由谢广平带着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往办公室一丢,小孩子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玩儿,不吵不闹,偶尔有路过的老师还送他点小零食吃吃。有时候崽崽不想一个人在他那个大办公室里了,谢广平就把孩子带着去上课,小孩儿坐在第一排,端坐在课桌前,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盯着ppt,特别认真地听讲。  谢广平每次扫到小孙子求知的眼神,背脊都愈发挺直了,讲课的声音也洪亮了,上课的激情顺带着都提高了。有时候学生打瞌睡、玩手机,他还能调侃两句,人家小朋友都在好好听课,你们这些大学生还不做个表率。  崽崽算是早慧型的孩子,别说还真能听懂些历史。谢广平偶尔开玩笑提个简单的问题,他一般都能答上来。  历史系女学生多,下课还有活波的女孩子来逗逗崽崽。崽崽这个时候可严肃了,目不斜视,像个小学究般凝重。女孩子拿小零食诱惑他,他也不为所动,说他不爱吃糖果,爸爸才喜欢甜腻腻的糖。  当时幼儿园的崽崽可苦恼了,每次他认真说话,大学生姐姐就笑个不停,明明他这么稳重正经地讲道理!  谢广平讲的历史已经算高深了,谢子珩半懂不懂,实在想不明白就去爷爷或者旁边坐着的小姐姐。他一问问题,小姐姐们也笑得花枝乱颤,真是太没有学术精神了!她们还特别喜欢揉自己的脸,摸自己的手,简直毫不矜持!这番下来,崽崽每回都尽量避免和她们亲密接触。 第3章 谢朝这人随和热情,加上听说沈其琛母亲毕业自帝都大学,马上打包票说要带他去好好参观参观。他是本地人,对于帝都再熟悉不过了。  其实还是沈其琛为人不错,谢朝才愿意和他交朋友的。那会儿他们两个人开车带人家去医院居然没带够钱,身上还没银行卡,当时支付宝这些移动支付还没有普及,一时之间尴尬极了。沈其琛在一侧看穿了他两的为难,默默地自己付了。  后来谢朝要还他钱时,他完全不收,反而笑笑说:“这是给谢同学这些天给我做导游的辛苦费,不用还了。”  沈其琛很喜欢找谢朝出门,他们这段友情可以持续下来,可以说其中有一大部分来自于沈其琛的主动热诚。谢朝和他相处下来,同样也觉得这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谢朝醉酒后头脑不清醒,沈其琛这么晚来他家肯定是无处可去了,他忙探出身子,拉着呆站在外面的人进房间里。第003章   不知怎么地,记忆就从那里开始断片了,仿佛一团迷雾,看不真切。谢朝曾一度怀疑崽崽是沈其琛的孩子,毕竟那天他就记得沈其琛来过了。可是他又感觉沈其琛去的是他家,而不是那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反正那段记忆被那场醉酒搅和得一团乱麻,稀释在庞大的记忆库里。谢朝好几次想去梳理,却完全都没办法捋顺前因后果。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也只能作罢。  而且谢崽崽这神奇的发色和蓝眼睛相当的与众不同,这下子就能排除在场的所有人了。沈其琛和篮球队里没一个蓝眼睛,篮球队里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沈其琛虽是华侨,但也是黑眼珠子,看人得时候黑漆漆的。  谢朝感觉那天是魔幻的一天,什么也记不清了,到头来只有满身羞耻的痕迹和长达一周的腰酸背痛。最关键的是留下了谢子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与别的男孩子并没有不同,最多就是职业生涯开始得比较早而已,但是那天打破他所有的认知。所以呢,崽崽的出生大概是他人生里的一个匪夷所思的巧合,既然事情已经成真,谢朝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慢慢也就原原本本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况且谢子珩真的好懂事,家里父母也喜欢得不行。刚开始崽崽是意外,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谢朝生命里的惊喜,万万不能缺失的。  纠结了一会儿无法追溯的往事,谢朝头疼地看着崽崽那亮晶晶的蓝眼睛,小孩儿还在等着爸爸说说洋妞的故事。  谢朝被他这好奇心旺盛的眼神看怕了,敷衍地说:“爸爸也忘记了。”  崽崽“唔”了一声,爸爸总是这样,家里每个人提起妈妈,他反正都是一问三不知。  谢朝觉得这些新闻太没意思了,就是一群人在无聊地八卦旁人的私生活。但是谢崽崽看得津津有味,正在兴头上。  偶尔有人在下面贬低谢朝,崽崽就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打字回复,小脸儿崩得紧紧的,一副大敌当前、严阵以待的严肃样子。  谢朝看着崽崽的小手指在手机上灵活地滑动,那个熟悉劲儿,仿佛在搞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造作。谢朝突然想起来从前。  刚开始小孩儿根本不会玩微博,爷爷奶奶四十多岁的人了,在手机这上面不算精通,也没办法教他。崽崽就自己摸索,而且他打字慢,一段话下来要费好长的时间。  有次崽崽发表了一条长篇大论来表扬自己的爸爸,然而有网友嘲笑说,你不是小学生吧,这么简单的字都能打错。崽崽当时就炸毛了,从此以后打字还会查字典了。一段话打完还会复查一下,谢朝觉得他考试都没有这么认真。而且崽崽还会耍耍小聪明,自己制作了专门怼人的模板,先辛辛苦苦地打完,然后一个个地复制粘贴,倒也省事了不少。  有次谢朝翻崽崽的小平板,无意之间在备忘录里翻到了一排的模板,心里又好笑又感动,鼻子酸得想流泪。这是他的孩子,会维护他的孩子。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最心系他的人了。  要是有个水军评选大赛,谢子珩一定是水军届里的劳模了。夸起谢朝来,那词汇用得天花乱坠,还有不少古代文人用来奉承皇帝老儿的。不用说,这肯定是跟着谢广平后面学来的。  ——  谢朝算算时间,这次他有两周的休假。细细地盘算了一下,这段日子他就好好在家陪陪孩子和父母,没多久又得要开工了。  王志平给他接了部大戏,好莱坞制作,主演是奥斯卡影帝安格斯。这是部商业大片,导演赫克托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捞金,捞遍全球的金子,填满自己的口袋。虽然是商业片,但是也不容易,赫克托算是一代名导了,不能自毁声誉,所以他们这片子要两手齐抓,金钱名声一样也不能少。  总的来说,谢朝接下这部片子不会亏的。由于赫克托想要更大地打开中国市场,特地在里面安置了一个亚洲角色,出乎意料地适合谢朝。  谢朝饰演的是中国军人姜云峰,二十多岁的年纪,外形爽朗帅气。在全球灾难面前扛起了那份责任,让所有人见到了中国军人的魄力和担当。剧中有很多打戏,都是要真身上阵的。而且谢朝刚刚结束军营生涯,赫克托考虑到这一点,更觉得这个角色非谢朝莫属了。  李希早就把剧本送到谢朝家里来了,谢朝看了看,姜云峰并不难演,这是一个拯救世界的故事,感情戏没有多大的起伏。  工作上没什么困难,谢朝自然一心想带着儿子到处玩儿。正好崽崽暑假,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本来谢妈杨莉给崽崽报了个绘画班,谢朝也给他推了,不能让学习耽搁了玩耍,这可真是和绝不多数家长相反了。可把谢子珩乐得开花了,杨莉除了皱眉也别无他法,随他们两去了。  天天浪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半个月的休休假很快就没了了,谢朝拖着行李箱上了车。崽崽念念不舍地盯着他,道:“朝朝,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谢朝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小卷毛,“应该蛮快的,爸爸每天晚上会给你打电话的,乖乖在家里等着。”  崽崽眨眨湛蓝色的大眼睛,“嗯”了一声,可怜巴巴的,活像只快被人抛弃的小奶狗。他这个委屈的样子,谢朝都不想走了。  “朝哥,快些儿,我们还得赶飞机。”那头助理又在催促了。  谢朝弯腰亲了崽崽侧脸一口,柔声道:“爸爸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崽崽点点头,扒着门框看着谢朝上了车。直到车子走远了,他才慢吞吞地回屋里去了。  谢朝靠在车窗上凝视着孩子失落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这个职业就是这样,和家里总是聚少离多。这些年他大红大紫了,自由安排的时间已经算多了,可是崽崽总是希望爸爸能多陪陪他。况且他家庭特殊,崽崽只有他一个爸爸,肯定更渴望父爱。  谢子珩小时候娇气得,谢朝一走就哭。那时候谢朝刚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事业心旺盛,公司又大力培养,通告片约不断,每天忙着赶片场。有时候一天都能飞两三趟的飞机,跑几个剧组,就是为了让观众不忘记他。  偶尔半夜回来一次,崽崽还睡着了。不过谢朝也不敢大白天回来,崽崽一看见他,总缠着他不让走,他一有要走的趋势,孩子就抱着他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朝他心疼死了,害怕孩子哭成那样,这下子只敢偷偷摸摸地回来了看一眼就悄悄离开。  人精谢崽崽经历了好几次事后知道爸爸回来了但是却见不到爸爸的人影的事件,顿时大彻大悟了。他完全不敢闹了,每次都乖乖地忍着不哭,只是用委屈的小眼神看着谢朝,看得谢朝更心疼了。  细心的刘琳安慰道:“等这次拍完了,我们就有好几个月的假期了。”她笑笑说,“崽崽那时候估计开心死了,你好好陪陪他。”  谢朝想到这茬更加低落起来:“陪得时间越久,下次去开工他更难过。”他甩甩头发,“我们这行注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上一个朝九晚五的班,早晨上班送孩子上学,晚上下班接孩子放学。”  刘琳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还没有孩子,还不能清楚地体会到谢朝的心情,只打趣道:“崽崽会理解你的,你是要赚钱养家糊口的嘛!”  “是啊。”谢朝点头,“只是他太懂事了,所以更心疼了。”  李希在前面开车,听着他们的聊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道:“朝哥,前几天我听王哥谈了个综艺,说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谢朝平时几乎不参加综艺,尤其是拿下两座影视桂冠之后,更是要在粉丝面前保持神秘度,真人综艺都没参加过。  他来了兴致,问道:“综艺?哪方面的?”王志平是金牌经纪人,既然他要好好考虑这个综艺,那么这档节目肯定有可取的地方。  李希简要地说:“朝哥你哪方面都好,就是瞒着大众生了崽崽。”他又解释,“我不是说崽崽不好,只是这一味地瞒着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要面对媒体。”  谢朝道:“我也知道,总得公开的。”  “所以这次王哥打算借这个综艺主动公布这件事,免得被狗仔们爆出来,消耗人气。”  后面的车鸣了几声喇叭,李希便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了。  刘琳便接着说:“王哥和我们说过了,不过参不参加还得看你的意思。”  谢朝其实真想公开崽崽是他儿子这件事,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些年来,崽崽都已经七岁了,几乎没有在公共场合喊过他一声爸爸,每次都朝朝、朝朝地喊,反倒养成了他这个坏习惯。而且他实在愧对孩子,他这爸爸当得,都不能在大众面前承认自己是崽崽爸爸,只能无限回避这个问题。 第5章 可惜这些年安格斯走成熟路线,当年青涩的样子只存在于过去的时光里了。  旁人都以为演员艺人生得好,那是上天赏口饭吃。然而谢朝却明明白白地知道有时候长相却是演员需要跨越的一大障碍,照理说安格斯这出挑的长相会局限他接戏的路子,可是人家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化个符合角色形象的妆容,演什么像什么。  谢朝再瞄了几眼刘琳珍藏的照片,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这脸型怎么这么像他一个故人。罢了罢了,兴许是他看错了,总共就这么多种脸型,像也是正常的。  等了四十分钟,安格斯终于抵达片场。各部门迅速就位,准备拍摄。  谢朝总算见着了这位的真面目,果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帅气逼人,星眸朗目,鼻若悬胆。值得一提的是气场十分强大,走动间自带光环,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不过安格斯一过来没有逗留,立马就进了化妆间,抓紧时间做好造型来拍戏。  一切就绪以后,导演今天安排的几个场景几乎全是一条过。谢朝和安格斯搭戏相当愉快,省时省力。  只是那股熟悉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却不知从何而来。谢朝无奈地把这感觉推给幻觉,一定是时差还没倒好才这样的。不然他又没有见过影帝,哪里来的久别重逢之感?  安格斯今天迟到太久了,为表歉意,他特地让助理给全场的工作人员都带了饮料。其实他身为影帝,而且事出有因,本不必要这么做,但他还是做了。  谢朝喝着咖啡,深深地感慨:怪不得安格斯风评这么好,瞧他多会做人,礼仪方面太周到了。  他这边想着,那边安格斯便迈着闲适的步子过来了,优雅的嗓音响起:“咖啡味道还好么?”  谢朝愣了愣,飞速地把失态掩藏过去,他没想到安格斯会主动来找他说话。谢朝笑着说:“味道好极了,谢谢。”他言笑晏晏,一口流利的英文,可以说是非常礼貌了。  不过他说的是真心话,咖啡味道真的很好,里头放了一块枫糖,还加了适量的奶,这是谢朝平时最喜欢的喝法。  如果不是安格斯突然来询问咖啡的口味,谢朝还以为这是刘琳专门为他调好的,没想到这是安格斯买的。  安格斯湖蓝色的眸子微漾,淡淡地说:“不客气,西蒙特地去问过你助理你的口味,生怕你不喜欢。”  谢朝闻言,看向站在安格斯身侧的西蒙,挺干练的年轻人。这会儿被谢朝多打量了几眼,脸都红了,很腼腆。  不过谢朝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觉得奇怪的是刚刚安格斯明明还很热情,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语气却冷淡下来了,难不成他说错了什么?  “谢谢西蒙了,咖啡我很喜欢。”  谢朝懒得去细思,约莫是他听错了。而且他觉得他一定是时差没倒过来,居然还有脑子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而且有些敏感过头了吧,安格斯为了表达友好只是例行询问而已,自己还能脑补些别的,也是相当无聊了。第005章   因为各大主演都是在今天在剧组聚头,赫克托为了让大家熟悉起来,提议晚上去聚餐。他拍戏的时候很严肃,但是戏外却是为人随和,甚至说得上是不修边幅。  谢朝在这里和谁也不熟,到头来竟然还和赫克托接触最多。他琢磨了下,这必须得多走动走动,不然这几个月的拍摄期得多没有意思。  地点就定在剧组住的酒店附近,居然还是间酒吧,不过他们订的是包间而已。大概赫克托希望他们放开点儿,所以才带大家来酒吧。  谢朝心里犯嘀咕,赫克托他也不怕主演们都喝高了,明天拍戏没有状态。明天可是场打戏,镜头就直接怼在安格斯脸上拍近景,稍微有点差错都不行。赫克托真是无条件相信影帝的演技,这都敢带他出来喝酒。  虽然说电影里有个女主角,但是戏份不重,都和谢朝这配角差不多了。然而耐不住女主角她美啊,委内瑞拉名模出身,一张漂亮的脸蛋加上魔鬼的身材绝对是吸引男性观众的最佳利器。赫克托请她来就是图这个,本来就是赚钱的电影,门面必须要撑好。  不过赫克托心里自有考量,花瓶要安置得恰到好处,才不会引起观众的反感,所以尤里卡的戏份大大锐减。  大伙儿搭了个安格斯的顺风车,一起去了酒吧。到了酒吧之后,谢朝才发现这根本不能称为酒吧,确切地来说这是间私人会所,私密性很好,怪不得赫克托敢带他们来。  安格斯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刚进包间,服务生还过来送了他一瓶红酒,说是某个老板请客的。  谢朝不认识这些红酒的牌子,他平时不爱喝酒,他们家里也没有人喜欢喝酒。尤其是杨莉,一看到家里两个大老爷们儿喝酒,就要啰嗦一大通了。虽然她只个看牙的医生,但这大概是所有医生的通病,见惯了医院里的生老病死,就特别热爱养生,平时就喜欢控制饮食,这样不能吃那样不能吃。崽崽深受其害,他喜欢吃的东西,奶奶一样也不准多吃。  谢朝不认识,不代表别人也不了解,女主角尤里卡就对这些比较精通,一看见服务员递过来的红酒瓶子,立马惊叹了一声:“哇塞,这个红酒的价格可真贵。贵倒是没什么,它还买不到,每年就限量发行那么点儿,我们今天可算是沾到安格斯的福气,能喝到这种酒。”  她说话的时候是贴在安格斯身边说的,鼓鼓囊囊的胸脯压在安格斯握住酒瓶的手臂上。  谢朝清楚地瞥见安格斯眉头微蹙,飞速地抽出那只手臂,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尤里卡,快步走到赫克托那里去了。  男主主角本就是全场的焦点,安格斯虽然做得不算明显,但是也足够大家看得明明白白了。而且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个不是在眼高手低的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多少年,这点儿弯弯绕绕心里自然了然。  尤里卡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调整好状态,又和身边的女配说起俏皮话来了。  安格斯已经融入了赫克托那个圈子,谢朝侧坐在一旁听他们聊手上这个酒,听说是一种皇家的酒,以前是特供给皇室的,酿好后珍藏在酒窖里,一有大型活动才舍得拿出来镇场子。现在皇室已经是形同虚设了,这红酒自然就是价高者得了,不过皇家还是享有优先权的。  谢朝觉得有趣,没想到这么简单的红酒还有这么牛的历史啊,哎呀,呆会儿还是喝一口吧,我本来就是出门见世面的,又不贪杯,应该没事儿的。  他这么想着,肚子就饿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吃点儿零食垫垫胃。然而赫克托他们还没有饥饿的感觉,完全不需要要点餐的样子,反而一脸兴致勃勃地在研究酒的品种。谢朝听得一知半解,只能在旁边默默地摸着干瘪的五脏庙。  过了好一会儿,总道具师在谢朝旁边坐下了。他实在是有些饿了,便询问旁边的道具师:“你饿不饿?”  道具师西蒙开玩笑说:“怕不是你饿了。”  谢朝坦荡荡:“我确实有些饿了,想家里的中餐了。”  “你现在还想着吃呢?这种场合本来就不是给你吃饭的。”西蒙爽朗一笑道。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不能光喝酒啊,我得吃点实惠的东西。”谢朝摇着手上的酒杯,金色香槟酒晃晃荡荡,泛起一圈圈波纹。  西蒙呵呵笑起来:“你们中国人都这么实诚么?那可真有意思。”  谢朝还想反驳几句,安格斯突然转过头来说:“大家都饿了吧,我们先吃点儿主食。这里的小牛排味道一绝,小面包也不错,饭后可以再尝尝这个酒。”  尤里卡第一个点头同意。  谢朝愣了一下,唔,不过他有饭吃就好了,现在可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最近伙食简直一言难尽,天天吃的汉堡薯条,配着番茄酱,他相当怀念家里的中餐了,饭后还有热腾腾的汤。  点菜时谢朝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居然就剩下安格斯左右有位置了。旁边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谢朝还记得刚刚他旁边明明坐着赫克托和那个火辣辣的女主角。  不过既然这样了,谢朝也就安心地坐下等开饭。没想到他在厕所逗留了那么久,安格斯他们还没点完菜,他凑过来问谢朝:”你想吃什么?”  说完跟大家笑笑调侃,”我们要照顾异国人士,让他们感受一下本土居民的热情好客。”  谢朝礼貌地道了声谢,笑着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的。”笑容下面满含苦楚,天知道他最近吃汉堡薯条吃得快腻死了。这才几天啊,以后还有几个月,妈呀,真是酷刑。 第7章 谢朝哪里有什么经验,不过还是高兴地说:“这个就是要拼命锻炼嘛,自然会有的。”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捏起手臂上小肌肉,越捏越满意,我可真是非常的健壮啊。  安格斯看他捏得开心,便开玩笑说:“我可以捏捏吗?”  谢朝怔忪了下,“啊”了一声,过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可以呀!”还把手臂伸过去,方便安格斯捏一捏。  这下子换安格斯愣住了,迟迟不动作。  “你不是想捏的吗?我们家崽崽有时候也会捏着玩儿。”谢朝疑惑道。  “崽崽是谁?”安格斯没有上手,问道。  谢朝闭上了嘴,幸好自己刚刚没有说完,“儿子”着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大嘴巴给泄露出来了,不然王志平得气死。而且安格斯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合作伙伴,他可不敢保证安格斯一定能保守秘密。  “崽崽是我亲戚家的小孩儿,很可爱的混血儿,和你一样的蓝眼睛。”谢朝一提到崽崽,就有无穷的话要说,虽然他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然而还是多说了几句,“他可聪明了,我爸妈也喜欢着呢。”  “我们这里遍地的蓝眼睛。”安格斯有点儿兴趣,“不过我也是混血儿。”  他欲言又止,眉头微蹙,到嘴边的话断了又断,最后还是问道:“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感觉很……”安格斯想了个词,这才说全了,“很大众化,很眼熟?”  谢朝即使奇怪安格斯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很好看的眼睛,瞳仁是水波不兴的湖蓝色,纯粹又明亮。深棕色的睫毛长而卷曲,根根分明。明明没有画眼线,但眼睛却像自带眼线一般好看。浓密的眉毛衬得安格斯英气十足,但是眼角细长,便带出一丝魅惑人心的弧度。  谢朝撑着下巴,左看右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慢悠悠地说道:“眼熟,相当眼熟。”  安格斯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下一句话。  “蓝眼睛和我家崽崽的眼睛一模一样,蓝得真好看。”谢朝一起夸了两个人。  然而安格斯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融在那湖蓝色的眼睛里,寻不到踪迹。  难不成我的变化真的这么大,还是说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七年的时间真的能让你记住相识一个月的朋友吗?朋友也许不会,但是男朋友呢?不,我们还没有亲口确认过这个关系,也许那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他只是没有拒绝而已……  而且谢朝本来就是不开心的事情能忘就忘的性格,自己应该已经被归为不开心里头了吧。再说他应该已经和那个谁在一起了吧,都这么久了……  安格斯隐晦地看了谢朝一眼,这些年也没有听见关于他的任何绯闻,这说明他一定把她保护得很好,不让媒体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安格斯垂下眼睫,脸上没有表情,复杂的情绪全都掩映在眼睛里面。其实忘记了,对他们两个人都好吧。我的变化真的很大,他的变化也大,然而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也许他已经认出来了,只是假装记不清了。  那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来当演员呢?安格斯握住谢朝放在手侧的牛奶杯子,五指紧缩,泛白的骨节在包厢的暗光下看不清。  谢朝见他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手机,完美的侧脸仿佛鬼斧神工一般,有着西方人的硬朗轮廓,却又夹杂着东方人的柔和,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温柔又多情,如同媒体评选的“大众情人”般迷人。  不过谢朝却没心思欣赏美男子,他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两个人的气氛僵硬起来,刚才还和融洽啊。  恰巧赫克托这个酒鬼等不及了,过来推推安格斯,说:“你那个红酒不是说要开吗?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安格斯抬头一笑:“玩手机玩多了,我都忘了这件事了,马上开。”  “你们年轻人,天天捧着手机玩儿,对眼睛不好。”赫克托四十多岁的人了,天天称他们这些快奔三的人为年轻人,其实他自己也不老。  “这酒既然拿过来了,今天肯定是全部喝完的。”安格斯动作利索地撬开酒瓶,小臂的肌肉线条毕露,谢朝面色一红,刚刚还和人家炫耀肌肉呢,再看看人家这肌肉,一看就是长期锻炼出来的,比自己的好多了。  安格斯倒了一圈酒,便转回来了,问谢朝:“酒量还好么,这酒度数有点高,能喝吗?”  谢朝心想,这里的女士都喝了,我个大男人还不能喝?  “我酒量还行,没问题。”  安格斯顿了顿:“那少喝点儿,明天还要打戏。”别到时候头晕,后半句被安格斯吞进肚子里了。  现在可不是七年之前,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只有他驻足不前,他们两人一定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安格斯话虽然没说,但是给谢朝倒的酒比别人都少点儿,他对七年之前谢朝那场醉酒还是记忆犹新,无法忘却。  谢朝又不傻,自然看出来了,嘀咕道:“难不成酒不够了,所以才给我这么少?”那酒瓶不透光,看不真切,“安格斯看着可不是这么抠搜的人,估计真是不够分了。不过我也就尝尝这酒而已。”  他说的是中文,别人不明白,安格斯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失笑,这人还是和七年前一模一样。而后却默默地叹息一声,什么时候要告诉你,我的中文名字——沈其琛。第007章   谢朝酒没品出味来,聚会就结束了。  大家都喝酒了,安格斯最后打电话叫助理来开的车。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了,谢朝晕乎乎地爬上床睡觉,只想着养足精神拍明天的打戏。  翌日,谢朝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搜寻搜寻这附近有没有中餐馆,留着以后几个月改善伙食。或者说在这外面找个菜市场,买点儿生鲜,自己随便做点儿。谢朝自信地觉得就算自己做得再难吃,也比成天汉堡可乐强多了。  这边儿的人似乎不喜欢早上活动,街上都没有人,偶尔路过几个人,还是为了减肥的。谢朝感觉这边儿至少比澳大利亚那里好些,满大街都是过度肥胖的,大约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吧。  虽然谢朝是个懒于运动的人,但还是认为身体要以健康为主,这么胖也不是个事儿。之前澳大利亚的小胖子邻居就被他折腾得要命,他是接到经纪人的强制要求,没办法,必须锻炼出好身材,而小胖子则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谢朝运动的时候就爱找小胖子,小胖子苦不堪言。  昨晚上后半夜淋了一场小雨,街道上残留着水痕。谢朝遁这有些浅水洼的小路往前慢慢走,他本来想着这一大早还可以跑个步,结果这水洼和他不对付,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了。  一路上快餐店倒是很多,中餐馆却没见找几个。虽说剧组所在的位置略微偏僻,但附近还有几所大学,居然连中餐馆都没有,谢朝觉得自己运气有些背,之前赶过来的路上明明见着了许多。  谢朝很久没有自由自在地活动了,在国内出门吃个饭都会被别人认出来的,私人空间太少。现在这里全是不认识他的外国人,他想抠脚都不会有人管,不过抠脚这种有碍雅观的事还是算了吧。  然而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谢朝在路旁就瞄见了一家“99大华”,华人开的连锁超市,里面有不少中国式卤菜,囤点货回去当小零食吃也不错,还顺便再买点儿酱料。  九点多钟逛超市的人寥寥无几,谢朝就一个人随处转悠,在生鲜区那里逗留了好一会儿,看看鸡腿,瞧瞧鸭翅膀的。他那两个助理没一个会做饭的,蹭饭倒是很在行,指望不上了。  本来公司要给谢朝配备三个助理,其中一个是生活助理。但是谢朝一想好不太容易能独自生活,想吃什么吃什么,干嘛还要助理管着,又不是生活残废,直接婉拒了,然而公司还是硬塞了一个健身教练,督促谢朝保持身形。  现在这会儿谢朝后悔了,万一人生活助理会做饭呢,在这种不毛之地就显现出非同一般的价值了。  走道尽头那一排架子上全放的酱料,各种各样的,谢朝转过身去,想拿几瓶子拌饭酱,可以回去拌着面包吃。  超市地面上铺的是青泠泠的瓷砖,可能是因为在负一楼的缘故,再加上昨天下过雨,瓷砖上蒙了些水汽,有些湿滑。谢朝没注意,脚底下一滑,一不小心撞到了从拐角推着车出来的人。  超市里的推车都是特殊材质做的,又硬又牢固。谢朝猛地一撞上去,正好撞到了腰,霎时疼得厉害,顿时龇牙咧嘴起来。他靠着货架缓了缓突如其来的疼痛,撞伤一开始实在是疼,不得不先缓一缓。 第9章 安格斯眸光微闪,在心里默默补充,不爱吃洋葱,不爱吃水煮蛋,不爱吃大蒜……他一提到,那份清单便不由自主地一一列出了。第008章   安格斯推着一大车的东西去结账,谢朝在一旁等他,顺手点开一个小游戏——谢子珩下载在他手机里面的。  这种游戏用来打发时间正好,是幼儿园小朋友最爱的球球大作战。谢朝一个人单打独斗,滚成了这边区域里最大的球,正洋洋自得之时,一个团伙作战的小学生团队把他团团围住,合伙歼灭了这个本区最嚣张的家伙。  一局结束,安格斯正好提着两袋子东西过来了:“走了,回酒店吧。”  谢朝收起手机跟上去,上前帮忙提一个袋子。  安格斯绕过他的手,回绝道:“我一个人可以的。”  “里面还有我的东西呢,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全拿。”谢朝买了好几瓶重量级的酱,确实不好意思全让别人拎着。  安格斯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说:“刚才你闪着腰了,我来就行。”  既然他这么说了,谢朝也不强求了,正好他腰还有些疼。而且他这会儿斗志昂扬,还想好好地杀杀刚才那几个小学生,刚才真是太丢份了。  路上人少,谢朝一边玩手机,一边跟着前面的安格斯走。  安格斯回头叮咛道:“看着点儿路,别撞上了。”  谢朝操纵着自己的大球去吞吃别人的,手里正忙着,便胡乱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足球便擦着脸飞了过去。  谢朝惊魂甫定地握紧手机,好好的路上怎么冒出个足球来。  安格斯提着购物袋的手还揽住他的腰上,刚才是他反应迅速地带着谢朝躲了这一球。  此刻,安格斯拧着修长的眉毛,责备道:“才和你说完好好看路……”  谢朝扯出个笑,不好意思去瞄安格斯的眼睛:“这不是还没注意嘛。”  踢足球的小朋友恰好跑过来捡球,黑小子嬉皮笑脸地道歉:“哥哥们,对不起,我和我的朋友们不小心把球踢过来了。”  谢朝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旁边是块绿油油的大草坪,一群孩子们正在上面玩耍,踢足球的居多。他看到孩子,就有些想崽崽,于是笑着摇头:“没事儿,你们快去玩儿吧。”  谢朝和和气气的,倒是安格斯冷着一张俊脸教训道:“下次小心点。”  黑小子吐了吐舌头,抱着球一溜烟跑了。  “干嘛对人家小朋友这么凶,他们可真有活力!”谢朝感叹道。  安格斯冷硬的面容不变,目光淡淡地瞥过谢朝:“你也小心点,别又被别人踢到了。”说完把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丢到谢朝怀里,“别玩手机了,提袋子吧。”  谢朝赶紧跟上大步往前走的安格斯,心道:他这又是怎么了,前一会儿还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现在又变了卦一样。谢朝撇撇嘴,如果他不是这么阴晴不定就是个完美的人,可惜人无完人。  超市离酒店不远,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酒店里,谢朝像个小尾巴一样尾随着安格斯进了他的房间。一进屋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好,才笑着问:“准备做什么饭呐?”  剧组财大气粗,长期租的酒店套房,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配备着家庭式的小厨房。谢朝自己的房间就不错了,安格斯这里自然条件更好。  安格斯的脸色暖和下来,解开塑料袋,一一掏出采购的食材:“你想吃什么,我尽量做。”  谢朝嘻嘻哈哈地道:“我想吃糖醋排骨、西红柿炒蛋、爆炒鸡丁。”他想为难下安格斯,故意说出来一系列中餐,都是很家常的菜式,而且食材也齐全,然而外国人怎么会做,哈哈哈。不过这也难为了他自己,十分艰难、磕磕绊绊地用英文把这些菜名报出来了。  “没问题。”安格斯轻而易举地理解了,杂耍般抛出一只西红柿再徒手接住,声音里满是轻快,还转过头来目视谢朝,“就这些?”  谢朝瞅着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难不成还真会做?他歪头便说:“再做几个你的拿手菜,行不?”万一中餐做得不好吃,还有几个西餐凑合凑合。  “行。”安格斯满口答应。  安格斯提着一大袋东西进了厨房,谢朝百无聊赖地坐在布艺沙发上。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正值国内的午夜时分,谢朝有心想给家里打电话,却不忍心吵醒孩子。他才见着那些个踢足球的小孩子,这会儿分外思念崽崽说话的声音。  球球大作战也没有心思玩了,谢朝就这样看着手机屏保发呆。屏幕上是谢子珩幼儿园毕业拍的照片,小孩儿穿着小小的燕尾服,稚嫩的面孔懵懂无辜,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望着镜头,可爱极了。  谢朝摸着屏幕,这是他爸爸在毕业典礼上抓拍的。那时候谢朝正在服兵役,没办法赶回来参加他的幼儿园毕业典礼,崽崽嘴上不说,心里的失落却是可想而知。他一个小孩儿看着其他小朋友和父母撒娇,脸上自然带出些沮丧。  崽崽怏怏地坐在幼儿园的草地上揪着草,谢爸喊了他一声,崽崽这才昂起头来看他,眼睛里仿佛汪着水蓝色的雾气,小卷毛也带着几分无精打采,天生的笑唇好像也垂下来了。  谢广平抓拍得很好,镜头下的崽崽纯洁得像个小天使般,任谁看到这张照片都想上前去安慰安慰他。  谢朝相当喜欢这张照片,于是朝谢爸讨要过来做了屏保,现在看着却没由来地心疼起来。  他这厢思念之情翻腾,安格斯却在厨房里切菜,然而却有些心不在蔫。  安格斯宽大的手掌握住菜刀,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明明下定决心要保持距离呢,这才一天不到怎么又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他心里泛着酸,菜刀一时不稳,锋利的刀口碰到了食指,刹那间便划出了一道血痕,在白皙的手指上分外明显。  安格斯烦躁地丢下刀,简单地清理下伤口,继续做起菜来。  汤锅里的奶油蘑菇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奶白色的汤汁弥散着浓郁的香气,煮开之后发出“咕嘟嘟”的声响。  安格斯利落地拔掉插头,让汤再闷一会儿。  他靠在料理台上,看着蒸腾的袅袅雾气,眼里晦涩不明。其实,这次他没想接这部捞钱的戏,他只是想来看看多年未见的谢朝。只是没想到谢朝会主动和他亲近,而且他根本拒绝不了,也不想去拒绝……  安格斯疲惫地揉揉眉心,就这样吧,顺其自然。他算是高看了自己,遇到这个人之后,还天真地以为能远远地看着,安安静静地做个帖心的朋友,保持微妙而适度的距离,这怎么可能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么一个摇摆不定、定力微弱的人,谢朝永远是他完美计划里的最大变数,自那一年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未来他还不知道……  谢朝翻了好一会儿相册里保存的崽崽照片,直到厨房里的菜香晃晃悠悠地飘散到鼻子下来。他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大步流星地走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问:“这是可以开饭了?”  安格斯一眼就看见了谢朝扬起笑意的俊脸,颊边的酒窝浅浅。  他很早就发觉谢朝有两个小酒窝,但是一大一小,大的那只酒窝只要浅笑就能露出来,小的那只酒窝只有开怀大笑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会儿两只酒窝都旋出来了,衬得笑容宛如四月的艳阳天,明亮夺目。  安格斯不由恍了神,呼吸也慢了一瞬。  “好了没?”谢朝闻着香味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第11章 还顶着沈其琛名字的他刚好和谢朝一起去看了这个比赛,旁边还有谢朝的三个室友。他们几个也是闲来无事,坐在观众席上对着舞台上的人评头论足。  沈其琛默默地在一旁听着,谢朝一个微胖的室友说:“有着异域风情的女孩子真好看,将来我就想找个这样的老婆,生个漂亮的混血儿,走在大马路上回头率都是别人的几倍。”  另外两个人都齐声吐糟:“就胖子你这样,还是算了吧,人家国外美女看不上你!”  只有谢朝当即反驳:“我觉得还是我们中国美女好看,黑头发黑眼睛,清纯得不行。”  他这话与其他人截然相反,所以沈其琛格外印象深刻,而且他本人还是个有着欧美面孔的混血儿。  随后话题便变得污起来了,重点完全从十佳歌手偏离到片子里的妹子怎么怎么清纯。  沈其琛有轻微的近视,150度左右,不戴眼镜也能看见,但不是那么清晰。他只有看书或者看文件的时候才戴眼镜,平时出门习惯性地不戴。  他和谢朝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地戴了双黑色美瞳。那是他第一次戴美瞳,以前都是戴框架眼镜,偶尔戴戴隐形眼镜。  出门前照了照镜子,沈其琛觉得黑色美瞳很衬乌黑的头发,索性便戴着它出门了。没想到一出门,便遇上了两个莽撞的新手司机,出了个不碍事的车祸。其中一个呆头鹅后来还不止一次地夸他眼睛好看,就是因为这个,他每次出门都“顺手”戴上了这款美瞳。  其实亚洲人的眼睛有点发深棕色,并不是那种纯黑色,而沈其琛买的隐形眼镜却是纯黑色的,只要细看便能看出差异。  安格斯淡淡地扫过浑然不知的谢朝,只可惜这只呆头鹅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估计他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我的眼睛,当时只是随口一夸。正常人的眼睛怎么可能那么黑,黑得不正常。  罢了罢了,他觉得好看就行。  而且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只有现在的光阴是被实实在在地抓在手里的。  谢朝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笑得前俯后仰,后牙槽都露出来了。  安格斯不由自主地帮他顺顺后脑勺那里翘起来的一缕头发,好笑地问:“这么搞笑?”  谢朝大笑着躲开他的手,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笑死我了。”  安格斯手一僵,随后便若无其事地放在了沙发扶手上。  谢朝根本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动作。  崽崽小时候真是太逗了,谢朝捂着笑疼的腮帮子说:“你要不要看看?”他把视频的进度往前调,“不过你大概听不懂,崽崽说的是中文。”  安格斯骤然字正腔圆地读出了谢朝的名字,口齿清晰,发音标准,毫无挑剔之处。  谢朝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用中文道:“学习能力贼好,这么快就能标准地说出我的中文名字了。”  “贼?”安格斯纳闷,虽然他大部分中文都会说,但是这种方言还是不了解的。  谢朝愣了愣:“你听懂了?”这句话他换成了英文。  “听得懂一点,因为要去中国做活动,所以学了中文。”  “那你也很厉害。”谢朝称赞道,刚刚那个“贼”和“谢朝”这三个字的发音都特别准。  谢超把视频往他跟前凑:“那你看看这个,能听懂吗?”小孩子说的话都比较简单,有过中文基础的人应该能明白意思。而且这个视频也是崽崽在学中文的期间拍的,因为刚开始系统性地学语言,他闹出了不少笑话。  安格斯绕到沙发前坐下,近距离地看这个短片。  一个可爱的混血小朋友正在吃早饭,餐盘子里放着几块面包,他似乎觉得面包里面没有夹心不好吃,嘟着嘴和拍视频的人撒娇:“朝朝,我想要那种黄色的酱。”  画面外的男声问:“什么黄色的酱?”视频里出现了一只白净的手,那只手指了指餐桌上的草莓酱,“家里就只有这个酱了,粉红色的草莓味。”  安格斯听得出来,这是谢朝的声音,清润得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个个都敲在他的心里。  小朋友依旧不死心:“不是这个,我前几天还吃过的那种黄黄酱。”  谢朝无奈道:“家里确实就只有这一种草莓酱。”  小朋友不开心地戳戳面包,面包软软的,瞬间便戳出一个大洞来。  对面的人握住他的小手:“哎呀,你都把面包给戳疼了。”  小孩子嘟囔着说:“待会儿我还要把它咬疼。”  他的脸颊气鼓鼓的,很生气的样子。  “那崽崽你好好想一想,那黄色的酱叫什么名字?”温柔的声音又说,“我实在是不知道家里有什么黄色的酱。”  被叫做崽崽的小朋友便歪头思考起来了,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好像在思考国家大事一样。  好一会儿,他似乎是想起了酱的名字,兴奋地抓住了谢朝的衣角,把他的白色衣角都拖进了视频一角。  “就是!就是我们前几天吃的蜜蜂!好多好多黄色的蜜蜂!”  崽崽说得有点急促,口齿也不清晰,但谢朝还是听懂了,爽朗的笑声立马透过视频传了过来。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视频也跟着他手上抖动的频率在晃动,小孩子的脸也模糊不清起来。  “哈哈哈!我们崽崽厉害了,还吃了好多蜜蜂!”无良的家长继续调侃道,“你是吃的炒蜜蜂,还是吃的炸蜜蜂?味道怎么样,好吃吗?是不是嘎嘣嘎嘣脆,蛋白质是牛肉的五倍?”  足足一分钟过去了,视频这才停止了羊癫疯一般的抖动。  崽崽小朋友一脸茫然:“朝朝,你笑什么?”  谢朝这才平息了笑意,认真地解释:“崽崽,前几天吃的那个不叫蜜蜂。”  小孩子纯真地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那叫蜂蜜,是蜜蜂采花酿成的。”谢朝揉了揉崽崽的小卷毛,“下次记住了,蜂蜜才好吃呢,蜜蜂不怎么好吃。”  “蜜蜂不好吃吗?那蜜蜂是不是也可以吃?”崽崽嘴馋道,“突然想吃!”  谢朝被他问住了:“额,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应该不好吃。蜜蜂是大虫子,别想着吃了,小心它们合伙来蜇你!”他敲了敲崽崽的碗,“你赶紧吃饭,我去给你拿蜂蜜。” 第13章 安格斯僵硬了一瞬,谢朝手臂上微凉的温度通过脖子那一小块的肌肤传到了大脑了,不冷,但却使得他一激灵。  谢朝还在那边催他:“你去不去啊?”  安格斯的喉头滚动,他这话听起来真像撒娇。凝了凝神,安格斯才吐出一个字:“去。”第011章   这个月打戏的任务颇重,有一场连环镜头足足拍了半个月才好。谢朝和剧组所有人都累得要死,一下戏回来倒头就睡。尤里卡虽然早说要请他们吃饭,但大家都没能抽出空来,这场饭局便一拖再拖。  然而雷打不动的就是谢朝总能抽出空去安格斯屋子里蹭饭吃。没办法,自己不会做饭,还矫情得不想吃快餐,最后只能厚着脸皮蹭了。谢朝暗搓搓地想,幸好一般时候安格斯的脾气都很好,他还能趁他开心的时候点个菜。  谢朝躺在安格斯客厅里长长的流苏布艺沙发里,透过厨房磨砂的玻璃门就能看见安格斯劳碌的修长身影。  谢朝感慨道:安格斯真是居家好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精力十足,他每天拍戏累得半死,只能撑着一点儿精神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连澡都不想洗,只想瘫在软软的床铺上长眠不醒。看人家安格斯还龙精虎猛的,天天早上起床跑步。要是中午和晚上不需要在剧组里吃盒饭,还回来自个儿烧饭吃。人比人,气死人呐。  谢朝翻身抱住沙发上的长条抱枕,美滋滋地闻着牛腩煲的香气,蹭了蹭抱枕上毛茸茸的穗子。安格斯勤劳点儿好,不然自己哪里有饭蹭。将来要是哪个美女嫁给安格斯,那可真是福气不浅。  今天中午两人在剧组里吃的统一发放的盒饭,安格斯晚上便多炒了几个菜,好好犒劳一下谢朝的胃,而且谢朝最近的工作确实太累了。好不容易做好最后一道菜,他手脚利落地捧着盘子端进餐厅。  路过客厅的时候,安格斯一眼就看见团在沙发里的谢朝,刚想叫他去洗手吃饭,结果走进一看,这人已经睡着了。  恬静的侧脸贴在抱枕上,眼睛闭着,鸦羽般的长睫毛密密匝匝的。先前被发胶固定住的刘海儿已经松散下来,稀稀疏疏地掩在额前。可以看出来谢朝睡得很安详,呼吸浅浅的,胸口正有规律地微微起伏。  安格斯把手里的菜盘子顺手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陶瓷的盘子和透明的茶几玻璃面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谢朝似乎被惊动了,乌黑的长睫毛扇了扇,扇得安格斯手心痒痒的,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谢朝的睫毛。  谢朝敏锐地感觉到了这陌生的触碰,睫毛扇动得更加厉害,仿佛是在拒绝这无端的骚扰。  安格斯收回了手,指间还残留着睫毛刷动时的痒意,痒到了心坎里去了,仿佛有只不安分的猫爪子在使劲地挠来挠去。  没了骚扰,谢朝挪了挪身子,把脸埋进了抱枕了,只露个后脑勺,睡得更舒服了。  安格斯叹了口气,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了点儿,再回卧室抽了条羊毛毯子出来,盖在谢朝身上。  也不知道谢朝什么时候能醒,安格斯干脆把他点名要吃的牛腩煲一直温在锅里,其余的菜没办法了,他直接端在桌上,只能等谢朝醒过来给他热一热再吃。  做完这一切,安格斯便坐在谢朝旁边的懒人沙发上看剧本。他不像谢朝,怎么方便怎么来。谢朝嫌弃纸质的剧本又厚又重,喜欢电子版的,用起来快捷,为此还专门买了个kindle。  安格斯偏爱纸质的书籍,助理总会帮他打印好几份备用。  尽管安格斯看起来很像是那种走在潮流尖端的人,而且经常奔走于各大秀场,代言各大顶尖品牌,但是助理西蒙还是忍不住想吐糟。他真的没见过这么老古董的人,如果没有戏拍,安格斯的生活简直规律得像个机器人,每个时间段做什么,他都计划得有条有理,而且严格按着计划来执行,刻板到可怕。  有时候西蒙实在是感到很无力,安格斯自己什么都制定了,那还要他这个助理干嘛,他如同一个出门撑场子的摆设一样。  安格斯到现在还在用羽毛笔,刚开始西蒙以为影帝嘛,总要艹艹人设装装逼,这样说出来才有范儿。然而工作了一段时间,西蒙发现这位主儿是真的没装,而是习惯性这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思想上还十分古板,仿佛大山里出来的一样。西蒙本人生性风流,有空就去泡泡吧,把把妞儿,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而且他还没结婚,为什么不趁着这年少时光好好潇洒潇洒?但人家影帝从来不去,真的是从来不去,有空就在家里陶冶情操,还练什么中国书法!  西蒙实在是搞不懂安格斯,照理说安格斯的年级比他还小上两岁,应该更加年轻活泼才对,结果和中世纪的老头子过得一模一样,老头子过得说不定还比他爽。哦,安格斯还热衷于国际象棋,不时去下下棋,听说他的棋艺不输专业选手,不过西蒙无法考证,因为他根本不会。  西蒙第一次看见安格斯练书法的时候,眼珠子都快吓掉了。不过安格斯安静练字的样子也是帅气得不行,随便拍几张照片上传到ins上就引起了女粉丝们的欢呼。  然而安格斯这种老古董是不会用这种社交网络的,现在都是交给西蒙全权处理。不过西蒙觉得就算安格斯会用,他也不屑用,他老人家的爱好是看看财经新闻、锻炼锻炼身体,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八卦上。  谢朝在旁边安稳地睡着,安格斯掏出纸质剧本的手顿了顿,还是把厚厚的本子放了下去。翻书的声音太重了,他怕吵着他。  室内出奇地安静,橘黄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房间,轻轻浅浅地落在谢朝毛绒绒的发顶,原本黑色的头发都带上红棕色。  安格斯慢慢踱步过去,缓缓拉上了乳白色的纱质窗帘。酒店的设计师设计这处落地窗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客人赏景的,所以制作窗帘的材料摒弃了传统的厚重布料,选择了薄纱。这会儿,安格斯即使拉上了这层软纱,阳光还是大大咧咧地透了进来,不过到底被过滤了一层,变得浅淡起来。  外面的晚霞绚丽多彩,金黄的暖光透过云层晕染了整片天空。大约今天有什么活动,漫天的气球随着微风飘飘荡荡,景色美得如同一幅油画般明艳。  安格斯站在窗户前看了一会儿。曾几何时听谢朝提起过,他将来想在海边买一栋房子,随手撩开窗帘,便能看见“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当时的沈其琛想象了一下,确实觉得挺美的。可是等他真正一个人搬进了海景房,看着晚霞染红了幽蓝的海水,心里却怎么也泛不起一丝涟漪。大约是年纪渐长,性子越来越稳重,内心越来越古井无波了。  而且一住进那海景房,安格斯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谢朝来,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让人暴躁。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哪里会生出什么喜山河之壮丽的心情,反倒是无端忧愁,徒生“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的怅惘之情。  安格斯挺喜欢古诗词,有空没空就捧着读一读。  不过安格斯现下又重新觉得晚霞海景也许并没有以前那么不堪入目,他注视着粉红色的气球,听着谢朝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突然觉得现在这样就挺美的。  天边的气球荡来荡去,眨眼之间居然飘到这里来了。大概是风转了方向,呼啦啦地把这几个红通通的气球吹了过来。这是一束气球,一束上有八个,绑在了一块儿。  风吹得有些急,这气球就顺着风向往落地窗的玻璃上撞。撞的声音还挺响,吓了安格斯一跳。他下意识地往谢朝那里看去——谢朝睡得死沉,这么大的声音也没听见,一动不动地摊着手脚。  又来一阵大风,那气球像是认死理般拼命地往安格斯这块窗户上撞,撞玻璃窗“噼里啪啦”地作响。  安格斯索性打开窗户,风顺势一吹,那一束粉色气球便晃晃悠悠地进了客厅,大摇大摆的,像是个趾高气扬的客人。  安格斯徒手揪住了气球的尾巴,把它们往自己这边儿拽。一时不察,一个小气球猛然刮到了身旁装饰物上的凸起上,“砰”地一声巨响,爆炸开来。  安格斯心里一跳,坏了!  果不其然,谢朝从沙发上蹦起来:“怎么了,打雷了?”动作大得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明明睡得好好的,结果却被个碍眼的熊孩子踩着了尾巴。  安格斯失笑,摇摇手上的气球:“气球爆炸了。”  “哪里来的气球?”谢朝惊讶地问。他这会儿被吓醒了,睡意全无。  安格斯指指落地窗,谢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晚霞红透半边天,还有数不清的气球漫天飞扬。  谢朝“哇”了一声,扑到落地窗前,赞叹道:“真好看呐!”第012章   落地球窗前的粉色气球飘摇直上,谢朝还没看上几眼,熟悉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第15章 但谢朝随手保存下来,点开微信,发给了崽崽。  崽崽今天没事儿,正好在线,过一会就回了语音:这是哪里,好漂亮啊!  谢朝一琢磨,抬眼瞄了瞄窗外,白云晚霞还在翻腾,气球现在也换了种颜色。  谢朝飞快地打字:就是我这儿,现在还在放气球呢,要不要看?  信息才发出去,崽崽的视频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谢朝起身挪到落地窗前,调转了拍摄位置,把摄像头对准了落地窗,外面的美景尽然收录在那一个小小的对话框里。  崽崽欢呼了一声:“朝朝,你这里真好看!”  谢朝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小,索性就开了免提。  “这是朝霞么?”崽崽扩大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你忘啦,我这里是美国,和家里有时差,所以现在是晚霞。”谢朝不停地移动着手机,让他能看见天空的全景。  崽崽笑嘻嘻的:“确实是忘了。”他惊奇了一会儿,便没有刚开始那么激动了,“爸爸,我想看看你的脸!”  安格斯正好热完菜,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谢朝在客厅里能清楚地听到玻璃移门被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安格斯有没有听见崽崽刚刚大喊的那声爸爸。  安格斯毫无所觉,面色如常地把菜端到了餐厅。  谢朝偷偷觑了他一眼,见他并无异色,便放下心来。  崽崽还在那头催促,撒娇着要看谢朝的脸。  谢朝赶忙点了一下转换标志,把手机摆在面前的茶几上,调整好位置后,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我们之前怎么那么傻呢,早知道应该用视频电话的,浪费了那么多话费,我还停机了!”崽崽嘟囔道。  谢朝取笑他:“就你马后炮。”  安格斯取了碗筷:“怎么又打起电话来了?这次又和谁打的”  谢朝抓起手机,朝他扬了扬屏幕:“还是刚刚那个小可爱。”  安格斯轻笑:“这么喜欢小孩?”  谢超歪头想了一会儿:“不是哪个小孩都喜欢,只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孩。要是碰上熊孩子,我都恨不得替他父母好好教训他一番,烦都烦死了,哪里还谈得上喜欢。”  崽崽听到谢朝和别人说话,一直不理他。于是好奇地问:“朝朝,你在和谁说话?”  谢朝站起身来,走到安格斯身边,把他的脸收进屏幕。  “和这个叔叔说话啊,崽崽快和叔叔问个好。”  小孩打量了安格斯几眼,乖乖地开口叫道:“叔叔。”  崽崽说的是中文,谢朝本想让他换英文,转念一想,安格斯不是学过中文了嘛,这点简答的应该听得懂。  安格斯礼貌地笑了一笑,望了眼占据了半个手机屏幕的小孩,确实挺可爱的,一头小卷毛,眼睛圆溜溜的,看上去机灵极了。  “和上次的视频里小朋友一比,变化挺大的。”安格斯下了定论。  谢朝点头道:“那肯定啊,这都过了好几年了,小朋友已经长大了。”  崽崽似乎察觉了什么,原本笑眯眯的小脸垮了下来,蓝眼睛里闪过慌乱的光芒:“朝朝,你给叔叔看了我什么视频?”  谢朝眉头一挑:“就是你以前的搞笑视频。”  崽崽追根究底:“什么样的搞笑视频?”  “我拍了你很多好玩的视频,你指的是哪一个?”谢朝不明白崽崽怎么突然关心起来这个,他以前一看到谢朝在家里楼下客厅里放他的旧视频,立马不屑一顾地鄙视他一眼,尔后就迈着两条短腿蹬蹬地逃回楼上。  崽崽犹豫着开口:“你不是说已经删了么?”  谢朝纳闷道:“什么已经删了,你的小短片我全都珍藏着呢。”他说话时尾音还喜滋滋地上扬,带着几分炫耀,以为自个儿向崽崽表示出了爸爸对他的珍重。  谢朝满脸自豪地等着儿子隔着屏幕来亲他一口,谁知崽崽脸色一青,小嘴一撇,奶声奶气的声音都快哽咽了:“朝朝个大骗子,明明说好全删掉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谢朝愣是没听明白。他“啊”了一声:“我说好什么了?”  崽崽一双蓝眼睛含着水汽,控诉道:“就那个讨厌的闹铃。”  他一提闹铃,谢朝恍然大悟,忙安慰说:“那个真的删掉了,我们看的不是那个。”  崽崽明显不相信,所有亲近的家人里头谢朝在他心里的信誉度最低,他老爸不知道骗过他多少回了,还经常爽约。崽崽苦恼地想,这要是另外一个小朋友,保准要不认谢朝这个老爸的。  谢朝巨冤枉啊,爽约也不是他故意的,实在是行程不确定。经纪人有时候突然塞一个重要的活动过来,谢朝也没办法不去呐。  “真的删除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回去给你看。”谢朝强调道。  崽崽半信半疑,小眼神乜着谢朝:“真的?”一副怀疑的语气。  谢朝气得后牙槽疼:“我说的话你还不信?”  崽崽相当不给面子,坚定地摇头:“不信!”  要是他在谢朝跟前,谢朝这会儿铁定揪住他腮帮子好好地揉一揉,揉到小肥脸变形。谢朝一把拉过身边的安格斯,操着一口语法精准的英式英语问:“我们前几天看的那个视频是不是‘吃蜜蜂’那个?”  谢朝深受中学英语老师的教导,说个英文必定追究语法。然而地道的外国人并不太讲究这些,但是谢朝他改不过来了,没有语法的英语他说不习惯。  他十分欣赏安格斯这点,两人都是语法控啊,听安格斯说英文,一点都不别扭,再也不会犯纠结语法的强迫症了。 第17章 谢朝忍不住咋舌,这汤居然不黏在嘴巴上,要是他这么喝,不是沾嘴上,就是不小心洒到衣服上。  安格斯喝完,动作优雅地放下勺子,掀起眼帘,深棕色的睫毛上扬,悦耳磁性的声音响起:“吃完了么?”  谢朝火急火燎地舀了一勺汤,嘴里还嚼着红烧肉,口齿不清地说:“还没!”  他舀汤的动作太急了,勺子一偏,汤汁失控地溅到桌面上。谢朝见此,又四处找抹布来擦干净。  安格斯叹息一声:“我来吧。”  他熟门熟路地收拾干净,随后执了汤勺,端起谢朝的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大骨汤,还添了好几个大排骨里头。  谢朝不好意思地呲溜一口汤汁:“嘿嘿,谢啦,我真是个劳动废。”还不忘奉承安格斯,“以后谁要是嫁给你,那可真是爽得不得了。”  安格斯喉头一紧,低沉的声音无端性感了几分:“你是指哪方面?”尾音婉转,拖出一丝几不可查的暧昧。  谢朝啃着香喷喷的大骨头,没反应过来,支吾着说:“当然是你做饭又好吃,还会做家务。”骨头有些难啃,他干脆上手了,“唔,事业也蒸蒸日上,身家不菲。”  谢朝一条一条地罗列安格斯的优点,说完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外形方面还很出色。”  安格斯喉间溢出轻笑:“还有没有了?”  谢朝被他这磁性的笑声震到了耳朵,啃完最后一口骨头,还没咽下,便正眼打量安格斯,玩味的目光从他五官出挑的俊脸落到那双笔直的大长腿上,不经意间扫过脐下三寸,瞬间被嘴里还未吃完的肉呛了一口。  “咳咳!”谢朝手忙脚乱地去找汤喝。他刚才喝了大半上层的汤,下层的汤里有肉末,谢朝这么一咕噜地往下喝,又是一顿大呛。  他咳得一张面皮通红,耳朵尖儿都快滴血了。  安格斯跑到客厅给谢朝倒了杯水,一只手端着让他缓缓喝下,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脊背。  谢朝背上的温度偏低,安格斯温热的手心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摸上去,不动声色地描摹着肩胛骨的形状,仿佛摸到了底下细腻的肌肤。  谢朝呛得难受,直接两手托着安格斯端着水杯的手喝水,几大口水下肚,这才好了些。  安格斯感受着谢朝指尖微凉的温度袭上皮肤,眸光不由地暗了暗,另一只顺背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滑上他通红的耳垂。  谢朝缓了一会儿,忽然耳朵被冻了一下,忍不住躲开了那只作祟的手,瞪着安格斯说:“你手怎么这么冰?”  这会儿,谢朝的眼里含着方才被呛出来的泪花,他也不是动真格地瞪人,所以那看似凶狠的眼神毫无威慑力,反倒是像只拔了爪子的小老虎,吓唬人罢了。  安格斯不回答他,指了指谢朝扒着杯子的手:“还喝么?”  谢朝垂眸一看,自己的爪子正牢牢捉住安格斯宽大的手,快把人家修长的手指抓变形了。他连忙松开,歉意地笑笑。  安格斯放下水杯,意有所指:“你的手更冷。”  谢朝缩了缩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他歪了歪头,嘶了一声,没想到耳朵这么烫。  “谁让你突然开那种玩笑?”谢朝抱怨。  安格斯装模作样:“哪种玩笑?”  谢朝揉了揉还未褪去热度的腮帮子,斜了安格斯两眼:“你就装吧!”他喝了口水,“要不是你突然开玩笑,我哪至于被呛到?”  他真的没料到安格斯会开个黄色笑话——“你是指哪方面?”“还有没有了?”  简直是太隐晦了,好不好?谢朝也是偶然才领悟这带颜色的笑话,要不是把他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还蒙在鼓里头呢。  安格斯装作不解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谢朝质疑:“真没有?”安格斯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实在是摆得太正经了,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歪了。  安格斯坐回位置上,顾左右而言他:“快吃饭,吃完我要洗碗了。”  谢朝应声,低下头继续喝汤,暗想:我一定是和那帮损玩意儿呆在一起时间久了,所以才这么污,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大龄小处男。  说到这里,谢朝就心塞得要命,因为职业原因和崽崽的关系,他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他都已经二十七岁了……  然而他年级轻轻就有了崽崽,熟悉的人都觉得他身经百战,还他么谣传他百发百中!  滚犊子吧,谢朝并不想说话……  他只是个纯洁无比的小处男……  七年前那场致使他人生大变的初夜已经被谢朝刻意性地忽略了。在他心里,那根本算不上初夜,根本没砸吧出什么味来,孩子都有了。  而且他也不记得过程了,只隐约感觉很累,事后还颓废了好久,连拍戏都不在状态。所以,那什么初夜,他谢朝第一个坚决不承认。第015章   安格斯围着黑白格子的简约围裙站在水池边洗平底锅,水龙头稀里哗啦地流着水,贮满了整个水池。  谢朝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问:“要我帮忙么?”  “把冰箱里的西瓜抱出来切着吃吧。”安格斯头也不抬,开大水流冲着锅底。  谢朝踱到冰箱门口,在上面一层翻到了一个圆滚滚西瓜。这几天洛杉矶的温度居高不下,一直稳定在三十度以上,安格斯在厨房里也开了空调。即便如此,谢朝刚一打开冰箱,沁凉的冷风便溢了出来。  这风吹得谢朝想吃冰淇淋了,绿豆沙味的老牌棒冰,百吃不腻。  不过这里是不可能有的,谢朝打消了这个念头,利落地把西瓜抱到切板上大卸八块。  安格斯刷完锅,在干净的毛巾上擦干手,挪到谢朝身边:“还没切完?”  谢朝正在潜心搞艺术创造,致力于把大块头西瓜改造得小巧玲珑。然而实在是不得其法,西瓜汁溅得案板上一片水光。  “我正在解剖这个瓜,让它死得美一点。”谢朝给自己的心血来潮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安格斯接过他手上的刀:“能吃就好了。” 第19章 实际上还是安格斯想多了,谢朝只是随口用了个词。  时间久得谢朝几乎以为安格斯不会回答了,说不定还生气了。他正准备自己打了个哈哈,圆个场,就听见安格斯说:“一个。”  谢朝仔细瞄了下安格斯的脸色,嗯,很正常,完全没有不开心的迹象。他的八卦之魂突然熊熊燃烧起来了,要知道安格斯可是娱乐圈里的大众情人,然而出道以来零绯闻。能想象么,零绯闻!  谢朝不红的那会儿,可是被别的女星捆绑炒作过,虽然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后台硬的话,零绯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只是面向于不知情的粉丝们而已。真正的圈内人还是能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的,但都是心照不宣地三缄其口。  安格斯背后的势力强大没错,但不至于圈内都没有他的三言两语吧。谢朝也算是个双料影视,接触过一些国外风头正盛的影星,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是安格斯保密措施错得太好了。  谢朝发问:“真的只有一个?”  安格斯眉头一挑:“不然呢?”他话锋一转,“你有很多个?”  谢朝引火烧身:“我哪有很多个!”他摆摆手,“没多少的,没多少的。”  安格斯眉头微蹙,那就是有一些了,一些又是多少?  “她是不是非常漂亮?”谢朝又问。  “算吧。”安格斯模棱两可地回答。  谢朝跃跃欲试:“那我猜猜,世界超模比凌达,上届影后琼斯,性感歌后迪力斯?”  安格斯太阳穴隐隐作痛,很想让他闭嘴,猜这个很有意思?  谢朝确实觉得很有意思:“我有没有猜中一个?”第016章   安格斯眼里晦涩不明,不欲理他。  布艺沙发够长,足足能坐下四五个人,本来谢朝和安格斯各占据两端,吃着水果看着电视,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谢朝听到八卦还来劲了,一时激动地往安格斯那里挪了一大块,一巴掌拍了人家大腿一下,发出响亮的一声“啪”:“干嘛不讲话,难不成我猜中啦?”  夏季天热,谢朝又怕热,下身没穿长裤,套了个宽松的短裤,短裤里面还穿了内裤。他现在在外面有偶像包袱,还算注意形象,在家他就放飞自我了,有时候连内裤都不穿。  偏偏谢朝偶尔还翘个垮垮的二郎腿,短裤又太宽松了,裤管漏出一块大大的缝隙,风直往里头窜。不过这些年谢朝已经改掉这个坏毛病了,几乎没有不穿内裤的时候了 。  改掉的原因很丢人,谢朝提都不想提。主要是崽崽这个小兔崽子,他晚上就喜欢缠着谢朝一起睡。睡觉嘛,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睡,谢朝就穿个短裤往床上一躺,反正没人随便走光。  有天大晚上的,他都上床准备睡了,哥们朱凯南跑来借宿。谢朝就懒了一下,想着应该没什么,下楼接待的时候没穿。但崽崽个子矮,裤腿又太阔,好死不死还让孩子看见了。  其实还是谢朝的性教育做得好,从小就教导崽崽一定要穿好衣服,千万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身体。如果被除了家人以外的旁人摸到了重要部位,一定要躲开,回来还得告诉爸爸。  我们家崽崽长得玉雪可爱,谢朝可是万分担心自己宝贝儿子一时不慎中招了,毕竟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从来不会浮在眼前让人知晓,只能加强个人的防范意识。  崽崽虽然不太懂这么做的意图,但还是很听谢朝的话,知道爸爸这是在叮嘱自己,大概类似于小朋友不能吃陌生人的糖。  所以崽崽一眼瞅见谢朝十分潇洒地在外人面前没穿内裤,暴露重点部位的风险很大,遂相当严肃地告诉了爷爷奶奶:“爸爸太不检点了,小心坏人摸他!”。  谢爸谢妈当即指着谢朝的狗头就是一顿训斥,让他注意点儿形象,别败坏家里的风气,长点儿教训,再搞个孩子出来打不死你!  于是谢朝含泪改掉了这个坏毛病,他也只是在卧室这样穿穿而已,他就懒了一下下……  今天下完戏,谢朝就换了最喜欢的一条短裤,来安格斯这里蹭饭来了。他最喜欢的短裤等于最宽松的短裤。  谢朝方才挪动了一番,宽松的裤腿翻上来了,不经意间露出平角内裤的白色边缘。他也知道短裤容易走光,还套了个平角内裤在里面。  安格斯扫过那一小块白色边缘,抬眼看着谢朝亮晶晶地眼睛,开口:“你就这么想知道?”  谢朝见有戏,摇头晃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好奇害死猫。”安格斯的语气突然玩味起来。  电影接近了尾声,片尾曲不太好听,谢朝换了个频道,嘻嘻哈哈地说:“我又不是猫,害不死。”  谢朝修长的手指一直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还没找到想看的电视节目。  忽然,那只手被一直更宽大的手掌捉住了,手心炙热的温度席卷上来。  谢朝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握稳遥控器。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是要遥控器么,给你。”谢朝欲抽出手,那只手抓得太紧,却抽不动了。  他的心里倏地咯噔一跳,慌忙抬头去看安格斯的脸:“你……”  安格斯一如既往地瘫着脸,手上却卸了力道,淡淡地说:“就看这个综艺节目吧。”  谢朝丢下遥控器,把手塞进短裤的大裤兜里,刚才覆在手背的那股热度还是挥之不去,他禁不住蜷起了手。安格斯那一下真的是吓着他了,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安格斯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谢朝浸淫了十几年的娱乐圈,同性恋群体也接触了不少,圈子里很多搞艺术的都是gay,而且他还和崽崽那个不知名的爸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这方面不得不多想了几分。  他又拿余光窥了安格斯几眼,大概真的是他想多了,也许安格斯真的只是想看这个综艺吧。一团乱麻间,谢朝脑子里居然想起了安格斯给他揩去西瓜子的那只手,和刚才一样的滚烫,一样的暧昧。  谢朝直起身子,但愿只是他想多了。同性恋不新鲜,但是他不是,崽崽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他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两人坐得贴近,谢朝觉得安格斯身上也散发着热气,两个大男人坐一块儿实在太热了,他又不着痕迹地挪回了原地。  安格斯暗地里叹息一声,倚在沙发上说:“不好奇了?”  谢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奇你又不告诉我,好奇也没有用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安格斯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  好奇这种东西就像冒险,明知那里有鬼,你还卯足了劲去找鬼。安格斯吊起了谢朝的胃口,他还不好追着问,最后斟酌了片刻,说:“是女人么?”  安格斯轻笑,他果然有所察觉了,看来比以前聪明敏锐了呀。 第21章 赫克托托着下巴琢磨:“不是没拍好,就是感觉有点儿违和。”  谢朝赶紧凑过去观摩,拍得挺好啊,没感觉不违和。他转头看看赫克托,人家却是一脸深思的模样。谢朝缩了回去,看来他不适合当导演,他就觉得没问题。  赫克托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身高!”  “身高怎么了?”谢朝一脸茫然。  赫克托指指摄像机:“你比安格斯矮大半个头,视觉效果不佳。”  谢朝脸一僵,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嫌弃身高的这一天。以前总听同行讲点儿笑话,某某男星和某女模特拍戏的时候,脚底下要垫砖头。女模特身高总是一米七起跳,结果这男星只有一米七出头,可不是要垫砖头么。  安格斯高大的个头出现在谢朝的视野里,相当的晃眼,腿还比他长一截。  “我们估计要重拍了。”谢朝酸溜溜地说。  安格斯扬眉:“为什么,导演不是给过了么?”  谢朝喝了口饮料:“还不是你太高了。”  “还有没有水了?”安格斯问,“我一直这么高,娱乐圈还有不少比我高的。”  谢朝嗤笑:“你怎么不说体育圈里比你高的比比皆是。”他接着晃了晃手里的可乐,“没有水,只有饮料,要喝么?”  “那就算了。”安格斯瞥他一眼,“你也少喝点了碳酸饮料。”  谢朝咕噜又是一大口:“放心,我不会发胖的。”  “我不是指这方面。”安格斯欲言又止,“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谢朝嘿嘿一笑,幡然领悟,拖出一声长长的“哦”。男生堆里经常会开的玩笑,可乐杀精,谁喝谁肾有毛病。  安格斯挑头说:“知道还喝?”  谢朝无所谓地摇摇头:“单身狗无所畏惧。”  “和单身狗有什么关系?”安格斯不解,“喝可乐对牙齿不好,你最近不是老喊牙疼么?”  谢朝深深地被安格斯的纯洁折服了,默默地唾弃了两秒钟自己的猥琐想法,打了个哈哈:“确实和狗关系不大。”  安格斯刚刚不提还好,一提谢朝就觉得牙齿开始隐隐作痛了,他伸舌头舔了舔最里头那颗牙,感觉更疼了。  “我这破牙又疼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这样过。”  安格斯关切地问:“疼得厉害?”  谢朝忍不住又用舌头顶了两下后槽牙,还是疼:“没事儿,我妈就是牙医,过会儿回去打个电话问问她。”  场记跑过来说:“两位老师,导演说这条还得重来一次。”  他一说,两人就明白过来了,收拾收拾赶紧去重新拍了一次。工作人员故意把谢朝吊高了,赫克托这才满意地点头。  最后大家一起看效果的时候,赫克托还把前后两次的对比照放了出来,有远景有近景。无论远近,果然还是两人个头相当时拍出来好看。  总道具师西蒙个性开朗,打趣道:“前一张不就是情侣最佳身高差么?”  谢朝乜他一眼:“安格斯只比我高点儿罢了,哪里来的最佳?”  说起来安格斯的助理也叫西蒙,这个道具师是个西蒙,谢朝生怕搞乱了,干脆称呼他们“大西蒙”和“小西蒙”。道具师块头大,所以荣获“大西蒙”的桂冠。  大西蒙搂住谢朝的肩膀,比划两人的个头:“hsieh,你确定只高一点儿么?”  谢朝语塞,大西蒙不愧是大西蒙,块头太大,只比安格斯矮一点儿。但是两人站近,这差距就出来了。  他退一步讲:“好吧,就算我们有身高差,和情侣有什么关系?”  “你们俩差12cm吧,前几天刚看杂志写12cm最适合接吻。”大西蒙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娘了点儿,爱看女性杂志和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  谢朝一副“你有没有搞错”的表情,不想和他废话了。  安格斯适时走了过来,三人间的身高差距更加显明了,一目了然。  他皱着浓眉,说:“你们跑到一边来嘀咕什么?”  说完目光扫了谢朝腮帮子一下,“牙不疼了?”  谢朝捂着嘴瞪安格斯:“你一说,我牙就疼,你有毒!”  大西蒙把谢朝往安格斯身边一推,两相一对比,乐呵呵地说:“这不是就是最佳身高么?”  大西蒙下手没轻没重的,谢朝一时重心不稳,往安格斯身上栽去。  安格斯徒手揽住谢朝的腰,稳住谢朝的身体,眉头松了点儿:“什么身高?”  大西蒙两手一摊:“导演说hsieh比你矮不少,我就调侃了几句说你两身高适合谈恋爱,hsieh就不开心了。”  “嗯,我们差不多高的。”安格斯好脾气地对谢朝说,“玩笑话不要太较真了。”  谢朝一听,眉毛一扬,嘚瑟起来:“听到没,我们差不多高,你回去戴个眼睛再来看看。”  西蒙感觉自己的牙突然酸起来了,转头走了,不想再看到这两人了。第018章   拍戏间隙  休息室里摆了张单人折叠式的躺椅,谢朝把椅子放好,又垫了层软垫,整个人仰面躺着,单手举着手机灵活地滑动。  安格斯托着两纸杯咖啡进来,敲了敲谢朝身下躺椅的扶手:“起来喝点儿咖啡,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第23章 “那你现在还好么?”谢朝顿了顿,换了个说法,“过得开心么?”这么多年惦记着一个人,惦记得低到尘埃里,放弃了理想的工作,过上了另一种人生。  安格斯微微一笑,凝视着谢朝:“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的。”  他拨了拨眼镜架,“我挺满足于现状的,其实我对学医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当时医学分数线最高就随手填了。”  谢朝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家伙还有空炫耀成绩,不过看来无论哪个国家,医学分数线都很高嘛。  谢朝挺羡慕学习好的人,他当年文化成绩不好,数学烂得不忍直视。最后三个月,家里请了五个老师轮流补课,没想到他踩了狗屎运,发挥超常,还拿了艺术生里的文化科的第一名。  每逢媒体或者粉丝大肆夸赞谢朝是个大学霸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心虚,怕人家看穿他的老底,他毕生最辉煌的成绩就是高考了。  安格斯谈起往事:“进娱乐圈我并不后悔,就是有点对不起我老师,他对我寄予厚望,我却一走了之了。”  他的老师是脑瘤届的泰斗,手把手培养出这么个徒弟,结果还跑了。  谢朝继续喝咖啡:“那你喜欢演戏么?”  安格斯思索了片刻,慢慢说:“刚开始只是试试,后来成为了责任,现在挺喜欢的。”他把话抛给谢朝,“那你呢?”  事实上,他一直知道,谢朝热爱他的演艺事业,最大的梦想就是拿下业界和观众的一致认可。  谢朝唇角弯弯,奉送一个大大的笑容:“喜欢啊,能把自己的爱好当作职业是我人生里最幸运的事情之一。”第019章   谢朝靠在副驾驶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没想到睡了一个晚上,嘴巴肿得更厉害了,如果再耽搁下去,估计连妆都遮不住这胖脸了,荧幕上的形象肯定是一边脸大一边脸小。  安格斯略微打了个方向盘,车子转了个小弯:“快到医院了。”  谢朝忙掏出口罩麻利地戴上,声音隔着层布料,有些瓮瓮的:“你要不要?医院里人多,可能要被认出来的。”其实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要遮遮这丑丑的肿脸。  “下车的时候递一个给我。”安格斯四平八稳地开车。  五分钟之后,朴素的辉腾倒进了停车位。  谢朝从随身的背包里丢了个口罩过去就率先下车了。来的那会儿匆忙,他都不知道没仔细看看安格斯的车。男人对车总是充满了兴趣,谢朝觉得安格斯应该更喜欢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车。  下车一瞅,哎呀,居然是辉腾。要知道辉腾不是不便宜,而是外观质朴得太接地气,接得都埋在地底下了。  安格斯戴着淡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湛蓝色的眼睛看过来:“走吧。”  谢朝身子斜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买这个车,都停产了。”  “嗯,当时买的就是最后一辆。”他瞟了下自己的黑车,“现在可是限量版了。”  谢朝开玩笑似的出主意:“怎么不买个黄色法拉利,出门多拉风,我家崽崽小朋友可喜欢了。”  安格斯淡淡看他一眼。  谢朝熟视无睹,接着侃大山:“崽崽还喜欢绿色的车,让我去车行喷个漆,说是像他那个绿皮小火车,还让我买个火车开开。”  “太绿了,影响不好。”安格斯顺着他的话说。  谢朝展颜一笑:“开在大街上,别人还以为送邮政快递的呢。”他探头探脑地在医院周围环视,瞧见了那边小孩儿穿的绿色短袖,猛然反应过来。  谢朝愣了一秒,围着安格斯转了一圈,啧啧称奇:“你现在不得了啊,还知道我们本土笑话呢。”  安格斯拽住他的胳膊:“先去挂号。”他笑着说,“只要去学中文,中文老师一定都会讲这个笑话的。”  “哈哈,那是,只要生活过得去,哪怕头上带点绿。”谢朝嘻嘻哈哈的。  安格斯忽然正经起来:“我拒绝带绿。”  谢朝嬉皮笑脸地说:“谁让你爱上一匹野马呢,头顶上都是草原呐。”他平时和几个哥们互损起来什么话都说,这点完全就是小儿科。  “野马么?”安格斯居然还较真起来,琢磨道。  谢朝窜进医院:“赶紧把我这破牙治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  牙医小隔间  温柔的白大褂女医生笑着说:“不要紧张,张嘴给我看看。”  女医生一头金色的长发茂密,翠绿色的眼睛似乎会说话,让谢朝想起读书时候教室外面的那只翠鸟,上课疲倦时向外看总能看见它停在枝丫上,悠然的样子真令人羡慕。  谢朝不忙着张嘴,脱口夸了句:“医生,你的眼睛真好看。”  “谢谢,咱们先看牙。”女医生拿出看牙器具,寒光闪闪的,吓得谢朝立马不敢造次。  漂亮医生仔细瞧了瞧,说:“去拍个片子,应该是阻生智齿。”  谢朝还呆在凳子不动,安格斯拖着他:“带你去拍片。”  “哦哦。”谢朝回过神,“完蛋了,居然是阻生智齿,拔起来疼死了。”  说话间,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子进来了,大约十五六岁。谢朝没空去注意人家的长相,眼神黏在她那肿得不成样子的脸颊上。真的,他在杨莉医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牙疼。也许有过这么严重的病人,不过那些病人都是要住院处理的,他也就没遇上。  女医生又温和地让小姑娘张嘴,小姑娘的妈妈一脸为难地说:“我女儿已经张不开嘴了。”  安格斯蹙眉,顺着谢朝的视线望过去,又是那女医生。  “别磨蹭了,早点拍完片子。”安格斯出口催促。  谢朝不敢再去看那惨兮兮的女孩儿,摸着自己的肿脸,可怜巴巴地问安格斯:“我的牙没那么严重吧?”  安格斯出言安慰:“不会的,她那个估计削骨了。” 第25章 安格斯看他刷手机:“嗯,我不常登。”  其实他根本就没登过,他不玩这些社交软件,思想已经趋近老龄化,觉得没什么大意思,还不贴近生活,隔着层屏幕,大家肆无忌惮地说着现实里不敢倾吐的话,谁也不知道谁的真面目。  “那得多无聊啊,和粉丝互动多好玩儿。”  谢朝还挺喜欢刷微博和ins,一方面是享受着别人的赞美和喜爱。还有一条主要的原因,他心眼大,别人的客观批评都能听得下去,辱骂他的污言秽语只要不涉及底线,他就能当作没看见。  谢朝兴致勃勃地说:“我关注你好久了,你快回关我一下。”  安格斯顿了顿:“等会儿,我忘记密码了。”他迅速给助理小西蒙发了条信息,让他赶紧把账号密码发过来。  “太久没登,你居然连这个都给忘记了。”谢朝吐槽,“你平时随便发个照片上去,估计你的粉丝都得兴奋得不得了。”  小西蒙速度很快,账号密码都给了安格斯,心里还惊叹了下,老古董这是想干嘛,努力和新世纪接轨?  安格斯登录上去,找到谢朝,点了关注,顺便翻了翻谢朝以前上传的旧照片——这些他手机里几乎都有,在网上找到的,没想到是ins上的。  谢朝撞了撞安格斯的肩膀,随口说:“电影宣传期间,大家肯定会有互动的。”他撮着牙花子,“不过ins还是没有我国的微博好用,功能不健全,需要改善改善。”  突然谢朝想起了一茬:“你上次是不是说要去中国现场宣传的?”  安格斯思索片刻:“制片方有问过我,目前还没确定下来。”  “来啊,我家就在帝都,过来玩。”谢朝说。  安格斯抿唇一笑,谢朝总是这么热情:“如果确定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手底下戳了一个大大的赞,边上一个小小的心便出来了。  现在的粉丝哪个不是人精,安格斯这边一点赞,粉丝们立马就察觉到了,纷纷留言:你有空点赞,没空发动态←_←  谢朝正好翻到这条,说:“有的粉丝老逗了,我经常笑得肚子疼,哈哈哈。”  “然而我还是比较喜欢用国内的微博,因为粉丝更活跃,更搞笑。”谢朝戳开微博,刷了会儿热搜,“你肯定没有开通,去了国内要开么?”  安格斯放下手机:“看情况。”追到手就开,开来互动。其实更想秀恩爱。  谢朝热忱地推销国产app:“开了玩玩,很多妹子喜欢你呢,天天在网上囔囔着跪舔你的盛世美颜。”  安格斯还在思忖着开微博的目的,恍然回神,想的也太多了,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呢,恩爱没秀,估计就被迟钝的呆头鹅媳妇儿气死了。  “盛世美颜?”  “唔,就你那个荧幕处女作,演迷途少年的那部电影,还提名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谢朝在浏览器里一搜,就搜出来一系列的图片,他指着安格斯几年前青涩的脸,“你那时候嫩出水来了,迷倒万千少女啊!明明你那次很有希望得奥斯卡,可惜涌出一匹黑马。”  安格斯其实更喜欢现在成熟的自己,解释说:“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不过这也是靠发型衣着打造出来的,看着小而已。黑马也是实至名归,老演员,功底不是当初的我能比的。”  他接的第一部 电影是演一个问题少年,讲述了少年青春期的成长与蜕变,最后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故事。   很冷门的题材。  上映之后却出乎意料的火,火遍了七大洲八大洋,赚得盆满钵溢。  网友们曾经做了个总结,这不仅仅是导演选的剧本好的缘故,还有主角的演技出彩,最重要的是安格斯的颜值简直爆表!  少年期迷茫挣扎的他脆弱得让人心疼,成长为男子汉的他荷尔蒙爆棚,可以说是非常的想嫁了!  这也是谢朝看过的安格斯的第一部 作品,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看完挺有共鸣。他的处女作就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光,难怪以后的星途一路高歌猛进,斩获各大国际奖项。   谢朝客观地评价:“你真的把电影的人物诠释得很好,仿佛活了一般。真的很难想象你居然不是科班出身,你真的很有天赋。”  他一连用了三个“真的”。  安格斯低低一笑:“谢谢,我很开心……你有这么好的评价。”  不夸张地说,他从读书时候就受到了多少人的夸赞,从父母给的外貌到自身出色的能力。好听的话听多了,也就麻木了,可是现在还是很开心,开心里夹杂着胸腔鼓动的声音……  谢朝摸了摸鼻子:“开心就好,那今天给我煮点肉吃吃。”  最近两天全喝的清淡的粥,要不是就是甜粥,让谢朝这个惯常喜欢浓油赤酱的人分外怀念肉味儿,嘴里都快淡出鸟出来了。  安格斯沉下脸:“你的牙不要了么?”他摇摇头,“不行,还有五天才拆线,拆线以后才能吃。”  “你比我妈还凶。”谢朝嘀咕道,又舔了舔缝合的地方,感觉已经好很多了,肉也长起来了。  安格斯看穿了他,冷笑一声:“觉得你伤口已经好了?我和你说,万一把线扯破了,伤口愈合不了。你那里将会破一个洞,以后吃饭全漏进去,扒都扒不出来。”  谢朝吓得舌头一僵,舔都不敢舔了,大着舌头问:“真的么?”  “我骗你干嘛?”安格斯淡淡一瞥,“骗你有钱拿么?”  “没。”谢朝蔫了,这下彻底打消了吃肉的想法,“我发现你最近毒舌了很多,才进组的时候明明友好周到,我助理还夸你如沐春风,不过她是个语文渣,如沐春风可用错了。”  而且他深深地佩服安格斯变脸的速度,刚和颜悦色地感谢他来着,马上又恢复那不近人情的冷脸了。不过谢朝算看出来了,他就是面冷心热,人还是很好很善良哒。  安格斯按捺住冷眼相待的冲动,毒舌还不是被你气的。他努力缓和了脸色,笑了笑:“过会儿我还有场戏,你回去等我熬粥,勉强给你加道肉汤。”  谢朝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好,等你。”  安格斯回头又朝他笑,刹那间,寒冰消融,春风拂面。  谢朝转念想,小助理说的没错,确实如沐春风。也不知道安格斯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突然想给崽崽找后妈了,崽崽一定也喜欢这样的大美人妈妈……第021章   终于等到了五天之后,谢朝火急火燎地跑去医院拆了线,总算是结束了这牙疼的煎熬。为了犒劳自个儿,他跑去超市囤了一大堆食材留着烧菜,蔬菜、肉类塞了满满一冰箱,塞的还是安格斯的冰箱。  安格斯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烧给他吃。只要谢朝用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盯他半响,他马上就扛不住地妥协了。 第27章 醉鬼丝毫不惧,回瞪过去,原本狭长的蓝眼睛睁得滚圆,平添了几分可爱,和平时真是完全不一样,不过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而且他这样更像自己儿子了。  谢朝决定看在崽崽的份上,做爸爸的自然要大度一点儿,懒得与他较真。第022章   赫克托的助理效率高,没多久就过来把烂醉如泥的导演架走了。  谢朝拖着安格斯的手,跟在他们后面往地下车库走:“我们也早点回去。”  找到熟悉的车,谢朝站定,右手一摊:“钥匙呢?”  安格斯“啪”地一声把自己的左手放在谢朝的手心里,然后露出个满意的微笑,另一只手也死死拉住谢朝。  谢朝脸色一黑,甩开他的手,还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随后指指他的限量版破车,“问你要车钥匙,你的手伸来干嘛?”  看到这破车,谢朝就头疼。刚开来会所的时候他们两差点被泊车小弟拦住门外了,面容清秀的制服小弟委婉地说:“您这种车不适合停在我们这里,谢谢配合”  谢朝纳闷了:“不适合我们这种车,那适合什么车?”这车虽说不是特别贵,但也有个两百万呀,现在的人连两百万都看不起了?  那小哥一指,一溜水儿的豪车,外形都比安格斯的座驾有型多了,还都是玛莎拉蒂、兰博基尼、迈巴赫……他们的车太朴实无华了,在这里头简直是鸡立鹤群……  谢朝眼神好使,瞅到个两百万左右的保时捷:“那车不也在么?”咱两价钱一样,凭什么他可以停。  小弟一脸鄙夷,报出保时捷的型号,意思说:你这车怎么能和那车比?  谢朝好心给小弟上了一堂课,他们这车也值两百万,好不好?  小弟更加鄙夷了,觉得他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最后还是安格斯甩出了一张钻石会员卡才摆平了……  “不是我说,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么朴素的车?”谢朝吐槽,“能认出来的人真没多少,这车不符合你这长相啊。”  安格斯醉得迷糊,往谢朝身上贴:“那下次你帮我买,好不好?”  谢朝大手一挥:“行吧,等我有空帮你参谋,你先把车钥匙交出来。”  “车钥匙?”安格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谢朝看他这德行,实在是指望不上了,于是自己动手找。安格斯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自然是没有口袋塞钥匙,十有八九丢在裤兜里。谢朝伸手去摸,西装裤的口袋很深,他往下够了够,还没探到底。倒是手底下触摸到了安格斯紧绷的大腿肌肉,手感略硬。  谢朝左掏右掏,在这边口袋里没翻到钥匙,就转头去另一边的口袋里捣鼓。  安格斯这回不让他翻了,捉住他的手腕,不准他动。  谢朝奇怪地看他一眼:“干嘛?”  安格斯语气僵硬:“你别再摸了。”  “那你把钥匙交出来。”谢朝停下手,盯着他,等他自己拿钥匙。  安格斯眉头微蹙,苦思了半响,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把钥匙放哪里去了,只能愣愣地说:“不知道。”  谢朝暴力地扒开他的手:“那你自己在裤兜里摸摸有没有。”  安格斯纹丝不动,也不自己找。  谢朝不耐烦地道:“你再不自己找,我就上手了!”  安格斯白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红到底,耳垂更是红得几欲滴血。  谢朝怔住了,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hsieh,这是不是你们的车钥匙?”西蒙小跑着过来,手里举着一串钥匙。  谢朝迎过去,凑近一瞄,果然是这车的。  “谢谢,是我们的。”他指指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的安格斯,“他喝醉了,钥匙丢了也不晓得。”  西蒙满身酒气:“还好你们没走远,我接着续杯了,你们路上小心。”  谢朝摆摆手,等西蒙走了,赶紧把安格斯拖进车里,按在副驾驶上坐着:“小朋友乖乖坐着,爸爸我去开车了。”  安格斯现在就和他儿子一样,幼稚得不行,谢朝嘴上就忍不住占占小便宜。  安格斯大概没听清楚谢朝说的话,完全没计较,只囔囔着说:“我要坐后面,不要坐这里。”  说着就推开车门,径直往后面一坐,坐姿笔挺,如一颗挺拔的青松。要是不说话,根本没人发现他喝醉了。  “随你。”谢朝发动车子,引擎轰轰作响。  ————————————  酒店车库  谢朝“嘭”地拉开后车门,压下火气:“姓安的,给我下车!”  安格斯牢牢扒住前面的座椅,委屈地解释:“我不姓安,我姓莱斯利。”  谢朝一口气堵在心口,气得连外国人的姓都忘了:“我不管你姓什么,你给我立刻下来。”  他下车后,就好心地在车旁边等安格斯下车,两人好一起回去,不然他一个醉鬼自己放心不下。  结果呢?  这家伙说让他先走,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谢朝没答应,直接催他下车,这玩意儿就一直躲在后座不下来了!  呵,谢朝现在改变想法了,这家伙哪里有他儿子可爱,他家儿子乖得不得了,这东西简直了! 第29章 安格斯眉毛一竖,振振有词:“你摸了我,亲了我,还睡了我!”  谢朝额头青筋一跳,忍不住爆了粗口:“放屁!”谢朝生在书香门第,平时说话斯斯文文的,而且是公众人物,几乎从来不说脏话,和哥们几个侃大山的时候也相当文明。  呵,老子还是处男一条!别想污蔑老子!七年前那次只是个意外!  不对,七年前……  谢朝眼神倏地凌厉起来,同样的栗色短发,安格斯的柔柔顺顺,灯光下泛着金属色的光泽,崽崽确实小卷毛,卷得不厉害,但也是天然卷。同样的湛蓝色眼睛,两人这点儿很像。  崽崽五官除了眼睛和深邃的脸部轮廓,其他都像谢朝。五官上倒是和安格斯不像。  谢朝揉揉眉心,自己真是多心了,怎么怀疑到安格斯身上来了。他这会儿只是个大醉鬼,可劲儿瞎说呢,怎么能信?  安格斯见谢朝没有动静,一副不想负责的推卸样子,非常生气了,气鼓鼓地往谢朝旁边一坐,俊脸一板。  谢朝心头又“突突”地跳起来,这样子真的和他儿子如出一撤,生闷气的小动作几乎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睡你的么?”谢朝一寻思,还是问了出来,反正安格斯醉着,明天估计也记不清了,就算记得清也当权当是开玩笑了,毕竟这玩笑还是他起的头,怪不得他谢朝。  安格斯耳朵尖又红了,还抖了抖,目光都躲闪起来。  谢朝被他抖得想捏一把,不过他牙酸得厉害,有必要么,还红耳朵。大老爷们,扭捏个啥!  “你先亲了我一口,然后就顺其自然了……”安格斯支支吾吾,“这样那样了……”  谢朝砸吧着嘴,目光戏谑地扫在安格斯脸上,嘴角一歪,坏笑道:“别装了,就你这今晚这动不动脸红的样子,怕不是处男吧?”  哈哈哈,谢朝心里大笑大声,在国外处男很丢人的,他当初在澳大利亚住了三年,隔壁邻居家小屁孩十四岁就牵着女朋友的小手压马路了,十六岁就和谢朝炫耀他的破处经历了。  他住的房子是程黎安闲置的旧宅,程叔叔一直没结婚,膝下收养了两个小孩儿,比他小几岁。他在那儿的时候,大点儿的姐姐还朝他表过白。谢朝没答应,人家下周就有了帅帅的小男友。分手的时候还大哭了一场,小淑女当即破口大骂前男友那方面不行。  啧啧,国外的小孩儿早熟得不行,国内还在穿着宽成球衣的校服上晚自习呢。  安格斯拼命解释:“早就不是了,真的!”  谢朝哪里相信,摆出一副知心兄弟的嘴脸:“哎呀,大家都懂的,这个不丢人。”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别装了,瞧这样儿,肯定是处男。  安格斯一时情急,结巴起来:“那这样,你不也是个处!”  谢朝落落大方,大佬一般坐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眉头一挑:“对啊,我就是啊。”  安格斯彻底落败,赌气道:“我不管,你就是要负责!”  谢朝心情愉悦,逗他:“也不是不可以负责,把你银行密码交出来,名下财产一一报上名来,让大爷我好生瞧瞧。”  安格斯现在根本没带脑子,一根筋地想让谢朝负责,及其严肃地去整理他的财产:“欧洲的房产比较多,中国也有,帝都有一套,三亚还有一套……”  “可以了。”谢朝大爷一扬手,“勉强做个通房吧。”  单纯的安格斯:“通房是什么?”  谢朝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得通俗易懂,安格斯就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鼓着的那块儿:“做通房能帮忙解决这个么?”  谢朝脸一沉:“这么久,你怎么还没有痿。”  安格斯委屈巴巴:“朝朝,你帮帮我。”  “没门。”谢朝一口回绝,“你自己去浴室解决。”  “不会。”  谢朝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和颜悦色地说:“这个要自己领悟哦。”呵呵呵,我才不相信你二十几岁的人不会,醉鬼真是毫无逻辑可言。  哦,刚才安格斯还说他四岁。明天拿这个好好取笑他,冷脸崩裂的模样肯定搞笑死了。  “如果实在难受,去浴室冲个凉水澡,马上就好了。”谢朝耐心地提建议。  谢朝抬手一看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也就不多管什么了,拖着安格斯进了卧室,指指大床:“快睡快睡!”  谢朝看他还想说话,忙说:“你睡觉我就负责!”  安格斯向来被他骗得团团转,主动脱鞋子上床,睁着一双蓝眼睛盯着谢朝:“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谢朝继续忽悠。  安格斯翻了个身:“可是睡不着。”  谢朝替他关了灯,默默瞅一眼,安格斯没洗澡也没刷牙。算了,一个醉鬼,明天让他自己做个人卫生好了。  “灯关了,这下能睡吧?”  安格斯在黑暗里摇头,声音里都透着委屈:“不能,我难受。”  隔窗外水银般的月光洒了进来,朦胧地镀上层星辉,安格斯眉眼如画,湖蓝色眸子犹如深潭,清冷动人,长睫毛现出一种奇异的浅金色,忽闪忽闪的,比振翅欲飞的蝴蝶还要梦幻上几分。  谢朝叹口气,他向来吃软不吃硬,不过安格斯醉酒后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差别太大了。  “你哪里难受?”谢朝柔下声音问。  安格斯捉到谢朝帮他盖被子的手,按到下面,声音沙哑性感:“这里难受。”  黑灯瞎火的,谢朝还奇怪这里是哪里,顺手摸了几把,那玩意儿还跳动了几下,登时谢朝的脸色就青了,啐了他一口,猛然收回手:“睡你的觉!”  简直了,同情心这东西不能泛滥,一泛滥,就得被人得寸进尺喽!  安格斯动来动去的,一直不肯睡觉,缠着谢朝说话。这次即便他再怎么示弱,谢朝都熟视无睹了,强行镇压,径直锁了门,自己回屋里睡觉了。  * 第31章 然后娱乐圈的同胞们纷纷躺枪,一个个地被拎起来从里到外地分析一遍,从头到脚都被吃瓜群众们的x光线全方位扫描了个透彻。  谢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看热闹。  八卦哥瞧网友们这么捧场,深知调胃口的妙招,是不是地透露一点儿信息,让大家天马行空地想象。大料内容大概是某大牌演员疑似隐婚生子,前不久听闻婚姻破裂。  谢朝开着小号,一条一条地刷网友们的大胆猜测。有猜老牌影帝的,还有猜刚拿了奖的小鲜肉的,反正战火波及不到自己身上,谢朝乐得八卦。  崽崽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扑到谢朝身上:“爸爸在干嘛?”  “娱乐身心。”谢朝被网友的评论逗笑了,乐不可支地继续翻。  崽崽扒在肩膀上和他一起娱乐,看了会儿,指着手机左上角的时间说:“还有五分钟八点了。”  八卦哥声称八点钟准时爆料,谢朝“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刷评论。  五分钟眨眼之间就过去了,这个八卦哥相当守信用,实锤在八点整准时放出。  谢朝兴致勃勃地点进去围观,视频一放,他的心就咯噔一跳,卧槽,这不是崽崽他们小学么!  他拽过在一旁玩数独的崽崽,小孩儿不愿意跟着他老爹八卦,自己和数独玩去了。  “崽,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学校?”  崽崽点完头,下一秒就在视频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他目标很大,一堆黑发黑眼的小孩儿里面就他一个栗发卷毛:“爸爸,这怎么是我?”  谢朝沉住气,按捺住自己,接着往后看,果然看到他和崽崽同框了。  视频非常的清晰,虽然是偷拍,但已经算得上高清了,就连周边嘈杂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旁边有个大嗓门的奶奶吆喝着自己孙子,警告他在学校千万不能调皮捣蛋。  过了两秒,谢朝追上了往学校里走的崽崽。  小学门卫室旁边,谢朝递了个卡通水杯给崽崽,揉了一把他的小卷毛:“怎么忘记把水杯带走了。”  崽崽下意思地摸摸书包边,果然没摸到水杯,不好意思地笑:“在车上蹭掉了,谢谢爸爸。”  谢朝帮他把水杯放进书包,抬脚要走,崽崽小手拉住他风衣下摆,小声地说:“今天还没亲亲。”说完还探头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有同班同学才安心下来。  这天早上两人都起晚了,去得匆忙,要不然崽崽的杯子也不会掉车上了。下车的时候,两人的例行亲亲也没有了。  谢朝闻言一笑,弯腰亲了崽崽一口,声音愉悦:“小宝贝,这下满意了吧,爸爸好不好?”  崽崽回亲谢朝一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啵”,笑得牙不见眼:“爸爸最好了。”  视频戛然而止。  但是给的信息已经足够了,隐婚生子的大牌影帝赫然就是谢朝!第24章   崽崽安安静静地趴着,他看得出谢朝脸色不好, 也知道那个新闻意味着什么。他今天已经七岁了, 从四岁开始就一直清楚自己是个不能暴露在媒体面前的孩子,不然会给爸爸带来麻烦的。  崽崽把平板上的数独界面关了, 怯生生地问:“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谢朝闻言,伸手搂住他的小身子, 勉强笑了笑:“没事。”  他抚摸着儿子的背脊,暗暗思忖, 七年之前他就做过心理准备, 万一这件事曝光怎么办。谢朝第一选择就是承认了,这是他的孩子, 他有那个责任和义务, 而且崽崽那么乖巧可爱,懂事又贴心。这些年一直是他这个做爸爸的对不起孩子。  经济公司和经纪人早就知道他这个情况, 那里也备用了一套万全方案, 就防止谢朝未婚生子这事东窗事发。  总的来说, 只要谢朝最近低调行事,先在风口浪尖上避一避,就没什么大事了。  崽崽贴在爸爸胸口蹭了蹭:“朝朝, 是不是我影响你的事业了?”虽然家里人从来不与他说这个,但从他四岁回国之后就懂得了很多,也知道谢朝的担忧和顾虑。  “没有。”谢朝揉揉崽崽栗色的小卷毛,洗完澡后的头发半干, 他的小卷毛更卷了,“崽崽,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儿。”  “什么事儿?”  “以后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喊我爸爸了,开心么?”  崽崽眼睛一亮,脱口道:“真的么?”随后眉头却蹙起来,“可是……”  谢朝用指尖描摹着小孩儿的眉毛,崽崽的眉毛长得像他,眉脚长长的,不过崽崽偏棕色,谢朝则是乌黑乌黑的。  “开心就好了,爸爸也很开心。”谢朝的手滑到崽崽脸颊上,捏了把婴儿肥的小脸。  崽崽刚想说话问问怎么没事儿,王志平的电话就打来了。  谢朝滑动接听:“喂,王哥。”  王志平半点也不慌乱,淡定地说:“这次虽然事出突然,但还在掌控之内,我们这边早就知道你的意思,肯定会按着你的意思办,你不要太担心了。正好你最近休假,先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接剧本。”  “这是怎么回事儿?”谢朝问道,欲了解个事情的始末。  这爆料要是发生在他根基不稳的时候,那是人之常情,总有人想要打压下刚冒出头来的新人,尤其是他这种势头猛的。然而这却突然出现在他如日中天、稳扎稳打的时候,这就令人不理解了。到底也是谢朝疏忽了,安逸了太久,都忘记狗仔是怎么咬人的了。  王志平骂了句:“对家公司搞的鬼,就是想扳我们个跟头,一点儿风声也没露,不声不响地搞鬼。”  谢朝明了,不再多说。他和公司的合约还剩一年期限,对家那里已经私下拉过他好几次了,谢朝都拒绝了。  王志平似乎在抽烟,谢朝隐约听见他的吐气声:“还有一件事你考虑下,就是上回和你提的那档综艺,蓝江卫视那边儿今天又来联系我了。我觉得可行,你好好考虑下。”  谢朝说:“好,我和家里商量商量。”  王志平还得去紧急公关,匆匆挂了电话。  崽崽昂着头,紧张地问谢朝:“王叔叔是不是找你了?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还好么?”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谢朝挑了其中一个回答,轻笑一声,说:“他不只找我,还找你了。” 第33章 安格斯收拾完行李,下周飞去中国做电影宣传。他的手屡次滑动谢朝名字上,又滑了下去,手机号码是问尤里卡拿的,存在手机里很久了。  尤里卡都能有谢朝的号码,而他却没有,安格斯的手微微一滞。  而且上次醉酒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谢朝。  安格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品这么差,差到这么离谱……  他微微叹口气,到时候见了面就装作不记得好了。  安格斯上次重感冒还引起了肺炎,不得不住院了一周,祖母和他妈得知了这事,专程赶来在他家住了一个月。两人忙前忙后的,安格斯也没空去思考谢朝的事儿。等有空的时候,又不好意思联系他了,以他对谢朝的了解,不抓住这个机会嘲笑他一番,那他就不是谢朝了。  哎,自己长久以来的好形象大概毁于一旦吧。这样拿什么和谢朝前女友比……  安格斯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去见面吧。  思来想去,安格斯抬手编辑了条信息,打了几个字,复又删了,最后精简成一句话发了过去:我这周六去帝都。  发完仔细一看,忘记署名了。安格斯顿了顿,脑海里闪过醉酒后的怂样,随手把手机丢在被子上,还是不署名吧。  谢朝正好在刷微博,通知栏上方提示短信来了。他点开一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点也弄不明白,手机号码也是个陌生人,索性置之不理,继续刷刷新闻。  自从出了崽崽的被爆的事情,谢朝只发了条两三条简练的说明博,承认了崽崽是自己的儿子,否认了隐婚后婚姻破裂的不实传闻,间接性地确认了他是未婚生子。  崽崽最近在学校也受到了万众瞩目,那八卦视频组连马赛克都没给小孩儿打。还好学校的氛围好,对崽崽的影响也不大,只是老是有小朋友缠着问而已。  谢朝最近也不敢去接送孩子了,老有一大票粉丝蹲在学校门口堵他。  谢广平去接崽崽的时候,居然被狂热的粉丝给堵了,废了不少时间才脱身。  谢朝左思右想,再发了条微博,希望热情的粉丝们不要打搅家人的生活,谢谢大家的关心。  微博一发,这种状况总算减轻了些,大多数粉丝还是理智的,愿意理解偶像的难处。  ——  崽崽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每天不厌其烦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好奇的同学问:“谢子珩,你爸爸真的是谢朝么?”  崽崽头一昂,“昂”了一声,声音响亮得全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平时不见你爸爸送你上学。”那同学说。  崽崽不乐意听这话,说:“那是你们没看见,我爸爸送我都不露面的。”他戳戳自己摆在桌上的杯子,“要不是那次不小心露面了,你们还不知道呢!”  男同学一笑:“那能不能给个你爸的签名?”  崽崽目光一扫,绝大多数同学都有这个意思,坚决摇头:“不行。”  同学扫兴而归。  漂亮的班花扎着小辫子,穿着毛呢裙,偷偷摸摸地跑到崽崽座位旁:“谢子珩,你能不能帮我问你爸要个签名?”  崽崽小眉头一皱:“我不是说了嘛,这种事情不能有特例,不然我爸爸就要每天给你们签名了。”  小班花长得可爱,被家里也宠得娇滴滴的。别看小学生年纪小,但也懂得怜香惜玉了,男生们平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会儿被崽崽的冷言冷语一讽,黑琉璃般的眼里蓄满了水汽,可怜巴巴地说:“我妈妈明天过生日,她高中就喜欢你爸爸了,我就想送她个生日礼物,你干嘛这么凶。”  崽崽一听,眉头舒展开来:“你妈妈生日啊,不过我爸爸可是很多人喜欢的。”如果有小尾巴,崽崽肯定翘得老高老高的。  小班花觉得有戏,继续游说,撒娇道:“就一张,好不好?”她看着又要哭了,“我妈妈以前有你爸爸签名的,上次我不小心把橙汁泼上去了,妈妈可伤心了。”  崽崽想了想,纠结地说:“行吧,不过你不能和其他人说。”  当晚崽崽就问谢朝要了签名,谢朝也没过问,直接签了。  谁知给班花的时候出了意外,一不小心被其他两个小朋友瞥见了。小孩儿嘛,最喜欢起哄了,吵吵囔囔着也要签名,这一吵全班都知道了。  小学老师近些年偏年轻化,女老师也多。孩子们这么热闹,老师就要上场问一问了。一听原来是这事,也凑了个热闹,开玩笑让谢子珩也给自己带张签名。  幸好崽崽的小学里实行小班化教育,一个班上三十个小朋友,签的也不多。  崽崽愁眉苦脸地放学回去,想着怎么让爸爸一下子拿这么多张签名照出来,一时没想到个对策,回家路上就找爷爷商量商量。  一到家,谢广平拿出自己作为历史系教授的说书绝活儿,添油加醋地说了这事儿,还自顾自地地加进了自己的理解,说:“咱们崽崽在学校炫耀爸爸,炫耀过头了,搞出这么个事儿出来,不知道怎么收场,找我想办法哩。”  谢爸说的口干舌燥,呷了口茶,继续指点江山,“朝啊,我看你就赶紧签个几百张,让你儿子去学校发不就得了。”  这番话讲得崽崽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极了,拽着爷爷的袖口,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谢爸怎么可能不说,说得简直不亦乐乎,这些年最大的乐趣就是含饴弄孙了。  谢朝笑眯眯的,招呼崽崽过来。  崽崽扭捏着不肯过来,嫌弃丢面子。  谢朝便说:“想要多少张,爸爸打电话让刘阿姨拿点儿海报送来,家里没有了,正好今儿个周五,你下周一带过去。”  这么多年是他亏欠了孩子,瞧这会儿开心成这个样子,不就是能向大家宣布自己是他爸爸了么。好像这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一样,骄傲得让他满世界地去宣扬。  谢朝鼻头一酸,掩饰般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爸爸多签点放家里,需要就自己拿。”  崽崽微红着嫩脸,做着最后的挣扎:“主要还是爸爸你太火了,他们都想要签名。”  “嗯。”谢朝点头,“你最近快期末考了吧?”  崽崽回道:“还有两周就要放寒假了。”  倒霉孩子,期末考直接和寒假相等了。谢朝正色道:“好好复习,知道么?” 第35章 崽崽嘴一撇:“谁让他们瞎猜,这些女明星我都没见过。”  谢朝拍了把他的脑袋:“行,过几天带你去见女明星。”  “不会吧,朝朝。”崽崽扑到他身上,“你要迎来第二春了?”  谢朝把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扒下来,勒令他坐好,解释说:“爷爷奶奶要出国过二人世界,他两把你丢给程爷爷了。程爷爷正好去魔都出差,咱们三一趟飞机。”  崽崽还想要往谢朝身上贴,谢朝制住他:“到时候让你程爷爷带你去迪士尼玩一天,我闲下来晚上陪你逛街。”  “好的。”崽崽欢快地应下来。  ——  程黎安回国两周,这还是谢朝第一次见着他。他一直忙着整合公司,都没抽得出空来,倒是和谢朝通过不少次电话。  阿姨切了水果,泡好茶,留着招呼客人。  谢朝眉开眼笑:“程叔最近还忙么?”  程黎安通身的儒雅气质,温和地笑着,眼角泛出些细小的皱纹,反而带出时光酝酿出来的智慧,让人见之不由多了分好感。  “忙了半个月,终于得空来看看你们了。”程黎安张望了下楼上,“你爸妈和崽崽呢?”  “崽崽在打游戏,打得昏天暗地的。”谢朝吐槽,“我爸陪我妈逛街去了,这两人腻歪得,啧啧啧。”  程黎安淡笑:“他们两感情好,我一直知道的。”  笑容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似乎藏着落寞。  谢朝顿了顿:“程叔,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有个伴儿。”他挠挠头,“虽然我这么说不好,但是我妈也常念叨着你。”  “杨莉她就是爱操心,我现在好好的,诺拉和阿尔诺也大了。”程黎安喝了口茶,缓缓说。  谢朝也没办法:“好久没见这两人了,当年诺拉还追过我。”  程黎安闻言一笑:“你和她一提,她要跳脚的。他们两这回跟着我过来了,过几天大概就到了。”他叹口气,“我本来想培养接班人的,结果这两个每一个愿意接手,一个追求什么摄影,一个去研究海洋生物了。”  崽崽打完一盘游戏,拖着毛茸茸的大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下楼,从楼梯口看见就程黎安,就加快了步子。  到了程黎安跟前,就扑过去撒娇:“程爷爷,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程黎安摸摸他的头,戏谑道:“怕打扰你玩游戏。”  谢朝戳着崽崽脑门:“你那游戏玩得,天花板都要被你那杆枪打爆了。”  说老实话,程黎安大概是崽崽除了谢朝以外最亲的人了。当年生崽崽的时候,谢朝已经小有名气,这种新闻万万是不能爆出来的。  杨莉和谢广平愁了好几个晚上,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把谢朝送出国。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只能托程黎安照顾照顾。程黎安不负所托,待谢朝如自己亲儿子一样尽心尽力。  杨莉在谢朝生孩子前后请假陪了一周,专程过来看望。谢爸工作时间宽松,又正值暑假,就一直待了两个月。  可是谢广平带孩子的经验不多,而且谢朝都长大成人了,他早就忘了。最后还是程黎安手把手地带大崽崽,宝宝的尿布、奶粉、小衣服都是他经手的,谢朝和谢广平两人马大哈完全就是个摆设,根本不懂这些。  崽崽和程黎安也亲,回国几年可想他程爷爷了。  “程爷爷,你这次是不是不回澳洲了?”崽崽问。  程黎安点头:“回归故土了,我给崽崽带了你想要的那个无人机,拿去玩儿。”  谢朝怪罪道:“程叔,你干嘛又给他买这东西,用不了几天,这无人机就死无全尸,全被他拆了!”  崽崽抱起自己的礼物,奋力抗议:“谁说的,我还能组装好!”  谢朝眉头一挑:“上次谁求我再买一个来着?”  “你也别太较真了。”程黎安摆摆手,“孩子有个兴趣爱好不容易。”  瞧瞧一家子都他宠得无法无天了。  谢朝叫住要跑的崽崽:“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我们下午五点的飞机。”  “早就好了,等着出发。”  “你那无人机别瞎拆啊。”谢朝叮嘱,男孩子小时候都手贱,家里什么东西都要拆。  崽崽溜远了,程黎安继续和谢朝说话:“崽崽都这么大了,你不考虑谈个恋爱?”  “程叔,我刚还劝你,你怎么这会儿反过来劝我了?”谢朝哭笑不得。  程黎安眼里晦涩不明:“我不一样,你还年轻。”他犹豫了会儿,“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位?”  谢朝懵了:“哪位啊?”  “别装了,崽崽他另外一个父亲。”程黎安的茶杯磕到玻璃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你妈和我说了,你也快三十了,七年来还一问三不知。”  “这边还有好几年嘛。”谢朝嘟囔,“又不是我想一问三不知的,我真不知道。”  然而家里没一个相信,都默认为他谢朝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面积的情伤,从此看破红尘,差点遁入空门,一心只扑在事业上。  天知道,他什么情伤也没受过。  他倒是想受,也没得受啊!  程黎安叹口气,柔和的嗓音低低的,压抑着回忆:“罢了,我能理解的,就算感情过去了,但却也裹足不前了。”他复又说,“你妈那里我劝劝她吧,不要太执着了。”  谢朝极力辩解:“我真不是那样的。”不过听这口音,程叔才是受过情伤的那个人,只是这么多年从未听他谈起过……  “好吧。”他放弃解释,“我也帮程叔劝劝妈,别老是想拉郎配,哈哈哈。” 第37章 “是我。”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谢朝愣是没听出来:“你谁啊?”  安格斯眉头微蹙,又说:“是我,安格斯。”  “你怎么有我这里的电话,怎么不早点打给我?”谢朝丢掉鱿鱼棒子,一连串地问。他找了安格斯的联系方式那么久,结果安格斯有他电话,也不打过来。  安格斯一个个解释:“我问赫克托导演要的,有发过信息给你。”  “有么?”谢朝回想了良久,完全没有印象,“我没收到啊。”  “你在哪儿呢,这么吵。”安格斯不纠结这个话题,问道。  谢朝又去看了眼自个儿的臭豆腐有没有好,才回道:“在逛街呢,你到了酒店么?”  安格斯放好行李箱:“到了,一个人逛街?”  “不是,和我儿子,还有我叔叔。”谢朝自觉理亏,之前还骗安格斯说,那是亲戚家小孩儿,“你懂的,公众人物有时候身不由己,上次我还和你不熟,所以就……”  安格斯握紧手机,他早就有预料,上次那个小孩儿在电话里亲亲密密地叫了谢朝好几声“爸爸”,干爹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十有八九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亲人。  “没关系。”他轻轻说。  谢朝嬉笑:“要是你再晚上那么一个月问我,我肯定告诉你真相了。”  “现在也不迟。”安格斯缓缓道,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般带着些暗哑。  上次无意间听到小男孩儿咋呼咋呼地喊谢朝爸爸的时候,他心里就做好准备了。说不难受是假的,毕竟惦记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之间谈了恋爱生了孩子,是个人都有点反应。  可是那么点儿反应,怎么抵得过心中所思?  俗话说,时间总会磨灭一切的一切。  可是,他的心连时间的洪流都淹没不了,好像永久的定格在那里。  定格得太久了,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灰尘过后,又来了沙子。一年又一年,越积越厚,厚到寻常人都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了。  然而,当属于它的那阵风吹来,那再厚的隐藏也没了用。  这风不需要太大,只要那么略略一拂,伪装便瞬间土崩瓦解,灰尘和沙霎时无影无踪,如同没有存在过一般。  它还是那么鲜活炙热,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安格斯哪里抵得过它,最终兵败如山倒。  他那时候有过很多种的设想,谢朝结婚生子后又离婚的可能性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他当时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迁就,得谢朝来追他,他才能答应。  后来呢,他又想,小孩儿确实很可爱。而且像他们这种情况,就算结婚了,以后也是不能有孩子的,他们都是男人,没人具备那个功能。  看样子谢朝还挺喜欢小孩子的,那这样还挺好的。  炸臭豆腐炸得热火朝天的老板喊道:“这位帅哥,你的臭豆腐好了。”  谢朝点了下崽崽的脑门:“崽,去帮爸爸拿下。”  崽崽小尾巴一呼百应,立马过去了。  谢朝继续讲电话:“我买的东西好了,刚才老板喊我了。”  安格斯梳理好心情,低笑一声:“在哪里玩儿,听起来很热闹。”  谢朝尝了口崽崽递过来的臭豆腐,有点儿甜,他砸吧砸吧嘴:“就那个万化小吃街,你来不来玩?”  他还记着自己的承诺,说是等安格斯来了中国,要好好带人家外国人见见世面的,不去那些知名景点,得深入名族内里体会到真正中国人的生活。  反正就他们三个人,不缺安格斯一个。安格斯人不错,在美国又很照顾自己,程叔肯定也不介意。  谢朝又乐起来,安格斯那么聪明,说不定还能偷点儿师,学学地道的小吃,他说不定还能享享口福,嘻嘻嘻。  安格斯思忖了会儿,才答:“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过会儿把定位发给你,这里离酒店不远,我们都是走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谢朝挂了电话,把地址发了过去,拉着儿子去程黎安那里。  “程叔,我有个朋友过会儿一起玩。”  程黎安笑了笑:“行啊,这么要好的朋友?”  谢朝也说不上来,虽然他和安格斯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多长,却打心里底觉得他这人靠谱还实在,看他那朴实无华的车就知道了。  “叔,你绝对也认识,安格斯啊。”麻辣味的臭豆腐有点儿咸,他喝了口水,“代言过你们公司那款特别火爆的游戏。”  程黎安思索片刻,点头说:“原来是他,我见过一次。”他打趣道,“你朋友通告费可不便宜,我们策划组好不容易抢来的,你帮程叔说说情,让他下次打个折。”  谢朝摆摆手:“我可干不来,而且我们这行多不容易啊。”  “太累的话,不如就跟着我一起搞游戏公司。”程黎安半开玩笑地说。  谢朝更是连连摇头:“算了吧,我就这点儿本事,只能在娱乐圈混混了。”  “行,不强求你们年轻人。”程黎安想起来一茬,“话说,你那朋友手里还有我公司的股份,他算是得了便宜,刚代言那会儿这游戏还没上市,他给我们拍好宣传照就投了股。”  谢朝一愣:“是么,他商业眼光这么好。” 第39章 他想起来自己的初衷:“待会儿我们去买糕点,要是你能学几招就好了,那家的最好吃了。”复又摇摇头,“然而人大厨都是在后厨做的,偷不成了。”  安格斯苦笑不得:“你想吃什么糕?”  谢朝翻出手机,调出备忘录,一个一个地读:“十景糕,果料蜂糕,四喜棉花糕,绿豆凉糕,玫瑰斗糕。”他连读了五个,“还有好多种,我儿子整理的,厉害吧,不过这也太多了。”  安格斯无奈道:“厉害,老式糕点分量足,这五个就吃不下了。”  “我也觉得,而且我马上要参加综艺了,得保持身材。”谢朝拍拍自个儿的肚子,感觉要完。  安格斯伸手捏捏他的胳膊:“是要锻炼了,最近肯定太松散了。”  谢朝摸摸鼻子,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生活,废人一个,不是瘫在沙发上,就是躺在床上。  崽崽和程黎安说完悄悄话,两人立马跟上来了。  “爸爸,你和叔叔在聊什么?”  谢朝做了个举重的手势:“健身减重。”  程黎安眉头微蹙:“是又有新戏么?”  他记得谢朝蝉联影帝的那部电影,演了个形容枯槁的戒毒者。为了演好这个角色,谢朝节食减重,瘦得人样都脱了,补都补不回来。  “最近没接电影,等崽崽放假了去参加综艺,崽不是已经通知所有了么?”谢朝摇头。  程黎安放下心来:“参加综艺就健身好了,到时候估计有些体力游戏。”  谢朝深有同感,他看了几期综艺,有些艺人玩游戏真的太拼了。他把手搁在崽崽脑门上:“感觉我孩子在里面应该算老大了,小朋友都挺小的。”  崽崽一听,笑出两颗大门牙:“那我很满意。”  谢朝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满意个啥?”  “那他们不都是要喊我哥哥。”崽崽白眼一翻,“这种感觉你不懂。”  “你还想做大哥呢,隔壁家阿黄都不像认你做哥。”谢朝有事没事就损儿子。  崽崽扭头不理他,晃着程黎安的胳膊说:“我爸太烦人了,我觉得是爷爷奶奶只生了他一个,把他养得太娇气了。”  程黎安一愣,随后道:“现在家家都只有一个孩子,都宝贝着呢,崽崽不也是么?”  谢朝揪了把熊孩子的耳朵:“你说什么呢,当着我面编排我。”  崽崽躲到程黎安后头,往糕点铺里一窜:“到了,我买糕吃了。”  糕点铺子装修得古色古香,店面有点小,厅堂里挤满人了,门口还排着长队,崽崽小个子正站在最后台挨个等着。  谢朝哼了声,还算良心,知道给爸爸带了不少。他递了一半给安格斯:“这家最正宗,崽崽排了长队,差点还没买到这凉糕,这是最后一点儿。”  安格斯接过来尝了一块,确实值得排队。他笑了笑:“你和崽崽平时都这样?”  谢朝塞了一嘴的枣泥糕,这会儿嫌甜,又塞了个咸味的点心进去,说话含糊:“习惯了,感觉不像养儿子,像养了个鹦鹉,天天叭叭叭的那种。”  安格斯忍俊不禁:“估计他也就对着你叭叭叭。”  崽崽沉迷吃糕,只隐约听见了“儿子”两个字,咽下去就来问:“我听到你们说我了。”说完,拿怀疑的目光盯着谢朝,“我觉得你也在编排我。”  “没,夸你呢。”  谢朝说了他不信,去看安格斯。  安格斯笑笑:“真的,夸你早慧还活波。”  崽崽满意地继续吃东西。  谢朝的手机铃声又响了,崽崽催他赶紧接:“是爷爷打来的。”他凭着铃声分辨出来了。  谢朝擦了把手,接了:“喂,爸,土耳其好玩么,你两不是吵着要去玩滑翔,玩了么?”  “年级大了,玩不动了,随便看看就好了。”谢广平回道,“这里还可以,我们后天回去了。”  谢朝眉头一挑:“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不多玩几天么?再说你们旅游团不集体行动么?”  谢广平解释:“没和你说清楚,我们是几个老同学一起出来玩的,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土耳其这里气候不适应,大家都想早点回家。”  “哦哦,我和程叔在一块儿呢。”谢朝说,“你们好好玩儿。”  谢爸没出声,谢朝拿下手机一看也没挂,等了会儿杨莉过来和他说:“你魔都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谢朝算了下日子:“也挺快的,呆个几天就回去了。”  “那你早点儿回来,我们有事和你说。”杨莉的声音无端沉重起来,隔着电话都感觉到压抑。  谢朝慌了:“妈,不是,你得和我说清楚,什么事儿?”  杨莉不欲多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妈,是不是你两生病了,还是出什么事儿,别吓我。”谢朝紧张得都坐不住了,站起来问。  杨莉中气十足地怼他:“你咒我和你爸么,我们好好的,就是有个其他事儿想说下。”她责怪道,“你嘴里净没好话,挂了,我和你爸要睡了。”  “好。”晚安还没说出口,电话就忙音了。  谢朝嘟囔:“爸妈也真是的。”第29章   谢朝被父母这一通电话一整,玩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第41章 “好吃么?”谢朝问他。  崽崽用劲点头,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好吃,我喜欢。”  “我尝尝看,你哪个不喜欢?”谢朝看向程黎安,“叔,我在魔都也没有朋友,就算有,他们也忙着。”  程黎安却仿佛没听见谢朝说话,脸上一贯的淡笑也没了,眼皮垂着,整张脸一丝表情也没有。  谢朝停了筷子:“程叔,怎么了?”他瞅了下那盘子菜,“真是你朋友?”  程黎安恍惚了一阵儿,良久才掀开眼帘:“我没事儿。”  正巧那精神的小服务员路过这人,程黎安拉住他:“刚刚那个送我们菜的客人呢?”  “走了,只留下这句话,让我们做好送过来。”服务员赔着笑。  程黎安松开抓住他短打下摆的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缓了缓,又问:“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么?”  “这都是别人给我传话让我做的,我没见着那客人。”他补充说,“不过他点的这菜我们只在内部销售,走的是高端路线,平常人一般不点,材料太金贵了。”  程黎安扯出个笑容:“那算了。”  谢朝直觉有事儿,小心翼翼地问:“程叔,到底怎么回事儿?”  “旧识。”他拍拍谢朝扶过来的手,“真没事儿。”  安格斯顿了顿,他还是个外人,不好插嘴,不过这事情看上去不简单。  “继续吃吧,味道挺好。”他开口缓和气氛。  程黎安执起筷子,附和:“你们年轻人多吃点儿,吃完散布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谢朝也不好追问,顺着他的意思吃饭去了。崽崽个没心没肺地喝了大半杯果汁,吃得满嘴流油。  回去路上,崽崽这玩意儿腆着肚子,走得摇摇晃晃的,打了个饱嗝:“明天还要出来吃。”  谢朝敲了他的头一下:“行了,吃不撑你。”  程黎安一路上都无话,不管谢朝和崽崽两人怎么勾着他说话,他好像都心不在焉的,偶尔“嗯”上一两句。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还有他爸妈,这三人最近都不正常。  谢朝牵着儿子的小手,默默想只有我两最正常。  程黎安订的房间在酒店另一边儿,离谢朝房间远,安格斯和谢朝他们剧组的都挨在一起。  崽崽打着哈切,牵着谢朝的手,路都不看。  谢朝护着他,说着话:“安格斯,你觉得我程叔刚才是不是状态不好,和刚开始完全不一样?”  “是,应该和那个客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安格斯点头。  谢朝一听,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连安格斯都看出来了,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程叔。  ——  程黎安慢慢踱到了房间,灯也没开,摸着黑坐下,一个人静了一会儿。  半响拨通了个电话:“林齐,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那头的声音温润动听,只是刚从睡眠中醒来,带着些困倦:“什么大事儿,身体出毛病了?”  “当年那件事儿不是帮我伪造过一份病例么?”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想把档案销了。”  林齐疑惑道:“怎么突然想销毁了,这都多少年了,谁还会没事儿翻旧账,再说你放心,我那份就算被翻了也看不出来。”  程黎安静了半天:“我不放心,你知道的。”  林齐回:“虽然我现在是院长了,但我这里只有伪造的那份档案了,真正的那份早就被戴蒙拿走了,你们自己人总放心吧。”  “那就好,我之前只是和戴蒙提了提,没想到他真的办了。”  林齐轻笑:“放心放心,你们对自己人都特别照顾,还保护得很好。”  程黎安轻叹道:“要是我能早点遇到西蒙就好了,当年就不要自己跑去找你了。”  “找我怎么了?”林齐脾气一点儿没变,“我可是把你从生死关头拉下来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是你自己跑来找我的,是我凭借着医生的直觉发现你有鬼。”  他语气忽然柔和下来:“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小饼干了,都这么大了,我妈这么大岁数的人还夸他长得俊呢。”  程黎安又笑了起来:“怎么总喊以前瞎取的名字,和你说了好几次他大名了。”  “小饼干还是我取的,好听。”林齐忽然叹道,“当年的小饼干自己也做爸爸了,不知道受了什么罪。你们两个,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  程黎安倚在沙发上捂住脸,声音低低的:“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过去的事情真的不想再提。以前呐,我只敢偷偷回来。好在广平他人好,还把他带出来见我。”  林奇安慰说:“谢广平当年做教授的时候,你还扶持了一把。”  “我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谢广平本来就有能力。”  “只是这么多年,我对不起我的小饼干,还愧对他父母。”他现在情绪不对劲,声音里带着哽咽,于是匆忙和林奇道了声“晚安”,电话便挂了。  林奇大声“喂”了几句,也没能挽回老友的直接挂机。他站在窗前看了会儿,既然选择了回国,应该放下了过去的事了吧,但愿如此。第30章   崽崽囫囵地抱住被子,还睡着。 第43章 崽崽嫌弃着呢:“想做我的干爹干妈的人多着呢,挨个排队。”  “干妈?”  崽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止干妈,想做我后妈的人也在排队中,大概能围着帝都站个几十圈儿。”  “是么?”安格斯轻笑。  谢朝过来敲了崽崽个头爆栗子:“别瞎说,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安格斯眼睛蓄满了笑意:“你们两别闹了,赶紧吃完去海边。”  足足玩累了,崽崽才肯歇下来。  玩的时间总是快得抓不住,几天就过去了。  程黎安这几天总是很忙,谢朝找他一起出去逛逛,他也没时间。程黎安还提前回帝都了,只通知了他一下。谢朝也没在意,成功的精英创业者一般不都是这样的么,天天赶飞机,忙来忙去地签合同。  谢朝隔了他一天,带着崽崽和安格斯一起回了帝都,崽崽还得上几周学。  崽崽快放假了,综艺那边儿的人过来和谢朝敲定时间。拍摄期间不长,一次也就拍个一周,算是个短途旅行。  谢朝觉得还挺不错的,最满意的就是崽崽了,天天期待得不得了,盼着放假。  谢朝纳闷了,谢老头联合他妈说要告诉他一件大事,回了家头一天,他不顾周途劳顿的风尘仆仆,拿出洗耳恭听的态度,结果这两口子仿佛忘了一样。  杨莉拍下谢广平:“朝他爸,我什么时候说要告诉他大事了?”  谢广平一脸疑惑,反问妻子:“没啊,是不是儿子听错了?”  谢朝牙痒痒的:“你们明明说了的。”  这两人恍然大悟:“哦,那不算是大事,小事而已。”  谢朝眉头一抬:“小事儿我也要知道。”  “你妈她得了个囊肿。”谢广平缓缓说,“两三天就好了,我们小题大做了。  谢朝放下心来,可是又隐隐觉得奇怪,盯着他爸:“真的么?”  杨莉逮住他的背脊狠狠拍了一巴掌:“不是真的还是假的?难不成你盼着你妈我得肿瘤么?”  谢朝连连摇头认错,夹着尾巴溜号回楼上了。  客厅里的两人微微松了口气,杨莉刚刚凶狠的样子没了,眉间的皱纹现出来了:“不知道程黎安怎么想的,老娘我难得发善心。”口气却还是恶狠狠的。  “算了算了,按着他的意思办吧。”谢广平叹息一声,搂过妻子的肩膀。  杨莉靠在他身上,低声说:“原来我是铁了心不想告诉朝朝的,这次好不容易想说了,人家却不领情了。”  谢广平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我们随他吧。”  他这个老婆他最明白不过了,刀子嘴豆腐心,发作起来厉害,最后还是好心。  当年程黎安偷偷回来看过好几次谢朝,谢广平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只是有那么一次,他接孩子放学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  程黎安当时窘迫得一直道歉。  谢广平依稀记得大学时代的程黎安,家境优渥,外貌出众。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开放,小年轻们在街上都能卿卿我我,但当时都有大胆的女生敢当着全校的面儿跟程黎安告白了。  程黎安待人接物虽让人捉不到错处,但骨子里的那股矜傲劲儿却是压不住的。  谢广平何曾见过他这样。  后来便约定了时间,他把谢朝带过去,程黎安过来看看,不必如此。当然这事儿一直瞒着杨莉做的。谢朝自己也没感觉,每次和爸爸一个朋友或者几个朋友一起蹭顿饭,还能收一大堆礼物,小孩子也是很开心的。  直到出了谢朝怀孕的事情,他们一家都走投无路了。谢朝的职业又是这么个性质,万一上了媒体,孩子的一辈子的就毁了。  谢广平下定决心,坦诚地向杨莉交代了谢朝的来历。  杨莉的第一反应就是怕人家亲生父亲把谢朝夺了去,她养了整整二十年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谢广平一一说了程黎安这些年一有空就过来看谢朝的种种细节,自然受到了心情起伏的妻子的怒骂,骂他心大。  然而,她最后还是同意了谢广平的主意,只能这么办了。  谢广平笑笑,现在他老婆都把程黎安当弟弟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备上一份,每次都唠叨说,黎安这辈子不容易,你记得把什么什么给人家寄过去,感受下家里的味道。  只是在谢朝这事情上一直没松口。程黎安是不可能提这个事儿的,只有谢广平偶尔提提,杨莉总是不肯的。  这回和老友一起去土耳其,也是巧合。谢广平一个同事的女儿失踪了十几年,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结果在土耳其遇上了,找地导的时候就找的这姑娘。  姑娘是被土耳其一户富庶家庭买来的孩子,家里压根没瞒着她。这事情也藏不住,家里的妻子肚子都没大,突然多了个两岁的孩子,旁人也是明了的。  姑娘这次来做地导,是过来做大学里的实践活动。那么多大学生,他们一行人偏偏遇上了这个姑娘,谁曾想到这么巧合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抱头痛哭,杨莉当时也感动得差点要哭。  回酒店晚上,她脑子一热,就给谢朝打了个不明不白的电话。快接通的时候还胆怯了,让谢广平和谢朝好好说说。  最后三人互相驴子拉磨盘,一直拖,实际进展一个也没有,电话也挂断了。  杨莉又觉得当面说比较郑重,就打算等谢朝回来通知他这个重磅消息。  谢广平琢磨着,他们应该和程黎安商量下,征得人家的同意,四个人到场最好了。杨莉一想,也对,又打了个电话给程黎安。  谁曾想到,程黎安开口拒绝了他们夫妻两的好意,说是不想打扰谢朝现在的生活。  气得杨莉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还抱怨:“他这会可是错失良机了,下次我不可能这么好心了。”  “行,都是他不识趣。”谢广平笑得嘴角的胡子都抖起来了。 第45章 谢朝顿时没话了,摸摸自己的小肌肉,乖乖去俯卧撑了。  安格斯朝冯东书微微一笑,便去监督谢朝了。  一百个俯卧撑下来,谢朝就累得趴在地上,叹气道:“最近真的是废了,以前不费事的。”  安格斯架着他坐起来,递上毛巾和温水:“喝点儿。”  谢朝咕噜了几大口,接着唉声叹气:“果然是最近太安逸了。”  “坚持就好了。”安格斯说得轻巧。  冯东书冒了出来,鄙视谢朝:“弱鸡!”  谢朝没心思理他,擦擦脖子上的汗,把水还给安格斯:“这段时间得好好锻炼了。”  在健身房呆了两小时,谢朝和安格斯搭伙儿回家。他和冯东书说了声,便走了。  八点左右,收到了冯东书的信息:根据我的直觉,莱斯利对你好像有点儿意思。  谢朝潜意识里认为冯东书又作妖了,立马回道:你那gay里gay气的直觉?  冯东书发了个鼻孔朝天的表情。  谢朝:我和你说,你这直觉从来不准,安格斯心里有个白月光。  冯东书: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  谢朝:你最近怕不是吃虫子吃傻了……  冯东书:行吧,我给他介绍几个女朋友,看看人家反应。  谢朝满意了,发了个媒婆红包过去。  ——  崽崽期末考试结束,彻底进入一个月的春节假期。  谢朝通知他趁早收拾包裹,就是这几天出发。  安格斯监督了谢朝两周,健身成果小有成效,虽然回不到鼎盛时期,但还是不错了。  《旅途连连看》的剧组效率高,谢朝和崽崽没几天就踏上了行程。  第一天就很简单,先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小孩子们熟悉熟悉坏境。  来的总共是五组家庭,老牌影视舒旭东父子两,主持人孟生父女两,歌手郑海述父女两,还有个谢朝根本没见过面的,但提前做过功课,电视剧演员林默,他家小男孩儿最小,四岁大。  崽崽是第二大,上头还压着舒旭东的儿子舒铭。小崽子有点失望。  大家互相介绍了彼此,大人之间还有些生疏,小孩子们自己就玩到了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说话。  两个小女孩儿对崽崽的头发和眼睛充满了兴趣,好奇地说:“哥哥是卷头发呀。”  崽崽摸摸自己的头发:“天然卷。”  舒铭个性活泼,也加进去聊天了。倒是林默家的孩子林骅娇气些,一直紧紧攥住爸爸的手,不肯离开,林默也一直在旁边安慰着。  这趟旅行去了三亚海边,帝都天气偏冷,剧组就计划着去这里晒晒太阳。  他们这是做的第一期节目,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谢朝本以为玩了一天,大家就可以躺在舒服的大床上躺尸睡觉,顺便透过阳台窗户看看海景。  结果,导演说选房子还得抽签。  谢朝手气一直背,决定让儿子上去抽签。崽崽手气一般般,抽了个民宿,地方虽小,好在五脏健全。  他两收拾完东西,去其他人那里窜门。  舒旭东手气好,豪华酒店总统套房,冷气打得足足的。林默最惨,住在一个堪比柴房一样的破屋子里面,他们家小娇气包嫌弃有股味儿,吵着要回家。  崽崽慷慨解囊,把自己带来的牛奶糖分给了林骅,还安慰了下人家小弟弟,内心的虚荣得了极大的满足。家里他辈分最小,从来没人喊他哥哥,这下子算是得偿夙愿。  小娇气包长得可爱,谢朝本人不是太喜欢孩子,特别头疼孩子哭。林骅这会儿不哭了,他上去逗了几句,只敢小心翼翼地说话,怕这小祖宗又哭唧唧的。  摄像机一直在后面跟拍。  谢朝没想到晚上还得自己煮饭,导演组丢给了他一堆食材就只顾着拍了,他可愁死了。  谢朝忙得热火朝天,编导小姐姐在一侧问崽崽:“崽崽,你爸爸在家自己做饭么?”  崽崽摇摇头。  “什么都不做?”  “勉强算做过蛋糕吧。”崽崽纠结地说。  小姐姐“啊”了一声:“蛋糕都会做,那你期待爸爸做的菜么?”  崽崽瞄了谢朝一眼,开心地说:“当然期待。”  水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得仿佛能见着底。深棕色的睫毛扇动着,尤其是下睫毛,比一般人要长很多。这张脸可真是好看极了,将来长大了肯定不得了。  编导小姐姐感觉自己受到了萌物的致命一击,赶紧让摄像师过来拍大特写,等播出的时候还可以截屏。  崽崽接受完盘问,过去帮谢朝洗菜。  谢朝愁得不行,炒废了一道菜,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放错了什么调料。他想了想,直接场外求助。杨莉这会儿在上班,家里阿姨也在老家,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通通不会做饭。 第47章 他们在船上吹着海风,钓着鱼,小孩子们跟着导演组进了人头攒动的菜市场。  五个人一人一个摊位,摊位上摆着小椰子。  节目组自然不可能放任小朋友自由活动,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负责照顾的编导,摄像大哥也尽职地跟拍。  崽崽分到是的二号小摊位,编导小姐姐一直和他搭档,两人都熟悉下来了。  节目组自然不可能让豆丁大的小孩儿卖东西,就是图个乐趣,给观众看着玩。买东西的人里面还安插了不少群众演员,负责逗逗孩子。  崽崽往摊位上一坐,数了数自己分到了椰子,总共十个。  他昂头问:“姐姐,这些要全卖掉么?”  “随便你,能卖几个卖几个。”  “那价格也是随我订么?”  “都行。”  崽崽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姐姐,你帮我看着摊子,我去了解下行情。”  编导小姐姐“噗嗤”笑出声:“可以。”小不点儿还晓得要了解行情。  崽崽跑到菜市场别的摊位前,嘴甜地问:“阿姨,你这个椰子多少钱一个?”  阿姨一口价:“十五块。”  正好来个顾客,阿姨利落地帮人家打开椰子,插上吸管,递了过去。双方爽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崽崽跑了回去,寻求帮助:“姐姐,我不会开椰子。”  编导:“不会开也没事,卖掉就好了。”  崽崽算了下,自己可以抬高点物价,留着别人砍价,算是折扣人工费。他直接吆喝道:“卖椰子,椰子大甩卖!”  烫着大波浪卷的年轻女孩胆子比较大,直接问崽崽:“小朋友,你这个椰子多少钱一个?”  崽崽说:“二十块钱。”  女孩子也不还价,径直拿了一个。  崽崽抱着大椰子帮她装袋,收了钱继续卖。  节目组的椰子非常好卖,转眼之间下去了一半。  请来的群演这时候就派上了作用,一般的群众自然都是上来凑了热闹,知道他们是来拍摄节目的,也不会还价。  群演饰演了一个精明的中年妇女,上来就和崽崽讨价还价:“哎呀,小朋友,你这个椰子太贵了。”  崽崽也是个人精:“阿姨,您要是多拿点儿,我就可以给你便宜些。”  “那行,我要拿三个。”群演阿姨笑眯眯的。  崽崽从摊位上站起来,滚了三个椰子到面前,为难道:“阿姨,这样吧,三个给您便宜五块钱。”  阿姨答应了,说着从随身包里拿钱给他,只给一张五十。  崽崽仔细摸了摸纸币,当即说:“阿姨,您是不是算错啦?”  阿姨一愣:“是么”  崽崽一边把椰子捧进塑料袋里,一边计算:“阿姨买了三个椰子,总共六十,便宜了五块,不是五十五么?”  阿姨接过椰子,又给了崽崽五块钱,笑着说:“对不起啊,小朋友,是我算错了。”  这是剧组特地使的绊子,崽崽和舒铭两个上了小学的就要出点儿数学题,那几个小一点的只要能卖出去就可以了。  崽崽卖椰子成功,一行人上船和爸爸们汇合。  小姑娘们个个跑过去扑进自己老爸怀里,崽崽兴冲冲地和谢朝炫耀:“我今天去卖椰子了。”  谢朝捏捏他的耳朵:“看来卖了不少钱啊。”  崽崽张望了四周:“爸爸,你们钓了多少鱼?”  “一点点小鱼。”谢朝耐着性子钓了一些小鱼小虾,大概能做一盘子菜。  主持人出来宣布结果,谢子珩卖椰子的钱最多,可以率先得到一份海鲜大餐。两个年纪大的小孩儿做游戏吃香,舒铭的椰子也多,其余三个小不点儿就是去玩一玩,走个过场。  游轮颇大,戴着白帽子的厨师推着餐车慢慢走过来。餐车上点缀着鲜花,锃亮的银色半圆形盖子盖住了海鲜。  主持人总是要造势一番,让大家伙儿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小朋友热衷于猜谜,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舒铭爽朗活泼,大声说:“海鲜!”  大厨慢悠悠地掀开一看,报上菜名:“三味灯笼虾。”  青花碟子里的虾摆出灯笼的形状,炸至金黄。刚才盖子掩着,这会儿香味便飘出来了,小孩子们都咋呼起来了。  一个菜接着一个菜端上来了,全是三亚当地的特色菜,海鲜居多,还有些特色鸡鸭。  虽然说是赢的家庭才能吃,输的家庭只能自个儿回去煮今天钓上来的鱼虾,但最后还是大家伙儿一起吃的。  崽崽这种时候非常识相,不用谢朝提点,就知道请弟弟妹妹过来一块儿分享。他只有在家里人面前会任性得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平时在学校里就是个小大人了。  谢朝抱住儿子亲了一口,摸摸他的头:“快去吃饭,吃饱了去看日落。” 第49章 然而娱乐圈里的三十算个什么,多少女明星四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生子呢,青春容颜还未曾衰退, 照样能够拍戏跳舞。更何况他们男明星,男人四十一朵花嘛。  谢朝瞅了眼在旁边折腾飞机的崽崽,哎,这就是时间的证明。不过好说歹说,他还有个小孩儿,然而还没有谈过恋爱……  谢朝脱了拖鞋,伸长腿,够着了崽崽的胳膊,顶了几下,商量道:“崽啊,今天你爸不想做饭了,我们去安格斯叔叔家玩两天。”  崽崽抱紧他的小飞机:“玩两天是玩几天?”  谢朝瘫在沙发上,玩着睡衣上的纽扣,唉声叹气:“玩到你爷爷奶奶回来。”  “行。”崽崽应了声,继续捣鼓他的小飞机。  谢朝这会儿无聊透顶,突然想起了网上流行了一阵子的图:一个绿头发的小人儿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旁边配了一行字“好无聊好想被强奸”。  谢朝换着个坐姿仰在沙发上,把这魔性的表情包团巴团巴,丢出脑袋。  他又拿脚戳戳崽崽。  崽崽被打断了思路,板着一张脸地盯着谢朝:“干嘛?”  “你那个数独呢,借我玩玩。”  崽崽丢下飞机,取了平板过来,扔给了谢朝,继续埋头在自己的事业上:“你从最简单的开始玩,先熟悉一下。”  谢朝玩了两局,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不适合他这种中老年人消遣。他又回到刚刚瘫着的状态,很想在沙发上滚一圈,然后苦着一张脸喊:“好无聊!”  崽崽看过来:“朝朝,你这个样子比隔壁家大咪还不如。”  隔壁家大咪是只小公猫,天天好吃好喝,养得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唯一的爱好就是舔毛。  谢朝懒懒地回道:“怎么讲?”  “你动都不动,隔壁大咪还有个成双入对的小伙伴。”崽崽拆下了飞机的一边机翼,“大咪最近还出门散步了。”  谢朝支着脑袋:“我刚工作一周,休息休息。”墙上的挂钟指到了十二点,“又是午饭时间。”  谢朝掏出钱包,扔给崽崽:“崽啊,去小区那家馆子里打包点儿吃的回来。”  崽崽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翻出几张钞票:“我们还是早点儿去叔叔家吧,那家馆子都快吃腻味了。”  谢朝一想,也是。于是,摸出手机打给了安格斯。  安格斯正在家里头修身养性,很快就接通了。  谢朝老油条地说:“安格斯,我家里没人。”  安格斯愣了愣,这话听起来可真暧昧。  之前还有个搞笑的段子,女朋友隐晦地暗示自家工科男友:“亲爱的,我家里没人。”  正常的男朋友这时候立马就打了鸡血,钻空子一样往女友家里去了。然而这是个工科男,他不按套路出牌:“亲爱的,你现在去看一部鬼片。”  寂寞的女友:“嗯?”  工科男坏笑一声:“马上你就觉得家里到处都是人,床上也有人,窗帘后面也有人,镜子里还有人,哈哈哈。”  安格斯喉头滚动了两下,推翻这个魔性的套路:“所以呢?”  谢朝嘿嘿一笑:“所以我准备带着儿子去你那里玩两天。”  安格斯笑笑:“好,我让玛吉给你们准备房间。”玛吉是安格斯才雇的菲佣,人很勤快。  “还有,把你家游泳池备好,想去游个泳。”谢朝伸展下胳膊腿,“我最近越来越惫懒了,需要锻炼锻炼。”  谢朝顿了顿,“我好像进入了人生倦怠期,不知道为什么。”他烦躁地扒拉下头发,“电话里也讲不清楚。”  安格斯低低地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划开满室的寂静:“过来吧,我带你散散心。”  他买的小别墅正好处在最好的地段,山清水秀的,后头还有个小湖泊。安格斯置办了小船,一直闲置了湖边上,平时又不用,平白交了不少停船费。  谢朝安静了会儿,说:“好。”  家里的小田螺崽崽打包了饭菜回来,径直进了餐厅:“老朝头,快过来吃饭,不然汤要冷了。”  谢朝“呵”了一声,匆忙和安格斯说了两句,直接挂断了电话,大步走到了崽崽跟前,揪住了他的耳朵,“不得了,喊谁呢?”  崽崽无所畏惧:“当然喊的是你。”他坐下来吃饭,“你最近过得真像个老头儿。”  谢朝拿筷子敲了敲崽崽的头:“你爹我正值壮年,怎么说话呢你?”他喝了口汤,“吃完饭,我开车带你去安格斯家。”  崽崽抬头道:“行,正好我同学住安格斯叔叔附近。”  ——  蓝澄澄的游泳池里波光粼粼,谢朝穿着泳裤,在水里扎了个猛子,溅起一片水花。  崽崽蹲在泳池旁,穿了条谢朝买的粉色卡通泳裤,不想下水。  安格斯站在他旁边,说:“崽崽,不下去和你爸爸一起游?”  崽崽伸手划了下水波,摇头:“等我爸游好了再下去,他惯会作怪。”  会作怪的谢朝突然攀着泳池壁,冒出个头来,猛地把崽崽拽了下来。水浪溅得老高,打湿了安格斯身上的衣裤。  崽崽在水里扑腾两下,赶紧游得远远的。  谢朝还攀在那儿,招呼安格斯:“你不下来么?”  安格斯站着,谢朝不得不昂着头望他,脸上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下滑,滑过喉结,滚上了胸膛。 第51章 安格斯一言不发,沉默了半晌,忽然说:“要不要我们试一试?”  “啊?”谢朝沉浸在自怜的氛围里,听不清安格斯低沉的声音,张着嘴问,“你刚刚说什么?”  安格斯盯着机械手表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淡淡道:“没说什么。”  他现在还不能太着急,来日方长,温水煮青蛙。  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么,人都跑到大山里躲起来了,还带回来个漂亮惹眼的女朋友。  安格斯弯了弯眼睛,不要着急,慢慢来。感情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东西,再着急也没用。第34章   绿水悠悠,碧波荡漾, 湖堤蔓延着大片大片惹眼的枯黄色。这季节, 大多数草早就枯萎了,树枝也光秃秃的。倒是这里沿岸长了不少常青树, 仍然郁郁葱葱的,焕发着生机。  谢朝摇着橹,手指骨节处通红, 手心都出了汗。他望着澄澈的水面,悔恨不已, 仰天长叹:“早知道不租这小破船了, 累死老子了。”  安格斯的小艇别提多好了,电动了, 开起来肯定呜呜的, 要多快有多快,哪像这小破船。  今儿个天气回暖, 再过些日子, 湖里就该结上薄冰了。尽管湖水还寒凉着, 谢朝也趁着现在出门兜兜风。  谢朝一时激动,想要徜徉在好山好水里,感受下万里好风光。于是, 他乐颠颠地问别人租了个小巧的船,约莫能容纳四个人。  遥想一下,江南水乡小道间,晃悠悠的小木船荡来荡去, 木浆划开碧波,水鸟立在船头,不怕生地朝人卖萌。几番想象,渔歌唱晚的感觉立马出来了。  谢朝被自己的幻想糊了满脑子,只想着来划船了。崽崽是个凑热闹的,哪里管什么累不累,见此也是兴冲冲地支持,他还是第一次划船呢。  旁观者安格斯不置可否,本来就是带他们出来散心的,自然欣然应允了。  崽崽摘掉了帽子和手套,热得像只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好累,什么时候划到头?”  谢朝扔下手里的木浆,破罐子破摔:“歇一会儿再说。”  这种专门留着游玩的船改良了设计,木浆直接套在船旁边,谢朝这一丢,它便没了着点,在水里扑棱两下,就停住了。  他这边不动了,安格斯停了动作,揶揄道:“囔得最欢的是你们俩,最先放弃的也是你们俩。”  谢朝从包里翻出保温杯,灌了口温水:“划过来的时候没感觉,结果回程怎么这么累。”  安格斯理了理轻便出行装的衣角:“那是来的时候,你们还在兴头上,这会儿已经疲了。”  崽崽往宽大的船板上一躺,嘴里喘着粗气:“背后满是汗,好热。”  谢朝探过水摸摸崽崽的脖子,汗珠子沾了一手,他拿纸巾擦了擦:“还剩一会儿,不能脱衣服了,不然要感冒了。”  崽崽揪着厚实的羊毛衫,不住地扇风:“好想下去游泳。”  一月份的湖水泛着寒气,真要下去,还是刺得人骨头发冷的。  谢朝拨弄了两下崽崽的海蓝色羽绒服:“等回了家,你随便游,这里不行。恒温游泳池,你爱怎么游就怎么游。”  安格斯把崽崽拉起来,虚虚一指:“看到我们的车没有,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崽崽任劳任怨地继续干活儿,他和谢朝两人占据了一边,安格斯一个人一边。  谢朝嘻嘻哈哈:“能者多劳哈。”  船很小,安格斯长手一伸,敲了谢朝红通通的手指:“快些吧,早点回去。”  谢朝缩了缩手,叹了口长气,摇摇望着自己停在那边的座驾,认命地抓起了小木浆。  崽崽像只暴起的小公鸡,头上的卷毛都要竖起来了,手里乱动,船都被他划歪了。  安格斯稳住船,无奈地说:“你们两歇着吧,我来。”  谢朝怀疑地看向他:“你一个人行么?”  “本想指望着你们动动筋骨,哪知道你们体力都不行。”安格斯嘴角擒着笑意,眼神里带着调侃。  崽崽反驳:“我这是累了而已,爸爸也是。”  安格斯淡笑,鲜血淋漓地道出真相:“这几天在家里,哪天午饭之前见过你们?”他璀璨的湖蓝眸子盯着谢朝,“你制定的健身计划呢?还有崽崽你的暑假作业做了没?”  谢朝语塞,他和崽崽除了第一天游了场泳,以后的几天都是一觉睡到中午,倒是午饭从未缺席过。  他下午无所事事,美其名曰去安格斯书房里充实精神世界。安格斯在旁边练大字,他窝在椅子上看书,看着看着就打瞌睡了。  崽崽同学家在安格斯家附近,他天天跑出去野,带来的小飞机还被他和同学两人拆坏了,明明之前和谢朝承诺得好好的,绝对会完好无损地装回去,现在还废着。  关键是暑假作业到现在还没写,现在的教育又比他们那个年代又轻松很多,学校就发了一本类似于兴趣阅读的报纸,上面勉强有些小题目,写完就好了。然而崽崽到现在还没动笔,来别人家做客还装模作样地带来了。  谢朝自知理亏,笑着不作声。  崽崽缩着脖子,挪到谢朝背后,躲避安格斯的视线。呜,叔叔笑面虎的样子比爸爸沉着脸还可怕……  安格斯眼神淡淡地一瞥,语重心长地说:“谢朝,从明天起,跟着我后面去跑步。”他拎着崽崽毛衣上的小耳朵,“至于你,明天要开始写作业了,还有那个碎片一样的飞机,你说怎么办?”  崽崽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梗着头:“那是我程爷爷买给我的,随便我怎么办。”  安格斯温和地笑了:“明天下午,我陪你装好。”  崽崽一愣:“好。”他偷偷看了安格斯一眼,“很难的,罗飞羽他爸也没弄好。”  这小飞机本来崽崽没怎么拆,在家里捣鼓了一段时间,就怕装不回去,谢朝来找他算账。结果去了罗飞羽那里玩了两天,好朋友操作不当,摔坏了一侧的机翼。  罗飞羽的爸爸也试着修了修,废了时间没修好,还说要赔一个给崽崽,但他拒绝了,后来罗飞羽送了他自己珍藏已久的玩具模型车当做赔礼,崽崽欣然接受了。  安格斯手长脚长,摇着两边的浆:“我试试看。” 第53章 谢朝扬眉道:“行啊,那辆黄色的可以留着,等崽崽长大了,向你买二手。”  崽崽做投降状:“我拒绝。”  安格斯笑得狡黠:“去英国的话,我包吃包住。”  谢朝哈哈一笑:“那好,我过了年打算出国旅游来着,看来英国是个好选择。”他拉着崽崽的手,“走吧,吃卤味去。”  崽崽欢呼:“那我也要去。”他忽然叹息道,“我国内还没好好玩,只是在国内没国外那么轻松。”国内认识谢朝的人多着,出去玩并不轻松。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英国是不是很多人都认识叔叔,去玩容易被认出来的。”  谢朝一乐:“那我们自己玩,他在家里呆着。”  安格斯失笑,不过他很喜欢家这个词,谢朝最近在他家呆久了,张口闭口都是家这个字,他很喜欢……第35章   嘈杂的机场,行人神色匆匆, 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悦耳动听的女声每隔一段时间播报一次信息, 谢朝偶尔侧耳听一听,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  安格斯面无表情地坐着, 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泄露出主人心绪的起伏。  今天是谢朝和崽崽两人起得最早的一天,目的是过来接机。接谁的机, 他不知道,只是无端生出些烦躁。  安格斯状似随意地问:“怎么还没有来?”  谢朝打完一局游戏, 探头看了两眼:“估计飞机晚点, 经常这样。”他戴着大口罩,说话声嗡嗡的, 但还算清晰。  “我们接的是谁?”安格斯摘了口罩的一边, 淡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挂了下来。  谢朝开了新的一局,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滑动, 还是那套说辞:“程叔叔家两个小孩儿, 算是我亲戚吧。”  崽崽沉迷数独, 突然吃东西的空档插了一句:“漂亮阿姨要回来了。”  安格斯敲击扶手的速度慢了下来,重新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谢朝玩到一半,接到了电话, 里面的女声嗓音颇大:“你在哪儿呢,怎么没见到?”  “我就在你附近。”谢朝已经看到了人群里一头金色波浪卷的诺拉,笑嘻嘻地说着。  诺拉四处张望,拖着果绿色的行李箱转了个圈, 锁定了谢朝这处稍微隐蔽的位置,拉着旁边高大的男人一路奔跑过来。  谢朝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欢迎回来!”说着给了一人给了个拥抱。  安格斯定睛一看,金发碧眼的诺拉,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好在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也许是她的男友。  诺拉洋溢着喜悦,抱着崽崽亲了好几口:“半年不见,崽崽又高了不少,想死我了。”  她瞄到了谢朝还戴着口罩的朋友,虽然他只露小半张脸,但周身的气势不容小觑,“谢朝,这位是?”  安格斯定定地坐着,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平时为人处世时的滴水不漏也不见了。  谢朝心眼有电线杆粗,只当安格斯疏忽了,径直向诺拉介绍他:“这是我朋友安格斯,就《星球大战》这部电影认识的。”他又说,“这是诺拉,算是我一个小妹妹。”  诺拉率先过来和他握手,安格斯还算是保持着风度,站起身来虚虚一握,转瞬即分。  谢朝接着介绍诺拉旁边帅气的男人:“这是诺拉的弟弟,阿尔诺,他们跟着程叔回国了。”  两人从小被程黎安收养,一直在学习中文,所以中文说得相当流畅,没有交流障碍。只是还存在着大部分外国人口音上的弊端,平仄调不分,说得快起来就含糊不清。  诺拉后知后觉,惊讶道:“你不就是那个他?”她年纪渐长,不怎么追星,但是安格斯红了好久,她想不记住都难。  谢朝笑眯眯地说:“你才发现啊?”  诺拉剁了一脚:“哎呀,我同事可喜欢你了,她一直想拍你的私房照。”诺拉的本职是摄影师,同事自然也是摄影师,她一时兴奋,口无遮拦,说出了这话。  谢朝噗嗤一笑:“你同事就只能想想了,安格斯不可能拍的。”  他这人平日子衬衫扣子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衣服从来熨烫得不带一丝褶皱,除非必要,袖口都不会卷上去。生活作息规律到严苛,典型的自律性强迫症,今日事永远今日毕。  这几天,谢朝被安格斯烦得头大。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没收一切电子通讯工具,必须按时睡觉。  现在睡觉之前不玩手机,感觉都像少了个至关重要的人生步骤。谢朝当然不从,绝对要保卫睡前玩手机的权利啊。  但是崽崽这个大叛徒,居然拥护安格斯的想法,把两人的电子设备都给上交了!小孩儿背着手说:“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爸爸都要得网瘾了。”  谢朝气得牙痒痒的,小破孩儿自己最近也浪得飞起。好吧,这都是他这个老爸没有以身作则,他只能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这会儿谢朝捏着手机,想起来就忧伤,他吐槽:“你同事就做做梦,梦里可以给他拍一套私房照。”  私房照尺度一般都很大,男模最多能留个内裤,还有很多是全裸拍摄,安格斯怎么可能亲身上阵。  诺拉附和:“我同事真的只能做梦了。”  谢朝故意说:“不过很可惜,安格斯身材好,私房照拍起来肯定不错。”  安格斯轻笑一声,淡淡地说:“我不适合拍。”  诺拉对着谢朝一般都是直呼其名,阿尔诺却是乖弟弟,说:“哥,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飞机餐好难吃。”  阿尔诺长得人高马大,看上去成熟可靠,然而程黎安感慨过好几次了,姐姐是个人精,弟弟什么也不懂,这两姐弟要是平摊下就好了。  阿尔诺一说话,瞬间破坏了精英气质,像个憨厚的傻大个儿。  安格斯挑眉:“你是他两哥哥?”  谢朝搂着阿尔诺,拍拍他肩膀:“还是弟弟最乖。”他看向安格斯,笑道,“小时候两人都喊我哥哥的,长大后诺拉就不叫了。”  安格斯追问:“你们是亲戚?”他又补充,“有血缘关系?” 第55章 崽崽正盯着谢朝的耳朵瞧,那上面有个殷红色的小痣。他插嘴:“我不想看动画大电影。”  谢朝拍拍他的头:“不带你去,你和罗飞羽一起看动画片,玛吉阿姨陪着你。”  崽崽撇嘴嘟囔:“为什么,你们两个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么?”  “你不是和罗飞羽约好了今晚一起打游戏的么?”谢朝楸着把他的栗色卷毛,“还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们是去别人的生日宴。”  崽崽板着脸,有些不开心。  谢朝蹭蹭他的小嫩脸:“放心,我们肯定十点之前回来。”  宴会就是去走个过场,进行正常的社交,要是有合眼缘的就留个联系方式,没有自然就算了。他家里有小孩儿,肯定不能逗留太久。  谢朝摸着崽崽身上暖呼呼的黑色毛线衫,忽然想起来,说:“安格斯,要不我们去逛一圈商场吧,我给崽崽和我妈买点过年的新衣服。”  虽然这年头新衣服天天买,但过年图个喜庆,还是要买来应景的。  他想起一茬是一茬,马上到车后那里翻出了一包一次性口罩,一抽就抽出了三个浅粉色的。  崽崽一脸嫌弃:“爸爸,这也太粉了。”  谢朝摊手:“这是药店打折时买的,不能挑,蓝色的早就用光了。”  安格斯在红灯口调转了头,笑着说:“这会儿商场人有点多,有被围堵的风险,你那个黑色帽子还在么,借我遮着。”  “在包里,等下车给你。”  谢朝那帽子是品牌商赞助的,他还有一堆品牌商送的衣服、帽子、鞋子,还有珠宝,最神奇的有回他代言男士钻戒,赞助商居然送了一对婚戒,现在还在家里生灰呢。  安格斯熟练地把车倒进白框里,熄火后接过谢朝的黑色帽子,径直往头上一套,挡住了一头栗色的发丝。  黑色的奶油帽顶出个高高的尖儿,安格斯朝着谢朝一笑,整齐的大门牙闪着白光,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帝都的冬天寒风凛冽,安格斯穿了身版型挺括的羊绒休闲大衣,戴上这帽子,居然意外地合适。  谢朝把粉红口罩丢给他,他快速地套上,淡粉色最衬白皮肤,衬得安格斯冷色调的皮肤都泛着粉色,只是一个冷硬的大男人戴着粉色口罩有些滑稽,然而却一点也不影响人家的风度。  谢朝自从生了崽崽,冬天里下河游泳的身子骨再也没了,寒天里怕冷,手脚容易冰凉。  他为了保暖,里头套了好几件保暖的修身毛衣,外头罩了个加绒加厚款黑色卫衣,上面还印着卡通小黄鸭。  刚才在车里,谢朝才把羽绒服给脱了,这会儿要下车,他赶紧穿上了那宝蓝色的迷彩羽绒服。  崽崽的穿搭完全体现出父亲的眼光,两人的造型几乎如出一撤。  谢朝帮崽崽把卫衣帽子戴上,又嘱咐他穿上羽绒服。小孩子火气旺,崽崽摇头说:“热,能不能不穿?”  谢朝强硬地给套上了,拉上了拉链:“外面风大,到商场里再脱掉。”  冬天明星出门比较方便,反正大街上全是戴口罩、围围巾的全副武装的人们,他们这样完全不稀奇。  但他们三个气质出众,而且两个大男人又戴着清一色的清一色的粉红色口罩,总是引起过往路人的侧目。  谢朝自己身材修长,穿这么多看不出来什么。崽崽个小孩儿,被他裹得像个圆球,完全看不出腰了,只能看见一双小细腿在长款羽绒服下面快步地走着,像只飞奔着的企鹅。  谢朝领着他们闪进了儿童服装店,妆容精致的女店员热情招呼:“先生是来给孩子买衣服的么?”  谢朝正经地点点头,刚想说把那件黑色的童装拿过来给孩子试试,结果转头一看,人家是对着安格斯说的,忽视了他……  安格斯接了谢朝的戏份,拉过崽崽说:“对,给小朋友买新衣服。”  售货员总是油嘴滑舌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夸赞:“先生,您儿子这双蓝眼睛真好看,睫毛也是还是金色的呀。”  谢朝挤了过去,插嘴道:“不是金色的,这是光线问题,一般情况是栗色的,有些偏棕色。”  漂亮售货员挺会说话:“这样啊,不过很好看就是了。”  崽崽安静地站着,谢朝用指尖挑了下他的长睫毛,触及到皮肤痒痒的。  崽崽也痒,躲开他的爪子:“好热,我要脱衣服。”  谢朝这回同意他把衣服脱了,让他先试试货架上那件黑色的皮夹克。皮夹克有些大,穿在崽崽身上松松垮垮的,不算好看。  安格斯穿梭在一排排货架之间,修长的双手点在其中一件灰色呢子风衣上,淡淡地说:“这件怎么样?”  推销小姐马上把这件衣服从货架下拿了下来,开始侃侃而谈:“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的最新款,刚到货的,也是这一季童装的主打商品。”  她殷勤地把崽崽换上小风衣,系好腰带:“你家宝贝儿穿这件很合适。”  谢朝不乐意了,戳戳安格斯:“不解释解释,你家宝贝儿……”  明明是他儿子,好不好!  安格斯重复:“我家宝贝儿?”尾音上扬,无端勾出了几分性感。  谢朝乜他一眼。  “就算我解释了,人家也不一定会信。”安格斯伸手揉揉谢朝兜在头上的卫衣兜帽,“你这黑眼睛没有说服力啊。”  其实大部分亚洲人并不是纯黑色眼睛,一般都是棕色的眼珠,谢朝的眼睛也一样,琉璃似的深棕色,看上去比较黑。  谢朝拨开安格斯的手,安格斯笑笑说:“而且解释给她听,说不定还要被人家追问几句,我怕麻烦。”  谢朝勉强接受了这解释,继续给崽崽挑衣服。  崽崽的衣服还算好挑,谢朝和大多数家长一样,舍得在孩子身上砸钱,一件接着一件地买,爽快地刷卡买单。  接下来去给杨莉买女装,这东西更好买,谢朝就专门找他妈喜欢的那几个固定的牌子买,直接向导购报出谢妈的年级和偏好,女导购自然会逐一推荐。 第57章 谢朝撇嘴道:“我就说吧,太滑了。”  他有点不舒服地动动脖颈,安格斯火气太旺了,手上的热气沿着微薄的空气传导到他脖子上,熏得他脖子仿佛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谢朝催促:“安格斯,你好了没,实在不行就不戴领结吧。”  安格斯折腾了两下绸质布料,缓声道:“换个法子试试,正对着不方便。”  他绕到谢朝身后,伸手环住谢朝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侧。  谢朝结巴了:“你……干嘛?”  安格斯没作声,贴着谢朝的后背,慢慢帮他打领结,修长的手指转动了几下,最后用力系紧。  最后这一下,力气用得有点多,领结勒着谢朝白皙的颈部肌肤,微微陷了进去。  安格斯愣了愣,手指头轻轻摸了两下那块肌肤。  谢朝被他摸得脖子发痒,闷声道:“你又干嘛?”  安格斯全身都散着热气,那热气蔓得谢朝整个背脊都不舒服。他的头还搁在谢朝在耳边,两人温热的脸部肌肤几乎要贴在一起。  谢朝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朵,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两小时之前的18r文。虽然只看了开篇,但那冲击力也不容小觑。  开篇就是火辣辣的对手戏,文里头的“安格斯”舔咬着“谢朝”的耳垂,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手上却不老实地探入“谢朝”的衬衫,声线低了几个度,性感又沙哑:“怎么穿着我的衬衫,是不是欠收拾了?”  谢朝耳朵一阵阵发麻,脑子热烘烘的,猛地像上了发条了机器人,挣脱开安格斯的怀抱。  安格斯的手还勾在那领结上,打算把它松一松。谢朝这么一挣扎,领结直接勒了上去,卡得谢朝脸红脖子粗。  谢朝伸手扯开那领结,低着头咳嗽了几声,咳得面色通红。  安格斯凑过去拍拍他的背脊,目光扫过他赤红的耳垂,瞳仁微微一缩,又移开了目光。  “要不要喝点水?”  谢朝点点头,支使走安格斯。  他挪到床边坐下,单手捂着通红的脸,另一只手用冰凉的手背蹭蹭发烫的耳朵。妈呀,真的好尴尬,还好领带卡住了,不然这大红脸可怎么解释。  真的,那个视频,那个作者,那个短文,都他么有毒……  安格斯倒好了水,已经过来,软绵绵的家居拖鞋踩着实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谢朝听到声儿,抬头看了过去,琉璃色瞳仁里汪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  安格斯把水杯递了过去,谢朝闷头灌了一口,水红色的唇上染上了水珠,晕在唇上的纹路里,笼上一层淡淡的水光。  谢朝丢开手头里破领结:“不戴了,什么鬼玩意儿。”他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生日宴吧。”  安格斯捡起地板上的领结,挑眉道:“确定不戴了?”  谢朝想到刚才尴尬的场景,就头皮发麻,忙说:“肯定不戴了!”  安格斯放回抽屉里头:“换好鞋子就走吧。”  ——  安格斯停好刚买的阿斯顿马丁,谢朝从副驾驶里下来。  生日宴在老总家的大庄园里,他们来得不早,这里已经停了不少车。  冯东书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手边挽着一个草绿色长裙的高挑女人,笑着和谢朝打招呼:“真巧,我也刚来。”  外头冷,谢朝忍着风度,没有缩脖子:“嗯,才到。”  “这是我的女伴儿,李娜娜。”冯东书介绍。  李娜娜笑着握了谢朝的手:“这位我认识,不用介绍了。”  安格斯熄火下车,李娜娜的眼睛一亮:“没想到安格斯也来了!”  安格斯听力好,朝着李娜娜点头示意。  冯东书见自己女伴还打算在这里逗留,忙带着人走了。  安格斯走到谢朝身边:“很冷?”  谢朝贴了不少医用恒温输液贴,都是杨莉在医院合作商那里一手价买的,这东西不像暖宝宝一样有味道,他出席人多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个。  谢朝缩了缩手:“我们赶紧进去吧,外头这风不是人受的。”  进了大厅,果然暖和了不少。  大厅里站着不少攀谈的人群,这里的人明星见多了,对他们也不稀奇,最多就是和李娜娜一样眼睛一亮,找着机会伺机攀谈,绝不会直接上来打扰。  头顶上,大型水晶吊灯洒下了暖黄的灯光,四周装修得金碧辉煌。谢朝偷偷嘟囔:“感觉像进了歌剧院。”  安格斯从侍者那里要来一杯热开水:“暖暖手。”  谢朝捧着手杯,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喝了几口,突然想起来:“咱们送的礼物呢?”  安格斯笑笑:“早就给了管家了。”  谢朝安心坐下来喝水,从这边打量外头觥筹交错的场景,在场的姑娘每个人瞅着都挺好看,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看来这一切都是那垃圾短文惹的祸。  他戳戳安格斯的胳膊,小声问:“你觉得那边那个紫色露背裙装的妹子怎么样?”  安格斯定睛一看,下了评论:“眼睛和鼻子都是假的,腿还短。”他补充,“而且感觉她整上瘾了,几乎每个地方都动了好几次。” 第59章 俊俏的服务生礼貌地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不是我们准备的,不好意思。”  “头疼么,要不找个房间歇一会儿?”安格斯琢磨,既然谢朝觉得自己醉了,那肯定还好,自己是有意识的。  谢朝摇头:“不疼,估计是果酒度数高了点。”他站直了身子,“去见见汉德尔导演。”  安格斯领着谢朝绕过一道长廊,在汉德尔导演面前刷了下脸。  汉德尔最近在筹备一部新戏,因为国内的电影节的邀约,他正好飞来了过来,借着今晚的宴会,打算交际些人脉。  他见着安格斯很意外:“嗨,安格斯,没想到你也来了?”  安格斯笑笑:“好久不见。”  汉德尔叹息:“多少年没和你合作过了,真是可惜。”  安格斯拉过谢朝:“这是我朋友,谢朝。”  汉德尔眼前一亮,正欲说话,谢朝先主动上前和导演握手,两人客套了几句。  汉德尔正想绕到正题上,安格斯担心谢朝果酒后劲太大,委婉地说明了下情况,带着谢朝过去休息了。  两人跟着侍者一路走到二楼,这里都是客房,安格斯随手推了一间进去了。  谢朝整个人往沙发一瘫,脸色红得更厉害了:“这果酒后劲冲上头了,有些不舒服。”  安格斯关上门:“你是不是空腹喝酒了?”  “只吃了点小蛋糕。”  谢朝嘟囔,他晃了晃发热的脑袋,抬脚绕到房间阳台上,吹着冷风,感觉舒服多了。  寒冬的月亮看着离人格外的遥远,还发着惨淡的白色。  谢朝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问身边的安格斯:“你觉得唐微微怎么样?”他耳尖的红色又深了点儿,“我感觉自己和她挺合拍的,聊得来。”  安格斯抿着嘴角,刀削的侧脸线条冷硬,低沉的声音顺着冷风飘进谢朝耳里:“想听实话么?”  谢朝侧头望他,挠挠头发,小酒窝笑了出来:“当然想听实话。”  “我觉得不怎么样。”安格斯沉声道。  谢朝反驳:“我感觉和她相处比较放松,没有压力,所以想试试,你能不能好好评价评价?”  安格斯突然转过身来,湖蓝色的眸子沉得如同外头漆黑的天色:“你是真的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冷风吹乱了谢朝柔顺的黑发,翘起一缕在头上。  安格斯逼近他,伸手按住那一撮头发,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明白我在追你。”  谢朝酒劲上头,脑子本来就转得不快,这会儿更慢了,重复了一句:“你在追我?”  安格斯贴上来,双手握住谢朝的肩膀,抓得他熨烫得平整的小西装起了褶皱。  “这下清楚了么?”  谢朝怔忪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丝笑:“安格斯,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和你说正经事儿呢。”  安格斯的缩紧自己的手:“我没开玩笑。”  他的声线低沉,蓝眼睛里折射出一楼辉煌的灯火,仿佛自身在闪着亮光,这光惨白着,却近乎炙热,像深夜里头的荧荧鬼光,幽深得吓人。  谢朝忍不住后腿了一步。  安格斯手上的劲道更大了。  谢朝呻吟一声:“你松手,抓得我肩膀疼。”  安格斯反应过来,卸了手头的力道,然而手还锁着谢朝的肩膀,逼着他面对现实:“我像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么?”  谢朝试图推开安格斯按在他肩上的手:“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安格斯反手抓住谢朝的手,在外面冻了这么久,他的手指头冰凉凉的。  安格斯的手散着热气,比谢朝身上的恒温贴还要热。谢朝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安格斯却抓得更紧了。  “你是不是不信我?”  谢朝一时情急,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安格斯念念不舍的前任,忙说:“你那个白月光呢,你难道忘了她了?”  安格斯几乎要气笑了,恶狠狠地道:“我骗你的,早就忘了!”  “你先松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谢朝理智地谈判。  安格斯置之不理,一只手轻松地钳制住谢朝两只手,另外一只手爬上他的脖子,指腹摩挲着脆弱的皮肤,声音带着沙哑:“下午帮你打领结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谢朝使劲挣扎:“安格斯,你听我说。”  安格斯伸出食指,按在他嘴唇上,缓缓道:“你不要说话。”他又靠近了一步,湖蓝色眸子里漾着波纹,“外头风大,你冷不冷?”  这关切仿佛是情人间的絮语,嗓音温柔又动听。  安格斯拉着谢朝两只冰凉的手,塞进他散着暖气的大衣里。  谢朝一碰到那短毛的羊绒衫,又挣扎起来。安格斯蛮力大着,他实在挣脱不开,喘着气道:“安格斯,你别这样。”  安格斯又按住他的嘴唇,大拇指仿佛摩挲着,重复了刚才的话:“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他的手顺着嘴唇下滑,滑到谢朝的脖颈上,最后停在喉结处,慢慢地揉了两下,忽而笑开了:“不说话的时候,最乖了。” 第61章 崽崽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对今天不带他出去玩的事情持有很大的意见,他探头看了看车里,可惜车窗的设计让人完全看不见里头的样子。  他问:“我爸爸呢?”  安格斯小声道:“不小心喝醉了,现在睡着了。”  他利落地打开车门,谢朝正靠着后座的软垫睡得正香。  崽崽嫌弃地看着谢朝说:“酒量不好,还喝酒。”他想了想,“现在怎么办,我可抱不动他。”  安格斯哭笑不得:“怎么可能让你这个小不点抱。”他理了理袖子,“我来吧。”  他才俯身上去,谢朝就醒了,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仔细辨认了下眼前的脸,问:“这是哪儿?”  安格斯直起身:“到家了,你睡在车里头了。”  谢朝捂着额头,撑着下来了:“我要回房间继续睡。”  崽崽上前扶着他:“你起码先洗漱了再睡,我不想和酒鬼一起睡觉。”  谢朝把大半个重量压到崽崽身上,骂道:“崽崽,你个破儿子,怀疑你不是我生的,是我从垃圾厂里捡到的,这么不体贴你老爸。”  “我也怀疑我不是你生的,毕竟我这么聪明。”崽崽嘚瑟地还嘴。  谢朝兜着崽崽的脑袋就是一顿数落。  安格斯起初脸上还挂着笑意,忽然想起来什么,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谢朝的父母都是纯正的本地人。  他听谢朝提过,谢广平一家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杨莉是他爸的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  可崽崽明明是混血,最重要的是崽崽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蓝得清澈见底。  安格斯转而失笑了,他可能想太多了,虽然谢朝的父母看着像华人,说不定哪个祖上就是老外呢。他只是听谢朝提过,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家的家庭情况。  唔,安格斯沉思,是时候要去了解了解谢朝父母的喜好了,不然以后上门不讨人家的欢心就得不偿失了。  谢朝折腾了崽崽一顿,视线忽然和安格斯撞上,瞬间躲闪了,也没和他说一句,径直上楼去了。  崽崽困惑地看着老爸的背影,悄悄问安格斯:“你是不是惹我爸生气了,他都不想和你讲话。”  一般这个时候,谢朝总是会道一声“晚安”,然后才带着他上楼睡觉。而且今天安格斯叔叔也很反常,他居然没有让他老爸把电子通讯工具上交到书房。  安格斯笑笑:“大概生气了吧。”  “我爸脾气很好的,你到底干了什么?”崽崽的大眼睛在安格斯身上梭溜。  安格斯摊手:“干了件我自己很开心的事。”他指了指楼上,“不过你爸还需要思考一阵子。”  崽崽小手托着下巴,围着安格斯转了两圈:“你到底干了什么?我爸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安格斯揉揉他栗色的卷毛,吊足了胃口:“你想知道么?”  崽崽迟疑地点了下头。  “时机成熟了就告诉你。”安格斯露出个狡黠的微笑,洁白在灯光上闪着碎光。  崽崽“切”了口,啪嗒啪嗒地跑远了,还喊道:“我去问问我爸,顺便和他一起谴责你。”  安格斯毫不在意地朝他摊手,意思是随你去问,反正你爹不大可能告诉你。  崽崽推开房门,就见谢朝换了睡衣,四仰八叉地往床中央一躺,只有心口在起伏,其余的地方都一动不动的。  他扑过来,压在谢朝的胸膛上,笑嘻嘻地问:“安格斯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崽崽见风使舵,干脆直呼安格斯的名字,再也不叫他叔叔了。  谢朝被儿子唬了一跳,慌乱地说:“谁告诉你的?”后又仔细一想,安格斯再怎么不靠谱,也不可能和孩子说这种事。  谢朝拉下脸,捏了把崽崽腰上的肉:“我觉得你才做了坏事,速速老实交代。”  崽崽被倒打一耙,连连喊冤:“我可乖了,什么也没干。”他抓住谢朝的衣领,“真的,你两今天很奇怪,你都没理安格斯叔叔,他也没像个教导主任一样让你早睡早起。”  谢朝一直知道崽崽观察力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他清了清嗓子,瞎扯:“因为今晚我喝醉了,揍了他一顿,他再也不敢压榨我了。”  谢朝揪住崽崽的耳朵:“而且,你这个小叛徒,他能这么压榨我,还不是你在背后撑腰,我的手机平板不都是你拿的。”  崽崽小小声地说话:“你手机屏幕太亮了,影响我睡觉了。”  谢朝失笑:“就你理由多。”他翻身下床,“我去冲个澡,你赶紧睡。”  崽崽小尾巴一样尾随在谢朝身后,谢朝回头盯他,他就嬉皮笑脸地说:“我给爸爸搓背。”  谢朝展演一笑,不怀好意地说:“行啊,不如我们一起洗,我也帮你搓搓。”  崽崽连忙摇头:“我刚才已经洗过了,现在不用了。”他可不想被他爸按在浴室里使劲搓,像条死鱼被按在砧板上剔鳞片一样。  谢朝晃着腿了,呵呵一笑,他还看不出崽崽的小把戏,这孩子好奇心太重,什么都要刨根问底。第40章   谢朝一得知他爹妈回来的消息,就找着了正当的借口, 携带着乐不思蜀的崽崽火速回了家, 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安格斯虽然没逼着他做决定,但他总感觉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剐在身上, 压力如千斤重。然而答应了他要好好考虑考虑,谢朝心里即使很想回避也得慎重。  谢朝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干脆躲回家里了。  回来的程黎安似乎心情不好, 奔赴同学聚会,和久违的老同学好好聊一聊, 本来就是件开心的事, 可是程黎安却反常得很。  谢朝问了下他爹,谢广平叹气道:“好像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他正马不停蹄地解决呢。” 第63章 谢朝把手上粘着的芝士一股脑儿地抹在崽崽脸上:“这下你开心么?”  谢朝不小心糊了点在崽崽的嘴巴边上,小孩儿闻着味道,舌头伸出来舔了一口:“酸奶芝士。”  谢朝的脸更黑了。  安格斯拿了包抽纸,先帮崽崽把脸上黏糊着的芝士擦了,轻轻拍了他婴儿肥的脸蛋:“快去把芝士打发了,一会儿要用。”  崽崽看谢朝面色不虞,趁机脚底抹油溜了。不过他不敢开最大档了,只开了低档,状似在角落里认真劳作。  安格斯抽了张抽纸,握住谢朝的手腕,缓缓地给他擦溅在手上的东西:“崽崽就是太顽皮了,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太好动了。”  谢朝白了一脸偷偷瞄过来的崽崽,小孩儿对上爸爸的目光,知道自个儿被抓包了,索性露个大大的讨好的笑脸。  谢朝被气笑了,完全拿他没辙。  “我自己来吧。”谢朝抽出自己的手腕,“你那个奶油奶酪好了没?”  安格斯转而去帮他擦脸,低沉的嗓音道:“还没,不着急。”  温热的指尖隔着薄薄的纸巾触在谢朝的眼角边,“好了,没了。”  谢朝还没反应过来就好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捣鼓他的牛奶了。  听到安格斯慢走的脚步声音,谢朝才垂下眸子,他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是个犹豫不决又自私的人。他一方面觉得他们两不应该是这个关系,一方面又挺享受安格斯像亲人般无微不至的照顾。  刚开始是他自己太迟钝,没早点发现不对劲。现在安格斯摊牌了,他却只会在这里拖时间,做不下决定,又割舍不来。  谢朝略显粗暴地把吉利丁片丢进加热的牛奶里,看着奶白色的牛奶泛着水泡儿,小锅边上冉冉地冒着热气,熏上他的眼睛。  他想,他得是时候逼自己做个决定!  安格斯动手能力很强,崽崽做他的助手,两人在半小时之内就把基本的步骤搞定了。他两把混合好的蛋糕液体倒进了模具,放到了冰箱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今天晚上你们准备干嘛?”安格斯侧头问崽崽。  崽崽歪头说:“全家一起吃个晚饭,爸爸许愿切蛋糕,我分蛋糕。”  安格斯喃喃道:“全家一起啊。”里头自然没有他,他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小礼物,正好现在送了吧。  崽崽丢下手头的东西:“我先去上个厕所,过会儿回来。”  谢朝点了点,这里他们来惯了的,崽崽熟悉地形,他也不担心。  安格斯迈着大长腿走到谢朝跟前,掌心一翻,露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声音一板一眼:“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这东西自然没理由推拒,谢朝顿了顿,问:“什么啊,小小的?”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安格斯气定神闲地说,眼睛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愉悦。第41章   谢朝心里头犯嘀咕,到底是个什么啊。他伸手接了过来:“我真拆了啊?”  “拆吧, 不是什么特别的。”安格斯双手插进了大衣口袋里, 湖蓝色眸子里全是笑意。  谢朝半信半疑,纤长的手指挑来了盒子, 里头的礼物露出了全貌。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特别的,不然他可就有心理压力了。  是一块男士手表, 白色的表面,很简洁, 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适合白领。  安格斯挑眉道:“你本来以为是什么?”  谢朝把手表从黑色绒布里拿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送什么。”他的手指在表盘上绕了两圈,“怎么是白色, 有点像女孩子喜欢的颜色。”  “女生一般喜欢粉色吧。”安格斯问, “要试试看么?”  谢朝不好驳了他的好意,自己掏出来往手腕上带, 还挺合适的, 就是他喜欢黑色低调有内涵的。  “挺好看的, 如果是黑色手表,就更好了。”  安格斯握住谢朝的手腕,指尖从手表上滑到他手背上的皮肤上:“黑色的就没意思了。”  谢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黑色的就没有意思了?黑色不挺好看的么?”他扯了扯安格斯外搭的黑色大衣, “你这衣服不也是黑色么?”  安格斯忽然执起他的手,凑到自己的面前,微抿着的唇落在了手表上,眼睑低垂着, 栗色睫毛闪着淡金的色泽,在白皙的皮肤上打下一小片阴影,斜斜地映在鼻梁边。  谢朝僵住了身体,结巴着说:“干……嘛?”  安格斯掀开眼帘,水晶般剔透的瞳仁里洒着星光,温热的唇移到谢朝的指尖,说了句:“表白啊。”  “表……表白?”谢朝更加结巴了。  安格斯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背:“白色的手表,我在暗示你。”他得意地笑笑,“你既然这么问我了,我干脆直接告诉你好了。”  谢朝感觉自己的手指头如枯木般僵硬,喉头滚动了两下:“那我现在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安格斯揽住他的腰,欺身贴近:“可是我还想说怎么办?”  “那就憋着。”谢朝转过头,顿了顿,忽而认真地盯着安格斯深邃的眼睛,“真的,我想好好考虑考虑,这个月底肯定给你答复。”  月中就要过年了,谢朝打算好好过完年,再好好地想一想。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做事一直磨磨唧唧、犹豫不决,这确实不好,但这关系到现在以及将来。  两个人,两个公众人物,两个家庭,双方的纽带都是捆绑在一起的。谢朝从来都是个执拗的人,事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死心眼。他别的不行,做事就是个认真。  谢朝抬头,看进安格斯眼底:“你是认真的么?”他强调,“我这不是说笑,我真的没空玩感情游戏。”  安格斯鹰隼般的视线锁定着谢朝:“我从来就没有开过玩笑,一直是认真的。”他抚上谢朝的皱着的眉头,指尖轻轻揉了揉,“我哪里做得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我改。”  眉心上飘过淡淡的痒意,谢朝微微摇头:“你没有。”他垂下眼帘,“是我自己想多了,你再等等,好不好?” 第65章 谢朝拖着崽崽,一家人坐了一桌,他笑着想,无论自己过成什么样,这里都是我自己的家。他一一扫过了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我爸妈,我叔叔,还有我儿子。  谢朝撇嘴,虽然儿子调皮了点儿,其他都再好不过了。  程黎安做了一大盘虾,崽崽几乎吃了半盘,小肚子吃得溜圆,蛋糕都吃不下几口了。  杨莉评价樱花冻酸奶芝士蛋糕:“好看归好看,其实没有多好吃。”  谢朝挑了一大口,眸色微微沉着,想起来安格斯。  他目前安于现状,乐于活在现在的家庭里,可是心里却藏着些对未知的雀跃和恐惧。他很喜欢当前的日子,不想去打破,然而却又蠢蠢欲动。  谢朝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作为朋友,他觉得安格斯这样的特别可靠。作为恋人,他也不知道,他没办法对比,他还没谈过恋爱。  谢朝叹了口气,虽然粉丝众多,但是真正敢追他的女孩真的是少之又少。  嘴里头的冻酸奶在味蕾上泛着酸意,谢朝舌头上麻麻的,他觉得自己心底对安格斯也有那么一丝心动,否则不至于到现在还拖着,却又下不了狠心拒绝。  手腕上白色的手表滴滴答答地走着,谢朝点了点它磨砂玻璃的表盘,指尖下面钝钝的。可是那么一丝心动,让他踟躇不前,怕得到了这个,失去了那个。而那个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高于这个,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家庭。  别的不谈,他妈杨莉是断断不可能接受的。谢朝想起他当初怀上崽崽的时候,杨莉那茫然无措却撑着陪他的样子。  他听见他妈和谢广平说:“孩子已经快崩溃了,要是我们也这样,他岂不是更要完?”  于是,杨莉在谢朝面前还是那大大咧咧,每天套着一身白大褂,天天吐槽病人的坏牙齿的样子。  谢朝盯着蛋糕上的樱花,花瓣舒展着,粉粉嫩嫩的,仿佛才从枝头摘下来一般,娇艳欲滴,还带着新鲜的晨露。  是啊,哪个正常人接受这情况?幸好这是他家人,只有家里人才能这么包容他,这么无条件接受他的种种。  谢朝目光又转到白色的表上面,感觉那表仿佛烫着手腕了。如果换成了其他人,应该……也许……没办法接受这事情的。其他人……要是是安格斯呢?  他心头一转,叹了口气,头真疼。  “朝朝,不好吃么?”崽崽靠了过来,“你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眉头都皱起来了,我觉得这个还成,没难吃到那种程度。”  谢朝摆出一张苦脸,五官皱起来:“这个盐渍樱花太咸了,嘴巴里全是这个咸味。”  崽崽哈哈笑起来:“这樱花可是你处理的,你没处理,自己吃到苦头了吧。”  “小崽子,就天天拾着你爸的笑话,有这么好笑么?”谢朝无奈道,顺带着敲了他的脑袋瓜子。  崽崽眨着大大的蓝眼睛:“就是很好笑啊。”  谢朝:“……”大人不计小人过。第42章   临近春节,街上拉起了各种促销的横幅, 杨莉风风火火地买了一大堆年货, 糖果买了几大袋子,瓜子也买了好几种, 全堆在家里。  过年图的就是个气氛,谢朝把红彤彤的中国结挂到玄关处,崽崽正坐在小茶几旁边剥瓜子。  谢朝趿拉着拖鞋, 晃着胳膊走到崽崽身边,长手一伸, 把他刚剥好的一小碟瓜子夺了过来。脖子一昂, 嘴巴一张,瓜子全进了他的肚子。  他一屁股往沙发上一坐, 嘴里包得满满的, 瓜子翻炒过后的清香盈满了唇齿。  谢朝砸吧砸吧嘴:“焦糖口味的,挺好吃。”  崽崽气呼呼地扑了过来, 揪住谢朝的衣领:“我剥了半小时的瓜子, 爸爸你给我吐出来!”  谢朝拍开他的爪子, 嬉皮笑脸地说:“不要这么小气嘛。”  崽崽气鼓鼓的,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谢朝贴了上去, 准备哄一哄,话没说出口,电话就来了。他一看,居然是经纪人的。这都大年二十九了, 应该不是工作的事吧。要说拜年,那也得等到明天啊。  “喂,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王志平哈哈一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导演找我了,他比较着急。”  谢朝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导演?什么导演?”  “汉德尔导演,他说你们见过。”王志平娓娓道来,“他早就打过我电话了,还把剧本给了我,我们一致觉得不合适,所以推掉了这部电影,但是导演那边非要联系一下你。”  谢朝纳闷:“汉德尔导演可是捧回了两座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奖杯,这可是个实力强劲的导演,为什么要推了?”  王志平叹口气:“导演确实是个难遇的好导演,但是电影剧本不行。”  “是个什么剧本?”谢朝好奇地问。  “同性恋题材。”王志平分析,“你现在不缺剧本,不缺人气,不需要演这种片子了,只有刚出道没路子的新人才会选择这种。”  谢朝愣了片刻:“同性恋的?”  王志平道:“你有兴趣?”  谢朝回绝:“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汉德尔那边一直催,我们拒绝也没用,他一直想要直接联系你。”王志平笑着说,“我们虽然不赞同接这个片子,但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现在就这种偏僻题材的电影最容易拿奖项了,我也是不懂,组委会那里就喜欢这种低层艺术片,妓女、同性恋、戒毒者这类影片尤其受到青睐。”王志平琢磨着说,“如果你想向着奖项出发,我们也不反对,只是你现在也不缺这些奖,国内国际也拿了不少。”  他抽了口气:“要是奔着奥斯卡去,说不定也有那么几分机会,毕竟汉德尔有才华,你有演技,其他只能看命。”  谢朝失笑:“我现在选剧本都是看心意,确实不缺这些奖了,只是想演好自己心中的角色。”  “那要不要让汉德尔联系你?”  谢朝想了想:“成吧,我先看看情况,十有八九不会接。” 第67章 三个家长在厨房里忙活,谢朝过去帮忙打下手,崽崽担任起了招待客人的重任,小大人正经得让人发笑。  时间在笑声里飘过,八点一到,春节联欢晚会准时开始了。  谢朝坐在饭桌上,咬着牛肉馅儿想,又是一年过去了,耳边是崽崽的欢呼声:“哇,我吃到了牛肉干饺子,我是最幸运的人!”  “是啊,我们崽崽最幸运!”杨莉大笑着哄他,眼角的皱纹都荡漾着幸福的痕迹。  谢朝呼了一口气,这样真好,现在他还不想去承担未知的风险。  所以,对不起了……  他眨眨眼睛,把一切抛到脑后,沉入除夕夜欢快的气氛里头去。第43章   雾气凝满了窗户,谢朝扬手拉开浅色的窗帘, 抬头望过去, 都看不清外头的样子。  崽崽抬手在上面按上一串透明的爪印,雾气凝成水珠, 顺着光滑的玻璃下滑。  谢朝瞅见隔壁人家的门前挂了串大红绒布的灯笼,随着风晃悠悠地飘来飘去,喜庆着呢。  崽崽靠在谢朝身上:“他们都在楼下打牌, 你去不去?”  “不去,我铁定输得很惨。”谢朝一口回绝。他爸擅长玩长牌, 老一辈都喜欢这个, 长长窄窄的牌,手上捧一摞, 不占地方。  谢朝可玩不过他们, 一手好牌都能打得稀巴烂,那两姐弟肯定输得很惨。  他薅了把崽崽那一头又卷又滑的头发:“走, 我们去看看诺拉输了多少钱。”  “那我去爷爷那里蹭点小钱, 嘻嘻嘻。”崽崽拉着谢朝的手, 赶紧下楼。  谢朝慢吞吞地走着,早上的芝麻汤圆吃得有点撑。一到楼梯口,就听见他爸咋咋呼呼地出牌, 眉飞色舞的,一看就是稳赢的样子。  崽崽碘着脸,跑到爷爷身边,趁机讨好:“爷爷, 今天赢了多少钱啊?”  谢广平吹着胡子,抓了一把硬币,塞进崽崽衣服前面的兜里:“拿去买零食吃。”  诺拉抓住谢朝这根救命稻草:“谢朝,你快过来,我下个要出什么?”  她和阿尔诺两人都没有个头绪,玩到现在还没赢过一局,偏偏她两还是姐弟两一起上阵,占了四方桌的其中一方。  程黎安淡淡地笑着说:“你们三一起,估摸着都不能赢。”  “谢朝那个牌打得可臭了。”杨莉磕了口瓜子,吐槽道,“你们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谢朝坦然地往诺拉身边一坐,瞎指点一通,输了一盘就跑。  崽崽过来凑热闹:“爸爸,要不我们出去玩吧。”  谢朝一想也是,去冰箱里头收拾了冰冻水饺,顺路上带给安格斯:“今天去看看有没有刚开的小吃店?”  崽崽自然满口答应。  谢朝给安格斯打了通电话预告一下,径直开车去他家里了。  一到门口,崽崽直接跑下车按门铃,安格斯过来开的门,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居家服,柔软的栗色头发蓬松在头上,星眸朗目,声音磁性动听:“这么快?”  崽崽灵活地绕过他,窜进屋里,谢朝跟在后头:“唔,承诺好过来给你送饺子的。”  安格斯伸手接过来,湖蓝色眸子闪烁着:“谢谢。”  谢朝把崽崽从屋里揪出来:“我们过会儿要去街上随便玩玩,就不在你家呆了。”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吧,我先去换件衣服。”安格斯拍拍了崽崽的肩膀,“小几上有水果,随便吃点。”  谢朝最后还是进了客厅,吃了两口甜甜的提子,玩着手机等安格斯下楼。  玛吉真是菲佣届的良心菲佣,飞速地泡了花茶来招待客人。  谢朝才喝了两口,安格斯就好了,他这会儿换了件铅灰色的风衣,里头搭着件学院风的衬衫,看着年轻而富有朝气。笑起来眼里碧波荡漾,唇角微扬。  崽崽摸着自己的卷毛,叹息道:“我也想要直直的头发,卷毛一点也不好。”  安格斯揉了一把手感很好的小卷毛:“叔叔觉得崽崽的卷毛很可爱。”  “我才不想要可爱。”崽崽抱怨,“卷发打理起来麻烦,而且不如直发好看。”  谢朝才没安格斯那么有耐性,呼噜了把崽崽的脸:“哪里不好看了?这是你太奶奶的遗传,知道不,街上还不少人烫卷发呢,烫得还不如你这自然的好看。”  谢朝这个做爸爸的可喜欢孩子的小卷毛了,崽崽的卷发不是那种密密麻麻的小卷,而是偏蓬松的大卷,发尾处卷得厉害些,像松鼠盘着的大尾巴,可爱极了。  崽崽挑起自己卷毛,绕了两圈:“就是有时候被别人叫方便面。”  谢朝闭了嘴,他也这么叫过,干咳一声:“放心,你没有方便面那么卷。”  “今天外面好热闹,刚来的时候我还看见广场在做活动。”崽崽没心思纠结这个,开始想着到哪里玩了。  谢朝站起身:“过年嘛,活动多,这些店铺也不歇业,劳模典范呐。”  一路驱车到市中心,谢朝连停车位都找不到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车主走了,这才挤进了空位。  这年头过年大家都出门晃悠,下午这会儿太阳正好,熏得空气暖洋洋的。古色古香的东大街尽头便是步行街,站在马路边一眼看过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谢朝牵着崽崽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觉得没意思透了。他在路边阿姨的草把子上买了三根糖葫芦,好不容易找着个空着的长椅,赶紧长腿一伸,三步并作两步,坐在上面歇脚。  崽崽咬了口酸酸甜甜的山楂:“今天天气好,出来的人真的好多。”  谢朝的视线扫了下四周,终于瞅见了对面有家人稍微少点儿的咖啡店,忙吞了口山楂:“我们去那边坐坐,不和大家挤了,可累死我了。” 第69章 谢朝没想到出来喝个咖啡还能接到新工作,捧着大脸问儿子:“你爸我简直是业界良心,你觉得呢?”  崽崽“哼”了声:“明明说好今年不工作的,第一天就破戒了。”  谢朝扳过崽崽的小脸,吧唧亲了口:“这不是事出意外么,崽崽最乖了,多理解理解你老爸。”  崽崽抠着桌角的小清新碎花布:“那今年就只能接这一部。”  谢朝笑着点头:“肯定的,其余的都不接,在家陪小崽崽。”  崽崽勉强满意了,搂住谢朝胳膊蹭了蹭,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第44章   大年初五送走了财神爷, 谢朝才姗姗地把剧本扒拉出来看。这确实是一本好剧,谢朝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剧本里的感情戏只是个辅助, 剧情线为主,于是谢朝自发地忽略了那在国家面前很渺小、短暂的爱情。  但在剧本中后段, 那段床戏彻底提醒了谢朝了这段感情的存在。这是个分别前的床戏, 最后的缠绵,所以编剧花了大篇幅描写了其中的爱意,要求演员之间的情感要表达到位。  谢朝僵了片刻,实在是不想拍床戏,他接的剧本几乎都是正剧风,床戏一般都没有。  他忍住那份别扭, 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身材高大的亚洲青年周绍荣亲吻着克莱尔苍白的脸, 细细碎碎的吻沿着脖颈一路向下。克莱尔搂住他的胳膊, 用力地回应了他。后来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周绍荣压在克莱尔身上,颤着手缓缓探入对方的衣物之内……  谢朝挑眉, 周绍荣是上面的啊。他撇撇嘴, 就算是上面的,他也不想接。  谢朝匆匆跳过这一片段, 直接翻到主角回国后的事情。之后的周绍荣积极参加国家建设,把身上所有的技术都投入了国防研究之中, 可以说是军事技术上的一把手了。  然而国家暴动,掀起了一阵文化运动,周绍荣被活活□□了, 下放到最艰苦的盆地里去劳动改造。他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后来又是国家栋梁,哪里受过这种苦。好像这就是个不详的预兆,周绍荣一场小病后,身子就垮下来了,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短暂精彩的一生戛然结束,生生客死在他乡。  这时候的克莱尔却下定决心,要和爱人重修旧好。尽管国家为了留住他这个人才,不惜动用了精锐的军事力量前往阻拦他的离开,但这也挡不住克莱尔的思念之情。  适逢文化运动刚刚结束,国内迎来了一阵解放的风潮,新的领导人自然是无比欢迎这著名的科学家,费劲千辛万苦把他安排进了国家研究院。  同时,国内也在洗清那些被冤枉的人才。等他们把手伸进遥远的盆地之时,却发现这人才却已经故去了,只能好好补偿他尚在的家人。  克莱尔好不容易等到爱人的消息,最后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节哀顺变。  后来的后来,他好像忘了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不闻不问地埋头实验,用尽毕生所学完成了周绍荣最后的研究。  谢朝离那个时代很远,没办法切身体会,但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厚重和磅礴。大致地读完剧本,他忽然想尝试这么一个角色,演绎好这段杜撰的故事,反应出这个时代的小缩影。  这剧本融合了两个人的蹁跹生涯,而这两人背后又折射出当时两个国家的状况,小人物后头的大故事。  谢朝长舒了一口气,打通了汉德尔的私人电话。  ——  初十上午,谢朝领着崽崽去小学报道,小朋友领着自己的新书,老成地说:“平时最讨厌学校了,现在居然觉得还挺好。”  谢朝戳戳他的毛脑袋:“那就好好上学,我没几天也要进组了。”  “可能我过几天又不想上学了,在学校就想着回家。”崽崽叹口气,挠挠自己的小卷毛。  谢朝吐出几个字:“人的劣根性。”他又补充,“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崽崽晃晃脑袋:“我什么也听不懂。”  “意思就是让你好好学习。”  崽崽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我听到你损我了。”他围着谢朝又转了一圈,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去拍戏?”  谢朝提着崽崽的书包:“大概还有半个月。”  崽崽揪着书包上长长的带子:“是不是又要出国了?”  谢朝“嗯”了一声:“是啊,到时候记得想我。”  “没空想你。”崽崽大步往前走去,“我还要好好学习呢。”  谢朝拽住他羽绒服的帽子,把他往后拖进怀里:“当初我出国的时候,谁天天打电话盼着我回家来着?”  崽崽挣扎着站稳脚跟:“是隔壁家大黄。”  谢朝苦笑不得:“好吧,确实是隔壁家大黄盼着我回来的。”  “你才是隔壁家大黄。”崽崽回嘴,他三下两下把自己绕进去了。  谢朝再逗他,他也不肯说话了,哼哼唧唧地一个人呆着画画了。  崽崽的艺术天赋实在是不咋地,谢朝都被他的画都丑到咋舌了,他的画估计抽象到毕加索都看不懂。谢朝自认是个大俗人,还是喜欢莫奈那种朦朦胧胧的印象派。  然而崽崽对绘画创作很热情,热情到谢朝完全抵挡不住。  之前谢朝为了拍一部剧专门请了个钢琴老师上门教学,人老师挺喜欢崽崽的,还夸崽崽适合学钢琴,手指看着就有按琴键的力量。  崽崽不乐意了,瞅了好几眼人老师的手,等老师走了之后,朝谢朝抱怨:“我的手哪里粗壮了,明明这么长!你看看钢琴老师,手指那么粗壮!”  谢朝无言以对,他请的钢琴老师业界有名,从小就是学琴长大的,可以在大剧院里弹奏李斯特那首被评为技术复杂得堪称钢琴曲之最的《唐璜的回忆》。  大约是从小练钢琴的关系,老师的手确实不怎么好看,没有传说中弹钢琴的人必备的一双修长的双手,反而十指粗壮有力,而且还相当灵活。  谢朝抚摸着崽崽的小肥手,昧着良心安慰:“我们崽崽手指最长了,再过个几年,手都要比我长了。”  实际上五岁的小孩子还是一双小短手,骨节上都是肉,肥嘟嘟的。  崽崽从此奠定了学钢琴手都短的印象,坚定了不学钢琴的决心。  谢朝觉得学钢琴多好,特培养孩子的气质,还劝过:“老师那是精益求精,长期坚持练钢琴才这样的。你就是学个兴趣爱好,会点儿基础知识就好了,手不会变得更肥的。” 第71章 “我不管,我还得拍戏,你不能说话,否则会影响我拍戏的状态。”  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坚决不想听到拒绝的话。  谢朝愣了愣,反应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啊,你说什么?”  安格斯假装自己喝醉了,耍赖道:“这几个月我们还要拍戏,你这样会严重影响到我拍戏的状态。我没有状态了,就要拖累剧组的进度;拖累了剧组的进度,就是浪费了所有人宝贵的时间。”  谢朝眨巴两下眼睛,有些搞不清情况了:“不是,这是我们两的事情,关系到剧组什么事?”  安格斯郑重地说:“关系可大了,你看,我们两个演的是一对情侣,还是对生死相依的情侣。”  他“哼”了声,“你要是想搞什么幺蛾子,肯定会导致我的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不好了,演戏的时候就会发挥失常。发挥失常了,我们两一定会ng好多次。”  谢朝哭笑不得,刚刚沉在心头那凝重的滋味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安格斯,你现在怎么和我儿子似的,一有不合心意的时候就可劲儿耍赖。”  安格斯板着张脸:“小心我告诉你儿子,你说他耍赖。”  谢朝无奈地摸着额头:“行了吧,我怕了你们两。”  安格斯总算消停了。  谢朝口风一转:“不过也就这一部戏的时间,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以后有的是时间,安格斯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默默捏紧了拳头,我就剩下这部戏的时间了,一定要抓紧!  ——  遮光板打在谢朝头顶上,摄像机正在任劳任怨地工作。  周绍荣穿着身朴素的白大褂,跟在克莱尔后头做他的实验助手。克莱尔同样一身白色大褂,正聚精会神地研究手头的东西,俊美的侧脸格外上镜。  两人只有发现了实验过程中的特别之处,才会眼睛发亮地大声交谈,对着一大叠实验数据进行深入的探讨。  汉德尔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保留了安格斯原本的容貌,只让化妆师把他化得更加孱弱些,面色变得苍白点,多一些温润的书生气。  现在看来,安格斯这样真上镜,将来极有可能吸引一大票颜粉去影院围观,顺便咔嚓咔嚓地截图。  工作室里头的场景都比较简单,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谢朝和安格斯配合得很好,两个老油条基本都是一次就过。  ——  闹哄哄的酒吧里,群众演员们尽忠职守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周绍荣正和自己的小伙伴们聚聚。他靠在吧台处喝酒,帅气的异国大男孩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外国女郎的关注,大胆的就直接上前来搭讪了。  这时候克莱尔进入了他的视线,苍白俊美的脸与这酒吧格格不入。  周绍荣一下子玩不下去了,在他心目中,自己这位导师就是个醉心科学、眼里容不下其他沙子的人,怎么会半夜来酒吧买醉,而且他那凛然的禁欲气质根本就不适合这酒吧的氛围。  克莱尔只是过来找朋友的,他朋友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受人瞩目的周绍荣,不过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不会干涉别人的私人生活。  接下来的场景便换到了厕所,周绍荣喝得半醉,正撑着水池上洗脸,意图冷静冷静。  克莱尔恰好进来了,于情于理他都要问问:“怎么样了?”  周绍荣醉得不清,身子一歪,倒在自己导师身上。  克莱尔无法,只能带着这人回家了。  从此,阳光开朗的周绍荣像个小炮弹一样闯进了克莱尔单调的生活,他时不时地过来,带着他那具有个人色彩的热情和活力,无比势地驻扎进了克莱尔的心。  克莱尔本来就是个同性恋,自然是心动了。  没多久,两人陷入了热恋,仿佛偷情般的地下恋情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越来越茁壮。  同时,谢朝和安格斯将要开始拍第一场吻戏,象征着两人热恋开始的吻戏。  汉德尔提前通知了他们两,不过就算不提前通知,谢朝心里也是清楚的。接剧本之前,他就知道吻戏肯定不能跳了,不过汉德尔说床戏不重要,到时候取个景意思意思。  吻戏发生在克莱尔家的阳台上。  正值傍晚,暮色慵懒,夕阳西垂,阳台上的花儿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他们两站在阳台上拥吻,搂住彼此,头发被夕阳染成绚丽的霞红色,身形被霞光拉长,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所有亲密的爱侣一样触摸着对方。  场记干脆利落地拍了下场记板:“第66镜23场,a!”  谢朝做好了心里建设,搂住安格斯劲瘦的腰肢,微微昂起头去够他淡色的嘴唇。  安格斯低着头,搂住谢朝的肩膀,贴上他的嘴唇,轻轻地吻着谢朝,湖蓝色眸子里满是珍重的感情。  赤红的夕阳晕在谢朝俊美的脸部轮廓上,把他的脸染得绯红,红得比漫天霞光还要绚烂。  谢朝缓缓闭上眼睛,迎着安格斯的浅吻,落在唇角四周,轻柔得仿佛羽毛拂过般。  “卡!”汉德尔大喊一声,两人瞬间停住了动作,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汉德尔教训道:“热恋啊热恋,你们两快从初恋的模式里跳出来,吻戏来得激情点!”  谢朝摸摸鼻子,准备重新开始。他给了安格斯一肘子:“你不要带节奏了,把我都带跑了,得激情点儿。”  再一次摆好姿势,听到场记板的声音之后,谢朝就吻了上去。  安格斯摸上谢朝的下巴,这回不再浅吻了,他探出舌头,舔舐着谢朝嘴唇的形状,重重地辗压了唇珠一下。 第73章 谢朝松了口大气:“你能不能一句话直接说完,吓死我了。”他心有余悸,“要是真毁容,那你就罪过大了。”  汉德尔也不好受,怏怏地说:“明天要准备植皮手术,后颈和后背那里烧伤严重。”  “要植皮?”谢朝愣愣地问。  “嗯,尽量不能留疤,尤其是脖子那块。”汉德尔拧着眉头,“你们好好休息。”  谢朝恍惚地坐在床上:“安格斯醒了没,我吊完这瓶水去看看他。”  “行,你头还疼么?”汉德尔看了眼他的吊瓶,“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当时送来的时候头上都是血。”  谢朝无意识地摸摸后脑勺的纱布,大概是安格斯把他扑在地上时撞的,好像撞到庭院里凸起来的花坛边角上,还在草里滚了好几圈,又撞了些不知道什么东西。  “还好,现在没感觉了。”  汉德尔疲惫地坐在床边:“这下子完了,你们都光荣负伤了,我的戏起码要拖个大半年。”  谢朝横了他两眼:“这能有什么办法,倒霉催的。”  护士小姐过来利落地给谢朝拔了吊瓶,谢朝也不耽搁,动身去隔壁看安格斯,汉德尔跟在后头。  谢朝轻轻地推门进去,安格斯正趴在床上睡觉,远山似的眉头微微蹙着,睡得不怎么安稳。他蹑手蹑脚地往后退,朝汉德尔使了个眼色。  汉德尔在后面不明所以,出声问:“怎么了?”  安格斯睡得浅,立马张开了眼睛,看清楚是谢朝后,便笑着问:“来看我?”  谢朝墨色的眼睛黯了黯,安格斯脖子那里根本动不来,已经被医生做了基础的处理。他“嗯”了一声:“还难受么?”  安格斯脸上还是好好的,唇角微勾:“已经没事了,你呢?”  谢朝抽抽鼻子:“我什么事也没有。”  汉德尔见不得这两人在这里磨磨唧唧地互相慰问,连忙把手上新鲜的百合花放好:“我夫人送的,你们一人一束。”  谢朝踱步到安格斯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反正病房里无聊,我陪你坐坐吧。”  “好。”安格斯湖蓝色的眸子漾着笑意。  汉德尔给百合花折腾了个造型,见气氛实在尴尬,寻了个由头,抹脚溜了。他心里头嘀咕,这气氛着实古怪,这两人也不觉得尴尬,他可是呆不下了。  谢朝坐在那里也没事,视线几次在安格斯的脖子和背上打转。那里烧伤了,被子也不能盖,安格斯那床被单只搭到了腰间。  “明天的手术么?”谢朝盯着自己手指甲,寻了个话说。  安格斯回道:“对,才签的字。”  “你自己签的?”  “嗯。”  谢朝不作声了,一个劲儿地扒拉自己的手指甲。他手指甲本来就短,修得整整齐齐的,也没有什么可扒的。  安格斯存心轻松下气氛,话说出口就变了味:“不自己签,你帮我签?”  谢朝掐着大拇指,看着指甲盖下面的血肉慢慢地变成了白色,白得发黄。  安格斯几乎以为他就这么干耗着了,他眸光一转,想尽话题,试图把这个问题掩盖过去。  “嗯。”  声如蚊蚋。  安格斯耳里过人,清楚地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声音,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答复了。  半晌,他才出声:“你说真的?”  谢朝微微颔首,指甲心被他按得死白,周边一圈的皮肤都充了血,就连那颔首也几乎看不清,下巴就轻轻挪了那么几毫米。  但他的脸却是绯红的,露在黑发外头的耳尖红得最厉害,深红得像晚秋最尽头的枫叶。  这本来是件值得欢呼雀跃的喜事,安格斯心里头却开心不起来。他沉下声音:“谢朝。”  谢朝不为所动,继续折磨自己的手指甲。  安格斯再喊:“谢朝。”  谢朝面色却更红了,眼皮子都不敢抬,头微微垂着。他喊一声,睫毛就轻轻颤两下。  安格斯叹了口气,艰难地伸长手臂却去够谢朝的手。好在谢朝坐得离他不远,他缓缓把手搭在谢朝的手背上。  “我当时护着你,是我的本能。”安格斯喉头滚动,轻笑一声,“我并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的包袱,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迁就我,你明白么?”  谢朝通红的脸上消了些热度,湿漉漉的墨色瞳仁望着安格斯:“所以……你不想我答应你么?”  安格斯握紧他的手,温柔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包裹住他,声音轻柔:“怎么会?”他定定地说,“我想要你纯粹地答应我,眼里心里没有别的考量,只有我这个人。”第47章   谢朝埋在自个儿病房的被窝里, 干净的被子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虽然味道不好闻,却也蓬松暖和,他烦躁地蹭了蹭, 蹭得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只露出两个通红的耳尖。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从安格斯病房里溜出来的了,现在一闭上眼睛, 脑海里全是安格斯那双洒着碎光的湖蓝色眸子,还有他那低沉得仿佛大提琴般的嗓音。  枕头岌岌可危地半挂在床边上,谢朝胳膊腿儿一动, 突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吓了一跳,背脊一弹,红着眼睛赶紧把枕头拖到床上了。  拿到了床上又觉得不对劲, 自己怎么有点像做贼心虚。谢朝又挺直了背脊,把白枕头拎起来掸了掸灰,这才摆正在床头, 放松了身子直接躺上去。 第75章 下午两点,安格斯进了手术室,谢朝在外面等着,汉德尔陪着他等。  发生了这么件大事,汉德尔火急火燎地处理了,现在也闲了下来,既然不能接着拍戏,他就时不时地过来探望探望病情。  汉德尔也不是傻子,还是拍这方面题材的电影的大导演来着,回去就琢磨出味儿了,这两人之间古怪啊。  作为一个有操守的导演,汉德尔不好意思探听人家情情爱爱的事儿,但是心里头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把,好奇死了。  谢朝望着手术室的大门:“你说这得要多长时间?”  “安格斯创面不大,应该不会太久。”汉德尔道。  谢朝抓着衣角,又问:“这植皮是不是特别疼?”  “肯定疼,从大腿上挖一块好皮填到脖子上去。不过打了麻药,现在不疼,药效过了得疼死。”  谢朝捏紧了衣角,默默地看着手术室,不再问了。  汉德尔被他这么一问,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他忍了又忍,还是憋住了,继续陪着他等。  手术还没做完,倒是有个面色焦急的女郎跑来了,拉着路过的医生就问:“安格斯是不是正在手术?”  医生警戒起来,目光如炬:“你是怎么进来的?”公众人物在这里住院,他们医院都是要加强保卫的,不然那些狂热的粉丝闹进来,多影响医生的工作。  女郎生得俏丽,约莫三十多岁,一头栗色的波浪卷,像极了上世纪黑白电影的古典美女,头发一扬,裙摆一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  她正想解释,后头的护士长过来说明情况:“这是病人家属,我们看过证件才放进来的。”  谢朝耳尖一动,神色一凛,病人家属?安格斯的姐姐?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去,这一家人生得都好看,安格斯姐姐也好有气质,而且这眉眼确实很像安格斯。  谢朝刚准备上前套近乎,汉德尔就满脸抱歉地说:“这位女士,你是安格斯的家属么?”  女郎矜贵地点头,礼貌地反问:“你是?”  “我是他的导演,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剧组的失误,致使了这起失误。”汉德尔很惭愧,他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导演了,这方面居然还能出事。  卷发女郎口头上宽慰:“您不要太自责,意外事故谁也掌控不了。”她提着手包,抱怨安格斯,“我听到新闻的时候就想过来了,他还偏偏说没事,连手术的事也不告诉我。”语气愤愤然,看起来很生气。  谢朝上去打圆场:“安格斯这也是怕家里担心,而且姐姐你平时应该也很忙,他估计不想麻烦你。”  卷发女郎穿着身干练的ol女装,波浪卷打理得柔顺发亮,耳垂上的珍珠耳坠看着就很有女人味,应该是安格斯的姐姐没错吧,妹妹大概不会成熟的。  “我是安格斯他妈妈。”卷发女郎笑了笑,“看来我保养得不错,你是和安格斯搭档的同事吧。”  谢朝愣了愣,什么?这居然是安格斯他妈!第48章   “阿姨好。”谢朝有些局促。  卷发女郎友好一下:“我看你是中国人吧?”  谢朝连忙点头:“是的, 阿姨你去玩过?”姐姐变成了阿姨,真有些不适应。  “我中文名叫沈音,直接喊我沈阿姨。”沈音说。  谢朝乖乖叫了声“沈阿姨”, 心道安格斯的妈妈看着真亲切。虽然说议论长辈的容貌有些不大好,但沈阿姨真是好看,就像上世纪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怎么讲, 就是气质老好了,安格斯肯定是遗传他妈。  沈音柔和地问:“你这是和我儿子一起出事的么,这头上包扎成这样了, 还好么?”  “阿姨,我这就是看着吓人,都没有缝针。”谢朝呐呐的, “就是安格斯有些严重,正在手术。”  汉德尔插话:“医生说手术不会出问题的,估计没多久就能出来了。”  正说着, 手术室的门就开了。医生穿着消毒的蓝色外衣,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出门就把口罩摘了。  一伙人全围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对这些早就司空见惯了,淡定地说:“挺好的, 修养修养就没事了, 就是以后可能会留疤。”  沈音迭声道:“男人留点疤没什么,又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医生早知道安格斯是演员,还是宽慰说:“演员对这个可能特别注意些, 你们家人劝着些。”  汉德尔又过去问了些情况,沈音在旁边附和着,谢朝暗暗把医生叮嘱的话记在心里。  安格斯麻醉药效一过,一睁眼就瞅见了他妈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活生生吓了一跳:“妈,你怎么来了?”  沈音顺顺自己漂亮的大波浪:“我还不能来了?你这个样子还想瞒着我?怪不得死活不让我们过来看看。”  安格斯浑身不能动弹,干瞪着眼睛:“您当然能来,只是我这不是不方便么。”他找理由,“我这样又不能照顾您,您来干嘛?”  “哼,我来照顾你。”沈音眉毛一竖,“你看你这样子,还想照顾你妈呢,可算了吧。”  谢朝探头过来打圆场:“阿姨,这水快滴完了,要不要去叫护士过来重新换一瓶?”  沈音一瞅,还剩一点:“你快去吧。”  谢朝傻眼了,他是想让阿姨过去喊人的啊,一般不都这样么。他同情地看了安格斯一眼,推开病房门出去了。反正他深受杨莉的荼毒,大概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安格斯也要受到他那漂亮妈妈的敦敦教诲了。  病房内,沈音两眼一扫:“你平时身手不是好得不得了,这次怎么搞成这幅死样子。”  安格斯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个意外,一时之间没注意。”  沈音帮他理了理被角,注意着不碰到伤口:“这伤可受罪了,我留在这里照顾一个月。”  “嗯。”安格斯没办法,只能接受了。他还想着趁着这大好时机,好好地在谢朝那里博取同情分。 第77章 猛然间,谢朝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谁……谁盯着你…下面看了?”  说着谢朝就手上暗暗使劲, 小心谨慎地推开安格斯,还得注意着不能碰到他的伤口。  因着各方面的顾忌,他那点力气当然斗不过安格斯, 整个人被死死压在墙角处。安格斯裸着上身,把谢朝整个人圈在怀里。  安格斯的膝盖抵着谢朝的双腿,赤红了耳尖, 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倾着上半身:“当然是你。”  嘴边呼出来的热气熏在谢朝的脸颊上,躁得他满脸通红。  安格斯身上还挂着水珠, 谢朝推着他肩膀的手没有着点,不下心一滑,就滑到他胸口, 紧实坚硬的胸肌触感良好, 年轻的皮肤充满了弹性。  谢朝倏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安格斯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按在自己漂亮的胸肌上,湖蓝色的眼睛里漾着浪荡的波浪, 喉头微微滚动:“随便摸。”  特别像大地主请人吃饭, 钱包一甩,可豪气了。  “不摸不摸。”谢朝发力挣脱。  安格斯轻笑一声:“那约不约?”  “不约不约。”  谢朝难得反应快了一回,脑袋里飘出了那个猥琐的表情包, 一脸猥琐的络腮胡大叔拿着个避孕套喊:“小妹妹,约不约?”  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抛出一个唐僧的图片,上书:“太丑了,不约不约。”  这会儿谢朝脑子一空,顺嘴说:“丑拒。”  安格斯显然是知道这套路的,心思一动,低下头颅,手上的力道却没松:“我最近是不是特别丑?”  蓝色的眼睛透亮透亮的,此刻含着难过,还这么小心翼翼地问着。  谢朝的目光触及他脖颈侧面那块狰狞的伤疤,立马安慰:“一点也不丑,我刚刚瞎说的。”  安格斯得寸进尺,握住谢朝的手,贴在心口上:“真的?”  “真的。”谢朝特别诚恳地点了点他的头,睁着黑亮的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他的另一只手滑到安格斯的颈侧,不敢碰到那块的皮肤,只在边缘处摸了摸:“完全不难看,而且医生说你可能是不易留疤痕的体质,只要好好抹药,以后也不会留疤的。”  安格斯凑近谢朝的脸,高耸的鼻梁蹭了蹭谢朝的鼻尖,呢喃道:“嗯,你帮我抹药。”  谢朝被他蹭得痒痒的,偏头躲了躲:“好,那你能放开不?”  “不好。”安格斯从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你还没承认呢?”  谢朝不明白安格斯古怪的脑子了,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承认什么?”他接着告饶,“真的,你一点也不丑,我已经承认了。”  “不是这个。”安格斯困住谢朝的右手不知何时按到了他的后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  “那是哪个?”谢朝很茫然啊。  安格斯抿着唇,下巴到唇角的线条冷硬,他又往前贴了贴,两人之间再无间隙。  他轻轻地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安格斯尽管病着,身上的热度一点也不减,传到谢朝身上,热得他手脚都不利索了,脑袋更加不好使了。  但安格斯不这么觉得,他认为谢朝正在回避问题,然而他不准备放过他,打算采取强硬政策。  他下半身动了动,慢慢把一条腿挤进了谢朝的腿间,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快成负的了。  “满意么?”安格斯把这个问题重新翻出来。  他浴巾下的肿块硌在谢朝的小腹上,不容忽视。  谢朝瞬间脸色爆红,刚刚努力维持的淡定的消散得一干二净,结巴起来:“……满意你妹!”  安格斯尽管红着耳朵,那点热度完全影响不了他耍流氓的心情:“满意我妹没有用,满意我弟么?”  他心思这会儿可活络了:“再说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妹妹。”  “滚滚滚,一个都不满意。”谢朝骂道。  他无力纠缠了,这种事情只有脸皮厚的才能可以放在嘴上说,他觉得自己是个知书达理、非常识相的人,才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安格斯腰跨上使着劲儿,把谢朝抵在这一方角落里:“真不满意?”  谢朝被他烦得没法思考,脸上的热度烘得他眼睛都要花了,随口搪塞:“器小活烂还粘人。”  安格斯听了这评价,呼吸都停了半刻,脸色一青,决定认真反省自己:“真的很烂?”  器小和粘人先放在一边,先把这个提上日程。  “烂,贼烂,特别烂。”谢朝满口开火车,鬼知道烂不烂,吓跑安格斯就行。  结果安格斯箍着谢朝的手更紧了,眼神越发深邃了,特别认真地保证:“以后我肯定会进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只要你给我实习的机会。”  “没有没有,你赶紧给我松开,我要出去看看小护士今天有没有过来值班。”谢朝只想脱离这个地方,不要在研究这个可怕的话题了。  安格斯耳朵上红晕褪了近半,眉头一蹙:“不行,机会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你必须给。”  谢朝脖子都红了,泛着淡淡的粉色。要是安格斯再刺激一下,估计脖颈上的青筋都能看见了。  “你……别以为我不看书,你拿人家笛卡尔的名句……”他结巴了半天,才蹦出这句话,还说不完整,不知道用个什么词来形容。 第79章 谢朝彻底对他的逻辑无语了:“既然这样,那就松手。”  安格斯福如心至:“不松手,还不如我们就干点什么。”他凑到谢朝耳根旁,说话的呼吸缓缓喷洒在他颈侧。  “……”谢朝已经不想说话了。  安格斯觉得他这是默许了,嘴唇游移到他脸颊上,暧昧地蹭了蹭。尔后滑到嘴唇上,探出舌尖细细地摩挲,从唇角一路舔到唇峰。  谢朝僵着身体,睁着眼睛看他动作。  安格斯闭着眼睛,金色的长睫毛在下眼眶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宛如上流的工匠精心雕琢出来的最佳成品。  谢朝缓缓闭上了双眼,伸手环住安格斯劲瘦的腰肢。  安格斯有心改善自己的吻技,捧着谢朝的脑袋,含住他的唇珠,重重地吮吸。舌尖撬开他的唇齿,扫荡他的牙齿。  谢朝刚才吃了一小碗草莓,唇齿之间全是酸酸甜甜的草莓味。  安格斯尽力分出心神照顾谢朝的感受,这一分心就觉得谢朝这不够投入。他抚摸着谢朝的柔软的黑发,这不怪他,主要还是自己的技术不行。  安格斯调动舌头上每一块肌肉,挑逗谢朝的感官。他的舌头抵住谢朝的舌苔,缓缓地推动,模拟性交般动作,下流又无耻。  谢朝于朦胧中微微抬起眼睑,黑眼睛里汪着水汽,脸颊上染着绯红,衬着漆黑凌乱的头发,更显地色气满,满。  他的男性自尊心在隐约之间作祟,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安格斯掌握主动权。  谢朝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刚才在浴室里纠结个啥,干脆直接主动,吓跑安格斯不就完了。  碍着安格斯的伤,谢朝伸手抱住他的头,触手全是发丝的柔顺感。谢朝的手一插到底,迷糊之中,他还想安格斯发质真好,这都不带打结的。  他拿出自己仅有的围观小情侣打啵的经验,唇瓣辗转地吮吻。安格斯出奇的配合,四瓣唇紧贴着,谢朝转动着脑袋,心里的得意都要浮在脸上了。  这一得意,就忍不住拖着安格斯的头,两人的脸贴得更进近了。  他们两的鼻梁都是高挺的那款,山根分明,格外上镜。这么一贴,激吻间一个不慎,谢朝猛地一下就撞到了安格斯的鼻尖。  鼻子本来就是脆弱的部位,这么一撞,谢朝鼻头一酸,眼泪都要出来了,生生汪着瞳仁里。  他捂住鼻子,双颊晕红,眼眸湿润,带着鼻音地控诉:“你吻技太差了,还没见过你这种撞人鼻子的。”  安格斯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相当无措,只能道歉:“我也不清楚,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别想有下次。”谢朝瓮声瓮气地说,说完还瞪了安格斯一眼。  安格斯手足无措:“多练练就好了,我保证。”  谢朝揉着鼻子:“你的保证不值钱。”  安格斯帮他揉揉鼻子,谢朝撞到了鼻尖的软骨,而他被撞到的只是硬骨头,不怎么疼。谢朝鼻头都红了,他心疼地问:“还疼么?”  “疼。”谢朝抽抽鼻子,感觉一点也不想谈恋爱,接个吻都不好受。  安格斯好言好语地哄着:“朝朝,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谢朝乜他两眼:“你以为我崽崽么,骗小孩儿呢。”  “那我给朝朝吹吹。”安格斯完全拿出哄孩子的那一套来了,再说他这会儿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谢朝掐了他的胸肌一把:“我给你强调一下,我可不是小孩儿。”  安格斯见他好了点儿,轻笑一声:“不要吹吹,那就亲亲。”  绵软的唇落到了谢朝鼻尖上,安格斯还作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亲吻声。  谢朝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扶着他的肩膀就要起身。  安格斯占了便宜,眯着眼睛看他,也不拦了。  谢朝今天穿了见带金属搭扣的裤子,偏嘻哈风,设计师不知道怎么想的,裤腿上安了一排金属扣子,复古的铜色,上头尽是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搭扣不知什么时候勾住了安格斯蔽体的长浴巾,谢朝猛地一起身,迅速地抬脚往前走,这搭扣的勾搭能力还无比的强大,瞬间把安格斯的浴巾扯了下来。  安格斯涨红了脸,伸手叫住谢朝:“你停停。”  谢朝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不停。”他还囔囔道,“安格斯,你别拉我裤腿,再拉也没用,我这回真走了。”  说着,就使劲地拽自己裤腿,拔腿要走。  安格斯一时情急,径直从椅子上起身。本来浴巾还有一大块儿被他压在屁股底下,这么一起来,整条浴巾都被谢朝拖走了。  谢朝腿上一轻,足下生风,溜得飞快,几大步就到了病房门口。  安格斯顾不上别的了,脚下一动,急忙拦在门口:“你别走。”  谢朝余光一瞥,白皙的脸上通红:“你怎么这么流氓!”他觉得流氓这个还不能形容安格斯的变态,又加了几个形容词,“猥琐下流,不知羞耻。”  安格斯无辜极了,刚才都焦急死了。现下听谢朝一说,索性破罐子破摔,堵住他的路,拦着就不让走,好看的眉头一挑,唇色殷红,嘴皮子一碰:“要交过路费。”  他指指谢朝裤子上勾着的浴巾:“算了,我不为难了,那个留下就行。”  谢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更红了,嗫嚅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赶紧蹲下身去解下浴巾。  这搭扣也是厉害,浴巾的长毛在上头缠了好几圈。谢朝急得满脸通红,也没有解下来。  安格斯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老神在在,光,着身子调侃:“我不急,你慢慢来。”他从来没发现自己也这么嘴贱,“我知道你想多看一会儿。”  他“啧”了一声:“你早说啊,要是你想看我身材,我肯定给你的,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第81章 莎士比亚的诗句,通篇弥散着排比句堆砌在一起的浮华,谢朝觉得自己听着可能更想睡觉了。  安格斯倒是挺有兴致:“以前不喜欢,可是这些天觉得古老的诗句还是挺有味道的。”  安格斯的声音是标准的播音嗓,尤其是压着声线读这种散文诗。音调低沉,带着性感的鼻音,虚无缥缈的音色仿佛一袭厚重的绢布,充满了时代的质感,有如实质。  窗帘被风卷起,粉色的樱花吹了进来,落在窗台上,又浮在空中飘来荡去。  一阵疾风驶过,花树枝条摇曳,大把的花瓣兜头盖脸。风停了,它们倏地洒下,稀稀疏疏地铺在洁白的床单上,粉白透亮。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大半部分是给一个男贵族写的,安格斯自己愿意读,谢朝打着瞌睡,慢慢听。然这花却是彻底驱散了他的睡意。  安格斯读到半路,嘴巴正张开,一簇花瓣忽然进了嘴,声音生生卡住了。  粉花黏在唇角,差点吃进嘴里,看上去颇为滑稽,谢朝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  安格斯从来都知道谢朝生得好看,修长的眉扬起,黑黢黢的眼珠子闪着促狭的笑意,水红色的笑唇弯起,眼角眉梢都透着说不出的味道。  他心想,这肯定是勾引人的撩骚味,嗯哼,他在十里之外就闻见了。  安格斯撑着双臂,吻了上去,把黏在嘴边的樱花渡进谢朝嘴里。末了,还用气音缓缓道:“你也尝尝这花的味道。”  谢朝琉璃般的眼里还茫然着,下意识地咬了咬樱花,没尝出什么味来。  安格斯轻笑一声:“好吃么,甜不甜?”  说着又贴了上去,把花卷回自己肚里,压着嗓音,自问自答:“好甜。”  谢朝回了两分神,突然想起了脸皮谁厚谁赢的妙招,狠下心来,凑近安格斯:“我觉得没那么甜,我再尝尝。”  安格斯眼神一暗:“没了,只能尝下余味。”  言罢,舌头就勾着他的舌头,厚颜无耻地在自己嘴里扫荡了一圈,好好感受下花瓣的余味。  谢朝咬碎了牙齿往自己肚里吞,脸皮厚这项技能他怎么也拼不过安格斯,撩到最后总是他落败,不爽!  安格斯笑得开心,洁白的牙齿好得可以立马拍个牙膏广告:“要不要继续听我念诗,咱们换一个人的诗,随你挑。”  “不听。”谢朝板着脸,无心搭话。  安格斯死皮耐脸:“那我们就读剧本好了,没多久又要拍戏了,得找找状态。”  他自顾自地翻开剧本:“呀,我们拍到这里了,没有几场就是床戏了。”  安格斯兴奋得内心苍蝇搓手,言语上也带出来了。  谢朝冷哼一声:“我和汉德尔说过了,不拍床戏,你别做梦了。”  安格斯嬉皮笑脸,谢朝冷眼相待,满脸嫌弃:“别这么笑,好好的气质都笑没了。”  “啊,编剧是不是没和你说,他觉得床戏很重要,不能删,否则就影响情节了。”  谢朝觉得他是胡扯:“汉德尔是导演,他没说,休想骗我。”  “汉德尔同意了编剧的看法,我也同意了。”安格斯眸中带笑。  谢朝一愣:“真的?没和我说啊?”  “汉德尔心里有愧,觉得出尔反尔不太好,就先和我商量了下。”安格斯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嗯……他看出来我们两的关系了。”  谢朝一想有诈,勒住安格斯的脖子,质问:“说,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安格斯眨着蓝眼睛,无辜地辩解:“他自己看出来的,我一个字也说。而且我这个人,什么都听朝朝你的,怎么可能和他说。”  “滚犊子。”谢朝翻了个白眼,“床戏还不是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安格斯总有理由:“这不一样,大事我都听你的,这种小事你也要尽尽义务。”  “什么义务?”谢朝忽然伸手,意图撕开他的臭嘴,这嘴里肯定吐出象牙。  安格斯讨饶:“我是说我要好好尽义务,不能光靠着别人。”  谢朝松开手:“你同意的事情,你自己想想怎么办。”眉头一挑,一副撂手不理的样子。  “就帮我这一次呗。”安格斯求情,“我都答应好了,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举手双手表忠心:“以后我肯定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一次,好不好?在外面,给我个面子啊。”  谢朝垂眸:“我再考虑考虑。”  他也知道这床戏的重要性,确实最好不能少。  安格斯心知有戏,美滋滋地抱了谢朝一把,也不催了。第52章   安格斯几乎完全好了, 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丑陋的疤痕也几乎看不见了。  疗养院里的樱花落了近半, 密密匝匝地铺在地上, 粉成一片。微风一吹,卷作一团, 煞是好看。  谢朝拖着行李箱踩在上头, 觉得脚底下都是软的,鞋子上也沾上了樱花瓣。他回头笑道:“你院子里头那樱花估计长不到这么好。”  安格斯家的大院儿里也有两株樱花树, 只是他这山顶别墅刚建成没多久,樱花树也是才移植过来的,还有得长,开花也要等两三年。  “喜欢?”安格斯眯着眼睛。  谢朝踢了几下翻腾的碎花:“好看呐。”  安格斯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那就在家多种几株, 成片的才好看。” 第83章 谢朝一瞅这外表,估摸又是个礼物。这边只有自己和安格斯,应该是给自己买的,谢朝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只是这红色袋子让他不确定起来,这大红色也太艳丽了吧,根本不适合男人。  “什么呀,还大红色的。”他开口问,“这是送你妈的?”  安格斯打来礼品袋,里头放着个大红色的盒子,漂亮的蝴蝶结还是双的,四个大大的朵儿飘着穗子。  安格斯心情很好,湖蓝色的眼睛漾着笑意。白皙的手指映着红色,显得修长。他挑开盒子,悠然道:“定情信物。”  “不是那块手表呢?”谢朝红了耳尖,呐呐道。  安格斯摸出一道红绳,手腕那么长,上头挂着一块通透的玉石,打磨成圆润的心形,看着挺可爱。  他拉过谢朝的手,轻声道:“我给你戴上。”声音里满是愉悦的味道。  谢朝顿了顿,疑惑地问:“绳子?”  他刚才还以为定情信物会是戒指这一类的,还在思考应该戴哪个手指。无名指有些太高调,不行。思来想去,觉得中指最合适,戒指戴在中指上,意味着此人正在热恋中。谢朝抠了抠中指,看来他这完全是想多了……  安格斯垂下眼睑,深金色的长睫毛扑闪了两下:“嗯,月老的红绳。”  谢朝哭笑不得:“那也应该栓在小拇指上啊。”他摇了摇手,“这是手腕。”  安格斯抽出另外一根红色,同款的玉石,泛着翠绿的光泽,莹润剔透。  “帮我戴上。”安格斯不回答谢朝,只说了这么一句。  谢朝无法,接过来,慢慢地套上安格斯的手腕。他肤色比谢朝还要白一个度,大红色衬得他手腕更加苍白,玉石躺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种复古的感觉。  安格斯满意了,刷刷手,扬起笑容:“系在小拇指上的红绳不好找,而且不方便,这个好看,我挑了好久的替代品。”  “……”  谢朝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替代品。  安格斯郑重地说:“你接受了这个,就代表同意我们交往了。”  “……”  谢朝抬眼看他,我们不早就在一起了,不然老子让你随便亲,他有点头疼。瞄了安格斯期待的眼神,谢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安格斯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笑出了洁白的牙齿,盯着谢朝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去翻礼品袋子。  谢朝摸着冰凉的玉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东西出来,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  安格斯的手居然停在袋子里,没动静了。  谢朝奇怪地瞥他,怎么回事?  安格斯被他这么一看,闹了大红脸,皮肤白的人脸一红,瞬间暴露无疑。第53章   “什么呀?”谢朝露出好奇的眼神, 探头望过去。然而安格斯没动作,他什么也没望见。  安格斯磨叽了会儿, 手指头动了动, 大红色的袋子里似乎还传出了轻微的声响,脆脆的, 蛮好听。  谢朝耳朵一抖, 更加好奇了,睁着双黑亮的大眼睛瞧, 都想代替安格斯把东西取出来了。……  安格斯涨红着脸,见瞒不过去了,只能支吾着说:“成套的礼物。”  “成套的?”谢朝有些疑惑,这难道不是一对么, 两人手上已经各戴了一根了, 难不成还有?既然还有, 那刚才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  他转念一想,嘿呀, 说不定这才是重头戏,目光便带上了隐隐的兴奋, 还夹杂着小小的期待。  安格斯无法, 慢吞吞地把另一根拖出来,同样的红绳, 编成最简单的红结样式,上头串了些金色或银色的铃铛,铃铛做得精巧, 表面还搞了花样。铃铛本身就更小了,特地做成了镂空的样式,像个小小的绣球。透过镂空的缝隙,可以瞅见里头通透的翡翠小玉石。  谢朝拿过来,放在手上盯着瞧了瞧,这东西做得委实精致。他晃了晃那一排小小的铃铛,金玉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清脆动听。  “挺好看的。”红绳挪到手腕上,谢朝试了试,有些大了,明明那根正好来着,这个怎么不行了。  安格斯深吸一口气,面上还是带着薄红。  谢朝笑笑:“我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不就这个么,你干嘛脸红?”  吓得他以为里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安格斯湖蓝色的眸子微闪,不经意地摸了摸袖口。  谢朝在手腕上比划着,眉头一挑:“这是不是大太多了,都能在手腕上绕个几圈了。”  “嗯,那个……戴脖子上的。”安格斯吐出实情。  谢朝脸色一僵,手头一顿:“你确定?”  靠,他一个大男人脖子上能戴这种玩意儿,太不正经了。  “你戴?”谢朝决定把这个精巧又别致的项链还给安格斯,他戴不起。  安格斯果断地摇头,长睫毛扇了扇:“买给你的。”  谢朝拨动了铃铛,它们齐齐地发出脆响:“这狗链一样的玩意儿,你想干嘛?”语气很是不善。  安格斯理亏,都不敢直视谢朝了,口上却还是辩解:“我买的时候就是觉得好看,你戴着肯定合适,根本没想到狗链。”  “有差么?”谢朝大力地把项链晃得一阵一阵响,音色空灵清脆,像玉笛吹出来的调子,“狗链是一个大大的狗铃铛,你这是个无数个小铃铛。”  安格斯偷偷瞄了谢朝修长的脖颈,微凸的锁骨陷出了两个窝。这项链戴上去一定很好看,他的目光忽然飘忽起来。  他轻轻咳嗽一声,当初他真的只是想买姻缘红绳的,但是万能的淘宝实在是太强大了,带出了一些……嗯……难以言喻的东西,类似于捆绑这些的边缘物品。 第85章 安格斯缓慢地呼吸着,腹部一起一浮,谢朝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就这么安静认真地解脚链,仿佛在做一件非常值得废精力的一件事,刀削斧凿的侧脸在灯光下温柔异常。  谢朝忽然想摸摸他。第54章   安格斯修长的手指转动了几下, 食指轻轻一拨,那项链便下来了, 玉器声泠泠。  解完结, 谢朝没动。脚趾头蜷了蜷,不轻不重地踩了下安格斯的肚子。  安格斯抬眼望他, 湖蓝色的眼睛深邃明亮。  谢朝和他对视, 上身前倾。  安格斯神色未变,手心泛着痒意,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谢朝的脚踝。  他的手心太热乎了,谢朝觉得那快皮肤都发热起来。他重重地踩了下安格斯的肚子,语气轻佻:“呦,模样生得真好。”  极尽模仿古代嚣张的公子哥儿。  安格斯的手指顺着脚踝爬上了膝盖, 那里有个小小的月牙形的伤痕, 时间久了, 泛着白色,与周边的肤色形成了对比。  谢朝见他没什么反应, 探出根食指,忽然挑住安格斯的下巴。  安格斯顺着他的力道, 抬头, 湖蓝色眸子一望见底。  谢朝最喜欢他的眼睛,蓝得很干净。安格斯的蓝色比崽崽的浅蓝要深不好, 很少看见这种蓝色。他见过很多蓝眼睛洋人,没见着一个眼睛颜色有安格斯这么深的。  其实他突发奇想的时候,也冒出过崽崽或许是安格斯的小孩儿的念头, 他们两有时候喜好出奇的一致,连一些小动作也是。  然而这些东西没办法解释,按理说小动作这些应该是跟着身边熟悉的人学来的,崽崽和安格斯居然能重合了,也许这就是说不清的缘分。  谢朝也说不准,有时候崽崽又实在不像安格斯,更大程度上长得像自己。而且安格斯也不是卷发,两人的蓝眼睛蓝得都不一样。  有时候,安格斯那眼珠子,蓝得深邃透亮。阳光一照,好看极了,比宝石还要夺目。  谢朝凑过去,虚虚摸上安格斯的眼睛,轻轻在眼睑上点了点:“这双眼睛生得更好。”  他换了个手势,拇指和食指捏在安格斯的下巴上,转了下头,更好地看清这双眼睛。  谢朝的食指微微骚了下安格斯的下巴,手底下肌肤的触感光滑。  安格斯缩了缩瞳孔。  谢朝猝不及防地呼了一声,整个人失重,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随后,炙热的身躯覆了上来,零碎的吻落在脸上。  谢朝双手插入安格斯柔软茂密的发间,昂头承受这个热情的吻。  安格斯搂着他的腰,占据着主导地位。  谢朝微微蹙着眉头,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细细的缝,入目便是安格斯闭着的眼,深金色的长睫毛密密匝,根根分明。  他按住安格斯的脑袋,有点不满意,他心里想占据主导。  谢朝撑起身子,借着安格斯的肩膀,换了个姿势。他半跪在安格斯腿上,这下子上半身比安格斯高了一截,他满意了,低头揉揉安格斯软软的头发,心里喟叹一声,比隔壁大黄好摸多了。  安格斯不喜于他的分心,搂住谢朝的腰,加重了这个吻。  室内的温度滚烫得不可思议。  谢朝的面颊通红着,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没了焦距,傻愣地呆坐安格斯大腿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明明他们只是交换了一个吻而已,结果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友好互助。  安格斯手上加快了动作,谢朝思路一断,干脆闷头埋在安格斯胸膛里,双手揪住他的前襟,却忍不住生理反射,低头闷哼一声。  谢朝的脸更加通红,这声音实在是太让处男不好意思了,他恶狠狠地拽了安格斯前襟的纽扣,可惜衣服做功太好,没能成功扯下来。  “舒服么?”安格斯贴着谢朝的耳垂说,嗓音沙哑难耐。  谢朝喉头一滚,眼角泛红。还没说话,安格斯就咬了他耳朵一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舒服的,不然也出不来。”  一声轻笑,性感又欠揍。  谢朝气得更加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偏偏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安格斯拉着他的手,按在一处鼓鼓囊囊的硬块上。  谢朝甩手不干,记着他刚刚奚落的话,挣扎着要起身。  双手按住安格斯的肩膀,腿上还有些虚软,好不容易半跪起来。  然而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哈伦裤,本来腰带就被解开了,这么一起身,裤子就滑到了膝盖上,半挂着。  谢朝蓦地睁大眼,匆忙道:“这破裤子!”说着上手就提。  安格斯忽然按住他的手,摸了把他的大腿,眸色微暗:“爽了就想跑?”  谢朝涨红着俊脸,反驳:“我什么时候想跑了?”他强词夺理,“而且你又不是那黄花大闺女!”  安格斯挑眉,眼里闪着戏谑的光:“那你提裤子干嘛?”  谢朝呐呐无言,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 第87章 玄关处,谢朝踮脚,强硬地给了安格斯一个壁咚。身高不够,鞋垫来凑。他今天特地在鞋底垫了个增高鞋垫, 只是现在看着效果不怎好。  果然, 汉德尔喊了“卡”, 皱着眉头说:“谢朝,你这个头有些矮, 画面感不好。”  谢朝也很无奈,先天如此, 他没办法解决, 摊手道:“要不我在脚底下垫块砖?”  他已经垫了增高鞋垫,踮脚也踮不上去多少了, 只能在坏境上下功夫了。  汉德尔摇摇头:“不行,取的是全景,会看到的。”他瞄了眼谢朝脚上的棕色尖头皮鞋, 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一旁的编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不如床戏换下,我看谢朝估计体力不咋行。”这编剧和谢朝混得熟,说话毫无顾忌。  谢朝扬眉,回嘴:“你低头看看这过度肥胖的身体,还好意思说我?”  编剧身材圆润,两颊上都是肉,笑起来一抖一抖的。  编剧白了他一眼,立马敲定了这件事。  谢朝不乐意:“这怎么说换就换?”  汉德尔看着摄像机:“没办法,你身高不够。”  谢朝默默咽下剩余的话,他这个头已经算高的了,然而和安格斯一比,还是矮了一截。他转头看了看小几上火红的玫瑰,真是心塞啊……  重新开始,这回玄关的吻戏一条过。  安格斯捧着谢朝的后脑勺,把他按在墙上,缠绵地亲了半分钟,汉德尔就满意地让过了,还摸着下巴说:“这回看着正合适,身高差正好。”  谢朝挪到沙发上坐下,揉了揉脚腕:“早知道我就没必要塞个增高鞋垫了。”  安格斯坐到他身边,把玩着水晶瓶里的绽放的玫瑰花瓣,花瓣柔软,带着馥郁的芬芳,他皱眉:“这道具是真的,这刺怎么没除?”  谢朝脸一红,暗地里“呸”了编剧和汉德尔一口,两个半老徐娘,还搞这些幺蛾子,整什么情趣,他看这红玫瑰老不顺眼了。  这场算不上地道的床戏,场景设置在沙发上。  主人公高潮的时候,一时情难自抑,不小心打翻了漂亮的花瓶,里头的水洒了一地,大朵的玫瑰花也被他揪住了,玫瑰花瓣一把被扯了下来,捏碎在掌心里,弥散着花汁的清新香气。  汉德尔还强调,要给这只手一个大大的特写,要拍出殷红花瓣被捏碎的美感,尤其是淡红色花汁从指缝间溢出的时候,一定要拍出那种性感来。  艺术归艺术,谢朝在心里吐槽了一顿,还是会好好完成本身的工作。  安格斯叫来场务,场务端着花瓶去给玫瑰花除刺了,万一扎到手就不好了。  休息了一会儿,接着拍摄。  安格斯靠坐在复古沙发上,谢朝跨坐在他腿上。剧本的时节是深秋,他应景地套上了白色的针织棉袜。因为动作的原因,裤腿腾上去了半截,露出黑色西装裤下白皙的小腿。  汉德尔瞅着挺满意,看上去蛮有视觉效果,色气满满。他又上前扒掉了谢朝的西装外套,留了件白衬衫,衬衫上头的两个纽扣也解开了,露出骨感的锁骨。  场记打了声场记板,摄像机正式开始运行。  安格斯低头亲吻谢朝的脸颊,两人炙热的鼻息交融,气氛燥热起来。他的手也没闲着,把谢朝的白衬衫从裤腰里抽了出来,手指滑了进去。  谢朝只手揽着安格斯的脖子,慢慢解他一丝不苟的领带。  安格斯的吻移到他的颈间,不轻不重地咬噬他滚动的喉结。谢朝昂起头,修长的脖颈扬起弯曲的线条,手上紧紧拉着墨蓝色的领带。丝滑的领带被手指头攥得皱巴巴,不过这颜色却衬得那手又长又白。  脱衣服的镜头差不多就这些。  汉德尔咳嗽了一声,让他们两过去脱衣服,过会儿接着来。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都交往了,那个……防护措施应该不要做了吧。”  谢朝自诩皮厚,其实脸皮薄,没接话。  安格斯的蓝眼睛扫过他,应下了:“不用,没事的。”  “那好,省时间了,而且那东西绑在身上也不好受。”汉德尔道,“到时候胶布也不好撕,很疼的。”  谢朝快速走去浴室,慢吞吞地把裤子脱了,衬衫的一排扣子全解开。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应该还能上镜。  剧组给的内裤简直和丁字裤有得一拼,肤色的面料挺厚实,但是抵不住窄小。  谢朝红着脸套上,这内裤勒得慌,不过改遮住的全能遮住。  他整理完了,磨叽着走出去。  安格斯早就出来了,腰间围了条浴巾,性感的人鱼线展露无遗。  猥琐的胖子编剧吹了声口哨:“身材真好。”  安格斯淡淡地瞥他一眼,平静的眼里古井无波,胖子立马噤声了。  汉德尔拍拍手:“好了,继续工作。”  谢朝红着脸跨坐在安格斯腿上,安格斯早就丢开了浴巾,里面穿着一条布料比他还少的内裤,腰间就一条细细的绳子挂着。他伸腿挡住那细绳,防止入镜。  谢朝的内裤还算齐整,他身上套着的白衬衫很长,能帮他挡住大半个身体。  安格斯捞着他的腿弯,开始动作。  谢朝忍着羞意,撑着他的肩膀,身体起起伏伏,争取一条过,不然这可得折腾死人。  一只腿没有着力点,谢朝也帮不上什么忙。两人火热的身躯相贴,他心里着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安格斯拖着他的臀部,手臂上的肌肉鼓起,男人味十足,不时挺动腰跨,硬邦邦的肿块撞在谢朝腿根处。本来这块皮肤就没好,这会儿生疼。  谢朝喘着粗气,呻吟一声,喉间的调子婉转,又带出几分痛苦的沙哑。  听得安格斯眸色渐深,呼吸更重。他低头封住谢朝的嘴唇,舌头搅动了一番,撮了口嘟起的唇珠,加快了动作节奏。 第89章 谢朝啧啧叹道:“副导演真会玩。”  安格斯念头一转:“可爱么?”  “可爱啊。”一个服务员捧着托盘走过,谢朝伸手摸了摸人家翅膀上的绒毛,果然如想象中一样软乎乎。  齐刘海姑娘朝他笑了笑,璀璨的绿眼睛在蓝色灯光下冒出了紫光,看着分外好看。  安格斯赶紧往前走,不然过会儿谢朝就要和人家小姑娘攀谈起来了。他找了门牌号,推门进去,里面正热闹着。  汉德尔每人发了个大红包,庆祝杀青,吆喝大家一起玩儿。  喝酒吃饭也没什么意思,后头有人带头说玩游戏。酒后游戏大多那么几样,狼人杀、扑克牌、真心话大冒险。  胖编剧敲定了,就真心话大冒险了,大家互相找个乐子。  崭新的扑克摊在桌面上,安格斯洗牌,干净修长的手指动作迅速。  谢朝撑着下巴评价:“真像赌桌上熟练压筹码的老赌棍。”  安格斯微微一笑:“以前演过一个老赌棍,特意练过。”  洗完牌,大家上手摸牌,一局下来,胖编剧运气好,摸到了大鬼。他桀桀一笑,活像个老妖怪。  安格斯和谢朝幸免于难,受罚的是个文质彬彬的重要男配。胖编剧指定了大冒险。  为了防止赢者提一些过分的要求,酒店也很会赚钱,专门制作了真心话大冒险的问题牌和冒险牌,输家直接在里头抽一张完成,惩罚难度就得看运气了。  男配运气不错,抽到了二十个俯卧撑。他二话不说,趴着就做完了。体力不错,做完了只喘了会儿气,接着上桌玩。  胖编剧就是个挑事的,“切”了一声,意兴阑珊地说:“没意思,接着来,搞死你们!”  安格斯接二连三地洗了几次牌,每回他两都安安稳稳的。胖编剧琢磨出味儿来:“不对啊,安格斯说不定作弊了,看着洗牌的手法老道的,一定刻意让小牌轮不到你们手里。”  谢朝耸肩:“语气好,怪我们喽。”  胖编剧把一旁的摄像大哥叫来,他们年纪比较大,不参加年轻人的游戏,和汉德尔在另一桌聊天吃酒。  摄像大哥没办法,碰了盘水果,过来帮他们洗牌。  没料到,这一局居然真的让安格斯输了。谢朝偷偷和他咬耳朵:“你刚不会真作弊了吧。”  安格斯承认:“洗牌的时候放水了,没想到编剧眼睛这么尖。”  谢朝叉了口摄像大哥的哈密瓜,深深地感觉自己接下来可能要倒霉了,他手气一般……都不怎么好,安格斯看来也没差……  赢家要听安格斯的真心话,他到真心话里抽了张牌,牌上写着:今天内裤什么颜色?  都是很套路的问题。  他沉声答:“黑色。”  胖编剧摸着牌:“真无聊,我都不想听你这种大男人回答这种问题。”说着眼睛在组里的女演员身上转了转,有色心没贼胆的怂样。  谢朝所料不假,真的是他倒霉了。  胖编剧的镜片上反着光:“你就真心话。”他搓着手,“最好抽个劲爆的问题。”  谢朝眉头一挑,问题确实劲爆:初夜发生在什么时候。后面还有附加条件,具体到时间地点。  “二十岁,酒店房间。”谢朝简要地一说。  胖编剧猥琐地发问:“具体点儿,不要这么模糊。”  “……”谢朝没辙,“夏天晚上,威尼斯酒店。”威尼斯酒店那么多,说了没关系。  胖编剧勉强让他过了。下一轮,一个精壮的汉子运道太差,被他整去跳了钢管舞,跳得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没想到安格斯又遭殃了,问题竟然抽的和谢朝一模一样。众人对这些隐私都抱有几分好奇心,竖着耳朵听着。  安格斯低声道,看不清楚面部表情:“二十二岁,威尼斯酒店。”  “该不会也是夏天的夜晚吧?”摄像大哥打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们也不怕蚊子咬,哈哈哈。”  后面这一句颇有画面感了,仿佛两人真的打过野战了,席天幕地下,窝在草丛里,蚊子满天飞,浑身都是包……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摄像大哥自个儿哈哈大笑,其他人就看着他笑。众所周知,安格斯私生活非常严谨,连配合别人炒作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大家都觉得这个玩笑开得不太适合,而且他两还是好朋友。  安格斯漫不经心地摸着牌,冷峻的眉眼像工笔画般精雕细琢,赏心悦目。平时他就面瘫着一张脸,为人倒是和和气气的,但谁也琢磨不透他,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  有些人在某些方面就是开不得玩笑,安格斯就这么静静地不说话,大家以为这玩笑过火,惹得他不悦,纷纷停了手头的动作,一时之间,热闹的包厢西边忽然没声了,只剩东边汉德尔喝酒小酌的聊天声。  胖编剧动了动嘴唇,刚准备出来打圆场,就听得安格斯戏谑道:“差不多是夏天,但没有蚊子。”  他反手把手上的小牌覆在磨砂玻璃的桌面上,花花绿绿的纸牌背面的菱形方格密密麻麻,“要是真有蚊子,我就要去投诉这酒店了。”  大家见安格斯不介意,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气氛又活络开了,胖编剧笑着说:“听你们这回答,感觉是一块儿的,果真是好基友。”他的胖脸上五官挤在一起,做了个挤眉弄眼的鬼脸。  谢朝被他这挫样逗笑了,捏了把他大臂上厚实的肥肉:“你可别再折腾你的脸了,眼睛本来就不大,这都快没了。”  “这次放过你啊,你这回答明显不走心,剽窃谢朝的标准答案啊,小心谢朝问你收钱。”胖编剧打着哈哈,吆喝大家继续玩儿。  摄像大哥捏了把汗,心道下次可不能随便瞎开玩笑,不熟悉的人开不起,就算气氛再好也不行,有点吓人……  谢朝侧过头,问安格斯:“你是不是不想回答,故意跟着我的答案说。”他眉眼弯弯,笑出一侧的酒窝,“没关系的,我不介意,谁没有个过去,我刚才也答了的。”  他们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该经历的肯定经历过了,青春期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冲动,年轻时的回忆不值一提,成熟之后就看淡了很多东西,重要的是将来。  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而且安格斯心里还有个白月光,但是你得坦诚接受啊,那都已经埋葬在回忆了,说不定都腐烂透了。 第91章 安格斯心思一动,拍了他屁股一把,眯着眼睛问:“尾巴呢?”  谢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腿一步,反应迟钝地想:尾巴呢?  他迷糊地转头看过去,没看到尾巴,顿时急了,眼眶一红,着急地问:“不见了。”  安格斯知道他的酒量,没想到醉成这个程度。他怔忪了片刻,搂着谢朝说:“骗你的,没有尾巴。”  谢朝狐疑地看着他,眼里雾蒙蒙的,手伸到屁股后面抓了抓:“没了。”  “就算没有尾巴,我也不嫌弃你。”安格斯笑眯眯的,像只大尾巴狼。  谢朝很感动,抬眼望过去,睫毛颤了颤:“真的?”  安格斯非常“真诚”地点头,肯定了这个意思。  手头还有事没解决,他趁热打铁:“你还记得七年前么?”  谢朝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眼里全是茫然,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太记得。”  “哎,你都忘记我了,肯定也不记得了。”安格斯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搂过谢朝的腰,贴近他,嘴唇游移在赤裸的肌肤上,呼出来的气息灼热。  “想起来了没有?”  谢朝对此一无所知,懵懂地望着他。  安格斯很想趁机重复那天的全过程,好好地帮他完全回忆一遍。可是,指不定谢朝清醒了就要生气,他可不不能火上浇油。  “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的中文名字了。”安格斯清了清嗓子,吐字清晰,“沈、其、琛。”  谢朝琢磨了会儿,虽说他现在醉着,安格斯还是有些紧张,怕他突然变脸。  “好听啊。”谢朝扳着手指,“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诗经里头的句子。”  安格斯苦着脸,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失落。看上去谢朝对沈其琛这个人毫无印象,听到这个名字毫无反应,还能想到诗经。也许现在他只是喝了酒,一时记不起来罢了。  “呀,我好像有个朋友,和你这名字一样。”谢朝一本正经地回忆。  安格斯喉结滚了滚:“我就是你这个朋友。”他打起精神,和谢朝对视,“你能原谅我么,刚开始没告诉我,我只是想等你回忆起来。”  谢朝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绷着张脸。  安格斯恍惚之间觉得他酒醒了,挺直了后背,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谢朝蠕动嘴唇,吐出一个字:“哦。”  很冷漠的样子。  安格斯霎时慌了,“哦”是个什么意思,表示他理解了,还是原谅了?  他赶紧环住谢朝的肩膀,问道:“原谅我了?”安格斯可怜地控诉,“你都没想起我了,我伤心了好久。今天正好提到了这件事,不如就说说。”  谢朝没什么大反应,黑水银般的瞳仁亮闪闪的,指着手里的橘黄色耳朵:“你说好要戴的,到现在也没戴。”  安格斯胸口堵了一口气,深呼吸一口,说:“你原谅我,我就戴上它。”他自作聪明地加上一句,“你没能认出我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以后慢慢算账。”  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秉承了“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  谢朝现在就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来,居然觉得这个交易还成,他也不吃亏,干脆地点了点,大度地说:“原谅你了,快戴给我看,大猫咪,嘻嘻嘻。”还乐呵呵地笑了,大白牙软糯,看着精明,实则智商明显欠费。  “大猫咪”本人这会儿特别乖巧,拿过发箍,赶紧套在头上,动作急匆匆的,生怕他反悔。第58章   谢朝相当满意, 扑进安格斯怀里,踮脚去够他发顶的猫耳。  安格斯眼力劲儿十足, 低头弯腰地给他摸。  谢朝眼珠子一转, 觉得这样不舒服,顺势带他进了自己房间, 寻到大床, 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一股脑儿把他脑袋拽过来。  安格斯没准备, 身子一歪,下意识地想稳住。停顿了三秒,径直歪头倒进谢朝臂弯里,蹭了蹭他的下巴。  谢朝似乎对猫耳朵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蹂躏了好久, 才不去扯安格斯的头发。  安格斯蒙在他胸口, 余光尽是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 还有谢朝起伏的胸膛。他耳朵贴在心口处,听他平缓的心跳声, 蓬勃有力。  谢朝不动了, 安格斯以为他失去了兴致。眼前的风光又实在是让人心猿意马,他眯着眼睛, 嘴唇沿着胸口一路往上,在锁骨处顿了顿,洁白的牙齿在上头磨了磨, 不忍心咬下去,只摩挲出一点点红印子出来了。  温热的唇挪到了修长的脖颈上,安格斯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谢朝这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呼吸绵长,心跳平缓。  他抬眸看过去,目光一滞,谢朝歪着身子靠在床头,本人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鸦羽似的长睫毛刷在下眼睑上,眉眼恬静,鼻翼微微翕动,十分有规律。  安格斯无奈,小心地伺候他躺下,帮人把鞋子外套一并脱了。  谢朝窝进被子里,不大的脸埋在白鸭绒枕头中,不安分地动了动。床头壁上的小灯散着淡淡的光晕,柔和安详。  安格斯拧掉开关,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  一只非常活泼的大金毛拱着肩窝,它身上的毛一点也不软和,有些刺刺的,刺得谢朝肩膀处的皮肤痒。  他伸手去推大金毛,却摸到了一手毛。手心里的皮大概厚实,竟然觉得那毛发摸起来柔软舒服,又摸了两把。  大金毛兴奋得直喘粗气,热乎乎的大舌头舔着谢朝的下颌。  谢朝笑了出来,抱着金毛的大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乖,不要闹了。” 第93章 “我为什么要拉头发,我头发本来就这个样子。”安格斯抬头摸了摸,“不好看么?”  他笑起来,浅色的嘴唇上挑,湖蓝色的眸子水光荡漾,语气轻快:“你不喜欢?要是你不喜欢,我可以去换个新发型。”  谢朝定定地看着他,安格斯笑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难道他不应该解释解释么?谢朝心里憋着一股气,胸腔里像积蓄了火气,只要引子一点,立马就要爆炸。  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像深冬里最白的雪花,吸纳了所有阳光,又全部反射出来。他的目光犹如实质,仿佛有穿透力般,刺进安格斯心里。第59章   安格斯缓缓地说:“你说了原谅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几乎听不太清了。昨天他确实不厚道, 不过这也是谢朝亲口承诺的嘛。他瞟一眼谢朝的冷脸,难得有些忐忑,目光都知不道往哪里看了。  谢朝神情一凛,气打一处来:“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怎么不记得?”  安格斯微微垂着头,小声道:“说过了,我还录音了。”  还好昨儿个聪明, 趁机用手机录音了。他低低咳嗽一声, 就知道谢朝肯定忘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  “什么?”谢朝瞠目结舌, 震惊于安格斯的狡诈。昨天他小酌了一杯,香槟度数挺高,脑子确实有些糊涂,安格斯真是贼会利用行事。  安格斯厚着脸皮,右手慢慢爬了过去,覆在谢朝手面上, 委屈巴巴地说:“这么多年,你都忘了我。”  他无辜地望着谢朝, 湖蓝色的眼里雾蒙蒙的。  谢朝回望过去。  安格斯的眼睛本来就好看, 下睫毛同样又密又长, 仿佛自带了眼线,还是那种猫瞳般无辜的眼线,配上他现在的表情,很有少年人的青春感。  不愧是影帝, 周身凌厉的气势散去,顶着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做出这幅表情,现在瞅着真无害。谢朝从鼻孔里哼了声,甩开他的手,不再说话。  安格斯捂住心口,长睫毛扇了扇:“在美国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能认出我来,毕竟我们曾经也算是度过了难忘的一晚……”  “闭嘴!”谢朝出言打断他的话,“不要和我提那件事。”  提到他就生气,那大约是人生里最难堪的一晚上了,黑灯瞎火里,他连自己放了什么人进来都不知道。  关键是此刻的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谢朝曾经怀疑过篮球队和沈其琛,毕竟那天晚上他就见了那么多人,还曾经默默地观察过他们一段时间,然而崽崽的出生又推翻了他的一切想法。  现在事实的真相像一张白纸般摊在他的面前,本来谢朝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的那段时光,很多年都不曾回想过那时的无助。  但安格斯重新又把往事赤,裸裸地摆在眼前,给了他最猝不及防的暴击。  谢朝怎么也没想到崽崽的生理学上另一个父亲居然是安格斯——自己刚刚经过纠结与挣扎才下定决心交往的男友。他闭了闭眼睛,他又不是冷血动物,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还有,崽崽……  如果安格斯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办?  谢朝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手心攥住叉子,“呲”地一声在白瓷餐盘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顿了顿,天生的笑唇下压,烦躁地丢开刀叉,脑子却不断地思忖着这件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能理性地看待问题。  谢朝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安格斯人品和性格绝对是没问题的,自己虽然情况特殊,但他肯定不会歧视,应该也能接受。  可是他实在不确定,万一他两分了,安格斯又知道崽崽的来历,他会不会提一些旁的要求。而且最近崽崽和安格斯的关系真的很好……  谢朝眼睛蓄满了情绪,崽崽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放弃。他闪了闪神,压抑住其他想法。崽崽从小就和一起长大,就算安格斯想培养感情,那也没有他两深,这点他还是很自信的。  “我下次不敢了。”安格斯听到滑盘子的声音,整个人就不好了,尽量缩小自己的侵略性,努力做个单纯无辜的好人,积极地认错。  谢朝怔忪了片刻,缓过神,刚才是他小心眼了,心思拐了十八个弯,都想到崽崽的抚养权上去了。碰上孩子的事,他就敏感了不少。  安格斯见他松动,再接再厉:“这些年,我一直记着你。你没认出我来,我难过了好久。”语气可怜兮兮的,低沉的音调拖了老长。  谢朝听着这话,又是一声冷哼,轻描淡写地瞥一眼安格斯巴巴望着的脸,星眸朗目,鼻若悬胆,生得一副好皮相。  一定程度上和崽崽挺像,谢朝静下心来,客观地打量他。崽崽这会儿还带着婴儿肥,但下颌线条已经和安格斯差不多了。  他默默叹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的下颌骨线条从耳后直直下来,这才转了个弯,构成下巴的大致的轮廓,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子的。而崽崽和安格斯不是,他们的骨头仿佛比大家都少了一部分,直接从耳根处倾斜着往下。  崽崽是小孩儿,一张脸小小的,虽然是个大肥脸,但丝毫没影响可爱程度,大约这小脸起了莫大的功效。安格斯的脸也不大,但轮廓好,尤其是下巴线条凌厉,没有表情的时候平添几分凌厉。  安格斯坐立难安,他说了这么多,谢朝也没个回应,他凝眸正色,开始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我七年前就喜欢你了。”他红了耳尖,正襟危坐,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式点儿,“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人,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  安格斯的脸越说越红:“我偷偷向你暗示过几次,算是试探吧。”他松了松脖颈之间紧紧的领带,清了清嗓子,“大约是年轻的关系,自尊心比较强,不想听到拒绝。我算是从小顺风顺水的那种人,说起来有点不现实,二十二的年龄居然还没尝过失败的滋味。我凡是还喜欢做计划,一直在慢慢追,那时候觉得告白是双方情投意合下的水到渠成,就一直在找机会。”  “我又琢磨不透你的心意,这事儿就这么拖着。可是好几次暗示朝你暗示,你也给了模棱两可的回应,我挺开心的,就一直在岸边持续观望着,享受暧昧的气氛。”  安格斯仿佛热了,又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让脖子透透气。  “直到那天晚上,你主动亲了我。”安格斯的目光脉脉含情,“我才肯定了你的意思。”  他白皙的脸上泛红,话语间全是温柔:“当时你真的很热情,怪我,我一时激动,就没控制住自己……”  谢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听天书。我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我怎么就不记得了。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自制力不行。”安格斯保证,“现在已经改掉了,比以前好多了。”  谢朝还在回忆往事,丝毫没有在大脑里找到有用的信息。安格斯说得那么认真,仿佛他们两过去真的玩了一段暧昧,然后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安格斯黯然地说:“一晚上过后,你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人也见不着。”他想想也后悔,“我真是太年轻,自尊心也太强,后来看到你和诺拉一起,还以为你们谈恋爱了。”  安格斯在这事上真的特别委屈,倾诉给谢朝:“好不容易等你拍完戏回来约我,你居然带了女朋友,年轻的我自然扛不住这阵势,跑回国了。”  谢朝终于给了点反应:“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谢朝心里苦,难以言喻地看着安格斯,我觉得这肯定是你脑补的,不是我做的…… 第95章 他那次是真的太醉了,和哥儿们灌了几瓶黄的,还喝了度数很好的白的,醉得不醒人事。  要是醉得睡过去也就拉倒了,可偏偏还能自由活动,就是不怎么正常了……  安格斯,也就是沈其琛,他记得他确实来找过他了,可是怎么就搞在了一起?  实在是匪夷所思,难道他八百年前就对安格斯起了不为人知的心思,然后趁着酒劲儿耍了出来,顺应内心,大刀阔斧地把安格斯办了?  谢朝翻了个身,雪白的床单陷了下去,周围起了一层层皱子。  妈惹,要是他真的龙精虎猛地办了安格斯,就不会怀孕生崽崽了……  哎呀,不是说醉酒太厉害,会性、功能障碍么,勃起有难度。就算好不容易勃起了,也是个非常丢人的一秒男。  万一是他勃起不成功,然后奸诈的安格斯趁机反攻,压了他?  谢朝动来动去,趴在枕头上,脑子里弯弯绕绕的。越想越乱,越扯越复杂,他拽着白花花的枕头套,觉得自己可以去写剧本了。  诺拉是他女朋友这件事也相当的匪夷所思,让人摸不着头脑。  似乎、好像、大概……他确实把诺拉带进了自己的交友圈,大家还打趣说,诺拉是他女朋友来着?  应该有这么一回事吧,他也不记得了……  好吧,勉强算安格斯说的是事实。  谢朝咬牙,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磨灭他生孩子的痛。试想,他一个特别正常的大男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被那啥了。  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报警啊,他没报警也是因为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当时也挺主动的,虽然大致过程记不清了,但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这么个认知……  看来真的有可能是他强jian未遂反被jian……  谢朝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头,人生仿佛被颠覆了!  对于那晚的印象除了主动,就是疼了。  谢朝吞下老血,不行,自己不能这么亏了,下次让安格斯尝尝这受罪的疼痛。好像后来……有那么点点爽,可以忽略不计的爽……  那也不成,便宜不能让安格斯占了!  而且他这个体质,谁知道会不会来个二胎,他可不想再来一次,养一个孩子太累了,崽崽已经够磨人的了。  所以呢,安格斯在下面真是相当的合适,简直完美。谢朝喜滋滋地想,啊,这个点子实在是太好了。  唔,谢朝抿唇,忽然想起来那天他还开房门放狗了,狗是朱凯南寄养在他这里的旺财——一只聪明可爱的小金毛,还是小小的幼犬,最喜欢舔人了。  但这就奇怪了,还是个国际酒店,不可能放狗进来。小金毛旺财肯定好好在家里呆着,谢爸谢妈好生伺候着,怎么可能自己敲门?  所以,那是安格斯???  谢朝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那只金毛小时候,好像是蓝眼睛……听朱凯南说,因为眼睛上什么膜没褪去,长大后就是褐色的大眼睛了。  所以安格斯滚床单的时候把他的黑色美瞳摘了???  好合理的样子,谢朝觉得自己要相信了……  谢朝在这短暂的思考过程中,不知道第几次感慨人生如戏,比飙车还刺激……  妈惹,还有昨天那个不知所云的梦境!  梦里的那只大金毛突然变成了安格斯,卧槽,看来这是有出处的,怪不得记得那么清楚……  谢朝抱紧自己的胳膊,真玄乎。  怪不得他今天能想起自己七年前放了只金毛进来,原来如此……  谢朝瘫在床上,像一滩煮糊了的土豆,毫无生气。  他都把人家当狗了,这下他真的没理由生安格斯的气,最多不理他,晾着他。  然而心里不舒坦,七年如弹指烟云,时间磨平了很多东西,生孩子这事对他影响已经不大了,就是不甘心呐。当时真是很痛苦,挺恨这个人的。  从接受自己身体的异样到安心待产,谢朝着实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程黎安还请了心理医生和他聊天解闷。  所幸谢朝还算乐观,没花多长时间就走出了这段阴霾,重新投入新的生活。  进产房的那一瞬间,疼得都快昏过去了,心里只有个念头,要是有天能逮到罪魁祸首,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死了也要掘墓鞭尸。  而安格斯呢?  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安安稳稳地过了七年,最多承受了失恋的痛苦。谢朝心理不平衡,就想折腾折腾他。  而且七年啊,谢朝独自一人抚养了崽崽七年。  崽崽出生在单亲家庭,这些年里只有他的关爱。虽然他从没抱怨过,但心里肯定也疑问过,不解过,难受过。  为了给他们父子两出口气,谢朝鼓着腮帮子琢磨,那也必须得给安格斯点颜色瞧瞧,让他吃点苦头,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过关了。第61章   帝都家里  崽崽趿拉着拖鞋奔了出来, 乳燕投林般扑进谢朝怀里, 大声说:“爸爸,刚放学就见到你回来了!”  谢朝抱住好久不见的儿子,亲了口:“今天飞机晚点了,本来准备去接你回家的。”  崽崽蹭了蹭谢朝, 圈住他的腰撒娇。 第97章 谢朝:“……”  好想拒绝,但是又很好奇,程叔难道真的有对象了?  “妈,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谢朝疑惑。  杨莉翻炒均匀锅里的土豆:“咳咳,不小心看到他手机了。本来手机是黑屏,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还是直接可见的那种,我无意间就看到了。”  谢朝:“好吧,妈你的视力可真好。”  #  谢朝先有计划地询问了程叔家的两姐弟,两人都说程叔最近没什么不一样,挺好的。  他心里有了谱子,他妈这估摸着是太敏感了,一心想给程叔找对象,才产生了错觉……  过了会儿,谢朝拨通了程黎安的电话:“叔,我今天刚到家。”  程黎安一如既往地温和:“嗯,我改天去看你和你爸妈。”  谢朝踌躇了两秒:“叔,我妈是不是又撮合你和她认识的那些女同胞了?”  “对,你妈很热衷于说媒。”程黎安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不去相亲,她还生气,我去了,她更生气。”  谢朝嘿嘿一笑,程叔每次都把那些相亲对象吓跑。他妈不生气才怪……  “要我说,你赶紧解决个人问题,我妈就不烦你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对象啊,个人问题有没有解决啊?  程黎安轻声说:“我还是老样子……”话到嘴边,换了个说辞“只想维持老样子。”  谢朝难得敏锐了一回,文字游戏啊,幸好他是学文科的,看来程叔最近真的有情况,他妈的第六感还是相当准的,就是程叔不打算接受罢了。  “程叔,是不是有人正追你?”谢朝猜测,其实程黎安这种黄金单身汉一直挺有市场,毕竟有钱,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很多女孩子吃年长这一类,是叔控。  以前也不乏有胆大的女人追求,可程黎安一直没放在心上,绅士地拒绝,不留一丝余地。可谢朝分明从他今天的话音里听出来一丝丝松动的意味。  程黎安那头陷入了沉默,没说话,耳边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似乎信号不太好。  谢朝又说:“程叔,你要不试试吧,有个人陪着总是好些。”  这是杨莉经常对他们说的话,他现在单独对程黎安说了,当然也是发自真心地说。毕竟程黎安年纪不轻了,两个小孩儿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  程黎安的家里现在只有保姆和他自己,连个宠物也没有,万一保姆不在家,程黎安一个人又出了事儿,都没个人照应。  良久,程黎安慢慢说:“我心里自有分寸。”  “那你打算怎么办?”谢朝道,“总不能吊着人家姑娘吧。”他顿了顿,“或者说,少妇?”  “放心,我不会的。”程黎安被谢朝呛了一口,谢朝一直这么口无遮拦,他都习惯了,但提到自己的事儿,他还觉得有些尴尬。  而且谢朝也不清楚内情,这事情没法说,偏偏这人还死皮赖脸的,挡都挡不住,烦死了。  “哦。”谢朝打探到了消息,笑着说,“那程叔如果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妈,她估计开心极了。”  程黎安苦笑不得,敷衍了事。谢朝揣着大消息,美滋滋过去地和杨女士分享一手信息。第62章   谢朝在吊椅上晃着身子, 绳结处“嘎吱嘎吱”地作响, 手上捧着一大把屋前摘来的满天星——杨莉让他采几束放玄关的玻璃花瓶里。  手上满满的,没想到来了电话。  他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电话,废了会儿功夫才接了起来。  “喂?”  “后天我开车接你, 一起去帝都电影大学。”  是程黎安的来电,声音清朗。  谢朝腾出手,捆好一把满天星:“叔, 你也去学校?”  他作为母校的荣誉校友, 受邀参加毕业典礼。正好最近有空, 索性回母校看看。  “嗯,热心企业家,资助大学生。”程黎安解释。  谢朝把满天星丢开,解放了自己的头,手持智能机:“成,不用叔接了, 我让助理开车,到时候到你家门口等着。”  程黎安略一思量, 同意了。  谢朝把手机揣回裤兜里, 继续料理他的满天星。满天星花朵又小又多, 密密麻麻的纯白色星星点点在淡绿色里,倒是挺好看的,他妈一直很喜欢。  他也不会什么花艺,随便拿个带子一捆, 插~进花瓶里头去了。  明天周六,崽崽休息,但有个牛奶广告要拍。自从他们俩参加了亲子节目,就有不少人找崽崽做广告,特别是点读机的广告,崽崽那一口流利的英文算是功不可没,就连谢朝也接到了英语类app的硬广。  谢朝又不缺钱,崽崽拍过一次小广告,第一次是新鲜,第二次就不太想去了,家里一向随他选择。  不过崽崽接了些自己感兴趣的代言,得到了不少代言费。小孩子特别开心,拍着胸脯,骄傲地说:“马上我就能养爷爷奶奶和爸爸啦!”  谢朝忽然回忆起他的小时候,刚赚到钱也是这样子的,特别兴奋自豪。然而崽崽比小时候的谢朝精明多了,他各种算盘已经打起来了,还打得不错。  让谢朝咬牙切齿的是,崽崽生怕老爸贪污了他那么一点钱,求奶奶给他办了个储蓄账户,自己的钱自己存着。  谢朝明面上开讽:“爸爸我才看不起你的那点钱。”  崽崽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分开存钱,比较方便。”他美美地捧着小金库,“我的压岁钱存你那里,你估计都不记得多少钱了。” 第99章 教练今天临时有事,下雨天路滑,他母亲不小心被车撞倒了,伤了胳膊,他匆匆忙忙赶去医院了。  谢朝表示理解,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刚到家,就看见了不速之客,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安格斯面含笑意陈述事实,间接把责任全推给崽崽,说:“崽崽邀请我来的。”  谢朝一双厉眼盯着安格斯,目光有如实质。  安格斯面色不改,十分淡定,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谢朝转头看崽崽,崽崽佯装淡定,一双蓝眼睛放空,仿佛神游太虚了一样。  崽崽被爸爸看了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眼珠子心虚地转了下,眼皮耷拉下来,承认道:“我喊安格斯叔叔过来拿牛奶的。”  谢朝抚摸了把崽崽乖巧的脸蛋,破儿子,学会阴奉阳违了啊。他没忍住,神手捏了捏:“崽崽宝贝儿,你可真是关爱长辈。”  崽崽后颈的汗毛无端竖了起来,朝朝可从来没喊过他宝贝儿,开心的时候喊乖儿子,大多数时候喊崽崽,谈正经事的时候叫大名。宝贝儿这个称呼真是前所未有,而且一点也好听。  谢朝并没有不爽崽崽送别人牛奶,他不爽的是自己儿子送安格斯牛奶,还和他这么亲密,两人居然还背着自己搞事情。谢朝表示不能忍,他瞟了眼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崽子——油光水滑,健健康康,聪明伶俐,活泼开朗。  虽然有时候耍些小把戏,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贴心可人的。  这么样的小孩儿,他完全不舍得送给别人,也不能接受别人坐享其成。明明是他养大的,安格斯从来不曾参与过他的成长,那他更不能这么简单地获取崽崽的信任和喜爱。  谢朝修长的指尖穿过崽崽栗色的卷发,梳理了翘起来的呆毛,柔声细语地说:“你去楼上玩儿,我和叔叔说几句话。”  崽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爸爸没生气就好,他今天还很温柔呢。昨天他就没同意安格斯来,今天自己还偷偷通知人家过来,崽崽心虚极了,幸好爸爸没计较。  崽崽仰头一笑,浅浅的小酒窝在唇角现出,点了点头,听爸爸的话乖乖去楼上玩了。  他一走,谢朝就冷下脸,沉声道:“没事儿你可以走了。”  安格斯真没想到他这次生气这么久,他自以为很了解谢朝,了解他的性格和生活。  谢朝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平日里没那个精力或者心思去和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较真,然而一旦踩上他的底线,谁也没有他较真。  安格斯私以为自己隐瞒的事情确实做的不厚道,可他也积极认错,努力改正了啊。而且他心里也有些难受,要不是他主动说不出来,谢朝到头来还认不出自己的好友,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他在谢朝这里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反而遭受了十八吨的暴力……  另一方面,安格斯深知谢朝的处事方式,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激动排外。只要他锲而不舍地死缠烂打一段时间,谢朝肯定松口。  可是事实却狠狠地推翻了他的想法,谢朝就是这么不原谅自己,现在还很生气。安格斯虽然知道原因,但还是无厘头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在哪里,他也想不通。  最终,安格斯决定把它归为情绪不稳定时的喜怒无常。  安格斯默默叹口气,还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包容他。  “朝朝,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情了,这次是我糊涂了。”  谢朝不为所动,本来他对这件事很生气,然而和安格斯诱拐他儿子一对比,儿子的事情更让他起火,坚决不能姑息他们在自己背后形成联盟!  “朝朝,你说过原谅我的,不计较这件事的。”  安格斯湛蓝的眼睛如深山里的大雾,铺天盖地,席卷了谢朝全身,他只能看见他的眼睛,视野里一片白茫茫,只余他一人。  谢朝拿出十二分的自制力,稳住了心神,吹散了周身缭绕的雾气,吊着眼睛:“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安格斯微微一笑,洁白的门牙边角闪过狡黠的诡光,“我放给你听,让你回忆下。”  语音缓缓播放出来,在宽敞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赫然是谢朝亲口答应不追究安格斯过错的片段。  谢朝无疑更加生气了,眼睛漆黑,眯了起来,亮出獠牙:“你威胁我?”  安格斯和善地笑了:“没有的事,只是让你回忆一下我们这个公平的交易。”  谢朝心里头“呸”了一口,公平你个大头鬼,分明是看他喝醉了,乘人之危。  虽说安格斯个头高,但谢朝微抬下巴,傲视他:“就算如此,那又怎样?”老子还就不打算轻易放过你了!  安格斯无奈,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包容着!  “好吧,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我的气。”安格斯只手搭在谢朝肩膀上,企图让两人更亲近些。  谢朝抿唇,打掉他的手,斜睨他一眼:“等我想到再说。”忽然他淡淡一笑,“现在我就想到了一件,立马从我家消失。”  安格斯自然不甘心,贴上去讨人情:“朝朝,我刚过来,才和你说了几句话……”  谢朝微笑着,觉得自己身上闪着善意的金光:“我又想到了一件,不准你喊我朝朝。”  “一直这么喊的。”安格斯装可怜地控诉,话锋一转,“要不喊媳妇儿?”  而后,自顾自地点头:“这个称呼更好听,我更喜欢,媳妇儿你觉得呢?”  谢朝森森地笑了,酒窝酿着毒:“我也觉得很好听呢。”  安格斯见好就收,麻利地一手提了一箱牛奶,愉悦地说:“谢谢媳妇儿和干儿子的牛奶,我先走了。”  脚底抹油地溜走了,连鞋都忘在谢朝家里了,脚上还是那双酒店没后跟的拖鞋。也不知道他穿着这鞋,怎么走得那么快。  谢朝本想把他的破鞋扔了,家里阿姨谴责他,你怎么这么浪费。谢朝一想也是,扔了不如捐了,先放着。第64章   帝都电影大学大礼堂  谢朝身着合身小西装上台致辞, 风度翩翩,笑容得体。台下的男女学生发出欢呼声,举着灯牌的手不住摇晃。  主持人笑着调侃:“看来大家都见到你都特别激动。” 第101章 谢朝挑眉,抬脚跟上。  岳嵘凝眸, 唇部线条也是冷硬的色调, 唇色极淡,几乎看不出粉色,与脸部肤色融为一体。  “黎安,我们好好谈谈。”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 音调低沉, 一把好听的烟熏嗓。  程黎安云淡风轻:“岳先生, 下班时间我不想谈公司上的事。”  岳嵘看看四周, 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然而程黎安也不想跟着他走。说到公事, 他眉头舒展,不如下次再趁着这个机会再聊聊。  程黎安点头示意,让助理赶紧带路。  谢朝难得想背后说一个人坏话:“程叔, 我觉得那个岳嵘面相真凶, 像民国军阀头子。”  “咳咳。”程黎安握拳掩在嘴边, “你这么一说, 确实像。”  安格斯稳步跟在他两身后, 回头看一眼那中年男子,他还停在原地,目光悠长。   出了影视大学北苑侧门,走上小路, 周围就没什么了。间隔颇远的灯光洒下来,照不亮这么一大片区域。高大的乔木郁郁葱葱,叶片在夏季里绿得发亮。小小的木板铺成的过道上,尽然是斑驳的树影。  谢朝让程黎安和助理等他会儿,自己把安格斯拖到一侧,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直接质问:“你今天又不上台,凑什么热闹?”  “不凑热闹,单纯过来看你。”  安格斯近乎完美的侧脸展露在灯光下,流畅的下巴线条隐没于耳后。他侧站着,路灯在小道的另一边,半边脸在明,半边脸在暗,光影交错,却同样俊美得不像真人。   谢·颜狗·朝突然想屈服,这颜值比粉丝吹得还夸张。  稳住!  谢朝移开目光:“现在看到了吧,可以走了么?”  “再让我好好看看。”安格斯蔚蓝色眼眸流淌着深切的情意,晚风吹来一阵阵情人的絮语。   他伸手抚摸上谢朝俊朗的脸,温热的指尖点在他眉峰处,“先看看眉毛。”   而后滑到眼睑,“眼睛。”  掠过鼻尖,“鼻子。”  最后,指腹缓缓地在柔软的唇珠上摩挲,“嘴唇。”  声音越来越轻,脸贴得越来越近,呼吸几近交融。  这声音仿佛是催眠曲一样,谢朝宛如木偶般失了动作,绯色渐渐爬上了双颊,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安格斯软软的嘴唇轻轻吻住了谢朝,一触即分:“好了,看完了。”  谢朝恼怒地用身上昂贵的礼服擦了把嘴,都是这安静的气氛,安格斯的这张好脸,他其实还是很生气的!  “看完快走。”  “走了。”安格斯对着他笑,眼睛在深邃的眼窝里发亮,“有事电话联系。”  谢朝摆摆手:“赶紧走。”像赶苍蝇一样。  程黎安和助理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等他,程黎安的眸光越过谢朝,空无一人。  “你朋友呢,回去了?”  谢朝心虚,若无其事道:“我们不顺路,让他赶紧回去了。”  “那我们也走吧。”  谢朝吩咐助理先开车去程黎安家里,把他送回家。  程黎安家住在高新工业园区附近,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这里的建筑规划统一,各种鲜活颜色的房屋,和想象中的电子工厂大相径庭。  他目前住的是单人公寓,车子停在高高的楼层下,不少人家亮着灯,烟火气十足。  谢朝下车送程黎安上楼,他很喜欢和谢朝相处,两人随便说说,便叫助理和谢朝一起上楼喝口茶水再一道回去。  程黎安住二楼,走楼梯就行了。楼梯口的声控灯一听见脚步声,接二连三地亮了。  门口站着个人,脊背挺直,身量高,肩膀宽,身上穿的铁灰色西装很眼熟。  程黎安收敛笑意,停住了脚步:“你怎么过来了?”  “顺路。”门口的人转过身来,一张冷厉的面孔气势逼人,他扫过程黎安身后跟上来的谢朝和助理,“这么晚,还招待客人。”  程黎安微微一笑:“不招待的。”他礼貌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所以岳先生还是请回。”  言外之意很明确,谢朝他们不是客人,而你是客人。即使是,他也不招待。  谢朝左右看了看,岳嵘那些保镖都不在,只身一人。他说:“岳先生的保镖么,还是让他们保护你回家吧。”  岳嵘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我先让他们回去了。”  程黎安偏头按门上的密码锁,开了门,叹口气:“都进来吧。”  他曾经设想过和岳嵘再次见面时的场景,或许前任相见、分外眼红,或许形同陌路,反正每一种猜测都带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都带有或多或少的冲突在里面。他一笑而过,时间抚平了一切,剩下的只有淡然,他也没想到他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岳嵘,仿佛对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之前程黎安还担心岳嵘可能会很难缠,不过现在淡定下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谢朝垮下脸,率先进屋:“程叔,他怎么知道你家地址?”  程黎安拍拍的手背,安抚道:“我和他说清楚就行,你别担心。”  他这个单身公寓比较简单,除了必需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其他几乎没有,显得空荡荡的。厨房长期不开火,就连锅碗也没拆封。程黎安住这里就是图方便,吃饭什么都是在公司,放假就回自己家。  谢朝没来过这里,环顾四周:“这里好素,什么也没有。”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样子。  程黎安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沙发上:“我去倒点水。”  谢朝不乐意和那个冰疙瘩面对面,心里不舒服,他咳了咳:“在礼堂,我看见你……”摸我叔手了。  然而对这一张清心寡欲的面瘫脸说不出口。 第103章 谢朝透过后视镜看他狼吞虎咽的吃香,嘴都包不住那么大个盒子:“慢点吃,别噎着。”他目视前方,“吃完用纸巾擦擦。”  崽崽胡乱地点头,埋头奋吃。  刚好崽崽吃完就到了,谢朝给助理放了长假,程黎安这里他还算熟悉,自己一个人可以。他泊好车,给程叔打了个电话。  崽崽在车旁乖乖等着,蓬松的卷发被风吹起,风有些大,他眯起眼睛看谢朝,像只懒散的猫。  谢朝心里一软,上前去牵他的手。  崽崽嘿嘿一笑。  谢朝脸色一黑,满手的油!  崽崽小声地说:“是你自己过来碰我手的。”他嘟囔道,“我准备去卫生间洗洗的,油擦不干净。”  谢朝抬腿迈上楼梯,进了转着的门,笑着对前台说:“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前台的姑娘一愣,僵着脸,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  谢朝拖着崽崽洗手,搓掉了崽崽满手的油,见他还满脸的不乐意,没好气地说:“留着油想干嘛,肚子饿的时候撮一口么?”  崽崽一怂,憋着嘴巴:“你搓得我手背上的皮疼……”  “那你自己洗干净。”  崽崽自己冲完手上的泡沫,和谢朝坐在等候区的长沙发上。没一会儿,程黎安的特助就过来带 他们去换装。  前台小姐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暗暗懊悔,刚才居然没认出来谢朝,还有他儿子。这么明显的特征,自己一定是眼神不好使了。  游戏代言是最简单的,一般只有换个服装,做几个动作,说几句台词,就搞定了,其余全靠后期。  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反光板散着柔和的白光。  特助把人送到就走了,自然有场内的工作人员带谢朝去化妆间。化妆间里已经有人了,安格斯仿佛变了个样子,束发而冠,露出凌厉的面部轮廓,冕旒高戴,白玉珠旒垂下,锋利的目光射了出来。  他并没有改变多少相貌,只是戴上了棕绿色的美瞳,头发还是栗色的。一身拖地的冕服,玄衣肩部能见到细致的龙纹附在其上。  谢朝从背后望过去,肩膀绷成一条直线,宽厚。  冕旒太重,安格斯缓慢地转过脖子,白玉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这可是迟到了。”  谢朝低头看表:“没,我和程叔约的九点半,现在还不到。”  安格斯挑眉:“这样啊。”他站起身,肩宽腿长,玉石镶嵌的革带虚束在腰间。  谢朝打量他这身繁复的服装:“这得有多重?”  “还可以。”安格斯抬脚,试着走了走。暗红色的赤舄从衣摆上露了出来,尖尖的翘头翻卷出卷曲的弧度,外有金色包边。  走动间,膝盖碰到龙纹朱色敝膝,悬在腰间的组佩泠泠作响。这身行头,价值不菲,低调奢华有内涵。  安格斯气质本就极佳,这么一装扮,浑身带着股尊贵,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权利的气息,宽大的袖口微动,便让人噤声。  谢朝在古装剧里演过帝王,不稀奇这玩意儿。安格斯倒是第一次穿,努力适应头上的重量。  “奇了怪,你这长相还能演皇帝?”谢朝说,“你不应该是烫个卷发,戴个皇冠么?”  安格斯微微一笑:“藩王夺政。”  “好吧,少数名族。”  谢朝去隔间换衣服,崽崽围着安格斯转了一圈:“这衣服好看,我也想要。”  安格斯揉揉他的头:“太大了,你穿不了。”  崽崽拎着安格斯长长的袖子,抚摸着上面虫草的图案:“看上去好酷。”  谢朝在试衣间里折腾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帮着,他才穿好了,一身银面缎子长袍,袖口紧收,绣着银莲花纹,足蹬黑色白底皂靴。还有个毛非常多的黑色大氅,谢朝搁在那里没穿,让工作人员先拿着。  化妆师仔细贴好假发,戴上银色发冠,挑几绺碎发洒在两侧。  谢朝抬眼看镜子,翩翩风流佳公子。游戏里的人物一般都失真,比常人要好看的多,所以这服装比他拍过的古装剧都精美,改良了很多。  “您这下睫毛长得也好长。”化妆师拿刷子刷来刷去,“下眼线都用不着画了。”  过了一会儿,才让谢朝睁眼。  涂了口红,唇色水红水红的,谢朝抹了抹,之间都带上了淡红色:“看着怎么有些娘?”  化妆师忙按住他:“哎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白面书生。”  谢朝由化妆师又补了层据说特别淡的口红,然后问:“我那个大氅呢?”  旁边有人探个头:“刚他去厕所了,在我这儿。”  谢朝本来不想上厕所,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他说:“我也上个厕所,待会儿估计要拍一段时间。”  摄影棚旁边就有个卫生间,谢朝慢吞吞地过去了,提着戏服下摆,小心翼翼地走。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很安静。谢朝挪进隔间,这衣服严重阻碍了他正常上厕所。  好不容易解决好生理需求,谢朝整理下摆,准备出门。  还没开锁,耳边传来程黎安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林奇,你能不能带点脑子!”程黎安说得很快,气都喘不匀了。  谢朝愣住,忘记了手头的动作。他还没见过程叔生气的模样,他总是温温和和的,做事特别有耐心,和谁都没有红过脸,脾气难得的好。 第105章 安格斯眯眼一笑,灵敏地把手机塞进崽崽衣服前襟的大兜里。崽崽忙着告状,也没注意,扑进谢朝怀里撒娇:“朝朝,他抢我手机!”  满脸的委屈,语气全是不甘心。  谢朝伸出两根手指,从他口袋里夹出非常显眼的手机,黑着脸问:“这不就是手机么,你两别闹了,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崽崽噤声,顺走手机,偷偷觑自己老爸一眼。朝朝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还是少说话为好。  谢朝结束了今天的拍摄任务,直接往门外走,安格斯和崽崽忙跟上。  安格斯腿长,崽崽立马溜到他前头,还在他今天的白球鞋踩上了一脚,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灰色脚印。踩完,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让你坑我!  安格斯失笑,看着这鞋,算了,回去洗洗就好。  一路上工作人员朝他们三打招呼,说着客套话。谢朝心不在焉地搭了几句,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崽崽热衷于往安格斯的白鞋上添加新的图案,只要他跟上了几步,他就后退着踩上两脚,玩得不亦乐乎。一双崭新洁白的球鞋的鞋面被活生生地染成了灰黑色,突兀又斑驳。  安格斯抖抖脚,实在很想把它们刷干净,心里头不舒服。  谢朝闷头钻进车里,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  崽崽快速打开车门,钻进后排,最后用力甩上车门,对着窗外的安格斯吐舌头,嚣张得可以。  安格斯敲了敲车窗,笑了笑,正大光明地坐进了副驾驶,悠哉地把安全带系上了。  “你坐我车里干嘛?”谢朝不悦,蹙着眉头说。  安格斯淡笑道:“等你送我回家啊。”  谢朝没空理这些七七八八:“打的费记得给。”  “没问题。”  崽崽在后座大叫:“一千块钱坐一趟,少了赶下车!”  安格斯回头狡黠一笑:“小朋友乖乖坐着,我们要启程了。”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轻柔得很。  听在崽崽耳里,却是无比挑衅,他冷哼一声,卷毛都要被气炸了。  司机谢朝无比严肃地开车,神情肃穆,心无旁骛,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别吵!”  身边两个人乖乖安静下来了。  到了安格斯小区门口,谢朝就赶客:“到了,下车。”  他们小区占地面积广,从门口的到他家还有一段距离,虽然这对安格斯来说不费事,他还是说:“还没到呢。”  “自己走。”谢朝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安格斯瞄了后座虎视眈眈的崽崽,复又凝视着谢朝,柔声道:“有什么心事么?”  “没。”谢朝绷紧嘴角,下颚骨咬成僵直的一条线。  “没事就好,要是有事找我聊聊。”安格斯轻笑,“总体来说,我还是个可以沟通的朋友。”  崽崽踢了副驾驶一脚:“快下车,不然加钱。”  “记仇的小东西。”安格斯戏虐地看崽崽,目光慈祥,仿佛在看调皮捣蛋的儿童。  崽崽何时承受过这种目光,他一直是老师家长心目里的乖孩子,学生心里的榜样。不过他既然斗不过安格斯,就想嘴皮子上占占便宜。  安格斯不等他发难,自觉地下车。站在小区绿化带门口看着谢朝的车里驶远了,才转身回去。  谢朝今天真的很奇怪,心情忽然不好了,而且脸上还绷不住了,怒气全摆在明面上。在棚里还好,一到车里,这种私密的空间里,就真的全显现出来了。  安格斯反省了最近自己的举动,没道理惹谢朝生气啊。那天在学校,谢朝脸色还红润着,时不时带笑。而且刚来的时候他还很正常,自从自己去拍片回来就发现他不对劲了。期间发生了什么?  工作人员都很敬业,工作态度好,对在场的明星也挺周到。谢朝也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所以这方面不可能出问题。安格斯叹口气,这次他真的不知道了,只能等谢朝愿意和他谈心吧。  ——  谢朝在家闷了半天,晚上出来吃饭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什么来了。  崽崽满心欢喜地贴着谢朝坐,贴心地给谢朝夹他喜欢吃的樱桃肉。肉汁酱红,淋了一盘子,酸甜适中,肉酥而不腻。  谢朝每次都让阿姨多放些醋,要酸些。崽崽不喜酸味,樱桃肉不是很酸,他也爱吃上两口。程黎安也是,口味和他相似,都喜欢这糖醋的味道,酸中还要带些甜。  虽然他们长年生活在北方,口味却偏向南方,挑些酸甜的东西吃。  谢朝望着白米饭上的酱汁浓郁的樱桃肉,愣了愣,才抬手夹了块茄子给崽崽:“你也快吃,多吃点,快长大。”  崽崽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我将来肯定长得比安格斯高。”  谢朝笑着“嗯”了声,夹起樱桃肉尝了口,肉质鲜嫩可口,里头带着番茄的味道,酸溜溜的,程黎安一定也喜欢吃。  杨莉也夸:“阿姨今天做的这个肉可真好吃,口感好!”她又尝了口,“改天我向阿姨学学。”  谢朝吃得食不知味,心里像堵了一口绵长的气,怎么也呼不出来,沉甸甸的,压得人难受。  谢爸谢妈乐呵呵地吃着晚饭,谢妈帮家里三个人盛了热汤,叮嘱他们趁热喝,很温馨的场面。全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温柔严厉的妈妈,慈祥宽厚的父亲,活泼可爱的儿子,一切都很完美。  餐厅墙壁上挂着的吊钟摇摆着它的摆针,晃花了谢朝的眼睛。  忽然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一切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其实父母他们也有不得已的隐情。谢朝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个成年人,分得清事理。谢爸谢妈一直是他的父母,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份感情永不磨灭。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那里头的内情肯定又是无比复杂的,扒出来估计能讲上一晚上了。  谢朝失笑,他演了这么多年狗血电视剧,可从来没想到这狗血有钟一日居然发现在他身上,真是一言难尽呐。不过他还没有证实,没法儿断定。 第107章 谢朝嘴里带着刚才的烟草味,意外的醉人。安格斯按住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热吻。  吻技进步很多,吻得谢朝喘不过起来。他揪住安格斯后衣领,把他往外拉,想透口气。  良久,安格斯才松开他,气息微喘,喷薄在他耳边:“刚才的话还算数么?”  谢朝抬手,修长的食指沿着他的尔后,滑过性感的喉结,安格斯明显吞咽了一下,他才缓缓道:“晚了。”  安格斯攥住他作乱的手,气息撩人:“那我将功补过行么?”  谢朝吊起眼角,甩手走人:“不行。”  安格斯乐于和他周旋,笑眯眯地拉住人,从背后抱住他,把谢朝包在怀里:“真不行?”  谢朝挣出来,斗嘴皮子:“是你不行,我行。”男人都忌讳行不行的面子问题。  “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安格斯黄段子也说得溜溜的,不输谢朝。  谢朝浑身精力无处发泄,挑了挑手指,松散下筋骨:“打一架,让我看看你行不行?”  安格斯刚还沉浸在气氛良好的调情中无法自拔,下一秒谢朝的拳头就扑过来了。他下意识地闪身躲过,忙问:“真打架?”  谢朝劈头盖脸又是一拳:“你这不是废话么,我想打人很久了!”  安格斯左闪右闪:“要打也不能挑这里,会有人看见的,下次我随便你打。”别有心人看见又是一大文章,谢大影帝和奥斯卡影帝安格斯大打出手,到底是情仇还是大恨?  “我今儿个心情不好,拿你练练手!”谢朝心里的火气肆意喷发,尤其是相继遇到岳嵘和安格斯。操,这才恋爱几个月,他妈的,就被老子发现骗我!一个个的,都当我好骗啊!  安格斯个头高大,力气又足,熊抱住谢朝,摁住他的手脚,好言好语地说:“先消消火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谢朝手脚并用,浑身出了层汗:“你让我揍一顿再说。”  “行行行,肯定让你揍。”安格斯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只能先稳住谢朝,他最近情绪一直不太对。  “你们在做什么!”岳嵘厉声道,声音里含着怒气与震惊。第69章   两人齐齐被这吼声吓了一跳, 猝然抬头望过去。岳嵘齐整地站在露台入口,脸色铁青,很不悦的样子。  谢朝拍开安格斯的手, 使个眼神让他别说话, 轻蔑一笑:“没干什么。”他挑开飘进眼角的碎发,“再说,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语气轻飘飘的, 却如千斤顶一样砸进岳嵘心里, 堵得他发出不出声。  安格斯还想解释两句, 谢朝止住他, 耸肩道:“我走了。”他扫了两人一眼,不耐烦, “别跟过来烦人。”  他敞开了休闲西装,风鼓进衣服里,下摆飞扬, 背影瘦削, 看起来要融进风里。  他经过岳嵘, 淡淡地看他一眼:“让让。”  岳嵘张了张嘴, 风钻进嘴里, 涩涩的。过了会儿,他侧过身,让出路。  谢朝踏上去,影子在长廊里愈来愈暗, 长廊的昏暗的壁灯发出微弱的光,如淡淡萤火。  安格斯见他走了,抬脚就要跟上去,岳嵘倒是没动,安格斯绕过他想走,没想到他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隐约可见手上的青筋暴起。  安格斯防备着他,迅疾地躲过他呼在耳边的拳风,还手过去。对着岳嵘,不需要保留什么战斗力。  岳嵘怒火旺盛,刚又被落了谢朝的冷脸,他阻住安格斯的擒拿:“你他妈还算是个男人么!”不知道说给安格斯听,还是自己听。  安格斯愣住,手头的动作滞住了一瞬。  岳嵘寻到了机会,卡住他的脖子,往死里卡的那种,毫不留情。  安格斯憋着气,整张脸胀得通红,太阳穴的青筋撑了出来。  岳嵘放狠话,眼里闪着冷厉的光:“我告诉你,你他么别想和谢朝在一起,我第一个不同意!”  安格斯趁着他说话,一记扫堂腿过去,岳嵘手上不稳,他挣脱出来,把岳嵘甩在露台厚重的玻璃门上。  后背贴上棱角分明的玻璃门,一阵刺痛。岳嵘呲了呲牙。  安格斯呵了一声:“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省省吧。”  “在一起算什么,亲儿子都那么大了,也没见他想公开你两的关系。”岳嵘冷着脸道,虽说他也没被承认,但他自己情况特殊。  亲儿子?  安格斯眉头一挑,崽崽长得偏欧风,这人不会以为谢朝在替他养儿子吧。任劳任怨地养着自己男朋友和小三生出来的儿子,无名无分,战战兢兢,爱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很完美的一个苦情剧形象,可谢朝哪里像那种人了?  不过这样很好,就让岳嵘这么理解好了,既然知道了谢朝这么爱他,岳嵘肯定也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能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那又怎样?”安格斯面含微笑,眼里尽是挑衅。  岳嵘火气翻腾,又要扑过来揍他:“你既然知道,还这么不负责任,你他么还是个男人么!”  “我知道归知道,与你何干?”安格斯嚣张得很。  “操,我他么!”岳嵘捏紧拳头,劈头打过来,扫过的拳风刷刷作响,“你根本不配做崽崽的爹!”  安格斯身手敏捷,闪了过去。  岳嵘也是练家子,手上功夫扎实:“我今天替他们爷俩好好教训你!”  “教训谁?”谢朝清朗的声音从长廊处传来,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安格斯跑到谢朝身后,小声说:“教训我呢。”湛蓝色的眼睛在长廊处微弱的灯光下水光荧荧。  男人总会有或多或少的保护欲,心理上偏向弱小。安格斯适当的示弱,谢朝一定程度上很受用。他往前走一步:“岳先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第109章 安格斯扶他起来,宽厚的手托着他后背,懊悔地说:“不应该让你睡到现在,应该一下车就让你吃药,现在更严重了。”  “水呢?”谢朝只觉得他这些念叨像蚊虫在耳边哼哼,烦人,他只想喝水,嘴巴干死了。  安格斯忙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在这,先喝点儿。”  谢朝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大口温水,才感觉喉咙里干涩好了些。  安格斯扒了感冒药,温声说:“先把药吃了。”  谢朝从梦里被叫醒,不愿意思考,安格斯塞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安格斯盯着他特别乖地把感冒药吃了进去:“来,灌点水咽下去。”  谢朝听话地灌了一口水。  安格斯放心下来,松懈了一口气。他摸着谢朝的额头:“吃完药睡一觉,应该就好多了。”  谢朝半睁着眼睛望他,黑发松软,毫无攻击性,像只拔了爪子的小奶猫。第70章   安格斯摸摸他松软的黑发, 笑声从喉头溢出来:“继续睡吧。”  谢朝睡眼惺忪, 慢吞吞地拉过他的手。  安格斯随他拉着, 弯着嘴角,静静看他。  谢朝把他的手托到跟前,嘴巴一张, 吐了出来。  安格斯只觉得手心一阵潮湿,两颗药丸静静地躺在手心里,外边缘已经磨化了。  “……”安格斯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了。  谢朝嫌弃地说:“这什么, 又苦又涩, 不好吃。”他吐完, 就自己躲进被子里了, 头也闷进去,就露个头发尖出来了。  安格斯去卫生间冲了手,重新把药盒拿出来,接了杯干净的温水。  他掀开被子一角:“先起来把药吃了。”  谢朝闷在被子里动动了, 瓮声瓮气地说:“不好吃。”  安格斯柔声劝他:“一口闷就好了。”  谢朝不为所动,安静得裹在被窝里。  安格斯连人带被子抱起来:“你还生着病, 必须得吃点儿。”  谢朝没什么力气,也不想动弹, 由他抱着,闭着眼睛摇头。他蓬松的头发甩得微动,最近长长了不少,滑进了嘴里。唇色淡淡的,大约因为生病的原因, 泛着白。  安格斯手背贴在他发红的脸颊上,这热度不能不吃药,再放任下去估计就要吊水了。  “乖,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安格斯搂住他的肩膀,端起水杯,“混着水吃下。”  谢朝抿着嘴,眼睫毛颤了颤,颤得安格斯心痒痒,他湛蓝的眼神深了深,慢慢靠过去。  突兀的铃声响起来——是谢朝的手机。这么晚了,不知道谁还在找他?  安格斯替他接了起来,屏幕上的备注是“程叔”,这么晚没回去,程黎安肯定担心谢朝了,可是王志平不是和谢朝家里说过了么,怎么又打过来了?  电话一接通,程黎安就着急地问:“我听王志平说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现在在哪儿?”  “谢朝他在我这里。”安格斯道,“有些发烧,不过还好。”  程黎安默了默:“你家在哪儿,我开车去接他回来。”  安格斯看看此刻的时间,将近十二点了,“太晚了,他在我这里没事儿的。”  “你都知道了吧,岳嵘今天找你了。”程黎安开门见山,“告诉我地址。”  安格斯眉头微蹙,事情的走向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实在是理不清头绪。岳嵘今天确实找他了,可是也没什么大事,程黎安和岳嵘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程黎安说“他知道了”,他该知道什么事么?  “嗯,知道了。”安格斯眯着眼睛,“可是这些事用不着岳嵘来管。”  他这是在套话,也许程黎安就会说些什么。  “谢朝人呢?”程黎安问,“让他接电话。”  谢朝正醒着,从卷着的被窝里露出双黑眼睛往外看:“谁的电话?”  感冒后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微的沙哑,听着有些慵懒。  安格斯把电话递给他,谢朝接过来看看,清了清嗓子:“程叔,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那头没有声音,谢朝等了一会儿,疑惑地抬手看看手机,“正在通话中”,没挂啊。  “喂,程叔?”  “上回你听见了吧。”  两人齐齐开口,谢朝敛下眉眼。  “知道了也好,找个机会我们谈谈。”程黎安笑笑,笑声如本人一般,清润温雅。  发烧后的嘴巴干涩难当,谢朝舔了舔唇,“好。”  “晚上不回家么,崽崽还在家里等你。”程黎安拐着弯子说。  谢朝头还晕,沙哑着嗓子道:“我感冒了,还是不回了,万一传染给他。”  程黎安扬起声音:“谢朝,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可能有些突兀,你和安格斯到底怎么回事?” 第111章 安格斯找到了很好的理由:“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排解烦恼。”  “是么?”谢朝停下步子,怀疑地看他, “那也不行。”  “醉木犀”包间到了,这家咖啡店有点意思, 包厢的名字全是词牌名。  谢朝敲了敲木质的包厢门,上面绘着蜿蜒的画。开门的是岳嵘, 谢朝脸一下黑了。  程黎安从岳嵘身后走出来,看看他们两个人,顿了顿说:“一起进来吧。”  谢朝拦住安格斯:“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  岳嵘不待见他,对此无动于衷,眉头都没抬。  程黎安倒是点点头:“也好。”他是这家咖啡厅的合伙人, 唤来服务生,先让她招待安格斯。  谢朝随着程黎安进去,坐在包厢布艺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盯在岳嵘身上:“他怎么还在这里?”  程黎安有些尴尬,轻笑一声:“我点了意式奶咖,这家的挺好喝。”  谢朝低头尝了尝,心里存着事儿,没砸吧出什么味儿,只胡乱地点了点头:“奶味儿很浓。”  程黎安坐在谢朝对话,双手交握,搁在桌上,他有些无从说起:“话说起来很长。”  “那慢慢说。”谢朝真的很想搞明白这段过去,以及……你既然生了我,为什么又把我交给别人?  岳嵘低头:“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们。”  谢朝瞪他:“你闭嘴。”果然自己爹是岳嵘,直觉还真是准得让人无法理解。  程黎安叹一口气:“让我慢慢说吧。”他已经不复年轻,眼下有了细纹,笑起来稳重成熟,他看着谢朝,“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我和你一样的,你应该猜到了吧。”  谢朝凝重地点头,他隐约已经有了预料,他们两是一种人。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才发现有了你,你大概三个多月。当时,我们家经历了件大事,你爷爷政治方向错误,入狱了。”他想起来那时候的事,仿佛还在昨天发生过一般,“我因为家里的关系也是读政治的,大四已经在政府工作了。我爸进牢之前,拖了关系,把我和我妈送去了国外。”  “其实那时我走不掉的,工作性质有问题。我也没打算走,不想拖累我妈,可是我发现有了你。”程黎安的双手攥在一起,“你奶奶是知道我这个体质,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过我爸还是留了人脉,把我们送出国了,期间你奶奶一直照顾我。”  程黎安苦笑:“她是个很温柔的江南女人,然而还是扛不住心肌炎,那大概是我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她过世之后,我带着她的骨灰偷偷回来了,让她在故土上安息。周途劳顿之后,你也紧接着出生。你出生在我困顿的青年时代,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好的公司一听到我爸的名字,都不敢招我。”  “我能去看看她么?”谢朝钝钝地说,声音轻柔。  “当然可以。”程黎安倏地抬头看他,黑色的眼睛水亮亮的。  岳嵘握紧他的手,眼里充满了内疚。  “你还记得林叔叔么?”程黎安眼睛里泛着泪光,“约莫不记得了,你还很小,第一笔奶粉钱都是他出的。”  谢朝呐呐无言。他确实不记得了,看样子是程叔的朋友。  “我和你爸是大学同学,他结婚特别早,大学一毕业就和你妈结婚了。两人心血来潮做了婚前检查,婚前检查出来,你妈生不了孩子,你爸瞒着家里还是和你妈结婚了。林奇替我联系了你爸,愿不愿意收养你。”程黎安顿了顿,“你爸刚开始挺犹豫的,但你妈可能是对你爸心怀愧疚吧,自己主动收养了你。其实他们还年轻,要孩子还有很多机会。但我真的很谢谢他们两,把你抚养到这么大。”  “我也谢谢他们。”谢朝低着头,抱着沙发上的抱枕,静静听他说话。  “我其实挺自私的,我想着你跟着我颠沛流离,还不如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生活。我了解谢广平的为人,也和杨莉接触过,所以很放心。只是我不想露面,也就没让他们知道。”程黎安平稳了情绪,继续说,“然而我也没想到你遗传了我,将来会怀上崽崽。”  谢朝闷声道:“我也没想到。”  “后来阴差阳错吧,广平知道了你是我的孩子,在你初中之前,我曾定期看望过你。”程黎安笑笑,“他们夫妻心肠都很软。”  小学的事情谢朝是记得的,不过一直以为程黎安是谢爸的同事,小朋友很好讨好,几个玩具、几顿饭就被收买了,他小时候很喜欢这个叔叔来着。  “因为你怀孕了,他们两都愁坏了,最后决定找我帮忙。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杨莉这才完全接纳了我。再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谢朝在瓷杯里倒了大半桌上赠送的绿茶,抿了一口,微涩,“那你们两呢?”  “我们两没什么好说的。”程黎安看了眼岳嵘,“陈年旧事,你大概也不会想听了。”  岳嵘缄默。  “那他是我另一个亲人么?”谢朝想最后确定一遍。  “嗯。”程黎安承认了。  包厢里隐约能听见大厅里舒缓的音乐声,谢朝侧耳听了会儿,缓声道:“说说看,我想听。是……有我之前分的手么?”  程黎安愣了愣:“是。”  岳嵘沉声:“家里把我送去了国外读书,不允许我回国,我一直不知道这些事,对不起。”  “你不应该大学毕业了么?”谢朝反问。  岳嵘尴尬地扯扯唇角:“咳,我比他小。”  谢朝瞪大圆眼睛:“真看不出来!”他扫扫程黎安,“不过我程叔看着一直很年轻。”他喊惯了,一直改不了口,喊完才有些不适应,变扭地闭了嘴。  程黎安温和地笑笑:“没关系,就这么喊着吧。”  谢朝回了个笑容,嘴角的酒窝深深的。岳嵘看着他两,也短暂地笑了笑,两人的酒窝如出一辙。  谢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盯着岳嵘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一茬:“我靠,你今年多大,这么小就做爸爸了!”  虽然他当爹当得也不晚,但是见到岳嵘这样的还是很想吐糟一番。  “咳咳,我成年了。”岳嵘肃声道。  谢朝的圆眼睛在他两中间打转:“所以……你们很早熟嘛,在那个年代……” 第113章 “就那一次!”谢朝拼命洗白,“以后再也没有过了。”  程黎安挑眉:“是怀了崽崽之后,不敢了吧。”  谢朝有理说不清:“不是……我那次真的是失误……”  岳嵘痛心道:“现在的孩子就是太开放了,哪像我们那时候。”  谢朝怼他:“你们那时候?还不是早早地喜当爹,比我早多了。”  “那能一样么,我们是谈感情,你们是在生理消费。”岳嵘皱眉,这孩子怎么想的?  程黎安摆摆手:“行了。”他朝谢朝抬抬下巴,“你继续说。”  “嗯,然后七年后我们重逢了,就这样在一起了。我前不久才知道崽崽是他的,实在是太猝不及防,有点消化不了这事儿。”谢朝转眼间吃完了半个蛋糕。  程黎安问:“没想过分手?”  谢朝正叉着一块草莓往嘴里送,差点呛住:“什么?”  岳嵘一脸赞同:“分手好啊,我看那个不咋样。”  “要分我早分了,好么!”谢朝擦擦嘴,“这都什么馊主意!”  程黎安低头抿了口咖啡,他其实也不喜欢安格斯,谁乐意自己的大白菜被拱走。然而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抚养过谢朝,要出面也轮不到他来。岳嵘更是,刚到手的儿子还没捂上两天,眨眼就没了。  谢朝思忖片刻:“我也觉得吧,迟早要说,但又有些不甘心,崽崽现在和他关系还不错。”  “想通了,就找个适当的机会说了吧。”程黎安笑笑,“虽然我不看好他,但作为一个合作伙伴,他各方面都挺好。”  谢朝挠挠头:“我也清楚,就是感觉忽然多出个人来抢崽崽,有些心里不平衡。”他滞了滞,“还有就是怕他不能接受。”  程黎安笑着摇头:“这个不用担心,他会接受的。至于崽崽,你那是一个人养了这么多年,他半点力也不出,心里不顺吧。”  “好像还真是。”谢朝歪头说,“生孩子多疼啊。”  岳嵘趁机拉住程黎安的手,目光深情:“你那时候一定也很疼。”  程黎安抽出手,不理睬他,叮嘱谢朝:“所以你得做好安全措施。”  谢朝脸一红:“干嘛突然说这个。”  程黎安一笑,招来服务员,让她把安格斯叫过来。  岳嵘拉下脸:“喊他过来干嘛,我真心觉得他这人不行,一夜情不就是约炮么,人品就有问题。”  谢朝咳了两口:“其实也不算是,我们之前就认识。”他卡壳了,“突然有一天就……”  程黎安倒是挺大度,拍拍岳嵘的肩膀:“他是我公司股东,老早就打过交道了,平心而论人品可以。”  安格斯推门进了包间,在谢朝身边坐下,朝对面两人微笑。  程黎安还算友好,报以笑容。岳嵘全程黑脸,前不久两人刚打过一架,可想而知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也就不多加干涉了。”程黎安井井有条地说,“但我希望你们都能认真地对待,对彼此负责。”  安格斯从善如流:“那是自然,既然在一起了,总有一天会公开的。作为公众人物,就算你们不监督我,大众也会帮忙监督。”  谢朝吓了一跳,扯他:“我可没说我要公开。”公开得面对多大压力啊,他们才谈恋爱,婚都没结,公开个什么,还远着呢。  程黎安一笑:“你们年轻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提起自己的公文包,“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了,岳嵘也跟在后头走。  他两一走,安格斯脸色不虞地按住谢朝:“为什么不想公开?”正常人谈个恋爱,都恨不得要昭告世界,发个朋友圈,秀个恩爱。他谈恋爱已经够约束的了,和做间谍一样。  谢朝推开他的俊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两又没结婚。”  安格斯认同地点头:“对。”  谢朝一瞅,心里又不舒服,板着脸盯他。  安格斯拍板:“那就等结婚!”他说完就乐了,掐住谢朝的脸,“想不想和我结婚?”  谢朝依旧板着脸:“不、想。”  安格斯脸一黑:“为什么不想?”  “因为你掐我的脸。”谢朝的声音一板一眼,模仿机器人说出来。  安格斯松手替他揉揉脸,还往上亲了一口:“等我求婚。”  谢朝傻眼:“你还当真了?我们这才在一起多久,求什么婚?”  “那你觉得应该要多久?”安格斯搂着他的肩膀,贴着他问,“我们已经见过家长了,下一步不应该考虑结婚么?”  谢朝更傻:“什么时候见过家长了?”  “你见过我妈了,我也见过你家里了。”安格斯有理有据。  “可拉倒,我爸妈你都没见过。”谢朝转头瞟他,“你和你妈说了我们的事?”  “她早就知道。”安格斯轻笑,“在医院就知道了。”  谢朝捂住脸:“这下完了,我当初还在你妈面前装得人模狗样。”他拿头撞安格斯,“肯定是你说的,都怪你。”  安格斯搂人进怀里:“这可不是我说的,她自己看出来的。”  “甭管是不是她看出来的,那你家是不是都知道了?”谢朝侥幸地问。 第115章 崽崽实在气急了,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脏话存货出来骂驾,可惜也不怎么样,无非就是傻瓜、白痴、十三之类的。  谢朝都心疼起自家儿子了,被气得不轻,骂人都打的错别字。  其实帮他说话的粉丝不在少数,但一说马上就得被怼。谢朝自己的微博也被沦陷了,不少人骂他心机深沉。  这是很难得的体验,谢朝出道这么久,一直以来备受好评。原本雷声大雨点小,王志平觉得这波黑掀不起风浪,也就没理会,没先到才过几天就猖獗到吓人。  起因很简单,很俗套的站位问题。  电影宣传的时候,谢朝站在最中央。无可厚非,这部电影他确实是男主角。紧接着往下扒,网友们就发现他在哪里都站中央,甭管旁边的人咖位有多大,他永远是老大,就连他当配角的时候也是。  后来又传谢朝被包养,爆料者爆出了几张有理有据的图片——他和程黎安两人独处时被偷拍来的。照片里两人行为举止亲密,程黎安看着年轻儒雅,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他马上被扒了身家,两人很快就被曲解成了包养。  谢朝都要被气笑了,包养你个鬼,这是本人的爹!  粉丝们平时看着坚贞无比,必要时候散粉分分钟倒戈,纷纷表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当然铁粉选择相信谢朝,连夜找证据。  照片都是真的,没办法说不是p的,粉丝们也是绞尽脑汁。  包养这事一出来,就跳出来很多爆料者,自称是谢朝公司的实习生,说他态度傲慢,平时甩大牌还嚣张,说得有鼻子有眼,谢朝差点自己都信了。  然后,什么公司的扫地阿姨,公司的擦墙小工全出来了,一个比一个会吹。  所有的事情集中在一起爆发,连环集中地爆发,有着极强的目的性,打得人措手不及。  王志平工作室的事还没安顿好,就赶紧来处理谢朝的公关危机。  程黎安从来不关注这些娱乐圈新闻,只是后来有了谢朝,总会下意识地搜寻他的新闻。这次事物繁忙,也没能注意到,加上岳嵘也一直烦着他。  不过岳嵘他有工夫啊,他这些天就只剩下两个目的,就是俘获前男友的心,得到儿子的青眼。他一知道谢朝这事,立马出手压了下去,热搜文章一夜之间全撤了。  网友原本只是半信半疑地八卦,这下全信了,而且都特别好奇。然后谢朝在外网挂着的ins就遭殃了,被他们突击地一塌糊涂。  网友也是一群充满了智慧的群体,谢朝本人不好讨论,他们全搞了代号来讨论,神神秘秘的,像地下党组织。他们对此进行了充分的分析,更加肯定了谢朝为人不堪的事实。  谢朝对此,只想评价一句:戏多。  幕后黑手也是真狠,一个圈套接着一个圈套,就逮住他了。谢朝也不甘心,先澄清再来揪人。  程黎安没有微博,但他们公司有个蓝v账户。他一知道这事情,就让账户澄清,此事纯属造谣,如有必要,将要采取法律手段。然而他这么一说,却完全没有公信力,很多吃瓜群众完全不信。  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时还跟着引导风向后头煽风点火,玩得不亦乐乎。  程黎安又澄清说:“我和谢朝只是亲戚关系,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不存在媒体猜测的不良关系。所谓的亲密,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而已。”  事态还在继续发酵,像脱了掌控般无法直视。  岳嵘发博@程黎安公司的蓝v: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爱人,有我这么优秀的伴侣,他根本不需要包养别人好么!而且谢朝也是很优秀的年轻演员,他们两只是长辈和晚辈的互相尊重爱护罢了。  他说话大胆,肆无忌惮,而且嚣张,和他平时冷硬的风格大相径庭。不过想想也挺符合形象,一个随心所欲的霸道总裁。  网友们闻风出动,接着去八卦,又掀起了新的话题,够他们聊一阵子了。第74章   谢朝本人得知这件事的时候, 事态已经变得无比奇怪, 还难以言喻……  谣言传到最后都失真了, 他还傍上了安格斯……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理智粉还是很多的。这年头反转的事情太多了, 有一部分人还在围观。  谢朝也就不懂了,自己的站位怎么这么有扒头, 还扒到人品上了。  王志平直接发了律师事务所的起诉书, 拍出来堵住大家的嘴。网络就是这样,就算有证据, 人家也不信的。王志平找人扒了爆料者的身份信息,找了几个营销号, 推送出去,一时之间风向摇摆不定。  谢朝头也不疼,无比的淡定。看到岳嵘在网上闹腾的时候, 还能笑出声,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安格斯自己本来就是独立的工作室,这些年接戏的频率也很少,自己都不在乎网友们的评价, 这次迅速地站队了,惹来网友的一顿批。谢朝圈内好友不多,然而一旦是朋友,关键时候都会帮忙一把。  谢朝悠哉悠哉的,王志平忙白了头发:“你怎么都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啊,过了这阵风, 不就好了。”谢朝云淡风轻,“他们之前不就说我和哪个哪个有一腿么,什么东南亚富婆。”  他摸着下巴,“他们也早就说过我和程叔了,不过那次没什么水花,这次翻出浪了。”   王志平抽口电子烟,水果味的:“这次是我得罪人,连累你了。”  谢朝顿了顿,“老东家留你,为什么不留?”他这里摊子小,虽然自由,但还是不如大公司。  “观念不同。”王志平撮口烟嘴。  谢朝以前也没管旧公司的事儿,自己都忙不过来了,不过也听过些风言风语。好像自从他们老董出事后,二少接班了。老董是二少的哥哥,老董家两个小孩儿还在上学,没法接班。二少简直是娱乐圈的毒瘤,把自己泡嫩模的风气彻底带过来了。  “幸好我明智,解约了。”谢朝往椅子里一窝,“不过我也不能一直演,我想空出时间,陪陪家里。”  王志平起身:“我俩都是出头鸟,第一个离开了公司。我本以为二少起码有他哥一半的大度,结果这么寒碜,已经迫不及待想搞事了。这是我的疏忽,居然还让他搞成了。”  谢朝摆摆手:“公司我也呆过,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关你的事。”他撑着下巴,“过了这段时期也就没事了,闹腾不了多久。”  他看着身边一堆剧本,“而且我也准备转幕后了,暂时息影,没什么特别想挑战的角色。”  “主要是蒋晴她们几个联系我了,想跳槽,估计被混世魔王惦记上了,他最近居然打主意公司员工上了。”谢朝翘着二郎腿,“依我看,你看上什么有潜力的新人就签过来,不能便宜他了,真是可怜那些小姑娘,大概也是没办法,求到我头上了。”  谢朝忽然笑开,“还有一件事,我要说下。”  王志平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事?”  “我呢,打算等工作室定下来,准备出国进修。”谢朝托着下巴,“学个导演,充实充实自己,顺便带我爸妈和我们家宝宝出国旅游。”  “你厉害!”王志平虎目圆睁,“你这工作室才成立多久,你就要跑路!” 第117章 “想结婚。”  谢朝眨了眨眼,还没从深吻里回过神:“结婚?”  安格斯埋进他脖颈里平缓呼吸,声音瓮瓮的:“嗯。”结婚了就能为所欲为。  谢朝垂下眼帘:“再说吧。”  安格斯一看又没戏,亲了口他的脖子:“那你先工作,晚些时候过来接你回家。”  谢朝微抬下巴,瞟了下他失望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第75章   早晨阳光正好, 餐桌上摆着含苞待放的荷花, 粉白粉白。清新的水绿色格子桌布铺在桌子上, 垂下了四方的边角。  崽崽挨着谢朝坐下:“朝朝,你确定要出国进修么?”  “对, 时间不长。”他喝了口牛奶,放下杯子, 揉揉崽崽的脸, “就一年。”  本来真不准备去英国的,但是它时间短, 一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了,所以他屈服在这速成的时间下了……  在改主意这上面, 安格斯功不可没,每天都在谢朝耳边宣传,他每天被这么吵一番, 居然还真的被他说动了,时间短得真让人心动。谢朝自认在语言方面没问题,语言班也免了,又省了一桩事。  崽崽扒了扒头发:“那好吧, 不过我也要去玩。”  谢朝塞了个水煮蛋给他:“行,带你去,先吃个鸡蛋。”  崽崽不怎么挑食,不吃的东西很少,挺好养活,鸡蛋也乖乖吃掉了。他们俩个今天起晚了, 谢爸早就送谢妈去医院上班了,早饭还是阿姨热过后给他们吃的。  崽崽安安静静地吃鸡蛋,样子乖巧得不像话,蛋黄也全吃光了。九点多的太阳光温暖和煦,撒在他栗色的卷发上,镀了层金色的微光。发丝之间的罅隙里充盈了满满的光线,朦胧透明。  他注意到谢朝的视线,便抬头看了过来,朝他一笑,嘴角的酒窝贮满了水凝质般的阳光,闪闪得发亮。  谢朝心里忽然软了,他伸手摸摸小孩儿软软的头发,“崽崽,如果。”话语间,顿了顿,“我是说如果。”  崽崽睁着水蓝色的大眼睛看他,睫毛又长又密。  “如果你爸我给你找了个后妈,你觉得怎么样?”谢朝咬着筷子问。  崽崽眼睛一亮,放下手上的餐盘,转过身子:“真的?你终于不再是单身狗了。”  语气很欣慰。  谢朝气得牙痒痒,伸手去拧他耳朵:“狗什么狗?”  崽崽往后躲开他:“我早知道,安格斯在追你嘛。”他圆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转,“这是成功了?”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谢朝无言以对。  “那你英国留学是因为他?”崽崽跳起来,他忽然感受到了危机。朝朝太讨厌了,你们俩才在一起多久,就跟人跑了,有没有想过家里头可怜的儿子和孤苦伶仃的爷爷奶奶!  崽崽越想越气,跳到谢朝怀里:”不可以,安格斯叔叔他老是欺负我,肯定是后爹。”  谢朝推开他的脑袋:“我留学又不是因为他,因为申请的学校正好在英国,而且我就去一年。”他揪把崽崽的耳朵,“你老实点儿,和我说说看,他怎么欺负你了?”  “就欺负我呗。”崽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得了谢朝的承诺安下心来。  谢朝拉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那你试着和他好好相处,好么?”  亲手把儿子往外推的感觉不怎么好,不过安格斯既然是崽崽的爸爸,平心而论他不能剥夺他做爸爸的权利,气归气,别的方面讨回来就成,而且安格斯应该会是个好父亲吧。  崽崽靠在谢朝胳膊上,拍拍胸口:“你不用担心啦,我和他是朋友。”  谢朝:“……”刚不是说他欺负你么?  崽崽贴着谢朝,仰头:“那你们是要结婚么?”  谢朝挑眉,最近结婚这个词语出现的频率真高,他摸摸崽崽的脸:“为什么这么想?”  “不都是这样么,谈恋爱之后就结婚,结婚后就有小孩。”崽崽扳着手指头说。  谢朝失笑:“还不一定呢,中间还有很多不定因素。”  崽崽挪回原位,认真地说:“那你们结婚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朝呼噜把他的毛脑袋:“怎么可能不告诉你,第一时间和你说。”  “唔,手机响了。”谢朝转头望着桌子那头的手机,伸手去够,够不着,“崽崽帮我爸爸拿下。”  崽崽跑过去一看:“程爷爷的电话,爸爸,我直接接了。”  谢朝点头,崽崽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程叔,什么事?”谢朝问。  程黎安话音里有些歉疚:“朝朝,我和你爸妈说了你已经知道你是我生的事了,你今晚好好安慰安慰你妈妈。”  “怎么突然说了?”谢朝碰到这种大事,就染上了及其严重的拖延症,什么事都拖着,拖到没办法才说。  程黎安道:“其实杨莉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我觉得对不起他们。而且我知道你妈她那么疼你,肯定也割舍不下。”他抽口气,“可是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得和她说一声,本来我想让你爸单独和她说的,免得她情绪低落,没想到还是被她给听见了。”  谢朝凝重地说:“好,我知道了,等晚上我妈回来。”  “你妈表面上不在乎,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好好和她说说。”程黎安心里实在愧疚。  谢朝应了。  崽崽全程握着手机,安静地听他们说话,一句话也没插嘴。他还是小孩子,脸上的震惊全展现在表面。 第119章 申请的学校估计也就这几天给回信, 谢朝每天例行检查邮箱,看看有没有新消息。这次他选的是导演专业, 和本身的职业有联系, 不算大幅度跨行。  再加上谢朝有些担心崽崽,怕他和安格斯起冲突, 最近都不打算让安格斯出现在他面前了,先让崽崽一个人先消化这件事。  杨莉晚上值夜班, 谢朝和谢爸商量好,他开车过去接,两人趁着独处的机会谈一谈。  谢朝驱车到了市医院, 脸上戴着一次性蓝色纺布口罩,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医院里惯常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儿,走廊的紫外线灯开着。谢朝沿着走廊一路走,到了杨莉办公室门口。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小时候倒是经常和父亲过来。  杨莉不在办公室里,白大褂阿姨见到生人,习惯性抬头问:“坐,牙齿哪里疼,杨医生不在,我先给你看看。”  谢朝摘了口罩, 笑了笑:“阿姨,杨医生是我妈,我过来接她下班,不看病。”  中年女医生瞥了眼他笑得露出来的牙齿:“哦哦,你这牙倒是不错,看着健康。”大多数牙医的职业病,看人总喜欢先看牙,“那你先在这里等会儿,你妈正给人拔牙,十五分钟应该就好了。”  谢朝点头,随手抽了谢妈桌上的一本书:“好。”  她桌上还有束开放得正好的百合花,嫩黄的花蕊点缀在其中,娇艳欲滴,约摸是患者送的。   没等多久,杨莉就回来了,看了眼霸占她座位的谢朝,惊讶道:“你爸呢,怎么是你?”她到水池边,按下洗手液洗手。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朝走到她身后,低声唤:“妈。”  “呦,这是怎么了?”杨莉擦干手。  谢朝低头望她:“妈,你永远是我妈。”伸手抱住她瘦弱的肩膀。  杨莉眼里浮动莹莹泪光,大声囔囔:“来找我就这事?我不是你妈,你还想找谁当你妈啊?”  谢朝失笑:“你肯定是我妈啊。”  杨莉叹口气:“我其实没有不开心,程黎安他也想太多了,我之前就一直想和你说这事了,毕竟你都是个快三十的成年人了。”耳边的碎发被窗外的晚风吹起,她伸手掖到耳后,“现在说出来也蛮好,你好好和你爸相处,他这些年也不容易。”  谢朝抱住她,埋在她单薄的肩膀,呼吸间满是她头发上清淡的桂花香气:“妈,谢谢你。”  杨莉抚摸着谢朝柔软的发顶,缓下声儿:“老大不小了,还撒娇,小心崽崽瞧见。”  谢朝不作声,只搂住她。其实他们两这种时候少之又少,杨莉从小对他严格,他小时候总是和爸爸亲近些,还是比较怕妈妈的。  窗外白杨树茂密的叶子唰唰作响,谢朝听着这声音,心里头无比平静。  ——  邮件里躺着录取通知书,谢朝微笑着回了信过去,大概九月份去报道。他得提前去学校附近租房子,顺便带着崽崽去周边国家玩一玩。谢爸谢妈因为上班的关系,只能等节假日或者年假了。  岳嵘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在大众面前公开后,真的就和程黎安在一起了。诺拉和阿尔诺郁闷了一阵,只能接受现实。  网上褒贬不一,大多数善念的人表示祝福。岳嵘和程黎安的身份也被扒得一干二净,总结来说,大佬的世界只能仰望,而你只是条单身狗。  谢朝心里也郁闷,一点预兆也没有,让人猝不及防。最后,程叔还和他说,他们两能这么快在一起,还是因为他。因为他,两人居然认真地聊起来了。岳嵘也总是打着谢朝的幌子去找程黎安,一来二去,某些误会淡去,模糊的记忆重新卷土而来,旧情很容易复燃……  谢朝对岳嵘还是有点心里疙瘩,一般都没什么好脸色,第一次见过就给人那么差的印象,太不正经了。  崽崽看脸色办事,附和谢朝,说是岳嵘长得太吓人了。  其实谢朝也看得出来,岳嵘讨好小孩子有一套,崽崽还蛮喜欢他,偶尔会喊几声爷爷。  崽崽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对安格斯的态度变了,变得有些奇怪。谢朝也没办法说出那个感觉,崽崽挺想和安格斯亲近,可是安格斯一来,他就板着张脸,生人勿进的小老头模样,大约是在闹脾气。  安格斯去哄他,他也不是很高兴。谢朝才不管他们之间的别扭,安格斯现在的冷遇本来就是自找的。  “崽崽最近怎么了?”安格斯坐在谢朝旁边问他,“对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见,我问他他也不讲。”  谢朝翘着二郎腿,噼里啪啦地打键盘:“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  安格斯靠近,搂住他:“你不是他爸爸吗,你帮我问问。”  谢朝推开他:“去去去,我工作呢。”  “崽崽是不是知道我两的事情了,所以在不开心?”安格斯猜测。  谢朝拟好文件,停下敲击的动作:“嗯,知道了,你多哄哄他。”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谢朝一时没稳住,膝盖上的电脑差点儿掉下去。他按住电脑,埋怨道:“你干嘛?”  安格斯亲着他后颈柔软的黑发,双手用力搂住谢朝的腰,手臂上暖和的温度传过来,语气激动:“我现在很开心。”  谢朝的手搁在他小臂上:“开心个什么,开心崽崽不理你?”  安格斯更加用力地搂住他,贴在他耳畔道:“你都肯告诉崽崽了,那见家长的日子还远么?”他低低一笑,嗓音磁性动听。  谢朝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沈先生。”他打开电脑,继续核查文件,“你还是先把我儿子哄好了再说,他生气可是很厉害的。”  安格斯咬了口他的耳垂,用气音道:“好的,先生。”  然而安格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崽崽还是那副样子。每每一松动,又保持住自己高冷的神色,哼,抛家弃子这么多年,可不能这么放过他。  崽崽乐呵呵地告诉谢朝:“爸爸,他今天带我去打羽毛球了,我全程都板着脸。”崽崽露出一脸“我厉不厉害”的高傲神情求表扬,身后就差条尾巴摆来摆去了。  谢朝抱起他:“干得好,谁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影。”  崽崽在谢朝的默默怂恿下,一直贯彻着不理不睬的政策,活生生地把安格斯折腾得脑袋都疼了,小孩儿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生物。  谢朝看晾得差不多了,崽崽的心思他也知道,不可能让他们僵持太久。开学的时间将近,于是就带着崽崽先出趟国门。  机票行程都是安格斯包办的,谢爸谢妈送他们去的机场。  出发前一天,岳嵘和程黎安过来和他们一起吃了散伙饭。谢妈全程对着岳嵘摆脸色,她和老谢是看着程黎安一路走来的人,心里自然对岳嵘没好感。现在只是看在程黎安的面子上,还给了他一副碗筷。  岳嵘心里有愧,而且自己儿子承蒙人家夫妻两照顾多年,带上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品才敢登门拜访。对比着杨莉的冷脸,谢朝对他委实好多了,虽然也不怎么样。 第121章 谢朝肚子饿了,踢了安格斯一脚:“我和崽崽都饿了,起来做饭。”  安格斯侧身亲了口他的脸颊:“家里没食材,一会儿带你们去外面吃,正好现在才七点。”算算时间,他们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时差倒得也差不多了。  他两说话这会儿,崽崽被吵醒了,慢吞吞地爬到谢朝身边,看着一屋子陌生的家具,揉揉惺忪的眼睛:“到家了?”  谢朝揉揉他的肚子:“早就下飞机了,赶紧起来吃早饭。”  安格斯到衣柜里翻围巾:“寒潮骤降,得多穿点儿。”  崽崽蹲在床上:“我想出去玩儿。”  “等过会儿雨停了些,带你们去逛逛。”安格斯拆开盒装的牙刷,盒装的,两大一小,看着很可爱,“先起床刷牙。”  昨天来得匆忙,谢朝没好好打量安格斯的房子,这会儿他坐在床头,环视周围,很清爽的装修风格,家里的摆设也少得可怜。不过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样也没有。  安格斯催他们去刷牙,见谢朝在看房子,便说:“这里离你学校近,有空可以添置些东西。”  崽崽拖着毛茸茸的公仔拖鞋,踮脚在洗脸池边刷牙,谢朝挤了过去,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肿得不成样子的双眼。  安格斯把谢朝行李箱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整理好挂进衣橱,两人的衣服混在一起,崽崽的衣服带得少,他直接叠起来放着。那父子两还在刷牙,牙膏的泡沫浮在嘴边上,动作出奇的一致。  安格斯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抿唇一笑,忽然生出了种小家庭的感觉,身上的责任感越来越重了。  谢朝说是想吃当地最特色的早餐,他倒是去过法国,英法距离很近,然而他机缘巧合下却从来没来过英国。听说英国的早餐是出奇的难吃,他不信这个邪,就想尝尝看。  安格斯顺着他的意,单独给他点了份炸鱼薯条,非常神奇的搭配。谢朝吃了一回,就不再点第二回 了,还好这家餐厅的咖啡很好喝。  崽崽吵着要玩儿,安格斯牵着他去伦敦桥上走了一遭,看了大本钟,还在公园里喂了把鸽子。四周到处都是英伦风的建筑,很有国家特色,街上的行人不算多。雨下得很小,很多男孩子懒得打伞,骑着单车风里来雨里去,满满的青春荷尔蒙。  谢朝围着厚厚的羊绒围巾,撑着把黑伞,跟着他两后面,耳边的嘈杂淡去,时间静谧得近乎安详。  傍晚的伦敦忽然迎来了久违的太阳,虚虚笼罩在橘黄色的夕阳里,安格斯和崽崽去附近的大超市买东西,采购点生活必需品。谢朝逛了一天,实在不想出门。他主要是陪崽崽,要不然他才不去,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伦敦玩。  安格斯家里实在是有些单调,谢朝受了杨莉的影响,总觉得餐桌上不摆个花瓶就像是缺了些什么。他找了个蓝粉色瓷瓶摆着,插了个绿油油的叶子里头,叶子生命里旺盛,估计长期死不了。  房子不算大,但足够住。冰箱里空荡荡的,厨房干净整洁。谢朝闲得没事,赚了一圈。厨房瞬间多了几分人气,他把该用的东西都从厨柜里拖了出来。虽然他不怎么会做饭,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扫地机器人充满了电,谢朝放着它在家里四处溜达,如果有个宠物就更好了。  谢朝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崽崽率先跑进来了,手里提着大袋子。谢朝打开一看,居然全是冰淇淋,口味还挺多。  “谢子珩,这天气你吃什么冰淇淋?”  崽崽眨眨眼:“安格斯买的,不关我的事。”  安格斯后脚跟上来,脱了身上的大衣:“平时开着暖气,其实挺热的。”  室内确实热,谢朝在家里只要穿一层薄薄的睡衣就可以了,不过外面的妖风真是大,还动不动飘点雨,天空常年泛着铅灰色。  安格斯拎着两大包东西去厨房,挨个往冰箱里塞东西。蔬菜、水果、饮料等迅速占领了空间宽大的双开门冰箱,今晚要吃的食材就摆在料理台上。  厨房是敞开式的,谢朝双脚踩在绵软的沙发上,侧头看安格斯煮饭。他围着格子围裙,脚上踩着棉拖鞋,长身玉立。谢朝只能瞧见他一半侧脸,却能在心里勾勒出完整的模样,一定是很好看的。  崽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嘻嘻一笑,缩回脖子,舔了口手上的糖。  因为崽崽没多久要回国开学,谢朝规划了旅游路线,想尽快带着他玩一圈。崽崽自然是不太开心,他心大得很,还想去邻国转转。经他这么一提,谢朝本来没这个心思,忽然也心动了。不过崽崽时间紧,还是等下次吧,他自己倒是可以先去探探路。  这几天,三人把伦敦能参观的地方全看遍了,安格斯还专程带着崽崽去了美术馆,因为崽崽说他喜欢绘画……  谢朝当时脸上没挂住,可拉倒,崽崽那画丑得抽象,去美术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逛完伦敦,安格斯驱车带他们去了苏格兰。苏格兰的天气比伦敦室内还要冷上几度,风更加烈,风景确实相当好的。  这里几乎没有高楼大厦,满眼望去都是独门小院。英伦风的乡村建筑遍地都能看见,家家户户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围墙也是低矮到腰间,只起到装饰的作用。崽崽爬到围墙上照了好几张照片,背景是满院子叫不出名字的小黄花。  路上时不时能看见穿着苏格兰裙子的绅士,他们戴着黑色帽子,偶尔用苏格兰风笛吹一首当地的曲子,乐声飘扬。  安格斯领着崽崽和谢朝去坐了趟绿皮小火车,这大约就是为了旅游准备的,火车的样式怀旧,适合拍照。  苏格兰的城堡尤其多,有不少还是私人的,恰好安格斯名下正好有个不大不小的城堡。以前一直闲置着,干脆做成了城堡酒店。后来懒于管理,这酒店便倒闭了,周围的城堡酒店反而做得红红火火的。城堡还连带着个酒庄,安格斯请了人打理。  谢朝笑话他:“这么好的生意,你还能搞得砸了,也是相当厉害。”  “大概我们这里的服务态度最差。”安格斯耸肩,其实只是不想继续做了而已,嫌麻烦。  从外头看,城堡宛如童话故事一般,崽崽拿着自己的手机拍了好多照片。到了里头就是中世纪的风格,砖砌的壁炉现在只成了个摆设,头顶吊着的金色水晶灯倒是复古典雅。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暗红色的真皮沙发摆着。  谢朝啧啧赞叹:“大概这就是莎士比亚那个年代的样子了。”  管理酒庄的管家特地拿了几瓶酒窖藏着的红酒,专门留给他们喝。晚餐的时候,安格斯开了一瓶。崽崽不能喝酒,谢朝在筷子上沾了点儿逗他。他尝了口,立马吐着舌头说难喝。  红酒酒味太重,谢朝喝了一杯,也不敢多喝,怕醉得稀里糊涂,明天早上连起来闲逛的力气都没有。安格斯酒量一般,也不怎么能喝,一顿饭下来他们连半瓶酒都没喝完。  吃完晚饭天色还早,谢朝带着崽崽,跟着管家后面去看他们酿酒。酒窖里一排排的木桶摆着,酒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掀开木桶的盖子,全是今年刚酿的新酒,看着着实壮观。  管家说,其实他们酒庄的酒已经算少的了,别的更大。只是安格斯不怎么卖酒,自己也不喝,所以他们酿的也就少了。崽崽这回也算是见识了一番,直说暑假感想有东西可以写了。第78章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 崽崽隔着门喊谢朝帮他搓背。谢朝正窝在床上剪指甲, 索性推了把安格斯:“你去吧,我没空。”  安格斯“哦”了声,铺好床单,敲了敲浴室的门。  崽崽在里头说:“快进来。”  门没锁, 安格斯直接进了浴室。  崽崽泡在浴缸里,放了满满一缸水,还把蓝色的浴球丢进去了,水全是蓝色一片,里头还带着亮晶晶的东西,不知道是个什么新式浴球。他听见脚步声, 便喊:“爸爸, 后面够不着,你给我搓搓。” 第123章 老大特别活泼,自己跟着谢朝上来了,这会儿正在他脚边打转,喵喵直叫,圆滚滚的大眼睛可爱极了。缅因猫的尾巴特别大,扫在谢朝脚背上,毛绒绒的。  谢朝把猫抱了起来,撸毛毛,“老大真是缠人。”  安格斯揪着猫的后颈,把老大丢在地板上,这猫确实缠人,他才想和谢朝推心置腹,它就赶上来撒娇。  谢朝打开安格斯的手,去安抚可怜兮兮的小猫崽:“你干嘛呢?欺负小猫做什么?”  安格斯搂着谢朝的肩头:“我们先聊会儿,等有空再逗猫,好不?”  崽崽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老大,跑过来抱住:“哇塞,老大真聪明,居然摸到我们房间来了。”  这猫机灵,一路跟着谢朝后头过来,谢朝也没察觉。不过猫很乖,谢朝挺喜欢的,就它在房间里留着。他说:“跟着我过来房间的,它好像特别喜欢我。”  安格斯凑近谢朝,翻了翻他的衣领,冷静指出:“你身上沾了它最爱的猫薄荷。”  谢朝不以为然:“肯定喜欢我啊,小动物真亲人。”说着就拿蓝莓放在猫鼻子前,让它闻。  崽崽打小就爱逗猫遛狗,这会儿也凑了上去,摸摸猫咪绵软的肚皮。  安格斯看着崽崽和谢朝一起逗猫,推心置腹的想法也没了。今天这情况很不适合谈心,还是专程挑个时间郑重地说这件事比较好,现在还是让他们逗猫去吧。第79章   安格斯拎着喵老大的后颈皮, 把整只猫丢到猫盆边。这么大的猫怎么这么粘人, 猫毛还四处沾的。也不好好吃东西,还挑食,可真难养。  昨晚上这猫团在卧室的暖气片上睡了一晚,大老早就起来挠床磨爪子。谢朝五六点就被它吵醒了, 睁着惺忪的眼睛把猫请出去吃饭。猫老大,惹不起惹不起。  他也不清楚这猫吃什么猫粮,正好安格斯听到动静也醒了。谢朝便和他一起下楼喂猫,安格斯比较了解他的地盘,很快就在柜子里找了猫咪专用粮食。  猫老大美滋滋地吃着精细猫粮,谢朝打着哈欠嘟囔:“困死了, 伺候不起猫主子。”亏他昨晚还动了养只猫的心思, 这么折腾下去,猫跟着他岂不是饿死,他也伺候得累死。  安格斯倒了一碗清水,伺候猫老大,好笑地说:“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谢朝起身, 看那猫正舔着水,半眯着眼说:“我还是睡觉去, 早起的日子不适合我。”  喵老大一见谢朝要走,摇着尾巴跟上去, 猫粮也不吃了。它迈着猫步,盘到谢朝拖鞋上,一个劲儿地“喵喵”直叫。乌溜溜的大眼睛明亮得不行, 奶声奶气的,看着无害极了。  谢朝低头愣住,回头看安格斯:“它不会是赖上我了吧?”  安格斯笑道:“你快去洗洗身上的猫薄荷,它马上就不理你了。”  谢朝失了兴致,点着猫鼻子:“小东西,快下去。”  猫咪喵了声,舔他的手。  安格斯把猫抱走,谢朝趁机溜了,留下句:“你让它吸吸猫薄荷,不能再盯着我了。”再盯就要忍不住抱回来了,家里还有个崽崽,这下可能会翻上天。  崽崽还在屋里睡,一点也没被喵吵醒。谢朝钻进暖和的被窝,赶紧睡个回笼觉。  安格斯喂完猫一回来就瞧见这两头挨着头,睡得正香,呼吸绵长,很安稳的样子。他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收拾掉屋里的猫毛。昨晚上他睡得也晚,和谢朝一块儿后作息都乱了。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了。谢朝醒了之后也不起床,靠在床头玩手机,崽崽趴在他腿上,大眼睛眨啊眨的。  时间太晚了,外头的帮佣敲了敲门:“先生,老布朗吩咐我过来送早餐。”  安格斯下床取了餐盘,第一次享受到送餐到床的服务,还是托了谢朝的福。他顺手把托盘放在床头上,“你们洗漱了没?”  谢朝扔了手机,拿了杯牛奶:“洗了。”他摸摸崽崽的头,“快起来,吃早饭了。”  安格斯哭笑不得:“你们都洗漱了,怎么不下楼吃早饭?”  “怕猫老大缠上我,惹不起。”谢朝砸吧了口牛奶,“放糖了吧,甜的。”再缠上真的就要把猫带回家了,和崽崽养在一块儿,让他伺候猫。  安格斯走去卫生间,“应该吧。”他直接去冲了个凉水澡,感觉身上都黏上了猫毛,还有谢朝身上的猫薄荷味儿,不冲不行。  崽崽趴在谢朝腿上不想动弹,没什么精神,“爸爸,我感觉我喝醉了。”  “喝醉了?”  “昨天偷喝了你一杯酒。”崽崽懊悔道。  昨晚上谢朝确实喝了点儿酒,还给崽崽尝了几口,他嫌弃不好喝。后来管家又拿了新酿的果酒,甜滋滋的,挺好喝,但谢朝没让他多喝。  “可能小朋友喝果酒不太好,你起来喝点牛奶缓缓。”谢朝没想到那和果汁一样的酒还能让人醉,有些果酒确实有度数,可昨晚那个真的几乎没有酒味。  崽崽慢吞吞地抱着被子起来,抿了口牛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正色地质问谢朝:“爸爸,你是不是要和安格斯结婚了?”  谢朝手一顿:“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崽崽小口喝着牛奶,“你都告诉他我我们的秘密了,不是要和他结婚么?”  谢朝挑眉:“我什么时候告诉他了?”他和崽崽的秘密也只有那件事了。  崽崽嘴里的牛奶差点喷出来:“可是我感觉到他知道了,不是感觉,应该就是知道了。”  谢朝一愣:“是么?那我过会儿问问。”他咬着面包,这样也好,省得他找时间通知安格斯,择日不如撞日吧。  面包吃多了容易腻,谢朝咬了两口就不想动了。苏格兰的早上干燥得很,他现在居然挺想吃冷饮。  这边儿常年开暖气,暖气房里热气腾腾,冰淇淋还真有。谢朝拿了两盒,崽崽坐在他脚边上吃,吃完说:“我感觉我醒酒了。”  说得谢朝想揍他两顿,醉酒是这样的么?!  安格斯洗完澡出来,瞧见托盘里的早餐几乎没怎么动,两人都窝在床上吃冰淇淋。他的额头一跳,过会儿还是换床单吧,又吃早饭又吃冰淇淋的,今晚还要不要睡了。  谢朝抬头招呼他:“你吃么?”  安格斯就着他的手舔了口冰淇淋,奶油味的,太甜了。 第125章 “好。”安格斯揉揉他软软的卷发。  崽崽躲了过去,“不要摸我头了,要摸秃了。”  谢朝忽然伸手摸了把,摸完还说:“呀,这可比猫老大好摸多了。”  崽崽鼓着脸颊,瞪谢朝:“我要去找猫老大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推到我头上。”  谢朝不自在地挠挠头,“去吧去吧,楼下一窝猫在等你。”今年的英格兰难得有了太阳,猫妈妈估计这会儿也出动了,带着一家老小在门外晒太阳。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出声。  谢朝还坐着,没打算动。安格斯移到他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谢朝挣了挣,没挣脱开来,也就随他去了。  安格斯执起他的手,低哑的嗓音喃喃道:“崽崽说他同意了,你呢?”  谢朝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我也差不多。”  安格斯轻柔的吻落在他手背上,像一片缓缓飘下来的雪花,淡淡地化开来。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谢朝的目光落在他浅色的唇上,唇形好看,颜色有点像疗养院那樱花树上繁密的樱花。  安格斯微微一笑:“那我就当你也同意了。”  他倾身上前,吻在谢朝的脸颊上,拉着谢朝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上,“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父子两人了,我保证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他还有很多的承诺想说,可是全卡在嘴里,最后只道,“相信我,好不好?”  吻落在谢朝的额角的发丝上,刚长出来的碎发磨着安格斯的嘴唇,痒痒的。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安格斯的眼神黯了黯,还是用行动说话吧。  谢朝喉头里仿佛卡了块石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手心里传来安格斯胸口的温度,他的心在胸腔里滚烫地跳动着,明明不重,却跳得谢朝手心疼。  “好不好?”安格斯轻轻搂住他,又问,声音像绵密的海浪拍打着沙滩,带走了谢朝的心神。  谢朝直视安格斯湛蓝如洗的眼睛,只听到自己回:“嗯。”  安格斯欣喜地抱住他,凑在耳边低低地说:“谢谢。”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不断地亲他的耳尖。  谢朝被他搂得太紧了,不自在地动动。他的耳朵也有些不舒服,热气蔓延到整张脸上,屋子里暖气又足,真是挺热的啊。  安格斯抱了会儿,逐渐冷静下来,就这么贴着谢朝,也不想放人。时间安静得让人只想停留在这一刻。  谢朝靠在他肩上,伸手戳戳安格斯的脖颈。  安格斯:“嗯?”声音懒洋洋的,拖着长长的尾音。  “我问你啊,你觉得神奇么?”谢朝张嘴问。  安格斯对“神奇”这个词有些过敏了,只得折中说:“感觉挺奇妙的。”  “嗳,你为什么会想到崽崽是你小孩儿?”谢朝觉得一般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的,除非脑洞太大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了这种念头。”安格斯锁紧双手环住谢朝,“第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轻笑一声,“可是人就是种说不清的生物,越是觉得不可能,越是绞住想。想着想着,我都感觉事实就是那样了。”  “我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平静面对的。可是今天还是特别高兴。”安格斯偏头亲谢朝的后颈,轻嗅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说不出来的高兴,现在只想亲亲你。”  谢朝微微红了脸,脖子被安格斯亲得泛红,“可我没看出来你很高兴。”明明看上去很冷静自持的样子,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优越感。  说着后颈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不疼,但是猝不及防。  安格斯闷声说:“那现在感受到了么?”  谢朝憋得脸色通红:“你换种表达方式好不好?”  “好。”安格斯哑着嗓子应了,舔了舔刚才咬的地方,舌尖滚烫。  谢朝看不见他,五感更加敏锐,后颈被软软的东西扫过,激起一层生理性的鸡皮疙瘩。他推了推安格斯的肩头,“你干嘛了,什么东西?”  安格斯捉住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腕,“换种表达方式。”  谢朝被他强大的逻辑彻底打败,只是他心里还有些事儿想问:“你先放开,我有话想说。”  “这样不能说么?”安格斯不松手,像得了称心玩具的小朋友。  谢朝直接问了:“你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么?”  安格斯点头:“当然不一样了。”他黏糊糊地亲了口谢朝的额头,“你在我心里是与众不同的,是我独一无二的宝宝。”  谢朝红了耳朵,强迫扯下扬起的嘴角:“那我家崽崽呢?”  “他也是啊,不过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安格斯凝视着谢朝,认真地回答。  谢朝失笑:“其实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觉得我会生小孩儿奇怪么?”  “你干嘛纠结这个,你就是你。”安格斯正面解释,“医学上面也有很多没法解释的现象,那些都不是奇怪,只是普通人没有接触过,了解过,所以他们才会那种反应。”  “听起来你见识很广的样子。”谢朝往后挪了挪,室内温度貌似太高了些,“我啊,第一次知道自己怀孕了,特别的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谢朝吸了口气:“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这是不正常现象,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当时觉得那都不是我自己了。”人在迷茫困惑中仿佛卷进了一个怪圈,陷入了反复的自我否定。  安格斯的心仿佛被揪住了,钝钝地难受。  “不过还好,我后来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谢朝笑笑,“而且我爸爸说,其实还有不少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目前我没遇到而已。”  谢朝耸肩:“对了,我亲爸说的,其实我亲爸是程叔。”  安格斯镇定地点头,这样确实合情合理。 第127章 安格斯同样压低声音说:“因为我力气大,他说要跟在我后面锻炼出大力气。”  小孩子想法挺好,谢朝笑笑,继续开车。  安格斯理着崽崽的卷毛,软乎乎的,也不知道小时候刚出生是什么个样子。他垂下眼帘,这大概是一辈子的遗憾了,只能看看照片了。  崽崽睡得不安稳,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安格斯轻轻用手指抚平,有节奏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崽崽动弹了下,嘴唇抿得紧紧的,忽然身体一个抽搐,嘴巴张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秽物全倾倒在安格斯的裤子上。  谢朝听到动静,慌忙停了车。车里面弥散着呕吐物酸腐的难闻味道,他赶紧把车窗开了透气。  安格斯忙顺着崽崽的背,替他抚平呼吸。  崽崽眉头皱得死紧,从后座上坐了起来,双手撑着坐垫,吐得眼里含着水汽,嘴唇煞白。  安格斯翻出了纸巾,帮他擦擦嘴,还有领口上的秽物。  崽崽自己拿了纸巾,主动给自己擦干净,目光瞄到安格斯的裤子,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你先自己收拾下。”  安格斯笑了笑,捏了把崽崽的后颈:“没事儿。”  崽崽撇开目光,胃里难受,白着张脸不再说话。  安格斯柔声道:“先靠会儿吧,马上带你去医院。”他简要地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下,脏东西全丢进了塑料袋里。  谢朝瞅着崽崽怏怏的脸色,呐呐地问:“怎么突然就吐了,真是吓到我了,他之前身体一直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安格斯摇摇头,“还行么,要不我来开车带你们去医院吧。”  谢朝发动引擎:“我导航附近最近的医院,先把崽崽送过去看看。”  安格斯点头,搂过崽崽,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先在叔叔胳膊上睡会儿。”他摸摸崽崽的脸,“疼得厉害么?”  崽崽闭着眼睛说:“不算很疼,就是难受。”  “嗯,你睡吧。”安格斯温热的手覆在崽崽肚子上,暖和暖和的。  崽崽把手贴在他手上,头顶蹭了蹭安格斯的胳膊。这些小动作可爱极了,惹得安格斯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还好附近就有所医院,谢朝顺着导航没一会就到了。他负责抱着崽崽,安格斯忙前忙后。  儿科医生老道,见惯了这种病情,立马写了病例,说:“家长要好好照顾孩子,这次是急性肠胃炎,你们喂小朋友吃了什么?”  安格斯低下头,一日三餐都是跟着他后面吃的,小零食全和谢朝一起混了。谢朝心虚得很,不确定地说:“最近吃了不少东西,冰淇淋算诱因么?”  “算,小孩儿肠胃不好,这段时间不要再给他吃了。”医生嘱托,“去吧,去那边儿拿药。”  医生说着抬头看看两位年轻的家长,叨唠了两句:“你们年轻人现在太马虎,小孩儿本来就比大人容易生病,你们得好好注意!”  两个家长于心有愧,忙点头。崽崽在爷爷奶奶那里就没生病,到他们手上没多久就进了医院。  本来挂水不需要什么病床,两人都朝医生要了一床,反正付医药费就好。  谢朝已经算纵容和心疼孩子的人,安格斯更甚。谢朝叹息一声,能理解他的心情,估计现在只想宠着了,不忍心崽崽受一点委屈。这么多年的空缺,安格斯也挺遗憾的。他又暗暗庆幸,还好我们家崽崽懂事,不然要是别的孩子这么宠着,估计要翻天了。  护士小姐熟练地给崽崽吊水,细细的针头戳进皮肤血管里,看得谢朝毫毛直竖,比戳自己还紧张,还开口说:“小姐,轻点儿,小孩子血管细。”  “小朋友还没怕呢,你怕什么?”护士小姐爽朗一笑,手法熟练迅速,针头进了皮肤,她贴好胶布,调好滴水的速度,夸崽崽,“勇敢的小朋友一点也不怕,真棒。”  她们护士都夸出套路来了,大约每个小朋友都要被夸一夸。  崽崽肚子不舒服,苍白着一张脸,还是勉强笑笑。急性病最折腾人,还让人猝不及防,连个准备都没有。  谢朝掖好被角:“爸爸帮你看着吊瓶,睡醒就好了。”  哎,怪不得崽崽今天出来玩儿都没精神,大概路上就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一直窝在安格斯怀里,不想下来走路。他也不说,两个大人都没发觉,真是失职。  崽崽乖巧地闭眼睛睡觉,浅金色的睫毛覆在眼睑下方,像个小天使般可爱。  安格斯拿了药回来,放在病床床头,压低嗓子问:“睡着了?”  谢朝点头:“出去说话,不吵着他。”第82章   医院走廊上的紫外线灯散着微弱的光芒, 不时有医生和护士路过。  谢朝在等候区的蓝色椅子上坐下, 自我忏悔:“是我疏忽了,这几天都在暖气里,大家都穿件薄夏装,我以为吃冰淇淋没事的。”  安格斯本想伸手搂过谢朝, 低头一闻,衣服上还有股味道,遂缩回了手。  “我觉得崽崽可能吃了我给猫煮的猫粮。”他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吃没吃,那天我拌猫饭的时候他在旁边。”  谢朝猛地抬头:“你在猫粮里放了什么?”  “就正常的猫粮,按照食谱做的, 但那我第一次做, 大概可能失败了。”安格斯沉下眸子。  “那小猫吃了么?”谢朝问。  安格斯点头:“小猫全吃掉了,我以为没问题的。”  医院里有些冷,谢朝扣上衣襟前的扣子:“等崽崽好了,我仔细问问。猫吃了没事,猫粮应该没坏。”他想想又笑起来, “崽崽小时候还吃过隔壁邻居家小奶狗的狗粮,还说好吃。”  回忆起小朋友两三岁的尴尬期, 那真是闹出了不少笑话,“那是我们的新邻居, 还不怎么了解我们,他们家女主人还以为我虐待小孩儿,没给他吃饱。”  安格斯跟着谢朝后头笑起来, 沉闷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鼓噪着耳膜。  “后来我两去超市,崽崽他认出来狗粮的包装,硬是塞进了购物车。我没办法,就给他买了。”谢朝的酒窝露了出来,“还别说,那狗粮还挺好吃的,和小饼干一样。” 第129章 小的笑得肆无忌惮,大的就很委婉了,笑不露齿,只是眼角眉梢全是取笑的意味。大的那个见他看过来,还很机智地拿报纸遮住了唇角,简直欲盖弥彰。  谢朝睁圆了眼睛,这两个真的越看越像,尤其是笑起来的眼睛,都大而明亮。不过现在笑得只想让他打人。  “谢子珩,你居然开始骗我了!”他捏着崽崽的脸颊,拧了把脸上的肥肉。  崽崽躲开,笑着说:“这也能被骗。”  谢朝拿他没办法,他还在生病,只能虚张声势:“下次饶不了你。”  不过他转头望向安格斯:“你笑什么?”  安格斯一本正经:“习惯性地保持微笑。”  谢朝无语:“……”可拉倒,你个棺材脸,还习惯性微笑,“算了,回家吧,你这一身脏衣服也得换下来。”  安格斯总不能一直套着还有崽崽呕吐物的衣服过一整天,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崽崽明天还要继续吊水么?”谢朝把崽崽从床上抱下来,“可真重。”  崽崽现在已经不太疼了,搂着谢朝的脖子,“那是因为你力气小。”  安格斯拎着药袋子:“医生说状况还行,吃点药,最近饮食清淡就行。”  出了医院大门,安格斯拉开车门,整理下后座,勉强能坐坐:“先这样吧,回去我把车送去洗。”  崽崽眨着眼睛:“抱歉,我也没想到。”  安格斯揉揉他的脑袋,他这回没躲:“不怪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崽崽抬头,湛蓝的眼睛透亮:“那你打算一直照顾我么?”  安格斯望着这双眼睛,感觉重重的责任压在肩头,他郑重地承诺:“是,只要崽崽需要叔叔照顾。”  崽崽轻声说:“嗯。”说完便害羞似的搂紧谢朝的脖子。  谢朝颠了颠他的屁股,叹口气,真敏感的小孩儿。第83章   床头晕黄的灯散着柔和的光芒, 谢朝从浴室探出个头来, 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拍了下安格斯的腰:“崽崽睡着了?”  “吃完药刚睡。”安格斯无声地笑笑。  谢朝蹭到床旁边:“我们要睡了。”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安格斯坐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嗯,一起睡。”  谢朝睁着双黑漆漆的眼睛, 很不客气:“这里房间这么多,干嘛不去客房?”  “我帮你照顾崽崽。”安格斯理所当然地说,“万一他晚上肚子又不舒服,也比较方便。”  “哦。”谢朝想想也有道理,之前在伦敦住在安格斯自己的公寓,里头只有一间卧室。现在这里虽然多, 但安格斯还得继续留在这儿, 好像都习惯了。不过他觉得安格斯这么个新手,估计照顾孩子还不如他在行。  本来他还没什么反应来着,额,只是刚刚说话时,瞥到崽崽那张脸, 突然生出了种背着偷情的感觉,连说话声音都很小。也许是灯光太暧昧了, 才让他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当着孩子的面,太不好意思了……  谢朝掩唇咳嗽了一声, 瞄到安格斯低领居家服敞开的胸肌,在微亮的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安格斯卷起被子,余光见谢朝没动, “怎么了?”  “你往旁边挪挪,别碍着我。”谢朝把他往旁边推,自己独占一块大地盘。  安格斯拉谢朝过来:“床这么大,够睡。”  崽崽翻了个身,圆滚滚的身子滚到床侧,半边脸埋在蓬松的被窝里,彻底打掉了谢朝想睡在他另一边的想法,另一边根本没位置了。  安格斯拍拍身侧的床单,搁好枕头:“快睡吧。”  谢朝越过他,爬到崽崽身边,钻进被子里。他今天这身深蓝色的睡衣带着领子,缎子的质地,有点老式。他刚躺下来就觉得这领子扎得人不舒服,别扭地动了动。  安格斯熄了床头灯,还没闭上眼睛,又撑起半边身子,问:“怎么了?”  “唔,领口好像有线头,不舒服。”谢朝伸手拽领子。  安格斯贴近他身体,沉声道:“我看看。”  呼吸吐在谢朝耳侧,激得谢朝后颈的毫毛竖了起来。  安格斯的手在他脖子和胸口处摸索,谢朝登时僵了身体。他摸来摸去,刚开始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但也没摸到什么线头,“是不是料子扎人,我没看到什么线头。”  谢朝拍开他的手,“没摸到就算了。”他重新躺了下来,领口却总是犯痒,不知道这破睡衣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不舒服?”安格斯探头问,又把床头小灯旋开。  卧室里盈满了淡淡的光,打在谢朝光洁的额角上,睡衣的领口已经被他扯开了,胸前的扣子也解开了大半,脖颈到胸膛的弧度尤其显眼,皮肤白皙得如同打磨好的珍珠。  谢朝被这扎人的衣领烦得头大,还有些燥热。他干脆坐起来,把上衣脱了,摊在被子上好好检查下哪里不对劲。  衣领似乎没什么问题,他翻了几遍,摸了又摸。可能手掌心比较粗糙,什么也感觉不到。  安格斯侧躺着,浓稠的视线胶在他身上。谢朝坐在床上,从他这个角度能见着平滑的后背,凸出的脊椎骨一路往下,目光滑到了腰间。睡衣的裤腰大多松散,只为追求个舒适度。谢朝的也是,裤腰松松垮垮地堆在胯间,隐约露出来的缝隙引人遐想。  “要不重新换一件?”安格斯哑着嗓子。  谢朝转头望他一眼:“我来苏格兰就带了两件睡衣,还有一件没干,最近天气都不好。”  安格斯忽然贴近,搂着他光裸的腰身,暧昧的声音在光影里流转,骚进谢朝耳里:“那就别穿。”  光线昏暗,谢朝红了脸,低声骂:“滚,有本事你别穿。” 第131章 崽崽玩得不亦可乎,笑得牙不见眼,时不时地扯一把绳子。  谢朝比猫老大走得很慢,跟在两人后面慢吞吞的,半步半步地走。啧,放眼望去,这地方这么大,谁知道安格斯跑哪里去了。  猫老大东张西望了会儿,忽然就停在一朵花面前不动了,粉红色的鼻头贴在花上面嗅。崽崽扯它,它也不动。崽崽无奈,只能陪着它,蹲在地上看花。  谢朝踢了踢崽崽的屁股:“怎么不走了?”  “猫老大它不想走。”崽崽回头瞪他一眼,“别碰我屁股。”  “我们去那边儿看看,呆在这里多没意思。”谢朝说。  崽崽精明着,问:“我瞧你脑袋伸得比猫老大还长,找什么呢?”  “我就随便看看。”谢朝呼噜把他的卷毛,“你怎么这么话多,看好你的猫。”啧,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眼尖,还让不让人混了。  “喏,你找的人来了。”崽崽扬起胳膊,虚虚指着远处。  谢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安格斯穿着身连帽运动服往这里跑,逆着阳光。亮而绚丽的黄色光线聚在他头顶上,几乎和他栗色的短发融在一起。俊美的脸只隐隐看到轮廓,仅凭下巴那锋利的弧度,几乎就能判断出来人的芝兰玉树。  安格斯越跑越近,站定在谢朝面前。刚刚长跑完,呼吸带着喘,额头上冒着汗珠,染湿了鬓角的碎发。  “怎么出来了?”  音色如深冬里的暖阳,散着腾腾热气,磁性动听。  谢朝指指蹲在地上的猫:“出来溜溜猫,它太懒了,还吃得多。”  安格斯轻笑一声,笑声从喉头滚出来,低哑性感,拂进谢朝耳里,有些撩人。  “猫老大其实还不算懒,它那几个同胞兄弟才懒,你平时都见不着它们出来的。”  “是么?”谢朝转开视线。  安格斯勾住他的肩膀:“是啊,吃早饭了没?”  “吃了。”谢朝点头,“起开,身上一股汗味,别搭着我。”  安格斯反而搂紧他,嘴角的笑容一直未消:“出来找我的?”  “我都说了溜猫的,你别想太多。”谢朝斜眼笑他。  “哦,可是猫哪里需要溜?”安格斯瞟一眼猫老大,“你看它,根本就不愿意动。”  “不愿意动才更要出来溜。”谢朝反驳。  安格斯了然于心,扫了扫他微红的耳尖,换了个话题:“那我今早煮的粥好喝么?”  崽崽忽然插嘴:“不好喝,胡萝卜都熬烂了,整锅粥都是胡萝卜的味道。”他只吃炒的胡萝卜,其他的做法全不买账。  “那我下次改进。”安格斯虚心接受建议,和谢朝说,“你呢,也不喜欢?”  “我还成吧,我没崽崽那么挑食。”谢朝摆摆手,觉得自己特体贴,其实他也觉得早上的粥不好喝,太清淡了。  安格斯笑笑,崽崽其实不怎么挑食,能吃的几乎都吃。反倒是谢朝,有些东西一点也不碰,还监督崽崽吃。  “还溜猫么?不溜的话,我们就回去。”  谢朝看看那死瘫着的小猫,算了,还是回去吧,万一这猫一点也不给面子,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猫老大果然回去都不给面子,就躺着不动了。崽崽拽它,它扫都不扫一眼。  谢朝摸它,它只会舒服得哼哼,也不动弹。把谢朝气得用绳子拖猫,拖了两步,回头一看,它很舒服地与地面摩擦,半点反应没有,只有尾巴扫来扫去的。  安格斯闷声笑了:“这就是溜猫?”  谢朝脸上挂不住:“估计我们猫老大今天太累了,没什么精神。”说着就把猫抱起来了,不让它死赖在地上。  崽崽昂头:“还是给我抱吧。”  谢朝把猫扔给他,一点也不想养这只没有眼力劲儿的好吃懒做猫了。  崽崽接过小猫,自顾自地往家里走。他认识路,谢朝也不担心,只嘱咐他跑慢点儿。  谢朝:“你在哪里跑步的,我怎么没见到你?”  安格斯好笑地说:“你在哪里溜猫的?”根本没溜猫,明明就是来找我的。  “就这附近。”  “可能我跑得比较远,你没看见。”  谢朝“哦”了声,目光落到安格斯的头发上,沉声道:“你别动。”  安格斯个头高些,谢朝没办法,只能踮起脚尖,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往他跟前凑。  “你……”安格斯吞咽了一下,掌心覆在谢朝腰眼处,心里无端的紧张起来,夹着丝丝期待。  谢朝越靠越近,黑沉沉的眸子闪着亮光,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地认真。精致的五官不断地在安格斯面前放大,又收缩在他蔚蓝的瞳仁里。  谢朝的手飞快地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安格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谢朝哈哈一笑:“可逮到这只虫了,老是在我眼前飞来飞去的,烦死人了。”  “来来来,把虫给你,捉的你头发上的。”谢朝乐呵呵地拉过安格斯的手,扒开他的掌心,把虫送给他。  安格斯呼吸一滞,脸色不虞地抽出纸巾包住这只黑乎乎的恶心小虫。  “洁癖啊?”谢朝摸摸鼻子,“还是我来掐死这虫吧。”  话音刚落,虫子已经死在了安格斯的手下。他嫌弃地把纸巾抛到垃圾桶,“这种天气,这虫还能活着。” 第133章 谢朝眼帘一垂,咬住安格斯的下唇,微微往后扯。  安格斯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这么吹。”  热情的吻落了下来,谢朝被迫抬着头接受承受,他抽空抱怨,为什么他没有一米九的个头。  安格斯的舌尖舔了圈他的尖牙,手落在他脑后,五指拢着,迫使两人无限贴近,动作如疾风骤雨般。  谢朝觉得气势上有些弱,勒紧他的脖子往下勾,亮出犬齿咬他嘴巴,尤其是下唇瓣。  下嘴失了轻重,安格斯痛得闷哼一声,粗重的尾音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情^欲,微蹙着眉头。  “我的糊糊好了没?”崽崽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咋咋呼呼地问起来,童声响亮。  猫老大跟在崽崽脚边,仿佛附和般“喵喵”起来。  吓得谢朝赶紧推开安格斯,扯开嗓子回答:“好了。”一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嗓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点气势也不剩了。  崽崽扒着厨房门,只露出个上半边脸,水润的蓝眼睛望着他们,看起来怯生生的。  谢朝后牙槽一疼,这绝对看见了,还做出这个死样子……  “过来。”谢朝唤道。  崽崽脚抵着门,脑袋往后缩,一双蓝眼睛亮闪闪,呲着牙笑,婴儿肥的脸颊鼓起来,瞧着特乖巧可爱,比他脚边蹲着的那只猫还萌。  他咬着下唇,一边笑,一边摇头,就是不过来。  谢朝眯起眼睛:“你要吃的糊糊好了,你自己点名要吃的,吃不下一碗就给我等着。”  安格斯笑笑,尝了尝那勺子上已经凉透了的菜:“味道不错。”他替崽崽盛了一小碗,朝他招手,“过来捧走。”  崽崽从门口进来,眼睛却瞄着谢朝,看得谢朝想打人。他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不和小孩子计较。  谢朝解下身后黑格子围裙的带子,往前走过去。  崽崽忙转过身,似乎怕谢朝来提溜他。  谢朝故意挡住他的路,直挺挺地站在他跟前。  崽崽昂头,扫了自家老爸两眼,淡淡问:“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谢朝本想找茬,结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眯着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咳咳,怎么突然这么问?”  崽崽抱着小碗:“你们都亲过嘴巴了,难道不应该结婚么?”  “你哪里来的歪理?”谢朝刚还面色如常,努力保持住表面上的镇定,这会儿被崽崽一提,话都说不连贯了。  崽崽后退一步:“这不是常理么?”他忽然转头盯着安格斯,蓝眼睛里射出凶光,“你要对我爸爸负责!”  说着又补充,“也要对我负责!”  谢朝被这话呛得无话可说,脸皮都红了。  安格斯应承下来,含笑道:“肯定会负责的。”  崽崽继续盯:“你保证?”  “保证。”安格斯失笑,就算我保证没有用啊,你爸爸貌似不大愿意。  谢朝顺手舀了一勺填满崽崽的小碗,把不大的碗塞得满满当当的,“闭嘴吧,你快吃饭去。”  崽崽护着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猫老大摇头摆尾地跟在他后面。这猫活得像条狗,亲人得不行,也认得老大这个名字了,一喊它“老大”,它跑过来。  谢朝收拾厨余,只手把垃圾丢进桶里。  安格斯望着他的后背,搂上去,附在他耳边叹息:“你说崽崽都向我们提了结婚了,你什么时候能同意?”  谢朝冷哼一声:“结婚?”他后肘向后弯曲,给了他一肘子,“崽崽还没喊你爸呢,你怎么就这么自信。”  安格斯又重重地叹口气:“崽崽估计还不适应,接受我估计还是因为之前和我相处过一段时间,不然他肯定别扭得不想说话。”  “你知道就成。”谢朝把东西收进柜子。  “可是他不喊我爸爸不代表他不接受我,他只是正在适应当中。”安格斯为自己开脱,“我和崽崽相处得很好来着。”  谢朝嫌弃地扯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呐,你继续努力,我先去吃饭了。”他开了待猫粮,递到安格斯手上,态度自然,“去把猫喂了。”  安格斯伸长脖子,在他唇角处亲点一下:“好的,宝贝儿。”  谢朝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闭嘴,这个称呼太渗人。”  “我不介意你用这个称呼叫我,我不觉得渗人。”安格斯拿过猫粮,一本正经地说。  谢朝白他一眼:“我介意。”  安格斯在餐厅一脚拖过猫盆,倒了一层猫粮,猫老大闻到味儿就跑过来吃了,尾巴上蓬松的绒毛荡来荡去。  崽崽一个人端坐在餐桌上吃饭,他炒了几个家常菜,崽崽挑了最满意的一道摆在面前。  他吃着面糊糊,余光瞥到谢朝过来,由衷地感叹:“爸爸,你终于又有一道拿得出手的菜了。”  谢朝搁了一个大爆栗在他脑门:“闭嘴。”  谢朝目前会做的菜真不多,油炸食品做得不好,他能把肉炸老。炒菜也不行,锅里只要一有烧焦的迹象,他就使劲往里加水,最后烧出来只有煮的味道。煮汤还算可以吧,反正就是煮,就是咸淡掌握不好,凑合着能吃。  在谢朝还没怀崽崽之前,杨莉就带着他下厨房,说是男孩子不会做几个菜,以后不好找对象。谢妈教得尽心,但要求也不高,烧得一般就行。偏偏谢朝连一般都没达到,他也忙,没那么时间在家烧菜。  后来他生了崽崽,谢妈懒得管他了,虽然偶尔还提几句好对象的事情,但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了。万一谢朝是个天生弯的,那岂不是祸害了人家姑娘,虽说谢朝嘴上一直不承认是个弯的…… 第135章 沈音摇头:“不行的。”她又问,“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谢朝:“男生。”  “男孩子我还真不会挑礼物,我们家那两个自己喜欢什么就自己买。”沈音聊起天,“我一直想要个女孩儿,可生下来安格斯他弟弟之后,就没法再生孩子了。”  “小姑娘多可爱,最好和我一样有一头自然卷。我可以每天给她买裙子、梳头发,穿亲子装逛街。”  谢朝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妈妈,不过他倒是情不自禁地幻想,如果安格斯真有一个妹妹,一定非常可爱了,长大后一定也特有气质。  沈音看看表:“他买猫粮怎么买这么久,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崽崽窜到门外,扯开嗓子喊:“爸,你怎么大门都没关好?”  谢朝低低咳嗽一声:“崽崽,过来喊……”他没办法让崽崽叫沈音奶奶,她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杨莉已经算保养得不错了,安格斯他妈更甚。  沈音看出他的尴尬,对崽崽笑道:“我是奶奶哦。”她俯下身,“今天奶奶忘记带玩具了,下次补给你。”  安格斯停好车,随后过来,进门就瞧见了沈音:“妈,你怎么过来了?”  沈音瞪他一眼:“你回来这么久,都不去看望我和你爸,还不让我过来看你了?”  安格斯苦笑不得:“妈,我没这么说。”  沈音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把他扯到门外。一边扯,一边笑着对谢朝解释:“我有些话想问他,不好意思。”  还没站定,沈音刚尽力维持的和善脸色崩塌,劈头盖脸地问:“那小孩儿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搞出来的?”她气得不轻,锤了安格斯几拳头,“代孕还是其他什么渠道?”  “妈,你先冷静冷静。”安格斯往后躲,“崽崽确实是我儿子没错,不过那是我正当得来的,你不要乱想。”  沈音深吸几口气,胸口起伏,指着安格斯:“吓死我了,我告诉你,我可知道你不喜欢女孩子,别祸害人家。”  安格斯苦笑:“妈,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沈音理理头发,一得知这孩子只要不是安格斯造孽得来的,她就恢复了优雅:“这不是和你比较像么,我担心呗。”  “你怎么看出来的,好多人都没看出来。”安格斯好奇,毕竟他们头发区分挺大,崽崽小朋友还没长大,一张小脸带着婴儿肥,五官比较像谢朝。  “我猜的啊,小朋友一看就不像谢朝的孩子。”沈音理所当然地说,“不是他的,就是你的。”  安格斯:“……”逻辑很强大,竟然无法反驳。  “妈,崽崽是我和谢朝的小孩儿。”安格斯垂着头,“我亏欠他们很多年,正在想办法弥补,你不要乱凑热闹。”  沈音应下来:“我就是过来看看而已,马上就回去了。”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崽崽,小朋友的名字是这个吧。”  安格斯点头。  “所以你代孕生下来崽崽,然后把孩子交给谢朝抚养到七岁。谢朝一个人替你养孩子,你却忙于事业,没陪在他身边?”沈音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儿子,“别告诉我这就是真相,信不信我揍你。”  安格斯扶着额头:“妈,你真的想太多了。崽崽的身世很简单,他就是我和谢朝的儿子,懂了么?”  沈音茫然地望着安格斯:“好像有点懂,又好像完全不懂。”  “算了算了,你总得知道的。”安格斯凝视着母亲,“崽崽是谢朝生的,我和他一起生的。这次明白了吧?”  沈音差点失声问出来,捂着嘴小心地说:“真的么?你没开玩笑吧。”  安格斯缓缓摇头:“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沈音镇定地说:“好,我明白了。”她以前也听过男人生孩子的事,但这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边,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妈,你待会儿正常点,别让他发现了。”安格斯叮嘱,“千万不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哪怕只是好奇都不行,他在这方面比较敏感。”  沈音点头:“我知道。”毕竟这事太稀奇,任谁也不喜欢被当做怪物看。  安格斯觉得他妈这回应该挺靠谱,径直往屋里走过去,忽然听到身后的人一声感慨:  “呀,真是太棒了。”  安格斯瞬间回头盯住她,目光锐利。  沈音自若地笑笑:“我就是觉得崽崽好可爱,一头卷发,简直深得我心。”  安格斯冷冷地转过头。  “真不可爱,还是小时候好。”沈音撇嘴嘟囔,“不过我有小孙子了,超级可爱。要是孙女就更棒了!”  安格斯凌厉的视线扫过来:“妈,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沈音昂起头:“我就随便说说,还不可以了么?”  安格斯很认真地回答:“不可以,千万别让崽崽听见。他们两都很敏感,要是出事了,我就找你。”  “好了,我肯定不会再说了。”沈音承诺,她之前真的从没有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她瞧着儿子宽大的肩膀,“我觉得你会是个好爸爸。”  “谢谢。”安格斯淡淡一笑,“我希望能做一个好爸爸。”  “嗯,会的。”第87章   崽崽抱着猫探头探脑的, 沈音摸着他的卷发, 越来越觉得可爱,小声地和安格斯说:“准备什么时候带回家给你爸爸看看?”  安格斯顿了顿:“过段时间吧。”  崽崽眼睛睃溜在两人身上,默默地摸着猫毛。  谢朝泡了壶红茶端出来, 额, 家里大约只有这个可以招待客人了。 第137章 等他走了后,谢朝叹口气:“呀,总算走了,在我身边也是个麻烦。”  安格斯搭在他肩膀上,心情愉悦中又带着些可惜:“你这话说得可真违心,崽崽在的时候你哪里真嫌弃过麻烦。”  谢朝乜他一眼:“你看上去很开心?”嘴巴咧得老大,这笑得太明显了。  “嗯,开心。”安格斯说,“只是崽崽这么快就走了,可惜这段时间了。”小朋友才承认了他父亲的身份,他两就没机会继续相处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难掩心里的喜悦。  “看你笑得,不像是可惜的样子。”谢朝凉凉开腔。  “开心也是有原因的。”安格斯搂紧谢朝,耳语道,“崽崽刚才偷偷叫我爸爸了!”  安格斯迫不及待地和谢朝分享这份喜悦,他期待这个称呼很久了,只是他几乎没有尽到父亲这份责任,根本没理由要求崽崽喊他。不过崽崽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这么快就能完全接受他了。如果可以,安格斯真心不想让他回国。  沈音跟在他两身后,插嘴道:“我一个人打车去市中心,你们两先回去。”说着她拎包拦了辆的士,先走人了,留给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  她坐在的士里回头望了望他两,恨不得催一催安格斯,赶紧结婚吧,把崽崽带回家。  谢朝愣愣地看着的士开远,给了安格斯一肘子:“阿姨这就走了,你怎么做儿子的?”  安格斯收紧手臂:“我妈去见她的姐妹们去了,不用管。”他美滋滋地在谢朝耳边重复,“崽崽接受我了,真是个大大的惊喜,不如我们出去庆祝一下。”  谢朝懒得理他:“这点小事还要庆祝,而且崽崽刚走,你庆祝个什么?”  “那等下次我们三个都在的时候一起庆祝。”安格斯点头,换了个说法,反正还是要庆祝,“下次再见面估计就是春节了。”  “圣诞节过后我就回家。”谢朝打断,“过完春节再回来,还能在家里待一个多月。”  安格斯笑笑:“我陪你一起回去。”  “嗯。”  谢朝没说话,低头查看了手机上的信息。等他回完朋友的信息,抬头一看,安格斯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抱着手臂,揶揄说:“心里真的就这么美?这都美得冒泡了。”  安格斯大大方方地承认,揽住谢朝,笑得灿烂,湛蓝的眼眸里荡起阵阵水波,“心里特别美,如果你也能接受我,就更美了。”  谢朝翻了个白眼,“你就想得美吧。”  安格斯乐呵呵地点头:“是啊。”  谢朝转过头,不想见着他这幅样子,还是让他自个儿高兴去吧。  虽然这么想,但他抿着的唇忍不住勾了起来,也许安格斯现在的心情就和他第一次听到牙牙学语的崽崽忽然喊他“爸爸”一样,从胸腔里泛出那种为人父的甜蜜,甘之如饴地扛起父亲的责任。  谢朝情不自禁地微笑,他似乎又改变主意了,他应该好好看看安格斯这难得变成傻爸爸的样子。第88章   大敞的窗户旁飘来一阵清冷的风, 稍微吹醒了谢朝昏昏沉沉的头脑, 他喘着粗气,凝视着安格斯水蓝的眸子。  安格斯最好看的就是眼睛了,眉骨高而平, 眼窝深邃, 眼里仿佛藏着一汪深潭,深不可测。  谢朝双手抚摸着他的眼尾, 指尖停留在他扬起的唇角处。  出门时穿的大衣散乱的丢在地上,谢朝的围巾半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安格斯身上也乱七八糟的,绸质的衬衣居然还能被扯得皱皱巴巴的,休闲领带也不见了。  谢朝只觉得脸颊热得发烫,眼神找不到焦距,他单手吊着安格斯的脖子,凑上前去吻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安格斯眸色一暗, 掐紧他的腰, 竟使劲把他抱起来离地了。  谢朝脚底一飘忽,赶紧勾住他的肩膀,整张脸埋在他颈窝里, 呼吸间的热气蒸得安格斯喉头一紧。  身后就是客厅里横摆着的沙发椅,安格斯顺手把谢朝抱坐在扶手上, 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吻他的脸颊。  谢朝没坐住,软得滑到了沙发靠垫里,双手扯着安格斯的袖子。  安格斯眸光一沉, 顺势压倒在他身上,柔软的沙发垫子被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压得下陷。  沙发弹力太好了,谢朝动了动,它还回弹了一下。  安格斯密密匝匝地吻落在谢朝修长的脖颈上,嘴唇在他白皙的锁骨上摩挲,鼻息间满是沐浴露的淡淡木质香气。  沐浴露是他买的,身上这件毛衣也是他替他挑的。安格斯一想到这些,忽然控制不住情绪,滚烫的唇游移在谢朝的胸膛。心口的温度炙热,仿佛能触碰到跳动的心脏。  谢朝五指插进他柔软茂密的栗发里,指节泛着淡淡的白色。  事态有些不受控制,安格斯灵活的手钻进了他的衬衫里,沿着细瘦的腰线一路下滑,微微冰凉的手指在谢朝胯骨上打着圈儿,激得他一哆嗦,醒了些迷茫的心神。  谢朝眨眨眼,使劲薅住安格斯的头发,费力地吐出两个字:“等等。”  安格斯微微抬起身,望着谢朝,眼底沉不见底。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身体靠得很近。  因为主人的外出,室内的暖气关了,现在一点也不暖和,谢朝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这是他先挑起来的。谢朝低低地说:“去卧室。”  安格斯倏地翻身下来,坐在沙发边缘,声音沙哑,仿佛被粗粝砂岩磨得不堪一击:“等我们结婚了……”尾音滚在喉咙里,不言而喻。  谢朝撑起半边身子,趴在他后背上,手臂悬在他肩上,微熏的嗓音里带着挑逗:“你确定?”  视线不由自主地下探,安格斯今天穿的裤子宽松,隐隐看到大致的轮廓。  安格斯顿了顿,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没办法拒绝谢朝。两人刚在外面的餐厅吃了晚饭回来,喝了点红酒,一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变成现在这样了。  谢朝趴在他背上不安分,细碎的黑发骚在他后颈的皮肤上,痒痒的。  “嗯?有没有套?”谢朝在安格斯脖子上磨牙,瞅着他白得发亮的皮肤,摸了摸他大臂上鼓起来的肱二头肌,肌肉像个小鸡蛋一样石更邦邦的,很性感。  他忽然有了个好主意,安格斯不想来一次,他来好了嘛,安格斯只需要负责躺下。唔,肌肉手感真紧实。 第139章 他自己做不下去,帮别人计数那是兴致高昂。一边计数,一边催安格斯快一点儿。  安格斯被他催得加快动作,到了后头也吃力起来,明智地结束了俯卧撑这一项。  谢朝没寻到意思,摸了哑铃,举了会儿重。没几分钟,又去做仰卧起坐,说是要锻炼腹肌。  安格斯按着他的脚,强迫性地给他计数。谢朝不服输,自然努力去干。做到最后,肚子的肌肉都酸了,他抱着膝盖摇头:“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和一起做什么锻炼了,折腾死活人了。”  室内静悄悄的,谢朝大口地呼吸,运动过后的汗水顺着鬓角滚落,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全身舒展过后,血液流通加速,使得谢朝的脸颊泛着桃粉色,一向淡红色的嘴唇充血成水红,像是四月里飘在碧水青波里的一湾扶桑花。  安格斯没按捺住,倾身吻了上去,咬住这一口散着甘甜气息的扶桑。  谢朝没反应过来,他还在平缓运动带来的刺激里,呼吸还急促着,猛然被吻住了,脑子都是懵懵的,只觉得呼吸更加不顺畅了。  好在安格斯只是轻吻,含住他的唇瓣舔舐。  这几天谢朝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时不时的亲吻,安格斯好像对这种亲密的动作情有独钟,总是喜欢亲一亲他的脸颊。  很久之前,谢朝还会这是外国友人的待客礼仪,现在想想当时真是没带脑子。  谢朝昂着头,任由他亲了会儿。安格斯靠得太近了,他身上本来就热,这样子更热了,谢朝只想凉快下。  刚想伸手推开安格斯,他就自己起身离了他的唇,沉沉的湛蓝眸子里锁着他的身影,声音坚定沉稳:“明天我们一起去gretnagreen小镇,好不好?”  说着,鼻尖在谢朝的鼻尖上蹭了蹭,姿态亲昵。  “gretnagreen?”谢朝眨眨眼,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具体不记得了,“好玩么?”  安格斯嗓子暗哑:“好玩。”  谢朝捏他耳朵,问:“那之前怎么没和崽崽一起去?”  “不适合。”安格斯回答,又在他脸侧啄了一口。  谢朝疑惑:“为什么不适合?”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安格斯摩挲着他细软的黑色短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朝有一个几乎所有年轻人都有的通病,不懂找百度。他伸手了胳膊,够着了摆在架子上的手机,狡黠地说:“百度一下就知道了。”  安格斯呼吸一滞,按住他搜索的手:“提前知道不就没意思了么?”  “可是我好奇啊。”谢朝耸肩。  “我们明天不就过去了么?”安格斯游说,“缺这几个小时么?”  谢朝忘记刚才那个小镇的名字了,单词打不出来,“啧,你刚说什么小镇来着?”  英国很多小镇,小镇的名字有时候就差几个字母,打错了就有可能认错地方。  安格斯抿嘴轻笑:“那就不要搜了,明天我带你去。”  谢朝回想了几秒钟,还是没想出小镇的名字怎么拼,记忆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撇撇嘴,放弃了,“说得也是。”  谢朝余光扫到安格斯颀长的身形,仿佛见着了他薄薄的衣衫下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像是丛林里矫健的猎豹。  他忽然兴奋起来,上次不是压人失败了么,都怪他关键时候又掉了个链子,这回估计能成了。谢朝美滋滋地一想,管他什么小镇,反正出门在外就得住酒店。不成,他观摩旁人经验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就今天下午好了。  虽然安格斯给他的初体验很不爽利,但他可以给安格斯一个难忘的初体验嘛……  谢朝拥住安格斯的腰,指尖触到他蓬勃有力的肌肉,抬头在他下巴上吻了吻,美滋滋地等着去小镇玩儿。  安格斯诧异地盯着他,难得谢朝这么主动,一般他主动的时候都喝了点小酒,放空了自己,估计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谢朝不继续折腾自己这身皮了,哼着歌去冲冲一身的热汗。冲完之后,找个借口出门去买避孕套,还有润滑剂。  淋蓬头哗啦啦地流水,浇在谢朝颀长的身躯上,他打着沐浴露泡泡想,呆会儿找个什么借口出门,不然安格斯肯定要跟着。公寓附近就有家便利店,来回大约一刻钟,趁着倒垃圾的功夫应该可以的。  谢朝提着还没满的垃圾袋出了门,快步转到街口的便利店,避孕套大喇喇地摆在显眼的货架上,琳琅满目。  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各种型号的,上面标着xx毫米。  谢朝心里嘀咕:谁知道多少毫米,谁还会没事去量这个,无聊。  还有厚度可供选择,普通款、薄款、超薄款。  谢朝面无表情,大概超薄的比较好吧。  香味也有很多种,草莓味、橙子味、菠萝味,居然还有巧克力味。  谢朝:“……”长见识了。  款式如此多样,谢朝站在货架前,久久无法抉择。收银员望了他两眼,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谢朝却被望得心虚,随便从货架上了拿了个中规中矩的盒子。型号他也不确定,总归大的能戴吧。他匆匆忙忙地结了账,丢了手上的垃圾袋,赶了回去。  安格斯正洗完澡,头上盖了个大毛巾,显然正在擦湿头发。他栗色的头发散乱着,浴袍系得很松,露出胸膛处一大片肌肤,有种颓废的性感。  “刚才怎么出去了?”  谢朝心虚,但他也是个影帝,佯装坦荡,目光直视安格斯的眼睛:“倒垃圾去了。”看上去毫无破绽,而且安格斯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怀疑他。  “外面冷么?”安格斯抬眼问,顺便把手上的毛巾丢给他,“头发还没干透,风吹着湿发容易头疼,先擦擦。”  谢朝呐呐地“嗯”了一声,接过毛巾,像他刚才那样盖在头上也没擦。  “过来,我帮你吹。”安格斯见状,翻出抽屉里的吹风机,理顺线路,把插头插上。  谢朝挪到沙发上坐下,甩甩干了一小半的湿发。安格斯按住他的肩膀,低沉道:“别动。”开关打开,吹风机呼呼作响,温暖的大风拂在头发上,惬意极了。 第141章 安格斯点头:“可以。”他率先迈着大长腿往里面走去, 神色不可捉摸。  谢朝随口问:“会不会有牧师?”  “如果有婚礼的话,牧师就会被请来,一般没人。”  谢朝跨步进去,这个教堂也很小, 一眼就能扫完。里面果然摆着一束束百合花, 纯白色的花瓣卷曲俏丽,淡黄色的花蕊点缀在其中。  “这是有什么活动么,怎么这么多的百合?”谢朝凑过去, 摸了摸花瓣边缘,“味道淡淡的,蛮好闻。”  风从大门里吹来,拂起阵阵淡香。教堂不起眼,里头连座位都没几个,牧师黑色的圣台静悄悄地摆着左侧,银色的十字架散着淡淡的光辉。  “谢朝。”安格斯喊他。  谢朝侧身回头,过长的围巾一角扬起:“嗯?”安格斯难得唤他全名。  安格斯紧张得手心冒汗,喉头干涩,低沉的声音顺着风飘来:“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饭?”  这话没头没脑的,他一说完就住嘴了,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这漫无边际的话,打了好几天的腹稿都忘得一干二净。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明明准备得无比充分,却在谢朝眼神望过来的那一瞬间,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啊?”谢朝也是很糊涂。  安格斯硬着头皮上阵,风衣下摆太长,他撩开衣摆,单膝跪地。  谢朝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安格斯往前挪了一大步,昂头看他:“你愿意吃一辈子我做的饭么?”他从风衣大口袋里掏出丝绒盒子,用力打开,质量过硬的盒子发出“嘎嘣”一声,铂金的钻戒在不亮的教堂里闪亮夺目。  大提琴般的嗓音恰到好处:“如果你愿意,我就愿意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突然求婚这种事,一般有两种结果。其一是两人互相有结婚的想法,这时候的求婚就是惊喜,两人一拍即合,结局自然很好;其二是被求婚的一方并没有这个意思,惊喜瞬间变成惊吓,还很尴尬。  然而谢朝正处于两者之间,他挺想安定下来,可是却对不确定的未来抱有迷茫。他不是对安格斯不自信,他是对自己不自信。独身太久导致他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也许他并不能做一个好的伴侣,所以前阵子他打算婚前试爱,先同居一阵子再说。  两人的生活节奏合拍,同居的感觉不赖,只是没想到安格斯这么着急……  谢朝有些不知所措:“你先起来吧。”  安格斯不动:“你先给我一个答复。”他往漂亮的钻戒往前推了推,钻石的切面凝聚了光线,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谢朝凝视着它,忽然觉得它像个小太阳,刺喇喇地暴露在眼皮底下,宣扬着自己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他伸手摸上戒指圈,款式大方简单,中央散着些碎钻。戒身上还有别出心裁的镂空设计,线条流畅,曲线淡雅。  安格斯趁机替他戴上,戒圈滑到骨节根部,不大不小,正好合适。他仰头笑笑:“看来我量的没错。”  谢朝瞧了瞧自己的手,平时不戴饰品的手上多了个东西,倒不显得累赘,反而很适合,钻戒也附和他的喜好。安格斯上次送的那个红绳有些娘,他收起来了,偶尔戴上几次。不过红绳也就图个寓意,月老的红绳,听起来就吉利地很。  安格斯牵起他的手,在无名指上落下一个亲吻,湖蓝色的眸子里染上钻石的碎芒:“答应我,好不好?”  谢朝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看似锋利的线条触手却是柔软细腻,指尖下的皮肤温暖干燥。安格斯的眼睛真是太好看了,眼窝深邃,瞳仁似海,流淌着数不清的深情。  “别这样看我。”谢朝抬头捂住他的眼睛,喃喃道。盯着这双眼睛,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安格斯金棕色的长睫毛戳着他的手心,像是狗尾巴草一样骚动人心。  安格斯哑声一笑,拉下谢朝的手,温暖却带着潮气的吻落在手掌心,细细密密。他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映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这样子看着温柔又多情,相貌真是不愧于“年度最帅男演员”的称号。  谢朝的心鼓噪起来,他只听到自己细不可闻的声音散在风里:“以后我能每天都点餐么?”  “嗯,随便你点。”安格斯承诺,眼睛明亮闪烁。  谢朝俯身去亲他的侧脸,算是回应。安格斯跪得太低了,谢朝从喉咙里发出微微声响:“你站起来。”  安格斯动作麻利,提腿直立,霎时比谢朝高出半个头。  谢朝眯起眼睛,抱怨道:“你要是能矮一点就更好了。”  安格斯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嘴唇覆了上来,含住谢朝的唇珠缓慢地舔舐。  谢朝环抱住他的腰,回应了这个吻。如果是安格斯,他愿意提前试一试婚姻生活,况且同居的这段日子似乎并不坏。  短暂的吻结束,谢朝裹好格子围巾,离开安格斯的怀抱。  安格斯从角落里够出一大捧准备好的白百合塞进他怀里,淡淡地说:“拿着,我订的新鲜百合。”  “喂,这百合花是你提前布置的?”谢朝手捧一大束纯白的百合,坐在教堂里木质的椅子上,白皙的面颊上还透着红晕,黑漆漆的眼珠子很是神气。  他也算是想通了,决定就在一念之间,何不大胆地往前看,畏手畏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安格斯握着谢朝的手,含笑道:“是,提前打电话找人摆的。”  教堂能摆花的地方都摆上了,只是效果似乎不理想,几乎看不来那个大大的“love”单词,大约是花的颜色纯白,教堂也几乎白色打底,不怎么容易分辨。而且时间有些仓促,来不及好好布置,他也没办法提前过来。过程貌似很失败,不过结果很好。  谢朝撇撇嘴:“俗套,这只能对付对付女孩子。”  安格斯求婚成功,已然不在乎他的吐槽了:“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种比较适合。”  谢朝:“想了很久?”  “嗯。”安格斯点头。  “你想了些什么?”  “很多啊,比如说在热气球上求婚,比如说大庭广众下求婚。”安格斯失笑,“听上去很轰动,可是到时候估计就是我们被围观了。”  谢朝点评:“热气球还不错嗳,只要不恐高就还好。”  “你看看英国,九月末哪里适合热气球,高空更冷。” 第143章 谢朝自己心里也没谱,事态的发展像随意生长的盆栽,枝丫乱冒,他决定给安格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过程很不爽,他以后别想了。  然后他就过敏了……  过敏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谢朝动了动屁股,肿得几乎没办法正常走路了。他真的没干什么坏事,现在也办法解释了。  安格斯愧疚地站在床头,看着点滴瓶,他事前也不知道谢朝对润滑剂过敏。嘶,套子还是谢朝自个儿买的,估计他也不清楚。  他的眼睛闪了闪,朝朝对他的第一次似乎意见很大,这一次同样失败了,估计意见更大了,以后可怎么办……  嗯,要好好学习学习。  谢朝背过身,抱着手臂,强迫自己入睡。烦心的事情不能再想,说不定以后就自动解决了,想也没用。  安格斯的脚步声轻轻地远去,谢朝动了动耳朵,安格斯应该出去了。  他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玩手机,逛逛论坛。  逛着逛着,他就萌生了发帖的想法。  谢朝探了探脑袋,安格斯还没回来。  他开始编辑帖子。  主题:  【树洞】x生活不协调怎么办?  内容:  先介绍下本人情况,性别男,爱好也是男吧,就和这一个在一起过。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戒指全戴上了,就差领证。  我们两都是新手上路,没什么开车技巧。  第一次我很不舒服,事后还发了低烧。  第二次就在最近,我居然对润滑剂过敏了,过程……自然同样不愉快。  说真的,再多来几次,我感觉我要性冷淡了。  想起来就有些烦,纯粹树洞下,不然都没人说这事儿。  №0 ☆☆☆朝天椒于2017-09-30 00:32:38留言☆☆☆  1l:  呦西,我坛现在成了基佬的天下= o =  2l:  额,楼主,过来人告诉你,这有什么大不了,将近一大半的女性都没有过性gao潮,全靠演技。  3l:  一楼你别忘了,还有我们大百合。  楼主,我建议你必要时刻可以使用道具,增加增加情趣,亲测有用,嘻嘻嘻~  4l:  卧槽,楼上一群老司机,污得没法看。都是有故事的人,来来来,话筒给你们。  5l:  润滑剂过敏?这个过敏源很独特啊,真是少见。  谢朝一脸懵逼地看着回复,都特别没谱,根本没有安慰他这个心灵受伤的可怜人。  6l:(楼主回复)  回复五楼,就是润滑剂过敏,给我看病的医生还送了无添加的避孕套给我们。我从小到大就没过敏过,没想到第一次过敏还是因为这个东西,真是一言难尽。  还有就是我想做上面那个,我男朋友似乎也想在上面。不是我编排他,他技术真的不太好。这一次也这样了,现在真的好烦,难不成以后我们保持柏拉图式的爱情?  7l:  你男朋友肯定也很郁闷,放宽心态,初哥比较麻烦,多试几次就好了。你们可以试试自制润滑油,比较安全。  至于谁在上面这件事,你们脐橙不就好了,美滋滋~  8l:  技术不好就多练,练练就上手了。  过敏就这一次呗,下次注意不就没这事了。  9l:  八哥说得对,楼主回去观摩观摩片子,把握好节奏。  一三五你上,二四六你男朋友上,星期天猜拳,完美!  谢朝看得头大,都是看热闹的网友,不过确实得观摩片子了。要不,再和安格斯试一次?他把头塞到枕头底下,烦人呐。  要不和安格斯两猜拳,谁赢谁上?  我去,九楼有毒,思维都被带走了,这种事还猜拳!  谢朝上回没找到资源,这回干脆在帖子求一求。他没刷新的这会儿,已经盖了不少楼层了,都是留着无关紧要的话,顺便陶侃一下,居然还有求爆照的。 第145章 安格斯亲了亲他有些泛白的脸庞:“我自己做的,不会有事。”  谢朝瞪眼:“去卧室。”  安格斯抱紧他:“你说这里气氛更好。”  谢朝:“……”  “等、等。”谢朝咬住他的喉结,“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东西?”  安格斯沉声道:“你出院之后。”只是成品一直没好,所以没拿出来用。  谢朝恶狠狠地用尖牙磨了磨他脖子上的皮肉,破玩意儿,心机贼深,怪不得之前总能适可而止,敢情就等着最后的时机。  安格斯“嘶”了一声:“放心,这回肯定不会放你过敏了。”  谢朝红着眼角,嗓子低哑:“滚!”  安格斯顺了顺他汗湿的额发,堵在他的嘴,微不可闻的声音埋于唇齿之间:“滚不了了。”  摇晃的摆阵不知疲倦,时间在它的摆动中悄然度过。铅灰色的天空变得昏暗,整座城市陷入了夜晚,灯火亮堂起来,又是另一种繁华。  安格斯抽空瞧了瞧墙壁上的大摆钟,咬住谢朝的下唇,轻声问:“要不要开灯?”出口的声音仿佛被打磨过一般,醇厚得像烈酒。  谢朝眨了眨湿漉漉的黑眼睛,果断地摇了摇头,汗湿的头发扫到安格斯的脖颈,生出一阵痒意。  安格斯遗憾地叹了口气……第94章   暖气热烘烘的, 谢朝口干舌燥地从蓬松的鸭绒被子里爬出来, 浑身都不得劲, 肌肉酸软得很,尤其是大腿那块儿,就像是跑了场漫长的马拉松, 后遗症非常之可怕。  他眨了眨眼, 想把眼睛睁大点,只感觉眼皮子沉重,貌似水肿了。  昨天过得太刺激, 谢朝回忆了几个片段,后牙槽都咬得疼起来了,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书房那个据说是皮质亲肤柔软的大椅子了。  他扫视了整个卧室,安格斯已经不在了。谢朝咬紧了牙, 等老子好起来,你等着瞧, 虐死你。  银白色的门把手发出轻微的转动声响, 安格斯随后进来了,鞋子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听到声音。他看见谢朝已经醒了,这才大声说话:“肚子饿了么,刚好家里还有些杏仁, 就熬了点杏仁粥, 现在起来刚好吃热的。”  他把床头柜上叠好的衣服递过去,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深色的家居服上,异常的显眼。  谢朝的屁股反射性地疼了一下,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手上满是粘稠液体的模样。他微不可见地红了脸,侧过头,匆忙接过衣服,直接往身上套。  安格斯虽然帮他洗过澡,但没替他穿睡衣。谢朝蹙着眉,在心里默默吐糟了两句。他现在不想说话,嘴里干涩着,想喝点有味道的水。  新衣服居然是盘扣的,料子是亲肤的丝绸。盘扣开得有些松,谢朝又瘦,隐约能看见衣襟缝隙处白皙的皮肉。  “有饮料么?”谢朝马马虎虎地扣好了,问。  安格斯回过神,望了望他干燥的嘴唇,唇色浅白,“我去厨房拿一杯。”  谢朝搭上拖鞋,提了提宽松的裤管,不经意瞅见小腿上一块淡淡的淤青,瞬间涨红了耳根。靠,下次老子一定掐死你。  他弯下腰揉了揉淤青,手上染上了药膏的味道,看来安格斯给他擦过药了。  柔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泡了蜂蜜水,温水比较好。”  谢朝直起腰,腰板子也不舒服。他瞪了瞪眼,捧着水杯,灌了一大口水,蜂蜜的甜味都没尝到。  “怎么不甜?”反而有些苦涩。  一出口,嗓音沙哑,破锣嗓子像长年失修的鼓风机,吱吱呀呀的。  谢朝说完这一句话,立马闭嘴,太难听了。  安格斯敛眉:“抱歉。”很老实安分、宜家宜室的样子。  谢朝默了,深吸一口气,我们要理解雏儿刚开荤的心情,技术不到位可以改正。谢朝晃了晃腿,自以为他自个儿身经百战似的。  “喝完了。”谢朝闷不做声地干掉一杯蜂蜜水,“下次多放点蜂蜜,没味道。”  安格斯点头,眼神在他身上转悠:“身体还好么?”  谢朝乜他一眼:“你说呢?”  安格斯握紧他的手:“上过药后怎么样?”  谢朝顿了顿,敷衍地说:“还行。”暗地里赌咒,下次一定不会再去书房呆一个小时及其以上。其实刚开始是舒爽的,后来就成了煎熬……  他提起步子,慢吞吞地往厨房旁边的小隔间里走。  安格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力见识十足地拉开座椅:“先坐会儿,我去盛粥。”  座椅上是软乎乎的沙发靠垫,特别蓬松,两边还有亚麻色的流苏坠子,和这抽象立体的亮色椅子不搭,看来是安格斯临时找来的替代品。  谢朝坐塌了一个沙发靠垫,无所谓地想,坏了就让安格斯再去买。  粥一直温在锅里,温度适中,入嘴不烫,滑入胃里,却又热腾腾的,暖得喉管都很舒服。粥里的大米已经熬得稀烂,带着些许浓稠,入口绵柔,杏仁的苦味也尝不到,倒是有股植物淡淡的清香,混着米油味,闻起来很有食欲。  也许是谢朝太饿了,昨晚七点到今天中午十一点都没吃过东西,还消耗了堪比马拉松长跑的体力,这会儿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还把一罐头他在超市里买到的最嫌弃的白萝卜配菜吃光了。  安格斯欲言又止,白萝卜可能有点辣,不适合谢朝现在吃。但是辣味也不是很重,他想想还是算了,谢朝要喝一天的粥,应该没事的。  谢朝抹抹嘴,摸着肚皮:“这粥做得不错。”他砸吧砸吧,想起来安格斯的承诺,他可是要点一辈子菜的人,“可惜就是太淡了,晚上来个油焖大虾。”  安格斯皱眉:“太油腻了,吃着肠胃会难受。”  谢朝重重地敲了敲饭桌:“说好的随便点菜呢?” 第147章 snh48—单身鳖回复@喵大王:之前不是已经澄清过了,崽崽没有妈妈,感觉是代孕生的。  小王子:这手也拍得也太模糊了,就一个侧面,钻戒要放大才能看得清。不过这两手都好看啊,手指头怎么这么长!!!  谢朝倒过去仔细看照片,灰蓝色幕布的天空下红棕色的雕塑亮眼,他们的手拍得是侧面,只有大拇指是完全露出来的,其余只能看个剪影。安格斯手上的戒指看不见,他的倒是在指缝间闪着光,隐隐看出那是个戒指圈儿。  就这么个照片,还能看出手指长,也是比较厉害。  谢朝大致地浏览下评论,啊呀,几乎没人发现这是两男人的手,也许真是他拍得太模糊了。他本来以为肯定会刷到“同性恋是变态这种言论”来着,结果评论区居然一干二净。  不过他完全不在乎这个,他本来就打算把大本营转到幕后,腾出时间陪陪家人。先前入这行就不知道遭到了多少非议了,欲承皇冠,必承其重嘛。谢朝换个姿势,趴在桌上,他早就习惯了。然而心里还是不舒服,贬低他的演技可以,有些三次元被压迫的网友还攻击家人,简直可怕。这次公开估计会被攻击得很惨了。  谢朝眼珠子转到安格斯身上:“我觉得我们最近要断网,不然要糟心死了。”  安格斯低头看他,他这个样子有些滑稽,两只黑眼珠子吊在眼眶上方。安格斯捂住他的眼睛:“你眼睛累不累?”  谢朝打开他的手:“说正事呢。”  安格斯滑下手:“他们还不知道你未婚夫是谁,甚至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就想得这么远。”  谢朝一想也是,来自网友的谩骂还要过一段时间。他直起身子,瞥见安格斯眉眼淡漠,眉头仿若笼了层伦敦天际的暗白色云幔。啧,很明显的不开心,做给他看的。  “喂,拉个脸给谁看?”谢朝推推他的胳膊,动作间有些轻佻,拉长的眼尾里满是调侃。  安格斯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冷冽得像深冬里屋檐下的寒霜,不容逼近。他微侧头,启唇道:“给你看。”声音像是寒冰初融,带着些笑意,和脸上的表情不符。  谢朝呼上他的脸,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我不怎么想看。”安格斯皮太紧,捏起来没肉,“还是崽崽婴儿肥的脸好捏。”  上半身倾得幅度太大了,谢朝一时控制不住平衡,他单手勉力撑住桌面,脚勾住椅子往这边拖。  安格斯见状,揽住他的后腰:“想干嘛,好好坐着。”  谢朝伸出两只爪子,揪他脖子上的皮:“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全是皮,脸上也揪不到什么肉。”  安格斯掐了把谢朝的臀部,他正跪坐在椅子上,很方便下手。安格斯脸上还是无甚么表情,嘴皮子倒是动了动:“你这里肉比较多。”  谢朝反射性地骂了句:“卧槽!”耍流氓耍得一本正经,要不要脸?  他咬了咬牙,扒住安格斯的前襟。家居服本就宽松,几下一扯就漏出胸膛,谢朝在他胸肌上使劲揪皮。  弹性良好的皮肤覆盖在薄薄的肌肉层上,几乎扯不下来。  谢朝的爪子滑到安格斯的肚子上,逮住一块皮,就往上拎。肚皮似乎扯出来了,他低头一看,安格斯肚子的皮肤几乎和脖子上的一样,扯出来只是皮,有些吓人。  “你怎么回事?”谢朝吓得松了手,“为什么没肉?”  他试着挤挤自己的肚子,是能摸到肉的,根本没办法像安格斯那样,感觉皮肉都分离般。  安格斯把手按在谢朝腹部上,笑眯眯地说:“你最近缺乏锻炼,这是肥肉。”  谢朝恼了:“我以前就这样。”他顿了顿,以前好像没注意,“大概是这样的吧。”  他垂着头研究自己还有点儿轮廓的腹肌,头顶的发璇冒出来,看着很可爱。  安格斯伸手揉揉谢朝的发顶,手底下的头发有些软,还有些刚长出的碎毛,戳着手心。他扬起嘴角笑笑:“那就和我一起好好健身。”  谢朝又去拽安格斯的肚皮,新奇地说:“为什么你会这样?”  “因为我皮下脂肪很少,腹部几乎是肌肉,所以只剩下皮了。”安格斯捉住他的手,“就和你脖子上的皮肤是一样的。”  谢朝拉长安格斯的脖子皮:“看来脖子上的皮肤都没有脂肪。”  安格斯低低一笑,托住他的侧腰,手搁在他的肩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谢朝的脖子上。皮肤泛着粉白,看着很健康,只是颈侧有块鲜艳的深红色的吻痕,映在神色的睡衣上。  他偏过头,掩唇咳嗽一声,替谢朝拉好衣领。  谢朝漫无目的地瞎摸着安格斯露在外面的皮肤,欧洲人体毛重,安格斯不能免俗,手臂上一层浅棕色的毫毛。幸好颜色很淡,比较稀疏,要是深黑色,依着安格斯这么白的皮肤应该挺壮观。  谢朝试着揪起一根,“你体毛好重。”他自己体毛不重,白色的绒毛居多。  “先天性的。”安格斯无奈地说。  谢朝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中间插了句话:“为什么你没有胸毛?”  安格斯抱住他:“基因决定的,你现在很无聊?”无聊到快把他摸遍了,摸得人很躁动。  “不,我就是在想要是哪天我想发你照片,拍哪里好?”谢朝弹弹安格斯硬邦邦的腹肌,“我觉得这里可以。”  说起来安格斯在大屏幕之前很少露肉,粉丝估计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冲击。  安格斯揽过他的肩,借力把人抱过来:“我的脸不好看么?”  谢朝坐在他腿上,大腿下的肌肉结实有力,还不如坐垫舒服。闻言,他挑眉打量安格斯的脸,啧啧,皮肤真好,睫毛真长。眼睛狭长,带着成年人的锋利,不过谢朝更他喜欢崽崽那种小孩子特有的圆眼。蔚蓝色的瞳仁澄澈,像是浅浅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还行吧。”谢朝摩挲着下巴,有模有样地评论,“勉强算是我的理想型。”  安格斯回望他,目光深邃:“只是勉强么?”  谢朝贴在他耳边,吐出来的气息全洒在耳侧的皮肤上:“对,勉强。”  安格斯的手滑到他腰上,顿了顿:“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谢朝猛然掐住他的脖子:“说,你的润滑剂什么时候搞的,我居然不知道!”亏他还觉得他和安格斯性生活注定是一大障碍,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假的。就算坐着,他都觉得腰酸背痛。  安格斯其他方面几乎毫无挑剔之处,就是刚开荤贼鸡儿瞎搞,谢朝表示承受不住,搞得他还要忌口。  安格斯猝不及防地被掐住,低低地咳嗽一声,蔚蓝眸子里溢出水光:“我又没有瞒着你,就在家里自制的。”  谢朝一想不行:“我们要制定下规矩。” 第149章 谢朝吓得半死,赶紧打电话给他爸,让谢广平好好照看下他妈。还打了个电话给崽崽,让他回家撒娇哄哄奶奶。  电话打完,谢朝又懵了,崽崽的另一个爸爸是安格斯这事儿他还没和杨莉讲过,还得硬着头皮说。本来吧,杨莉说不定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交了个男朋友,可是崽崽这事儿一上来,这难度瞬间翻了两倍!  伦敦好天气太少了,安格斯从洗衣机拿出烘干好的衣服。烘干就是这点不好,衣服永远皱皱巴巴的。他摊平衣服,挽上袖口,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仔仔细细熨平衣物。  谢朝赤着脚,悄声走到他身后,默默打量他现在的样子。额前散着几绺栗色的碎发,大致遮盖住突出的眉骨,眼窝深邃,眉眼之间的线条似乎凌厉得不容侵犯。安格斯熨烫衣服的样子看起来都像在看书,极为认真,让人不想上前打搅。  谢朝慢慢地靠近他,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安格斯轻笑一声,微侧头:“怎么了?”  谢朝抬起头:“就是觉得你刚才特有‘贤妻良母’的气质,鼓励你一下。”  安格斯抬高手臂,把插头拔了,握上谢朝搁在他腰间的手:“我觉得这个鼓励有点轻。”  “别提了。”谢朝叹了口气,心知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他不打算理会,“我妈那里没办法交代啊。”  安格斯转过身,抱住他:“阿姨知道了?”  谢朝闷闷地“嗯”了一声。  安格斯顿了顿:“你和阿姨吵架了?”  “不算吵架,大约是冷战。”谢朝眯着眼睛,“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等回国再说。”  安格斯想了想,只说了声:“好。”  谢朝松了胳膊,深吸一口气:“你接着干活,我去隔壁写开题报告。”  安格斯有点担心他现在的状态,遂问:“厨房里有饼干,要不要吃点儿?”  谢朝摇摇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腰:“你好好烫衣服,待会儿做晚饭,我想吃鱼了。”  他卷走了安格斯的拖鞋,趿拉着去了书房。安格斯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不知道阿姨和谢朝谈了些什么。  谢朝漫无目的地在书房里找书,他连开题报告的题目都没看,随手找了个关于蒙太奇方面的书摊在膝盖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到底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感觉越解释越乱的样子。还有什么酒后乱性,一听就很不靠谱,难以服众。  啧,真不如不说,反正妈也不知道。  可是怎么解释崽崽?我两当年一时不合就分手?  谢朝头疼地挠挠头发,还是很不靠谱。干脆直接说年轻的时候腻了安格斯,现在又觉得人家不错。要是杨大医生知道他两这么随便就上床,肯定得一通教训。  现在就等她打过来了,到时候编排个幌子。  谢朝长呼一口气,骗老妈的感觉真是可怕,仿佛回到了小学抄作业被逮到的时候。  等他吃好了安格斯煮好的鱼,又洗了个澡,还没等到杨莉的电话。谢朝心慌慌地看着电视,琢磨着要不要主动打过去。  牙一咬,还是拨了电话。  “嘟嘟”响了几声,接通:“喂?”  谢朝清了清嗓子:“妈,你不是生气了吧?”  杨莉听着还好,敷衍地说:“还行吧,也没多开心。”  “妈,你听我说,我和安格斯是认真的。”谢朝语言表达能力不错,就是在这里发挥不出来了,“你也知道的,我们都想公开了。”  杨莉静默半晌,道:“谢朝,你想什么呢,我有拆散你们么?你也得给我时间想明白吧,让我做好准备面对你那个洋人男朋友。”  谢朝吞吞吐吐:“妈,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想说,让你一起消化。”  杨莉哼了哼,无所谓道:“还有什么事比你找了个男朋友厉害?”  “妈,我和崽崽的爸爸在一起了。”谢朝一股脑儿说出来。  “你不是和安格斯在一起?”杨莉纳闷,但她脑子灵活,一转就知道了,呼声说,“崽崽他爸是安格斯?”  安格斯的名字都被她喊破音了。  谢朝咬牙承认下来。  “谢朝你行啊!把安格斯领到我跟前,我都没发现。崽崽和他长得还挺像,我一直以为混血儿都偏向这个长相。”杨莉反思自己,她见过的混血小孩子都是浓眉大眼的,居然一点也没怀疑过。  谢朝忙说:“妈,你好好消化下这事儿,顺便和我爸讨论讨论。”他假装信号不好的样子,“我这里郊区,听不到你声音了,先挂了。妈,再见再见。”  杨莉骂了句“兔崽子”,还没骂完,只听见对面的忙音了。  谢朝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这简直比小时候抄作业被当场逮到更吓人。下次估计还得被拷问一番,比如你们当年为什么分手,为什么让可怜的小崽崽成了单亲家庭的小孩儿,你两怎么这么不成熟。  谢朝怕死了杨莉的连环问题,但必须得让她安心。在杨莉心里,他大概还是个半熟的男人,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家人的保护。  他得让他妈明白,他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他既需要家庭的温暖,但也能保护家庭。  谢朝忽然没那么怕了,杨莉一直是个合格的母亲,虽然不那么完美,但她从来都是为他着想的,即便他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血缘说起来很奇妙,可是人与人相处而来的感情更奇妙。谢朝笑笑,他得给他妈一个好好的交代,让她了却心中的这桩大事。  她以前总是说,要是儿子你将来有个依靠的伴儿,她这辈子就没啥想法了。  谢朝那时候只会回嘴:“这不是有崽崽么?”  可是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孩子和伴侣是个不同的概念。他爸爸就是个好伴侣,陪着他妈过了平淡的这么年。  谢朝踱步到槅扇旁,瞟见安格斯整理厨余的身影,安格斯同样也是。 第151章 室内的热气蒸腾起来,唇舌搅动的声音微不可闻,偶尔夹杂着一声闷哼,尾音余长……  ——  眨眼就是圣诞,应景的雪下个不停,路上已经铺了浅浅的雪层,一脚踩上去一个坑,雪仿佛也化干净了。一首耳熟的《jingle bells》飘进耳里,家门口的圣诞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装饰,过年的气氛浓郁。  谢朝戴着厚厚毛线帽子,裹在羽绒服里,搓着手哈了一口气,有点儿冷。  小区里已经有了雪人,胖嘟嘟的,绿豆眼,估计是小朋友们堆出来的。他上前抠了抠雪人的眼睛,手一碰,那绿豆钻进雪里了,本来不大的眼只剩一个坑。  谢朝怏怏地收回手,提着礼品袋,大跨步地往家门口走。专程出门这一趟就是为了买点见面礼,安格斯说今晚带他见父母,他心里有点虚。  忘记带钥匙了,谢朝按了按门铃,没一会儿安格斯过来开文,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握着他露在袖子的手:“外面冷么?”  谢朝的手钻进他宽大的袖口里,乍一接触到皮肤上的暖气,激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融雪的时候估计更冷。”  安格斯牵着他往屋里,单手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喝点儿热水。”  谢朝双手抱着杯子,蹬掉脚上不暖和的鞋,换了毛拖鞋,这才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还是家里暖和。  安格斯去了厨房,谢朝望他一眼,随意地翻了翻沙发靠垫。他嗅了嗅,靠垫好像有股味儿,怪怪的,又有柠檬味儿,又带着说不来的气味。  公寓虽然不大,但一直干净整洁。安格斯一有空就打扫,照理说不会有味道的。  谢朝跪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找怪味源头。手指在沙发间隙摸来摸去,还真摸到东西了,触感有点奇怪。  拎起来一看,艹,避孕套!  谢朝白净的脸腾地通红,避孕套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挂在手上。怪不得一股怪味,原来是这东西。  之前一次安格斯和他有点激动,手上刚拆开的套子不小心飞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儿了。气氛一触即燃,谁也没想去找,没想到在这个旮旯里。  这都快一个月了,看来安格斯没好好做家务。  那次避孕套不见了,两人就没戴套,还把谢朝担心了一个月。他忍着害臊,测试了下,还好没怀孕,心也放回肚子里去了。  谢朝起身把这个垃圾丢进垃圾桶里,安格斯正好端着甜点和热茶过来,托盘磕在茶几上,声音清脆。  安格斯瞥了眼套子,目光飞速地移开:“先吃点下午茶。”他顿了顿,“放心,这次我囤了不少货,用到的时候不会没有了。”  那回搞飞了唯一一个剩下的套套,真是有碍气氛。  谢朝的耳尖抖了抖,塞了一口小蛋糕嘴里,不想接话,只点头:“嗯嗯。”  “你明天记得把沙发这里好好打扫一下。”谢朝喝些水,说了一嘴。  安格斯领会过来:“好。”  “你弟弟有没有女朋友?”谢朝含着蛋糕问。  “没有。”  “那就好,没准备弟妹的礼物。”  安格斯无声地笑笑,弟妹这个称呼听起来不错。  谢朝只吃了两块曲奇饼大的蛋糕:“不能再吃了,万一晚上吃不下就尴尬了。”他推开托盘,“不对啊,今晚的西餐菜一定少。算了算了,晚上回来再吃。”  安格斯试图打消他的紧张:“我妈做了中餐,她手艺很好。”  一想到见家长,谢朝连茶也喝不下去了:“你爸呢,我有点虚。”  安格斯揽过他的肩膀,安抚性地捏了捏他肉粉色的耳垂:“我爸也很随和,我们兄弟两都是放养的。”  “我得穿那套正装,你爸看起来比较严肃。”谢朝抓了抓头发,跳起来,“不行,我还得梳个发型。”  安格斯家庭情况还算简单,家里四口人,他父母和他弟。谢朝梳了个大背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边往头上喷发胶,一边想事情。安格斯还是他们家大王子,听起来噱头十足。他弟小王子,将来可是个大大的吉祥物。  成熟的发型显得人稳重不少,谢朝满意地对着镜子点点头。安格斯把衣服递过来:“待会儿穿的衣服。”  谢朝探出个头:“大王子,你平时在家是不是穿中世纪的宫廷装,然后拄个拐杖?”  “你喜欢英式宫廷装?”安格斯的目光滑到他并拢着的修长的腿上,修身的燕尾服谢朝穿上一定很好看。如果是裙装,那就……  他的眼神闪了闪,道:“我那边确实有古典套装,但只有男装。”  谢朝朝他看望去,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难不成你还有女装?”第98章   安格斯沉默两秒, 偏过头:“没有女装,你快换衣服吧, 我在客厅等你。”  谢朝瞅着他转身过去, 不明所以地接过衣服,现在还是正事要紧。他利索地换好正装,打好深蓝色条纹领带, 仔细端详了下大脸,确认没出差错,这才往外走。刚走出去两步, 又折回来,挑了款淡淡的香水,朝衣服上喷了喷,这才全好了。  两人锁好门,提着礼物直接出发。安格斯开车, 谢朝坐在副驾驶, 时不时地瞥一眼后视镜,右脚间歇性抖动,皮鞋尖头戳着车里的软皮。  细微的小动作透露出他的紧张,安格斯了然于心, 他随后把音响打开, 悠扬的轻音乐飘在车内,他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我妈你比较熟悉,她这么随和的一个人,不用太担心, 我爸也是。”  谢朝顺了顺袖口:“要是我不小心做错了啥,记得提醒我。”  安格斯点头,车子一路西行。谢朝单手支着头,脑袋里杂七杂八地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安格斯家。  从外面来看,目测是个庄园,圣诞气氛浓郁,沿途的树上已经挂上了彩带。积雪压了一层,浅浅的,覆盖在翠绿的松针叶上,白得耀眼。  大约是听到了引擎声,谢朝看到屋内有人出来了,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头金发很显眼,蔚蓝色的眼睛比安格斯灵动,透着年轻人的朝气。  安格斯停下车,大男孩小跑过来:“哥,你们终于过来了。”  谢朝整理好领带,用力开了车门,露出个标准的笑容。 第153章 第99章   室内黑漆漆的, 谢朝摸着黑开灯。  安格斯跟在他身后,手同样按在开关上。  两人的手交缠在一处, 安格斯贴着谢朝的后背,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这块肌肤燥热起来,在黑暗里倏然变红。  谢朝刚从雪里跑回来,头顶的雪花没一会儿就化开了, 带着点凉意。安格斯身上热乎乎的,谢朝微凉的手钻进他衣领,试图汲取热气。  大约是太安静了, 谢朝的指尖下都能感受到安格斯薄薄的皮肤流淌的血液,脉搏的跳动格外清晰。  他的手顺着这块皮肤滑动,带来一阵凉意。  安格斯滚动喉头,亲上谢朝的脸颊:“一进屋就勾人。”  谢朝不承认这个罪名:“那是你定力太差。”  黑暗滋生了欲望,虽然靠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 身体却没有来的燥热。  安格斯身上更暖和, 皮肤相触,仿佛带起了静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脚后跟一路窜上大脑皮层,谢朝主动搂上他的脖子。  ……  “拿过来!”谢朝红着脸, 黑发睡得凌乱, 但语气却是严厉。可他绷着脸的样子,一点气势也没有。  安格斯飞快地凑近,在他水红色的唇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就我一个人看过。”  “那也不行, 删掉删掉!”谢朝扒住他的手,上身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压,费力地抢安格斯的手机。  安格斯抽出一只手,把手机塞进兜里:“舍不得删。”  谢朝用力把他按在床上,手往他兜里伸。安格斯反压过去,亲了亲他发红的脸颊:“就留了一张,我最喜欢的一张。”  “哼。”谢朝咬牙切齿地锤了安格斯的腹部,昨天迷迷糊糊中被他骗得穿了女仆装,没想到他还拍了照片,真是可恶。  然而他抢不过安格斯,只得警告:“不准乱看,听到没有?”  安格斯一把抱住他:“我只偷偷看。”  谢朝硬生生地被磨得没法生气,心里堵着一口气,下次绝对不能被这么轻易地忽悠了。  但是尺度这个东西嘛,刚开始可能还有点底线,接触之后就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侵蚀底线,然后更容易放开了……  ——  圣诞一过,农历的春节越来越近,谢朝在官网上订机票回家。直达的飞机已经没了,还得转机,中转站在香港。  谢朝琢磨着这么便利的条件,可以在香港转转,顺便买点东西。  而且安格斯不知道多久没接工作了,偶尔接两个代言,一天就搞定了,闲在家里看电脑、看书。谢朝如果不出门,他也可以在家呆一天,练练大字,做做饭,看上去怡然自得。值得高兴的是他烘焙的手艺渐长,以前他只会烤个小面包。  想比之下,谢朝除了学习,简直形同废人,动不动就瘫倒在沙发上。趁着这次,出门溜溜。  在香港下了飞机,把行李先放到酒店,再随便溜达溜达。香港人多,他们必须得戴着口罩和帽子出门。谢朝还是喜欢晚上,灯光昏暗几乎没人认得出来。就算辨识出来了,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本人。  华灯初上,夜市上满是烟火气,五颜六色的招牌散着迷离的光。谢朝晚饭都没吃,在那里吃了不少小吃,灌了一肚子椰子汁。  谢朝嘴里叼着芝士小香肠,站在街头,瞧见一堆姑娘往西北方向跑。手肘碰了碰安格斯:“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听刚路过的人说有个剧组在这边拍戏。”  “迷妹们全都跑去看偶像了呀。”谢朝围观了一会儿,“怪不得跑得飞快。”  一大肚子的椰子汁起了反应,谢朝顿住了:“这有没有卫生间?”  安格斯四处张望,没看到卫生间的标志:“我去问问这里的店家,他们肯定知道。”  他走到了烧烤摊旁边,中年模样的阿姨操着一口港普大声回答,热情地给他们指了公共厕所的方向。  谢朝远远地听到了,迈开步子就往那边走,安格斯谢过阿姨追了过去。  走到半途,又遇到了那一伙儿迷妹,她们似乎不知道在干什么,像无头苍蝇般乱转。  谢朝正把身上的双肩包往安格斯脖子上挂,安格斯不肯低头,他举着重重的包:“把头低低。”  安格斯躲开,笑声从喉头溢出:“不低。”  谢朝本就想逗他,把包像挂狗牌一样挂他身上。这下没逗到,当然不死心:“你手上还有吃的,包只能吊脖子上。”  安格斯把纸包里山楂球塞进他嘴里:“都是你买的,你吃完不就没了,我也能腾出手。”  这个山楂球有点酸,谢朝嚼了两口,酸得脸都皱起来了:“好酸。”  “吃口棉花糖。”这也是刚才买的,七彩棉花糖,卖相好看。  谢朝吃了东西,一想也是:“好像买的东西确实太多了。”  安格斯直接把手套进包带子,背包滑到胳膊中间:“行了,我就这样拿着,你快去卫生间。”  谢朝刚走一步,那活儿团团转的迷妹中有一个不好意思地跑了过来:“帅哥,请问一下这家店铺在哪里?”她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地址。  谢朝人生地不熟,他也不确定这地儿在哪里,不过看起来眼熟,好像刚才和安格斯路过一回。他转过头:“你知道么,好像看到过。”  齐刘海的妹子把手机递过来,腼腆地说:“我们找了好久,还没找到。”  安格斯看了看:“第一个路口左转直走,一直到红绿灯口那里就可以看见了。”  她的小姐妹围了过来,一个大胆的粉毛姑娘说:“谢谢,我们方向感太差了。刚才问一个香港本地阿姨,她讲的话听不懂。”她乐呵呵的,“我刚才听见你们说的普通话,就来试一试。” 第155章 “没有的事。”安格斯干笑一声,“只是签名合影,我也想到这些。”  谢朝盯了他一会儿,懒得追究了,木已成舟,下面就是公开了。  “你说怎么办吧。”谢朝摊手问。  “我来吧。”  安格斯干脆地转发下谢朝的微博,配了张他闭着眼睡觉的照片,加了个红彤彤的小心心。  谢朝安静地看着他操作,生出一种恍然的感觉,这真是完全公开了。  安格斯关了他的手机:“继续睡,不是说困么?”  周围陷入奇妙的安然,谢朝像是把心揣进了窝里,淡淡地“嗯”了声。尘埃既定,再担心也没用了。  他睡了个饱饱的回笼觉,一睁眼已将十二点了,吃了顿酒店大厨的午餐。因为这事儿,两人的行程也暴露了,没法儿四处瞎转悠了。  谢朝真的非常好奇粉丝们的反应,但找不到手机了。一猜就是被安格斯拿走了,他扒着安格斯的手臂,昂着脑袋问:“我手机呢?”  “多看点儿书,少看手机。”安格斯揉揉他的碎毛。  “是不是有人骂我了?我都习惯了,让我看看怎么骂的。”谢朝伸手要手机。  安格斯顿了顿:“真不在意?”  “嘿,要是我在意那么多,早就被气死了。”谢朝摇头,“有些人就是哗众取宠,什么不骂。”  安格斯从床头把手机递过去。  谢朝的眼睛一亮:“我刚才怎么没找到?”  “我看看是不是眼睛不好使了?”安格斯凑过去,装模作样地检查他的眼睛。  谢朝不理他,径直开了机,突然忐忑起来:“要是真有很多人骂我怎么办?我的粉丝大军呢,她们不会反水吧?”  安格斯失笑:“我只是担心你放大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放心,你的粉丝们好好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她们似乎挺喜欢我的脸,这个看脸的社会。”  谢朝白他一眼:“要不是看脸,我两也没这么红。”他又嘀咕一句,“要不是看脸,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醉后占老子便宜的人。”  对着这张好看的脸根本下不了狠手,只能揍身体了。  谢朝微博的数据量是庞大的,以前他喜欢一条一条地刷,今天他直接看最热评论。  他的最新一条微博还是上次的公开恋情,最上面一条评论还是很久之前粉丝的随口预言,没想到今天成真了。  这个粉同样非常震惊,连刷好几条更新,全是“粉的cp居然成真了!”。  前一页的评论几乎都是这种预言,谢朝一脸懵地看过去:“之前没猜出来,这回全猜出来了?”  “安心了吧,你的粉没跑。”  谢朝嘻嘻一笑:“那是。”他忽然收起笑脸,正经起来,“你呢?”  安格斯拉过他的手,湖蓝色的眼里藏着他的影子:“其实呢,我没那么喜爱演戏。演技的巅峰就是那次特别入戏的本色出演了,获奖也是侥幸。”他自嘲地笑笑,“像你说的一样,大家更喜欢我的脸。只要我演技在线,观众就很吃这套。”  “你没发现么,我出道整整八年,只接了七部电影,除了不需要演技的商业片,其余都是我的本色出演。”安格斯挑眉。  谢朝怔忪地点头:“我知道你作品很少,只是不知道是这个原因。”他认真地说,“真的,你那几部电影的演技都很好。”  安格斯轻笑:“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接代言、走红毯、做模特,不轻易接片子,万一把人家的剧本演砸了多不好。”他故作轻松地调侃。  谢朝抿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啊,我没有那么喜爱这个职业。”安格斯微微一笑,“倒是因为演戏,有了些不一样的额经历。”  谢朝忽然想起来一年之前,他说,入行是因为一个人。  “那你……”谢朝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那有没有想继续做医生?”  安格斯灵活的手指夹着手机转了个花式:“估计拿不动手术刀了。”  “那你之后想做什么?”谢朝歪头问。  安格斯贴近他的耳朵,气息温热,烫红了谢朝的耳尖:“陪你们呀。”  谢朝抖了抖耳朵,正色道:“我说正经的。”  安格斯正襟危坐:“我也说正经的。”  “那你没有事做,会很无聊的。”谢朝分析。  安格斯一把搂住他,亲亲他的嘴巴:“不会无聊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谢朝垂了垂眼,回了他一个轻轻的吻。  安格斯一愣,难得谢朝这么主动。他脸皮薄,白天断不会主动亲人,黑灯瞎火倒是能放开不少。  谢朝猛地站起来:“不成,你不能和我妈这么说,你得告诉我妈,你是个上进的好青年。”  安格斯拉他坐下,谢朝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脑回路转得太快。他的思路跟着后面走:“我肯定向咱们现出我的上进心,让她留个好印象。”  谢朝一瞄他的脸,心又放回去了,他拍拍安格斯的肩膀:“我担心这个干嘛,装个精英男对你不费事儿。”  安格斯:“……”  “喂,你是不是有我程叔公司股份?”谢朝想起了这茬,顺嘴一问。  安格斯不动声色地挺起胸膛,对的对的,我真的是个精英,不需要假装……其实他本身腰背挺直,这点小动作谢朝完全发现不了。 第157章 崽崽嘴甜:“奶奶做菜和之前一样好吃,新学的菜也好吃。”  饭桌上和和睦睦的,谢广平喝着小酒,时不时地说说话。安格斯和他坐得近,间或聊上两句,看上去挺投机的。  不到一个小时候,这顿饭就吃完了。  杨莉抹抹嘴:“谢朝,别拿你那老鼠眼瞄我了。你这还没结婚呢,就向着别人了。”她翘了个得体的二郎腿,手搁在膝盖上,像个姿态高高在上的贵妇,“行了,我看你们也担心我的态度,不如趁早说开。”  谢朝被妈说得脸红,呐呐地不说话。  “从我知道这事起也足有三个月了,我挺赞成的。这对崽崽来说算是个好事,你们自己想明白就行。”她叹口气,“孩子大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妈——”  杨莉止住:“你两看着办,这都公开了,就别不清不楚了,趁早把事情办了吧。”  谢朝心底发虚:“妈,你说真的么?”  杨莉瞪他:“我还能说假的么?我同事全知道了,还一直追问我什么时候发糖。”  谢朝一愣:“好吧……”  崽崽插嘴:“是要结婚了么?”  谢朝和杨莉都没回答他,崽崽把目光投向安格斯。安格斯摸摸他的头:“崽崽期待我们结婚么?”  “那我想做伴郎!”崽崽欢呼一声。  谢朝哭笑不得:“小孩子家家还想做伴郎,就算你可以做伴郎的资格,那也做不成我们的伴郎。”  崽崽跳过来,不服:“为什么?”  “你只能做花童。”谢朝笑话他,“等你长大了才能给你的朋友做伴郎。”  崽崽脑筋转得快:“辈分不对么?”  谢朝点头:“对,所以你打消这念头吧。”  杨莉重重地咳嗽一声:“我刚松口,你们这就讨论上了。”  安格斯非常顺口地说:“妈,谢谢您。我以后一定好好对谢朝和崽崽,您放心好了。”  杨莉吓了一跳,安格斯这一口“妈”叫得太快了,让她猝不及防。她喝了口茶压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成,这事情看你们自己的安排。”  谢广平完全被边缘化了,这时候上来附和:“对,你们都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肯定能自己安排好的。”他昂起下巴一笑,“就用不着我和你妈操心了。”  事情出奇的顺利,杨莉年纪渐长,越来越好说话了,对后辈的事也看开了。  安格斯今晚留了下来,谢朝领他到二楼客房里睡。  “灯在这里,洗手间在隔壁,不早了,晚安。”  安格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吻了吻他的侧脸:“晚安。”  谢朝红了脸:“我妈还在楼下。”  “我就亲亲,道个晚安。”安格斯轻笑,认真道,“谢谢我的宝贝儿,还有咱爸妈。”  “干嘛这么煽情?”谢朝抖了抖肩膀,些微窘迫。  安格斯握着他的手:“有感而发。”  “什么感?”  安格斯贴着他耳朵:“幸福感。”  谢朝余光瞥见崽崽的身影,后腿一步:“那你带着你的幸福感赶紧睡觉,我回房了。”他快步走了出去。  安格斯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  安格斯住了一晚就回了自己家,还没结婚不太好意思一直赖在谢朝那里。  谢朝在家里见了十来天的亲戚,终于逮了机会带着崽崽过来找安格斯。其实他一点也没有想安格斯,他不得不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不过他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测一下放心。  谢朝前一天偷偷摸摸地发了信息给安格斯,让他买了验孕试纸。如果真有了,他这回可真不想稀里糊涂地当爸爸。  他一到安格斯的家,把崽崽打发了,就问:“买了没有。”  安格斯:“买好了,放在卫生间里的抽屉。”他抱住谢朝的腰,呼吸间满是他的味道,“担心怀孕?”  谢朝“嗯”了声:“有点儿。”  “香港那回我以为你不介意怀孕了。”安格斯蹭蹭谢朝的发丝,“我应该坚持戴套的,对不起。”  谢朝翻了个白眼,笑出声:“我觉得你坚持不住。”  安格斯缩紧手臂:“万一真有了,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呗。”谢朝不太愁,上次就没怀,这回估计也差不多。怀孕的几率那么低,他撞不上的。  “难不成你还想不要啊?”谢朝挤兑他。  安格斯摸上他的肚子:“必须要。如果真有了,生下来我带。”  “这可是你说的,你全权负责。”谢朝深知带孩子的烦恼,大半夜起床更是家常便饭。崽崽已将算够乖的孩子了,他那时候也累得更呛。 第159章 谢朝笑得更乐呵了:“那这双胞胎是两个男孩子还是两个女孩子啊?”  “龙凤胎。”崽崽铿锵有力地说。  谢朝前俯后仰地笑,拧他婴儿肥的脸:“想得可真美,还龙凤胎。”  安格斯站崽崽这边儿:“说不定还真是呢。”  崽崽一脸认同地点头。  谢朝挪过去拧安格斯耳朵:“你两就想想吧,双胞胎都不容易,还龙凤胎,做梦!”他往沙发上一靠,“一个小孩儿就折腾死人了,更别提两个了。”  崽崽贴着他坐下:“他们很乖的。”  “可拉倒,你小时候闹腾死我了。”谢朝蹂躏崽崽的头发,“不过你在我肚子里很乖,就是生下来闹腾。”  崽崽瞪大眼睛:“我一直这么乖,好不好?”  谢朝不置可否:“就你自己这么想。”他望向安格斯,“要是这个不乖,我就把他丢给他爹,不管了。”  “他们真可怜。”崽崽眼里满是同情,才这么小就要被爸爸抛弃了。  谢朝敲下他的脑袋:“他们?别想太多。”  崽崽和安格斯两双湖蓝色的大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说不定是真的。”  “是真的,算我输。”谢朝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满不在乎地说,“你两别拿这眼神看我,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他一琢磨:“宝宝不能是蓝眼睛了,全家三个蓝眼睛盯着我,瘆得慌。”  这两双蓝眼睛继续盯,崽崽率先说:“乌溜溜的眼睛一定很有神。”  谢朝欺身捂住安格斯深邃的湛蓝眼睛:“再这么看我,我毫毛都竖起来了。”他哀嚎一声,“以后还真可能有三双幽暗的蓝眼睛齐刷刷地盯我,妈呀,心里好虚。”  崽崽问:“你虚什么?”  “扛不住这压力。”谢朝搓搓自己的手臂,“你们两这蓝得程度还不一样,盯得我……”盯得我心都要化了。  崽崽眨眨眼,长睫毛颤了颤。  谢朝仿佛听到自己心化开的声音,小孩子真可爱。虽然现在已经不及当年,但还是这么有杀伤力。崽崽三四岁的时候最可爱,萌死人了。  他现在忽然好期待肚子里的小可爱啊……  ——  小院子里腊梅开得正旺,簇在枝头上,红得喜庆,就是没什么香味。谢朝亦步亦趋地跟在杨莉后头,可怜巴巴的,像个摇尾巴的小狗:“妈——”  杨莉停下步子,猛地转身:“谢朝你厉害,我才给了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她指着谢朝,“这才几天,你这又揣上一个。”  “妈,我也没想到,这是个意外。”谢朝小声道。  谢广平刚从外面回来,一瞅这两人:“怎么了这是?”  杨莉拉住他就说:“你看看你儿子,还没怎么样呢,这就又搞出条人命来了。”  谢朝腾地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谢广平一怔,脸一板:“你这就不像话了,还不快朝你妈道歉。”  杨莉一口气没提上来:“道歉个什么?他自己的事儿自己负责!”  “妈,我和安格斯说好了,生下来他带孩子。”谢朝瞄着杨莉的神色。  “你们真是!”杨莉跺脚,“就不能等结婚了再说,急着干嘛呢。”  谢朝缩着肩膀,大气不敢出。  谢广平觉得这事情谢朝做得实在不靠谱,但考虑到他身上还背着条人命,只得劝和:“别气别气,孩子还在呢,只能这样了。”他朝着谢朝打手势,快回屋,我劝劝你妈。  谢朝迟疑了一瞬,火速退离现场。  他怂趴趴地躲在楼上给安格斯发信息:“我和我妈提了宝宝的事,被骂得狗血淋头。”  安格斯:“现在在家?”  “对,我妈可生气了,都怪你。”  “嗯,怪我。”  谢朝:“我爸劝她去了,希望能劝好。”  安格斯哄他:“你先睡会儿,一觉醒来就好了。”  谢朝嗤笑一声:“你以为哄孩子呢?不过我真困了。”  “那好好睡一觉吧。”  之后便没了消息。  谢朝发了几条,他也没回,气得他真躺床上睡觉了。  一觉醒来,一下楼便看到安格斯正和杨莉说着话,两人之间一团和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谢朝以为他看错了,闭上再睁开,还是那副情景。  “妈,你不是生气啦?”  杨莉“哼”了声:“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她转头亲亲热热地和安格斯继续刚才的话题,“刚那个主意确实不错,我觉得你妈说的也好。”  谢朝已经搞不清楚情况的发展,懵圈地问:“妈,你见过安格斯他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