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深院》 第1章 【第一卷 初入王府的悲惨生活】第1章 卖身入府(小修)长长的宫墙圈起一方天地,间或有柔软的柳枝垂到墙外来,偷偷的打量外世间。与之相反的是,渐渐靠近王府的简陋马车里面露出几个脑袋来,拼命伸着,仿佛想要把这座传说中吃人的府邸看个通透。送人过来的王婆子坐在马车外面,看着王府威严狮子狰狞的面孔愈加清晰,搓搓手,叹了口气,掀开灰布帘子,努力堆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一个身着青布衫的少年言道:“你也想开些吧,老婆子我也要养活一大家子不是。”少年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闻言只轻轻点头,答道:“奶妈勿需担忧,我照顾好自己便是。”说话间,马仰头响亮嘶鸣一声,车停下,先跳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身汉子,眉眼凶恶,满脸不耐,催促道:“到了,一个个的都给我滚下来。”话是这么说,却不指望车中人乖乖配合,从车沿解下一股麻绳,使劲一扯,正在陆续下车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前赶了几步,最后几人脚步仓促都打了个踉跄。青衣少年被系在最后,绳子一扯,他摔得最厉害。从马车上直接面朝下摔倒在了王府门前坚硬的大理石板上。王婆急忙扶起他,见他脸上摔的青一块紫一块,不心疼反倒安慰了许多,拍拍他身上的泥土,小声道:“这时没了样貌倒好,让总管安排个脏活累活,离王爷远远的,不管怎样,命留下才最重要。老爷他……”“好了,老婆子不许叨叨,快去请总管大人出来,咱们得了银两好买酒喝。”矮身汉子扯了自己的婆娘往大门处推,王婆道了声“作孽”,径自往王府求人通传去了。矮身汉子斜了青衣少年一眼,威胁道:“嘴巴牢些,不该说的给我闷死在肚子里。进府去懂些规矩,别以为自己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见青衣少年不作理会,矮身汉子顿时火冒三丈,近前一步,歪起嘴小声喝到:“如果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小心我让你父亲黄土之下也不得安宁。”青衣少年终于有了反应,语气平静却终是掩不住其中的焦急:“我进了这王府,自是改了姓名换了身份,与从前一刀两断,无论什么我都会忘记。我既已为你换了银钱,你我之间便两不相欠,我父亲那里你不去祭拜便罢,不许多做打扰。”矮身汉子正要说什么,王府里来了小厮,要引他们进去。矮身汉子见到王府的下人,一改凶恶,笑的讨好,忙牵了众人要进去。却被拦下,那小厮眼中闪过不屑,厌恶道:“正门也是你能走的,别说正门,就是侧门也要四品以上官员才可踏槛,正门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行走。”那小厮骂骂咧咧说了许多,矮身汉子也不恼,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跟着进了王府的后门。一路亭台楼阁檐牙勾心斗角,假石流水百花争香斗艳。走的自然不是什么大路,专拣着清净无人的小路走。绕是如此,众人的眼也是看直了,把自身的境遇都忘记了。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众人的腿都走的有些酸了,到了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那小厮方道:“行了,在此等候吧,等总管忙完了,自会过来。”矮身汉子一个劲的应“是”,躬身将那小厮送至院外。王府到处是带刀侍卫,矮身汉子便放心的将绳子往树上一绕,自己在院中寻了个舒坦的地方,掏出酒囊一口一口的喝起来。被缚的共有八人,围着树坐了下来。青衣少年不愿坐在地上,又被绑着远走不得,只好突兀的站在那里。王婆陪他站着,看着昔日众星捧月的白玉娃娃,如今落得一身尘土,半面青紫,连性命都要卖与他人,不由的红了眼圈。青衣少年不喜她这般,先开口道:“奶妈勿要伤心,自个的身子要紧。我一介男儿,身强体壮,与人为奴仆又如何?想来王府的月银定不会太少,我省吃俭用些,或许过个十几年,能把自己赎出去也不一定。”不说便罢,一说倒好,王婆的眼泪成珠的往下砸。哪里还有什么赎身的机会,先不说一个签了死契的奴才能不能有月银,纵是王府大方,他又能不能活着攒够赎身银子呢?这清闲王府可是个吃人的地方,每月总要买好多奴仆进府,却不见有人被放出来。进过王府的人都说里面的人少,那么买的这些仆人又去了哪里,王婆别过头,不敢看青衣少年充满希望的神情。一等便等了两个多时辰,午时过了许久,总管方姗姗来迟。总管刚进院口,马上有机灵的小厮跑过来,引着众人跪了一排。有人搬了把红木椅,总管随意坐下,蹙眉问道:“就这几个?”矮身汉子忙答道:“虽是数量不多,不过货色上等,您瞧瞧这几个。”说着,掰了几个人的下巴,好让总管看清他们的脸。总管看了几个,还算满意。到了青衣少年仰起脸时,马上皱起了眉。矮身汉子暗叫后悔,这青衣男子是他手中货色最好的一个,卖的价钱该是最高,可偏偏刚才摔坏了脸,现下难看的紧。“这等货色你也敢往王府送,我瞧着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总管接过小厮递来的茶吹了吹,热气氤氲蒸腾,衬得年轻贵气的面容更加遥远不可触及。矮身汉子揪起少年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来,讨好的笑道:“总管您仔细瞧瞧,这孩子生的可不差,王爷要是瞧见了,必定要收到屋里去的。”少年闻言身子颤了颤,死咬住内唇,面无表情不作言语。总管将茶往地上一摔,骂道:“你个下三滥的东西,王爷也是你能挂在嘴边的,竟敢如此大胆的污了王爷的名讳,来人给我板子伺候。”矮身汉子吓得不轻,忙跪下求饶,王婆子也是磕头不停。总管又捧了新茶细细的品着,众人皆心惊,低首不语,一时间院子只听闻他二人的告罪声。很快几个小厮抬来了一条长木凳,和两个巴掌宽的长板子,都涂着发旧的红漆,颜色斑驳,有处发褐色,又有红的发黑的地方。少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手指微微颤抖,那上面是很多人的血吧,才有了这样的颜色。小厮往凳子上抬人,总管又将茶盏摔了个稀巴烂:“不懂事的奴才,他这样低贱的狗东西,也是能上咱王府的椅凳的么?”“是,是。”小厮忙将长凳放到一边,拖过人就打。听总管的语气,谁还敢放水,一板子下去都是实打实的狠手。打了五十板子,矮身汉子原本猪嚎般的叫声低了下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执行主管见差不多了,躬身问道:“请总管给个计数。”“还计什么数,照死了打就是。”总管又得了盏新茶,喝的很是享受,眯缝了眼,懒洋洋的丢出这么一句。主管抹汗:“打,使劲打。”王婆子哭嚎着越来越大,额头上磕的都见了血,听了这话,哭着要去扯总管的衣衫下摆,伺候的小厮哪里能容她逾距,刚瞄准了方向,就有小厮过来死死的压住他。青衣少年握拳,咽了口唾液,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跪好,徐徐说道:“总管大人莫生气,为了我们这等下贱人伤了您的贵体可就折了奴才们的寿了。他就是个粗汉子,口出污言,原本就该打死,也好有个无罪的魂魄投胎。但奴才听闻王府近日有喜,他一死原是最该,就怕这污血给王府带来晦气,那他就是鞭尸三百也消不去罪过的。”总管放下茶盏,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点头道:“倒是个口齿伶俐的,看你细皮嫩肉,是被拐来的大家公子吧,读过书么?”少年未及答言,王婆子慌道:“他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哪里读过书,总管抬举他了。”“不像。”总管伸手一根手指摆了摆。“奴才是商家出身,按律不可赴试,故家父未让上学堂。”“那么就是会看账本了。”少年抬眸瞅了一下,方仔细答道:“因在家中是庶子,没资格接触商铺。”总管给出了最后评语:“一无是处。”不过,少年也没白费力气,矮身汉子的刑罚免了,和王婆子被侍卫给轰了出去,卖人的银钱连车马费也没拿回来。少年心中暗暗叫好,可转念又担心王婆子生计,又怕矮身汉子将葬他父亲的那块地给卖了,一时间不知该啼该笑。有清秀小厮快跑着过来禀报:“王爷吩咐,酒池肉林必须在王妃进府前建好。今日阮侍妾自杀了,王爷很生气,命总管快些找到替代的人。届时,淳侍郎和安国长公主府上的两位公子都会来参与比试。王爷说了,找的人一定要身子漂亮白皙,箭头要金银朱墨四色分开,这样最后在靶子身上检查的时候也好区分。”“好高的要求。”总管深吸口气,笑道:“行了,去回王爷说我知道了。明个只管请几位公子来府上乐呵吧。”“现在来找找身子漂亮白皙的人。不如就你吧,又白又嫩的小少爷。”总管的手指向少年。“叫什么名字?”“……夏安。”“好名字,为了你这名字就不选你了。”总管嘻嘻笑,又指了他旁边的一个长相柔美的青年,对着院子里一个看起来地位稍高的中年男子说道:“我怕夏安那张丑八怪脸吓到王爷,万一箭法不准了,可不是得怪咱们。你把他安排远远地,别污了王爷的眼,就是我看着,也吃不下饭。”少年低下头,心想,不就是磕出了几块青紫么,不至于吃不下饭那么严重吧。不过王婆子仔细叮嘱过,要离王爷远些,这样也好。这府上的王爷,少年晓得。当今圣上的第七子容离,母妃原是孝仁皇后,可因着不仁不孝,被夺了封号,废了后位,打入冷宫,原来的中宫之子,太子位的头号竞争人物,十岁的容离被封为清闲王,早早的搬出皇宫。到现在,已有十五年。清闲王位,原本无此封位,乃是当今圣上亲设,专为容离而设。容离人如其王位名号,自小清闲。别的皇子自十五岁出宫建府,就要到正天殿上早朝学习政务。他却不用,十五岁那年天天请病假,皇上以体弱不胜劳累免了他的早朝,自此之后,他从未参与朝政。少年心想,不知这清闲王到底如何体弱,居然还能射箭?如果有机会,他很想偷偷看上一眼。不过王府这么大,也不知何时才能撞见。 第3章 夏安开口道:“我想来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没吃的有口干净的水喝也成。”“怎么,拍花子连口饭也不让你们吃么?”郑大有些看不过阿福的态度,插嘴道:“拍花子都是拐小孩子的,夏安都是大人了,人贩子能舍得花钱给他们买吃的么,你这里到底有没有吃的?”“没有,水也没有,你去挑啊,挑回来我就煮。”阿福成心为难郑大,后者咬咬牙拿起挑水扁担要出门,夏安忙拦了。“我去吧,反正我也要去找找荒地上的井,水也是我要喝的,就不麻烦郑哥了。”夏安抢过扁担,学样子放在肩上,一颤一颤的,还挺好玩。出门那一刻,听到背后阿福的冷笑:“哼,郑哥。”出院门直走,左拐,再直走。夏安走的有些晕乎了,他觉得自己是走对了的,可是为什么总也找不到有井的荒地呢,现在四周都是齐整的阁楼院子,不但齐整,还繁华,自己住的那破院子跟这里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没法子比的。荒地,井。夏安抱着扁担四处晃,打不到水也没关系,至少能回去也行。咦,有河。是那条不能碰的河吧。累极了的夏安抱着扁担坐在河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发呆。突然他的脑袋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回头,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臻首峨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彩衣高鬓,丰姿华然。夏安忙起身,一躬到底:“姑娘可是要吩咐奴才做什么么?”在韩管事面前,夏安注意到郑大没自称“奴才”,也就跟着说“我”了,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奴才”“奴才”的叫吧。但看这位姑娘衣衫华贵,夏安需要谨慎言行。“你是哪个院子里头的,怎么穿的这么破?”那姑娘绕着夏安转圈子,掩着帕子嘻嘻的笑。哪个院子?夏安还真没注意自己住的破院子的门上是否有门匾。“回姑娘,奴才今日才入府,还不知道自己住的院子叫什么。”“还真是个呆子。”那姑娘冲着假山上头的亭子招手,说话的声音尖细,音量很大,震得夏安耳朵疼,明显不是对他说的。夏安顺着望过去,亭子里站着一个人,因为正对着阳光,夏安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罢了。夏安不敢反驳那姑娘所说的话,尽管他真的不是呆子。“嘿,呆子,你坐在这里抱着根棍子做什么?”“回姑娘的话,奴才是出门挑水,但是没找到井,有些累了,过来这里歇歇脚。若是碍了姑娘的事,奴才马上就走。”“哈哈,不但呆还傻。”那姑娘性子活泼,指着夏安捂着肚子笑。夏安被笑的有些恼,抱着扁担行了一礼便要离开。“诶,别走啊。”那姑娘扯住夏安的衣袖,指着清澈河流说道:“这水不是挺干净的么,你可以从这里挑水回去啊。”“多谢姑娘好意,奴才身份低微,这水怕是动不得,奴才告退。”“没关系,我帮你挑。”那姑娘趁着夏安一晃神没防备,抢了夏安的水桶扔进河中,灌了一桶水,使劲一提没提起,反而自己差点掉到河里去,夏安赶紧拽住她,把水桶里的水又倒了回去。那姑娘恼怒:“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打了一桶?”“对不住,奴才不敢用这里的水,奴才去前面瞧瞧,告退了。”夏安转身要走,姑娘要拦,两人争执时,突然过来两个身穿黄绸的侍卫,走近二话不说,竟抓起那姑娘一把丢进河里。夏安吓了一大跳,两个侍卫站在一边看着那姑娘费力的游回来,竟出手按住姑娘的头,想要溺死河中之人。夏安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是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女在自己的面前走向死亡。他跑过去想扯开两个侍卫,奈何年纪小力气也不大,一个侍卫继续摁那姑娘的头,另一个侍卫回身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小腹剧疼,他痛苦的弓起身子。侍卫不依不饶,又狠狠踢过来。直到另一个侍卫办完事过来说道:“好了,王爷没说都杀死,咱们还是积点阴德吧,死后入地狱也好少下几次油锅。”“我没想打死他,是想给他长长教训,清闲王府也是能多管闲事的地方,也不看看自己的干瘦样。”打人的侍卫停手,不满的哼哼。“王爷一向是通杀,怎么这次还留一个?”“哈哈,想必是王爷看这小子抱着扁担的样子太傻,想留着取乐呢。”“可惜这齐家三小姐了,进府才一天,也得王爷喜欢,怎么就觉得这小子好玩,跟王爷说要下来看看,碰了河水,犯了王爷的忌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怪可惜的。”“也没见你下手时有多可惜。”“哈哈,在我手里折的人多了去了,这双血手啊,早就不听我脑子指挥喽。”两人声音渐渐远去,夏安蜷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都说深府侯院是吃人的地方,这王府又岂止是吃人。上一刻还宠爱说笑,下一刻就能绝情夺命。清闲王爷比阎王不输,夏安心里冷的如千年寒石,他这辈子的主人,竟是这样一个人。还能不能活着攒够赎身的钱?一个连吃穿用度都拮据的奴才,一个月会有多少月例银子。王婆子买他不过一分薄地,一副棺材,一身寿衣,算来也不过三四两银子,而卖他入王府,因为他长相难看,只得了十两,却是比买他时的一倍还多了。他日离府时,又要献给王府多少银子呢?夏安忍着疼痛起身,先将身上泥土拍干净,又将扁担两头的铁钩挑起水桶。即使水桶里没水,两个大木桶扛久了,肩膀也疼,所以夏安更愿意抱着扁担,反正桶里没水,抱着也不怕它漏。向河中漂浮远去的尸体三躬身,算告别,也算……抱歉吧。听侍卫的话,那姑娘惹来杀身之祸起由竟是因为他。往哪个方向走是回去的路呢。夏安抱着扁担原地转了一圈,视线落在假山上头的亭子里,那高大的身子还在。那身影,就是这个王府的主子,也是他的主子——清闲王爷吧。夏日的阳光毒烈而刺眼,假山亭高而远,夏安看不到黑影的脸容,看不清身上的衣衫,甚至辨不出黑影是背向他,还是面向他。不管怎样,他不想死。死了就是个奴才,活下去,还有可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夏安朝着黑影叩头拜别,或许很可笑,可是面对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万无一失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吧。他的命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全部,可对于王爷来说,就是随口说杀几个的数量词的不同而已。天黑下来的时候,夏安还在转悠着。不过他幸运的瞅见了和自己所领衣服相同样式颜色的人群,尾随其后,终于顺利的回到了院子。进厨房的时候,阿福见他抱着空桶进来,斜了一眼,没说话。郑大眼有些红,在一旁烧火,灶上烧着一口大铁锅,“咕噜”“咕噜”的响着。夏安吸吸鼻子,好香,不过不是白米粥。“你去哪里了,挨打了?”郑大看着夏安脸上又多出了一大片乌痕,担心的问。“没,摔了一跤。”夏安不敢多说话,尽管他真的很想找个人将事情全盘说出,憋在肚子里难受,而且心里还很恐惧,夏安此时觉得这个王府真的是糟透了。“对不住,我没找到水。”“没事,水缸里还有些,够烧晚饭了,吃完晚饭再去挑不迟。”夏安勉强挤出笑容来,耳边听得阿福用鼻音重重哼了一声。晚膳熬了玉米粥,蒸了玉米馍馍,都加了盐,两样就着吃,没菜倒也能入口。夏安对着膳食叹气,再叹气,王府那么豪华,怎么下人就只吃这样的东西。就是在贩卖人口的王婆子家,也是有稻米粥喝的。 第5章 郑大愕然:“你要铲子做什么?”“刨土。”少年接过铲子,就地挖了起来。郑大蹲在旁边问了半天,少年却不再说话,直到一个能装下一人的大坑出现,郑大才了然。“你要埋了他,疯了吧,这要让别人发现了,咱俩都得喂狗。”少年现在已经冷静下来,缓缓道:“你不说,我不说,难道这死人会说?”郑大还想说什么,手拽着少年不放。少年挣扎了会,挣不开就瞪着郑大不说话。好一会,郑大放开手,还主动帮着少年抬尸埋土。“谢谢你,郑哥。”郑大笑了笑,道:“若是我有天走了,你也背着我上山,找个地方把我埋了。进了狗肚子就不能投胎转世了,我还想在下辈子的时候享享福呢。”“王爷养了许多条狗?”少年鼻子都皱了起来。“王爷爱狗成痴,为了培养狗的野性,常常喂狗吃人肉,尸体只是狗的常食罢了,王爷兴致来了,就会把活人弄伤出血,剥干净了,赶进后山林子里引狗去扑。”两人回到小院,暮色已浅浅的布下一层。阿福正在兜着水桶的底往缸里灌水,见二人进来,马上厉声骂道:“郑大,你死哪里去了,眼看大家伙都要回来了,火都没烧起来呢。”“我去烧火,夏安,你去多抱些柴火来。”郑大瘸着腿去山里溜达一圈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于阿福的指责,他不敢反抗。“呦,指挥人倒是一个一个的,夏安是干重活的人,又不是在厨房里帮忙的。”阿福嘲讽道。夏安忙说:“没关系的,是我拖累了郑哥,要不然郑哥早回来了。我去抱柴火过来,阿福哥你快做饭吧。”这声阿福哥,叫的阿福挺受用,便不再多说话,自顾自的提起另一桶水,倒进一口巨锅里,又转身去和面。绕是三个人忙的团团转,众人回来的时候还是等了一会才吃上饭。不过他们看到夏安毫发无伤的站在厨房里帮忙,过于讶异,也就没有人闹事。夏安也很饿,午膳在山里耽搁过去了,早上小院是不供饭食的,所以说他上一顿还是昨晚吃的,离现在十二个时辰还要多。吃晚饭,夏安精神倒是不差。他打算从被褥底下拿出自己带进来的那身衣服,换下身上的下人服。干活出了好些臭汗,又背了好长时间的死人,夏安恨不得把衣服丢掉,但是只此一身,夏安不但舍不得,也没那个胆子。他虽然在王府里见得人还不多,但也看得出来,王府里的人,要么穿的是下人服色,要么就是华服美衫。他自是穿不得贵重衣料的。进了西屋,手往被褥底下一伸,没有?再一伸,还是没有。夏安想起郑大的话,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把将被褥全掀开了,底下什么都没有。夏安很难过,那是以前生活的最后一件东西了,其它的被抄的抄,卖的卖,还有一些不值钱的,被王婆子的汉子给收走了。他想找回那件衣服,但不知谁拿的,他一个新来的张口便问大伙捉贼,肯定是要遭排挤的。去告诉韩管事,也不知行不行的通,韩管事的脾气他还没摸透,这里的规矩道道,他也不知道。反复思量,先将此事悄悄与郑大讲了。郑大的性子,他倒是知晓一二。软弱,热心,求生欲强,对他也是不错。郑大遇到过这样的事,劝夏安放弃那件衣服:“常常有丢东西的,有人没脑子,去问大伙谁拿了他的东西,还有人直接动手去翻大伙的床。大伙虽都穷,可是都还是有骨气的,被人怀疑成贼,自然生气。虽然不敢明着报复,可是干活的时候,动个手脚,要了条人命也是稀松平常的很。”“还有人去找管事的。咱那管事的也愣,拉着人就将大伙一顿骂,一顿打。就算东西能找回来,大伙心里能不记恨丢东西的人么。”夏安听了,万分庆幸自己没冲动坏事。衣服虽珍贵,但总抵不过命去。一夜无事,第二天夏安随大伙上工,监工见了也是带着几分惊讶。很巧,酒池肉林的地砖送来了,监工将命大的夏安分配去安地砖了。安地砖这个活计可让其他人眼红,不费力气,比起搬石头来要舒坦的多。夏安莫名其妙接受着众人的讶异和嫉妒,安分无事的干了几天。夏安终于忍无可忍,在两天失眠之后,某天在弯月当空众人酣睡的时候,拿着需要的东西悄悄溜出院门。他已经能够很快的找到打水的那个井了。借着明亮的月色,先打了一桶水,然后将衣服全脱了,在桶里浸湿,再将衣服捞出来,拧半干,然后将柴灰细细的抹在衣服上,自己蹲在一边拿手搓。容离和容逸出来赏月谈心,不知怎地就走到了一片荒地。容逸说这荒地正对月空,比在府里楼间或者山上林中赏月都好。容离听了,便告诉身边跟着伺候的下人去准备酒席。两人四处走走选地方,突然容离瞪大眼睛不走了,容逸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月光朦胧中有个娇小人影蹲在井边,无掩盖的全身反射着白色柔和的光,简单的束着黑丝,手一下一下的搓着满是黑灰的脏衣服。从两人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侧面,但只是一面,五官和身体线条的美丽柔和,也让二人心头紧了一紧。容逸毕竟年少,应景生情,想着如何开口今夜讨了此人去,便开口小声取笑道:“皇兄府上的人当真有趣的很,这大半夜的不知在做什么?”容离摇摇头,道:“本王也是看不懂。”提了声音,这次是对蹲在井边的人,言道:“什么人蹲在井边,过来。”夏安洗的顺当,心里这水不大凉,洗完衣服了,就舀桶水冲冲身子。多日未能洗澡,汗味已经浓烈到让他自己都吃不下去饭了。正想着,就听有人高声说话,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忙将湿乎乎的衣服捧在胸前挡了,转过身,看见两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衣服袖口衣摆都绣着金线龙爪,心下了然,忙跪下伏地,口呼:“王爷万福。”容离在夏安转身过来看他们的时候,也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心中道了一声“巧”,厉声问:“半夜在此作甚?”“回王爷,奴才出来洗衣服。”夏安音线发抖,他真是怕极了这个他见一次就死个人的王爷。“洗衣服?”容逸好奇道:“你洗来洗去,怎么衣服还是脏乎乎的,是不是因为忘了带捣衣棍,所以洗不干净啊?”夏安心中思索要不要顺着这位王爷的话应了,他怕自己多说话容易犯到清闲王爷的忌讳。容离喝到:“十五王爷问你话呢,还不快答,本王看你就不是来洗衣服的,说,你想作什么怪呢?”夏安一哆嗦,声音不稳道:“回两位王爷,奴才真的是在洗衣服。奴才没有皂荚,也没有捣衣杵,所以就将柴灰抹在衣服上拿手搓着洗。王爷,奴才真的没有其它用意。”“柴灰可以洗衣服?”容逸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么脏的东西居然能用来清洁。“是。柴灰洗的很干净,不比皂荚差。在乡下,若地中没种皂荚树,也是舍不得买皂荚洗衣,就用柴灰洗,洗出来的衣服素净的很。”容离发话:“洗出来本王看看。”“是。”夏安不敢起身,膝行至井边,搓了几下衣服。夏安不想露出身子,但水桶舀水总得站起身吧,夏安别别扭扭的一手拿衣服挡着,一手去提水。可是一只手总也提不起水桶来,夏安的冷汗扑扑而下,全身颤的连水桶里的水也跟着不断往外溢出。“穿上。”突然有件兰色锦衣披头而下,夏安像是挨了鞭子似的,身子跟着大抖了一下,心快要破胸而出。“穿上呀。你喜欢光着?”足足傻了有半柱香,在容逸颇不耐烦的声音中才醒回神来。夏安快手快脚的将衣裳穿了,放开两只手将水桶提了上来,然后将衣服跑进去,揉了两下,拧干水,将衣服展开,恭恭敬敬地呈现给王爷们看。“好干净,真的能洗干净。”容逸大叫。容离淡然的点头,没说话。 第7章 阿福瞪了一眼夏安,道:“起来,跟我走。”夏安站起来,没立稳,摇晃一下又坐回椅子中。阿福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没有要上前扶的意向。这更让孟原义心疼了,他亲自扶起夏安,将夏安交到阿福手中。阿福不敢不受,接过夏安,又听孟原义吩咐道:“这孩子颇得我的眼缘,托你多照料着些。韩管事和我相熟,他那里我自会去说,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可以来找我。”阿福忙道谢,谁没个犯错的时候,刑堂主管欠了自己的人情,以后说不定能捡半条命回来呢。阿福带着人离去。成大方看了孟原义半响方道:“今日你做事太心软了。”“只是看那孩子可怜罢了。”一直没说话的刘子温主管叹道:“孟兄的小儿子若是还活着,此时也就这般大吧。成兄你多担待些吧。”“我自是不介意,只是这王府其他人会怎么看,孟老弟还是保存自身要紧。”“愚弟明白。”出了刑堂的门,阿福也没有放开夏安。夏安十分感激,要知道,他现在被人扶着走,每一步还像是走在刀尖上似的,疼的他冷汗直流。阿福瞧出了些端倪,问道:“刑堂主管对你用了什么刑罚,怎么不见出血,你的脸色倒苍白成这样?”“一种伤里不伤外的鞭刑。”阿福没深究,反倒对着夏安的脸仔细瞧了瞧:“不知是你今日受了刑的缘故,还是月色的问题,瞧着你的脸倒是没以前丑了,那些青青黑黑的地方颜色淡了许多。”夏安勾起嘴角,敷衍道:“大概是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其实他入府那天摔的厉害,脸上青黑好几块,时间长了自然也消去了。但是住在大通铺上几日,亲眼看到几次男男相互解决,而且入府前王婆子也仔细叮嘱过要他在这方面保护好自己,所以他就每天早起些,往自己脸上糊泥灰和树叶汁水。今天洗衣服的时候先简单冲了把脸,虽不能完全洗去,但是自然没有平常脏了。两人回到思恩院的时候,天已蒙蒙亮,大伙都在起床,阿福领着夏安先去敲了韩管事的门。韩管事敲完铜锣,刚躺下,开门很快,看见夏安的脸色,惊讶问道:“你怎么了,呀,这是王爷的衣服吧,怎么到了你的身上?”夏安道:“我昨晚想洗洗衣服,顺便冲个澡,谁知正巧遇到王爷,王爷嫌我不雅污了主子的眼,便发落我到刑堂领了五十鞭。”“哎呀,五十鞭呢,不过看你倒还好。”阿福插话道:“哪里好了,成大方亲自执刑,都伤在里面了。”韩管事又是一阵唏嘘,不过没说别的话,也不将人往屋里让。阿福知道场子缺人,韩管事自己也不敢随意准了谁休息,便拿出孟原义的话来说:“孟主管亲自交代了,夏安得他的眼缘,要我们多照料。孟主管还说,会亲自来跟管事的您说呢。”韩管事听了,只好说道:“行,那夏安你就养两天吧。”夏安心中感激阿福,虽然阿福常常不给他好脸色,但是在一切事情上到底也没亏待他半分,反而还处处帮着他做了许多。午膳过后,孟原义带着王府御医进了思恩院。御医给夏安开了药方,孟原义交给阿福煎了,还塞给阿福一贯铜钱,托他这几日给夏安熬药。夏安握住孟原义的手,早就湿了眼眶,他没想到会有一个陌生人对他这般好。“孟主管的大恩大德,奴才若能相报,主管只管吩咐。”孟原义也不推辞,顺着道:“好啊,你快些养好身子,才能帮我做事。”“嗯,我的身体一向好的很,病也会好的很快的。”夏安皱皱眉,突然握住孟原义的手紧了些,孟原义看向他,只听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孟主管,奴才还有事相求,您好心肠,就请再帮我一次吧。”孟原义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说吧,可是要我安排你出思恩院,这倒费些事,王爷刚贬了你进来,怎么着也得等风头过去了。”“不是。”夏安摇头,拽着孟原义的手不放:“奴才是想请御医大人再为我的一个朋友瞧瞧伤,他伤的很厉害,一直高烧不退。”说完,见孟原义只是看着他不表态,心中一急,忙哀求道:“奴才知道这样麻烦您太过厚脸皮,可是奴才们出不得王府请大夫,御医也不给瞧,要不是真没活路,奴才也不敢开口求您。真的,求求您了。”夏安急的要下床给孟原义叩头。孟原义伸手按住夏安,转头对御医说道:“还得麻烦王御医一次,既然来了,就都给看看吧。”王御医笑道:“怪不得你疼这孩子,脾性像你。”夏安大喜,赶忙求着阿福去把正在劈柴的郑大叫进来。阿福叹了口气,出去叫了郑大。郑大一瘸一拐的进来,听夏安说御医要为他诊治,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忙挽起裤腿给御医瞧。“是被大石头砸上去的,到现在有半个月了。”郑大跟御医报告自己的伤情。御医沉吟半天,才慢吞吞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的烧,可吃过药?”“受伤第三日就开始烧,吃过药,自己去山上采的,那药用我们家乡的土话叫做墨尾巴,能退烧,但是我吃的总断顿,到现在也没效用。”御医又是沉默片刻,直让夏安和郑大心里忐忑不安,御医慢慢给出了结论:“这腿是要不得了。”郑大呆了一呆,急道:“使不得,我们这院子您是知道的,要是残了就会被送到后山喂狗,我不想死啊。”“可是留着腿,迟早会危及生命。你若是再早上几天,我还能……唉,都是命啊。”御医也是无可奈何。一室静默,最后郑大勉强给出笑脸送客:“算了,我不治了,麻烦各位了。”御医却是医者仁心,道:“我帮你配副药房,还能缓些时日,钱财方面无需操心,药也用不到什么好的,王府里都有。”第5章 夏安自荐在床上躺了两天,韩管事亲自来“请”夏安去上工,没办法,王妃入府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酒池肉林还没有修建好,王爷已经不只一次的表示不满了。韩管事忧心忡忡道:“怕晚过王妃进府的时间,王爷会把咱们都送到后山去喂狗。听说上次你去过后山了,你也瞧过了,个个都有半人高,站起来比人还高。”夏安哪里见过,他就近把尸体刨个坑给埋了。“阿福也去帮忙了,郑大我没让他去,他的身子我听说了,可是连我也不能随意出府,府外之人也不能进来,大夫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若是不忙还好,现在我实在是没办法。”夏安沉默了一阵,道:“我明日就去上工。管事的,王府让亲人进府探亲么,郑大赎身得多少银子,凑个钱将郑大赎出去吧,再穷也不能看着人活生生的死去啊。”“傻孩子,进了思恩院还提什么赎出去。”夏安忙问:“什么意思?”他可是一心想着出去呢。“你可知道郑大只不过是与王府签了三年的劳约,如今早到期了,就是说,郑大现在根本不必在王府效力。可是郑大进府第二年,得罪了王爷宠爱的一个男色,被贬了进来。这一进思恩院,就等于进了王府的死牢,谁也不敢往外放,郑大就再出不去了。”“王府欺人太甚。”夏安毕竟年少,还不了解这世间黑暗。韩管事叹道:“谁说不是,那男色早失宠了,现在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不得迈出一步。可怜郑大就要客死他乡了。”夏安眼皮一跳,问道:“若是去求求总管,或者求求分配人手的张主管,能不能将人放出去。”“别傻想了。你当日进府得罪了总管,他和张其天能应了你的要求?”夏安傻了:“我真没得罪总管。”仔细回想,他哪里得罪总管大人了。“哼,你没得罪他,会一进府就被分到这个地方。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得罪过人的。总管脾气怪是出了名的,你根本不必纠结这个,你只要知道一点,以后离他远些,小命可只有一条。” 第9章 夏安不知总管为什么停顿,但是他怕挨打,疼比死还难受。他膝行两步,正跪在王爷面前,解释道:“奴才是来替管事和副管事送东西的。”总管又发话了:“你们院两位管事倒忙,连到华嬴院的时间也没有。哼。”夏安终于有点体会到为什么大伙都说总管讨厌他了,总管每一句话总是要抓住他的错处。不过夏安也不是嘴笨之人:“奴才院子正忙着修筑酒池肉林,管事对王府和主子忠心耿耿,自然一心投入到主子分给的任务中去,送账本和纪录并不是离了管事就不能做的事,奴才跑跑腿并不耽误事,而酒池肉林的工程却要管事时时盯着,以防出现差错,辜负了主子给的信任。”总管唇欲启,却又听王爷点头说话:“嗯,既如此,改日去看看。”总管也不好再多说,只站在一旁冷笑。夏安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好说话,他不敢多考虑,生怕失去此次好机会。“启禀王爷,工程催的紧,大伙都是不停歇竭尽全力的在干。如此的体力消耗,需要更多的食物来补充。可是方才冬雪阁的管事跟奴才说,因为王府要办喜事,思恩院的用度又要减少。现在思恩院的人每日连白面都吃不上,拿青菜叶充饥,再减少,恐怕就只得吃野菜了。奴才们吃野菜不打紧,可是吃不饱没力气可怎么干活?”总管冷笑:“你的意思是王府苛待你们思恩院了,还是你在威胁王爷?”“奴才绝无此意。”夏安被总管一句话说的冷汗直流。“请王爷明察,思恩院的用度纪录就放在冬雪阁中,王爷可以翻看。”“笑话,你想让王爷把时间浪费在你们这等低贱的奴才身上。”总管每句话都说的不疾不徐,却是句句如刀。夏安再能忍此时也恼了,他直视总管一字一句道:“我们只是被分派去干重活,不论做什么,都是为王爷效力,凭什么其他奴才吃好穿暖,我们却春夏秋冬只得一身破衣,每日吃不饱却要背一整天的石头?王爷,现在晚上连火把都没有,大伙只得借着月光摸索着干活,还请王爷怜悯。”“呵,卖身进王府,命都是王爷的了。王爷给你们口饭吃都是仁慈,不知感恩的东西。”总管扭头对王爷道:“王爷,这奴才太过大胆,应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王府里哪个不是王爷的奴才,应该一视同仁。”夏安也是气坏了,早就忘了自己的信条——保命要紧。总管咄咄逼人:“那也要凭本事吃饭。”“凭本事奴才也不比别人差。”第6章 书房跑腿“哦,你有什么本事?”总管慵懒的像只猫,不过在夏安的眼中,他是只野猫,总朝自己举起尖锐的爪子。夏安跪着仰起头,毫不畏惧的看向所有站着居高临下的人。王爷站在他的正前方,一身月牙色长袍,黑发以金冠束起,眉目冷冽却是俊美无双,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夏安。两人视线一交汇,夏安因怒气而大涨的勇气突然就颤悠悠泄了一半。夏安努力让自己的气势看上去并不弱于任何人,言语清晰道:“奴才三岁识千字,七岁成师,十岁已通读家中书库,算盘虽然打的不流畅,但奴才心算很厉害,奴才的字是随了山西林家学习,虽称不得好,但也拿的出手。”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夏安从来没有这么自夸过。容离眉毛动了动,终于开口:“写写看。”马上有人拿来了纸笔,夏安没有被获准起身,他跪趴好,拿起笔,蘸墨,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善”“悯”。小厮将纸双手展现给王爷观看。容离点点头:“是林家笔法,美女簪花,笔法飘逸,。”夏安悬着的心落下,暗道:难不成我是误会了,王爷似乎并不难说话。刚想到这里,又听王爷加了句:“只是男儿写字如此作女儿态,毫无风骨。求人怜悯,不如自强,人都说字如其人,这话不假。”总管马上附和:“听说林家是主母当家,两代弟子无一个出彩的。”夏安心里吐血,谁说王爷好说话了,说话比总管好不到哪去,怪不得纵容总管,原来二人臭味相投。容离看着夏安有些扭曲的黑脸,嘴角动了动,仍是克制住了,淡淡丢下一句:“既如此,你到书房伺候着吧。”说完,宽袖拂风欲走。夏安顾不得尊严受损,忙道:“王爷,思恩院也请王爷怜悯。”容离在停下来,众人没想到王爷会因贱奴的一句话止步,都差点撞上前面的人。容离没有回头,仍是丢下一句:“若有本事便找卿睿。”王爷一走,夏安揪着自己的冷汗湿透的衣服前后扇了两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长时间跪着对于小腿来说是很沉重的负担。夏安现在是在王爷书房伺候的身份,面对来来往往曾看不起他的人,颇有些吐气扬眉的味道。找了处石阶,夏安打算歇歇再出去。倒不是他故意留在这里炫耀自己的成功,而是他的腿真的走不回去了,迈一步都跟有把钝刀在割磨似的。一个身着天蓝色缎子的小厮过来,对夏安道:“王爷命你到书房伺候,你快跟我过去。再过半个时辰,王爷就要进书房了。”夏安忍着痛,一步一咬牙的跟在后面。王爷的院子是主院,自然又比华嬴院上了一个档次。只是夏安已经没有心情去打量欣赏了,只一心想着快点走到王爷的书房伺候着。那小厮先带夏安去了一间下人房,并给了夏安一身与他身上相同的天蓝色缎衣。夏安接过来摸摸料子,比以前自己当少爷时穿的还好。夏安无语,王府既然这么有钱,那为什么不能缩减一下奴才们的差别待遇。夏安还注意到,王府里的小厮因为不同院的关系,不但地位不同,服侍料子也是各不相同。而管事、主管、总管等人,他们的衣裳没有限定,可以随意穿。比如总管,每日穿的花枝招展,比夏安见过的王爷内院里的人还要高贵上几分。“你长相不入眼,到了书房躲在一旁即可,千万别搅了王爷读书的兴致。”那小厮很尽职的叮嘱道。夏安瞅一眼长相俊美的小厮,乖顺的点头,心里却道:不就是打扫的小厮么,关相貌什么事,又不是花魁选美。到了书房,大出夏安的意料。他以前读书时,伺候茶水的小厮最多一个,人多了反倒扰清净。但是或许皇家排场就是大,书房里竟然有清一色十一个漂亮的小厮分立在两侧侍候,当然,算上他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厮,共有十二个。领他过来的小厮看起来是这些人的管事,迅速的将一干事宜打点好,各个小厮分领不同任务,有为王爷沏茶,有磨墨,有铺纸,有捶肩捶背,还有捶腿捏脚的。夏安被安排站在左侧中间,依那个小厮的话的意思是:“这样,王爷进来时,或者在主位看书时都不会轻易扫到你。”夏安怀疑,王爷进书房到底要干啥?容离去书房一向准时,这是他父皇钦定的读书时间,若是晚了、时间少了,晚上就会有宫里的侍卫来带走他,在冷宫门口跪上一夜。他不喜欢读书,总瞌睡,为此他在书房准备了很多有趣的玩意,比如漂亮的人,比如可爱的狗。推门,跟随的人自觉的关上门,留在门外。容离伸伸懒腰,坐到圆椅上,马上困意就犯了上来,打个哈欠,随手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夏安瞪大了眼,这是他见过的那个高贵的残暴的整日没有表情的王爷么?不过,再高贵的人也有放松的时候吧。可还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一个杀人恶魔还是揍过你的那种,突然在你面前又是伸胳膊蹬腿又是湿着眼眶打哈欠,夏安不禁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主位上坐的人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少爷今天用过膳了没?”容离问最右侧的小厮。“带出来我瞧瞧。”小厮恭敬的应声,朝书架走去。夏安记得,那小厮好像负责照顾小少爷,当时还在想照顾小主子的人怎么会在书房伺候,现在看那小厮的架势,难不成他们把小主子藏在书架后面的暗室里了。夏安已经略略恢复镇定,克制自己不要伸着脖子瞧,而是低下头做出谦卑的小厮模样,但眼睛却偷偷地往书架上瞟。果然如夏安所想,那小厮真的在书架后面打开了个暗室,门刚一打开,夏安就听到响亮的“汪”的一声。夏安的腿猛烈的一抖,扭过头去看仔细,只见一个庞然大物后腿站起,伸出舌头讨好的去舔王爷的手心。小少爷?可真不小。夏安哆嗦着低头站好,他一边警告自己不要抖,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这里这么多人,一边却是哆嗦的更厉害。“小少爷”讨好够了王爷,识趣的不打扰主子看书。闻着生人的味道,走到夏安的身边,低下狗脑袋一阵嗅。夏安害怕的忘了呼吸,脸憋得越来越红。容离叫了声:“黄鹰。”大狗马上跑回主人身边,乖巧的坐下,等着主人给它顺毛。容离拿书拍了一下狗脑袋,眼睛却去瞄夏安,见他还在抖,心道:怪不得这么瘦小,整天这么抖,吃再多的饭都要给抖出去的。容离打着哈欠看了会书,又拿笔写了会字。黄鹰趴在地上等了好长时间,还不见主人有什么动静,实在忍不住了,就后腿站起,一只前爪在书案上勾着固定住身体,一只在书案上乱扑打,好巧不巧就粘了墨汁在王爷的墨宝上留了一爪。“王爷恕罪。”照顾“小少爷”大狼狗的小厮去暗室拿狗食,一时没留神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白了脸伏地请罪。“无妨,好看的紧。”容离将画拿起来,满意的点头。所有小厮皆是在心中抹汗,夏安还以为那个小厮死定了,却不料一丁点事都没有,再一次怀疑他对王爷下的那个杀人恶魔的判断是不是误判,咬唇,仔细想。 第11章 好几天,总有人在周围指指点点,用异常的目光盯着他看。夏安被赶出来,心情相当不好,现在还必须默默忍受别人的异样目光,整日呆呆的,连吃饭也少了许多。韩管事抽空找他,叼了根旱烟,状态看起来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听说你在王爷的书房里待了半日?”“……,嗯。”韩管事拍拍他的头,鼓励地说:“就当是长见识去了,瞧我活了三十多年,连王爷的院子都没进去过呢。”夏安大受鼓舞。又听韩管事接着说:“但是这样冒险的事以后还是少做,就是想做,也要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尤其无论干什么不要招惹到总管,好么?”夏安低下头,了然,总管应该是因为他而给韩管事脸色看了。可是他不想永远留在这个院子里,当然留在这个院子里就谈不上什么永远了,现在他因为年纪小而处处被人照顾着,却仍然吃不消,他又能坚持多长时间,以后没了这些照顾呢?他想出府,想自由。想着有了钱,将埋葬父亲的那块地彻底的买下来,然后在附近的村庄住下来,开个学堂,教几个孩子,靠束脩平平淡淡的将余生过完。酒池肉林的地砖再有两日也就砌好了,听说王府里的仓库已经备好了美酒,只待酒池一好,就将美酒灌入。夏安感叹王爷的奢侈。一开始,他还以为酒池肉林不过是取了名头罢了,没想到王爷竟会来真的。“我看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啊。”韩管事吐了口烟雾。对于韩管事突然抽起旱烟,夏安感到困惑,因为抽烟的韩管事好像迅速老了十多岁。阿福也是一整天的叹气,郑大倒是变的开朗了许多,整天抱怨自己伤口痛,支使从场地回来累个半死的夏安劈柴挑水。阿福和韩管事对此现象都没有发表意见。知道原由的夏安默默的任由郑大把自己当铁打的小厮使。即便腿痛的要命,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可他就是半桶水半桶水的挑到深夜,也按郑大的要求完成了。对于郑大“欺负”新人夏安,好多人都嘀嘀咕咕的表示不满,他们也多少看出郑大的意思了,于是说话间总有意无意地试探韩管事的口风。韩管事的意思很坚定:郑大死后,他的活计就由夏安来接。韩管事找他谈话的那天夜里,夏安刚劈完柴火睡下不久,就听见韩管事死命的敲手里的铜锣。大伙纷纷披了衣服出来,就见狂风四起,黑云压城。“大伙都快点去场地,一会大暴雨就要来了。”酒池刚砌好砖,有一部分还没有干,肉林也是前天才移植过来一批树,珍贵万分但也娇弱无比,花匠不停歇的照看着,仍是忧心不能成活。这暴雨一下,酒池肉林都得泡汤。众人都顾不得衣衫,穿了鞋便往山脚跑。韩管事派了几个腿快的人,去王府的仓库取大布毡来。夏安努力的跟在大伙后面不掉队,走到一半,瓢泼大雨顺头而下。到了场地,取布毡的人已经回来了,一部分人正努力的往酒池上盖布毡,另一部分人在给新树添土防固。夏安找不到铁锹,情急之下便用手将他人心急洒落在周围的土捧到树根,用脚踩踏实了。惊天雷闪着令人发寒的光芒,一声声炸响。大伙都湿透了,没有一个人歇息,但是根本阻止不了强势的雨的摧毁之势。夏安拿袖子擦干刺痛眼睛的雨水,看见阿福抱着许多麻袋过来,后面跟着这两日已经下不了床的郑大。夏安朝着他们吼:“郑哥你回去。”烧好不容易止住了,再淋场雨,那就等于自己往阎王面前送啊。可能是一向乖巧斯文的夏安,猛然间冲他们大吼大叫。阿福和郑大都愣了一愣,随即阿福绕开夏安,径自投入到抢救中去了。郑大一只手按在腿部的伤口上,笑着对夏安说道:“我下午便感到自己好多了,想下来走走。今天身体好转了许多呢,我感觉自己快好了。”夏安睁大眼,惊喜道:“是真的?”随即又去推郑大:“那也不能淋雨,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别再病了。”“我不要紧,倒是你的腿还不到能沾冷水的时候吧?”由于得不到较好的休息,夏安的腿一直好的很慢。虽然还是夏天,但是夜雨浇在身上,还是会让人感到冷意。这里根本走不开人,夏安不想郑大担心,便哄道:“还好也不是很痛,御医的药很管用。你还是回去吧。”在王府郑大较常人来说,对于夏安的意义自然是不同的。旁边有人冲他们俩喊:“快干活,别傻站着。”郑大不再同夏安废话,凑到阿福身边利落的将土装进麻袋里,然后搬到大布毡上压好。夏安看郑大恢复了不少力气,遂放心了不少,也跟着照做。大伙忙了一个多时辰,仍是倒了几颗树,酒池的地砖也被冲走了几块。呼啸的风和滂湃的雨,其力量绝非四十几个人能对抗的。盖好了的布毡被刮起,麻袋不够用,压了这边落了那边。夏安思量着这样下去,酒池肉林迟早都要被全部毁掉,便大声喊道:“大伙不要瞎忙了,没有麻袋的地方,咱们躺上去压住。”众人听了都没有异议,很快便分散躺好了。夏安趴在布毡上,扭头一看,郑大黄着脸躺在不远处。夏安对着他说:“郑哥,转过来趴着比较舒服。”郑大“嗯”了声,没动弹。夏安心里“咯噔”一下,又对郑大说:“郑哥你是不是累了?”“我有些困了。”郑大声音很小,夏安仔细听才听清楚他说什么。夏安很害怕,朝着郑大爬过去,摇郑大身体,口气变得严肃而不容拒绝:“走,我背你回屋子里睡,咱不在这儿淋雨了。”郑大却是来了精神,甩开夏安的手,睁开眼坐了起来,指着夏安大骂:“回去干什么,你想死,我可不想死。酒池肉林没了,你以为大伙还能活下去。我不回去,我要保住性命,我出来是挣钱养家的,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呢。”说完,直直的往后仰倒。夏安伸手接住,郑大的瞳孔开始涣散,夏安抱住他,哭着跟他说:“别睡过去,不要丢下我。”天亮后,雨势方止。大伙都无精打采的收拾残局,有两三个人禁不住打击坐在地边“呜呜”地痛哭。韩管事骂了他们几句,没有成效,便也禁不住懊恼,一屁股坐在地上生闷气。阿福带着其他的人试图挽救,可是大伙心里都清楚,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大路上突然传来马蹄声,众人心中害怕,都站起来向来人的方向张望,待看清领头的人是谁后,无一人不白了脸。今日初一,容离要早起到宫里请安,不过宫里拂晓便派人来,说是清闲王要准备大婚不必特意进宫跑一趟了。已经起了,容离没了困意,听小厮们说昨夜下了场暴雨,便寻思着来酒池肉林瞅瞅。他预料到这里肯定是一番惨象,但触目所及虽然损坏了不少,却远远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怎么回事?容离皱起了形状好看的眉。大伙见王爷皱眉,自然以为是对他们没照顾好酒池肉林而生气,众人皆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的伏在地上,有个中年汉子的裤子已经湿了。夏安还呆呆的,阿福摁着他跪好。韩管事不想跪在最前面,但是大伙一看王爷来了,都自觉地往后退到了管事的后面。韩管事颤着音说不出话来。阿福没办法,放开夏安,膝行两步向前,叩首道:“王爷,昨夜出现大暴雨,奴才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容离回过神,冷笑:“竭尽全力的结果就是这样?”“奴才们……会尽力恢复。”阿福还是没敢说出“一定”来,他实在是没把握可以在王爷给的最后期限也就是后天,可以造出一个完好的酒池肉林来。“哼,尽力。”容离策马往前,笑容阴冷,强大的气势压迫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从马鞍一侧抽出弓箭,对准最前面的韩管事:“后天能建好么?”韩管事抖着声线:“奴才一定尽力。”“能或者不能?”容离慢慢将弓拉开,只要一放手,韩管事的眉心就会出现一个血窟窿。韩管事和阿福都不敢贸然答话。这个时间就算说“能”,到时候还是不能交工,只怕会死的更惨,或者生不如死。两人犹豫,大伙也跟着心惊胆战,竖着耳朵听答案。 第13章 “恐怕不行,一来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二来我们至少要减少这样的高度,地砖才够用。而这样做,酒池就会浅很多,到时候王爷肯定会发现。”夏安蹙起眉头思索办法。韩管事沉默了一会,敲敲旱烟,对阿福说道:“若实在不行,你去求求总管?”阿福一愣,随即换上憎恨的表情:“我宁愿死也不去求他。”“可要是为了夏安呢?”阿福抿着嘴不说话。夏安察觉到阿福的为难,忙摆手说道:“不必,现在事情还没到绝路,我再想想其它的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韩管事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被阿福狠狠瞪了一眼。吃晚饭,大伙自发的聚集到夏安的身边。夏安呆了好久,才咧嘴一笑,神采飞扬地说道:“阿福哥,你能不能陪我到王府装废弃物品的仓库里转转,我想找点与地砖花色差不多的地砖补上。如果一个工程不出问题的话,总会剩下几块吧。”酒池肉林如果没出意外,至少会剩下十块地砖,而他们现在缺的大概有四十块。皇家规矩体制多,他们用剩下的东西,要么毁掉,要么储存起来,反正地盘大仓库多,再多的东西也放的下。“好,但是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至少有五年的工程中没有与咱们的地砖花色相近的。”夏安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王府放置废弃物品的仓库相当大,还特别安排小厮分类整理。两人很快被带到搁置地砖的木柜前,带路的小厮叶函好像跟阿福很熟,看起来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总是笑眯眯的叫人“阿福哥”“夏安小弟”。一向不给人好脸的阿福,见了叶函也是放柔了表情。“阿福哥,你要什么随便拿吧,但是千万不要跟胡主管说哦,他这个月已经骂了我好多次了。我倒是不怕骂,就怕他直接杀过去找你要回来。等你们砌好了,他再想要回来可就没有了。”叶函捂着嘴偷笑,好像是他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夏安发现叶函说话的时候特别喜欢眨眼睛,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标准的桃花眼。夏安一边挑,一边在心里暗骂清闲王爷抠门,居然所有花色的砖剩下的都没有超过十五块。夏安挑了四种花色各不相同的剩余量都在十块左右的地砖。阿福不赞成地说:“这四色与咱们的地砖差别很大,而且各自也不相同,怎么能搭在一块砌?”“我想试试。”夏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阿福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他没法子解决问题。仓库里能用的地砖没有一种和酒池花色相近,而有两三种看起来还可以的地砖,早就因存放时间过长,而变得易碎。如果王爷正在乐头上的时候池子出了问题,那后果一定要比现在建不出来要可怕的多。叶函好心的帮两人一起将地砖搬回了小院,午后的烈日豪不吝啬的赐予大地阳光,三人累的气喘吁吁,热的满头大汗,放下地砖,坐在地上休息。年轻力壮的叶函休息了一会,精神就恢复过来了。他喝了好多水解渴,将装水的牛皮囊递给夏安,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说道:“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臭美的不行,每天光一张脸都要洗三遍。”夏安的脸马上红的如熟透了的苹果,不过好在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在泥水里干了半天一夜的活,衣服和脸上都是污泥,就是回来做饭的时候洗了洗手而已。大伙都这样,而且他长时间集中精神思考问题,居然忘了洗干净了再出去。夏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怪不得去仓库的路上,那些人都用异常的眼光瞅他俩。他以前是多么爱干净啊,可现在……不得不说这或许也是个好现象,他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了。“我去洗洗。”夏安从缸里舀了半瓢水,节省着洗了洗脸和脖子。他们下午还要去忙,估计没时间挑水了。“哇,你长的好漂亮。”夏安一回头,叶函就指着他惊讶的大喊,阿福想捂住他的嘴却是慢了。众人听闻都转头去看,就见平日里皮肤青黑的夏安变成了白白净净清秀可人的少年。这次夏安的脸红彻底的暴露无遗。他咳了一声,道:“大家休息够了就该去场子干活了,这些地砖先不用动弹,我们还是先集中精力把树木救活并且固定好,今晚很可能会有大暴雨,我们必须开凿说一个排水沟,防止树木积水过多而死亡,这样我们明日就不用特意换土了。”阿福问道:“明日再砌地砖时间来的及么?今天我们可以晚一些回来,多干一会。”“我们无法同时兼顾酒池和肉林两处,物资和人手都不够,只能舍去其中一个。”夏安拍拍阿福的肩膀,给予一个自信鼓舞的笑容。后者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把灰,抹在了夏安的脸上,小声说道:“还是丑些吧,少给咱们思恩院找麻烦。”到了场地,花匠们还没有离去,仍围着树木团团打转。夏安上前询问是否救回来了。林花匠意味深长的看了夏安一眼:“倒下扶起的那几棵还是蔫着,不过换土倒没有导致什么坏的结果。”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夏安最怕听到花匠说,所有的树都救不活了,或者换土导致死亡加快,或者换土根本就没有功效。“还请您多多费心。”夏安施了一礼。林花匠更加觉得奇怪,不过他没多问,现下还是抓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夏安听说花匠们都没有去膳食房吃饭,马上派人回去取了些中午剩下的食物来,虽然花匠们很看不上这些吃的,卖相丑且十分难以下咽,但是确实饿坏了,还是苦着脸吃了些。天色薄暗,夏安就带着人回去了。韩管事和阿福都想再多干一会,但是他们明白夏安说的有道理,他们只能守住一处,干多了,还是会被晚上的暴雨弄坏。不如回去养精蓄锐,明日再战,大伙确实也都累的不轻。晚上阿福做饭,有好事的拿了夏安做的玉米馍馍让阿福品尝,直让阿福喝了三杯水才平复嘴中异味。夏安讪讪道:“中午你们每个人都吃了好多。”“真不敢想象,你居然能做出这种味道。”阿福嫌弃的瞪了夏安一眼,拿刀快速而又准确的将菜切成细细的丝,说道:“要是你肯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怎么做饭。”学做玉米馍馍和玉米糊糊,以及怎么熬青菜汤?夏安摇摇头,婉转地说:“我还是先学会挑水和劈柴吧。”阿福骂道:“是啊,郑大受那么严重的伤跑三趟水缸就满了,你足足得挑五趟,平日里瞧你吃的也不少,怎么就一点都不留的拉出去了。”本来听了这些粗话,大伙都是要笑上一笑的,可是阿福话里提到了郑大,大伙都不由的联想到了自己的将来,当下纷纷垂着脑袋回屋睡觉了。夏安当做没听见,努力将第三碗糊糊喝完。阿福垂眸,道:“别太伤心了,这在王府是常有的事。”不知道在哪一天,他也会走上郑大的路,进到狗肚子里。“嗯。”夏安模糊不清的应了句,迅速将众人的碗收起来洗了。大伙都累的厉害,早早地睡了。夏安从厨房找了个细长切菜的小刀,仔细的收入怀中,往山上走去。夏安的方向感天生便不好,他为了能准确回到放置郑大尸体的山洞,在路上做了记号。乌云遮挡了月色,夜色阴黑的可怕。夏安到了山脚下才敢点上灯笼照明,他得先到场子,然后再由着场子出发一路顺着记号找到山洞。非常顺利的找到了山洞,一直压抑着的夏安吐出了胸口的闷气,但是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告。夏安揉揉额角,告诫自己不要太紧张,再担心也是无用。郑大静静的躺在那里,面容发胖,身体冰冷且僵硬。夏安跪坐在一旁,不争气的呜咽起来。父亲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守了父亲两夜,直到尸体开始散发异味,他才清醒并且慌张起来。找到了奶妈王婆子,却发现奶妈嫁的人竟然是个买卖人口的坏蛋。他请求奶妈帮他埋葬父亲,入土为安。王婆子的丈夫却在事后威胁他还钱,他哪里能拿的出,最后被迫同意卖身。而他口称“郑哥”的人,确实也像是哥哥一样。他决定给郑大守夜,不想郑大孤单的离去。郑大的老婆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夏安甚至没办法替郑大通知一声,小院里没有人知道郑大的老家所在。他只能守着郑大一夜,在天亮的时候,找块不起眼的地儿将人埋了,还不能立碑树坟,连做个记号都要不起眼。夏安在洞里寻摸了块质地不太硬,刀子可以划出痕来的手掌大小的石头,打算在上面刻上郑大的名字,当做石碑随着郑大埋入土中。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天炸雷,夏安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声音这么大的雷声,他生平第一次听到。开始担忧起酒池肉林来,若是今夜的暴雨毫不怜悯的带走他的努力,那么明日他就该去黄泉路上追郑大了,只是那时候恐怕没人会替他守夜,会给他一方黄土。进了狗肚子真的不能轮回了么,夏安心口闷闷的疼,他不想就这样死去,还没有机会再活一次。那个惊天雷声响起后,雷声一声接一声的想起。夏安听着听着,思绪越发悲凉。忽然手一滑,刀尖从左手中指上划过,带出一条细细的血丝。夏安最怕疼了,忙将手放到嘴中吸吮。然后听到洞口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夏安一惊,扶起郑大的尸体便往里走,山洞左侧有一个凹陷,夏安抱着尸体躲了进去。 第15章 “去了场子看看,结果遇到暴雨,就找了个山洞躲了一夜。地上湿滑,摔了几跤。”夏安不想说郑大的事,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阿福凑过来:“刚才王爷过来了。”夏安眼皮一跳,明明答应好的,王爷反悔了不成。看夏安的脸色瞬时白了,韩管事责备阿福道:“把话说完整了,你吓这孩子干什么?”“王爷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夏安拍拍自己的胸膛壮胆,跟王爷说的是晚饭后,虽然时间不是很充足,但是也能搏上一搏。“花匠来了么?”阿福道:“来过了,说是树木没问题。昨夜一棵都没倒,其它的树也越来越精神了。他们看过之后,去配制花肥了。”“很好,将压土的麻袋撤了吧,支撑的树枝先别动,等树长大些再收。”夏安蹲下,示意阿福和韩管事也蹲下看,拿了跟小树枝在地上画:“我们拿来凑数的地砖花色各不相同,如果随便砌上恐怕会被王爷挑出毛病来。我仔细看过这些地砖,如果它们能够合适的排列再插入到咱们的地砖里,应该不会出现违和感。”两人听了纷纷点头,只要夏安说的不是太出格,他们不会插手,毕竟夏安的命应该由他自己来争取。如果夏安做的,他们明显看出来不对,就会站出来指证,夏安不仅救了他们,也为他们所喜爱。夏安将大致排列说给两人听,得到肯定后,才对众人说了,并问他们意见。大伙平常只埋头苦干,叫做什么便做什么,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这时被夏安一问,面面相觑,很久也无人答话。“那么,就拜托大伙了,时间紧迫。”夏安朝大伙鞠躬感谢。砌地砖的活是夏安的特长,他比别人干的都快,还能腾出精力还指挥众人。午饭和晚饭是阿福和韩管事回去做的,送到场子来给大伙吃,再回去小院吃饭太折腾了,还浪费时间。晚饭过后又抓紧时间干了一会,终于在王爷来查收之前干完了。大伙都累的坐在地上休息,阿福怕气氛过于沉闷会使夏安紧张害怕,便逗趣道:“夏安的本事可不小,这池子建的很漂亮,你都能去给大师傅们当学徒了。”“怎么很少见大师傅们过来,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池子出问题么?”“能在王府干到大师傅、总管、主管、管事这些位置的,都是家生奴才,一般出了事不会怪罪到他们头上的。”韩管事很不满。夏安疑惑:“家生?王府才建了十五年吧,家生奴才顶多和我一般大吧。”突然记起有人说过阿福就是家生奴才,而且依韩管事这么说,他也应该是家生奴才才对呀,干嘛一副好处都是别人的嫉妒口气。“王府里的家生奴才有些是侍卫或者宫女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王爷的外家给王爷送来的他们府邸的家生奴才。”韩管事口气还是很郁闷。原来如此,清闲王爷本身没有势力,所以对自己的外家既要要忌惮又要讨好。夏安又问:“阿福哥和管事的,你们俩是家生的么?”阿福脸色一紧,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起身走了。夏安要去追上道歉,韩管事拦了道:“没事,一会他自己就好了。”夏安只得坐下,听韩管事说道:“我和阿福确实是家生奴才。我是王爷的舅舅卢侍郎送过来的,但是王爷和卢侍郎在我进府后不久便吵翻了,现在关系也不太好,所以我就被分到思恩院来了,说实在的,我可半点没沾家生奴才的光。而阿福,他却是王爷从宫里带过来的,要比我有底气的多。”“从宫里来的?”夏安睁大眼往自己下面瞧。韩管事笑呵呵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你想什么呢,当年他是少年侍卫,来的时候也就十二三岁。”少年侍卫?那么阿福就是会武功了。夏安摸着自己没毛的下巴,想着回去求求阿福教自己几招防身。“好像是王爷打西边过来了。”有人喊了一句。夏安个子矮,惦着脚伸长脖子往远处瞧,声势浩大的一队人马,像是王爷的作风。大伙乌压压跪了一地,等马蹄声落了,便口呼:“王爷千岁。”良久,王爷都没发话。众人都以头伏地,生怕王爷很不满意,忘了只是夏安的责任,将他们也一并处置了。夏安的心都高高的揪起来了,他抖着抬头看了一眼,王爷蹙着眉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心中更是恐慌。容离没想到那个傻乎乎的奴才真的将酒池肉林恢复好了,酒池还做了些改动,看起来也不是很难看。本来还想在王妃进府前杀些人立立威,说不定臭名昭彰的能够让那个大家闺秀害怕的要么自杀要么找个人私奔,但是现在一切都被这个奴才给搅合了。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要是杀,那个奴才肯定首当其冲。傻乎乎的样子其实还挺聪明的,就是丑了点,身子也不好,不过屁股真是没话说,肉肉的“床感”不错,估计每次都把肉抖到这个部位去了。傻奴才每次都不能成功的勾起他的杀意。可是不杀,又替这次相当及时的暴风雨不值,他自己心里也很憋屈,明天那个女人就进门了,他这个王府就不是自己的了。夏安跪在下面瑟瑟发抖地等着,突然听见马蹄声,他抬头,却见没说一句话的王爷又骑着马回去了。那这个,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总管独自留了下来,看着茫然的夏安,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把刷子,只不过肉林的树怎么弄了那么多的树枝,怪丑的。”夏安以为这是问话,刚要答,发现总管也“哒哒”地走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总管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呢。进府的时候他到底哪里得罪总管了呢?没等细细思考呢,大伙见王爷的人都不见了,就欢呼一声将夏安向空中抛去。夏安尖叫,反被抛的更高。回到小院,夏安就病倒了。好在酒池肉林的工程刚结束,王府迎娶女主人要大庆三天,他们思恩院的一干苦力也跟着放个难得的假。“没事了吧。”韩管事坐在夏安床头抽旱烟。“怎么扔几下就给扔病了呢?”夏安对大伙解释说自己害怕高处,受了惊吓,缓缓便好。韩管事和阿福一口咬定他是心力交瘁,其实他主要是因为被王爷当床垫在冰冷的地上趴了一宿,得了风寒。刑堂的孟原义听闻此事,叫了御医来瞧,给他开了副方子,一天两次的熬药喝,气的阿福送药的时候骂骂咧咧的指责夏安怎么这么弱,厨房大小活计一个人快要忙死了。夏安接话请求阿福教他武功,换来阿福更愤怒的骂声。夏安苦着脸把药喝完,撇撇嘴道:“好多了,御医说我这几日最好不要吹风,不过我真的很想出去走走,外面一定特别热闹。”“是啊,王妃入府排场可大了,足足带了十几车的嫁妆,光奴仆就带了一百多个。”夏安忙问:“你去看了,新娘子漂不漂亮?”夏安到底还没脱离孩子心性,一听嫁娶便跟着心痒痒。韩管事呵呵笑:“我哪能凑近看,都是听人说的。新娘子应该很漂亮吧,听闻是京中第一才女呢。不过新娘得到了晚上由王爷亲自起了喜帕,后来两日也没出过她的院门,奴才们都看不到。”“今天是最后一天热闹了,我好想出去看看。”也不去多热闹的地儿转悠,那样太容易遇到王爷了,只要在附近看看,能得个喜糖吃就最好了,御医开的药管用是管用,就是太苦了。“韩管事,快出来看。”有人在西屋门前叫。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大伙纷纷被勾起好奇心,夏安也不例外,跟着大伙出了屋子,就见院子中央放了一大箱子的东西,还有三个送东西的中等小厮。那几个小厮甚是傲慢,就是见了韩管事也没见礼,直接开门见山说道:“王爷大婚,有赏。”说罢,扭头便出了院门。大伙也不去理他们,都兴致勃勃的围着那口大箱子,催促韩管事快点打开看看。箱子一打开,就爆发出了一阵比几天前成功建成酒池肉林也不输的欢呼声。夏安在最外围,个子又小,什么也看不到,听大伙都这么兴奋,更是想知道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急的在外面团团转。阿福走出来,大伙自觉地给他让道,夏安也顺着挤了进去。定睛一看,也跟着雀跃,是白米和白面,他最喜欢吃的主食。第10章 王府走水 第17章 忙了一下午,比不得在床干躺着,夏安也饿了,拿起碗呼呼的喝着。这是他来到思恩院后长的教训,小口小口的吃永远只有挨饿的份,因为阿福是不会多做的,吃的快了还有可能多分到半碗。夏安刚来的时候,还被人抢过碗里的饭呢。夏安边吃边想,王爷的晚膳会用些什么呢。他以前作少爷的时候,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用膳,一般都是四素三荤外加一道汤,如果到了什么节日,要多添上几道菜庆贺。听说皇帝吃饭是要摆一百零八道菜的,王爷是皇帝的儿子,他用膳的话,大概会摆上五十道菜吧。夏安咽咽口水,他最喜欢吃的东坡肉现在会不会就在王爷的桌上呢?容离尝了一口东坡秘肉,对站在一旁伺候的总管道:“这肉的滋味不错。”王妃尹氏等了两日也不见王爷进她的院子,不得不放下大家闺秀的矜持,亲自跑来给王爷请安,容离留她用膳。她见王爷夸赞东坡肉,便夹了两块放到王爷的碗中,香唇轻启:“这厨子是妾身从娘家带来的,王爷若是喜欢,便让他到王爷的院子里伺候吧。膳食房路远,送来的菜多少总会凉些。”“不必,本王的小厨房平日里只做些点心消遣,正经的饭还是要从膳食房做,王妃有心了。”容离扭头对被抢话的总管说道:“赏这厨子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就是厨子一年挣的银子。容离不甚挑食,很少赏厨子,赏了也只是十两二十两(十两银子就能买了夏安了,所以不算少的)。这次赏了大数,无非是让王妃面子上好看。王妃道:“妾身替刘厨子谢王爷赏了。”“不必,用膳吧。”在王妃多次含蓄示意下,王爷晚上去了王妃的院子。两人甜甜蜜蜜赏月看星,半醉之间相拥上床,王妃被褪去衣衫,正害羞地欲拒还迎时,门外传来总管与王妃娘家侍卫的吵闹声。容离撩开帷幔,喝问:“干什么呢?”总管回禀:“王爷,您院子走水,书房连带周围通通都烧没了。”王妃因为情动而湿润的眼睛一黯,侧过头去,等王爷发话。容离拿起外衫披了,边穿鞋边对王妃柔声安抚:“书房烧了是大事,本王得回去看看。爱妃你先睡吧,等本王处理好了再回来。”说完,俯下身,吻在王妃额上,遗憾道:“本王可真舍不得宝贝你,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夏安偷偷地将穿了多日已经发出恶臭的衣衫洗了,这次他没傻到光着身子跑到外面去洗。反正缸里的水是他挑的,偷偷用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就着冷水,简单的擦了一下身子,将衣服洗干净,趁着灶台还有些余温,赶紧擦干净铺了上去。就在衣衫半干未干之时,有人猛敲小院的门。韩管事披衣起来开门,是一个衣着鲜亮的小厮。夏安从厨房的门缝看去,那衣服的颜色款式他认得,他也曾穿过半日。那小厮瞥了一眼韩管事,说道:“王爷院子走水,你们思恩院负责清理和建造。现在赶紧收拾齐整了,带着人清理去。”韩管事惊道:“我们思恩院去修盖王爷的听风院,你没说错吧?”他们是最低等的小厮,虽然他们也能建造王爷重视的酒池肉林,但依他们的身份是绝对进不去王爷居住的院子,就连总管的院子都是不许他们随意进去的。“自然没错,废什么话,快点带人跟我走。到处都是烟味呛人,晚了小心王爷砍了你们的脑袋喂狗。”“是,是。”韩管事虽是管事,却向来没有地位。那小厮一吵嚷,他立刻低头哈腰地应了,回屋拿了破铜锣,敲打声响让众人赶紧穿衣。夏安在韩管事回屋找铜锣时,就穿上他那半湿的衣服出来了。刚要往人堆里站,阿福也穿了衣服出来,却拦住他,道:“你我是在厨房做事,他们干什么你不要插手。”夏安求之不得,去王爷的院子,那比做被喂狗的噩梦还要可怕。自从他知道王府有将尸体喂狗的事,后来又见到了王爷爱狗的威武身姿,回来便时常梦见自己被喂狗,恶狗追着自己满山头的跑,王爷骑在马上得意的大笑。他很怕狗,七岁的时候偷偷逃家出去玩,结果被一条小巷子里的野狗围堵,抢了他最喜欢吃的那家的烧鹅,还扑上来咬了他一口,到现在腿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大伙都跟着韩管事往门外走,有人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有人接话笑道:“是啊,先是工程出了事,咱们竟然一个都没死,后来居然破天荒赏赐到了咱们院子,现在奇迹般的让咱们这种低贱之人去修建王爷的院子。”韩管事低低的喝了声:“闭嘴。”说话的人摸摸鼻子笑了笑不再开口。阿福伸个懒腰,转身回屋睡了。夏安开始理解为什么大伙都眼红他这个职位,为什么郑大拿出自己生平积攒的一贯前贿赂韩管事,要他答应让自己接下这个活计。打个哈欠,将衣服晾在横长的树干上,光溜溜的快跑回屋子里睡大觉去。习惯了早起的夏安,穿上干净的衣服,人也跟着清爽不少,勤快的跑出去挑了两担水,劈了些柴火。阿福被吵醒,到厨房指挥夏安揉面熬粥。淘米的时候,夏安故意手一抖,往水里多到了半碗米,被倚着门框监督的阿福骂了个狗血喷头。他笑呵呵地淘干净,将米下锅。馒头也揉好,虽然歪歪扭扭的形状奇怪,不过进步很大,阿福今天在干粮上就没挑毛病。等饭做好了,阿福知道夏安嘴馋,就拿起碗先舀着吃了。夏安马上跟风,自己也拿碗从锅底捞了不少的米,可以说多放的半碗米有一半被夏安偷偷吃掉了。左等右等也不见大伙回来。阿福支使夏安去看看,夏安不情愿地应下。刚要出门,就见韩管事一身黑灰地回来了。韩管事洗把脸,言道:“王爷的书房被烧了,发了好大的脾气,大伙收拾的时候,好多东西都不敢私自扔掉,得去请示各个管事、主管,还得细心的在烧毁的房屋里面挑拣宝贵的东西,可不是得慢些。干了一夜,还没弄干净一半,王爷心疼他的那些宝贝,催着大伙赶紧弄完。”阿福道:“这么细致的活为什么让咱们思恩院做,咱们院子里可都是些粗人。王爷的书房,就是个纸片,也很可能是不可丢掉的重要物件啊。”“我也不晓得,不过选咱们思恩院去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要是还是总管处理,那肯定不会找咱们了。”夏安插话:“那大伙怎么吃饭啊,才弄一半,难道要大伙再饿上一整天不成?”阿福道:“韩管事你去同邢主管说说,让大伙分批回来吃。”“不成,王爷亲自坐镇呢。”韩管事抖抖衣衫上的灰,说道:“只能咱们送了,到时候王爷许不许吃还另说呢。”夏安小心肝一颤,送饭吃,王爷亲自坐镇!阿福抱怨:“早知道得送过去,可就不做这些汤水了,算了留着中午吃吧。”韩管事道:“大伙都渴坏了,王爷院子里的小厮连个碗也不肯借咱,你记得带几个碗过去,给大伙盛水喝。”夏安皱眉,就算王爷是王室贵胄,可那些小厮是奴才,为何如此嚣张,借个碗又如何。他在思恩院待久了,便有一种同气心理来,觉得他人侮辱思恩院或者思恩院的人,就是践踏他的尊严。这种想法,在郑大死后开始清晰。夏安出主意道:“不如我们将汤水放到水囊里,像往场地送水一样送汤。大伙渴的厉害,能喝到粥最好不过了。”第11章 目睹剐刑三个人将馒头、水囊,拿布包了,每人背着一包袱的小山在路人不解的目光下,进了王爷的听风院。自打一进院门,夏安就感觉到有两道尖锐的目光直直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不敢四处张望,夏安盯着前面阿福的脚后跟走,阿福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下来,将包袱卸下来,打开,一一给大伙送去。见容离蹙眉,总管就不乐意了,他轻声对身旁负责此项工程的多岭主管说了些话。多岭便大跨步走到夏安三人身旁,制止他们送饭的举动,喝骂道:“韩复晁你活的不耐烦了么?王爷还未用早膳,你们倒先开起火来了。”夏安暗道不妙,大户人家都有这么一项规矩,主子没吃饭是断不许奴才先吃的。韩管事在王府这许多年,怎么倒不懂规矩了。夏安望向韩管事,后者也冤枉啊,他离开的时候明明听见总管为王爷备好了早膳啊。“都收起来,别吃了。”韩管事忙又将大伙手里的食物夺走。夏安收馒头,一只手弯在胸前,另一只收到馒头就塞怀里,不一会,怀里就鼓起了满满的馒头堆。容离看着有趣,便指着夏安道:“那个黑奴才,对,就你,拿一个你怀里的东西给本王瞧瞧。”馒头有什么好瞧的?夏安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句,面子上仍是恭敬万分的要递上去。不过在总管的示意下,王爷身边的小厮上前接了,再转递给主子。“怎么发黄?”容离闻了闻,好怪的味道,张嘴咬了一小口。此举动惹得总管一干人等都惊呼“脏”,容离嚼了两下,便吐了出来,道:“苦死了。”将手里的馒头朝地上一丢。夏安低头道:“里面参了些玉米面,王爷贵体,自然吃不惯。”说完,行了一礼,捡起被丢掉的馒头,在自己的衣衫上蹭干净,放回包馒头的布里。总管觉得他这举动有挑衅王爷的意思,刚从鼻孔里不满地“哼”了声,就听见王爷威严的声音说道:“闻着味就难受,赶紧吃,吃完干活。”总管就把要斥责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什么情况,到头来还是便宜他们了,该好好掌嘴才是。 第19章 “是,奴才不会走开的。”夏安哪里敢惹总管。那小厮刚走,夏安突然听得一声惨叫,凄厉无比,让他蓦然记起传说中山里夜半含冤女鬼的叫声。他站的位置正好是王爷的正后方,那惨叫声音发来方向的正前方。所以,托总管的福,他可以将一切看的一清二楚。木架上绑着主犯丫鬟,衣服被脱的干净,四肢绑的紧紧的,腰间脖间也束了几道细绳。成大方手中拿着一个两寸长极薄的刀片,他身侧的桌案上还整齐的摆放着大小各不一的刀和粗细不一的针。成大方在丫鬟的上手臂悠然的割下一片薄肉来,放到一个绘着大朵红的耀眼的杜鹃花的盘子里。攒够十片薄肉,摆成一个圆形,有小厮上前换了盘子,将原先装肉的盘子放到“小少爷”的跟前,“小少爷”欢叫一声,吃了个底儿净。成大方大喝一声“醒来”,昏迷过去的丫鬟被惊醒,重新体验刀剐的痛苦。夏安呆立着,都忘了自己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应该说,周围一切于他来说都不存在了,只有那个丫鬟的惨叫声,和成大方勾起的嘴角,已经“小少爷”欢快摇动的尾巴,还存在他有些湿意的眸中。第12章 拜访方家“唔。”夏安痛苦的弯下腰剧烈的呕吐。容离往后面看了一眼,随即就抱紧了昏厥过去的尹氏,怒吼着宣御医。众仆妇小厮簇拥着王爷和王妃走了,谁也没曾留意夏安已经惨无一丝血色的跌坐在地上。成大方和刑堂的两个小厮将受刑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解下木架,只剩下白骨的胳膊用小锤子在关节处一敲,那丫鬟发出一声让人不忍听闻的尖叫声来,夏安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只见那白骨森森的胳膊被分离出肢体,小丫鬟已经晕过去,被两个小厮拖在地上往前拉着走。“可惜了,我本想剐上三千六百刀练练手。”成大方意犹未尽地感叹。小厮拿来窗纸,夏安两下子糊上就往外走,那小厮有些恼怒的叫:“谁让你走了,怎么做事这么毛手毛脚,喂,你给我站住。”一路小跑回思恩院,将厨房的门关上,用背死死抵住。夏安顺着门往下滑,失了力般坐在地上,抱膝埋首。梧桐院又新组了院子,暂时没有管事和厨子,人数不多,就十几个小厮和婆子。那日王妃回去便吓病了,抓着王爷的手替其他的犯人求情。王爷爱怜王妃善良,一口应下,将小厮婆子贬至梧桐院做苦力,年轻的丫鬟仆妇卖入勾栏院里。这是多年来王府最轻的处置了,仆人们都纷纷议论王爷有多宠幸王妃。不过,王妃自从能下床,便在侧室设了座佛堂,整日待在里面不出来。连王爷几次要召她侍寝,也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了。管理王府低级仆役的是一位姓罗的主管,他不敢耽误在王爷眼皮子底下的工程,就将思恩院的人往梧桐院拨了十几个,如此每院便都只有三十多人手。阿福和夏安在厨房的活计也被扣下了,因为婆子们做饭拿手,却干不了力气活,便每院打发了两三个婆子做饭看院,剩下所有人都要到听风院帮忙。王爷第三天便不再亲自监工,听说是日日到王妃那里探望,后来被拒的恼了,新收了一个从妓院赎出来的清倌,模样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于是王爷就成日泡在那侍妾的碧竹院里。夏安将拾掇好的目光递给上面的人,从小推车上再拿起一块,再递。突然上面的人手一滑,大块的木板冲着夏安便砸了下来,夏安愣愣的站着,旁边一人反应快伸出手将夏安推到了一边,算是躲过一劫。韩管事将旱烟收起来,抓住夏安的手,敲他的脑袋:“你这几日怎么跟掉了魂魄似的,是不是在梧桐院有人欺负你?”夏安被分到梧桐院去后,他们就再没好好说过话了。“没有,我是老人了,他们怎么敢乱来。”夏安摇头。他虽然入府的时间短,但在思恩院待了有快两个月了,被贬来的小厮心怀忐忑,什么也不懂,凡事都得靠他们这些老人提点着,而且夏安跟韩管事关系好,老人们都爱帮衬着他,就凭这一点便无人敢惹。“那你……”韩管事还要说什么,便被傅主管匆匆拽住了胳膊。“韩管事,可出大事了,新进府的大梁和柱子,有不少都被虫蛀了。”韩管事讶道:“如何可能,王府要的东西便是连次货都没有的,这坏掉的木头是哪个想死的奸商卖进来的?”傅主管道:“说也奇了,方家和王府做生意也有七八年了吧,一向稳的很,怎么这次出了这档子事,若教王爷晓得了,非扒了他们全家的皮当窗纸不可。”夏安全身剧烈地哆嗦了下,韩管事只当他是年少听扒皮什么的有些害怕,便冲着夏安笑了笑,扭头接着跟傅主管讨论:“我倒是听说方家老爷子上半年中风了,现在是方家大少爷方夏同当家主事。”“谁,谁主事?”夏安突然像活过来一样,眼中如烧火簇。“方夏同,方家大少,在京城百里外的临水镇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韩管事狐疑道:“夏安,你可是识得他,或者他家有仆人是你的亲戚?”夏安小鸡啄米般点头:“是的,我认识他,韩管事可有法子让我见他一面。”傅主管道:“你便是连着王府也出不去,何谈见方家大少。”韩管事却道:“不是木材出了问题么,总得要人跑一趟,不如就让我带着夏安去一趟吧。”“……,好吧,但是切记以办事为主,莫为私情误了时间,且千万注意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说着瞟了一眼夏安。“多谢傅主管。”韩管事当然不会让夏安冒险出逃。清闲王爷的残暴世人皆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奴才能成功逃走,被抓回来的要在刑堂受三日刑,留待最后一口气被狗啃光身体。夏安喜不自胜,他原以为待在这王府再无出头之日,只是早惨死和晚惨死的问题,谁料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两人先去华嬴院领了出门的腰牌,以及车马膳食费二十文钱。夏安只有一身衣服,倒不用打点,只是陪着韩管事回到思恩院收拾行李,他去问厨房的婆子要了几个馒头和水袋。王爷纳清倌为侍妾的时候,又赏了思恩院一箱白米面,大家都说这是王妃惹恼了王爷,此举便是打王妃的脸呢!不管如何,只要有百米白面吃就行,夏安才不管他是娶妻啊还是纳妾。婆子们原本都是王爷跟前伺候的,哪里受过苦,自是吃不得玉米面糊,不像阿福想的长远,顿顿好米好面的招呼大伙。韩管事一个大男人,收拾的也痛快,换了身能见人的衣服,带了件换洗的衣服,还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让夏安换了。夏安的衣服太破,这两日又忙,换洗都不成,脏的可以。韩管事的衣服虽大,但至少干净没补丁,穿上去挽起袖口裤腿就行了。两人出了王府,马上有车夫问是否坐轿。夏安当不得家,等韩管事同门卫寒暄完了,才问要不要坐轿,韩管事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坐轿,你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少爷啊?府里给的虽是车马膳食费,可是五文钱两个馒头,二十文钱只能买八个馒头,咱们两天的路,连饭都吃不饱,还想着坐轿,美得你。”车夫原先看夏安虽衣衫不合体,但好歹光鲜整洁,不似低等奴才,便来揽个生意,却没想到是两个穷鬼。当下袖子一甩,哼了声,踱到别处去了。韩管事叹道:“这些狗眼瞧人低的家伙。”夏安摇头笑:“算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韩管事盯着夏安的眼睛瞧,亮晶晶地有如两颗发光的黑宝石,整个人也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韩管事边走边说道:“今日瞧着你与以往大不一样了,仿若整个人活过来了。”“确实是活过来了。”夏安笑弯了眼。“莫非你确有亲戚在方府,他能将你赎出去么?”夏安笑着点头:“若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个,一定可以赎我出去的。”“这么有把握,他家境如何,在方家什么职位,能一下拿出百两银子么?”韩管事想的并不乐观,寻常人家谁能存有百两纹银?夏安莞尔:“不是说他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么?”韩管事止步:“你的意思,难不成你和方家大少爷是亲戚?”“是,他是我堂兄。”“远房亲戚?”若是方家大少爷肯照顾一下,即便是远房亲戚也不愁吃穿了。夏安勾起嘴角:“是我亲伯父的儿子,我爹他年少到江南闯荡,后来便在江南落了户。” 第21章 “我明白的。”夏安垂下眼眸:“只要能离了王府,就是到方家做奴才亦是心甘情愿。”夏掌柜不再多言。老掌柜回来的出乎意料的快。二人赶紧迎上去,老掌柜摸摸胡须言道:“少东家不在,老爷病重,夫人一步也不离病榻,老夫不敢擅自打扰,小兄弟的事恐怕要等到少东家回来再报了。至于王府木材,老夫便做一回主,先开仓库换货。”“多谢马掌柜,敢问一声,贵府少爷去了哪里,何时回还?”韩管事鼓励地看了夏安一眼。“老夫并不知晓少东家去向,所以也不知他何时回府。”夏安咬唇,迫自己说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马掌柜烦劳您下次见到方少爷提一声我的事,请他到王府思恩院寻我。”韩管事道:“或者再等上一天也无妨。”尚不知方家大少爷脾性,若是夏安在此地,说不定方家大少爷还会念旧情见上一见,到时候面对面情面总得留足,得到赎金的可能性更大。若是要请方家大少爷去王府赎人,谁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或者愿意。夏安睁大眼问:“可以么,我们的钱不够了,而且傅主管吩咐我们不许耽搁时间的?”“就说是谈生意耽搁了,没关系的,就一天,傅主管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韩管事向老掌柜躬身道:“不知可否请马掌柜给我二人安排间房住上一宿,只求个遮风避雨便可。”老掌柜点头道:“当然,老夫马上吩咐下人给二位安排。”方家铺子办事利索的很,一盏茶后,便有下人为他们打扫好了房间,是两件清雅的厢房。夏安已经很久都没住过这样宽敞别致的房间了,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香炉袅袅青烟发呆。有人叩门,夏安坐起,是韩管事怕他无聊,特许他出去走走,方家铺子所在的这条街是临水镇最繁华的街市。夏安讶异:“我可以随便走走?”就不怕他逃走?“我信你是方家亲戚,有光明正大的路走,难道你会傻乎乎的过亡命天涯的日子。”夏安低头道:“我不是很想出去。”“傻孩子,这样等更心急。”韩管事从怀里掏出六文钱递过来:“这里面可还有我的私房钱,你省着点花。听说临水镇东边薛记烧饼可是全国一绝啊。”毕竟还是个贪吃的少年,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里。夏安接过来,颇为不好意思:“韩管事,等我见到了方夏同,就让他还你。”重新束一遍发,仔细的洗了脸。夏安乐滋滋出了方家铺子,向东而行。全国一绝的烧饼,念叨一下便是满嘴生津。来的时候没有仔细逛,这时候岂能放过临水镇最繁华的街道。夏安一个店铺连着一个店铺的逛,玉器店、成衣店、金饰店,在王府过了那么久的压抑生活,夏安现在看什么都有趣。逛到文房四宝时,夏安忍不住拿起一只安徽的宣笔细细观赏,笔头为兔毫,短而硬,笔管乃是竹制,末尾系着大红色短流苏,甚是好看。看铺子的小厮见夏安目光留恋,知是生意上门,便殷勤有加:“这宣州出产的笔,为天下士子所喜爱,小哥若是喜欢,便买一只回去练字吧。”夏安知道他手中这只虽非名家所制,但也不是他能买的起的,遂摇头苦笑:“这笔太贵了。”“那看看湖笔吧。这笔名气虽不如宣笔,但质量却是不输宣笔,我们掌柜的说了,湖笔以后的势头绝对会盖过其他名笔的。”夏安接过一管湖笔细细看了,果然如那小厮所言不输宣笔,而价格却要便宜上许多。他手上这只笔头是山羊豪,笔管仍是竹制。他再看向小厮身后,那里挂着一只象牙所制的湖笔,笔管未经过任何装饰,古朴大气,泛着暗暗的光,煞是好看。卖笔的小厮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身后,笑道:“客官,这支笔可贵的很,要顶上你原先看的宣笔三支了。”夏安脸一红,忙放下笔要走。突然从后堂出来两个锦衣男子,一位身穿大红色云纹锦绸,眉目艳丽,夏安觉得面目看着有些眼熟,另一位身着青色暗纹流光的缎袍,风姿卓然,玉树临风。小厮冲着前一位恭恭敬敬地叫道:“少东家。”后面一位给那个少东家使了个眼色,那少东家便拦住夏安,温言道:“客官可是看上了那支象牙湖笔?”夏安点头:“看是看上了,不过我买不起。”“那可真正是巧了,我也喜欢湖笔,尤其是这只狼毫笔头象牙笔管,便学着做了几个送给朋友们玩,刚好还剩了一支,既是有缘,便赠与客官吧。”“真的?”夏安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晕乎乎的。“为何要骗你?”少东家勾唇一笑,艳丽无双。“我的笔都放在家里了,就在街道的西头,你随我去取吧。”“好的。”夏安忙不迭的应下。王婆子的叮嘱从脑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压下。对方是有财有势的少爷,骗他既贪不着财,又贪不着色,何苦为之。于是夏安就放心的跟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走了。于是在某条无人小巷夏安被一记手刀拍晕。方夏同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劝道:“还是不要这样做了吧,得罪了他可不好。”“有什么不好的,就许他算计你,不许你报复他啊。怕什么,他要是发作,不是还有我顶着的么?”吕夙将麻袋扔在地上,解开,将里面的人头朝下倒出来。两人围上去,方夏同皱眉道:“长的是不是太丑了,黑不拉叽的。”“咱们不就是看上他丑嘛,越丑越好,让那色鬼吃瘪,你想啊,他一醒来,发现昨晚疼爱的是这么个丑家伙,他的脸色……哈哈,想想就兴奋。”吕夙已经捂着肚子笑上了。“可是我们该如何让他先接受这个丑鬼呢?”吕夙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晚膳的时候你就勤敬酒,把他先灌醉了,我们再给这丑蛋脸上涂上点脂粉,屋子里别点灯,那色鬼闻着丑蛋脸上香喷喷的,肯定会忍不住……第二天,丑鬼脸上的脂粉在被子里蹭干净了,再一看,肯定会气死色鬼的。”“好。”方夏同被吕夙“鬼”啊“鬼”的逗的开怀一笑,问老鸨要来脂粉,蹲下身子将夏安的脸打了厚厚一层白粉。方夏同完成笑嘻嘻的起身,回头却发现吕夙蹙眉很紧,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想到有什么不妥,我就说嘛,能不得罪他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不是担心这个。”吕夙深深看了方夏同一眼,道:“你不觉得他涂上脂粉和你颇为相像。”方夏同听他这么说,再次蹲下身子仔细研究,片刻,点头道:“确实有点像,他的鼻子,他的嘴巴都跟我一样。不过这样更好了,就让那色鬼把他当成我,不是更容易中招么。”“可是我不愿意让色鬼把他当成你,就是想想也不愿意,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吕夙咬牙切齿地说。方夏同脸色酡红,身子软软的靠在吕夙身上,柔声道:“我是你一个人的。”“宝贝。”吕夙加了句。晚膳时,两人按照计划,不住的灌容离酒喝。一坛烧刀子下去,容离就已经迷糊不清了。方夏同还要灌,吕夙悄悄跟他说:“再醉下去可就不好办事了。”方夏同方收了酒,笑眯眯地叫人伺候容离去厢房。他对被人扶着走的容离说道:“主子,倌里新收了不少清倌,我派了最好的一个伺候您今晚安歇。”容离眯着眼,口齿不清:“要是,呃,你的话更好。”“呸。”吕夙偷偷冲容离吐了一口。 第23章 “说的也是。”容离打开门,喊龟公上来伺候。立刻有殷勤的龟公小跑过来,容离让他进屋收拾洒了的酒水。那龟公刚一进屋,就被容离一掌拍晕。将裤子拔下来,递与夏安。夏安哭丧着脸说:“王爷您问他要一条裤子不就得了。”那龟公一直不出去,会不会引人察觉异常啊。容离睨了一眼,道:“你听过谁在做的过程中问龟公要过裤子么?”夏安低下头,小声辩解:“奴才没做过,不知道。”穿好裤子站起来,却瞧见容离听了他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容离从怀里摸出一把刀,蹲下去刚要刺下,没防备夏安扑身上来,竟拿手去抓刀刃,容离迅速将刀子回缩,喝问他干什么?“王爷,为何要杀人?”抢劫条裤子不需要杀人灭口吧。容离瞪他一眼:“他知道本王做到半截的时候要裤子,传出去会污了本王的雄风。”王爷在乎的真是……?夏安干笑:“王爷思虑周全,不过晾他也不敢多嘴多舌,还请王爷饶他一命。”“你认识他?”容离问道。夏安摇摇头,却见王爷眸中杀意泛浓,忙改口:“看着眼熟,颇像故人。”王爷收好匕首,不再说话。“门是走不得,咱们从窗户出去吧。”夏安推开木窗,惊呼:“呀,二楼,好高。王爷您坐会,待奴才将床单帷幔系了,做成大绳子爬下去,啊——”夏安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楼下,应该是后院吧,黑布隆冬的也没个灯笼照明。拍拍胸口,怎么心跳的这么快,一定是吓得,可吓死他了,那么高一下子就跳下来了,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王爷,您的手?”夏安往外扭扭。容离斥责道:“靠紧点,还要翻墙出去。”夏安从命,往王爷的怀里钻,放在腰间的手收的更紧了,简直要把他的腰给圈到王爷的腰里去。夏安死死的捂住嘴,克制自己不要尖叫出声。王爷不仅翻了墙,还飞檐走壁个不停,几乎穿越了大半个临水镇,才跃上东面的城墙。努力的将两只脚横着放在几寸宽的城墙上,幸亏有王爷靠着,要不依夏安的平衡感以及不争气的双腿大幅度抖动,他肯定要摔下去变肉饼。夏安惊惧地颤声道:“王爷我们为什么不下去?”容离仰头淡淡的说道:“赏月。”夏安吐血:“王爷好兴致。”“你不喜欢?”容离一敛威严,很是吃惊的模样。我们在忙着逃命诶,怎么可能喜欢?夏安恭敬道:“奴才愚钝,万不及王爷品趣之一二。”容离无语,抱着夏安跃下墙头,放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一个时辰后,夏安忍不住问道:“王爷,我们这是往哪里走?”这好像不是回王府的路吧。“回王府。”容离甩下一句。夏安忙快走两步上前:“王爷,奴才虽然方向感不好,但是记性还是不错的。奴才记得回王府的路上应该有一座很陡的山。”容离板着脸道:“本王的记性虽然不好,方向感还是不错的。咱们是从东城门出来的,走的自然是东面。”“可是、王府在北面。”“可以先往东走,再往北折,再复西回。”顿了顿,容离自感路线有些怪,假咳了声,说道:“这样可以避开追兵。”夏安竖起大拇指:“王爷英明啊。”两人借着月光走了一会,在一处平坦地,容离停了下来,对后面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夏安说:“不走了,歇到天明吧。”夏安如获大赦,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休息,却见王爷拿怪异的眼神瞅他。反应过来,他赶紧起身,冲着王爷躬身道:“王爷您坐。”容离没动。夏安咬咬牙,脱下上衣铺在地上。秋天夜风还是有些冷的,夏安打了一个冷战,哆哆嗦嗦的盯着王爷瞧。怎么还不躺,莫非嫌小,还想要他的裤子?节操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可是命也很重要。夏安脑海中两个小人打起架来,打了一会,最后达成和平协议,脱光光被看一下在能忍受的范围里面。反正也被看过了,忍了。夏安磨蹭着解腰带。容离皱眉,大晚上的脱光光不冷?指了指地上的衣服:“穿上。”“啊。”夏安不敢置信的看过去。“穿上。”容离又淡淡重复一遍。夏安便穿便想:不管王爷如何残暴,相处下来,对他还真是不错。竟然会因为担心他冷,而打算睡在脏乎乎的地上。头一次夏安觉得,有王爷这样的主子也不是很差。容离待他快速穿好了衣服,大眼睛感激的看向自己,心中顿觉满意,略略勾起嘴角,宽容道:“今晚你可以躺着睡。”“奴才一向都习惯躺着睡。王爷您先请。”容离不解:“你不睡本王怎么睡?”莫非是嫌他动来动去睡不着,夏安理解的躺好,闭眼。咦,好重,什么东西压上来了。睁开眼,足足把魂魄下去了大半。逼近的一张俊脸,长长的睫毛,美丽勾人的丹凤眼,英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夏安害怕过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王爷放近了看,怎么这么好看。容离伸出手将冲着他发呆的人的脸侧放好,拍了拍白白净净的脸颊,手感不错,就是太瘦了,用于睡觉的话,最好是能够胖一些。米面也发下去了,怎么就不见他长肉,难道最近抖得更厉害了,可能是和他见面的次数太多所致吧。自己也侧过脸,脸颊贴着脸颊睡。由于身高的问题,容离的小腿和脚都落空了。唉,连个子也不长,睡起来真难受。夏安被压的更难受,一边脸是危险的随时有可能化身为野兽的王爷,一边是冰冷的地面,他夹在中间当床,真的是提心吊胆的难受啊。夏安艰难的张嘴:“王爷要睡了?”“嗯。”轻的不能再轻的回答。夏安的耳朵正对着王爷的嘴,所以还是清楚的听到了。王爷喝了不少的酒吧,凑近了闻可难闻死了。夏安正呆呆的想着,就听王爷突然发牢骚:“你可臭死了,几天没洗澡了?”“奴才挺忙的,还没得空。”夏安听着王爷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而悠长,不知怎地就渐渐放松下来,胆子也跟着放大了,开始试探着提请求。“王爷,能不能不要把工程催的那么紧,给大伙留点时间休息。最好,以后奴才的院子,对了,奴才现在在梧桐院,能不能给思恩院和梧桐院每月都发白米白面吃,玉米面吃不饱,而且奴才也不喜欢吃菜叶。还有,您可不可以再给两院发点下人服,不用新的,其他院子不穿的别丢掉,周济我们两个院子,好么?”“好么?”夏安再一次大着胆子问。回答他的是容离越来越均匀的呼吸声。 第25章 第15章 途中白食“王爷,好吃么?”容离优雅的咽下一口鱼肉,道:“外糊里不熟。”“还有点苦。”夏安惆怅地望着手中的鱼,好好的鱼全被他糟蹋了。“那是因为你划破了鱼的内脏,本王的就不苦。”容离晃晃手中的鱼,眉目之间飞扬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得意。夏安垂眸,道了句“王爷真厉害”便有一口没一口的啃自己手中的鱼。两人陷入沉默。容离吃的虽然斯文,但速度极快,他吃完两条,夏安还在啃第一条,而且连一半也没吃完。容离抹抹嘴,吩咐道:“本王去上游喝点水,你把这里收拾干净,赶快跟上来。”夏安内心欢喜,面上仍是奴才得了命令般顺从:“是。”等容离的身影消失,他迅速扔掉自己手中的鱼,把王爷剩下的那条拿起来,片刻便啃得只留下鱼骨头了。虽然不如以前吃的鱼味美,但至少没有怪味道。沿着河流而上,一路上鸟鸣叶落,河水叮咚。夏安寻亲失败的沮丧心情,昨日惊魂重重而无暇思考,此刻因着外界环境异常美好和谐,而映衬着他的不如意更加的让人难过。回到王府,方夏同会念及亲情来寻他的吧。夏安鼻子酸酸的,说起来,他也只有这么一家亲戚了,功利一些,这是一个希望最大的出路。如果方夏同不来,他只能待在梧桐院中,一日一日被使唤做苦力,或者有一日犯了错误,被打个半死拖到后山喂狗,或者不小心受了伤,如郑大一般,在痛苦的煎熬中死去。也或者,他能在王府里换一个比较安全的工作,最好是有钱赚的,这样靠他自己的双手就能将自己赎出去。这样最好,比方夏同赎了他好,至少他不会欠人情,以后面对方家也是平等的。怎么才能往上爬,夏安的视线落在前面不远处靠着树干发呆的男子身上,宝蓝色的绸缎袍子流光溢彩,嵌玉绛紫腰带左侧垂下浅黄色流苏,一夜奔波宿外,身上竟然一丝尘土也无。夏安低头看看自己,裤子是从龟公身上扒下来的蓝黑的宽裤,灰色袍子是韩管事借给自己的,亦是大且宽,不合身不相搭的衣服,看起来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他不想做小丑,但是却必须将自己的灵魂也拉低到小丑的姿态,去迎合自己的主子,以换取以后自由的生活。夏安抬起头,嘴角噙笑,快步走上前,躬身道:“王爷,奴才收拾干净了,保证追兵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变化这么大,给一条鱼吃就开心成这样。容离点点头,倒是好养活。夏安还以为王爷是满意他手脚利索,忙推荐自己:“王爷,奴才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心细,手脚也灵活。”容离奇怪的睨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夏安也不敢说的太透,怕被主子觉得自己脸皮厚不安分。又走了三四个时辰,到了临水镇东面的士林镇。两人进到镇里的时候,早已过了午膳点,都已饥肠辘辘。容离吩咐道:“去买些吃食来。我们往北门而出,穿过博缁城,往西过一条河,就是王府的后山了。”夏安转身看见热腾腾的馒头,那小贩吆喝着:“五文钱俩。”夏安一合计,早上王爷才吃了两条鱼,饭量看起来不大,买两个馒头的话,他自己应该也能分到一个吧。“王爷,吃馒头,还热乎乎的呢。”夏安特意让小贩一张纸包一个馒头,他还是恭敬的将两个馒头都举起来递过去。难道要他单吃馒头?容离忍无可忍,挥手将馒头打落。馒头在地上滚出去好远,夏安“啊”了一声,忙追上去捡起来。其中一只被路人踩了一脚,已经扁了。夏安剥去馒头皮,问怔愣住了的小贩要了干净的纸,重新包好,放进自己的怀里。容离按下要打人的冲动,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捡回来让本王吃?”“禀王爷,奴才出门就带了六文钱,买不起其他。王爷您将就将就,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王府了。还有一文钱可以买碗茶喝,王爷您就着茶吃馒头吧,又香又甜。”夏安一边说一边自己点头,那样子仿佛在说:真的,我不骗你,我都试过了。见王爷许久不答话,夏安指了指旁边的茶摊:“王爷要不要来一碗?”容离不语,大步迈进了身后的酒楼,夏安乐了,原来王爷出门带银子。太好了,就算他不能跟王爷一同吃饭,至少王爷不会跟他抢那两个馒头了,那可是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啊,比阿福蒸的闻起来还香,在怀里还热乎乎的,暖的他胸口也温暖起来。容离这样大气场的人物一进店,马上有小二殷勤的迎了过来:“客官,楼上有厢房,您这边请。”夏安乖乖跟着上楼,两人被迎进一间布置豪华的单间,小二在点菜之前,先送来了热茶、热毛巾。“客官要吃些什么菜?”“所有菜色各一份,桂花酒一坛。”小二为难道:“小店虽小,大厨却是不少,所有菜色都上的话,恐怕客官您一个人吃不完。”夏安抿嘴,退到屋里一角。摸摸怀里,鼓鼓的两个大包,一会可以闻着各种菜香吃,一定很美味。“废话这么多,掌嘴。”小二一愣,明白过来这个客人脾气不好,却是不能得罪的,忙像模像样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讨好的笑:“客官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马上去催厨房给您先上菜。”夏安心里同情着店小二,听见桌子响了两下,便快步走过去,给王爷斟茶。王爷一连喝了三杯,才没有再拿起杯子来。夏安舔舔嘴唇,他也很渴,但是小二完全忽视他,只拿了一个杯子,唔,筷子倒是两双。菜很快便陆续端上。夏安又退到一角,给上菜的小二腾出路。菜上的差不多的时候,小二看了立在一旁的少年,又望向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的贵公子,问道:“客官,可需要小的在一旁伺候,或者挑两个陪酒的姑娘过来。”“不必。”小二理解的退下。很多品性端正的富家公子,都不喜欢小二伺候或者招女色。他们出门都会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所有事情都是由贴身小厮一手包办,服务自然是要比外人贴心许多。不过主子们是享受,可却苦了那些做贴身奴才的。其他奴才,主子都会赏他们在大厅吃一桌,伺候主子的却是没这个口福了,只能饿上一顿。相对于小二想的这些,夏安想的却是很单纯。奴才自然是不能和主子同桌的,况且是他家对待奴才的命如蚂蚁的残暴王爷。他只等着王爷拿起筷子用膳时,悄悄背过身把那两个还微热的馒头吃掉。咽口水,好饿,也好渴,要是有口水喝就好了。下次小二再进来送菜时,问他要些水喝吧。喝口水什么的,主子应该不会介意吧。只是,为什么菜上了这么多,王爷怎么还不动筷子?莫非——夏安走近,给王爷夹了一块秘制肉。果然,王爷悠闲的夹起来吃了。真是没饿死你,夏安背过身的时候吐了吐舌头,表示愤怒。快手快脚的各种菜都给王爷夹上一遍,看着王爷高贵斯文的吃相,夏安肚子配合的响了好几下。不知道王爷要磨叽到什么时候,他还能不能趁热吃到馒头。将衣服拉的紧了些,只能寄希望于馒头凉的慢一些了。现在明白为什么茶杯只有一个,筷子却有两双了。小二又端上了一大盆鱼汤,刚进门,香气就迅速排挤出去其它菜香,令人垂涎。主要是令夏安流口水,该死,居然是他最喜欢的“不跃龙门”。“客官,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叫做“不跃龙门”,是专门从金陵请来的大师傅做的,味美汤鲜,余味三日难忘,所选鱼肉乃是深海的镰刀鱼,因十分珍贵,和龙并列,故称‘不跃龙门’。您尝尝,是否合心意?”小二殷勤的给容离盛了一碗。容离拿起白玉勺浅浅尝了一口,夏安重重咽了一口唾沫,使劲吸吸鼻子,好像和他吃过的味道一样,从金陵请来的大师傅,会不会就是天香居的刘师傅?“菜上齐了么?”“回客官的话,都齐了。”“退下吧,没吩咐的话,不许擅自进来打扰。” 第27章 “不必紧张,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难道王爷还巴巴的跑后山上个茅房不成?”很严厉的声音,夏安敛了所有气息,被抓住他使用王爷茅房的罪名可不小啊。“我做不了的,膳食房像我这样的厨子都上百了,我做的饭菜王爷也不会天天吃,你给的药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是一个很温和带着点颤抖的声音。“我已经将你的事情报上去了,将军决定换个人下手,先对付王府的总管,让小姐揽了王府的大权,再慢慢对付王爷不迟。”要对付王爷?夏安连呼吸也放轻了。“小姐她现在整日吃斋念佛,别说出来争夺王府大权了,就是在她面前提一下王爷的名讳,都要吓得晚上睡不着觉。”“放肆,你怎敢如此说小姐?”那温和声音却很坚持:“我也没有说错,都说咱府上的小姐出身将门,巾帼不让须眉,可是进了清闲才几天就连房门也不肯出了,那清闲王爷并非你我想象那般无知与鲁莽,将军想的未免太过简单。”夏安听到这话,不由得想起当日在听风院看的那场凌迟,他难受的时候,王妃都昏厥了,自此之后府里很少再传出主母当家之类的话来。再合着两人的话想想,王爷此举恐怕不只是残暴性子使然,而是有意为之。“这样好了。”严厉的声音放缓,妥协下来:“你先在王府站住脚,一年之后再动手不迟。那时,小姐一定会恢复过来的。我们还可以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就直接对王爷下手。”“……好,此事最好如此。”两人达成协议,和平离开。夏安松开紧捂着嘴的手,大口的喘气。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妻子被娘家派来谋害丈夫?方家只有他一个独子,母亲过世后,父亲续弦也再无所出。他一直是家里的宝儿,虽然知道富贵人家都勾心斗角的过日子,但亲耳听到谋害主子的阴谋,还是让他心跳加快了好久。王爷已经出过手,那么也肯定知道王妃娘家不安好心。可是王爷知不知道这个厨子才是最致命的所在啊?夏安纠结,要不要去告诉王爷一声,可是王爷追问起来,说不定还会因为他跑到尊贵的主子的茅房蹲过坑,而不同意将功抵过,非要打他一顿板子不可。掺进谎言,比如说自己是蹲在某个草坑里听到的?但是一旦被王爷抓到一点点他说谎的证据,那么惨了,他就等于卷进了王府两大主子的争权大战中,就算王爷一时半刻不发落他,也肯定对他有所怀疑。一拍大腿,夏安心思清明许多,我愁什么啊,让他们俩斗去吧,王妃娘家厉害,王爷的娘家——哦,不,是皇家不是更厉害么?只要牵扯不到他就好。“喂,你打算在本王的坑上面蹲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夏安刚回来的神思又差点吓得和魂魄私奔而走。定睛看去,就见王爷站在茅房门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夏安“噌”的一下站起来,不对,马上又蹲下去。“王、王爷,奴才该死。劳您先出去一下,奴才一定把这里收拾干净整齐,一如没有奴才来过。”草纸在哪里啊?“把你自己弄干净就行了。”容离丢下一句,转身出去。夏安顾不上恭送王爷,一个劲的扭头找草纸,怎么王爷的茅房忘了备好草纸?这比太阳从西边出现还不可能呢,除非打扫这间茅房的小厮不想要全家的命了。真的没有!夏安冷汗涔涔而下,他到底要在王爷的茅房待多久,要王爷在外面等多久。突然扫到手旁边有一个一人抱左右的盆,揭开盖子,里面是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好像还通着地下。伸手试试,果然是温的。当王爷就是高级,擦屁股不用草纸,直接拿温泉的水来洗。水盆旁边搁置着几块干净的布巾,夏安是早就注意到的,只是原先想不到这么高级的布是用来擦屁股的。反正也被王爷抓了个正着,大死小死都是死。夏安把心一横,撩起水洗了洗,拿起比他衣服不知好上多少倍的布擦掉水渍,然后扔掉。享受了一次王爷级的待遇,夏安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踩下自尊,一连三次向王爷推荐自己,还没成功得到好的活计,眼看这小命就要交代了。“参见王爷。”夏安抖抖索索的跪下了。容离皱眉道:“干净了?”夏安不安道:“奴才干净了,但是里面还没来得及收拾。嗯,您还有什么吩咐么?没的话,奴才去里面收拾收拾。”“不必了。”容离走到夏安跟前,道:“抬起头。”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曜石。夏安复垂眸,他实在是没胆子和这样的人对视,尤其是在今天确定了跟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单纯的残暴之后。“那两个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听这话,那么可以肯定王爷也听到了。夏安立刻拍胸脯表示:“奴才正打算要去告诉王爷这件事呢!”“是么,本王怎么看你刚才一拍大腿的时候脸上分明乐呼呼的呀。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很期待本王被他们整死。”容离抬脚踢在夏安的肩窝,迫使他身子往后头仰起来。“没有,奴才只是……解决完有些轻松罢了。真的是准备完事之后,立刻要去禀报王爷的。”夏安开始抖,但是语言上的条理还是分明不乱。“也就是说本王性命攸关的事还不及你拉屎的事大?”容离使劲踹过去,夏安往后滚了一圈。山里的土地松软,夏安并不怎么感觉疼,但是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气愤,一路上觉得王爷对他也还算不错,为什么此刻这么不讲理呢。也是,王爷需要讲什么道理,如何对待一个奴才只不过是要看他自己的心情,呵。“奴才并非此意。”夏安抬起头,淡淡说了一句。他心中认定王爷是不会留他了,无论出自于王爷的残暴,还是王爷的心计,他一个低贱的下人不该知道这么多,尽管他听到的并不是王爷这方的阴谋,但也是有关于王爷本人的,怎会留下他?王爷的咄咄逼人,不过是想找个杀了他的借口吧。只是可惜了,没能死在外面,可以不用喂狗的。反正要死,他才不想做奴才。夏安站起来,闭上了眼。容离心道,是个聪明的孩子。手伸到白玉脖颈,收紧,脸色渐渐发黑的夏安不由自主去拼命掰他的手,悬空的脚不住地乱踢。在最后一刻,夏安跌落地上,大量的新鲜空气像刀子一样伴着疼痛涌入。不争气的眼泪随着咳嗽下雨般的掉落。“这样就受不住?”容离撇嘴:“还真是没用。”夏安抬头,不明白王爷这话里的用意。“刚才听到的话,和我们一同回来的所有一切,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包括你的管事韩复晁。”那么就是要放他一条生路。夏安不是愚笨之人,连忙跪下谢恩:“所有事情都会烂在奴才肚子里的。”容离蹲下身子,贴近夏安的耳朵,慢慢说道:“记住,谁知道,本王就一定会要他不得好死。这一点,你永远要相信本王做的到,夏安。”夏安被王爷说话喷出的热气逼出冷颤来,叩头应下。突然下巴被一根手指挑起,夏安闭着眼不敢动弹,脸上被抹了什么东西。等王爷走了,夏安伸手一摸,才发现是泥土。王爷是不愿意他以真面目回王府么?待王爷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夏安才借助身旁的一棵树站了起来。一个能清楚知道最低贱的奴才和还不如普通小厮的管事的名字和甚至除名字之外的许多事,并且性子十分凶残,渐渐露出深藏不露的奸诈的主子,他该要怎样既要爬到合适的高度又能一直保护自己不被残忍的杀害。抬头,天空一碧如洗,美得炫目,只是他还触不到,中间隔了好长好长的距离。在回到梧桐院之前,夏安先去了一趟思恩院。院子里只有三四个婆子在择菜说闲话,她们都是认得夏安的,见夏安自己进来,都吃了一惊,拉着夏安的耳朵问东问西。 第29章 一日,上面传来消息,竟是要把梧桐院和思恩院的人拆开,分送到不同的院子里去。韩管事打听了一天,也没打听出可信的理由来,只说是总管这么吩咐的,以后两院就不复存在了。不管去哪个院子,将来的待遇肯定要比现在好,大伙在得知消息确切后,都十分激动。阿福拿出他攒了好久的好东西,做上一桌席面儿,让大伙吃顿散伙饭。虽然都是素菜,但是阿福的手艺着实了得,这一桌包含了各地风味,美味至极,让夏安吃完后足足回忆了好几个月。当晚,吃饱喝足后的夏安躺在院子里看星星,遗憾的对身旁之人说道:“我一直都想跟你学武功的,现在要分开了,我连你的一招一式都没见到。”“废话怎么那么多,老子没教你做饭么?”阿福喝了些酒,说话就很随意了。“我不喜欢做饭啊,太难了。”夏安爬起来,从树上摘了一片树叶,在衣服上仔细的擦干净,呜呜地吹起来。曲调有些悲了。阿福听着听着,眼角渐渐地滑下泪来。一甩头,阿福跳起来,捡了根树枝,说道:“也罢,好久没动过,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说完,身法迅速移动,手中的树枝挥舞潇洒,影影叠叠,一时间周身都是剑影。夏安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站起来,心情激愤,想不到阿福竟是这样一位高手。不敢大声喝彩,夏安换了个豪情的曲调,给阿福伴奏。韩管事立在窗边,看着两人兴致冲冲的舞罢,曲停,静静的将窗户关好,挑明油灯,拿出笔墨写起信来。在思恩院里闲闲地等了几天,韩管事的任命来了,要调到马房去当副管事,这是又降了一级,但是王爷爱马,韩管事到那里去待遇肯定要比现在当正管事还要好。临走前,夏安拿出自己洗干净的衣服,是韩管事借给他的外袍和龟公的裤子,悄悄藏到韩管事的包袱里去。阿福说,马房的活计很脏,韩管事个人积蓄并不多,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而且王府不给管事发衣服,都需要自备。这本是为了彰显他们地位的不同,到了韩管事这里却又是一大笔开销。去年回来时,夏安就想还回去,龟公的裤子就抵了丢失的那一条,希望韩管事不要介意。韩管事却不要,他坚持要送给夏安穿,让夏安能有个换洗的衣服。而且他的衣服又厚又大,到了冬天,套在外面多少能挡些寒气。思恩院到冬天是不可能会有炭火取暖的,夏安又是个单薄的身子。当时,夏安心动,便感谢地收了。现在夏安想,等他也换了院子,应该会发另外的下人服吧,连带着他在思恩院的这身,总算是够穿,不该再贪心留着韩管事的衣服。韩管事走了之后,来了个小厮带阿福和夏安走。那小厮穿的不甚体面,但强思恩院太多,他言道:“思恩院阿福、夏安,两位今日要到我们飘香院干活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飘香院?好恶俗的名字。不但恶俗,而且危险。夏安在王府里一年光景可不是白待的,虽然还没弄清楚王府各院所负责事宜。但光听院子的名字就大概能猜想的到那院子的等级,越恶俗越低级。比如,思恩院,结果是被主子厌恶的发配之地。夏安心里忐忑,歪过头小声问阿福:“该不是倒夜香的院子吧?”从厨房到茅房,难道只有他俩是往下走的?阿福笑道:“不是,倒夜香的院子叫闻香院。飘香院是管理王府泔水的。”夏安眨眨眼,那还不是一个等级的。两人的东西是早就打包好了的,再说也没什么好带走的。夏安将他私藏的药放在怀里,双手空空的跟着走了。阿福倒是背了一个包袱,里面不过两身旧衣裳,几个贪污的点心罢了。飘香院虽然活计不太好,但是院落要比思恩院大气多了,小厮们穿的衣服也不是补丁衣衫,看气色红润,夏安估摸着吃的也坏不到哪里去。这里的管事姓赵,叫赵大宝,三十多岁的模样,眼里头放射出奸诈贪婪的目光。阿福在府里向来是懂事的,进门前不吭不响的往夏安手里塞了一贯铜钱。进门后,对着赵管事低头哈腰的谄媚,还拉着夏安一同躬身给赵管事行礼。“这是奴才的一点小心意,您老买杯茶润润口。”阿福往赵管事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并用眼神示意夏安,后者会意,将手中的铜钱放到了桌子上,笑道:“这是奴才的。”“好好好,看你们俩就是伶俐的。阿福呀,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何必……哎呀,快收回去。”赵管事虚虚的谦让。阿福哪里肯收回,如今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巴结地送钱还来不及呢。“就是因为是老相识,所以才得请您喝喝茶啊,莫不是您老不肯卖我这个面子?”“呵呵,那我就收下。”赵管事喜滋滋的翻开仆册,将二人纪录在案,笑道:“阿福你来的正是时候,管理主子们泔水的阿平让家里人赎出去了,你接他的位子。”阿福一迭声的道谢,然后用脚踩了踩夏安,示意他说话。夏安道:“奴才要做什么,但凭您吩咐?”“也是个懂事的,也罢,你俩既然是一块来的,就还一块做事吧。你就给阿福做手下,听他指挥便是。”能跟着阿福,夏安大喜,学着阿福的语气也跟着谄媚了两句。飘香院就添了他们两个人,又正好空了一间屋子,赵管事便让他二人同住,并吩咐带路的那位名叫小金的小厮一会带着他们去领一干用度。屋子不甚大,但是对于睡过二十多人一间的屋子的夏安来说,真是要多宽敞有多宽敞。两个床铺相对而放,屋内还有一桌三凳,两个放东西的大木箱。夏安瞧着喜欢,扑上床去就懒的动弹。“咳。”阿福提醒夏安屋里还有外人在。小金是个好相与的,见状,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言。夏安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摸摸后脑勺:“抱歉,我很喜欢这里,一时忘形了。”“没关系的,我也很喜欢这里呀。虽然干的活计不大好,有点脏,但是要比闻香院好多了,而且,这个院子是王府最平安的院落了,建府以来,从没死过人。”小金毫无忌惮的往外说。夏安更开心了,他梦寐以求的安全啊,虽然收集泔水确实不是什么好的活计,而且……夏安忙问:“咱们有月例银子么?”“你是死契还是活契?”夏安蔫蔫的:“死契。”小金捂嘴笑:“别做梦了,死契就代表你什么都是王府的了,或者说你就是王府的物品,使用你是理所当然,为什么还要给你钱啊?”见夏安脸色发白,小金觉得自己不应该嘲笑夏安的想法,便安慰说道:“虽然没有月银,但是咱们院子的待遇可是很不错的。你们跟我去领东西便知道了。”去到飘香院的仓库,每人领了一副床褥,包括薄被子、厚被子、枕头、褥子、蚊帐、幔帐。夏安抱的满满的,被迫仰着下巴问:“床上不是有一套了么,怎么还发,而且这么多?”“那是以前的人留下的,都一年没人用,脏死了。咱们有用度,每个新来的都可以领新的。”小金很大方的说。两人先将被褥抱回房间,又回去领了衣服,分春夏冬三季度,每季度两身,里外衣衫都有。(春秋共两身)虽然衣服不是很好,但没补丁,还能保暖,已经让夏安很满意了。最好回来一趟,领洗漱用品等杂物。小金帮忙打扫完,就已经快到晚饭的时辰,院子里已经有人喊着伙伴去吃饭了。小金仍旧不慌不忙的打扫,阿福没多说什么,夏安年少,有些沉不住气,问道:“咱们不用赶紧吃饭,然后去倒泔水么?”“不用的,他们是倒下人们的泔水,要去的院子多,各院饭点又不同,所以得早点吃饭,忙上好一阵呢。咱们是负责各个主子院里的,主子们一般用完,剩下的膳食大丫鬟还要吃一些,然后底下有地位的下人再吃点,吃完就已经很晚了,而且根本就不会剩下多少。至于院里其他奴才们吃剩下的,都会放好。等到天完全黑了,咱们才可以去,这样就绝对不会碍主子们的眼了。”“所以,你也是我手下了。”阿福问。小金嘻嘻笑:“当然,要不然我干嘛帮忙打扫,就是在讨好你啊。”“哈哈。”夏安大笑。在思恩院大伙说什么笑话都带着一份粗鄙,夏安笑笑却也不愿多听。倒是眼前小金的活泼风趣,让夏安打心眼里不排斥。三人收拾好屋子,小金便带着他们去吃饭。厨房坐着满满的人,果然如小金所言,负责主子的一队,确实可以晚一点吃饭,这样也可以叉开吃饭的人群,避免拥挤。众人见两个生人进来,都看过来。小金给大伙介绍了阿福和夏安,众人便站起来,见过队长。 第31章 夏安跟他处在一块,倒像自己是哥哥,小金是弟弟。他也动了出去走走的心思,便应承下来。两人匆匆扒了几口午饭,朝后山走去。王府养牲畜的地方在后山西侧,从飘香院出发,沿着小金指的小径走的话,大半个时辰便到了,而且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夏安很满意这条小径的安全性,打算回去的时候做上些记号,以后他也可以偷偷出来玩。“这条路还是我找到的,我谁也没告诉,就带着你来过,你可要替我保密啊。第三队运泔水要走一条大路,离小径不远,但是灌木丛密实,两条路上的人根本就看不见。我很怕他们知道这条路更近,会拓宽,然后用我的小径运泔水。”“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夏安拍胸脯保证。这么好的路,他也不想跟别人分享。从这条路散心的话,应该就不会碰上不想见的人了吧。到了后山,捂着鼻子穿过两侧长长的猪圈,向左一拐,就是养兔子的窝。小金跑过去,指着小兔子对夏安兴奋的大喊:“快来看,是不是很可爱?”夏安不赞同:“哪有,我怎么看着跟小老鼠似的。倒是旁边那一窝大一点的很可爱。”“你说那一窝灰兔子,灰不拉叽的,哪有白兔子好看,嫦娥抱的也是白色的兔子。”小金不屑的撇了一眼旁边的一窝灰兔子。夏安才不愿和小金争辩呢,小金说的话永远有道理,就是没道理也死乞白赖的磨叽出道理来,非得逼你认可他的观点不可。夏安忙不迭的点头:“对,我仔细看看,确实白的比较漂亮。”“哼,你就敷衍我吧。”小金不肯领情,独自玩起还没满月的小兔子来,急的兔妈妈在旁边一个劲儿的打转。夏安第一次到这里来,便想着四处转转。养牲畜的活计也是飘香院来做,故此别瞧着飘香院地位不高,却是人数众多,责任重大,待遇方面也是很好的。其它不属于用来吃的牲畜就分属不同的院子来养了。比如韩管事分去的马房,属于浅草院,还有负责照顾王爷爱狗的将军院,管理后山其他恶兽的赤瞳院。忆起各院的名称,夏安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王府院名子取得真是直抒心意,简单易懂。尤其将军院,那是王爷刚被赐婚,就下令为爱狗的居所改的名字。听小金说,王妃的父亲尹将军知道后,气的参了王爷一本,但是被皇上给压了下来。王爷这样解释:“小王只是希望自己的爱狗能够如战场将军一般勇猛,‘将军’二字只是代表勇敢罢了,我朝将军过百,并不是小王有意羞辱尹将军,还望尹将军不要对号入座。”皇上听罢,还是骂了王爷一顿,但却没有责令他改掉。于是,将军院便一直叫了下来。夏安参观了鸡架,鸭窝,和牛羊圈地,正觉得没意思,忽然听到前面传来狗叫声,夏安下意识就往回跑。这么急匆匆一跑,回身便撞在了一堵墙上。夏安摸摸鼻子,不对,来时没有墙啊,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强壮如墙的王爷主子。夏安心里哀嚎一声,跪了。“参见王爷。”王爷怎么会来这里,参观猪圈?还没等到王爷的答话,身后巨大的阴影便盖了过来。夏安颤抖着闭眼,提醒自己不要看,看了会吓死。那庞然大物却很喜欢和夏安亲近,呼哧着热风在夏安脸上一阵闻。“过来,大将军。”王爷叫道。庞然大物立马顺从的跑过去,夏安只觉得压力一轻,摇晃了两下,跪都跪不稳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王爷给爱狗顺毛,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主子再怎么爱理不理的问话,他做奴才的都要认真答。夏安老实说道:“回王爷,奴才在飘香院当职,过来后山看看养的牲畜。”王爷已经一年都没同他说过话了,这次是怎么了?“这样。”王爷轻轻答了句。夏安看王爷这样的态度,便想着应该是可以告退了。“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去年那两个人说的话你还记得么?”王爷打断他的话。夏安死命的摇头:“不记得了,奴才什么都不记得了。”王爷怒了:“什么,本王性命之大事,你个做奴才的一点也不上心?”“记得,记得,奴才只是以为王爷肯定已经将恶徒收拾掉了,王爷这么英明,哪里容他们放肆?”夏安从善如流。“你的意思是本王若还没有将他们收拾掉,就不英明了?”夏安冷汗湿透衣衫,干笑道:“当然不是,王爷肯定是棋有后招,等着抓更大的坏蛋。”“你的意思是本王很坏,许多人都恨不得杀了本王?”王爷这是怎么了?夏安抬眸小心翼翼的瞅一眼,只见王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王爷身边的狗也伸着舌头盯着他,夏安哆嗦一下,答道:“奴才嘴笨,说错话了,王爷恕罪。王爷英明神武,您的意思,请恕奴才愚笨,实在琢磨不出。”“嗯。”王爷满意的点头,大狗也满意的叫了声。夏安擦擦汗,开口道:“王爷可还有……”“有。”王爷插话。“……什么吩咐?”王爷淡淡说道:“本王的爱狗看起来挺喜欢你的,你就负责照顾它吧。”夏安吓得直起上身,大狗被他的动作激怒,冲他“汪汪”叫个不停。夏安有生以来最结巴地说:“王、王爷,奴才、真、真、真是不行的,奴才、怕、怕、狗,奴才、是、是有、活、活计的、的。”“本王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再废话就掌嘴。”面对王爷恶狠狠的威胁,夏安不畏惧的自己扇起自己耳光来:“王爷,奴才掌嘴就是,照顾狗少爷的重任实在是没有胜任的才能啊。”“行了。”王爷打断他,说道:“需要什么才能,每天照顾它吃喝拉撒不就得了。来,神医,给你的小仆人打个招呼。”“不要啊。”夏安控制不住的惨叫:“王爷饶命,您还是换人吧。诶?怎么会多了一只?王爷,是要奴才养这只么?好小。”抓起跑过来靠后脚站起前脚拼命往上扒也只能够到自己膝盖的小家伙,夏安乐了,真是好小,双手就可以包严实了。怪不得他刚才都没看见,就这么一丁点大。“照顾好它,否则本王把你切碎了喂它。”夏安生生打了一激灵,忙抱好小狗少爷,说道:“王爷放心,奴才一定会照顾好它的。”这么点儿,还能被它欺负了不成,等抱回去管它吃喝不就行了。“嗯,行了。后天抱它到这里来给本王看看,若是照顾不好的话,哼。”夏安忙说“一定会照顾好的”,就差指天发誓了。告退后要走,突然想起来,赶紧返回去,见王爷还在给大狗顺毛,便弯腰问道:“敢问王爷,奴才要照顾多久?”“废话太多,你的胳膊暂时留着,再废话,马上切了喂狗。”“奴才告退。”夏安抱着狗迅速撤离。 第33章 “虽然瘦了,但精神还算是不错。”小狗无力的叫了两声,以示抗议。对于王爷的这句话,夏安心里都觉得愧疚,小狗的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没精神吧。但是嘴上夏安一定要顺着王爷的话来啊,便说:“还好,小狗少爷适应力不错。不过,奴才觉得还是由专门照顾狗的人来伺候小狗少爷比较好。奴才手拙又愚钝,怕照顾不好。”“无妨,本王觉得你俩处的很好。”这叫好!夏安心里大叫“您老的眼光何在”。小狗无声的跳下来,背对着两人,蹲坐在路边。“王爷,奴才不明白,您为何要让奴才照顾小狗少爷?”到底是看上他哪点了,他改还不成么?容离深深看了夏安一眼,见他明明很不甘愿,还使劲压着,便觉得好笑。他当然不会笑出来,只是淡然说了句:“看你俩对缘分罢了,怎么,你不愿照顾本王的狗?”“愿意,愿意,能照顾王爷的狗是奴才几世修来的。”夏安故意没说完最后两字,不是“福分”,而是“霉运”。“嗯。”容离满意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铺在地上坐了。回头看见夏安还傻傻跪在地上,便蹙起了好看的眉,说道:“起来吧。满地尘土,衣服都脏了。”大概是夏安硬从王爷冷冰冰的话语里听出些亲切来,起身,随口便接了句:“不怕的,现在有换洗的衣服了,也有时间洗。”容离说道:“你倒是干净,换了院子,再没见过你脏兮兮的样子。也是,思恩院那会半夜都能跑出来洗澡,现在空闲时间一大把,自然是天天俏。”天天翘?敲?什么意思,夏安挠挠头,没听懂。但是他却清楚地听明白王爷开头还带着亲切,说着说着语气又冷的不行。“你跟阿福关系很好?”容离瞅瞅夏安黑乎乎的脸,回来都一年了,回回见都是这副脏模样。这样很好,至少没人打他的注意。不过那个阿福是个例外,跟夏安总是走的很近。夏安哪里知道主子大人在寻思个啥,答话道:“阿福哥和韩管事一样,都对我很好。”夏安突然想起郑大,心里一难过,情绪马上低了下去,说道:“初入府时,很多规矩都不懂。有几个人对我很是照顾,我在心里是非常感激的。”话说道这里便止住了,夏安心里接着道:对于那些欺负我和欺负我朋友的人,我是非常厌恶和憎恨的。比如总管,比如王爷。容离听了他这话,暗自满意。懂得知恩图报非常好,他自认对夏安还算照顾,可以说,没有一个主子对奴才能做到像他这般好。两人又待了会,容离坐着,夏安站着。坐着的那位,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干坐着,偶尔拉过小狗来揉上几下皮毛。站着的那个,更是手足无措,他很是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还不放他走。是想和小狗多待一会么?好吧,那一直时不时的瞪他两眼干什么?终于在尴尬了一个时辰后,王爷开了恩典,大手一挥,让夏安带小狗回去。不过在走之前,仍说要后天在此地见。回程的路上,夏安很难过的思量:该不会,他以后都要每隔上两日便要和王爷见上一面吧,还是单独的。哦,不是单独,还有只罪魁祸首。使劲捏捏狗爪子,夏安愤声质问:“你说,咱俩哪里对缘分了?”小狗不甘示弱的亮出牙齿,被夏安敏捷的避开。悄悄跟在一人一狗身后的容离,偷偷的捂着嘴笑个不停。刚进里院,小金就迎了过来:“你去哪里遛狗了,怎地现在才回来?马房的韩管事过来找你,等你快一个时辰了,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夏安赶紧快步回房。韩管事见他进来,一脸激动地站起来,刚要说话,又机警地对着夏安身后的阿福道:“这位小兄弟烦劳你了,夏安既回来,你快去歇会吧。”小金憨憨笑道:“我不累,不过我确实要回床上躺着的。”说完,往屋里另一侧床上侧身躺了。韩管事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夏安知道韩管事是要打发小金出去好说话,没想到小金竟然有这般举动,便将狗赶去狗窝,笑着去拍小金的肩膀,央求道:“好小金,我这里好不容易来个客人,你去给厨房烧壶热茶,行么?”“桌上的也不怎么凉?”小金很是不情愿。夏安再接再厉道:“韩管事可不比你我年轻,半热不凉的茶水他可喝不了,哎呀,好小金,你就去吧,下次我伺候您老喝茶成不?”终于劝走了小金。门一关,韩管事便激动地拉住夏安,小声说道:“真没想到方家大少爷是个念情的,他亲自来接你了,现在就在王府外的酒楼等着呢。”“方夏同来接我?”夏安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方家老爷子的死多多少少总有他的原因,他哪里还有脸让方家少爷给赎身。韩管事看夏安微张着嘴,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以为是高兴坏了,便接着说道:“方家去年出了那样子的大事,方少爷出狱后便带着方老爷子的尸体往南方迁居了。其实也不算是迁居,只是将老爷子葬在南边了,他是个孝子,要守墓三年,他家里的人也跟着在附近的镇子住下了。”“咱们托付传话的老掌柜,方府被抓的那日,偏巧带着自家侄子在方府等东主,官兵来了不分人通通都要挂铁链,他那侄子性子暴躁,看见自家老叔被推推搡搡,便恼了,捅了官兵一刀,之后自己落水狗似的跑了。害的那老掌柜怕被连累,一出狱便带着家眷逃走了。”“也是巧,老天向着你。老掌柜逃着逃着,竟逃到了方家落户的镇子,见了方家少爷,才想起来你这事。方少爷听说你在王府做奴才,当下便带着银票过来赎你了。啧啧,这三年守孝期未过,能离了墓地来寻你,可见他是多么注重你们之间的亲情。夏安,你离了府,定会有好日子过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韩管事说完,见夏安一动不动,仿若石化了般,好笑的推了推他,道:“乐傻了么?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自个,瞧着一身的尘土,去哪儿了。得,我不废话,快点吧你,方少爷都等你等了一个时辰了。”夏安猛地一仰头:“我不想见他,你让他回去吧。”“废什么话,还不快……等等,你说什么?”韩管事愣住。夏安不是巴望着出王府得自由么?“我不想去见他,韩管事您能帮帮我去回绝他么,说些好听的吧,别让他难过?”夏安侧过头去,不想让韩管事看见他掉眼泪。真是的,都是十六岁的大男子汗了呢,还这么爱哭,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韩管事却不肯放过他,硬把他的身子掰正,刚要开口质问,见他却是满面泪痕,大惊问道:“出什么事了,夏安,你到底怎么了,同我细说说。”“我不想说,韩管事您快帮我回复了方少爷,叫他回去吧。守墓要紧。”他自己就不是个孝子,没能为父亲守墓。反倒在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便卖身做了奴才。父亲的坟地明明就在京城附近,却一次也没能去看望。“你说的轻巧,人家巴巴来了,盼着将自己的堂弟领回去呢。我去要说什么,才能打发他回去呢?”夏安使劲的咬唇,半响方道:“你便去说,我已经死了。”韩管事摇头:“我跟他说来叫你,见过你之后,却又说你死了,这话搁谁谁会信?”“你就说咱俩分开一年多,活计忙,断了联系,你也是今日找过来,才知道这事的。”夏安眼巴巴的望着韩管事,拽着韩管事衣袖的手指渐渐用力,愈发青白。韩管事只好说道:“好吧,便随你这般说。可是夏安你可曾想过,一旦这话出口,可再无翻身之日,难道还能在日后跟方少爷说你又复活了么?”夏安一听这话,刚收住的眼泪顿时汹涌:“从卖身为奴的那日起,方夏安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就只是一个叫夏安的奴才罢了。我就不该抱什么幻想还妄想出去,结果……”结果什么?韩管事知道逼着夏安不去认亲的愿意就在话后面,可是夏安已经咬住唇不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低声呜咽。无奈,转身出去,打开门却见小金端着茶立在门口,见他出来,便弯起眼睛笑:“茶煮好了,厨娘大婶一听是给副管事喝的,烧的都是好茶呢。”韩管事匆匆道了谢,便走了。小金不解地进屋,见夏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便上前招呼:“起来喝茶,这个管事真是的,我刚烧好茶,一口不喝就走了,好不给面子。”“你自己喝吧,我有些困了,别扰我好么?”小金嘟嘟嘴,自己喝完茶出门玩去了。第20章 绿豆糕点 第35章 “夏安,咱们飘香院吃的好穿的好,何必非要去冒险揽私活。我是个馋鬼,不要命的,你虽然也馋,却是能克制,安安生生的过下去多好。”“不,小金,我同你说过的,我不想一辈子与人为奴。就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我也要去做。”小金有些动容,试探道:“说不定结果比砍头更惨,你也知道,咱们王府的刑堂可不是摆样子的,还有后山的狗,可都是吃人肉长大的。你不怕么?”“怕。我想这世上再没人比我更怕死,更怕疼了。”夏安垂下双眸,顿了一会,再抬起来,黑眸中已是闪耀着精光。“但是我还是想去争取,如果我不努力,我就这样放弃,那就算我平安活到老,倒一辈子的泔水又有什么意思?”小金张大嘴看了夏安半响,方反应过来,表情颇有些古怪,说道:“这事我自己也不敢拿主意,我帮你问问我们领头的,看他收不收你吧。”“真的?”夏安霎时笑的春暖花开,居然这么容易将小金说服了,他本来还以为会磨上几日,能让小金说出揽什么样私活的秘密就已经很好了。“我骗你做什么?”小金咬一口苹果,指指桌子上的包袱,问道:“哪里来的,看着料子不错?”“啊?”夏安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一时间脑袋发热,不知该如何作答。小金却自己找到了答案,笑嘻嘻地质问:“是不是哪个院子里的大丫鬟看上你了,偷偷给你的定情信物。啧啧,瞧你黑丑的样子,居然也会有人喜欢?”夏安慌忙摆手:“哪里,怎么会有女人喜欢我,你不要乱想?”小金的手趁着他说话的功夫便打开了包袱,看见里面的东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笑道:“还说不是,又送糕点又送书,挺关心你的嘛。”“糕点是给狗吃的,这包袱是狗的主人托我照顾狗送来的。”夏安扯了扯在桌子上打盹的“神医”的前爪,换来不客气的一咬,险险避过。小金才不信呢,抓过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哪有人给狗送糕点吃的,要送也是送骨头送肉。你可真傻,糕点向来是送人的。是不是那个女孩子不好意思直接送你,害羞了所以才说是送给狗吃的。”若真是个女孩子,夏安还会有这么一想。可送糕点的是王爷呀,那个待狗比待人好上几百倍的恶主子,怎么可能送他糕点吃?“得,不打趣你了,我得赶紧去看看泔水桶刷干净了没,快就要用了。”夏安巴不得他快走,推着他送出了门。小金出门前还叫嚷着要拿自己碗里的肉同“神医”换糕点吃,要夏安务必给他留两块。这么一说,夏安也有些馋了。他是不想随意动别人的东西,但是小金说的有道理,对于狗来说,肉和骨头总是比糕点更有吸引力吧。当下打定主意,抱着“神医”商量。“你的糕点给我吃,我把我的肉都给你好不好。唔,也不能都给你,我总得剩下那么一两块打打牙祭。这样吧,我会去厨房给你要些骨头啃。怎么样,你可不亏本呢,咱们俩是各取所需。”“神医”翻了个身,接着睡。夏安便笑道:“好啦好啦,你可是答应了啊。”数了数糕点,还剩下六块。王爷包糕点的四方帕子,夏安手头上是没有的,不过他私下把春衣的里衬裁了,分成大大小小的布。此时取出来一块帕子大小的干净布,包上两块糕点,朝隔壁去。阿福拿笔在写昨日泔水的纪录,夏安自动自发的过去帮忙磨墨。“小金呢?”“去看泔水桶刷干净了没?”阿福搁下笔,不悦道:“你在他手下干活,还没人家干的活多。咱们飘香院就属你最清闲了,连我都是忙上一夜,白天还得抄这个写那个,检查各个物什,忙上大半天。你倒好,一整日躲在屋里睡大觉。”夏安脸红了一下,却是早被阿福骂皮了,遂笑道:“还不是得您照顾。小的这不赶紧来贿赂贿赂您。”说罢,展开布巾,将糕点递给阿福。阿福尝了一口,突然蹙眉道:“你这糕点哪里来的?”“我帮人照顾狗,狗主人送的。”夏安弯起唇,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进府来多蒙你和韩管事照料,一年多,也就只能拿两块糕点谢谢你们。”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哼,这可是宫里大御厨做的糕点,你当是平日里作坊卖的那种啊。阿福吃完擦擦嘴,问道:“狗主人是哪位?”夏安眼珠一转,答道:“是主子身边伺候的一位大丫鬟。”这是小金给的灵感。万一以后被阿福看见那个上等布料的包袱,也好说的过去。阿福放心的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王爷送的,倒也没什么。王爷身边的大丫鬟带出几块糕点来,不足为奇。不怪阿福想的多。夏安把脸上的黑灰洗干净,也是极漂亮的一个少年。自家主子有多风流,他当然知晓。还是防着些好,被主子瞧上了,断无夏安的活路。“同小金住在一起时间不短了,他可看过你的真面目?”“什么真面目,呵呵,怎么说的我好像戴面具了似的。他特别喜欢往外跑,我都是趁着他外出的时候洗漱涂灰的。他那粗神经,根本就没发现一丁点的痕迹。”“很好,就是同屋也不可什么都往外掏。”夏安却道:“小金心眼挺纯的,待人不错。”阿福没再多说,把另一个糕点吃了,便接着写纪录。夏安也没走,在一侧边磨墨边看。“我搞不明白,倒个泔水为什么还要日日纪录?”“王府是大府邸,不是小门小户,关起门来,吃好喝好也就罢了。王府里光奴仆便有将近千人,除此之外,还有各级主子。人一多,简单的事情便复杂化了。你别小瞧这吃剩下的泔水,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夏安好奇心向来重些,巴着阿福问:“什么学问,快说说?”阿福瞪了他一眼:“里面有什么学问,你一个倒泔水的知道这么多干什么。走开,没事干跟着小金去检查泔水桶去,别在我眼前晃悠,烦死了。”没办法,夏安不再多问,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包了两块,去马房给韩管事送去,顺便问问他那日之后的情况。韩管事去回绝之后再没来找他,夏安心里既害怕知道方夏同听到他死讯时的反应,心里却又十分想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的有关消息。第21章 死契奴才马房离飘香院不近,在王府另一侧靠近后山的院落。夏安喂狗喝了些水,将它赶到窝里,才拿起包好的糕点往外走。黄昏已浅浅的落下来,给宫墙森森的王府平添了一份暖色。夕阳半掉不掉的在西边挂着,夏安方向感向来不强,此时也好借由夕阳指路。王爷喜涉猎,爱马。马房里养了不下百匹马,因王爷尤爱白马,故马房里清一色的都是白色健马。夏安随便拉住一个小厮,问他们韩副管事住在哪间屋子。那小厮指了指东面的里院,右手边第三间屋子。刚进了里院,便看见韩管事陪着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胖男人在说话,夏安不便打扰,打算立在一旁等上片刻。韩复晁见他来了,招招手叫他过来。“夏安,这位是邱主管,王府的牲畜都归他管理,过来见过。”夏安礼貌的请安。他了解韩管事,不会无缘无故地介绍人给他。这邱主管权利很大,王府所有的牲畜当然也包括飘香院的猪羊鸡鸭,还有王爷的爱狗,以及后山其它猛兽。也就是说,飘香院也在这位邱主管的管辖范围内。“哪个院子的,过来有事?”邱主管冷冷地问。夏安恭敬回答:“回邱主管的话,奴才是飘香院的小厮,过来找韩副管事叙叙旧,您和韩副管事有正事相商的话,不必理会奴才,奴才在一旁等着便是。”因着韩管事降了一级,夏安口上的称呼在外人面前也只得改了。“嗯,你等会吧。”邱主管收了些冷意,满意夏安的知进退识礼仪。两人在商量进购新马的事宜,夏安后退一步,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突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跟邱主管附耳说了几句话。 第37章 “回娘娘的话,还差两人。”张其天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此时若抗了王妃的令,是死,接了令,等到王爷回府,追究起来,还是死。他已经暗中给自己的婆娘捎话,让她带着儿子快逃。“哦,是哪位贵人,连我也请不动么?”尹氏语速不快,听起来倒是温柔有礼。“是……是兰香院的兰香公子和芙蓉院的花芙蓉姑娘。”张其天答道。这二人属于男色女色一列,是王爷从勾栏院里赎出来的清倌,既是花钱买来的,便是死契。二人虽地位不高,但近日颇受王爷宠爱,尤其是兰香公子,王爷只要在府,总是要他不离身的侍候着。尹氏轻笑:“可用差我身边的丫头再去请请,这两人看起来并不给张主管面子啊。”这哪里是不给张主管面子,分明是在打王妃的脸面。张其天哆哆嗦嗦道:“哪里需要劳动娘娘身边人的大驾,可能是奴才们没通知到,奴才再派人去叫。”说完,使劲冲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口才有了动静。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和一位身着鲜绿色纱衣的男子缓步前来,盈盈下拜,却是福礼,口呼:“奴家见过王妃娘娘。”尹氏并不答话。两人膝盖弯曲不了不久便都有些不稳,花芙蓉顺势跪了下去,再次拜见:“参见娘娘。”兰香却无动静,仍在咬牙坚持。尹氏从一叠卖身契中抽出两张来,温声问道:“你二人卖入王府,签的是死契对吧?”“回娘娘,是死契。”花芙蓉答道。兰香不语。“既是死契,那么便是王府的死奴了,却为何不尊我的命令?”花芙蓉连连叩首,声下俱泪地哭诉:“并非是奴家不尊娘娘命令,而是不知哪个传话的小厮竟漏了芙蓉院,害的奴家迟来了许久,求娘娘明察,奴家一颗忠心,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呵,真是个懂事的,你退到一侧去吧。”花芙蓉依令跪倒一侧,将中间的空地留给仍倔强不跪的兰香。尹氏问道:“你也是没收到来此的命令么?”兰香抬头答道:“奴家刚起身,梳洗一番,来的自是晚了,还望娘娘不要见怪。”“放肆,一个奴才居然到晚上才起,还敢让娘娘等你,好大的狗胆。”尹氏身后的一个蓝衣婆子站出来指着兰香叫骂。尹氏笑着对那婆子道:“奶妈无需生气,我们让张主管评评道理好了。”扭头问张其天:“这人什么身份,好大的架子呀?”张其天道:“是王爷封的兰香公子。”“公子?呸,不就是个见不得人的男宠,贱人。”奶妈婆子朝兰香的方向吐了一口。尹氏觉得不雅,假咳制止奶妈,又问张其天道:“男宠可算是府里的主子?”张其天抹抹汗,深吸一口气答道:“男色并无尊位,不似侍妾有妾位。我朝风气,男色女色属性奴,供主子玩乐。等主子失了兴趣,或卖出府,或送人,或赐给下人们玩乐。”“哦?赐给下人们玩乐,倒不失为一种体贴下人的好方式。兰香公子,你觉得呢?”尹氏端庄美丽的脸庞带上一抹微笑,直视兰香。兰香也不惧,直起身子,傲然道:“若失了主子的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一点,兰香深知,还往娘娘也细细思量。”“放肆。”尹氏身旁好几个丫鬟婆子都忍不住喊。尹氏波澜不惊地笑:“公子所言甚是有理呢。今日我也正好要把这个道理好好的教各位知道知道,还要借公子一用呢。”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带着大家闺秀的修养:“来人,领王府二十个侍卫前来。”兰香冷笑,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差遣。”“不急,待会你便知道了。”一列侍卫被带到前面,分两排跪好,是王府的巡逻侍卫。王妃此次回府,从娘家带了过百的侍卫,此时却不同自家侍卫,而是命张其天特意叫了王府的侍卫来。尹氏道:“刚才新得知了一个体贴下人的好方法,看各位走来走去也无聊,便赏了你们玩吧。”指指扬着下巴立在一旁的兰香:“这人赐给你们了,随意玩,玩死了也可以。张其天,让人腾出一块空地来,就在这院子里与大家同乐。”说这话的时候,尹氏仍是一派端庄。夏安已明白她的意思,狠狠打了个哆嗦,二十个人去“玩弄”一个人,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好狠。小金悄悄掐掐夏安的手腕,示意他不必害怕。兰香登时大怒,不顾身份,指着尹氏吼道:“你动动我试试,王爷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尹氏还是笑:“你进府时日短,怕是很多事都不晓得。咱们王爷喜欢人可从没个长久的,但他却有个一直坚持不懈的爱好,便是将曾宠幸的人慢慢折磨至死。”“你敢污蔑王爷?”兰香不信,他进府后王爷一直宠着他,进到耳朵里的许多闲言碎语,皆是左耳进右耳出。“污蔑王爷?我可没那个胆子。是或者不是,这个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知道。也罢,今日就让你亲身试一下吧,看看王爷回来是否还会记得你?”尹氏示意那些侍卫:“开始吧。”第22章 兰香公子“你们敢?”兰香口上虽是不输气势,但脚步已接连往后退了三四步,面上有了惧意。他完全没有料到堂堂王妃竟会下这样肮脏的命令出来,而且居然敢动王爷最宠爱的人,虽然王爷此时不在,但回来她要如何交代。想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些。那些侍卫已经围了一圈慢慢逼近,兰香冷笑着看向张其天:“张主管你是死人么?即便我只是个男色,但好歹也得主子宠幸,你就这般看着我受辱,不怕王爷回来追究你的责任么?”张其天心中只盼着自己的妻儿能逃多远逃多远,等到王爷回府,怒火再大,也只能杀了他一人了事,而此时若得罪王妃,妻儿也会遭到连累。遂定下心来,喝到:“王妃有令,你们还不快点执行。”这话一出,那些侍卫再无顾忌,纷纷带着淫恶的笑容去扯兰香的衣服。任兰香再怎么大力反抗,却如何抵得过二十个壮汉的力量,很快便被扯得一丝不挂。夏安初次遇到这样的事,吓得不敢去看,可是兰香的惨叫和周围的抽气声,让夏安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夏安不受控制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那兰香被压制在地上,上身抬起,一个巨大的猩红亮出来,迅速的进入了他。兰香面浮痛色,伸长脖颈刚要尖叫,便被另一个猩红趁机塞入。“唔——”夏安干呕起来。那么恶心的东西居然会放到嘴里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夏安犯晕听的并不真切,视线也被小金挪过来挡住了。时间漫长的像是他入刑堂挨鞭子的时候,怎么等也听不到结束两字。怎么散场的夏安不知道,王妃最后训了些什么话,夏安也没听进去。他双手放在地上,脑袋搁在手上,拼命的想像自己是一只鸵鸟,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等到小金去拉他的时候,夏安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差不多快要睡过去。满院子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前面有几个小厮在泼水打扫血迹。揉揉酸麻的腿,对小金勾起唇:“完事了么,我们快回去吧,今天的活计恐怕要忙到天明了。”小金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个大个,讶异道:“你没事了?”刚才呕的面无血色,不住的拿脑袋往地里钻的家伙,现在居然在冲他笑。“我能有什么事,饿死了,咱们回去吧。”夏安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跪的时间太久,膝盖着了凉气,隐隐有些发疼。这是受了鞭刑的后遗症,见不得风,着不得凉,否则便要发作,疼上一夜。小金见他真没事,自己也就放心了,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花卷来送至夏安的嘴边:“吃一口先垫垫,饿了吃什么都是香的。”夏安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着浓浓的血味,毫不客气的钻入他的鼻子里,在他的脑子里自动绘成夏安错过的血腥场面。胃里一阵翻腾,夏安侧过身子,吐个不停。这模样让小金跳脚,急吼吼道:“难受就难受,你装什么?快,先喝口水压压,我们马上回飘香院,我找人给你看看。”“不用,我没事的,大概是饿坏了,所以胃有些不舒服罢了。”夏安腿发软,直起腰身的时候眼前发黑。小金慌忙扶住他,一碰夏安的手,察觉竟是冰冰凉。 第39章 夏安扶起兰香,手撑在他背上时,感到一片粘湿,定睛一看,衣服红了一大片。夏安小心的掀开兰香的上衣,但见白皙的背上尽是青紫的血孔,孔口大小不一,大的如指甲盖大小,小的不过针尖左右。偏左向上的地方因刚才大力压向地面正好摔在一个小石子上,伤口裂开,流出许多鲜红来。艰难的将人扶到自己的床上,夏安有些不知所措,他深呼吸,命令自己镇定些。先倒了杯水,晃醒半昏迷的兰香,喂他喝了些。“兰香,我去请大夫来,你坚持住。”夏安给兰香盖严被子,便飞速的出门找小金。上次小金看他吐得厉害,非吵着要找人给他瞧病,最后在他的坚持下,没有请大夫过来。小金肯定能请来大夫,要不然上次也不会那么嚷嚷。夏安抓抓头,靠在抄手游廊的柱子上喘气歇息。这死小金,平时里总在身边聒噪,真正用到他的时候,便不见了人影。夏安不怎么过问小金的私事,所以不知道小金平时爱去哪里,他无头苍蝇的找了一个时辰,自己累的快散架了,还是没有成果。第一个希望落空,夏安只好厚着脸皮启动第二个策略。在刑堂门前,夏安握握拳头给自己鼓劲加油,这个阴森森的地方他是来一次便要做好长时间的噩梦,尤其是里面的成大方,在一定程度上就等于夏安心目中的阎王。刚一只脚迈进刑堂大殿,突然听的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凄凄不似人声。夏安马上吓的收回脚,往后连连退步,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夏安一回头,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喜色,忘情地抓住孟原义的手,焦急言道:“孟主管,可找到您了,奴才有个朋友病的厉害,能不能求您找您的御医朋友给看一看。”孟原义挥手让他身后的人先进去,夏安这才看到,后面居然有十几个侍卫,押解了四五个人过来。夏安不好意思地说:“奴才不知道您在忙,要不您给奴才个信物,奴才自己去找王御医。”王御医便是上次给夏安瞧病的那位,性子和善,夏安喝了他开的药,腿伤好的很快。“我确实有事走不开,你自己去药膳房找王御医吧,他认识你,不会拒绝你的。我不确定他在不在,你也知道,这两日府里不太平。”最后两句孟原义声音压的很低,多事之秋,他也不敢惹祸上身。第23章 飞来横祸夏安谢过,跑到药膳房去,结果却如孟原义所料,王御医并不在。药膳方不允许下人随便进入,门房通报完之后就撵夏安走。夏安求门房去里面看看还有什么大夫在,无论哪个都行,人命关天的大事,求他行个方便。那门房正聚了两个小药童在赌钱,通传一次就已经很不耐烦了,更何况夏安提出的要求忒是无礼。没有主子的吩咐,药膳房哪个大夫愿意去给下人瞧病啊?被不留情面的骂过后仍不死心,夏安试图拦住一个要外出瞧病的大夫。那大夫问他是哪个院子里的,可有主子的吩咐。夏安据实以告,哀求那大夫以人命为重。那大夫也不是个心狠的,对夏安道:“我实在是走不开,依你所言,病者皆是外伤,我让童子给你拿些外敷的伤药和补血水的草药,你先用着,等我没事了,就到飘香院去如何?”夏安知道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便不再缠着那大夫,跟着小童领了药,迅速往回赶。到飘香院门口时,有一匹没拴住的白马在悠闲的吃着路边种的花草。王府里面是不允许随意骑马的,这一点夏安知道。但是那时心急要回去给兰香敷药,没多想,便直奔自己的房间。到了房门口,门还关的好好的。夏安不察有异,伸手推门,突然从里面冲出一股力道,猛然击在他的小腹上,整个人往外飞,结实地撞在墙上,再摔落于地。夏安痛的快要晕过去,肚子如被穿透利刃,尖锐的疼顺着神经到大脑里叫嚣,夏安觉得脑子要被轰鸣声吵到爆开,却又清楚的听到一声厉喝。“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挡路。”声音非常熟悉。喉咙一甜,夏安侧头吐出一口黏稠的血来。房门比夏安好不到那里去,一脚便被分尸,散落在夏安四周。夏安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在地面,无奈根本跪不起来,最后勉强形成一个跪趴的姿势。张嘴要请安,开口却又是吐出鲜血。容离抱着兰香怒气冲冲的迈出房门。他刚一出宫,便收到心腹的禀报。急匆匆回府,到飘香院去找回兰香。并不是真的有多不舍得这个男色,而是有些事不得不做给王妃看,做给王妃的娘家人以及二皇子一党看,甚至也要做给所有觊觎帝位的兄弟们看。方才那一脚本要使出全力,这件事最好弄出人命,显出他对兰香的宠爱以及对王妃的愤怒来。但踢脚出去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突然胸口猛的抽紧,最后只使出了五分力。饶是只有五分力气,也足以使被踹飞的奴才重伤难治。若是十成功力,那人的肠肚都能踹烂。抱着兰香站在门口,眼光扫过前方趴在地上的人低头吐血,地下足足蓄了个小血洼。看不到脸,却见那以奇怪形状趴着的身子莫名的熟悉,便怔住了,忘记迈步。刚洗完澡便被抛弃到一旁不管的“神医”,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抓紧时间四处溜达了会,钻进里院时,却见它一直想念的正牌主子就立在屋门口,当下欢快的叫了一声,扑了上去。容离看见“神医”,便有如粗大的铁棒结结实实在往胸口打了一记,整颗心裂开了般疼痛。他想将手里的人扔开,去扶夏安,可偏这时候院里涌进了许多不识相的侍卫。这些侍卫不单是他的侍卫,也可能是别人的眼线,他不能轻举妄动,害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容离使劲地咬了下内嘴唇,尝到了血味,才努力地冷下脸来,踢开扒着他裤腿的“神医”,对侍卫喝到:“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备轿辇,传御医。”小金在那些侍卫之后进来,看见夏安痛苦的跪趴在地上,前面有一大摊血迹,惊异万分,一时愣在了门口。容离抱着兰香往外走,经过他时,低声说道:“照顾好他。”夏安在一院子的人退干净,小金去扶他的时候,失去了意识。之后便是浅昏迷,别人挪动他和喂药的时候都会醒来,只是意识苏醒,眼睛还睁不开。醒来便意味着品尝痛楚,所以他宁愿一直睡下去,永远都不要清醒过来。无奈,总有人来折腾他。迷糊间好像听见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带着惊讶说道:“这少年方才还来找我说是有垂危病人,我一来,他却成了快死之人,害得我带的药都无用,还得回去重新配。”夏安就想笑,可是这副身体除了忠实的向他传递痛苦之外,已经不像是他自己的了。之后是小金焦急的声音:“哎呀,我的好大夫,您就别废话了,赶紧去抓药,求您快些走,这里人命关天啊。”夏安听到这里又睡了过去,喝药的时候被弄醒一回,那苦苦的东西试图进到他的肚子里,夏安赌气,不愿意喝,全吐了出去。再后来,好像还来了一个大夫,小金似乎和他很熟,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些话,夏安被吵醒,觉得烦,却疼的睡不着。又被灌药,夏安抵死不喝,这费尽了夏安所有的力气,渐渐失去了意识。再一次清醒,却是被痛醒的,有人居然在揉他的肚子。不知道是谁这么跟他有仇,揉肚子的痛楚要比被踹飞时还要痛上几百倍,是他活了十六年都没有尝到过的痛。夏安痛的想要捶床,想要咬舌自尽,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在心里埋怨一直打扰他休息的小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走开,让坏人趁虚而入的来折磨他。他想不明白,他有得罪过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下死手。莫非是总管?不至于吧,他到底也想不明白他哪里得罪总管大人了。太多的夏安想不了,痛到厉害的时候,夏安昏迷过去。过一会,在更厉害的疼痛拉扯下,他又清醒来。如此反复了几次,那人停下来,放过了他的肚子。夏安以为自己一定会痛死,但那个人好像并不准备再接再厉底折磨他了。嘴角触到温热的液体,一股刺鼻的味道钻入鼻孔,呛的夏安真想坐起来咳嗽。他最喜欢吃好吃的东西,相对而言,他最讨厌吃一切难吃的东西。若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依他的性子,就是再不喜欢,也会安静地把药喝完。可是现在夏安虽不是昏迷状态,但也失了平时的克制力,而是没有思考的完完全全的本性暴露。夏安坚持药来即吐原则,不管你灌多少,他都锁着喉咙不往下咽。衣服和被褥湿了一大片,夏安怎么也拜托不了浓浓的苦药味。可是揉他肚子的坏蛋很有耐心,一直灌啊灌。终于停了下来。夏安心里舒了口气,拼命暗示自己还是睡过去的好。但是那人却显然不愿意这么快便发过他,嘴唇接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然后另一个软软的很灵活的东西伸进了他的嘴里,夏安明白后大惊,那是人的舌头。想要将闯入者赶出去,但是夏安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可以拒绝喝药,是因为实际上并不是他自己的意识所为,而是他受伤的身体跟本喝不进去药。随着舌头进来的还有苦苦的药汁,夏安都要哭了,难喝死了。被灌了十来口药,夏安泛上一阵困意,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容离等了会,见夏安喝完药并无异常,便抱起夏安,让小金把湿了的被褥换成干燥的,又让小金找出夏安的一身干净的衣服来,但这次却不许小金插手了。他自己轻手轻脚地把夏安剥了个精光,拿起里衣摸了摸,感觉很刮手,叹口气,给夏安穿上了。没有中衣,为了抵抗寒冷,外衣做的很厚,他便没有给夏安穿外袍,怕他睡不舒服。在窗前受了大半夜,小金提醒道:“王爷,天快亮了,您此刻应该在兰香公子的床榻前守着。”容离想再待一会,可又担心王妃早早便找了过去。这戏既然已经开唱了,就要唱好,就要唱到底。在夏安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不带任何情欲,连容离自己都有些惊讶,第一次感受到没有情欲味道单纯的吻的滋味。再次肯定,夏安跟他所有占有过的男人、女人都不一样。夏安这一觉睡的很沉,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再次醒来时,他不仅意识醒了,眼睛也可以睁开。小金两只眼睛肿的有核桃那么大,喂他喝了点水,便坐在床边嚎。“你都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一进院门,你用很奇怪的姿势在地上趴着,地上衣服上都是血,我第一反应还以为你死了呢。” 第41章 “不用了。”夏安连连摆手,他怎么好意思再麻烦阿福。他生病能修养这么长时间,定是阿福在跟上头周旋,夏安再贪心,也不能再跟阿福开口要求。等过些日子,小金把他干私活的事跟他们领头的说了,他自己挣了钱就能去买床被子了。唔,不行,买被子的钱一定不少,他怎么可能舍得,宁愿冻死,也要攒着钱。小金抬头看了夏安一眼,没说话,接着往肚子里灌热茶喝。阿福说了会话,便匆忙地走了。府里王爷和王妃接连发难,他们一个倒泔水的院子都跟着不好过。见凶巴巴的阿福走了,小金开始发难,却怎么也找不见书了,明明就掉在地上的啊。夏安怕他一会就找到床底下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推小金,后者顾忌他伤口,没敢全力反抗,被推了出去,夏安赶紧将门闩插上。老天,那可是王爷的书,若教小金擦了屁股,王爷追究起来,他有几条命去赔的啊。夏安捡起书,仔细拍掉上面的泥。这本书他还没来得及看呢,因为不是他所熟悉的书,作者也没听说,便准备放到最后看。今天被小金这么一闹,睡意全消,索性坐下来,看看书,累了的话赏两眼雪景。翻开,细细看过,虽说是不入儒家学士法眼的杂小说,但作者文笔很好,故事娓娓道来,夏安看着看着便着了迷。前几章回一直在写一个将军奋斗的故事,怎么去投的兵,如何一步一步踩着别人的白骨立下军功,受皇帝亲封大将军一职。夏安读的似身临其境,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一位将军,在战场上挥刀笑傲沙场,令敌兵见其旗而自退三百里。但是到了第五章回,却又出现了另一个主角,是个书生,开始和将军上演“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戏码。夏安不是个死板读书的人,龙阳类的书籍也是悄悄看过几本的,像这本如此才华横溢的,倒是第一次见。不过夏安这次,却看不下去了。他一直以为,男人与男人的爱情和男人与女人的爱情没什么不同,都是美好和干净的。他看过的书里描述的爱情都很唯美,就是那档子事也是如鱼得水,两两相欢。但是在栀子院看到的兰香公子所遭遇的事,让夏安不禁在心底对男人之间的事有了排斥。夏安不准备再看了,倒是怪作者写的故事实在是太吸引人,夏安忍不住往后翻了两页,好巧不巧的偏又翻在将军强了书生的段落上,恶心感上涌,夏安歪过头干呕不止。还赖在外面走廊上的小金听到声音,焦急地拍门:“夏安,你怎么了?”还是王爷有先见之明,听说了夏安看见那事后干呕的厉害,便派给他偷书的任务。这本书是王爷打算引夏安断袖入门的宝典,却不曾想倒起了反作用。“我,没事,就是恶心。”夏安跑过去给小金开门。小金跑进来,给他拿出了酸梅干来:“快吃一个。”夏安含了一个,好些后,打趣自己道:“我这一病,花费了你不少的钱买零嘴吃。”小金也笑讽道:“可不是,倒不知道你原是这样贪吃嘴的一个人。呵呵,这么能吃酸的东西,还不停的呕吐,有没有一点像是那个。”小金作了个大肚子的样子,气的夏安追着打他。晚上在倒泔水的路上,听大伙说闲话。说王爷这段时间总往宫里跑,一待就是一天,有时候晚上还不回来。王妃和总管夺权闹得很厉害,因为王爷是站在总管这边的,所以王妃争了这许多天,也没争到什么实权,而且前些日子拿到手的死契,也被王爷讨了回去,不过,王爷是拿王府花草种植的大权换的,说起来,还是王爷亏了。别小瞧种草养花,揽下来,就等于管理一大批奴才和每年上千两的白银。府大了,麻雀儿都是凤凰肉。兰香公子还在养病,他很得王爷宠爱。王爷派的侍卫将他的兰香院围了好几层,亲派了御医和厨子,都住在兰香院,就近照顾兰香公子。夏安对小金眨眨眼,取笑他都没说过这些事,看来收集消息的功力弱了不少啊。小金撇撇嘴,不置可否。第二日,夏安掰手指头,算算时间,如果他一直坚持去跟王爷见面的话,今天午后便该去了。他生病这段时间,“神医”跟着沾吃食的光,圆滚了许多。这一点,夏安深有体会,每天赖在他身上睡觉的家伙越来越重。厨娘有一次还跟大伙抱怨,说她做饭剩下来的骨头最近一直被偷,不过都是些没用的,倒不值得留意,就是觉得奇怪,还有人偷骨头。负责偷骨头的小金,回去把原话说给夏安听,两人因为厨娘平时抠门,此时竟连丢个骨头也抱怨,觉得好笑不已。夏安套了两件里衣,穿了两双厚袜子,厚外袍一穿,跟“神医”一样圆滚滚。“神医”有毛也怕冷,钻在夏安怀里,就露出个头来,搭在夏安的胳膊上。一人一狗冒着雪走在小径上,夏安喜这雪白的世界,虽然冷的厉害,但是内心欢喜,抱着狗直蹦跶。“神医”被他颠地难受,又舍不得温暖的怀抱,只得哀哀怨怨的叫唤。到了地方,放眼四周,哪里有人的影子。夏安想着我就再等上一会,王爷再不来,他就回去。以后若被问起来,他也好说自己是来过的。他心里不抱希望,王爷这么忙,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怎么可能会花时间过来看一只狗?容离到时,看到这样一副画景。一个黑圆的少年头上、衣服上落了层薄薄的雪,抱着个只露出个脑袋的狗,低头往手里呵气,皱皱眉,止不住的跺脚,他怀里的狗因为他的动作,不断的磕到脑袋,一双乌黑的眼睛泛着水光,再往上看,也有一双清澈眼眸亮的像是晴朗夜空的星星。他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将身上的披风解了,给有着星星一样明亮眼眸的人披上。那人却愣住了,傻了般看着他,也不知道感谢,也不知道请安。这样的反应,让他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反应了。“咳。”容离使劲地咳,别开脑袋说道:“本王怕把‘神医’冻坏了,你紧着点穿。”说完,还伸手给夏安紧了紧衣服。夏安哪里受的起王爷这样,拘谨的很。想给王爷跪地请安,又怕把王爷的衣服弄脏了,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爷,奴才……”夏安不知所措道。容离也不好意思,失了平常的风姿。“你想说什么?咳,这里怪冷的,你跟本王过来。”夏安就跟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试探着问:“王爷前些日子有来么?”知道夏安是怕他追究,容离便说道:“有些事要办,一直没来。害你白等了吧。”这么客气说话,真是闹腾人。“无妨的。”夏安笑眯眯地答道,说起谎来不眨眼:“奴才每次也就等上一会就走了。”这话说的容离心里不舒服了,你什么时候来过?倒是他算着夏安快好了,空等了好几次。这夏安也是,非得养这么长时间才舍得出来。害的他想的紧,大半夜不睡去做贼。不过对于夏安这坏孩子,他是真不好反驳。人家为什么没来,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给踹的。容离闷闷的把这份憋屈咽到肚子里,同时暗下决心,等夏安彻底好了,咱俩走着瞧。夏安被带到了一间石屋,不大,但是看规格,应该是为王爷准备的屋子。夏安进了屋,就赶紧脱下王爷的披风,到门口对外抖了抖上面的雪花,仔细叠好了,搁在石桌上。“参见王爷。”夏安行礼。谨守规矩总是没错的,即便麻烦,即便自己也不愿意向别人磕头,但是命在别人手里握着,能少犯错误还是少些好。“起来吧,放下狗吧。”老抱着,也不嫌沉。“神医”下地后,马上去正牌主子那里讨好。容离抱起它,赞道:“胖了许多,你养的倒是用心。”听说他发给小金的零嘴,有很多都进了狗肚子。狠狠地点狗脑袋,你这贪吃的狗,怎么就开始不挑食了?夏安躬身道:“谢王爷夸奖,奴才不敢当。”容离知道他腿也不好受,怕他长时间站着难过,便想再容这奴才放肆一回,拍拍床板,说道:“过来坐吧。”听到这话,夏安脑子里“噌”的窜出了那本龙阳书来,莫非王爷对他……不会不会,就他现在黑不拉叽的模样谁会喜欢?但是,王爷看过他真容了呀,会不会真的喜欢他?不会不会,夏安又摇头,依王爷的性子,喜欢什么应该不会客气吧?他是王府的死契奴才,就等于是王爷的所有物,王爷要是真喜欢他,早就那个……唔,想多了。有两次,王爷都压在他身上了,还不是平安无事的渡过了一夜。对了,王爷事后还很嫌弃他的身子。瘦点怎么了,如果吃得饱,他也可以胖起来呀。在飘香院几个月,他可壮了不少。再压一次,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的……唔,夏安使劲摇头,又想多了。“你。”容离迟疑道:“就那么怕我?如今都改头抖了。”“不是不是。”夏安没听懂王爷的意思,但是不能让王爷知道自己很怕他,又不能让王爷觉得自己不怕他,总之要照顾好上位者的心理。“王爷威严,但赏罚有度,奴才敬畏您。”“赏罚有度。”容离玩味的咀嚼这四个字。夏安心里一惊,忙转移话题道:“王爷,您上次拿给奴才的书,奴才看过了,还给您。”“都看过了?”容离明知故问,这就是报复,谁叫夏安今天每句话都堵他的心。果然就看见夏安脸色白了又红了一下,强作镇定道:“养狗的书奴才细细看了,其他的不该看的,奴才没敢乱动。”没敢乱动?《春秋》和《史记》被快被你翻烂了。若教父皇看见,还不定以为我多用功呢?“放到那边的石架上吧。”容离吩咐道:“过来坐吧,挤一挤还暖和。” 第43章 “神医”最后嗅出两个味道异常的桶来。夏安拿块布捂住口鼻,撸起袖子,伸手进了泔水桶里。“神医”嫌弃的叫了声,转身跑开。夏安在第三队来之前,将两个泔水桶里的材料一一记了下来,对比得出,共有二十三种相同的材料。他把这二十三种使劲的刻在脑子里,重新收拾干净,打着哈欠往浴房洗澡去。飘香院干的活计脏,所以洗澡很方便,有一个很大的浴池。后半夜和午后都会烧两池热水,夏安爱干净,就常常在夜半,众人都困觉去了或干活的时候,第一个跑到浴池去洗澡。泡在热水里,夏安仔细思量那二十三种食材,倒是平常的材料,看不出是哪一地的口味。但王府膳食房有一百多个厨子,每个厨子只需做自己最拿出的几样便可,其他的菜式是不允许呈给王爷品尝的。王爷用度骄奢浪费,每次吃饭都要一百八十道菜,比皇帝的还多。听风院的下人只要吃王爷的盛饭就可以吃饱了。所以,夏安只要多收集几天,看看到最后会剩下哪几种一直被找出来的食材,就能查出膳食房里到底是哪个大厨每次做菜都会用上这几样。刚泡了不久,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夏安叹口气,赶紧背过脸去将衣服穿上,从袖子里掏出装柴灰的小瓶,往脸上涂抹。再回身时,来人已经到了跟前,正脱衣服,夏安笑着跟那人打了声招呼,便回房去了。天越来越冷,他便越来越喜欢泡澡了。平时他们这队回来的早,队友们又懒得半夜洗,他便一个人在干净的池子里跑上一个时辰都没人。等到第一池的水开始微微发凉时,才有别人进来洗澡,夏安就马上穿衣服出去。夏安很不习惯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身子,尤其在着淫秽气严重的王府。收集了三四日,缩减到了十一种。夏安再去见王爷的时候,想着报备一下。但王爷丝毫没有要问他的意思,反而显的毫不关心此事,对于夏安暗示性的开头,也不予理睬。夏安想那还是不要说了,再等几日看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别冤枉了什么人。现在王爷不煮茶了,开始带酒喝。两种酒,一种是很烈很裂的烧刀子,王爷自己喝,一种是清甜可口的桂花酿,给夏安喝。据王爷说,这是为了保证他不得伤寒,不误了办正事。夏安乐呵呵的抱着酒坛子,给王爷办事可以捞到这样的好处也不错,当然,若是能换成银钱就更好了。一开始,夏安还以为两个人喝的是一样的酒,王爷是嫌弃他,不愿与他同喝一壶。后来有一次王爷出去方便,他悄悄闻了闻王爷的酒坛子,气味呛死人。不甘心的浅尝了一口,辣的他等王爷回来还在死命的咳。容离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也不点破,由着他使自己的小心眼。这几日风刮得愈发厉害了,便想着让他喝酒暖和暖和,不敢让他喝烈酒,拣着王府珍藏的桂花酿给他喝,谁成想这小东西不老实,还想偷喝他的烈酒呢。“下次见面你就要把东西拿过来了。”容离咽下一口酒说道。“嗯,奴才记得呢。”夏安学着王爷的模样大口地灌下一口桂花酿。王爷喝酒跟他爹喝酒大不相同,有一种潇洒不羁的味道。“下次本王会带个人过来。”容离淡淡道。夏安迅速抬眸看了王爷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打鼓,带个人过来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带个杀手过来杀他灭口?应该不会呀,夏安摇头,王爷要杀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何必再假借他人之手。容离在夏安额前落下爆栗,笑骂:“头又抖了。”夏安捂着额头很奇怪的看向王爷,他哪里头抖了,头怎么会抖?天气又慢慢阴沉,夏安抬头,盼着会下上一场大雪,最好是那种鹅毛大的雪,只飘一会,大地便银装素裹,像个仙子一般。吃过午饭,小金被夏安问私活的事弄的烦了,一溜烟跑出去说是找他们领头的去了。夏安弯起嘴角,却没什么想笑的意思,又僵硬的拉平,在房屋门前一边给狗顺毛,一边看着从石屋里偷拿回来的书。突然院门口有个长相陌生的小厮往里探头探脑,看见夏安了,便问道:“你们院子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叫夏安的下人啊?”夏安起身:“我便是夏安,你有什么事么?”“哦,是这样。我是王府门房的侄子,有一位婆婆托我叔叔捎个包袱给你。喏。”小厮进来,将身上的包袱递给夏安。夏安不解,府外怎么会有人给他东西?忙问:“是一位什么样的婆婆?”“嗯,听我叔叔说,她好像叫王婆,以前来过咱们王府的。”“奶妈。”夏安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小厮的胳膊,问道:“她可还在王府门口?”“已经不在了。”那小厮言道:“那婆婆说她到京城寻了个活计,刚落下脚,也不好在外多耽搁,只要把东西给你便成了,等以后有时间再见面不迟。”夏安道过谢,那小厮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夏安脑子一转,便知道那小厮的意思,替人跑腿也不能白干啊。夏安垂眸,他连一文钱都没有,怎么有钱谢人。“你等会。”夏安回房收拾了两块糕点,包好了出来。“我手头有些不方便,这里有些糕点,你跑了大半个王府,吃一些填填肚子吧。”那小厮便恼了,心道,你明知道我是跑了大半个王府过来的,居然还想用两个不值钱的糕点来打发我。那婆子倒给了几文钱,却被我叔叔要了,我成了白干活的主儿了,凭什么!那小厮手一翻,糕点便掉落在地上,随即冷笑道:“抱歉,跑累了,手有些抽筋。”说罢,气冲冲走了。夏安叹口气,将两个糕点捡起来,仔细的拍掉上面的尘土,惋惜不已。这么好的糕点就被糟蹋了,留着给“神医”吃吧。回房打开包袱,里面是一身针脚细密的厚棉衣,夏安拿起,还怪沉的。奶妈肯定是担心他到北方后冷,不好过,便给他做了一身。眼眶一热,夏安赶紧仰头,泪珠儿还是掉了下来。试了试,有些大。奶妈高估了他在王府的长个的速度。他在思恩院的时候,一点个头也没长。到了飘香院才半年不到,窜了不少,原先领的正好的衣服穿上去都有些小了。奶妈的衣服明年穿估计正好。夏安喜滋滋的收起来,被人记挂着的感觉很温暖,就是不穿也不觉得冷了。小金吼叫着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安一边笑一边往下砸眼泪,怪异的很。“你怎么了,咦,这是谁的衣服?”“我的,我奶妈给我做的。”夏安重新展开,现宝贝似的在身前比量着给小金瞧。“是我最喜欢的白色呢,你摸摸,多厚实,我要是穿上它,一定不会再感到冷了。”小金也跟着开心,坐在石凳上问:“你怎么还有奶妈呀?”“我母亲死的早,父亲便请了个奶妈照顾我。”小金强打精神道:“你奶妈对你不错啊,你快穿上吧。”“不行不行,一来有些大,二来穿着它去倒泔水,我可心疼。”看小金笑意不达眼底,夏安满怀歉意道:“小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夸耀的。”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人来看过小金,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没事。”小金笑,摆手。“我问过我们领头的了,他说肯带你,不过你得先通过考核。”“考核?”真是双喜临门。“不难的,就是跟我做两次,不犯错误就成。”第26章 接下私活“共有七样材料总是出现异常。”夏安将七样食材依次拿出摆好,高贵的王爷马上堵住了鼻子,对外朗声道:“进来。”门外背着光进来个黑影,走近了,夏安才看清却是王御医,当下不争气的吐了口气。还好王爷没有过河拆桥,他这条小命还要留给以后的青山绿水呢。王御医验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还是没什么进展。夏安等的都不耐烦了,面上强作镇定,双手放到前面,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站在王爷的身后,一副好奴才的模样。容离也无趣,但实在找不到话同夏安说了,便从一口石箱子里拿出棋盘来,敲敲床沿,唤回夏安明显神游走了的思绪,道:“脱鞋,上床。”夏安干脆利落的完成指令,反正只是下棋而已。“黑或白?”容离问。夏安好久都没摸到棋盘了,心里一激动,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白,我让你三子。”话毕,还自得许久,再抬头,就见王爷坐在对面眼神怪异,他慌忙笑道:“奴才的意思是,您执白,可否让奴才三子?”容离虚荣心得到满足,点点头,示意夏安开始。很快,夏安惨败,败得那叫个落花流水惨不忍睹。容离看着夏安快手快脚的收拾棋盘,带着些责备的意思又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说道:“棋艺那么烂,以后要好好练练,真是浪费本王时间。” 第45章 夏安领到了四文钱,虽是不多,但也是凭他劳力第一次挣得的钱。欢喜的回去都一直都睡不着,拿着钱罐子“叮当叮当”地摇。小金被他扰的睡不着觉,指着外面快要落山的太阳,哀怨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点子小财就让你睡不着了。告诉你,这哪里是领头的发财的门路,只不过是你们新人试水的活计罢了,有什么值得好兴奋的。”“还有什么其他的活计,好小金,你就同我说了吧。”夏安黑眸亮的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两天一夜没睡的主儿。小金爬起来,说道:“多的很,凡是外面卖的,咱们领头的都加工。”“这么厉害!”夏安坐在小金床前,蹙眉问道:“可是为什么王府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什么人这么厉害,能揽这么多的活计往外卖,他不怕被主子查到喂狗么?”“哎呀,有钱挣不就得了,你怎么那么多事?”小金坐起,满脸不乐意。夏安依然追问:“你就没想过这些问题?”“好好,我一次性全告诉你吧,省着你以后还问东问西的打扰我睡觉。”小金狠大爷的手一指:“先去烧壶热茶给我。”夏安听话的端了壶热茶回来,顺便还打听了什么时候领炭。“别急着喝,快说。”“咱们王府下人多,可是大致上能分为两种,一种是咱们这样死干活不挣子儿的人,一种是活计好清闲无事干的人。咱们这种进府的时候,大多是被卖进来的,一穷二白,王府虽然管吃管住,可到底没有钱不方便。后一种没事干心思就多,想着多挣点钱花花。于是,王府里很多奴才私底下都有想挣钱的念头。”“别人都说咱们清闲王府地势不好,在京城远郊。可我看啊,却是好的很。王府在郊外,占地就没人管了啊,咱王府霸着座这么大的山,这山里可都是宝贝啊。领头的就是看中了咱们王府有人手,有资源,才带着咱们共同发家致富的。”“你可明白了?”夏安点头:“嗯,不曾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反正有钱赚就好,夏安不再多想,巴着小金问他什么时候能干别的活计多挣些。小金不理他,接着埋头苦睡。两人正僵持着,门外有伙计大喊:“飘香院的炭例到了,大伙来领了啊。”夏安马上放开小金,“哒哒”地跑了出去。一人一个火盆,一箱木炭,月月领炭例,到打春为止。夏安回屋就要开点,小金打着哈欠拦住道:“就领了这么一点炭,你要是不精打细算,烧十来天就没来。”“是么,那等干完活回来再点好了。”夏安烧过柴,没烧过炭,不知道这一箱子炭到底能烧多久。“还是算了,等咱们编完草鞋再烧不迟。”小金打跌,扶额道:“今晚不去,你需要睡会。每天从后半夜烧到午前,咱俩的炭应该能烧足一个月。”“为什么不去?”夏安苦了脸:“我一点都不困,咱们再去多挣几文钱吧。我都下了决心,今晚一定要编上四双。”小金说谎都不带眨眼:“你以为你想去就能去的呀。好多人都干这活,那洞才多点大,得轮流着来。我都说了,这只不过是领头人考验你们的活计,以后还会给你分配别的好活,保证你赚的钱袋子合不上口。”夏安一听晚上不能挣钱了,马上就失了精神,到床上窝着难过去了。就连小金叫他吃饭,也懒得动弹。最后,还是小金多带了碗饭给屋里的一人一狗吃。一觉睡得分外香,夏安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神医”坐在床上,拿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他。夏安低低哀叫了声,胡乱的穿好衣服,抱起狗就往外奔。到了石屋,王爷的酒坛子已经空了。夏安跪地告罪道:“王爷恕罪,奴才起的迟了。”微醺的容离背过身不理夏安。和他见面,居然还敢睡过头去。果真他对这个奴才太好了,他竟然敢这般放肆。容离觉得自己作为王爷的尊崇受到了挑战,这是一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容侵犯,尤其是不容一个奴才侵犯。容离没叫夏安起。他自己闷闷地想,该怎么罚夏安好呢。打一顿板子?不行,打少了显不出他王爷的威严,打多了,万一真伤着了,他自己可能会重新尝试一遍那日踹夏安之后的感受,应该就是心疼吧。刑堂是万万不能去的。成大方多狠,夏安送过去半条命就交代了。怎么办才好?要不抽几个耳光算了?也不好,夏安是读书人,最重脸面。好不容易夏安现在见他不抖了,能正常见面说话了,再打下去,以后惧怕他怨恨他怎么办?可是又不能不罚,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子,他得让奴才明白作为一个奴才就应该服从主子,不得有半点的违抗。容离想着想着,就顺手拿起带给夏安的桂花酿喝。喝完了,还是没个好主意。心里反倒越发烦躁,仿若有两个声音。一个叫他狠狠惩罚夏安,莫要教着奴才恃宠而骄了。一个却叫嚷着心疼夏安,舍不得罚他。喝完酒,容离就扔棋子玩。越想越纠结,就越礽越用力。一颗黑子飞向石床,力道大而反弹,正好打在夏安的额角。只听夏安一声惨叫,手捂住额头,鲜红从指缝里流出来,刺伤了容离的眼睛。容离现在哪里还能想什么惩罚的事,慌张的拿袖子去擦不断涌出的鲜血,可是哪里擦得完。他狠下心,咬破自己的内唇,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抱起夏安,将人放在石床上,使劲掰开夏安的手,前倾身子去查看伤口。夏安被制住手,痛的眼冒金星,一边流血,两面流泪,还不忘告罪,保证自己的小命不会再被追究:“王、爷饶命,奴才下、次不敢了,打死也不敢了。”“别乱动。”容离撕破自己柔软的里衣袖子,让夏安自己拿着捂额头。他按下石床上一个刻花的花蕊,床后发出一阵巨声,再一看,竟开出一个门来。第27章 王爷牺牲(捉虫)容离抱起夏安,俯低身子,沿着石阶而下,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穿过长长的走廊,直走,尽头是一堵石墙,容离再次打开机会,又是一扇以假乱真的石门。门后,是宽敞的厅堂,左右各有机关门。容离开了左边的石门,是一间布置舒适的卧房。将夏安放到床上,摁住眼神慌乱的夏安,道:“都说了不许乱动。”他返身到屋子的储物格里找出一个碧绿通透的小瓶来,倒了些里面的汁水在指腹,伸手往夏安额头按来。夏安害怕地低鸣了声,心里认定了那不是毒药也是辣椒水那种折磨人的东西,他闭上眼,心想忍一忍便过去了,等王爷气消了便罢。果然那药水抹上去,刺得他再好的忍耐力都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夏安痛极处不清醒地想到:倒还不如赐他一死呢。可是片刻后,刺痛的感觉渐渐消散,原来火辣辣的痛感也清凉不少。夏安咬咬嘴唇,还是紧闭着眼睛,掩饰里面的歉意。人家是给他敷药,他却乱怀疑。容离又拿出纱布,小心翼翼地给夏安包好。“还很痛?”容离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温柔。夏安睁开眼,展开笑颜,又不小心牵动到伤口,“嘶嘶”地吸冷气。“不是很痛了,谢王爷。”容离有些恍神,夏安还是头一次向他呈现这样干净纯洁的笑容,不勉强,不谄媚,不惧怕。容离脸微微发烫,他干净背过身去,克制自己,冷静言道:“你躺下,本王去把‘神医’抱过来。”“不用了,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没的话,容奴才告退吧。”夏安真是不想在深入到王爷的秘密领地了。他很惧死,而知道的越多的人越容易死掉。容离气冲冲转过身子,斥责道:“躺下。”夏安马上乖乖躺好,双手平放,双眼紧闭,僵硬地像块石像。容离去了很久之后方才回转,进了卧房一看,夏安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抓着背角,皱着眉,很痛苦的样子,但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那药水不但止血,而且能促人深度睡眠,容离怕夏安清醒着会痛,便给他涂了这种止血药。他扔下狗,将夏安的两只手放进被子里,把被角掖严实了,又从箱子里抱出一床厚被子,盖在上面。他不怕冷,所以这密室根本没有火盆,还好有多准备两床被子。脱掉外衫和中衣,容离把夏安往里挤了挤,自己侧身躺在了外边。夏安的睡颜很安静,嘴巴略略张着,眉头蹙起,鼻子也皱巴巴的,容离伸出手给他抚平皱纹,抚平后又流连于夏安的唇。那红唇说薄也不薄,说厚也不厚,不小不阔,简直完美的令容离心潮澎湃。他弹起,随便抓了件衣服,轻轻地给夏安擦脸上的血迹、泪珠和泥灰。可怜的夏安嘟嘟嘴,被人打扰了好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孔,比他拥有过的所有的男人女人都要好看。容离笑的眼睛都快成了月牙,仿佛是一个独自发现了稀世珍宝的孩子,乐的手舞足蹈。俯身欲品尝那芍药花瓣般的红唇,接近时,却又改了方向,容离亲在夏安受伤的额头上,很轻很轻的一个吻,连蜻蜓点水也算不上。容离在被里寻摸片刻,找到了夏安的手,很冰凉,他便用自己的大手掌紧紧的包住小手掌。小手掌其实也不小了,比他的短了些,但夏安这半年长子窜了不小,手也变大了。脚也自动的贴上了夏安的脚,容离满足的将夏安往这边捞了一捞,抱着夏安准备闭眼睡去。余光一扫,就见“神医”很自然的跃上床,趴在夏安的身上,狗脑袋恰恰好就搁在夏安的重要部位。容离一阵酸火气上涌,拎起“神医”的皮毛,将它远远丢了出去。也不躺回去了,坐着数落夏安:“你这个没节操的家伙……” 第47章 这大氅造的小,分明不是给身材高大的王爷穿的,倒是夏安穿上去刚刚好。上面落了不少雪,进屋便化了,衣服上好几处阴湿。夏安想等洗干净了,下次见面还给王爷吧。这袍子,九成九是王爷某个男宠的衣服。他哪里敢多穿。将衣服搭在木架上,吹灭油灯,跑回床上,夏安想睡,却没有困意。白天基本上都在睡,晚上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裹着被子坐起来,夏安伸手又将大氅拿了过来,黑暗中,手指在上面摩挲,狐狸毛异常柔软温暖。思绪乱飞。夏安拍拍床板,不想了,头疼。跑到小金床上,使劲地摇。“小金,快醒醒,今天可是赚钱的日子,我们去编草鞋吧。”小金被摇了足足一刻钟,才出声:“天都快亮了,等我们走过去,刚好散伙。”“唉,我的八文钱呐。”夏安改死命的摇自己的钱罐子。小金快被逼疯了,爬起来,恨不得和夏安掐架。第二日天晴,阳光出奇的好。飘香院是不烧早饭的,夏安肚子饿,自己跑到厨房烧了碗米粥,炒了盘肉末粉条,顺便往脸上抹灰。一个人守着大厨房,难过的吃饭。阿福闻着味寻过来,倚着门笑:“你起的够早,是不是磕着脑袋疼的睡不着了?”摸摸伤处,夏安还以为阿福昨晚并没有看见,笑道:“是我梦游,脑袋磕门上了。”“那你手够快的,我不过披衣点灯的时间,你就自己把脑袋包好了。”阿福讥讽道。夏安装作听不懂,傻笑。“昨个下午,兰香院里来人了,说是寻照顾兰香公子的那个奴才。”“干什么?”夏安问。“打赏呗,你多管闲事磕到了肚子,怎么着也得来点补偿吧。”“呵呵,不是我。”夏安虽然很想要兰香公子的赏,但是他没胆要。要了,就等于跟王妃作对。一个得宠的男色,一个正牌女主子,夏安哪个都不敢招惹。”阿福讥讽道:“怎么不是你,赵大宝直接将人领到你房间了。说是交给你了,还有跟兰香公子一起来的两个人也指认的是你。”“领到我房里?”夏安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嗯,昨天午后来的。”夏安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出去了。”“他们今天还会来寻你的。”阿福道。夏安急的两三口吞掉粥,跑过去抓住阿福的衣服,谄媚道:“阿福哥您帮帮小的吧。小的哪里敢去领这份赏?”“你倒是个明白人。”阿福双手抱胸,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小金认下了,他说是他照顾的兰香公子。”夏安睁大眼不知该说什么。“小金跟来寻的人说,你放下兰香就去马房找韩复晁去了,小金回房,发现兰香公子晕在床上,便善心大发细心照顾。”“他不该认的。”夏安边说边往外走,他要去告诉小金利弊。阿福抓住夏安的胳膊,肃容道:“这事必须有一个人认下,既然他贪财,你就不要插手了。”“怎么可以,这会害死了小金的。”夏安甩开阿福的胳膊,回房见小金兀自睡得正香。他掀开小金的被子,揪起小金道:“快醒。”小金睡得跟死猪似的,不肯睁眼。夏安冷笑,回身倒了杯隔夜茶,利索地泼在小金脸上。小金惊醒,擦掉脸上的水珠,不满地问:“干嘛呀你?”“你承认是你照顾的兰香公子了?”第28章 被判拔舌小金一拍脑袋道:“原来是这事啊,你昨天回来我都睡了,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兰香院来人了,带着赏赐来的,我怕他们因为你不在而私吞了那些银钱,你也知道,欺瞒主子的事咱们王府可不少。”“当时趁着赵大宝在场,他们不敢跟咱们分赏,我就一口认了。钱都放在你衣箱子里了,我可没有要贪你钱的意思。”“不过。”小金嘿嘿笑:“你若愿意分我些,我也是来者不拒啊。”夏安叹口气,拿了块汗巾给小金擦身上溅到的水,劝道:“这钱咱们不能要。”“为什么,整整五十两呢,你编上一辈子的草鞋也挣不出来。”五十两?夏安苦笑,这笔从天而降的大笔银钱差不多都快赶上他的赎身银了。“小金,再多咱也不能收,王妃能那么好肚量看着咱们帮兰香公子么?”“可是咱们飘香院里院确实帮了兰香公子,不是你就是我,逃不过的。”小金也不含糊。“银子收了咱们还能赚到,万一王妃追究起来咱们也不算太亏,你别想的太多,说不定王妃根本就不留意这事呢。”“万一她留意这事就死定了,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找赵大宝说明情况,走。”夏安去拉小金,听见外面传来人声。“估计还没起呢,两位不如到花厅坐坐,我叫他们收拾一番马上过去,怎么能劳动二位来这里等他们呢。”是赵大宝的声音。“哼,主子可等着呢,哪有时间让他们收拾。”陌生的声音。小金却知道是谁,光着脚便去开门,笑脸相迎:“呦呦,二位怎地又大驾光临了?”“公子要见你,穿上衣服快跟我们走。”赵大宝身旁有两个眉眼凶恶的小厮,皆着深绿长衫。“好的,二位稍等。”小金转身要去穿衣服。夏安拉住他,小声道:“不要去。”小金却道:“如今我已应了,怎地能不去?反正咱俩之中必定要出一人。”夏安一想,也是,他当日救人至少有三人知道,这事恐怕瞒不过去。但,他不能让小金替他冒这份险。冲出门去,夏安朗声道:“是我,是我救的兰香公子,不是小金。”“你疯了。”小金拨开他,冲着那二人谄媚笑道:“不是他,是我,他半路就出去了,一直是我在照顾兰香公子。”两人争执不断,那二人不耐烦道:“你俩都跟着到兰香院去吧,主子等着呢。”夏安以为那二人口中的主子,指的是兰香院的主子,却没料到,竟是昨夜背他走雪地的王爷。而且不但王爷在,王妃也在这大清早驾临到了兰香院。两个正经主子坐着,兰香公子侧立一旁。“王爷,公子,这二人都说是自己救的公子,奴才怕主子久等,便将他们都带过来了。”夏安和小金跪于大厅正中。夏安起床时戴了一顶下人圆帽,因为天冷,戴帽子的人多,倒也没人注意。 第49章 这间只关了他一个人,当然还有其他的动物,比如老鼠。在夏安被推进来的那刻,四散逃去。夏安的眼慢慢适应了黑暗,看到满室都是凌乱的稻草,里面有一个便桶,便桶旁边扔着一个碗。夏安拾起那只碗,碗口有一个大豁子。也不知道小金是否能求来令牌,夏安决定还是领了午饭,如果确实是馊的,大不了不吃。结果领到的真的是馊饭,如果不是只有白饭,和几根青菜,这味道都让夏安以为牢房发的是他们飘香院的收集的东西。将碗搁在便桶旁,夏安抱膝坐在另一侧,靠着木栏杆,头深深埋入膝间。地牢看不到天空,所以分不清白天或晚上。夏安根据肚子叫的声响间隔时间长短,判断出大概夜半了。小金没有来,夏安没有领晚饭,地牢只有一顿午饭。夏安打算睡觉,睡死过去也就不饿了。幸好今天爬起来吃了早饭,饿上两顿没什么问题。如果小金明天还不来,他就硬着头皮吃馊饭。反正不能让自己饿死。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一闭眼就脑海里王爷的身影就蹿了进来,站立在他的前面,冲着他冷笑。夏安使劲摇头,想把那坏蛋摇出去,却又换来伤口更加疼痛,于是更睡不着了。夏安怒气冲冲地睁开眼,坐起,就见王爷立在牢门之外,他当下拍地,吼道:“你这个残暴无度的混蛋,我就知道你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居然要拔我的舌头,改明我一定要作个小人天天拔你的舌头。”容离好心过来看夏安,刚找到夏安准备叫人,就被夏安指着鼻子一顿好骂。他何曾被人这般骂过,登时大怒,气极反笑:“竟然作小人咒皇子,你这狗奴才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第29章 地牢相会夏安一梗脖子道:“我乐意。你个王八蛋。”“很好,非常好。来人,把他给本王拖出来,本王要亲审。”容离一挥袖子,走了。夏安还以为是幻觉,依旧谩骂不绝,直到有狱卒去拽他,痛觉真实,他才反应过来,哦,原来刚才他真的骂了王爷。天啊,为什么麻沸散的功效这么快便没了,该开口的时候让他不能说话,不该开口的时候又可以说话了。地牢的刑房,阴森恐怖绝对在刑堂之上,尤其是刑房上坐的那个人,浑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更让进入这个刑房的人双腿发软。夏安就腿软了,没走到前面,就跪坐于地。容离问:“你经常扎小人,是不是曾害过本王,怪不得本王近来时运不好。”“没有,奴才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奴才对王爷忠心耿耿,恨不得自己折了寿给王爷添彩呢。”夏安小米大小的胆子,果断的选择了士可辱不可杀。“哦,你这般忠心?”容离心里好笑。“嗯,奴才真的很忠心。”到嘴边的“做牛做马”什么的,夏安还是咽了回去。唉,他胆子小,怕死,却又有一丁点可怜的自尊,时常矛盾。“那本王可要试试。”容离对伺候在一旁的狱卒道:“都退下吧。”众狱卒走后,容离渐渐逼近夏安。巨大的阴影笼罩下,夏安咽口唾液,睁大眼紧紧盯着不怀好意的王爷。夏安颤音道:“王、王爷,要怎么试?”“看在你为本王效过力的份上,本王允许你自己选刑具。”容离表现大方。夏安环顾四周,欲哭无泪,这里哪一个刑具都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夏安咬咬牙,仰起脸请求:“王爷不是怪奴才说谎么,那叫抽奴才的嘴巴子吧。”说完闭眼,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好,本王力大无穷,你可要做好受疼的准备。”容离在夏安耳朵边凑近了说,就见夏安耳朵一动一动的,也不知是不是连耳朵也会抖。“奴才哪里配得起王爷亲自动手。”夏安哭丧着脸建议:“要不,王爷传个狱卒进来执行。”“不,本王一定要亲自教训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说着,容离便开始掳袖子,准备要动手了。夏安认命地闭上眼,感觉到一阵疾风掠过耳边,他咬牙准备承受痛苦,但是……他好像被捅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开始笑,一直笑,笑的在地上打滚。脸颊抽痛,夏安伸出去抓王爷的下摆,说不出话来,便努力扬起脸,用眼神传递请求。太难受了,比打他的耳光还要痛苦。容离坐好,翘起腿,淡然问道:“你可知道错了?”王爷越是表现的不在乎,夏安这边越是惊心,生怕王爷要这么一直处罚他。他赶忙点头,捣蒜似的。“以后还敢不敢骂本王了?”死命地摇头。“本王若饶了你这次,以后可要对本王忠贞不二。”对于王爷的用词,夏安先是愣上一愣,后想估计是和忠心不二一个意思,便捂着肚子大笑着点头。容离不忘追加一句:“甘愿被本王压,直到本王厌烦了为止?”作为一个死契奴才,甘愿不甘愿还不是会一直被主子骑在头上?夏安迫不及待地点头,他的态度取悦了容离,伸手给他解了穴。“呼——”夏安长长的呼一口气。“起来吧,跟本王来。”容离起身走向炮烙处,听不见身后动静,回头,就见夏安一脸惊恐地瞪着他。容离不理会,按下开关,放置炮烙工具的池槽缓缓平移,露出一条窄道来。夏安见不是要刑罚他,顿时松气,却又在心里暗惊,一个清闲暴躁的王爷会有计划有耐心在自己的府邸修建这许多的密室。石屋有,地牢有,其它地方也一定还有。如夏安所料,王府地底几乎都是空的。夏安随王爷走了大半天,中途路过一个屋子时,王爷还停下来喝了杯茶润润嗓子,夏安作为刚刚宣誓了忠贞的奴才,也有幸被主子赐了杯茶。喝完茶,两人又走了半柱香时间。到最后夏安基本上就是扶着墙在走了,终于王爷大发慈悲,领着夏安上了一处石阶,打开处约有半人高的四方洞,两人弯腰穿过。不想竟是膳食房。夏安只来过这里一次,是陪着阿福过来领过思恩院的食材用度。晚上膳食房是有看守的小厮的,夏安悄悄拉拉王爷的一脚,低低言道:“王爷带奴才来这里作甚?”容离不答,反抓起两颗盛在盘里的黄豆,一边一个,将两个看守的小厮点了穴。夏安切身领教过王爷的厉害,但仍然有些吃惊。他想着这是表现的好时候,哄着王爷高兴了,说不定能把他从地牢里放出来,便立马竖起大拇指恭维道:“王爷好厉害的功夫。”面现得色,拿袖子拂了拂圆凳上的灰尘,容离大马金刀一坐,对夏安吩咐道:“你做些宵夜来。”夏安一愣,随即一喜。王爷向来大方,吃喝方面都会分他一些。他现在也快饿死了,王爷简直是来救他的菩萨呀。夏安屁颠屁颠地忙活去了,完全忘记了他这么惨的境遇也是王爷亲口发落的。宵夜很简单,夏安见有元宵,便馋的不行,他好久都没吃过了,加之元宵又好煮。厨房一侧摆了张长长的桌子,夏安看着数那张最干净了,腾出一块地方来,招呼王爷过来吃元宵。他伺候好王爷碗筷后,端起另一个小一些的碗站在王爷后面吃。容离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他一向是最讲究尊卑的,他敬畏于天下之主,尊敬于自己的母后,友爱于总管许卿睿,除此三人外,视其他人皆为敌人或者草芥。而从去年起,他开始悄悄留意另一个人,不知不觉间竟将此人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甚至打破了他一贯原则,竟想着与这人平平等等地说话、聊天,他还从未与这人好好的畅谈过。“你坐下吃吧。”容离决定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夏安差点被汤圆给噎死,咳嗽了好长时间,才缓下来,忙说道:“奴才不敢。”在连奴才都分三六九等的王府,他一个倒泔水的奴才怎么敢跟最大的主子同桌吃饭。“坐。”这傻奴才似乎又开始怕他了,换做平时,容离一定会认为理所当然,若是一个奴才不怕他,他肯定会愤怒,并将之大卸八块。但是此刻容离只觉得跟夏安很生分他们中间有很长很长的距离,并且夏安拒绝拉近。“王爷,这不妥吧。”“坐。” 第51章 狱卒瞧瞧夏安额头上分明是换了药的,昨天包伤口的是一块白色纱布条,今天是天蓝色绸缎撕条,看料子,不像是一般侍妾色人能用的起的。估计这个男色,是比较得宠的那种。久久等不到回答,那狱卒还总拿一种怪异的眼神瞅他。夏安故意冷下脸:“这也不行。那我叫个人进来给我送总可以了吧。”他当了十五年的大少爷,通身气派自是不用说。“伤药奴才一会子送来,但奴才去药膳方所取的伤药定是比不得您所用的好,万望您不要介意。”狱卒恭敬答道,但下拉的嘴角泄露了他的不悦,都有了还要。有药就好,夏安抚上额头,既然王爷开恩将他关到了这个地方,如此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出去后伤药肯定得用自己的,夏安是藏了份伤药,可是能留着自然是最好。“你去门口知会一声,若是有个叫小金的下人要见我,你便带他来。”夏安已经不打算同狱卒商量了,既然人家装着尊敬你,那他便装着要人尊敬吧。“奴才领命。”狱卒躬身,拿了便桶出去刷。夏安勾起嘴角躺在床上,还是当主子的感觉好啊。小金是吃过午饭的时候来的,夏安看见他,大喜过望,从床上起的急了,一时晕怔,差点摔下床。小金还以为他哪里遭人虐待了,脸色大变,扶起他便急急地问:“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狱卒打你了?”“没有,我是一个人闷得久了,好不容易盼你来了,起的太猛了些。”夏安喝了小金端过来的温茶水,暗自在心里嘲笑自己,才当了两天的假主子,就娇弱了。“夏安,我调到兰香院了,公子念着你扶他一把,要你出了地牢跟我一道去兰香院伺候。你可愿意?”“小金,兰香院不是个好地方。”夏安看茶杯里荡起的涟漪,何必往不平静的地儿钻?“我也不想去啊。”小金这可是心里话,他是替夏安挡箭,谁叫夏安帮了最不该帮的人一把,待在飘香院多好,除了活儿脏一点外,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小金苦了脸道:“可是你细想想,我开罪了王妃,若不紧紧巴着兰香公子,那王妃收拾一个没靠山的小厮还不跟捏死蚂蚁似的。”夏安坐正了身子,平静开口:“我知道你非去不可,只是提醒你一下,要多小心注意。我并不想到兰香院去,你进去了兰香公子自然万般护着你,可我不过一扶之恩,王妃若是迁怒于我,要处置我是再简单不过,兰香公子不会对我有多上心。”“小金,我这样抛下你,你可怪我?”夏安盯着小金的眼睛问道。“我当然不愿意你置身危险当中,我问你的意见,是因为你一心想要挣够赎身的银子,我想着到了兰香院,能有月银领,你说不定愿意冒这份险。”小金调皮地吐舌:“却原来还是我高估了你的胆量。”“哎呀,我胆子也不小了,只是谁巴巴地赶着去送死。”夏安也是个血气少年,被朋友这么一取笑,当下脸通红,不服气地叫唤。“你呀住在地牢里挺好,这里环境蛮不错的嘛,又安全,你就在这里养老得了。”这话气的夏安拳脚相加。两人又说笑了会。夏安突然握紧了小金的手,直吓得小金心停了一停。“小金,你待我这般交心,我再瞒你,便不是人了。实话告诉你,我觉得王爷待我不错,我想着求王爷调我到身边伺候着,说不定我还能求着王爷也调了你去,就算不行,好歹你在主院里也有个人,出什么事也能帮着些。”小金眼神“唰”地亮了,兴奋地问:“你如何发现王爷待你不错了?”终于发现了,老天,王爷总叫他傻奴才,这次终于聪明起来。“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总感觉王爷并不会真拔了我的舌头,就算你不去求兰香公子,王爷也会想办法恕了我的罪。”小金忙不迭地给王爷说好话:“嗯嗯,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求公子的时候,公子只跟王爷说了一句好话,王爷便爽快地答应了,我还以为是王爷疼公子呢,却不料原来是疼你。”“哪里是疼我了,可别这般说,大概是王爷觉得我还可用罢了。”若是对他有那样的心思,好几次都可以得手的。“也是,王爷向来喜欢肤白貌美的。”小金取笑夏安脸黑。夏安也对他吐吐舌头,随你取笑,反正他不是真黑。“小金你能不能帮我运一些质地好的稻草进来,我想闲着也是闲着,编些草鞋卖钱。”小金讶异道:“你不都要去听风院了么,怎么还看得上这样的活计。再说干私活被发现了也是一死,到兰香院还有个大靠山,你为什么敢于尝试前者,而对后者这么惧怕?““想干私活那会,是我在王府陷入绝望的时候。而现在,我想,或者可以借助一下王爷的力量,他那里毕竟安全些,我自然是要挑平坦一点的路走。”“可是王爷会帮你么?”小金皱眉,很担忧。夏安也不乐观,王爷于他实在太过善变。“或许会吧。唉,不要想这个了,你到底能不能帮我运稻草进来,再拿些有劲儿的绳子。对了,你把我的四文钱也拿过来吧,我有了钱睡得也香。”“你还真是个钱罐子”小金白了夏安一眼,回去准备稻草。一连几日,无事。夏安编草鞋也顺畅不少,只是要防着狱卒,颇有些做贼的味道。晚上夏安不想睡,就挑明了油灯编,反正油灯又不扣他的用度。小金一天三顿的往牢里跑,夏安编好了就让他藏在怀里袖子里带出去。几天下来,倒挣了三十六文钱。小金往后山跑的也勤快,很快便将鞋换成了钱拿给夏安。夏安就将钱装进钱罐子里,没事就乐滋滋地抱上一抱。还有一大笔意想不到的进账,就是狱卒拿过来好多瓶伤药,根本使不完。夏安将一大部分都收好了。每天就抹一点,拿纱布包好。第一天取下一条蓝色缎条,他还以为是受伤第一天王爷给包扎的,也随药瓶收好。有天晚上,夏安认为是晚上。他区分白天黑夜就靠狱卒给送来饭食的差别,晚饭都要比早饭多几种菜色,而且过不了几个时辰,地牢里就会此起彼伏情深意切呼唤王爷的声音来。夏安在认真地编草鞋,他等了几日,王爷都未来看他,便以为王爷晚上不会来。晚上狱卒也不会来打扰,夏安便想着索性不如编上一夜,改为白天睡觉。不料,王爷却来了,推门的时候,夏安没想到晚上会有人来,从床底下抱出了一大堆的稻草在桌子上,还扔着几双编好的草鞋。听到门响,夏安就抱着草往床底下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容离拎起草鞋,往自己的脚上比划比划,不满道:“怎么这么小?”夏安硬着头皮奉承:“王爷英伟男儿,足当然生的大。很多人的脚都比较小,他们是无法同王爷比的。”“那你是给哪一个男人编的?”容离刹那逼近,鼻子触到了夏安微凉的鼻翼,还动了动,真好玩。“奴才是,是,给自己编的。”夏安半天找出了一个糟的借口。容离不信,突然抓起夏安的一只腿。夏安立不稳,往后倒,容离一拽,就将夏安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他拿草鞋往夏安脚上对比。“大了些。”“奴才才十六岁,还长呢。”夏安扬起头如此解释。容离好笑,夏安倔强嘟着嘴扯谎的模样很可爱,明明谁听了也不会信,还要拼了命的找理由。容离却表现出怒气冲冲,瞪着夏安质问:“你能穿这么多?”夏安想,绝对不能被王爷发现自己干私活,既然已经撒了谎,就要一条道走到底:“奴才干活,费鞋。”“噗——”容离抬着夏安一条腿笑的没形象。夏安心里忐忑,他知道王爷必是不信的,王爷笑就证明将他的谎言当做笑话来听,就是不知道王爷笑完之后会不会追究。他心里隐隐觉得王爷不会发落他,但他身后所有干私活的人可就惨了,他不能毁了他们的希望。“王爷?”夏安期期艾艾地叫。“得,你下次给本王也编上一双。”容离放开夏安,等他站稳了,虚扶的手方收回。草鞋利水透气,轻便防滑,兼之物美价廉,不只受到平民的喜欢,达官贵人出席非正式场合也时常穿。夏安不安道:“奴才编的只是最廉价的草鞋,王爷看不上的。等奴才学会编花色漂亮的编法后,再给王爷编,好不好?”王爷怎么肯能瞧得上他编的这种草鞋,说不定就是变相要没收他的草鞋呢。成品有六双之多,就是十二文钱呢。“好,等你什么时候编好了,再找本王换。”容离说着将所有的草鞋堆到一起,往自己这边拨了拨,大有要带走的意思。 第53章 刚算到第三页,听到隔壁传来王爷略带疑惑的声音,是在叫他,心中一慌,笔尖在账簿上划了条细道。“啊,对不起。”夏安更慌拿袖子去抹,哪里擦得掉。不敢去看这位公子的脸色,更不敢让王爷找他,夏安语带慌乱:“我家主子来了,奴才得走了。”顾之旋刚要开口说话,抬头便见王爷已经寻了过来,便咽下要说的话,先见了礼。夏安听他自称是“属下”,便了然,原来他也是王爷的手下,遂退到他的身后,膝盖着地。“你怎么不在书房好好待着?”容离问道,他并不是在责备夏安,只是平常待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加之名声在外,所有人见了他都是要颤上一颤的。顾之旋以为王爷生气了,担心美人受到伤害,便抢着回答:“是属下叫他过来帮忙算账的,王爷的手下果然都是能人异士啊。”这话把他自己也包括了。夏安便忍不住抿嘴,一是因为听到有人夸他,自然高兴,二是觉得顾之旋实在好笑。“好好算你的帐,别整日使什么幺蛾子。”容离冰冰地丢下一句,转身便走。夏安慌不迭地跟上去,与顾之旋擦身而过时,听他说道:“回见。”两人走得离石屋远了些,夏安便巴巴的撵上王爷,凑近了小声说:“王爷,奴才听到一件大事。方才您一出牢门,进来个马婆子和两个年轻仆妇,奴才听她们所言,竟是有哪一院的主子怀了您的孩子。”“王爷,奴才瞧着那三人神色不对,奴才便大胆的猜测,恐她们对小主子不利。”容离听了,只拿眼瞧夏安。夏安被瞧的浑身透冷汗,硬着头皮说道:“这只是奴才猜想的,也可能不是真的。不过王爷还是细查一番为好,以确保小主子的安危。”容离眯眼,眼里射出的厉光压断了夏安本就弯曲的脊柱。夏安伏地,告罪道:“奴才逾距了,请王爷降罪。”见到王爷这样的反应,夏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恐怕不想要孩子的正是王爷自己。即便知道皇族无父子,可是哪有孩子还未出生,便已经遭受嫌弃的,夏安之前根本就没有怀疑过王爷。容离本想震慑夏安不要多管闲事,可看到夏安跪在他脚下惧怕的样子,又觉得不舒服,好像徒然间离夏安远了不少。容离感到心门闷闷地难受,便不再理会夏安,大迈步超前走。走了很远了,回头一看,夏安还低着头跪在原地,不由得高了声调:“还不快跟过来。”得了令,夏安马上低着头追上去,本分地离王爷两步远。两人不言不语地出了地道,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夏安的头顶,夏安抬起手,鞠了一捧,能留的住,却摸不着,是虚幻。“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坏,虎毒尚且不食子,本王连畜生都不如?”夏安沉默地跟在后面,惧怕中带着清冷,容离背后没有眼睛,但大约是他真真地喜欢夏安喜欢地紧了,心有灵犀地感触到了夏安的情绪。作为一个情人,容离说的便是推心置腹的话。可作为一个主子,这话便不是一个奴才能承担地起的。夏安惊讶地抬头,冷汗簌簌而下,刚要跪地,却被容离拉住。“不要动不动便跪我。你以前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奴性这么重?”容离口不择言,蹙眉说道。夏安听了这话,死死咬住了唇。你教他说什么,他难道本性喜欢动不动便给人磕头下跪么?他一时心里难过,家道中落,卖身为奴,艰难地过日子,想要生存,努力赎身,却被主子问“为什么你奴性这么重”,这可不是一个叫人掉泪的笑话么?“你怎么不说话,就那么讨厌我,连话也不愿与我说了?”容离抓着夏安小臂的手收紧。夏安吃痛,却犯了倔脾气,咬破了嘴唇也不肯开口。他也打心里瞧不起自己奴颜婢膝,可是生存和自由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他掩耳盗铃般忽视自己的行为。可被王爷赤裸裸地挑出来,夏安心里的污点无处遁藏,他也厌弃自己,一时间恍惚,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活。“说话呀。”容离怒吼。夏安疼的眼眶泛红,泪珠却是只打转,并不往下掉。他愤怒地直视自己的主子,意外的从容离一向冷漠残暴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很痛苦,却清晰,好像已生生刻在上面,随着容离的情绪的晃动而晃动。还来不及仔细看进去,夏安只听到清脆一声响,然后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弯曲的弧度有些怪异。容离在夏安感觉到疼痛之前,就像挨了咬似的猛然跳开了。他睁大眼睛,靠着一棵古柏稳住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安握住手腕蹲坐在地上。他平日里惯以折磨人取乐,一时怒极攻心,没把握好力度,竟生生折了夏安的手腕骨。他第一次从别人的伤痛里感受到了心疼,不舍,愤怒,和满心的悔恨。看着夏安就蹲坐在眼前,一臂之距,却咫尺天涯。夏安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哑着嗓子道了声“告退”,便往回走。他要回牢房,但是重回地道后却已经记不得路了,这无所谓,只要能离开王爷就成。一个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主子,喜怒无常打骂折辱自己的主子,夏安此刻没有力气再伺候了。因为他不但身体疼,他的心也疼,他想起了自己叫方夏安。他走着走着,拐了一个弯,好似并未走过,也不理会,只一味低着头往前走。突然身子腾空而起,脑子一阵晕眩,竟被人打横抱起。王爷的眼睛泛着血红,像一头猛兽,不,就是一只吃人的猛兽。夏安挣扎未果,努力的将自己缩起来,头深深埋入王爷的小臂弯,好似这样自己就不存在了一般。但是急速奔驰掠过的北风割得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存在的事实。不知过了多久,夏安被平躺着放下,他咬牙闭眼装死。耳边听见王爷吼叫:“大夫,赶紧过来。快点,治不好他,我废了你四肢。”随后便是匆忙的脚步声,一个老一些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莫要激动,容老夫仔细检查。”夏安的手臂被小心抬起,痛的他锁紧眉头,死咬下唇。那老大夫看了会,说道:“老夫要为他接骨,给这位,取布巾咬住,莫要疼的失却意识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身着囚衣的少年,便略过。不等去拿布巾,容离迟觉夏安已将唇要出鲜红来,愧疚心疼溢出心间,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手腕塞进了夏安的嘴里。夏安感觉到嘴里怕是人的手臂,想吐出来,不料那老大夫手快,趁夏安的注意力不在伤口处,一扳一正两三下便接好了骨头,又给吩咐童子取来干净的木板,拿布缠在手腕上。手法干净利落,饶是时间如此短暂,夏安仍是痛的禁不住,使劲咬牙。等容离抽出自己的手臂,已经是血肉模糊了。大夫只好又给容离抹药,容离今日穿的是常服,那大夫虽看出他不是个普通世家的公子爷,但也没猜想的出他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他一边抹药,一边叨叨容离:“哪有你这样讲朋友义气的,好好的放着布巾不用,偏着愿意自找罪受,这是傻。”容离岂是一个平民大夫能训的,更何况他还在气头上。那大夫抓住他的一只手给他上药,他另一只手就去砸药罐,幸好被童子手疾眼快地救下了。老大夫气的胡子都歪了,指着容离大骂忘恩负义。容离回骂他放肆。老大夫占理,店里头的病人也都帮着,又本就是个嘴利的,见容离还敢回骂,便絮絮叨叨不停的指着容离说教。容离骂了一句,便不愿再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来。熟料老大夫是个最坚持不懈的,非要他低头道歉。容离由着老大夫骂了两句,眼扫见来瞧病的一个人腰间带着一把刀,三步走快去,拔刀架在了老大夫的脖间,速度快的那位刀客都没看清动作。店里马上便安静下来,众人不再帮腔,只听那老大夫犹自颤颤悠悠地骂:“我早就看你们不是好人,身穿囚衣大白天也敢出来晃荡。老夫本着医德,不管你们身份如何,都给予救治。现在你竟以德报怨。好好好,乡亲们,你们谁出去叫官差进来,把这两个逃犯抓了,咱们还能领个赏钱。”说话间,官差却已然来了,他们是接到报案,有人看见夏安的囚服,便报给了衙门。官差一路查询找了过来,一进店,便见有人拿刀架在大夫脖子上,当下都对着凶徒纷纷亮了刃。容离哪里会惧怕官差,那老大夫见帮手来了,十分兴奋,指着容离直叫贼人,容离冷笑,弃了刀。众人皆以为这是投降的举动,都放松警惕,一个差官拿了锁链往前走。老大夫也是松了口气,骂的更加难听,他打算去跟捕头诉苦,刚一迈步,却被紧紧掐住了脖子。第32章 主子多变杀人不过一刀,有什么好玩。如果无聊的事能让容离解气的话,那王府就不会有那么多血腥的事情。老大夫被掐地窒息,双脚离地,脸涨得通红,眼看牛头马面已经在向他招手了,突然脖子一松,双脚触地,瘫坐在地上,新鲜空气顿时涌入,呛得他连连咳嗽。官差见人质暂时安全,纷纷涌了上来。容离也不回转,脚尖一勾,刀便稳稳落在手上。容离笑意盈盈,对老大夫道:“这个时候你呼吸肯定很难受吧。不如我来帮帮你,将所有让你难过的地方都切除了。”老大夫正张大嘴喘气,听他这么说,有些反应不过来。官差领头的捕头双手一伸,拦住了要往前冲的官差,因为容离已经架着刀伸进了老大夫的嘴里。捕头不敢轻举妄动,试着劝说道:“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何必为了赌一口气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了。有什么化解不开的,跟我们到公堂,让县令大人调节如何?”那刀只是伸入了老大夫的嘴里,并没有顺着插进去。老大夫虽吓得不轻,但好歹没受伤,此时还犟着,拿眼怒瞪容离。容离笑道:“我跟你细说说,这一刀顺着喉咙进去,轻轻一转,在横上一刀,该剖开的剖开,该割掉的割掉,就像你接骨一样,眨眼的事,等我抽出刀子那一刻,你一定很爽,所有痛苦的根源都切除了。”当然,老大夫刚感觉到舒服,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痛苦。官差听他这么说,再也耐不住,拔刀冲过去。容离上身不动,左脚画个半圆,触到两个圆凳中间的小高台桌,连着上面的两杯茶盅,全都飞向了官差。武功平庸的官差哪里会是容离的对手,只这么一下,便受不住力皆倒地。容离不再多等,时间久了,效果便不好了。他勾起嘴角,握紧了刀柄,刚要插入,却感觉到衣角被扯了扯。容离此刻又不着急了,盯着夏安问:“醒了?” 第55章 那是一套白色竹叶暗纹长衫,夏安一见便很喜欢。他现在是确定下来王爷确实是派人服侍他,并不是底下人搞错了。夏安还是不愿意逾距,给人抓住错处,他扫见窗户下面摆着一张小榻,能容一个人躺下,便要去那里躺着。几个丫鬟都围着劝,无奈夏安最是有主意的,谁说也不听,自己躺下了。丫鬟们无奈,只得唤夏安起来,重新铺了厚厚的褥子,才伺候夏安躺下。刚折腾完床榻,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容离揪着一个御医进来。夏安刚躺下,又要折腾着起来。丫鬟们已经分两列跪迎,夏安坐起身子要下床。容离急道:“不必起身,躺下。”转头对御医,换了一副凶恶态度:“还不快点。”御医被拎着到床边,几个丫鬟已经小心地给夏安摁了回去,掀开被子的一角,容御医查看伤口。良久,御医言道:“伤口包扎的很仔细,但伤筋动骨一百日,公子需要好好休养上一阵了。”“知道了,你以后每日来给他检查,再开个补方,给他好好补补。病好之后,本王要见他长十斤肉。”这话一出,各人反应皆不同。说这话的正主——容离是仰着下巴,一贯的傲态,眼角却偷瞄夏安。夏安也万分惊讶地与之对视。两人视线一交汇,又马上分开。丫鬟们皆是低着头抿嘴笑,自家的主子何时变得会心疼人了,倒是个新奇的饭后话题。御医唯唯诺诺应了,执笔先写份药方交给王爷过目后,经王爷点头,再交给丫鬟们收好。这是惯例,给主子瞧病,吃什么药都是需要存底的。容离又道:“你今日回去收拾一番,明天午时本王便找个理由发落你坐牢。”御医又应“是”。夏安忐忑地叫:“王爷。”容离知他有话说,对丫鬟吩咐:“烧热水准备沐浴。”得了令,丫鬟和御医皆退下。“咳。”容离站在床前一丈远便不肯上前,冷着脸说道:“疼也坚持会,等洗过澡,换了舒服的里衣再睡。一会叫她们燃安神香,给你助眠。”夏安要撑起身子,却在王爷怒目而视下又躺好。夏安心里实在不安,他觉得与其自己胡乱猜想,干什么地战战兢兢,还不如问清楚,死也死个明白。“王爷对奴才这么好,可有什么吩咐?只要不为难方家,不触犯奴才的底线,奴才都能接受。”容离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底线?”“不违背良心,不辱没祖先。”夏安自认并不是个心善的,若是有人威胁到他的安危,他也会做坏事。但跟王爷一比,夏安觉得自己真是品性良善。容离想,跟我在一起,不算是违背良心和辱没祖先,很好。便道:“你安心养伤,等伤好了,本王再吩咐你做事。”夏安没想到王爷说的安心养伤,这伤一养便是三个月后了。最开始夏安在地下住着,等伤好一些了,便坚持回牢房,他怕小金找不着他会担心。几个婢子没几天便熟了。领头的大丫鬟叫赤衣,其余三人分别为绿衣、青衣、紫衣。四位丫鬟虽是恭敬,可也不是对夏安言听计从,反而很多事,夏安都得按她们的意愿来。容离对她们也不是如对其他下人样打骂,她们也敢偶尔打趣下自己的主子,但夏安看的出来,她们对主子十分忠心。夏安被她们伺候的极不适应,以为逃到牢房就可以摆脱了,谁料,四位丫鬟知道机关在哪儿,常常在夏安睡得好好的时候,把夏安给顶下床去。 【第三卷 清闲王府的宅斗生活】第33章 地牢被缚御医每日都会来问诊,即便夏安的手腕后来没什么事情了,御医还是会端着碗补药让丫鬟们喂夏安吃下。他就住在夏安隔壁的牢房,狱卒们有个头疼脑热他也给瞧,再者他入得是私牢,官位还在,狱卒并不敢锁他。他在牢里活动都是自由的,取药煎药也有童子伺候。夏安无事的时候,要么看着小金编花色复杂的草鞋,要么跟着御医学些医理,再无事,便悄悄跑到地道里找到那间小书房偷书看。他找了一个月才也没能如愿,还是赤衣听了,嘲笑了他半日,才发善心带他去的。这事倒让夏安明白,王爷是不拘他在地道走动的,真如王爷那日对那文士所言,王爷确实把他当做了自己人。不过夏安在地道里再没见过其他人。王爷这段日子好似忙碌起来,要好几日才来地牢一趟。以前他记得王爷是日日都要到牢里来寻欢作乐的,现在不但来的少了,有时只匆匆过来一趟,在他牢房坐坐,也不说什么,便走了。很多次夏安都在怀疑,王爷是不是专程来牢房蹭他饭吃的。口口声声嘱咐丫鬟们要把他养胖,可每次抢饭吃的时候又完全不客气,从来都只给他留那么一点点。夏安疑惑,王爷都知道谁做的饭菜里有毒了,为什么还是不敢吃他自己的饭菜?或者说,牢饭更好吃?这个时侯,夏安就感受到身边有女人的好处了。青衣是个温吞性子,待人温柔细心,每次见王爷扫光了夏安的牢饭,其他几个丫鬟躲在一旁偷笑,她却从外面买了零嘴给夏安填肚子。是以,夏安跟青衣最亲近。“神医”也被放逐到牢房了。一见夏安特别亲切,从门口就直扑到夏安的伤口上。疼的夏安恨不得将“神医”做成狗肉火锅。不过“神医”虽然失去了夏安的宠爱,倒是挺招四个丫鬟待见,整日窝在丫鬟们柔软的胸前不肯下来,致使夏安连瞪它也不敢。等手好一些的时候,馋够了的夏安终于能动手了。小金教他一种时下最流行的花色,还提供了质地较好的竹麻。夏安终于编出了一双适合贵族穿的草鞋,还没等他进献,容离便早知道似的从他枕头底下搜了出来,还吃光了他的午饭,走了。越是安逸的生活,越留不住时光。不知不觉夏安的手腕已全好,活动自如。那日,丫鬟们洗了干净的囚服伺候夏安换上后,掀开床板去用饭了。夏安独自一人窝在床上数编好的草鞋。他虽然学会了一双能挣下五文钱的贵族草鞋,无奈王爷见一次没收一次,他只好又重新拿起稻草编平民草鞋了。虽然想着能从王爷那里讨一份不错的差事,但夏安算是怕极了身无分无的苦,反正也清闲无事,苍蝇也是肉,小钱也是钱。本着这种心思,夏安一个月下来攒了三百文钱。编的眼疼,夏安揉揉眼,到桌边喝了口茶水。突然牢门大开,冲进来几个二等小厮打扮的人,二话不说,便将他绑了。被强拉着出了地牢,外面天色暗淡,细雨蒙蒙。夏安被架着进了一处偏院的花厅,这是外院了。夏安无论在思恩院抑或飘香院,都是内院的奴才,一直住在内院。外院是接待外客的地方,夏安很少过来。他到的时候,里面已经跪了十几个人,男女都有。皆是面貌美艳。夏安被押着在前面跪了,前面半丈处的上位,坐了个婆子在喝茶,几个仆妇管事围着赔笑。那婆子夏安倒认识,是在飘香院见过一面的薛婆子,她是王妃的人,那这次便是王妃抓了他来。陆陆续续又有好些人被带进来,夏安低着头悄悄往后瞅了一眼,乌压压跪了满屋子,这间花厅不小,五十个人都跪的下。薛婆子看人差不多了,便放下茶盅,冲着旁边三十岁身着兰色布裙的妇人冷笑:“瞧瞧,咱们主子好福气,地牢里都藏着这么多的美人。”原来是冲着王爷的色侍来的,夏安心里叫冤。那妇人也是讥讽神情:“若不是突然多出了个小主子,娘娘不知还要被瞒上多久。”“呸。”薛婆子朝地上吐了口:“什么小主子,还不掌嘴巴子,那等贱人生下来的也不过是个奴才,哼,说不定还没那个福分活下来呢。”另一个穿着稍显朴素的妇人劝道:“薛妈妈快别说了,张管事早在外面候着了,奴婢叫来的人牙子也等候多时了。”这样犯冲的话,亏得薛婆子也敢明目张胆的说。那妇人在心里瞧不起薛婆子,可面上偏又得装出一副恭敬姿态来。夏安心里大惊,人牙子在外面做什么,莫非是要卖了他们?好不容易在王府安定下来了,他可不想再被卖给别府为奴。“叫张管事和人牙子都进来吧。”薛婆子嚣张的很,完全不把张其天放在眼里。自从上次被王妃要去了死契后,一直在总管那里得宠的张其天被总管发落了五十板子,降为管事,仍管理下人调动这一块,这几日是刚刚能下床。听说那次是王妃保的他,王爷那里也不好明着跟王妃对着干,是以,现在张其天是王妃手底下的人,自然不能在跟王妃久了的薛婆子这里讨到好。几个人进来,张其天见了半礼,外面的人牙子多粗鄙,都是跪下磕头。薛婆子乐的合不拢嘴,叫他们起来说话。“人给你们后要卖去哪里?”夏安落实猜想,跪的便有些无力,却不得不竖起耳朵来听。只听有个人牙子说道:“都是好货色,自然往勾栏院里卖。”夏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各个被缚的人也都急了,朝着薛婆子使劲的叩头,求她放他们一马。张其天喝骂:“都闭嘴,谁敢再嚷嚷拉出去掌嘴三十。”求饶的声音渐低了下去,但仍不绝。夏安突然想到王爷,只有王爷能救他。可是他跪在前面,周围又都是王妃的人,根本就没有求救的机会。只能期盼四个丫鬟察觉他不在,能发现这事,到王爷那里求救。“卖到那种地方,哼,倒都是好价钱,看来我们开的价到底是低了。”薛婆子准备提提价。一个人头是五两,王妃特意吩咐找实力比较强的人牙子来,好把人全卖了。 第57章 “奴才贱名夏安。”顾之旋色心又起,笑嘻嘻伸手摸夏安的下巴,笑问:“是全名么,爷楼里有个春意的,也同你是一样的美人。放荡妖娆,夏日热情,嘻嘻,都让爷喜欢的紧。”夏安躲开,怒瞪顾之旋。顾之旋被他这么一瞪,更加心弦波动,打死都不开口将人送与何管事。还取笑何管事收了他买人的银子,还好意思问他要人。“你对我这个姑父小气倒是无妨,只不过你有想过没有,王爷的人,不论是哪种,又岂是能让你随随便便领走的,何况还是那种地方。当然,若你有本事能求得王爷放人,我自是拦不住你的,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谁也不放在眼里。”说道最后,何管事是咬牙切齿。顾之旋一想,那日看王爷对夏安分明不一般,光明正大要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偷运又要担太大的风险,得罪了清闲王绝对比得罪皇帝更没有活路。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遂赔了笑脸,谄媚的让夏安狠狠恶心了一把。“姑父说的哪里话。既然姑父喜欢,那就送给姑父吧,反正卖身契也在王府,姑父要怎么使他都是让人挑不出话来的。”被人卖来送去,夏安心里不好受,也不愿意在生人面前表现出了,强打着精神,作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来。他不想让何管事以为他不好带,可这时候作出一张笑脸来,又太虚伪。侍卫追了一个多时辰,渐渐安静下来。薛婆子扭着腰身进来,一见大财主就乐,奉承道:“外头已经没查的了,顾老板快回去歇着吧,更深露重的,可别着了凉。”这顾老板是京城三大妓院五家赌坊的老板,是财神爷一样的人物。多亏了何管事,竟将这样的大神领了来。要是能和顾老板打上交道,以后偷偷往外卖人就算是有门路了。说话间,却见有一个下人没被绑上,并且站在何管事的身后,便奇怪道:“这个?”“哦,是我瞧着他伶俐,送给何管事差遣,以后再谈买卖可不得有个人在王府方便跑跑腿。薛妈妈来的正好,我这里也有一点小心意孝敬妈妈的,再有好货物还望妈妈记得我。”顾之旋既卖了人情,便好事做到底,让夏安在府里待得更安全些。万一之后有人查到夏安,薛婆子还能不帮衬着,薛婆子是王妃身边的人,谁还不给几分颜面。“顾老板真是个大方的,放心,以后好的都给您留着。”薛婆子将顾之旋递过来的银子忙不迭的收了,笑的只见皱纹。夏安趁大伙不注意,深深看了薛婆子一眼。何管事回头跟他说话时,又马上敛了愤恨,低眉顺目。“你跟我走吧。”何管事只觉得自己的眼花了一花,看错了夏安的表情。夏安低头应是,标准的奴才相,跟着何管事往外走。临出门时,顾之旋忽然跑过来,在他屁股上重重捏了一下。夏安忍着没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跟着何管事走了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大院子。王府有宵禁,凡不是中轴线上的地方都需要熄火,而这处院子还能看到一盏盏琉璃悬灯,夏安估摸着,这院子所理的事应该挺重要。院子里是没灯火的,夏安没看清院门上的匾额。何管事敲了敲院门,马上有门房披衣给开门。见是何管事,马上睡醒了,带着笑脸问安。何管事待人也和气,温和笑道:“赵牛,又害你半夜起一趟,来,买坛酒喝暖暖身子,你们家的没抱怨吧?”往赵牛袖子里塞了几个大子,赵牛推了一下,没推过。夏安瞧着,约莫有一百文的光景。他不禁记起自己在牢里的三百文钱,那可是他缩着睡眠不分昼夜挣来的,在这里,却只够打赏三次门房的。这或许也是好事,一个门房就能赚如此多的钱,他要是努力成为何管事的左右手,挣得肯定不知道要翻多少倍。“她哪敢,托您的福,大女儿能在王妃的院子里谋个洒扫的活计,她感激您还来不及呢。”门房笑呵呵,眼角往屋里偷瞟了一下。说着话,人已经进来,门房将门锁了。简单说了几句闲话,何管事便领着夏安往里走,边走边低声给夏安介绍。这是一个三进的大院落,负责王府收礼和回礼的事务。一进门的有三间正房,是正经理事的地方,两边各两间屋子,是供茶水或歇脚值班的地方。二院只有三间大屋子和一间耳房,是存放礼单纪录的库房。外头送进来的礼品和王府送出去的礼品并不存放或者经过这里,他们只是纪录下谁送的什么礼物,然后询问主子的心意回礼,或者主子懒得管,他们便按照份例规定做主回礼的单子,交到管理王府库房的明轩院,由明轩院的人按单子回礼。最里面的院子相对小了些,只有北面三间屋子,东西并无房间,院子只种了一个小臂粗的槐树,枝叶繁茂,盖住了整个院子。北面三间房,中间是个小花厅,让管事级的人物招待私下的客人朋友用的,两侧是简单的起居室。一进的院子虽然有供值班的人休息的地方,但是如何管事,他身份高出普通下人,自是不愿意同他们挤在一块,所以三院就成了管事值班的地方,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其实晚上一般都没什么事,谁会大半夜的跑王府来送礼。不过要到什么重大节日,送礼的太多,给别府送礼的单子也要精心赶制出来,需要定的回礼的单子也多,白天忙不过来,晚上几乎是全体熬夜。平时里还挺清闲,总管瞧不过眼,便定了让他们分三拨值班的规矩来。今天就是何管事值班,所以他没带夏安到外院下人统一住的地方,而是带到了这里。花厅布置的很简单,两张太师椅和桌子,两列鼓腿圆凳夹小几,没什么摆饰,只有两三个兰花白瓷,墙上挂了几幅画。由于视线昏暗,夏安看不清楚画的是什么。何管事带着夏安穿过花厅,进了左手边的屋子,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有琉璃外罩的油灯,屋子霎时明亮起来。夏安便在不失礼的前提中打量这间屋子。不大,和花厅一样素气。简单,只一床一桌一箱,中间烧了个火盆,火苗将熄未熄,何管事随意拿起桌上的酒壶,往里浇了一点,顿时火苗欢腾起来,他又顺手加了些炭,在桌边坐了下来。自从进了王府,夏安便一向谨守礼仪。他自知身份,不敢坐,尽管今天的事和两顿未进食让他腿有些软,仍坚持在何管事对面站着。何管事也没让他坐,随口问:“我说了这么多,也没听你说几句,有不明白的地方么?”夏安问:“还不知道咱们院子叫什么呢?”说了半日,何管事倒是一句没提院落名称。被夏安这么一问,何管事脸色黑了一下,有些讪然:“咱们院子是王爷亲赐的名字,叫阿堵院。”阿堵院,夏安要多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惊呼。第35章 二等小厮(捉虫)“是取看轻钱财之意么?”夏安见何管事脸色不佳,便主动附上好寓意。他心里也很清楚,王爷取的院名焉能有好。何管事满意地点头,心里对夏安多了份亲切,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掩饰,夏安在这院里待得久了,还能不知道?索性便由他说了,还能挣个亲切不避讳的好印象。“之所以取名阿堵院,是王爷要大伙时时警醒,莫浪费王府的钱财。”那便是要提醒大伙发礼单的时候要小气喽。要是换在以前,夏安是十分不屑这样抠门的人。但一来现在他自己囊中羞涩,吃够了没钱的苦头,二来他日渐对王爷生出一股子亲切感来,便觉得王爷的举动不是小气,而带上了点纵容味道。夏安低着头,抿着嘴角。何管事敲敲桌面,提醒:“以后能少提院名就少提,对内说咱们院,对外说制礼单院就行,别没事堵心。”夏安乖顺道:“奴才明白。”“对面那间屋子,是忙碌时孙主管歇息的地方,你先住进去。他这段时间不来,来了,我可以腾出我的房间来让他住。你的卖身契虽在王府,可毕竟没正式划到咱们院子来,有很多时候你不方便露面,所以要先在这里住上一阵。”夏安忙应下。王府跑了奴才,自然要严查些时日,他露面毕竟不好处理,能躲起来他也是求之不得。“我虽喜欢你的才能,但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在这里无法无天了。你要永远记住一点,你只是一个奴才,还是签了死契的,你的才能也是王府的,王府要用,便是用死你,也不能喊累叫停,除非你能有一日晋升为主子,明白么?”何管事厉声嘱咐。他心里是隐约有些猜到怕是王爷不仅看上了夏安的能力。这是何管事头一次对夏安拉下脸来,夏安答道:“奴才凭吩咐办事,绝不逾距。”“王爷那里,需要我去说一声么?”夏安抬起头,有些怔愣,又有些为难,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理智提醒他那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大声的叫嚣着要这样去做,盖过了理智。“不了,王爷事多,奴才不过换院子的小事,不敢打扰主子。”“很好。”何管事赞赏了句。他心里其实是怕夏安要禀报给王爷知道的,不清楚王爷对夏安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但这样的人才若是去做了男色就太可惜了,能省去这一步还是省去的好。“你去休息吧,明日卯时在花厅等我。”夏安告退,出门不忘给何管事关了房门,穿过花厅,推开自己的房门。里面收拾的倒齐整,比何管事那间看起来好要好些,至少物件齐全。扑在床上,夏安便不想再动弹了。这一日发生太多事情,辰时他还在地牢里,由人伺候着用了早饭,过了会便被抓起来判了死刑,然后逃跑失败,被卖掉,被何管事收到阿堵院来。 第59章 阿堵院等级十分严明,二等小厮绝对瞧不上三等小厮,同理,一等小厮可以对二等小厮指手画脚,斥责错处。夏安有一次擦拭书架,不小心将水溅在一本礼单上,被一个叫鸿瑞的一等小厮骂了半日,还罚他晚上不许吃饭。夏安初来乍到,挨了罚就老实的饿着。青柏吃完饭,看夏安真的饿着肚子,就取笑他太过老实,又没人盯着他。不过青柏为人不错,又回去给他拿了两个冷馒头,在三院的火盆上烧着吃。昨晚不是何管事值班,早上到辰时多才会从住的院子过来。今天却在卯时三刻就推开阿堵院的大门,进来就沉声吩咐几个人速去请三个主事过来。有几个早到的一等小厮围住何管事打听事宜,却被何管事随口派了几个伙计,连饭都不能吃,就去干活了。只有鸿瑞还在何管事身边立着。何管事看见夏安站在东面屋门口,便招手叫他过来:“你是内院出来的,比我们这里谁都熟悉内院的路。你陪着鸿瑞往熙碧院跑一趟吧。”夏安进来的时日不短了,能力人品也都摸透了,是个可靠的,也该让他跟着学一学院里一等的大小事了。对于何管事的安排,鸿瑞非常不乐意,他自己手底下是有两个二等的在伺候,何必非要挑别的人给他带路,再者,他往内院也跑过几趟了,还愁找不到路么。夏安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他猜到何管事是他要跟着长长见识,心里当然愿意。何管事既敢放他出去,就说明王府对逃跑的犯人的搜捕已经过去了。这是个天大的好事,说不定过几日,何管事就能真正把他讨到阿堵院来。比起以前待过的地方,这里更能给他希望。捧着一个紫木匣子,看规格,是王府妾室所用。夏安跟在鸿瑞身后,低头走着。穿过华门,里面就是内院了。“熙碧院在哪个方向?”鸿瑞趾高气昂地问。夏安一愣,蓦地想起他是被派来指路的,但他其实对内院说不上有多熟悉,要知道,他为了逃避与王爷出门必遇的厄运,整日躲在房里舍不得出来。当时只想着出来走走,竟忘了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路。“那个,熙碧院奴才不太熟。”“什么?”鸿瑞刚要发火,夏安马上跑起来,拦住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是低等身份的婢女,问道:“姐姐,我们是外院的小厮,能告诉我们熙碧院大致在哪里么?”“熙碧院你都不知道,里头可住着熙侧妃呢?”那婢子甚是瞧不上夏安见识短,但又喜欢夏安肤白貌美,还是给夏安指了路:“王妃娘娘的岚汐院你知道么,就在岚汐院的旁边。”侧妃?夏安呆了一呆。王爷什么时候迎了位侧妃进府,他怎么不知道。不可能在飘香院的时候,小金那张大嗓门一定会说与他听。那便是在地牢了,可能小金几天才过来一趟,没有说到这事。原来王爷新得了侧妃,所以那时很忙。“多谢姐姐,岚汐院的路我识得的。”夏安强笑着回答。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脚步也虚浮起来。沿着通往岚汐院的甬道走了一会,夏安眼尖看到一条比正道略窄的道路尽头,有一座漂亮宏伟的院子,气势不输岚汐院。“在这边。”夏安叫住还往前走的鸿瑞。鸿瑞总瞧他不顺眼,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一等的小厮。“哼,数你嗓门大呢,给我懂点规矩。”鸿瑞呵斥道。夏安低头,乖顺地跟在后面。鸿瑞都走出老远了,他不叫的大声些,怎么能听得见?熙碧院住的是女主子,没有正经的门房。但外面的院子总是会有几个眼尖伶俐的小丫头在。鸿瑞只到过内院的华嬴院和两位公子的院落,此时找不到门房,一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夏安有心示好,便低着与他说道:“可以叫院子里的丫鬟给通报。”那些丫头若看到是哪个主子,早就奔上来招呼了。这是看他俩不够脸,所以懒得应付。谁知那鸿瑞是个小心眼善嫉妒的人,夏安这个善意的举动,落在他眼里,就有炫耀的味道。他半月前,无意见何管事拿了主事制成的礼单指导夏安,心下便生出一股恨意和惧意,何管事是不是有心指导夏安成为下一个主事呢,人自然是要帮自己亲戚的,而且听何管事说的话,夏安的才能居然不输他们这几个一等的。阿堵院的各个职位的数目都是有规定的,三个主事只能少不能多。刘主事算账算的特别快,而且从不出差错,孙主管早就瞧上了刘主事,等过了年就要将刘主事调走,到份例房当管事。腾出的主事之位,到二月末王爷寿辰之前,肯定还是要添上的。在现在的几个一等小厮内,鸿瑞算是拔尖的,所以他不能允许有人半路从天而降坏了他的好事。鸿瑞狠狠瞪了夏安一眼,高了嗓音骂道:“闭嘴,主子院前你也敢乱说话。”夏安恼他的不知趣,低了头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在熙碧院门口干站着,终于有个穿着淡紫色百褶裙的丫鬟看不过眼,跑过来赶人:“二位,在院门口站着做什么,待会万一王爷来了,冲撞了可怎么办?”那丫鬟带着几分得意几分厌恶提到王爷,夏安心里更加不舒服,却突然念想着不知能不能在这里撞见王爷?鸿瑞只远远见过王爷一面,当下有些害怕,说话也没平时流利:“姐、姐姐,我们是制礼单院的,奉命拿写好的礼单给熙侧妃过目。”“这样啊,等着,我去通报。”那丫鬟快速往正房报信去了。鸿瑞想要进到院子里,刚迈步,就听夏安悠悠说道:“男子是不能进到女主子的院里的,咱们还是在外面等吧。”“就你懂得多。”鸿瑞剐了夏安一眼。夏安已经懒得跟这种不识好歹的人计较了。通报的丫鬟很快笑容满面的回来,从他们手里接过单子,又小跑着送进去。这次约莫过了一刻钟才出来,拿单子还给鸿瑞,笑道:“我们娘娘说了,你们院里的何主管办事细致的很,这份银狐大氅送的很知心。这是给何管事的赏赐。”她错过身,有个打扮差不多的丫鬟手捧着一个朱漆盘,上面拿红布盖了。鸿瑞是不会亲自接过来的,这样有失他的身份,他给夏安使了个眼色,夏安上前接了。“谢娘娘赏赐。”鸿瑞和夏安在院门口跪下来叩头。丫鬟让开,捂嘴笑。等他们起身,才道:“跪的可太早了,瞧,你俩的赏赐还没给呢。”说完,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两吊钱,多的那个塞给了鸿瑞,少的给了夏安。两人又要拜,被丫鬟拦住:“好了好了,娘娘也不差你们这声谢,赶紧走吧,不定啊,王爷过会子会来呢。”这是夏安头一次领到赏钱,沉甸甸有五百文的光景,按说他现在分文没有,突然得了这意外之喜,该是偷笑很久才是。可不知为什么,总也开心不起来。两人往回走,夏安端着漆盘。鸿瑞突然慌张说道:“我有些急,你等我会儿,我找个地方解决一下。”说完,四处张望,慌慌找地方去了。夏安其实很想提醒他哪个院子可以去求一下通融,哪个不可以涉足,但是话到嘴边就咽回去了。有的人你对他好,他反倒怪你,那你仍对他好,就是自找不待见了。夏安端了漆盘,站在路边等。夏日的阳光暴烈的让人睁不开眼,夏安低了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突然背后一阵疾风,他听见有人唤他“夏安”,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下意识的转身,看见王爷红了眼睛冲过来。肩膀被紧紧扣着,王爷的十指好像要伸到他的肉里去。夏安吃痛,苦了脸。“你可还好?”被上下前后一阵检查,夏安突然心里泛上暖流,连带着肩膀也不疼了,答道:“奴才没事。”“这段时间你去哪儿?”放心后便声音带上了质问。夏安感觉对不住王爷,原来王爷竟是这般担心他,他却为一个荒唐的念头故意没有报平安。他自知理亏,说话就有些支支吾吾:“奴才现在在阿堵院做事,已经一个月了。”“既然在王府,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容离问的焦急,问的愤怒。夏安被问的有些站不住脚,想起那个念头,脸颊也跟着烧起来,他总不能说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去找我吧。夏安情急之下,答道:“忘了。”“忘了?”容离气极反笑。夏安扭捏不安的样子加上这个回答,看在容离眼中,根本就是人家不愿意搭理你,寻到好的去处当然不会记得你了。容离又急又气,一时失却理智,抬手发狠扇了过去。夏安正处于羞愧和不好意思之中,低着头想着怎么跟王爷解释才好,突然一股大力道打在脸上,脑子被狠狠震了一下,声音轰鸣,视线落下黑幕,身体随之飞起,在空中滑下一个低弧,然后重重地摔下,手里的漆盘也摔散了,几块银锭子散落地上。夏安脑袋空白,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喉间一甜,本能的张口,吐出一口黏稠来。容离打完自己也傻了。上次折断夏安的手腕,他就后悔的不行,下决心再不伤夏安一分一毫。可到关键时刻,他又管不住自己。 第61章 夏安想的正出神,青柏敲门进来,看夏安气色大好,不由得笑眯眯说道:“管事不放心,让我来给你送早饭。我看你倒是好的差不多了,起得也挺早,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睡过巳时呢。”“哪里敢,平时不都是卯时便要到二院伺候着么,更何况昨个看你们也是一团忙。”夏安接过饭食,香喷喷的鸡丝肉粥,让人食指大动。“管事放你休息几日,他没与你说么?”见夏安露出不知情的神色来,青柏笑道:“八成是忙糊涂了。”他与夏安熟识些后,也敢说些大胆子犯忌的话。“咦,到底是我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还挺有男子汉气概,才挨了打,今早就起来自己打水洗漱了。不过,平日不是都到一院去么,怎么,怕见人?男儿胸襟,哪里能这么薄脸皮?”夏安忽的一笑,反唇相讥:“哦,难不成男儿大丈夫都是厚脸皮不成。诶,不对,水不是你送过来的么?”说的青柏糊涂了:“我卯时不到就急急的跟着管事干活,根本就腾不出时间过来。这水不是你自己打的?”夏安交好也就他一个人,没见平时还和谁有亲密的往来啊。夏安心里疑惑更盛,但他不愿再和青柏纠结这个事情,招呼着青柏去前头忙吧,他吃完饭后就过去。青柏劝他休息一天,他不听,大伙都忙着,他一个新人反倒躺床上去了,于理不合。吃晚饭,夏安便匆匆往二院走。阿堵院的人都听鸿瑞绘声绘色讲过夏安当时的惨状,但见夏安气色甚佳,只脸上略显红肿,便纷纷怀疑鸿瑞是不是造假,大伙都看出来鸿瑞很不喜欢这个新来的二等小厮。何管事在一院和三个主事商量事情,夏安虽想道谢,但也不好多做打扰。在左边的库房找到青柏,正挨鸿瑞训话呢。夏安没上前,先竖耳听了几句,原来是鸿瑞让青柏去拿墨锭,青柏只当是平时抄写所用,从一旁的耳房拿了中等的墨来,被鸿瑞好生一顿骂。青柏是二等小厮里才能最好的一个,又得何管事看重,不久是要往一等升的,难免遭人嫉恨。故鸿瑞骂了许多,也没人出来说句话。一等的小厮倒是敢争上几句,但是他们怕鸿瑞日后做了主事,给他们小鞋穿,都不愿意多事。夏安立刻去取了上好的徽墨,往鸿瑞跟前一送,陪笑道:“鸿瑞,青柏他知道错了,再骂下去可不就耽误了你的宝贵时间了,正事要紧。”鸿瑞狠狠瞪了夏安一眼,他本就是因为夏安才迁怒于青柏,哪能任由夏安一句话就让事情了了,反而更发了狠,将火气往夏安身上撒。夏安自问没有得罪他什么,被他接二连三的骂,不欲多事的他火气也来了,正要回上几句,突然眼角瞟见门口身影。迅速低下头,口中只一味认错:“鸿瑞,别生气了,青柏不知道你要些礼单,才会拿了普通的墨锭过来,并不是故意拿错的。他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有大事要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了。”鸿瑞见夏安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分明是没将他骂的话听进去,当下更恼,看见夏安红肿的脸,便也撸起袖子,欲朝夏安脸上招呼。闭眼,夏安硬生生要接下。突听得一声大喝:“住手。”何管事走进来,双眼冷冷盯着鸿瑞,后者被他看得心虚,收了收,低下头去。“王爷都快把咱们全都拉出去喂狗了,你们还有闲心再吵。通通扣一月月银。”大伙都在心里哀嚎,尤其是围着看热闹的,平白无故被扣了银子。只有夏安偷乐,反正他是死契奴才,没有月银的。“鸿瑞,你跟刘主事往岚汐院跑一趟吧,跟着好好学学,别整日不学好。”鸿瑞不大愿意,谁都知道这是个苦差事。别看能跟刘主事学东西,其实就是跟着去挨骂的。昨日已经往岚汐院请示过一次了,王妃身边的一个婆子直接将礼单扔在了地上,将去的胡主事等人一通数落,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不重视王妃的娘家。老天,冤死了,他们也定下丰盛的礼单,可首先总管那里就通不过。“还不快去,我看你是在这院里待烦了想换地方了是吧。”何管事近日被事情缠的头疼的很,偏着鸿瑞还敢往枪口上撞。鸿瑞不甘愿的往外走。何管事有心让夏安在众人面前长长脸,说道:“夏安,我问你,昨日给侧妃娘娘的礼单里有上等官窑的青瓷一对,西国进贡的五彩琉璃茶盏一套,五彩璎珞项圈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一对,银狐大氅一件,这是恭贺侧妃娘娘的亲兄长,内阁学士林雪莫的新婚大喜,可有过了规格?”众人皆是吃惊,这样的问题,拿去问一等小厮尚不好回答,怎么倒问一个二等的整理小厮。夏安明白何管事的意思,随即朗声答道:“其他都在规格之中,只是这件银狐大氅通身无一丝瑕疵,过于精贵,举国只有这么一件而已。但正该如此,才能体现王爷对娘娘的宠爱,安了林大人的心。”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侧妃的哥哥是何许人也,但一听说是内阁大学士,便马上反应过来那件银狐大氅的用意所在。这表面上是在特意表现王爷对侧妃的宠爱,其实内里是在笼络大学士。内阁大学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心里颇为惊讶,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礼单院能为主子作这样的打算。不,不可能,应该是更高位置的人吩咐下来的,比如总管。但是更说不通了,要笼络不是更应该笼络王妃么?那么便是只有一条想的通了。总管跟王妃不对盘,要联合侧妃一同对付王妃。垂眸,王府的斗争也太明显了,送个礼都这般费尽心机地勾心斗角。何管事很满意夏安的回到,他并没有跟夏安多提过一句侧妃的事,想不到夏安竟回答的这么好。随即,他又叫出一个一等小厮来问:“庆图,你说说上次咱们制成的礼单为什么被王妃退了回来,我记得不错的话,是你陪着胡主事去的岚汐院吧。”“是奴才去的。”站出来一个清秀的小厮,面有薄汗。大伙都知道这个问题不好答,但是夏安那个也不简单,一个二等小厮都能对答如流,他们倒要看看一等小厮怎么答。庆图捏紧拳头,恭敬答道:“给王妃娘娘的父亲尹将军的贺寿礼单中,只有一盆红珊瑚是极出彩的,剩下的都是寻常之物,但数量多,抬出去也不算失了咱们王府的面子。只是,只是……”“但说无妨,这屋里的迟早都要学会懂得这些。”何管事赞同的看向庆图。庆图方壮了胆子,说道:“只是,王妃有一幼弟,自小疼爱的很。尹小少爷瞧上了王爷收藏的一柄长剑,王妃暗里透了几次意思给管事,但王爷喜欢的紧,却不舍的,所以王妃不满意咱们制定的礼单。”其实说来说去,症结都在王爷那里。别瞧王爷在外面没一点实权,可在府里面,下人们都是怕极了他的,丝毫不敢违逆他的命令。“除去这个,王妃非常不满意咱们将银狐大氅送写在了侧妃娘娘的礼单上。可这是王爷亲自吩咐下来的,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看,今天去岚汐院也讨不得什么好。你们给我放精神点,别以为咱们只要写写礼单就行,没那么轻松,咱们可是夹在主子中间左右为难,错了一步都没个好下场的。”众人得了训导,纷纷低下头不说话。何管事让他们赶紧各忙各的,莫要再添乱。独独叫了夏安出去,站在院里的杨树下,说道:“你已经调到这院子里,以后放心做事吧。”“真的?”夏安大喜。昨天刚刚才得出远门,今天就把活计调过来了。何管事百忙之中还不忘解决他的事情,让夏安好生感激。“多谢管事。”何管事复杂地盯着夏安看了半响,直到看的夏安感到浑身不自在,才缓缓开了口:“并不是我去解决的,我还没来得及抽出时间来,再说我还想再等等风头过去。是今日清晨,孙主管往各院发了几个新人,你就在其中,恰好发到了咱们院子。”说是恰好,里面大有深意。夏安不是听不懂,可是猜不透。能这样做的,会这样做的,怕只有那个人了。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帮他?昨日不是还打了他?夏安低着头,盯着脚尖,不接话。何管事见状,并不想追究到底,不管上面是什么意思,能留下夏安就行。他吩咐说:“兰香公子前段时间宴请了京城几位有名气的少爷公子,几位爷今天都回了礼过来。待会,明轩院的人少不得要将礼物送往内院,咱们也得捧了礼单跟着。你左右无事,和青柏一起往兰香院跑一趟的。”“只我们两个二等小厮去会不会身份不够。”他只去送过一趟礼单,门道也没摸清楚呢,青柏还不知去过内院没有。“见侧妃只各派了个一等小厮和二等小厮,见一个公子可不能超出侧妃。”“管事所言甚是。”夏安应下。他自己也想去,小金可是在兰香院里呢。王爷打他也有他的原因,是他光顾着自己,没考虑到王爷的感受,所以他更应该吸取教训,先去跟小金打声招呼。何管事走出几步,折回来说道:“明轩院里有不少细致的活,所以不像咱们院子清一色的臭男人。你和青柏快些去,还能借些脂粉先涂涂你的脸。”用脂粉涂,那可都是女儿家的玩意,他一个男子怎么好弄那个。不过夏安还是乖乖应了,出去办事,他的脸可就是阿堵院的门面了。青柏一听,放下手中的纪事册,就匆匆带着夏安往明轩院走去。明轩院是管理王府库房的院子,最有钱,最气派。就在阿堵院的前面,但是其高大的楼阁完全盖住了矮小阿堵院。整整五进院,每一院还分着侧院,比平常的大户的宅子还要气派。“我和这里的一位姐姐还算熟悉,你跟我去找她借脂粉吧,她是管理看守王府布匹针线的,平时就在二院的偏院里住着。”青柏带着夏安进了二院的偏院,里面有三间库房,东面一间小屋子,他上前拍门,喊着:“小青妹妹,你在不在?”“在呢。”夏安听这甜甜的声音熟悉的很,等人出来,彻底傻眼,却正是阔别一月的青衣。青衣见了夏安,也有些怔住,不过很快掩饰好,别过头跟青柏亲热地说话:“青柏哥哥,你怎地今日来了?”第38章 刑堂求饶 第63章 夏安不知情,低头往里冲。青柏被胡主事截住,不让他往里送死。施刑是在刑堂大厅,进了门,穿过一条窄道就是。何管事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哀嚎声也渐渐小了下去。王爷的意思是直接打死,不必耍什么花样,所以何管事的痛苦还算是比较轻的,为此,成大方自觉无趣,和另一位主管告假到后厅收拾刑具去了。夏安一路冲进去,首先入眼的就是惨不忍睹的何管事,再看不见其他,猛地朝何管事扑了上去,不停落下来的板子通通招呼在了他的身上,痛的他忍不住惨叫。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住手。”板子停下来,夏安从何管事身上滑落。他总共才挨了四板子,并不碍事。那声音他听的不甚清楚,但能辨得出来,侧头瞧瞧已陷入半昏迷的何管事,夏安咬咬牙,膝行过去,不断地给王爷磕头:“求王爷饶了何管事吧,求王爷放他一条生路吧。”孟原义见是夏安,忙叫人往外拉他。求王爷放人一条生路,别开玩笑了,王爷能让何管事只乱棍打死,已是少见的恩典了。夏安挣扎不动,孟原义责骂下人:“没用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让人进来,还不赶快拉出去。”说完心里惴惴,他这样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在救夏安,不知王爷会不会发怒拦下,连夏安一块处置了。他偷眼瞅王爷,但见王爷面色冰冷,瞧也不瞧哭求的夏安一眼,登时放下心来,让赶紧将人拉走。谁料,夏安被往外拖了几步,忽然挣出束缚,跑过来,抓住王爷的衣摆,一个劲儿的求王爷饶命。夏安手上都是何管事的鲜血,将王爷身上的绛紫绸袍弄上了一团团污黑。孟原义大惊,顾不得掩饰,亲自去拉夏安。王爷仍是当做看不见夏安的样子,端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孟原义将夏安拉出去后,生生的打了个寒战,派两个人将夏安锁在了刑堂后面的柴房里。回去,却发现屋子已经空了,洒扫的小童正在泼水清理血迹。他疑惑问:“王爷回去了,人已经死了么?”“王爷饶了何管事一命,差人将何管事送回阿堵院,还派了御医过去治伤。”自打进了王府,孟原义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从王爷的手底下捡回一条命来呢。他准备了条湿冷的布巾,打开柴房门,看见夏安抱着膝坐在墙角,便走过去蹲下,用布巾给夏安擦脸。夏安又惊又怕,伏在孟原义怀里大哭。等情绪缓一些了,孟原义才开口:“何管事没死,王爷饶了他。”夏安一时止不住,打着嗝问:“真的么,你没骗我?”孟原义被他逗笑:“骗你作甚,还不快点起来,擦擦手上的血。”夏安擦干净手,就要回去瞧何管事。孟原义却不许他走:“你回答我个问题再走不迟。夏安,说不说实话都随你,我只问一句,你跟王爷是不是有过……交情?”孟原义实在说不出夏安是不是被王爷占有过的话来。夏安垂眸道:“只不过是为王爷效过力,哪里配谈什么交情。”“可我看王爷倒是很重视你。今天王爷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却能因为你而宽恕一条人命,不是看重你是什么?”“是因为我?”夏安也讶异,随即心头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折腾一番,回到阿堵院,连晚膳时辰都过了。青柏在院门口等他,跟他说管事已经被送回住的院子修养了,刘主事提为副管事,暂代一切职务。他不许夏安去看望何管事,拉着夏安回屋子。火盆上热着碗粥和馒头。青柏盯着夏安吃下去半碗饭,才吐了口气,说道:“可把我吓死了。何管事回来都不成人形了,刚醒就抓着我问你回没回来,我怕他担心,撒谎说你回来了,受了很大惊吓,所以在屋里静养呢,何管事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我没事,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夏安勾起嘴角温润一笑。青柏更放心了,说道:“你没事就好,我也实在腾不出精力照顾你了,何管事那边我担心的很,我先去看看。晚上,我来这边陪你睡吧?”“不必,那么窄的床搁不下咱俩,我累死了,晚上还想着好好睡一觉呢。”夏安张嘴打哈欠,很累的样子。青柏彻底放心地走了。他一出门,夏安便将饭全吐了出来,还不停地干呕。强打着精神,将一屋狼藉收拾好。夏安从何管事的屋里抱过来被子,做成竖长条,在上面盖上自己的被子,做成有人在睡的形状。他自己躲在床的对侧,那里有个暗角,蹲在那里轻易不会被看到。月上中天,夏安的腿已经麻木地不像自己的了,他不敢动,甚至连眼都不眨,死盯着门窗。四更时分,窗户被推来,进来一个魁梧的黑衣人。熟练的绕过桌子火盆,到床边掀被子。一掀开大惊,便要往外走。夏安当下不敢再迟疑,试着叫道:“王爷?”那黑影顿住身子,还是没有回头。夏安欲站起,腿却无力,直直往前摔去,黑影疾行过来扶住。夏安趁机拿下他脸上的蒙面,果然是他意料中的俊颜,五官深刻如鬼,亦俊美似魅。“为、为什么?”容离一把将人抱起,丢在床上,恨恨道:“什么为什么,你蠢死了。”第39章 一石三鸟夏安被这么一丢,压到背上的棍伤,痛的他低声惨叫。容离脸色白了一白,急急地将人翻过来,将轻薄的夏衫往上撸开,露出光洁的背来。只有四条发红的棍印,并不算惨,容离拿出药,细细的沿着伤口撒。“唔——”夏安被药粉蛰的更疼。容离不屑:“就是姑娘家也比你耐疼些。”夏安死咬住牙,再不肯叫唤出声。这么一来,又看的容离心疼。但前话已出口,再作安慰岂不是很怪,便冷着张脸轻手轻脚的撒完药。给夏安往下扯衣服的时候,觉得那夏衫的质地不好,有些磨,就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夏安吓死了,一边往床里蹭,一边颤音问:“王爷,您要做什么?”话落音,容离的上身便已经赤裸了,蜜色皮肤被月光一衬显得特别好看,精壮的身子无一丝赘肉,曲线优美。夏安突然感觉莫名的口渴,喉咙动了动。容离扔过去衣服,兀自唠叨:“即便是再热,也应该在里面套一件小衫,穿那么薄,小心遇到色狼非礼你。”夏安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摸摸扔过来的衣服,触感舒服,的确适合穿在伤口外面。他忽然胆子肥了些,回了句:“奴才又不是姑娘家。”夏安咽了口唾液,不住的偷瞟容离。容离发现了,很得意,故意不穿衣服,在夏安面前晃啊晃。“就算不是姑娘家也有很多色狼喜欢的,唔,谁允许你洗白脸了,一点子节操都没有!”夏安觉得两人的对话怪怪的,不,是王爷的怪。他是占理的,跟主子说话不低头,反而昂着脑袋据理力争:“王爷忘了,是您在地牢里擦了奴才脸上的泥灰的。”他遇到何管事时就顶了张干净的脸,再涂抹回去反而惹人注意,而且阿堵院的小厮都长的清秀可人,他若黑乎乎的,反倒不合群。“放肆。”容离本能的不喜他人顶撞,说完之后发现夏安哆嗦了一下,垂下脑袋不说话,很害怕的样子,又自己后悔,可是他堂堂一个王爷总不能道歉吧。“咳……”容离没好气地说:“快把衣服穿上,夏天也很容易着凉。”说完,就觉得脸烫,关心人这种事太折磨人了。夏安心里也些恼,但他不敢跟王爷犟,只将衣服往前一送:“奴才承受不起,王爷还是穿回去吧。”“你,你……”容离暴跳,但是他看见夏安头低的更厉害了,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这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他不能再让夏安怕他,远离他。回忆多年前温文尔雅的样子,强迫自己软下语气:“咳,快穿上。”他自己被恶心的浑身一抖。 第65章 “那么,你也有嫌疑,所以,你们三人都要被收押。”刘主事让人带他们三人下去,夏安不得不又喊:“慢着,或许奴才能查出来事情的真相,请刘主事让奴才试一试。”“大伙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试验。”刘主事暗中观察过夏安,是个谨慎有心计的少年,这种人若能收为手下,自然最好不过,若不能,留着便是个麻烦。“不敢多耽误大伙的时间,请刘主事移步带着大伙先去瞧瞧空白模子可有少了?若少了,那庆图便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可先放了他。”夏安不敢再等刘主事答应,直接要求刘主事带大伙去查。胡主事手下的几个人看事情有转机,立刻跟着附和:“就去看一下,不能让人蒙受不白之冤啊。”刘主事只得带着大伙去查,夏安开了柜门,果然少了一个。“请刘主事先放了庆图吧,他没有写错字。”鸿瑞急眼:“这怎么就能证明他没写错字呢,说不定是他自己偷了一个空模,让别人都以为是有人陷害他的呢。”夏安感到好笑,质问:“你这么说,那便是他故意写错字了。他故意写错字的动机何在啊?”“他是送出去之后,才想起来写错字的,所以就偷了个空模。”鸿瑞一味强词夺理。夏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蠢货。他言道:“只要没送出王府,庆图既然记起来了,大可以在制一份新的去换回错的那份。这规矩虽不成文,但人人皆知吧,鸿瑞你进来都八九年了,还不知道这规矩么?”“……”鸿瑞还要再开口,被刘主事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再开口。“好,放了庆图。”刘主事深感无力,他犯了个大错,就是不该收了鸿瑞这等无心机的蠢货作心腹。打起精神,说道:“夏安,那接下来你怎么证明你与青柏也是无辜的呢?”第40章 夏安醉酒“庆图做谢帖的时候,一直是奴才在伺候笔墨。奴才发现庆图描绘金龙爪时为显示与别府不同,爪尖的指甲都会用一种很特别的颜色,虽然只是极小的部分,并不显眼,但是这院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一点吧。”刘主事点头:“确实如此。”他翻出写了错字的谢帖,指着金龙指甲的部分给大伙瞧:“但你瞧,这条金龙指甲的颜色是庆图一贯所用。”被刘主事瞪了一眼,有些蔫的鸿瑞立马打了鸡血似的喊道:“咱们院子里,没人知道庆图的这个颜色配方,所以这个帖子还是庆图自己做的,庆图还是有嫌疑,来人,把他抓起来。”“闭嘴。”刘主事忍不住吼鸿瑞。鸿瑞是他培养等他调走以后控制阿堵院的心腹,一般他都会给鸿瑞留面子,这样鸿瑞以后上位也能简单些,但是鸿瑞有时候真的是蠢得执着,执着的蠢啊。夏安的眼神蓦地变锐利,似利爪钉在鸿瑞的身上:“谁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泼污水,没人这么闲蠢。奴才已经说过了,庆图没有动机要这么干,还是说,鸿瑞你知道庆图诬陷自己的目的所在?”鸿瑞一心想着按计划将三人都弄到牢里去,这样他才能成为小厮里的第一人,刘主事一走,升他为主事便是理所当然,没人再能跟他争抢。胡主事和何管事的心腹都被铲除,何管事能不能重新回来做管事还是个未知数呢。那样,说不定,他不只可以升到主事,或许连管事之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恨夏安不乖乖伏法认罪,三番四次地闹腾。但是被夏安这么一质问,他没提前做好该如何应对,一时心急脑热,竟囔囔答不出整话来。于是刘主事对鸿瑞更失望了,倒是夏安比较博他看好,不过夏安是对手的属下,留不得。“那么,请不要再打断我了,鸿瑞。”夏安冷哼,然后继续对大伙说道:“大家都知道庆图有这么个习惯,可是大伙无人知晓其配方对吧?”“对,对。”周围不少人应答。夏安又道:“其实大伙还不知道一件事,就是庆图用这个颜色涂完色后,都会在调色碗(区分调色盘)里留下不可擦洗的印记。咱们王府用的调色碗,乃是特殊冰石所制,无论用多长时间,都不会有颜色残留,对不对?”夏安停顿,迅速扫视各人的脸色,并无异常。“咱们院子里能提笔作画的也只有几个人,只要拿出来他们的调色碗给大伙看看,谁的碗里留有残印,那么他便是诬陷者。”抬头看刘主事和鸿瑞,前者一副大公无私的神色,后者愤恨,两人都没有即将被揭发出来的惧怕。夏安不禁疑惑,莫非他怀疑错了?很快,五个二等的小厮将几个人的调色碗抱过来,分堆摆好。刘主事一一看出去,到最后一个面现异色。有眼尖的人喊道:“是鸿瑞的调色碗,他的碗里有一个没洗干净。”夏安目不转睛地看着鸿瑞,但见他并不是被揭发后的惊慌,而是面现讶异,好似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调色碗里会有痕迹。一个一等的小厮,是胡主事的人,他恍然道:“对了,大伙都是在鸿瑞之后入府的,可能不知道,我听管事说,当年王府买入四个制礼单的人,其中两个就是庆图和鸿瑞,听说他们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不知道鸿瑞会不会也懂得怎么调庆图的标记颜色?”庆图脑中电光一闪,接话:“当年王府买入四个,我们仨师徒是一同入的府。师傅因为得罪了位主管,被打死运到后山。他死前将几种特制的调色交予我们,让我们选取其中一个作自己的标记。”“后来等我们长到十三岁,我接了师傅的活计,而鸿瑞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学送礼的规矩,但给除皇亲外的高官的礼单还是一直由他在制作,他礼单上发青的龙眼便是他的特定标记。我们的标记都是师傅统一教授的,想来,他应该没忘记我的是怎么调的。”“你胡说,我干嘛要去诬陷你写错字?”鸿瑞跳脚。这话问的,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不好说出口,但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已明朗化,刘主事要保住他的清誉,必然要处置鸿瑞。鸿瑞最后被罚重度拶指,杖一百,贬为二等。判决算是轻的了,刘主事说阿堵院最好不要出人命,算是为何管事积德。大伙虽觉得处事不公,但也不愿意闹出人命来。反正鸿瑞拶指刑判的很重,这辈子是再不能写字作画了。夏安以为这事揭过去了,安心跟着庆图打下手,青柏仍回去照顾何管事,何管事的病情渐渐好转,但仍然闭门谢客清净养病,夏安去了几次都被挡在门外。庆图感激夏安,开始传授制造礼单的技术。夏安有一定的绘画功底,实践起来做的很好,但是怎么设计,如何能设计出大气奢华的礼单、帖子,王府的规格,贺寿贺喜家宴友宴其中不同等等,讲了一大通理论给夏安。本以为制礼单不难的夏安,彻底瞠目结舌,没想到小小一个礼单光是往宫里送,就有三四十种不同规格。夏安吃晚饭,收拾了庆图的烂摊子,整理完刘主事单独拨过来的大库房,直到月靠中央,才拖着沉重的双腿回房。一推开房门,就见王爷似鬼魅黑乎乎悄无声息地坐在桌子上喝酒,旁边的小火盆上扔着茶壶,已经灭的干干净净。“见过王爷。”夏安跪下请安。容离敲敲桌子:“起来吧,以后单独见面礼数就免了吧。来,陪本王喝一杯,庆祝本王的岳父出征漠北。”夏安走过去,点上油灯,见桌子上有两个杯子,依次斟好。从腰间系着的袋子里掏出来两个地瓜,笑道:“王爷您要是手下留火的话,晚上还能尝尝奴才亲手烤的地瓜呢。”“你不是要做朋友么,称‘我’便好。”容离饮下一杯酒,面色薄红,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醉意,说话都没了平时的凌厉与别扭。“大热天的屋里生什么火,我特意帮你灭的,不用感谢。”“唔,可是,算了,您喝酒。”夏安屋子里打开窗户还是挺凉快的,因为三院有棵树遮挡,阳光晒不到里面。夏安点着火盆一来是因为煮茶方便,二来是因为有心结,去年冬天在飘香院分给他的例炭一点都没烧,可惜死了。夏安沾着何管事和孙主管的光,炭火是随便烧的。“你把火再烧上不就行了,烤地瓜很久没吃了。”夏安讶异:“王爷您吃过烤地瓜。”他以前只是富家的大少爷,还没吃过烤地瓜呢。尊贵无比的王爷居然吃过,容不得他不惊奇。“曾经有一次被人追杀,躲在一个村落,偷吃了五天村民的地瓜果腹,回来后一段时间凡是和地瓜味道有些相近的东西都吃不了。呵呵,不过,刚才你那么一提,又有点想吃了。”容离表情淡淡,但夏安能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不甘和愤恨。一个皇子竟能沦落到被人追杀吃地瓜果腹的地步,是够惨的,谁让他不得宠,无权无势呢。拨了拨盆里的炭,夏安拍掉手里的炭灰,说道:“奴,我去隔壁那些干炭来,稍等。”改了称呼,还是有点别扭的,但是感觉很好。夏安甜甜一笑,到何管事的屋子拿炭。容离呆住,原来平等对话的感觉这么好,尤其是夏安的笑容,干净美好,他感受到自己万年寒积的冰心被阳光照射而化成一汪水,那自由的呼吸让人向往。 第67章 “知道,可王爷不是……”“有些话不必说出来。虽现在只是个清闲王爷,但好歹曾经是,况且咱们王爷是兄长,给弟弟大婚贺喜送的不能称礼,而是赏赐。赏赐的多了,咱们王府拿不出来,赏赐的少了,岂不是丢咱们王爷的面子么?皇上和皇族的面子都不好看。咱们王爷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看呢。”夏安了悟,清闲王爷一点都不好做呢,没有份正经差事,只靠着王爷的俸禄,要养活一大府的人,自然不易,连送弟弟份大婚贺礼都为难。而且还被许多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嘘,来人了。”庆图示意夏安噤声。待人走近,却是王妃手底下的大丫鬟云碧和云清,两人高傲的走过来,庆图和夏安急忙站到一侧给她们让道。云清瞅了眼他们二人,低声跟云碧咬了咬耳朵。云碧笑着点头,招手唤他们过去。“你们是外院的小厮吧?”“回姑娘的话,奴才们在阿堵院做事。”两人行半礼。主子身边的大丫鬟的地位不输王府的女色,同称姑娘。她们将来大可能被王爷收入房中。“阿堵院可是取自阿堵物的典故?”云碧问。庆图答道:“姑娘聪慧,正是。”云碧和云清皆掩帕而笑。云碧又道:“是做什么的院子,可是管理外院份例开销的么?”“不是,是制作礼单的帖子。”“呀,原来让娘娘生气好几次的便是你们院子啊,好大的威风。”云清笑容转冷。庆图和夏安对望一眼,皆知不妙,但逃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奴才们不敢,只是按吩咐办事罢了。”云清还要再说什么,云碧却拦住她,对二人摊开柔荑:“前面不远就是华嬴院了,两位是来见总管的吧。让我猜猜,可是为了十五王爷大喜而来?能让我俩瞧瞧礼单内容么?”“姑娘请别为难奴才,礼单随意给人瞧是坏了规矩的。”庆图微微弯身,不着痕迹地带着夏安后退一步。云清杏眼圆瞪:“放肆,给我们瞧也是随意的么,那就是等于是给娘娘瞧了。”庆图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可是带着娘娘的吩咐看礼单的?若不是,还请姑娘说话注意些,下人代表主子的话算是忤逆罪了。”夏安心里暗叹,庆图向来是个谨慎择言的性子,就算不许她们看礼单也不会得罪人,怎么今天如此冲,这话是能说出口的么?何况还是对女孩子。“放肆,姐姐,一个外院的小厮居然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我们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云清跺脚叫嚷。为什么连带上我?夏安心里叫苦。上前一步解释:“两位姑娘莫生气,奴才们只是怕连累姐姐们坏了规矩而已。”“哈哈,谁是你姐姐,真不知羞。”云碧见夏安长的白净好看,说话也好听,便不再黑着脸。“奴才并不以年龄记,姐姐地位尊贵,自然为长。”夏安十分正经地说着恭维话,庆图斜着眼瞅他。“既然是姐姐,那弟弟还是拿礼单让姐姐瞧上两眼吧。”云碧打趣道。夏安正想委婉地回绝,就听见有戏谑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大清早,姐姐弟弟的,知道的是咱们王府下人相亲相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奸情呢。”回头看,总管许卿睿穿着月牙白的长衫,手里一把红梅折扇,风流倜傥,不像一府管家,倒像是富贵窝里的公子哥。夏安再次感叹,王爷不是在养奴才,分明是在把总管当主子养,以至于一个下人都敢和当家主母叫板,还一叫就是两年。“奴才/奴婢见过总管。”四人都向总管行礼问安。“是没事干么,杵在华嬴院的门口做什么?”许卿睿眯着眼打量夏安,很眼熟,但好似又不认识。两位姑娘先答话:“奴婢是给到冬雪阁找薛主管领岚汐院的份例。”“奇了,薛谷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居然敢不按时送去月用份例,倒教娘娘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领了。”许卿睿面上却一点都不见恼怒,甚至仔细瞧可以看出他眼角的笑纹。云清撇嘴往前大迈一步,云碧赶紧拉回她,自己抢先开口:“薛主管派人送了份例来,但娘娘的份例银子是一百两,这个月薛主管只送了八十两过去,并且侧妃娘娘、各位姨娘的份例都有所减少,所以娘娘遣奴婢来问问清楚。”“不用跑一趟冬雪阁了,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咱们王府如今度日艰难,宫里已经许久没有赏赐下达,府里开销太大,库房已经空了,所以该要省衣节食,否则过个几年,恐怕各位主子只得喝稀粥吃青菜了。前日我已向王爷奏明,王爷也是这么个意思。你家娘娘还有什么事么?”夏安和庆图两人避在一侧,皆是想笑又不敢笑。王妃对上无赖总管,那是正牌主子对上正正牌主子的手中宝,两人掐架,热闹非凡啊。临走时,娘娘就同她们说过,这月例怕是要不回来了,该死的总管把银子管的死死的,半点不肯放权。还“你家娘娘”,莫非王妃就不是你大总管的主子了。云碧不外露一丝不满,恭敬而有礼地垂头说道:“娘娘好清静,不掌内务,故而不知王府钱财的状况。娘娘是王府的女主子,自然要为这个家操持,节俭度日理应带头,但还请薛主管将月例账本送到岚汐院,娘娘好仔细查看,方能解决问题。”“哦?娘娘看一看便能解决问题,倒让奴才们求之不得啊。来人,去冬雪阁将这本年内院的月度用例账簿取来给两位姑娘。”许卿睿马上唤人去取。干脆到两位姑娘都禁不住面现诧异。总管不是一直不肯放权给王妃,娘娘别说看个账本,就是把各个主管叫过去问话也是推三阻四,故而今日不是宣薛主管过去,而是派两个大丫鬟过来。今天怎么如此爽快?反常必有妖,可是云碧实在想不出总管的用意来。娘娘交代她俩拿账本回去,不管总管是什么诈,还是先拿了账本回去的好,免得办事不力受责罚。云碧二人领了账本便告退。许卿睿又将视线定在庆图和夏安身上。“你二人?”“回总管的话,奴才是阿堵院伺候的小厮,今日来请总管过目主事制好的给十五王爷的礼单。”庆图上前,跪地,双手呈上礼单。果然,总管扫了两眼,便眉挑的老高:“怎么又多了个白玉龟,你们阿堵院倒是口气大的很呐。”“不敢,主事们只是提议,还望总管定夺。”庆图态度不卑不亢。许卿睿道:“龟寓意长寿,白璧无瑕寓意美好,又不是做寿,送这个作甚。我记得咱们府库房里还存着一个前些年宫里赏赐下来的同心玉佩,是上好的暖玉,不如拿它换了白玉龟,如何?”“总管睿智。”立刻有人恭维。许卿睿美目仍看向这边,庆图只得说道:“奴才会将总管的意思转达给各位主事。”“什么转达不转达的,就当场定下来吧,省的你们院子定个礼单都要半个月。加上同心玉佩,去掉白玉龟,吴道子的画由山水画改为送子图,还有两颗拳头大的东海夜明珠算什么稀罕物,宫里多的是,十五王爷还能没有,你们做事,越发不用心了。内院的库房里不是还有鲛绡云锦一匹,正好送去给十五王妃做衣裳穿。”庆图只能应“是”。本以为无事了,谁知许卿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夏安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知打许卿睿在同他说话。庆图只得替他答道:“回总管的话,他是阿堵院做事的二等小厮夏安。”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夏安才反应过来,本能的抬头查看情况,又马上要低下去。却听总管笑道:“别低头,让我好好看看。”夏安只得抬头让总管看。总管若有实质的目光对他进行上下一阵扫看,直弄得夏安觉得浑身不自在。“你叫夏安?”“是,奴才夏安。”“夏安——”许卿睿拉着长调念,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在阿堵院做二等小厮,至少也要识字才行,对吧,庆图?” 第69章 倒泔水都是从听风院的小门来回,就算偶尔撒了,也会马上有人打扫干净。就算没人去打扫,王爷住在听风院的正北,鼻子得多长,才能闻得到臭味。夏安头痛,王爷到底想要干什么?“韩管事,我不放心,跟去瞧瞧,等我同伴回来,你让他先回去吧。”韩复晁拦住夏安,忍俊不禁:“你还是别乱跑乖乖回外院吧,阿福那里不需要你操心。”“可是……”“别可是了,小心被有心人瞧见再罚你的板子,你同伴出来了,快走吧。等我去外院办事,就去瞧你。”韩复晁把夏安推走,对着一头雾水的徐良说道:“你也回飘香院吧,过一会,阿福保准一根头发都不掉的就回去了。”将总管的意思禀告给三位主事,庆图和夏安立于厅中候命。前几日因为庆图被诬陷而抱病请假的胡主事,此时吐气扬眉赞道:“庆图做的很好,十五王爷的贺礼既已定下,你就赶紧做礼单,老规矩写三份,一份呈给王爷,一份给总管,一份交给明轩院管事,留待大喜之日随贺礼一同送去。”庆图还未来得及应“是”,便听刘主事将茶盅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言道:“胡主事怕是一病便有些脑热,如今府里可是多了位女主子的,给十五王爷贺喜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们不应该请王妃娘娘示下么?”“娘娘一向不理庶务,刘主事怕是忘了吧?”胡主事冷笑反问。坐在右面的邢主事提醒道:“如今刘主事已提升为副管事,我们还是听副管事的吧。”胡主事却道:“既是副管事,那上头不是还有个正管事的么?何管事醒了许多天了,我们何不借着看望的时候问一下管事的意见呢?”“何管事如今要静养,怕是不会见咱们。”邢主事是墙头草,并无自己的势力,院里哪一派掌权,他就向哪边倒。以前邢主事是不会在管事二字前加姓,这是何管事的要求,可如今倒向了副管事,邢主事马上就改了口。胡主事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夏安,你是管事的亲戚,想来他是愿意见你的,就由你往若儒院跑上一趟,替我们问问管事有没有时间见一见我们三个。”“奴才遵命,告退。”夏安得了吩咐便往若儒院而去。几日不去瞧何管事,他自己也想着抽个时间去探望。青柏在院子里煎药,夏安偷偷过去,想吓他一吓,伸出手拍了拍青柏的肩膀。谁知青柏反应很大,竟一个回身,反转将夏安的胳膊抓住,背在身后。“痛,是我。”夏安吃痛,连连哀叫。青柏放开他,嗫嚅道:“我不知道是你,抱歉,可伤到了?”“还好没有。你反应怎么如此大,这青天白日的,外头都是巡逻侍卫,你还怕有什么刺客不成?”夏安揉着胳膊打趣青柏。青柏不好意思地笑笑,没答话。夏安凑上去,神神秘秘地问:“青柏,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会武功?”“胡说,我怎么可能会那个。”青柏一口否认。方才那一手分明厉害的很。夏安从小就喜欢传说中的能飞檐走壁的武功,奈何父亲管的严,只许他读书,不许他耍闹。但他悄悄托伺候他的下人去外面买了江湖杂说类的书籍,躲在书房里感叹别人说的多潇洒,自己活的多无趣,顺便梦想一下有一天自己能学到武功去闯荡天下。他真正接触到会武功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阿福,在他面前演示过。另一个便是王爷,带着他切身体验了一把飞檐走壁的感觉。只不过那时他在逃命,没顾得上享受。夏安咬唇,晚上等王爷来了,再求王爷带他飞一次,不,求王爷教他武功好了。或者王爷随便派个侍卫教他就行。青柏若是大方承认了,夏安顶多厚脸皮磨他一会,让他教自己,不会多想。但青柏却迅速否认,不由得人不多想。夏安微笑,不再多问,迈步朝屋里走,边走边问:“管事可好些了?”青柏上前挡住夏安,小声说:“管事刚睡下,你别进去搅合了,过来陪我煎药,等药好了,伺候管事喝药的时候,你再陪管事说话。”又在睡。夏安往这里跑了好几趟,管事不是要清净养伤,就是在睡不许打扰。夏安便起了疑心,但又无处怀疑。青柏跟了管事五六年,忠心耿耿,管事也十分信赖青柏,夏安只是心里犯疑,要说青柏还有什么不对,夏安真找不出来了。“这药大概得煎多长时间?”夏安往火里添了根柴火。药罐“咕噜咕噜”地冒着烟,映衬地青柏的面容不甚真切。“还得一个多时辰。”夏安呵呵笑道:“若是换在平时,我肯定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但是今天我是奉命而来,等多长时间都无妨,今天一定要见着管事再走。”青柏低着头看火,漫不经心问道:“奉命,奉什么命?”“三位主事派我来瞧瞧管事的病情,若是管事有精神,他们改日便来探望。青柏,你觉得管事有精神见三位主事么?”“管事时好时坏的,我不好说。不如等会你自己进去瞧瞧,问问管事他愿不愿意见。”夏安戒心放下大半,和青柏扯闲话。良久,夏安听着药罐声音不对,拿起垫手的布巾掀开盖子,急急说道:“青柏,药汁都快干了。”一直坐在火边的青柏才意识到这一点,忙端下药罐,一边往碗里过滤药汁,一边说道:“光顾着和你说话,差点就把药熬没了。”“总算还能倒出半碗来,我们快端进去趁热伺候管事喝了吧。”夏安起身要去端碗。青柏抢先端了:“我先进去伺候管事吃药,他刚醒肯定不喜屋里人多,等他吃完药,我跟他说一声,你再进来,好么?”“好。”夏安应道。青柏独自端着药进去,过了一小会,夏安听到何管事的声音,比以往显出几分苍老来:“夏安,你在外头么?”“是奴才,管事,奴才马上进去。”夏安答话,便要往屋里走。又听何管事声音有些急:“别,别进来。我病了许久,屋里污秽不堪,不想见人。你有心来看我便好,回去吧。”“奴才是奉命来问管事,可否有精神见一下三位主事?”“不了,有事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便好。”夏安停了一会,才答道:“奴才知道了,奴才告退,管事您安心养病吧。”回到阿堵院,大伙都去吃午饭,只留了几个人守着院子,庆图被胡主事留下来等夏安。“怎样,管事见不见?”夏安蹙眉:“不见,管事要静心养病。”“这可不行,你能不能再……再去求一下管事,请他务必见一见三位主事,否则咱们院就要被王妃娘娘掌控了。”庆图顿了一下,拉着夏安进了小库房,关紧门才敢压低声音说完。夏安一惊,随即马上明白过来:“刘主事是王妃的人?”“对,他一直隐藏的很好,胡主事也是今天从他坚持给王妃过目礼单才瞧出来动静的。”庆图懊恼地握拳,接着说道:“内院好多院子都被王妃插了人,总管头疼不已,两人斗得厉害,听说,内院近来有好多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若是咱们外院也斗起来,可别再想有安生日子过了。”“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要请管事出来拿个主意。”庆图问:“你有什么办法?” 第71章 “那就差不多要天亮了。”从外院跑到内院解决问题,再跑回来,容离不敢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精力抱着夏安出去。夏安仍不放手,何管事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刘主事明天一定会下命令给王妃送礼单,到时候最好的结果也得是全院彻底乱掉,两派分立,争吵不休。况且夏安不能确定王爷明天会不会来。容离憋的欲火焚身,嗓子都有些哑:“那要不,你用手帮帮我?”“……王爷自己来吧,这事我没干过,不会。”“我自己也没弄过,平常都是有人伺候的,自己弄怎么能舒服。来,我教你,先握住。快点,难受死我了。”容离迅速撩开长袍,褪下亵裤,顿时一个腥红的大物跳出来,容离不满夏安磨叽,往前拱拱身子。夏安脑中快速思考,用手帮着解决一下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在思恩院睡通铺的时候看到好几次就是这样互相解决的,顶多弄脏手。手握住猩红,夏安自己先不争气的害羞了。倒是被握住命根子的容离忽然惬意地叫了一声。被不同的人用各种技巧服侍过,但从没有如此销魂。只是被握一握,容离便觉得要飞到天上去了,若是能——“唔,你别握那么紧,松点。”容离吃疼。夏安委屈道:“不关我的事,我没动,是它自己变大的。”“……很好,你别只握着,摸摸它,揉揉它,唔,对,拔一下,就这样,很好。”容离一边享受,一边指导夏安。“王爷,怎么还不行?”手都酸了。“什么叫不行,这是持久,是骄傲。你到底是不是个七尺男儿,这都不懂。”容留轻拍夏安的肩膀,示意他再接再厉。夏安撇嘴:“咱们不是没时间了么,王爷您还有心思干这个,一点意思都没有。快点出来呀,快点,它怎么还在大,还烫。”容离喷出一阵滚烫,登上快感的顶峰。平息一会,系好裤子,忽问:“你还是童子之身?”正擦手上白液的夏安一听这话,更加不好意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但还是乖乖回答了王爷的问题:“在金陵,男子都是十六岁才行此事的。我爹给我准备了两个通房丫头,可是还没等十六岁,我们家就没落了。所有丫鬟奴才都被卖了,也不知那二人去向何处。”“你还记挂着那两个丫鬟?”容离抓过来夏安质问。“没有,我虽和她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对她们没有感情,只当是普通的下人罢了。”夏安叹口气,愁云布上额头。不只对那两个丫鬟没有感情,就是府里所有女孩子都没有一个会让他特别注意。后来一路走到北方,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便是单个王府,美貌丫鬟不计其数,可是他还是不知心动为何物。他都十七岁了,早该定下亲事。等他弱冠或者女子及笄,便该热热闹闹地操办上一场,请好友邻居吃个喜宴,从此生命里会多一个体贴的人。然后生下几个子女,悉心培养他们。等老的时候,找一处清净的别院,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可是他已不是金陵的公子哥,现在只是王府的奴才。阿福曾跟他说过,等年龄到了,总管会把丫鬟指给他们,不能自己选,只是总管或主子看哪几个丫鬟小厮年纪大了,便随意配对。只要能给王府生下小奴才便可,他们是不会顾及你意愿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容离把夏安往自己这边拉近。俯身捡起滚在地上的酒坛子,还好没碎。“要不要喝一点再去?”夏安勾唇:“没有想什么,不喝了,咱们快去快回吧。”说着,便要往外走。容离大迈步,从后面抱住夏安,强势说道:“不许你有心事瞒我,你脑子里想的什么,必须都得告诉我。”“真的没……哎呀,不要打我脑袋,会变傻的。”夏安忙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容离手下可留着力道呢,自是不解气,沉声问:“说不说?”见夏安仍没有坦白的意思。他心里竟莫名觉得悲伤,好似被抛弃了一般。“叫你不说,我咬死你。”低头埋入夏安脖间,亮出利齿。夏安又疼又好笑,玩心大起,趁着容离换口的空当,扭过身,踮起脚,对着容离衣衫宽松露出的锁骨就是一口。第44章 探何管事“哎呀,反了你了。”容离一只手撑在夏安额头,迫使夏安靠近不得。夏安只好出奇招,伸手呵容离的痒痒。容离的身子,要是夏安的绣花拳打过去,保准不疼不痒,可是长这么大被人呵痒痒还是第一次。死穴,绝对的死穴。两人打闹作一团,不分胜负。最后,容离觉得自己再笑下去,威严啊什么的都就丢光了,于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诶,别闹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哈哈,该去办正事了。”夏安意犹未尽地停手,仰头问:“王爷觉得抱着人方便还是背着人方便?”容离不假思索回问:“你喜欢被抱着还是被背着?”“嗯,还是背着吧,我是男人,抱着不好看。”夏安想了想回答。等他话音刚落,身子腾空而起,被人穿膝抱起,容离邪恶道:“大半夜没人看,走了。”身法出奇干脆,一眨眼,夏安已经跃上了二院的屋顶。夏末秋初的夜风微冷,容离故意走的不稳,左边歪歪,右边斜斜,致使夏安不得不双手搂紧容离的脖子,吓得脸往容离怀里贴。“别怕,有我在。”容离骄傲的安慰他。说完,猛然从二层阁楼跃下,着地的时候故意装作站不稳前倾身子,惊得夏安将脸贴在容离的肩窝,双手搂的死紧,发出低声的尖叫。“到了。”容离多抱了一会,才万分可惜的放夏安下来。唉,想不到,费劲抱人跑腿的感觉这么好。夏安好一阵才从一路颠簸中清醒过来,夜色如水,清清冷冷地泼洒向人间,借着月光扫视一圈,夏安无奈道:“外院一共有两个住的院子,咱们走错了,在另一个。”“是么?”容离作虚弱状:“一跑就是一身的汗。”不费力气的夏安还有些发冷呢,他拿出条浅绿色的汗巾,点着脚尖给容离擦脸上的汗。容离浑身一僵,又马上放松下来,甚至闭上了眼,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就在隔壁的若儒院,这次我趴在王爷的背上可以么,指路方便些。”夏安羞愧地建议道。若不是他害怕被摔下来,没有好好指路,王爷怎么会走错呢。奇怪,上次王爷抱着他飞檐走壁也没这么恐怖啊。莫非他的胆子变得更小了?“好,你上来吧。”容离弓下身子。夏安爬上去,手放在容离的肩膀,容离猛的起身跃起,背上之人慌忙搂紧,容离抿着嘴偷笑。“王爷,我先去瞧瞧屋里有没有人守夜?”夏安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下,拿手要去捅窗纸。半夜偷窥他人的房间,书上都用的是这个办法。可惜此法并不为容离认同,他拦住夏安,嘴都快贴上夏安的耳朵上,说道:“蠢死了,留个小洞,明天人一瞧,不就知道有人来过,打草惊蛇还不如来呢。”被热气一呵,夏安似被点了火似的,燥热无比。他亦有样学样,凑近容离的耳朵问:“那怎么办?”容离道:“我开个小缝看看。”推开窗,容离看清情况,从袖子里划出一块小石子,手腕一转,石子直直地打在坐在桌边打盹的青柏睡穴上。“好了,进去吧。”容离将夏安抱进去。夏安不由得有些懊恼,低声抱怨:“我可以自己跳的。”容离眼一瞪,夏安垂下脑袋,乖乖往床边走。看见青柏趴在桌子上,夏安无声地指指。“点了睡穴,没有两三个时辰醒不了。”夏安遂放心,走到床边,但见何管事面容憔悴,发丝散乱,大夏天盖着一床厚被子,掩住了脖子以下。“管事,管事。”夏安试着轻摇何管事。容离掀开被子,立刻有恶臭蔓延出来。夏安恶心的捂住鼻子,被眼前一幕震得只觉脑子一阵空白。容离忍着恶臭,将人翻过身来,利落地将上衣掀开。何管事轻声呻吟,他的伤口并没有得到好的照顾,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测,他并没有受到照顾,哪怕是撒一些止血的药粉。挨了板子的背部,已经烂成一片。 第73章 王府最大的收入来自于宫里的赏赐和下属官员的孝敬,而这些统统是要经过阿堵院造册入库,所以阿堵院的管事最清楚王府的财物库房。并且王府给了阿堵院在礼单内容上很大的权利。夏安见王爷瞳孔骤缩,忙伏地请罪。“王爷饶命,奴才只是自己猜测罢了,并无心介入,也不是哪家派进来的奸细。”就算王爷再怎么对他好,即便他内心渴望,他也无法做到能够真正的以朋友的身份去面对可以掌控自己生死的主子。他并不是特别谨慎的性子,但生存环境容不得他不克制。他亦不是冷淡性子,毕竟年少,难免有胡闹的冲动,可平日里不得不学着大人的模样。容离蹲下身,冷声道:“不管阿堵院乱成什么样子,你必须置身事外。否则我把你扔地牢去,什么时候太平了什么时候放你出来。”“奴才保证一定不插手。”他只是个整理库房的小厮,王府宅斗他如何能插得上手,王爷到底在担心什么啊?容离阴测测问:“你刚才说了几次‘奴才’?”夏安对于王爷突然的跳题,有些转不过弯来,数了数,老实回答:“三次。啊——王爷饶命。”夏安捂着被狠捏了三次的脸颊,敢怒不敢言。左转,右转,拉长。果然胖一些的手感比较好。有三道红印子的夏安,气鼓鼓的,好像被狗抢了鱼吃的无能猫。送夏安回到阿堵院,容离再一次抱怨出了一身的汗。夏安却质疑道:“早上的风清清凉凉的,王爷怎么会又出汗了?”“你试着抱一个大活人满府的跑,快擦汗。”容离使劲的点夏安的眉心,欲在那里也留下印记。夏安吃痛,拿出汗巾仍是得点着脚尖。容离这次却不闭眼了,缓缓低下头,夏安一急,要往后退,容离的手一捞,夏安就被迫自己贴过去。“王爷,别逼我。”脸贴着脸,容离蹭蹭,言道:“不逼你,只是靠近点。别动,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碰碰脸又不会怎样。”“王爷,朋友之间不该如此亲密,我们……”容离打断他:“我们不是还没有确定关系的么?”“不是朋友了么?”夏安慌忙确认。“是,但是还在发展中啊。”容离坏心眼地咬夏安的耳垂,夏安身子抖了抖,避不开,只好垂下头去。容离不好过分逼他,由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今日我要和王妃一起进宫,有外国使节来访,晚上会有国宴,说不定会在宫里过夜,你晚上不必等我了,早些睡。”夏安撇撇嘴,怎么把话说的好像两人经常一起过夜似的,他才没有等呢,如果不是为了求王爷办事。“知道了。王爷,何管事怎么办,真的要他留下,哎呦,王爷,别拽耳朵,疼。”“不要让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其他男人,女人也不行。什么事你都别管,安心干好你的活计就行。”容离教训道。夏安从善如流:“明白的,明白的。”没时间补觉,夏安从一院的井中打了盆凉水洗脸。正洗着,一等小厮郭潭进来,见夏安一人待在院里,便吩咐道:“夏安快去把守夜的人都叫醒,出来在院子里候着。”“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么急。“别问那么多,赶快去。”“是。”夏安收拾好洗漱用具,挨个拍门将守夜打瞌睡的人吵醒。三等小厮率先出来,匆匆忙忙打扫院子,二等小厮出来陪着郭潭说话,两个守夜的一等小厮还在慢吞吞穿衣梳洗。很快,三位主事皆是气冲冲走近院门,他们身后,阿堵院的人一个不差全来齐了,就连刚遭受大刑的鸿瑞也被人扶着跟在后面,不,是被人架着。真正被人扶着的是庆图,他弓着身子,无力垂下的胳膊下竟是血淋淋的手指。胡主事气愤难当,屁股还没着凳,就指着鸿瑞破口大骂:“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自己不学好,非要去害庆图,你还念着同门情谊么,你还有一点良心么?”鸿瑞是刘主事的人,他被骂这么难听,刘主事的面子上也无光。刘主事不好明着反驳,只能忍着气劝道:“胡主事你消消气,当着手底下这么多人的面,也该注意些影响。”同时又使眼色叫人堵了一直叫冤的鸿瑞的嘴。胡主事再不满,面子上也得敬着刘副管事。“我知道了,那就请副管事快些惩治了这恶徒,还庆图一个公道。”“怎么不先去请大夫?”夏安问扶着庆图的何诚。何诚答道:“已经去请了,大夫会来院里给庆图看伤。趁这空当,三位主事还要查验伤口,故我们连包扎也不能给庆图用。”夏安俯低身子查看庆图的伤口,似是被指骨被折断,鲜血直流,好狠。若再不治,手恐怕便要废了,出了事不先给人治伤,竟是要带着伤者凑齐大伙一起惩办凶手,倒不知他们是要办谁了,更狠。“见过副管事,两位主事,可否先让奴才给庆图止血包扎。”庆图算是夏安的半个师傅,不能由着别人这么糟蹋。刘主事说道:“不行,要等府里的大夫来验过,好查出他是为什么所伤。”夏安道:“可庆图在拖下去,手便要废了呀。”刘主事铁定不会心疼庆图,夏安把视线投在胡主事脸上。胡主事垂眸,避开夏安的目光,并不开口。夏安又求了几句,被平日相处的较好的人拉到后面捂住嘴。药膳方在内院,大夫们脾气又大,若不是给主子瞧病,能不能请的动还两说,即便请的动了,他们也走的不慌不急。等他们到了,庆图的手也只能成为证据了。夏安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终于看见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悠悠然走来,后面跟着一个小童拎着药包。夏安急忙跑过去,半请半推的将人迎进院子。老大夫瞧了瞧,脸色愈发难看,一边吩咐童子准备止血药,一边责骂众人:“你们如何不先为伤者止血,受这么重的伤还一直这般晾着,是要废了他么?”几位主事全不接话。庆图浑身一震,终于强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哀求道:“大夫救救我,我的手指若是废了,便再无活路。”“放心吧,亏的你今日遇到了老夫,这手啊,铁定废不了,但是一年之内不要提重物,使力气,半年内不得提笔写字。”“多谢大夫。”只是半年内不能书写,这已是庆图意想不到的好结果了。胡主事的脸色也稍加好看了些,等大夫包扎完毕,嘱咐了夏安煎药的一干事宜,便开口问:“这位大夫是新入府的吧,看着面生,请问贵姓?”“姓贵。”老大夫接口说道。胡主事脸色僵了僵,随即说道:“贵大夫,可看出庆图他是为何物所伤?”“被一种夹子,生生夹断了手指骨。看伤口,可以推测出应是三更前受的伤。”众人皆是讶异,上半夜被夹断手指,庆图竟挨到天明才呼痛求救。看众人都不解的望向他,贵大夫才开金口解释:“老夫查看他的舌苔,发现他曾吃过类似于蒙汗药的麻沸散,能使人无知无觉。老夫猜想,他是先被人下了药,趁睡后被夹断手骨。被药效过后,才发现受伤。”因麻沸散很少见,只有宫里或者地位较高的贵族方有,所以贵大夫详细解释了一番。(此文架空,麻沸散什么的不要考据) 第75章 庆图抬眸,深望着夏安:“那,你现在有没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人?”夏安托腮蹙眉思考:“怎么才算是在乎的人呢?”阿福、韩管事、小金他们算不算?“就是总会突然想起他,想他会在做什么,渴望跟他相处,不愿与他分离。”庆图放在被子里受伤的手微微颤抖。夏安挠挠脑袋,如果按庆图所言,那他脑子里倒是真有这么一个人选。“有是有一个,不管是做事的时候,还是闲下来,总时不时的想到他。”“呵呵,我现在还挺愿意他来看我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能带好吃好喝的来,还有一小部分,夏安承认,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虽然也时常被揍。“我以前还特别不愿意见他,总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呢。”庆图一句句听来,心里愈发苦楚,强撑着笑脸问:“听你这么说,她也在咱们王府干活?”“算是吧。”是咱们给他干活。“怎么从未见过她来找你?”都是大半夜来,你自然瞧不见。“咱们院子这段时间不是忙么,他那里也挺忙的。”庆图苦笑,劝道:“你若真是喜欢,赶紧求管事给你定下,你年纪虽小,可那位也能等得,万一她被主子之乐人呢,还是快些定下的好。”只要夏安过的好,他的心思也便罢了。“指人?庆图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在乎的那个是我的,呃,算是朋友吧。”虽然他又不承认了。“你真的当她只是朋友么?”夏安瞪大眼小鸡啄米般点头:“当然当然。咦,你怎么出了满头汗,很疼么?”“那她也只当你是朋友么?”夏安狐疑,顿了一下说:“药煎好了,我去端。”有三等小厮敲门,说是管事叫夏安过去,夏安忙应下,叫了个人陪着庆图,跟着那小厮走了。庆图看着他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缓缓合上眼。何管事身子到底虚弱,坐着撑不了多久。他没在一院正厅,而是叫人简单收拾了三院的屋子,躺在床上听主事们汇报近日的事项。夏安进来,一一见过几位。何管事让众人出去,招他近前说话:“你可愿意制十五王爷的礼单?”“以奴才现在的实力,恐怕不行。”被传唤的时候,夏安就想到何管事为何叫他了。院里除了庆图、鸿瑞、青柏,就数他的画技好。而且前天还被刑主事瞧见,夸赞了一番。“是还欠些火候,主要是你线条有些死板,颜色也不够大胆,其它倒是无可挑剔。你应该清楚,咱们院子也就你还能撑撑场面,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夏安道:“无论奴才愿不愿意,不都得做么。奴才想求您允件事情,否则奴才没那个胆量。”“何事?”其实何管事经过昨夜,并不敢强迫夏安做事。但看夏安无拒绝的意思,何管事也就顺着问了。“让奴才抱回屋里做,所有空白模子都必须归奴才保管,奴才后天便能做好,完事之后请由奴才立刻送去给各位主子瞧。中间请不要让别人插手。”夏安其实挺愿意接下这份活计,他被何管事带回院子,却做得一直是打杂的活计,没有月银,只领过两份赏赐,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是一辈子也赎不了身了。“好,但你今日必须做出一份来请总管过目。咳咳,能否拿出去,在咱们王府,其实还是要看总管的意思。”夏安问:“是否要做一份请王妃阅览?”“做吧,与其等王妃找上门来定咱们不懂规矩的罪,还不如卖个好,我让你先拿个总管瞧,等他拍板,也是为了将这烫手山芋推出去,让他二人斗去。”抱了礼单回房,一路上夏安坦然地接受各种注目礼,回屋关上房门,夏安伸胳膊打哈欠,昨夜一夜不得好睡,今早又忙这忙那,困死了,先补个觉再说。王爷今天进宫,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能不能也抽个空补觉?死命摇头,怎么又想起他了。不要想不要想,赶紧睡。为什么王爷对他居然是那个意思,可是那王爷为什么一直没有那个他,明明有好多次亲密接触,有几次都直接睡到他身上去了,还是很正人君子啊。怎么突然就……唉,怎么又想了?该怎么办才好,王爷要是真的喜欢自己,那赎身娶亲还能有希望么?不要啊,他还需要传承方家香火。王爷为什么会喜欢他呢,为什么,为什么?“咦,王爷怎么回府了,不是要在宫里过夜么?”夏安掀开被子,欢快的跳下床,给大半夜翻窗而入的人倒茶润口。容离接过茶,吃了一口突然搂过夏安,将茶渡入。夏安怎么挣扎怎么恳求都不管用,最后反被扒光了衣服。身子被重重摔在床上,背上的伤口碰上硬床板,夏安吃痛的叫了声。容离邪魅一笑:“现在就忍不住呻吟了,还是省着点吧,待会有你叫的。”说完,扑身而上。夏安惶然躲开,被拉回,强行分开双腿。未关上的窗户有微凉的风进来凑热闹,浑身无一丝遮盖的夏安打了个冷颤,苦求容离发过他。此时,双眼已被欲火烧红的容离如何能听的进去,掏出随身带的药膏,伸手探入蜜穴。夏安痛的涕泪俱下,动也动不得,求也无用,又是羞又是疼,恨不得能脱离束缚一头撞死在床柱上。什么香火,什么自由,他都不要了。容离先是进去了一根手指,夏安便痛的嗷嗷直叫唤。容离毫不怜惜,马上伸进去第二根,夏安拿头死命的撞床。“才只是进去了手指而已,你就这般受不得。忍忍,本王的金枪还没插进去呢。”容离戏谑的举起自己的金枪让夏安欣赏,果然收到了夏安惧怕的目光,不由自得。夏安泣道:“王爷不是说不会逼我么?”“说说而已,你也信?”容离继续深入,忽然摸到一个点,使劲摁了摁,夏安的呻吟便带上了一股子媚意。容离嘲讽道:“怎么,这还是本王逼你么,你也想要的很么?”夏安羞愧难当,闭眼别过脸去,但后穴又疼又痒,极不舒服,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挺身。容离知他所想,抽出手指,穴口拼命吸吮挽留,容离见状,安慰道:“别急,马上换本王的宝贝亲自上阵。”“不要,唔——”身子被瞬间撕裂,夏安猛地坐起,又无力倒下。容离也不舒坦:“太紧了,放松。”拍打夏安,但后者已经疼得快昏过去。容离为了享乐,只得照顾照顾夏安的前面,手拔起小萝卜来。很快,夏安便感觉到一股不可言说的美妙,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然后脑子一片空白,体会到了人间极乐。“这么快就出来了,啧啧,你到底有没有作为一个男人的矜持。”容离一边嘲笑夏安,一边迫不及待的趁着洞口略松满足自己。九浅一深,时常重点照顾突起的那个点,一直处于被伺候的容离终于在今日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在自己享乐的同时也照顾了身下人的感觉。“唔啊啊嗯。”夏安痛并快乐着(汗,长大了才理解这句话),不克制的叫出声来。这滋味,竟比方才还要美妙上三分,有被填满了的充实感。“你这傻奴才,是我的,我的,你的身子,还有你的心,都必须是我的,你敢看别人,我就杀光所有人,只要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明明是恶毒的语调,但夏安听了却觉得温暖起来。忽然什么东西出去了,夏安觉得空虚难耐,供着身子贴过去。 第77章 王妃身边的一个婆子边给王妃顺气,边指着白苏和夏安骂道:“好大胆的奴才,不知使了什么妖物来害主子,还不快来人将这两个犯上的奴才拉出去砍了。”“奴才冤枉啊。”白苏和夏安皆是伏地喊冤。夏安惊疑不已,怎么会出血,那单子虽厚,也不过三层厚纸,如何能藏得下别的东西?总管出声阻止要进屋拿人的侍卫:“娘娘惊吓,还不先去请御医。”那婆子犟道:“御医是要请的,这两个死奴才竟敢试图谋害主子,一定要杀了。”“放肆。”一直笑着的总管拉下脸来:“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熙侧妃在丫鬟端来的盆中洗净手,言道:“妾身并未受伤,怕只是哪个奴才开玩笑的吧,咱们可别小题大作了。”王妃缓过神来,蹙眉道:“倒不是咱们苛待奴才,而是这些个奴才太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今日能开开玩笑,明日便敢动真格的了。此事咱们就该杀鸡儆猴,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下人们好好瞧瞧,主子再不济,也是他们的主子,要杀要打要卖还不是咱们的一句话。来人,将这两个狗奴才……”“娘娘。”总管也有些急了,出声打断王妃:“此事诡异的很,若是有人真想害娘娘,他们二人身份低微,绝对不会是主使之人,杀了这二人岂不是断了线索,不如先将这二人收监,然后再找出幕后指使之人。熙侧妃也说道:“是啊这二人此不足惜,怕的就是还有怀有歹心的人藏在暗处,咱们防不胜防啊。”王妃点头道:“是该如此。来人,将这二人关入地牢。齐妈妈,你去地牢好好审审他们,有什么刑罚尽管用,既然敢在主子面前作怪,想必他们也做好了受刑的准备。”“是,交给老奴,娘娘放心等结果吧。”正是一直和总管回嘴的婆子。她是王妃身边管教丫头小厮的婆子,为人狠毒,众人皆是怕她比怕王妃更甚。齐婆子是去年入得府,她一来,一直礼佛的王妃似变了个人似的。白苏话少,直到被人拖出去,也不过叫了两声“冤枉”,再无别的话。夏安心里明白,叫冤也无用,除了初时惊讶万分叫了两声冤外,一直垂着头沉默。他脑子里早已将今日所有细节通通回忆一遍,仍是搞不明白为何礼单会出血。两位娘娘又在华坞楼说了会话,总管心烦气躁,将内院采购的账簿呈上,王妃才心满意足的走了。他赶紧叫来心腹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便骑着快马,进宫去了。第48章 总管审案两人被押着一路往地牢而来,先不进囚房,去了刑室。白苏趁着齐婆子唤人端茶倒水准备刑具的时候,悄悄与夏安说道:“若避不过,往我身上推,莫逞强。”夏安不及理解,便被押着绑上了木架。那牢头因伺候过王爷夜审夏安,以及夏安在牢里住了三个多月,他时不时地巡视牢房,故认得出夏安来。王妃和齐婆子也是见过夏安的,但她们见得都是黑乎乎的夏安,所以没认出现在的夏安就是那个抢着做兰香公子恩人的那位。不过不管认不认得出,今晚夏安都得死。何管事的心腹都被青柏一一排挤掉,剩下的都跟青柏一条心,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夏安,说是何管事的亲戚,哼,谁信,青柏和他相处了几日,越处越觉得夏安不会只是投靠过来的亲戚那般简单。王妃娘娘怀疑夏安是王爷派给何管事打下手的亲信,想要控制阿堵院,除掉何管事太显眼,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来,好在何管事这一伤,青柏绝对有把握能让他一病不起。而除掉一个二等小厮,只要耍个小花样,就能去掉何管事一心想要培养的心腹,还能断了王爷在阿堵院的耳目。然后再除掉何管事,到时扶青柏坐上管事之位,阿堵院便会落入娘娘的手中,届时王府到底有多少入账可就门清了。刘复醇(刘主事)差人过来禀王妃,说是何管事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会医术的副主事,他们虽不会阿堵院的活计,威胁不到青柏的地位,但既是王爷的人,最好还是除掉为妙。齐婆子吃着茶,也不审问,只叫狱卒拿鞭子狠狠地招呼两人。那牢头也是容离的心腹,不然也不会管着地牢这么重要的地方。要说王府的地牢有多重要,便是王妃和几位皇子也摸不清这里面到底关了些什么人。王妃试图往地牢里插人,可要不是怎么也插不进去,就是好不容易插进去了,却送不出消息来,再出来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齐婆子这次来也有心留意地牢里的动静,只这个牢头,便眼神精明,惯是个圆滑的,说话滴水不漏。齐婆子耐着性子与牢头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一句正经的也没套出来,得到的不是溜须拍马的奉承话,就是胆小如鼠立马噤声。“齐妈妈,该审问了吧,再打下去犯人昏迷了可就不好问了。”牢头看夏安惨叫的声音都弱下去了,便心里着急起来,这美人要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出了事,好色的王爷会不会扒了他的皮啊。“慌什么,昏了泼冷水,再不行泼辣椒水,还怕他装死不成。”齐婆子恼牢头的谨慎,便撒气在夏安和白苏身上。“等打的他们知道怕了,自然会主动的认罪,省着咱们费口舌问了。”“齐妈妈说的是,可是我瞧着那个白白瘦瘦的少年,好像不太经打,莫给打死了,娘娘想问的话也就问不出喽。”牢头不认识白苏,便想着劝齐婆子只打白苏。哼,就是要打死呢。齐婆子岔开话题,又说了好长时间的闲话。夏安的声音渐渐消失,齐婆子命人浇冷水泼醒再打。白苏不敢再犟,喊道:“奴才招供,奴才什么都说。”牢头立刻吩咐狱卒:“既然肯招,还不快给他二人解开,押到堂前,好让妈妈仔细问问。”速度快的齐婆子都来不及反应。倒更让齐婆子肯定了,牢头、夏安和白苏都是王爷的人无疑。“说,是谁指使你使用妖术害侧妃娘娘的?”齐婆子问道。白苏辩解:“冤枉啊,奴才是拿礼单给总管瞧,之前根本不知道娘娘和侧妃娘娘在啊,又这么会设计去害娘娘呢。”齐婆子道:“却原来你想害的人是总管,不管如何,以下犯上,王府断留不得这样的奴才。”被一桶冷水浇醒的夏安,刚巧在醒时听到这句话,不禁感到好笑,这句话他听了不下三遍,什么都是王府容不下,留不得,一步踏错就会要掉小命,这次更好,莫名其妙就被下了狱。牢头在旁听着不对,开口问道:“说,是谁指使你去吓总管的?”这罪名就小多了。白苏不敢认罪,只要坚持,收到消息的王爷必定会赶回来,这样他和夏安才能得救。如若此时为免遭毒打认了罪,反倒死的更快。“奴才没有敢吓总管,奴才冤枉啊。”“居然还不老实,给我拿板子打,狠狠的打。”齐婆子选了宽一尺半的铁板,一板下去绝对伤及肺腑。白苏急忙叩头道:“奴才不敢了,奴才招。”齐婆子吼道:“说,为什么要去使妖术谋害总管?”牢头无奈,跟着纠正:“还不快招,是谁指使你去吓唬总管的,可是有人对总管心生不满,意欲惊吓总管?”“是,就是有人对总管不满,派我们去吓一吓总管。”夏安抢着答道。牢头明显是在给台阶下,再不下非得被打死不可。“什么吓一吓,出血是府里忌讳,分明是邪术。”齐婆子不满地瞪了牢头一眼。“说不定侧妃娘娘中了招,以后会走厄运。”牢头赔笑道:“话可别乱说,主子们的运道哪里是咱们下人能说道的。”齐婆子撇撇嘴不说话。牢头继续审案:“是谁主使你们去吓唬总管的?”“奴才们招供的这些可会纪录在文书上?”白苏问道。 第79章 “王爷,我没有,白副管事一直在保护我,方才也很好心,要给我处理伤口。王爷,他到底哪里错了,您要罚他那么重,我给您求个情,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罚的那么重好不好?”夏安低声哀求。“白苏犯了大错,可本王卖你个面子,这次饶了他。”容离宽容大方地说道,还把剩下不多的药丢给了白苏。其实他心里就是稍微酸了一点,事情过去了,缓缓也就不计较了,白苏知道夏安是他的人,哪里有胆子敢有非分之想。王爷拿来的药自然是最上等的伤药,身上的痛楚消了不少,夏安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拿起地上的衣服要穿。“都脏了,穿上去对伤口不好。”容离脱下外袍,解开自己里衣轻手轻脚地给夏安穿上。夏安穿好了,容离又掏出随身带的水囊递到夏安的嘴边。夏安被他这样体贴的照顾给弄的极不适应,伸手要自己拿水囊,容离低低地斥责:“受伤了别乱动,还是你不喜欢我用手,用嘴也可以,我不介意。”被伺候的夏安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夺过水囊喝水,快渴死了。他又不是姑娘家,喝口水不需要人喂。两人虽然都刻意的放轻了声音,可一室之内,白苏焉能听不着。当下心里好笑,王爷怎么喜欢人的,骂一阵疼一阵,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这边两人还在闹,只要是王爷还在翻旧账。“刚才你是不是又自称‘奴才’了?”夏安忙护着脸:“不要揪不要揪,鞭子打在上面了,疼。”容离大度道:“没事,先欠着。”“王爷,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当然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了,否则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参与府里争斗,非撕下你半边脸不可。”前半句说的夏安心里一暖,后半句直觉自己脸痛。“还有,我还要坦白一件事。刘主事指使我这个说辞,是我编的。我怀疑就是他陷害我,被问的急了,就……王爷,你不会治我的罪吧?”“不会,那刘复醇被王妃买通,我早有除他之意,之前一直懒得动手,正好借你这次机会除掉他。”“那我不但无过,还有功了。”夏安俏皮吐吐舌头,扯动伤口,痛的“嘶嘶”吸气。“美得你,在牢里待两天好好反省吧。我会给王妃找点麻烦,让她顾不得阿堵院这边,然后你们尽管把罪名都推到刘复醇身上,最好还能扯下来刑什么的,我忘他名字了,他是二哥的人,还算老实,但我怕真闹起来,他在中间使坏,索性一并除去,以后你待在阿堵院也能太平过日子。”容离接着说道:“卿睿会主审,证据什么的你们不必头疼,他都会处理好的。只要死咬住他二人便可。最后,估计判你们个从犯,挨几板子就行了。”夏安立马把皱成包子样:“又要挨打啊。”容离刮刮他的细腻鼻头,笑骂:“活该,谁叫你爱出头,给皇族制礼单哪里能轮的到你,没事找罪受。”“要不,王爷您让狱卒暗地里给我往衣服里塞个厚垫子,打的时候也好轻着点。”夏安一想,就觉得屁股疼,厚着脸皮求王爷照顾照顾他。能够为心上人效劳,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做的事。夏安肯求他做事,不会隐瞒自己的想法,容离便心里舒坦起来。“行了,那里不是有个副主事给顶着么,你个小喽啰只管安心住着吧。过会叫人给你换间牢房,这间怎么比上次的还差,哈哈,估计你被卿睿给特意关照过了。”“王爷,白副主事也受过刑,恐怕挨不住了。”夏安搞不明白,王爷对手下心狠手辣,为何白苏会心甘情愿为他卖命,听白苏所言,好似是王爷对其有过恩情。什么样的恩情,断手刺目都不在话下。容离又不舒坦了:“你先把自己管好了再说,老实点,敢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我叫卿睿狠狠打你板子。”卿睿?王爷为什么对总管那么亲密?夏安低下头,拿脚无意识地搓着稻草。容离还有事要忙,交代了两句,匆匆走了。不一会,有狱卒过来,先扔进来件囚衣,等夏安穿好了,才上铁链带人走,换了间干净的囚室,有床,有被子,桌上还有热乎乎的饭菜。狱卒什么也没说,解开铁链便退下了。夏安求他将饭菜给白苏带去一半,被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木着脸走了。直到出狱,王爷再没来过,夏安难免失望,不住提醒自己王爷已经待他够好的了,不要再多奢求。四婢又出现,轮流过来给夏安换药,伺候用膳。阿堵院少了两个管事,三个一等的得力小厮,并几个不显眼的各等小厮,余下的人都兢兢战战,缩着脖子做事。是以,阿堵院在这个萧瑟的秋日显得格外冷清。白苏回他师傅身边养伤去了,夏安先到一院给何管事请罪。说是请罪,那是明面上的,毕竟被判的是刘主事的从犯的从犯,是被隐瞒利用,并不是大罪,但夏安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知错就改的正确态度来。在众人面前一番忏悔之后,何管事宽恕了他,但罚夏安每日做苦力,将二院所有库房整理一遍,一月内不得用晚饭。看戏的人散去后,何管事叫夏安起身说话。“苦了你了,听说用了刑?”“就是挨了几鞭子,没什么大事。”你没事,人家白苏都给打的半死不活仍回神医那里治伤了。“十五王爷的礼单不能再拖了,你要是能动笔,最好明天能赶出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好了,王爷已经查清了,是有人在颜料上动了手脚,那颜料一遇冷便会熔化变成红色,当时侧妃娘娘一直拿着茶盏冰手,再拿礼单便引发了这场阴谋。院里动心眼的人都除掉了,再不会有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手脚了。””不瞒你,这都是王妃的策划,她进宫请完安,就以身子不适为借口回府,然后拉着苦热的侧妃去了华坞楼,正是算计着你要去。”夏安疑惑道:“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实在想不通她堂堂王府女主子为何会亲自对付奴才,正常情况来说,王妃应该连奴才是谁都不会认得吧。”何管事道:“王爷和王妃争权,这事在咱们府里人人皆知。王爷在朝上没实权,外戚家又怀有二心,而王妃的父亲可是掌着十万兵马,那可是连皇上都要让三分颜面的主儿。王爷不敢动王妃,这事府里也是人人皆知。”第50章 夏安升职“王爷毕竟是皇子,又是王妃的夫君,王妃也不好撕破脸,故而两人面上恩爱,其实暗地里不知作何想。”何管事指指两列左侧第一把椅子,示意夏安坐下说话。夏安自是不愿坏了规矩,垂手侍立在一旁。若是教他坐的是王爷,那情况就两说了。“有一段时间,王爷同王妃是翻过脸的,那可是真真实实的闹了脾气。嗯,大约就是你刚到院子里来的时候,王妃因为擅自卖掉了一批王爷藏在地牢取乐的色侍,而被王爷大骂一通,跪在听风院请罪,王爷狠着心竟一夜未教王妃起身。后来王妃生了场大病,王爷被皇上宣进宫里,回来后,很是疼惜王妃,两人的感情倒是比以前更好,当然,是不是做样子就另说了。”屋里没有第三人在,何管事说话也少了许多忌讳。“那段时间里,王爷纳了大世家的女儿为侧妃,一入府,便宠溺万分,有次因为熙侧妃吵着要喝特制的玫瑰露,王爷叫几个管事到熙碧院听训呢,这可是咱们王府女眷入府后头一个王爷让她们接触管事的呢。还有一直得宠的兰香公子,虽是色人,可王爷把他当做心肝宝贝,派了近身的侍卫跟着保护。所以内院,看起来是王妃和总管两大势力在斗,其实,是四股势力。虽然这四股势力互相仇视,但王妃绝对是众目标所指,因此府里的大权一直被总管,也就是王爷牢牢攥在手中。”夏安道:“您的意思是,王爷另外找了两股势力来对付王妃,所以总管才能一直处于不败之地。可是现在王妃已经渐渐掌控内院,总管要退守外院了呀?”“据我猜测,应该是尹将军以及外面的舆论给王爷施了压力,王爷才舍了内院。但我看总管近来的动作,内院的财物恐怕已不及外院一半多了。所以退守外院,留内院让那三股势力斗,利大于弊啊。”王爷的名声已经臭到人神共愤,只一个不给妻子府里庶务权的恶名,能给他造成压力?夏安抿嘴。“说了这么多,奴才还是不明白,王妃为何要对付奴才一个二等的小厮?”“依你的聪明,难道还想不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夏安能力不错,也不是其他人派来的细作,何管事已经有心要让夏安做事了,但之前,还是要考考夏安对形势的分析能力。夏安其实心里有个底儿,可不确定不敢说,等着何管事解惑呢,谁知何管事竟要他自己说。是在考他么?院子里突然空了这么多的位置,何管事是不是有心想提拔他成为一等小厮。克制住心里的兴奋,夏安一本正经道:“王府与外交触的大权其实在外院,王妃的娘家不简单,王妃嫁进来最想掌控的其实还是外院。但内院是根基,王妃作为女主子断不能舍弃,而侧妃和兰香公子在内院牵制住王妃的势力,她若想再控制外院,人手不足,只能重点控制。”“咱们院子首当其冲,刘主事是王妃的人,而您效忠于王爷,王妃若想除掉您,动静太大,但若要剪掉您在院子里的势力还是可行的。青柏奴才就不多说了,单说恐怕您的势力已经被青柏瓦解光了,所以王妃才会注意到奴才这个突然被您带回来的亲戚,肯定是认为奴才是王爷插到院子里的人,所以就想了个招要除掉奴才。”“可奴才还是觉得王妃亲自出马对付奴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何管事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没什么不可思议的,王爷手底下的人个个皆非凡人,王妃怀疑你是王爷的人,又在这么个敏感时间进院子来,她自然会以为将来阿堵院是要归你掌管的。” 第81章 第51章 可怜容离府里的酒有些烈,夏安又是重点灌酒对象,回去的时候,若儒院往北,阿堵院往南。何诚要扶着夏安回去,谁料喝醉了的夏安脾气怪大,谁不许碰他。众人只好跟着后面看着夏安一路哼着小曲进了阿堵院,方放下心来回若儒院去。容离兴冲冲的捧着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本关于长个的宝典,坐在凳子上等夏安回来。门一响,容离就笑容满面地说道:“瞧,我给你带了个宝贝来,据说很……喂,你干什么,唔。”被堵住嘴,容离倏地睁大眼。夏安的小舌很容易撬开了唇,跑到容离的嘴中肆无忌惮的撒泼。夏安毫无章法的吻技,令容离苦笑不得。当下决定言传身教,揽住夏安的小细腰往前一送,舌头反客为主,伸入到夏安的嘴中灵活地与夏安的小舌缠绵。上颚麻麻痒痒的,很舒服。夏安腿都软了,半依偎在容离怀中,与容离唇齿相交。一吻过后,容离浑身燥热,一把抱起夏安扔在床上。夏安的床还按着孙主事的规格准备的,褥子还算厚软,这一摔下去,夏安没有鞭伤的背部挨床,倒不觉疼痛。反倒摸到舒服的被子,嘴里依依呀呀的说不清话,时不时得意的笑出声来。容离哪顾得上观察他撒酒疯,迫不及待地脱自己的衣服。在没跟夏安坦城之前,容离很是新奇自己对夏安的感觉,愿意同夏安保持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可是关系一旦讲出口了,确定了心意,容离便按捺不住自己,非常非常想占有夏安。压住还在指手画脚兀自说个不停的夏安,容离疯狂地撕扯夏安的衣服。夏安身子一凉,兴奋地呵呵笑,捏住逼近的俊脸上的鼻子,使坏道:“嘘,你放轻呼吸,不要被王爷发现了。我刚刚,哈哈哈。”容离拍开他的手,语气不悦地问:“你刚刚什么了?”难道夏安已经醉的认不出他就是王爷了,如果认不出了,为何还愿意被压,莫非夏安背着自己乱搞?容离越想越气,拿脑袋使劲砸向夏安的脑袋。“哎呦。”夏安被砸的晕怔,想蜷起身子却被压得动弹不得。又听耳边有人用低沉的嗓音问刚才他做了什么,夏安遂又笑起来,低声讲道:“刚才我在上一个梦里,偷亲王爷了。谁叫他在一天、两天前,哎呀,算不清了,他那个,那个我来着,我这是报复他呢。可我胆子小,不敢扑倒他,这个亏我是吃定了。呜呜,我再也平衡不了了,他能那个我,我不能那个他,呜呜呜。”“诶诶,你别哭啊,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喂,你往哪儿蹭鼻涕呢。”容离手忙脚乱的拿过放在床头的叠的整整齐齐的汗巾,先给夏安擦干净眼泪,然后再擦干净自己肩膀上的讨厌物,最后折一下才去蹭夏安的鼻子。“呜呜,王爷占我便宜。”夏安被温柔地一对待,哭的更厉害,索性抱住容离,嚎啕大哭起来。他自进府,一直压着心中不快,今日感慨良多,加之喝了酒,一时找到宣泄的突破口,多年郁结就像洪水一般汹涌流出。容离本想质问一句“是谁占谁的便宜”,却见夏安情形不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自个郁闷,一下一下的拍着夏安的背,给他顺气。“喂,你哭够了没有?”容离无耐心吼道。“再哭,再哭就把你打回去倒泔水。”一向管用的威胁,被夏安无视。容离只要狠下心威胁自己的小兄弟:“你还有点良心没,他都哭成这样了,你能不能别跟着起哄。”“别哭了,好不好?”容离软下语气来。“乖,宝贝~,哭什么,有什么不高兴的跟我说说,好不好?”彻底没办法的容离捏着嗓子说道。一个时辰后,夏安哭够了,抱着容离抽抽噎噎,自说自话。风从没有关好的门溜进来,容离光着身子,后边冷风,前面温雨,还不敢动,一动,夏安就扁扁嘴,大有重哭一场的劲头。不知折腾了多久,夏安的呼吸渐渐绵长而均匀。容离轻轻将人放倒,扯过来薄被盖好,自己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欲走,又觉得今夜太过憋屈。被占了便宜不说,还弄得倒反似是自己做错了事。眼角扫过北面的长桌,上面放置着夏安还未收拾的各色颜料与画笔。容离低头说道:“兄弟,今天苦了你了,你好歹也是龙子龙孙,憋成那样,真是可怜,待本王与你报仇。”宿醉的结果就是头要痛死,夏安睁开眼,觉得眼睛也不舒服。坐起,被子滑落,夏安低头看看,咦,他昨晚光着身子睡得么?再往地上看,一地残落的衣裳碎片,夏安大惊,隐约记起昨日喝酒回来,好似,好似王爷在这里。莫非……夏安一把扔开被子,果然下半身也是赤裸。夏安握拳,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仔细回想曾经看过的关于这方面的书。被人强了之后,后面应该会疼。对,会疼。夏安平静下来,细细感觉,好像一点异常也没有。刚吁了一口气,却瞧见自己的小兄弟似淌了血般,末梢半寸余皆是红艳艳。夏安惶然,拿手轻轻一碰,并无痛楚。因为颜料已干,夏安手上并未沾红。那颜料本就与血色相似,夏安又没想到低头去闻闻气味,故真的以为它出了事,心下骇然。正手足无措时,何诚敲门道:“夏安,要起了,我来伺候你洗漱,可以进去么?”“等,等等。”夏安慌忙从箱子里拿出另一套衣服来穿上,手脚共使将地上的碎衣片塞进床底下。“进来吧。”“咦?这么快就穿上冬装了,会不会太厚了,春捂秋冻,秋日就该冻上一冻,冬天才不至于难捱。”何诚自发地认为夏安已经默许他成为贴身伺候的人了,今天早早起来给打水,给夏安送到三院来。夏安勉强打起精神答道:“嗯,我是南方人,不太经冻。”“那你的脏衣服在哪里,我拿去让人洗了,再熏熏香,收起来的时候不易招虫子。”何诚兑好水,又将熄灭的火盆点上,放上铁架温着壶里的水。“不用了。”夏安挠挠后脑勺,半响才道:“我不打算穿了,有些小了。”“哈哈,什么小不小,你才进院子几个月啊,我压根就没见你长个。”何诚打趣夏安:“不过也是,你马上要去领主事规格的物品,确实不需要再穿二等小厮的衣服了。”夏安这才想起来,今天还要往华嬴院跑一趟。“我没见主事有什么特定的下人服,是可以像管事、主管一样随意穿么?”“对呀,主事可以随意穿的,只要不太花哨,过了规格就成。其余的东西,如被褥等用具都是王府发的,要去华嬴院领了单子,再到若儒院去拿。不过,你领了用具也不需要,你这里可都是主管规格的物品,比主事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夏安今日实在是没心情出去了,便言道:“那我过两日再去领吧,反正也不急着用。”何诚讶异道:“可是今天一定要往华嬴院跑一趟啊,为何不顺道拿了单子?”“为何一定要去华嬴院?”何诚叹气道:“你高兴坏了吧,今天是发月银的日子。你是副主事,月银领取都在华嬴院,今日是一定要跑上一趟的,不然明日可就领不到了。还好是昨日升了职位,今天刚好拿银子。”“月银,我也有么?”夏安紧张地问。“当然有了,你是副主事,一个月好像是二两银子吧,咱们院子福利比较好,正主事是三两。”夏安精神稍稍好转:“可我是死契。”“外院好多人都是死契买进来的呀,京城的贵族都这样,负责重要事务的下人,都是买的死契奴才,或者是家生奴才,这样才能确保忠心。你见咱们院子里哪个没有月银领了?”夏安因为有心结,很少去注意别人领月银的事。此时细细回想,似乎庆图和鸿瑞也应该是死契吧,他们是有月银的。夏安一早的惊吓难过顿时忘却了大半,激动道:“那我们赶紧去领吧。”“等等,你还没洗漱用膳呢。”夏安急匆匆吃了两口饭,带着何诚往华嬴院而来。今日的华嬴院比往常要热闹许多,因为来领月银的人都是带着手下的小厮过来的,见了人,又少不得要客气地寒暄上几句。院里院外有好几堆抱成团说话的人。还记得当初给韩管事跑腿来华嬴院,被守门的小厮羞辱了一番。今日换了身份进来,那两个小厮恰巧正好在当值。夏安仍穿着外院二等小厮的服饰,那二人中有一人伸手挡住路,没有以往的傲慢,只是仍有些口气轻视:“今日各级管事来领月银,你有什么事禀报,若无要事明日再来。”夏安故意没说话。何诚见夏安不语,马上反应过来,上前口气不悦道:“放肆,这是制礼单院新上任的夏副主事。”两个小厮忙赔罪。夏安不理会他们,径自进了院子。正要往岚春院迈步,眼前一亮,见韩管事和小金在说话。 第83章 容离脸颊抽搐,诚实答道:“没听懂。”夏安不愿在这事上纠缠,敲敲容离的背:“给我把衣服递过来。”“你这是在吩咐本王么?”“奴才不敢,能不能请王爷转过身,莫叫奴才的身子污了王爷的眼。”夏安高声道。容离不明白为什么他话里还是带着气,不害羞了就找事。容离也来了脾气,就不动弹:“你抱着我,我怎么转身啊?”“哼。”夏安稍稍抬头,发出一个音来。容离不由好笑,一只手搂住细腰,一只手点夏安的后脑勺:“你呀你,学习能力怎么这么好,好的不学坏的学,都敢哼哼我了。”“那也是跟王爷学的。”夏安说的很有气势。“是么?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容离推开夏安,上下打量着,打量到中间,眼神就盯住了。夏安拿过一旁挂着的外袍穿上,质问道:“王爷,我那里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使得坏?”“哪里?”容离盯着某处装糊涂。夏安憋了半天,憋不出话来,半响一横道:“你老实交代吧,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你对我做了什么吧。”想起昨晚夏安占了便宜还卖乖,容离就觉得自己吃亏,吼了回去。容离前倾,高大的身子和逼人的威严,让夏安好不容易爆发出来的气势顿时矮了一大截。夏安心念电转,别过头,作泫然欲泣状:“王爷,我昨晚喝醉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倒是今早起来,发现了异常。我房间只有王爷常来,敢问王爷可是您使用您那尊贵的手在奴才身上画的画么?”这话说的容离暴躁的心服帖下来,昂着头承认道:“自然是我,要是还有谁敢碰你,我一定让他把自己的手生吃下去。”“王爷画的真好。”这次换夏安恨得磨牙了。“那是,咳,其实主要是颜料好。”瞅见夏安面色不善,容离话到一半,开始推卸责任。后来又觉得不对,他才是占理的那一方呀。“你怎么不跟我谈谈,是谁昨天喝醉酒一回来就强吻我的。”夏安一愣,模糊的记忆也露了个头。“是……我强吻了你。”“本王向来不跟谁接吻的。”一般都是他看上某位良家妇女或少男,起了逗弄的心思,强吻人家。那些奉承他的色人,他从来不与他们嘴对嘴。两个人都心甘情愿才算接吻的,所以他的第一次确实是给了夏安的,当然是以他的思路来算。“所以,你要为你大胆的行为负责任。”“那不是个梦么?”夏安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容离又找到个感兴趣的话头:“你昨晚说,我那个了你,然后你不敢扑到我,什么吃亏啊,不平衡啊。是什么意思啊,那个是指什么啊?”“咳。”夏安红着脸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王爷,大白天的您无事做么,奴才新升了副主事,还要很多活计要忙,恕不招待了。”第53章 美人蛤蟆夏安升为副主事,不必再整理库房。一院分了间屋子给他和白副主事合用,他倒更喜欢待在自己屋子里做事。何管事自不会管,胡主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庆图主事还没上任,所以夏安随意许多,有时一天不出屋子也无人敢嚼舌。那日他把王爷轰走之后,王爷再没来过,已经三日。夏安心里烦闷,一连几次笔下失误。“副主事。”何管事身旁伺候的方宇叫门。“何事?”夏安起身,将门打开。方宇神情激动:“圣上赐下丰厚的赏赐,宫里的大太监已经往听风院去了,管事叫你与他同去听风院等着领礼单。”王府如今很是拮据,宫里的赏赐就是最大的收入。不仅方宇激动,夏安听了也是开心。何管事已经等在正厅,见夏安还穿着二等小厮的衣裳,不由皱眉,责骂道:“那日不是见你去华嬴院领了单子和月银么,为何还不做件正经的衣衫穿?”坐在一旁吃茶的胡主事开口替夏安说话:“管事您不知道么,前几日王妃因为咱们的礼单受到了惊吓,王爷为了安抚王妃,答应给王妃做三百件不重样的衣裳,王妃借机会,已经把内院外院的裁衣房控制住了。内院上了多少新管事,王妃自然先给他们做,夏安可等着吧。”三百件不重样的衣裳都是借口,大伙心里都明白,王爷这是把王府制衣大权给了王妃。制衣权虽不大,可王爷连外院的裁衣房也一并拱手相送了。以后外院库房的布匹,制衣的经费,王妃就有权插手了。夏安恍然大悟,他之前一直疑惑,为何礼单出血一事竟如此简单的解决了。虽说处死了两个主事,但毕竟是他和白苏经手,使王妃受到了惊吓。按理说,只是两个奴才,管他是主谋或是帮凶,就该杀了泄愤。更何况王妃都亲自出马要害他,怎么也不该如此轻易的放权给总管审案啊。并且在事后,也没再追究他的罪责。“别说了,咱们快走吧。”何管事摇头道。王妃的势力伸到外院,他们阿堵院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三人驻足在听风院外等候,明轩院的管事带了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在另一侧等。许久,宫里的人才出来,总管出来相送。“你也劝着些,咱家听说七王爷很疼惜你,你是一府总管,王爷想不到的,你多替他想想,有什么不该做的,你冒死也该劝谏。”领头的大太监白面无须,看起来跟总管关系挺不错。许卿睿言道:“奴才省的,多谢公公提点。”“你跟咱家提什么奴才不奴才的,莫不是分开这许多年跟我生分了。”大太监拍拍许卿睿的手说道:“咱家总跟皇上争取来王府,为的还不是看你。”许卿睿低头说道:“我知道公公对我好,当年也是公公开恩,我才没被送去净身,做了少年侍卫。公公的大恩我不敢忘,若有什么差遣……”“诶。”大太监打断许卿睿:“算了,你这孩子犟的很,咱家不与你多说了,你自个保重,照顾好王爷。”许卿睿坚持要送大太监到府外,一行人渐渐走远。听风院走出来一个王爷的贴身小厮,对两院人说道:“王爷宣你们进去。”众人急忙收神,弯着腰进去,先是请了安,听到王爷叫起之后,又是谢恩。跟在最后面的夏安趁众人伏地叩首时,偷偷往上瞧,就见王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爷立在桌前,逗弄一只鹦鹉。随手把放在圣旨旁的礼单扔给何管事,叫他与明轩院管事抓紧把赏赐收拾好。明轩院查点完赏赐物品,便告退,将东西抬走造册入库。何管事一行人也要退下,就听王爷说道:“阿堵院是又换了新主事了么?”没有问明轩院的人话,他们便退到院里等。何管事怔了会,才拉出夏安来,让他给王爷请安。“这是新升任的副主事夏安,制作礼单可是一把好手。”“是么,那想必画画不错喽。”夏安有不好的预感,垂着头不说话,被何管事大力往背上一掐,疼的他龇牙。“是,奴才会画画。”“很好,正巧本王要画一幅美人图,昨天府里的那个画师画的太烂,本王已经将他斩了,今天画师们都告假,那就由你来画吧。”容离逗弄绿毛鹦鹉,那鹦鹉便叫道:“斩了,斩了,不好,斩了。”胡主事念着夏安为庆图说话的情分,站出来请求道:“王爷,夏安对人物画并不擅长,可别让他扫了王爷的兴致。依奴才看,还是请府里的画师来画吧。”“怎么,本王要谁画个画,还用你胡大主事来多嘴。” 第85章 夏安呆住。细看下,那公子的面容与他果真有三分相似。不及细想,雨点般的拳头便朝他招呼起来。夏安忍痛捂着脸,不敢让方夏同再看自己。“谁在哪里?”微黄走过去,厉声喝道。王爷不放心夏安一个人回去,叫他悄悄地跟在后面。他看着夏安出了外院,一直在溪边坐着发呆,便放心去了趟茅房。想不到就在这空当出了事。“还不快住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王府生事。”微黄走近,看见夏安嘴角已经出了血,大惊,吼道:“你这人好大的胆子,还不快去叫侍卫将这暴徒拿下送去刑堂。”后一句话是对那个在华嬴院伺候的小厮说的。那小厮识得微黄身份,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正要抬脚走,胳膊却被拽住。只听被惨打的人说道:“算了,是我不好,惹恼了这位公子,请放他走吧。”方夏同狐疑,为什么要帮他求情。微黄为难,夏安出了事,王爷是一定要追究的,可他也不能不顾夏安的意愿。得罪了夏安,他以后可没好果子吃了。“没事,我真的没事。”夏安对被他拽住的小厮说道:“快给公子打灯带路。”那小厮见微黄没吭声,忙引着方夏同走了。方夏同正疑惑间,听见背后有人低喊:“不能回阿堵院,先随我去看大夫。”那小厮忽然记起来,说道:“奴才方才就瞧着那人眼熟,原来他是阿堵院新上任的副主事,前几日还在华嬴院见过。看着也是个知礼的,不知他怎么冒犯了您?”“他叫什么?”方夏同问道。知道是哪个院子,再有了名字,就不愁整不死他。那小厮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有人叫他是夏副主事,名字似乎单一个‘安’字。”夏安!方夏同浑身一震。扭头往会跑,却哪里还有人影。引路的小厮追上来问他何事,他颤音问道:“阿堵院怎么走,快告诉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打发了微黄离去,夏安抱膝坐在床上。容离推窗进来,不声不响地抱住夏安。不一会,就感觉到脖间一片湿润。“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先调戏方夏同,你也不会被骗,方家老爷子就不会出事。”夏安擦干眼泪,抬头却是笑:“我堂堂男子汉,不要哭了。王爷教我武功吧,这样我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了。”“你想哭就哭,男子汉怎么了,男子汉就不许哭了,我告诉你,真正的英雄男儿那都是不计较这些的。”容离恬不知耻的推翻自己以前的理论。“哭吧。不许对我笑,心里有事不许瞒着我。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对我说,你不要我替你出气,我保证不动手。”“哭啊。别笑了,大不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别嫌弃我,把我放进你的心里,成么?”夏安猛地抱住容离,一口咬住他的后脖的肉。容离咬牙忍痛,将夏安抱的更紧。“我一直都不觉得是你的错,是我求你带我走的,你完完全全是被设计的。伯父的死,是我的错。今晚之前,我觉得自己实在愧对方家,我后悔,恨死自己了,无颜见堂兄。可是当我看到骗我的那个人居然是堂兄,我只觉得可笑,可气,伯父竟是被我俩联手害死的。”容离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发,劝道:“胡说,人各有命,赖不得你。就算你伯父死的冤,也是方夏同的错。”“王爷,我渴了。”夏安突然说道。容离这次不再追究夏安是不是在吩咐他办事了,听话的给夏安倒了杯茶,可惜已经有些凉了,容离便道:“等等,我烧壶热茶给你。”“不用,我润润嗓子就成。”容离只得给他。夏安喝了茶水,和王爷并排靠着墙坐在床上。头歪在王爷的肩膀上,夏安突然觉得很踏实,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感觉很好,隐藏自己真的很累,有一个人给他靠,真好。“疼么,我咬的。”“疼,算你欠我的,改明儿我一定要咬回来。”容离愤愤说道。夏安好笑:“早知道王爷这么斤斤计较,我就不咬了,我宁愿咬我自己。”“不许。”容离更气愤,双手环住夏安的脸,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就算是你,也不许伤害你自己,因为你是我的。”说完,吻住夏安的唇。夏安闭上眼,张开嘴,放侵略者进入。第55章 不是愧疚(捉虫)王爷的舌就是灵动的火苗,在夏安的嘴中肆意行凶,哪一处都不肯放过。夏安被他吻的酥痒,手不由得加大力道,环住王爷的脖子。两条小舌缠上,缠绵留恋,久久未曾分开。容离不老实地去扒夏安的衣服,后者吻的全神贯注,吻的浑身瘫软似水,任由色中饿鬼将他扒个精光。“夏安——”一吻过后,嘴巴拉出长长的津液,缠绵不舍。容离拿鼻子蹭着夏安的鼻子:“你愿意么?”“……随你。”夏安又要低头,却被王爷一根手指挑起下巴,将自己的大脸红暴露出来。“看着我,不要对我低头。”容离哑着声音说:“我想让这天下对我低头,唯独你,我想与你平视,携手一览众山小。”夏安点头。容离蹭蹭:“你究竟愿不愿意,啊?”“哎呀,王爷你好啰嗦,都说了随你。”夏安鼓起双颊带着恼意,掩饰自己的害羞。容离却正色道:“我不想你是因为愧疚和恨自己,而采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夏安身子一震,垂眸不语。“相信我,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罪恶,圣人教你的是这样的道理么?”容离怕是要把二十几年来攒下的温柔全倒出来:“要说错,也是方夏同的错,再往上,只能怪老天喜欢捉弄人。”“可我是感谢老天制造了那次我们在异地的相遇。当时,其实我身后还有暗卫,我带着你艰难的回王府,并不是为了整治方夏同,而是想与你单独相处。如果说是因为我的爱伤害了你,让你自暴自弃,你教我该如何活下去?”夏安久久不语。半响,忽然推倒身旁还在酝酿说辞的人,坐到了他的身上。羊脂玉的肌肤,肌理细腻,泛着浅浅柔柔的光。胸前的两颗蓓蕾,与下面已经略显抬头的小肉条,皆是肉粉色,象征着这具身子的主人在情欲之路还只是个开头。这让容离满意不已,他自己尝遍百花,可作为一个男人,在心底仍是希冀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完全属于自己,尽管他也明白这对夏安不公平,但心中仍忍不住窃喜。夏安,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原来你不是因为愧疚在惩罚自己,而是真的对我动了心。”容离握住抬头的小夏安,戏谑道。光都光了,再害羞有什么用。夏安在心里这般说服自己,并且身子有了感觉,火烧火燎地让他看王爷就是一枚解渴的良药。理智慢慢退散,夏安脖子扬起优美的弧线,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王爷握住他的那一刻,让他觉得这具让他放弃了尊严放弃了快乐的罪恶躯体,刹那轻如鸿毛,他跟着缓缓吐了口浊气,放松了不少。 第87章 夏安上牙齿,容离骂他胡闹,仍是不肯放手。无奈,夏安只好使出杀手锏,改硬攻为软攻,去挠容离的痒痒。容离受不住这个,却愣是笑的眼泪都挤出来了,才本能的收回手。身子失去支撑,迅速地坐下。夏安仰脖发出一声尖叫,比他意料中更疼,是真正的撕裂,是痛不欲生。五脏六腑被顶到了嗓子眼,好似只要一咳,就能全部吐出来。容离也白了脸,躺在床上,额头上涌现豆大的汗珠。他结结巴巴地:“你,还好,么?夏安,我的,宝贝。”夹死他了,这不要命的孩子,想要同归于尽也不用这么狠吧?夏安仍后仰着脖子,只是尖叫过后嘴里发不出声音来。他耳朵轰鸣,听见王爷焦急的声音,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更无法回答。后面有热乎的东西流出,夏安急喘,低头看,两个人的鲜红的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勾起嘴角,夏安自己动了动。在血和药膏的共同作用下,加之夏安因吃痛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容离放吐了口气。夏安扭着身子一动,容离感觉被夹得有些蔫的分身顿时又受到鼓舞精神起来。“妖精,你绝对是个妖精。”色令智昏,容离再顾忌不得什么,扶着夏安上下动起来。夏安指甲掐入容离的肉里,一遍一遍被碾碎,再被重组,只觉得自己是汪洋大海中被风浪扑来扫去的木舟,被冲的解体,却还被绳索连着未能冲散。“唔,啊嗯。”这一声呻吟出口。快感从痛楚中破土而出,抑制不住的爆发,迅速抢占了夏安的感觉。容离听得夏安媚音出口,更加振奋,动的频率加快。夏安叫出来的音破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声线还随着身体上下颠动而颤抖。“舒不舒服?”容离粗声粗气的问。“慢,慢点。”夏安缓过劲,还是求饶。但是在床上,情人的话都要反着听,何况夏安叫的那么口不应心。容离使劲一摁,触到一点,夏安突然脑中一片白光,大叫:“嗯啊,我,我要出来了。”“等我。”容离腾出一只手抓住小夏安,使足了劲儿捣腾。“别,让我出来。”夏安可受不得这种欲火焚身的苦,当下急的眼泪拳头一起上:“我不行了,会死人的。”容离一边努力,一边教育:“你出来的太快了,这样对身子不好。跟我一起,快了。”夏安难受的要死,无奈容离耐性真的很好,他咬唇,俯低身子含住容离的突起,轻咬。“呼——”容离松手,一股热流打入夏安体中,烫得夏安一哆嗦。两人一同瘫软。“你还咬,改天一定要把本王的爱狗都牵出来,让你们对咬。”容离先恢复过来。夏安吐出嘴里面的突起,他射的时候,没管住嘴巴,上下牙一合,就不知道事了,但容离叫声中的惨音还是进到他耳朵里了。“嘿嘿。”夏安傻笑,那关键的时候,谁能管得住自己。“喂,你怎么这么快?”夏安看见小容离又抬起了头。容离摊手说道:“我也没办法,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裸身在我面前晃悠,是个人都会有反应啊。”“你也是吧,我都没动你,吹个热气你都受不了,啧啧,年纪轻轻就控制不住。”容离不忘损夏安两句。夏安无话可辨,说道:“我用手给你弄吧,后面真的是不行了。”“好,你两次,我一次,确实亏了。”容离抱着夏安转着方向,让他背对着自己,面向小容离。一回生二回熟,夏安的技术在容离的指导下大有改进,还时不时拿腿蹭容离,这次倒是快,容离就出来了。容离长啸一声,只觉从未这般痛快过。以往那些美人,无论男女,都只能泻火,不是这般通泰全身。“夏安。”容离低声唤道。夏安躺下,闭着眼不答话。容离翻身趴下,将脑袋别在夏安的肩窝,闷闷的说道:“夏安,你也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好,容离,容离,容离。”夏安叫着叫着,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滑。整个过程,两个的重量都集中在容离受伤的臀部,可他没叫过一声疼。“以后就叫我容离,我不是王爷,是你的容离。”夏安闭上眼,意识渐渐散去。再醒来时,被子严捂,眼角余光可以扫到床边放置了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大团,是一层一层的衣服包裹所致。夏安欲坐起,下面仍是撕痛,但清凉舒适,并没有昨夜的粘腻感,而且被子滑下露出的身子上被打的伤也涂了药。夏安会心一笑,放弃坐起的打算。伸手将一层层衣服掀开,里面是两层干净的汗巾,再剥掉,露出最里面的茶盅来,并不是夏安屋里的规制,倒像是王爷屋里头的。断过茶盅,温温热热,夏安抬起头喝了大半,不仅干燥的喉咙滋润了,心田也美滋滋的。放下茶盅,扫过地上凌乱的衣服,再摸摸身下换过的被褥,夏安好笑,容离居然翻箱倒柜把他垫在衣服底下的旧褥子掏出来铺上了,而褥子上面的衣服,一部分被容离包裹茶盅,一部分就随手堆在地上,这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还好,现在衣服不用自己动手洗了。夏安挂着笑容,在疼痛中又睡了过去。夏安在飘香院养成了上午睡觉的习惯,三个月的牢狱生活也常常昼夜颠倒,虽在阿堵院早起了两个月的时候,可一旦不用早起了,夏安绝对起不来,一定会睡过辰时。何诚得过吩咐,早饭和洗漱的水晚些送来,放在门口便好,不要敲门吵他。等他醒了,会自己端进屋里去。所以何诚还是按着吩咐,将早饭放在屋门口就到二院忙活了,不知道屋内的异常。直到过来送午饭,看见早饭仍摆放在门口,便觉疑惑,敲门叫道:“夏安?”“怎么了。”夏安应声,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你没事吧,我可以进去么?”夏安急道:“别别,我还没起床呢。你把饭放在门口就行了。”他脸上虽无伤可见人,但屋里的气味和杂乱,任谁看见都想的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何诚道:“好,饭我放门口了。对了,管事早上问过你,并未说什么,只是我瞧着管事像是有话说的样子。”“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何诚。你帮我同何管事讲一句,说我昨晚着了凉,休息一日。”第57章 夏安探病晚上,容离没有过来,尽管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希冀容离能够像普通的爱人一样,但夏安还是遏制不住的失望难过。到了月上中天,窗户开了个缝,一直竖耳听声音的夏安马上伸长脖子去看,却不见人影,只有一个瓷瓶丢了进来,正好丢在夏安的枕边。夏安捡起来看,是上好的止血生肌的伤药。是王爷给他送的么,为什么不进来?还是派个人过来给他送的?晚上开门取饭,裹了件外袍。掀开袍子,里面其实什么也没穿。夏安往指腹倒出黏稠的药,跪趴在床上,伸手往后探。 第89章 好巧不巧,微黄出来倒水,就看见夏安慢吞吞起身,眼睛一亮,掀帘回屋。夏安试图跟旁边的管事说话拖延时间,希望王爷身边能有认识他的人看见他,可所有人都不敢多在听风院逗留,夏安说不上几句,人都走光了,而且也一直没有新的请安的人进来。直到院子里就剩下他一个请安的人,他才不得不往外走。这时微黄却从后面追上来,笑道:“公子怎么要回去了,不进屋瞧瞧王爷去?”夏安喜道:“我可以进去么?”“当然,王爷在里面等着您呢。”第58章 亲密关系浅色帷幔层层叠叠,一室兰花香。王爷的寝室,布置的典雅,倒有些女儿闺房气息,不似王爷残暴骄纵的性子。夏安只去过听风院的书房和正厅,这里还是第一次进来,免不了多看两眼。微黄笑道:“公子快进去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可别教王爷等急了。”夏安抱歉一笑,快步随着微黄往左走。微黄依次打起帷幔,又陆续放下。还未走近,就听见容离的声音:“夏安,快进来。”微黄便不再往前,躬身退下。掀开最后的帷幔,就见容离坐倚在床头,面容苍白,却仍带着笑。夏安眼一红,停下脚步不说话。“过了年就十八岁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说掉泪就掉泪。”容离略带责备口吻地说道。夏安撇撇嘴:“谁哭了?”“行行行,你没哭。”容离软下来,招手叫夏安过来。“杵在那儿给我挡风呢,还不赶紧过来床边坐。”夏安走过去,被马上被拉着躺倒在床上。“你干什么?”他不是要做那码子事吧,天啊,他后面还疼着呢。“诶,你别脱我裤子。”“我看看你伤口好了没有?”容离虽在病中,可力量仍不是夏安能比。三两下就把夏安下面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容离的脑袋贴过去,细细观察,还用手扒开看了看。惹得夏安低声吼他。“还是有些红肿,微黄,把药拿进来。”一直用手撑着身子,防止自己压倒容离的夏安听容离叫微黄进来,立刻慌了神,不再乖乖配合,挣扎着要起身。容离把他塞到床里面,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扯过一半给他盖住身子。“王爷,奴才送药来了。”微黄并不敢擅自进去。这位名叫夏安的公子与其他公子不一样,不是指是否被王爷收房的区别,而是王爷看夏公子的眼神,与看其他人都不一样,眼里面带了温度,不再是冷冰冰。“进来。”容离说话的时候,伸手揪住了小夏安。这让试图连脑袋都往被子里钻的家伙顿时老实下来。容离接过药,仍让微黄退下。他掀开被子,就要去搂夏安的腰。夏安急急说道:“我自己来。”“好。”容离撒手,双目放光,喉咙不争气的滚动。夏安跪着撅起屁股,正要伸手去弄,却见容离的眼睛正闪亮亮地盯着他看。脸一红,将被子全被扯过来,然后整个人都钻进去,挖了药往后送。突然白光一闪,容离的大脑袋钻了进来。“王爷,你出去。”夏安恼道。“你叫我什么?”容离试图转移话题。可惜夏安不上当,身子一歪,拿脚冲着容离的脸轻轻一踹:“走开,不许看。”因他心中仍有些忐忑,故动作不甚流畅。容离却不躲不避,明明踹的十分之轻,他竟惨叫一声,着倒下装死,睁大眼盯着夏安瞧,一动不动,打定主意非看不可。微黄听到叫声,在外问道:“王爷,可需奴才进来伺候。”“不用,不过传本王的令,有一天夏安要是敢谋害亲夫,微黄你就把这家伙给我垫棺材底。”容离说完,自己笑的打滚。夏安气极,碍于微黄在帷帐外,不敢说话。一口咬住容离的耳朵,闲下来的手去呵容离的痒痒。“饶命,大侠饶命。”容离笑的脸都要抽搐,赶紧求饶。夏安怜他病着,没多折磨。“药都弄我衣服上了。”容离捉着夏安袖子蹭。夏安说道:“哎呀,不要,我就两身衣服,那一身被王爷弄到地上去,这件脏了就没得换了。”容离道:“你不都是副主事了么?怎么不去裁衣房做几件新的,整天穿着二等小厮的衣服满院子的晃,成何体统,待本王与你全部扒下。”“容离,不要闹了。”夏安死死摁住色狼的爪子,肃容问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许再乱动。”“呦,还没进门,你就管起相公我来了。为夫遵命,娘子你到底上不上药,需不需为夫帮你呀?”容离唱戏唱上瘾了。“药我收下了,回去再抹。”夏安钻出被子,等容离垂头丧气地钻出来,问道:“王爷,可是那天让你的伤口裂开了?”容离闷闷道:“伤口倒没什么,只是我中毒了。不过,没什么的,你别急,别哭,真没事。我请了一个神医老头,特别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毒症,放心吧。”“你还没把膳食房下毒的家伙收拾掉?”也太能忍了吧。看着一个要谋害自己的人在身边,居然可以冒着危险不除掉。夏安都替他着急。容离坐好:“没,杀了他,肯定还会有新的细作混进来,与其到时候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还是让他多逍遥几日好了。”“那你每天都不在府里吃饭么?”要是每次都单单不吃特定的几道菜,岂不更让人起疑。同样,王爷若总是不在府里吃饭,也会招人猜疑。夏安猜不出来王爷是怎么做的。容离道:“从我出生,想要下毒害我的人太多了。后来搬出府,下人们惧怕我的性子,皆是战战兢兢,不敢犯错,卿睿看的也严,若有二心,能杀则杀,杀不了就远远支开,倒也一直无事。可自从王妃嫁进来,她陪嫁的人光明正大地插进王府,府里的事情才多了起来。”“刚知道他们要下毒的时候,我和卿睿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府里吃饭。可是后来总进宫,反倒不好,便请了位神医住在府里,每天吃解毒的药,便不惧怕下毒了。哈哈,此神医可不是你养的那只神医。”夏安疑惑道:“却为何还是中了毒?”容离看他急的不行,心里舒服的很,吧唧在他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香吻,才大模大样地开口:“我是装的,不做点样子出来,怎么能引大蛇出洞呢?”“混蛋,你骗我。”夏安恼怒地推开容离。容离捧着屁股叫道:“可是我是真的伤口裂开了,都是因为你,为你努力才裂开的,你要对我负责任。”“好了好了,你别叫了,让人听见可怎么好。”夏安要去堵王爷的嘴。容离抓住送上门来的猎物一阵啃咬,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说过要咬回去的,咬死你。”不疼反而酥痒,夏安抿嘴笑。“容离。”夏安倚着容离的肩膀,终于开口问:“方夏同是不是给关起来了?”“是啊。那晚我听微黄说你出了事,就往你那里走,结果在阿堵院的门口看见他正要过去。我想,你肯定不想见他,就让暗卫把他抓起来扔地牢里去了。可我绝对没有派人打他折磨他。”就是到现在也没给他吃饭喝水,谁叫他敢打本王的心肝宝贝来着。夏安听了又是放心,又是感动,当下主动献上一吻:“你真好,容离。我不想见他,但也不想他受到伤害,还是你了解我。现在把他放了好不好,他还要做生意,很忙的。” 第91章 夏安揉眼说道:“哦,是我替一位姐姐养的。庆主事刚上任,三把火就烧到奴才这里,太狠了。”“犟嘴,罚你晚上不许吃饭。”姐姐,可是夏安的那位?庆图抽过桌上正画的礼单,笔法成熟许多,色彩仍是不够大胆。“是,奴才饿着。”夏安提起烧在炭盆架子上的热水,给庆图沏茶。注意到庆图的十指仍包着厚厚的纱布,但面色好了许多。夏安这几日心情好,见到庆图恢复的不错,也替他开心,便主动打趣道:“若是奴才喂您吃茶,可否免了奴才的刑罚?”喂他吃茶,庆图有些发怔。夏安听不到回答,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于亲密了。虽是朋友,但很少有过这般亲密。一时有些尴尬,随手收拾乱糟糟的桌子。“十五王爷今日大喜,王爷已经过去贺喜了,怎么你还在画这份礼单?”庆图意识到失态,转移话题。“练练手。王爷已经去了么,咱们院里派的谁?”王爷去贺喜,自然要带许多下人。除了贴身小厮、丫鬟,车马轿夫,打点一应事宜的管事,明轩院要出几个小厮抬贺礼,阿堵院也要去一个一等小厮以上的人,若主子们要问关于贺礼中物什的话,便可以随传随到了。庆图道:“胡主事。所以我被揪出来理事了。好在只需动动嘴,院里也不甚忙。对了,听说早上管事将宫里赏赐造册纪录的事交给你做了?”这本是胡主事和庆图两个人的活计,夏安一个做了,难免他们面子上不好看。夏安不想树敌,口气便略带些不自然:“是,管事刚吩咐下来。我还没开始,想着等吃过午饭,去库里翻翻旧例,正好你回来了,可要指点我一二呀。”“自然。”庆图不见恼色:“管事如此重用你,我看,空下来的主事之位必定是你的。”“别胡说,小心叫别人听见了,打你板子。”夏安吃了口热茶,跺脚说道:“要是能烧两个炭盆就好了,雪下这么大,冻死了。”庆图笑道:“怕什么,三院又没人来。夏安我跟你说,管事前几日去看我,你猜他说什么?”“……”“原来这主事这位本就是你的。他报上去之后,却被总管压了下来,说你是戴罪之身,不宜封正,才弄了个副的。而我本是副的,正好赶上好机会,总管大笔一提,我就上去了。”庆图压低声音说道。又是总管!夏安暗暗咬住内唇。礼单出血那次,总管一直试图救他,这让他对总管不好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这下全回来了。不过王妃盯着阿堵院,若是贸然当了主事,还不定会招惹到什么灾祸呢。当个副主事躲躲灾,其实也挺好。“夏副主事。”院里有小厮高声喊叫。夏安起身,打开门,见是何管事身边的人,忙问:“可是管事找我?”那小厮神色着急:“胡主事从马上摔了下来,可能断了腿。何管事派您随王爷去十五王爷的府邸。请您速速梳洗换衣,骑着马追上王爷。”夏安愣道:“我不会骑马呀。”“管事说,马房会派人送您一程,务必追上王爷的车辇。”夏安只得匆匆换了干净衣裳,好在昨日傍晚,裁衣房终于送来了新制的衣服。到了大门,向侍卫们说明情况,出了门,就看有个披着白狐大氅的人骑着马在门口,周围再无人骑马。“这位大哥,敢问是马房的人么?”看衣服分明不像是下人。侧着身,大氅的帽子一兜,夏安也看不清楚他的脸。那人转过身子来,出口却是熟悉的语调:“冷不冷,怎么穿那么少?”“容离?”夏安惊呼。“小声些,还在王府门口呢。”容离伸出手,一把将人拽到身前,用大氅严实包住,一手搂着夏安,一手抖抖缰绳,马儿便迈步往前跑起来。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是以路上行人不多。容离撒开马蹄跑,夏安有些怕,靠着王爷怀里,不敢睁眼。突然停下,夏安睁眼看是一条小巷。头挨了两下大,落下不少雪花。容离抱着人跳下马,将绳子拴在旁边的树上,指指身后的小木门:“好久没吃你炒的菜了,今天可否请大厨露上一手?”“不去给十五王爷送贺礼么?”夏安愣愣地问。“不去,反正我那些兄弟要去不少,差我一个也没什么。再说,贺礼到了就行,我是兄长,却也是不得势的,去了难免让他府里的幕僚不高兴。走吧,食材我让他们今早买的,绝对新鲜,还备了你爱吃的桂花酿。”第60章 徒儿拜师夏安在厨房忙活,容离倚着门袖手旁观。“夏安,你别光做素菜,那不有好些鱼啊,虾啊的,我又不是和尚。”夏安拿炒勺拍拍锅,气鼓鼓道:“这里面不是有红烧肉么?喏,这么大块呢。”“太单一了。”容离对着在烧第四个菜的夏安抱怨。“王爷,奴才在思恩院做厨子的时候,最多吃吃鸡肉猪肉,哪里会那么多菜式。”夏安嘲讽。容离走过来,揪住夏安的脸颊往外拉:“又说了吧,叫你别说那两字的。哎呦,你竟敢踩我的脚,胆子肥了啊?”“王爷给养的。”夏安笑嘻嘻恭维道,然后马上打发人跑腿:“去瞧瞧米饭好了没?”容离掀开蒸锅,扑面一阵白气。“看不出来,给我拿双筷子,我尝尝。”夏安弯了眉眼,嗔道:“费劲,还不如我自己来看呢。嗯,熟了。容离,硬硬的,应该合你的胃口。”“你怎么知道它是硬的,而且还知道我喜欢吃硬的?”容离对着夏安耳朵吹气。挣开,夏安觉得自己耳朵连带着脖子、脸颊都烧了起来。“前面是靠经验,后面是猜的。”“前面?后面?噗。”容离咧嘴,调戏之:“你前面有没有经验我保持怀疑,但你后面,我敢肯定,确实喜欢硬的。”“容离。”夏安跺脚,狠狠拧了容离一把。大白天居然说这样的话,羞死了。五菜一汤,香喷喷的米饭,听说过王爷每日吃的比天子还要丰盛的夏安,有些惴惴,盯着容离的筷子尖儿瞧。“看什么看,想给本王布菜就直接来。”容离被他一瞬不瞬盯得有些发毛。夏安这才反应过来,容离吃饭都是要人伺候的。他忙站起来,给容离碗里夹了好些菜,又盛了碗汤。完事之后犹豫是要站在这里伺候,等王爷吃完再吃呢,还是坐回去吃两口再来给王爷布菜。“又犯傻了,玩笑话你听不出来呀。”容离黑下脸,轻轻推了夏安一下。哦,对呀,他和王爷是朋友了,呃,不对,是比朋友还亲密的关系。夏安脸色酡红,讪讪地坐下。刚坐好,就见容离的筷子伸过来,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抬眸,瞧见容离的脸色黑中透红,被夏安一瞧,拿起碗喝粥掩饰自己。夏安抿嘴,将红烧肉放在嘴里,肥而不腻,唇齿留香。低下头专心吃饭,却听容离满含笑意言道:“如今的吃相好看许多,以前吃饭你几乎用塞的。”“是在思恩院养成的毛病,吃的快了就能抢到第二碗。那时候都是玉米糊糊,菜叶,喝上两碗都不管饱。”夏安咽下嘴里的炒的不大够火候的大虾,回忆当初的苦日子。那时天天盼着出门不要见着王爷,哪里能想到,今天会和王爷坐在一起,悠闲的吃饭喝酒。 第93章 “嗯。”微痛,夏安蹙紧了细眉,咬着牙往下坐。容离状似悠闲,实则眼不眨紧张地盯着,生怕这家伙脑子一晕,直接坐下去。那样,夏安受伤无疑,他也好过不到哪去,极有可能毁掉两人的性福生活。被充实,在被充实。夏安勾起嘴角,他和容离最亲密的结合方式,虽然痛,但他愿意。虽然视线有些晃,看不清楚,可一直被炙热的注视,他能感觉到。那个总弄痛他,也总在关心他的笨拙的家伙。“够了,把手撑在我的膝盖上。”容离看着比自己动还要累。起身,撑住夏安,动作缓慢的抽插。一开始的呻吟带着痛色,隐藏在唇齿之间,偶尔满溢出来。听的容离小心翼翼再加上战战兢兢。有大量药膏的润滑,抽插并不困难。夏安的闷哼很快变得明亮起来,仿若冬日散去见到春日和煦的阳光。容离这才吁了口气,开始专心解决起自己的欲望来,当然再专心也不能忘九浅一深地照顾夏安的感受。第一次,夏安先于容离出来。这让容离黑掉的心情好了大半。看吧,果然还是喜欢他的。“夏安,宝贝儿,我的,你是我的。”容离扑过去,将人啃了个干干净净,在夏安的身子上留下无数颗草莓。夏安不防,竟然还有这招,脸被亲亲也就算了,干嘛要咬人的锁骨,嘿,脚趾就不必了吧。虽然他有每天洗,可是……还咬?夏安晕红的脸颊更添一份恼色,看我不咬回来。两人在床上抱头抱脚挤做一团,容离逮着机会又把人吃了一遍,两人在容离的使坏下共同攀上高峰。最后意犹未尽,可怕夏安的身子受不住,只好舔舔嘴唇,抱着人去泡澡,留在里面的东西不清理出来容离诱人发烧。下人听着动静,早在净房备好了浴桶。容离一掀帘,她们就赶紧退下。主子说了,不许看夏主子的身子。主子的嘛,倒是可以随意,反正是从小看到大的。将人缓缓丢入浴桶,容离谨记着不能再摔。夏安早已伏在他肩膀昏睡过去,容离检查他的后面,略微有些红肿,并未见血,应该是累极,谁叫他非得自己动。轻柔地给睡过去的家伙擦拭身子,望着那一颗颗可爱的小草莓,容离也露出了傻傻的笑容。他的小夏安已经安静下来,躲在丛中一如他的主人般斯文,嘿嘿,其实真正到用时,也像他的主人一样,是个伪君子,每次都特别快。容离特别的精心照顾了小夏安一番,小夏安颤巍巍的站起来抗议。大夏安不耐的拿腿蹭蹭容离,怎么还没洗完,好热。于是容离自己更加膨胀,百般克制无果,还是在水里吃了一遍。夏安已经随他去了,他是再懒得动弹。“来,吃口本王亲自煮的瘦肉青菜粥。”容离将人从被窝抓起来,垫了个枕头放在背后,将盛满粥的勺子放到夏安的唇边。夏安伸出小粉舌出来探探味:“王爷的厨艺这么好,堪比咱王府大厨啊。”声音又哑了,再像何管事请假一天?他这个副主事当得也太逍遥了。当然,如果主人不介意的话,他也愿意偶尔放松一下。“小意思,你喜欢就好。”容离干笑。他亲自指挥,亲自端过来的,那肯定就是他做的呀,谁敢跟他争功劳,就那俩厨子?伺候着夏安吃了半碗粥,夏安便再也不肯吃了。容离不强求,端起碗,几口将碗里剩下的都扫到了肚子里。夏安惊呼:“容离。”“我饿的厉害,自己懒得跑。”也不想让人进来,因夏安坐起来而露在外面的肌肤粉嫩还点点红花,真是,咕噜,不能让旁人看了去,只能他自己看。夏安的剩饭,他是一点都不介意吃的。“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想不到一睡,竟睡到傍晚了。容离随手往炭盆里扔炭,将屋里烧的暖和和的,他穿着薄衣还出了一身的汗。“再晚一些吧。”等王府宵禁,人少了再走不迟。主子迟迟不回府,不会惹人怀疑么。夏安探寻的眼神瞧过去,被容离一记爆栗敲缩回去。“我说过的话,你能不能别当饭吃完就拉一点肉也不长。”夏安低着头撇嘴,你当我愿意管你的事,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他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了,这不是怕你做事没分寸么。“别不服气,在心里诽谤我啊。”容离轻佻的勾起夏安的尖下巴。夏安倏地一笑:“奴才哪敢啊,哎呦,别拧我脸。”“咦,我身上怎么了。”夏安后知后觉地发现令他想要揍人的东西。“容离,你教我怎么出去见人。”容离言道:“怎么不能出去见人了,啊,你难道还想光着身子出去招摇不成。你看,我身上也有不少,我对你是吸吮,你倒好,啧啧,直接拿牙咬,都是血淋淋的口子。”容离故意装作疼的龇牙咧嘴。夏安摸摸脸,在容离摇头他示意脸上没有中放下心来,还好,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了。“我衣服呢,先让我穿上里衣和中衣吧。”容离低头看地上,夏安顺着看去,他的新衣服已经成几条了。“容离——”夏安拉着长音叫。“我叫人备好了新衣服。”容离一点都不后悔办了坏事,那个时候,谁还愿意跟扣子作斗争。“可我那件衣服是新的,是我自己设计的,带着江南风味,你,唔。”话被堵在嘴里,唇齿间溢出夏安不满的哼哼。容离眉眼弯下来,夏安生气时的模样真好看。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了。如果说以前他混账无情,所作所为意在报复这个世界,那么现在,他愿意为了夏安,把他这许多年的隐忍蓄力,提前爆发,不是要报复,而是要守护。第62章 日子仍旧太平清闲的在走,至少夏安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夏安躲在房里偷偷打盹,又被他的顶头上司给抓了个正着。“为什么你天天要过来打扰我的好梦?”夏安不满的坐起,自顾自的灌了两大口热茶。“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天天偷睡,难道你晚上不睡?”庆图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吃,院子里最会享受的就是夏安了。“也就你还睡得着。”夏安弄平绣兰白袍上被压出来的褶皱。这件冬衣他最喜欢了,今晚王爷差不多该来了,一定要注意脱下来。他快要愁死了,王爷怎么会养成喜欢撕他衣服的坏习惯。“院里又有什么大事了,瞧你下巴又尖了不少。”庆图很开心夏安会注意到他的消瘦,他还以为自己并不在这个清冷的人眼中呢。好像自从青柏消失了之后,夏安和他亲近了不少,偶尔还会开开玩笑,是把他当做朋友了吧。“快过年了,宫里赏赐不断,各地进京述职的官员有不少孝敬,光是整理造册,去明轩院核查,每天都要累死。”夏安心里挺纳闷。你说,清闲王爷不得势不得宠,为什么每年都有不少官员巴结讨好,而且今年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王府前门只允许三品以上官员走,一品以下的还走的是正门旁边的侧门。不少人都让家丁拿着礼单在后门排队,等着入府。“这是好事,以后咱们不就不用愁财政艰难了呀。”夏安替容离开心,这些都是容离的银子啊。庆图将自己拿进来的许多礼单往夏安面前一推:“如果我告诉你管事命令你两天把这些礼单整理入库,你就知道这对咱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了。”“两天。”夏安笑容垮下:“管事不是要我做请帖么,后天赏梅的请帖就要全发出去啊。”“你熬夜做吧。我想帮你,可是有心无力,各自保重,你就跟着大伙遭遭罪吧,别自己一个人偷懒。”庆图吃完杯里的茶,在屋里待的时间长了,觉得暖和了不少。夏安住在孙主事的屋子,享受的待遇就是好,烧的都是上等的银丝炭,还从未断过,哪像他们住在若儒院,因为内院各主子争斗不休,外院的份例炭都减了不少。晚上,不但要给何管事算账,还要伺候脾气超大的王爷,这两人已经弄得他恨不得有个分身术了,哪里还有时间又是做请帖又是整理礼单的。那些走后门的官员啊,依着王爷的性子怎么可能记得住你们。夏安趴在桌子上苦恼,忽觉露出的一小段脖子痒痒的厉害,伸手去挠,手却被人抓住。“大白天的趴桌子上睡觉可不好,我昨晚没来打扰你睡觉吧。”容离俊美的面容变得阴暗:“说,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夏安最近太可疑了,非得给他制定什么三日来一次,要想改日子还得提前说明什么的。容离越想越不对劲,每次都要审问夏安一番。夏安还是按着老话回答:“不许乱想。我每次都被你折腾的元气大伤,不好好休养怎么成。” 第95章 兰香公子初来的时候,自然是要有一番整顿的。夏安沾着活计多的光,逃过了一连两日听训的苦头。兰香公子念着夏安的一抱之恩,凡是也对他留有宽待,是以外院权力的更换对夏安的影响并不大。只是活计繁多让他忙的抓狂,并且容离只说晚上不来,却在第二日、第三日都没来,也没跟夏安事先说好去了哪里。这让夏安的心定不下来,想去问问王爷去了哪里,可又不知开口问谁才好。小金是兰香公子的心腹,夏安犹豫再三还是问了:“近日王爷在府里么?”“问这个做什么?”小金打个哈欠,已经很晚了。“只是随便问问。王爷不是要摆赏梅宴么,我有几处宾客名单不敢下笔,想请管事去询问。”小金撂下书,眼中光芒不定:“是么,只是这事啊,完全可以请何管事去问负责的主管,不至于惊动王爷吧。你快忙去吧,我这儿也有好几本册子要看。”夏安闷闷地往回走,突然顿下脚步,回身疑问:“小金,我记得你识不了几个字的对吧?”“哈哈,我跟着公子学了半年多,哪能没个长进。”小金眼神闪烁,转移话题:“你也长进了不少吧,都成了院里的一把好手了。快去忙,公子已经宽限你一日时间,明儿再做不完,别怪公子无情打你板子。”夏安垂眸,遮住眼中疑惑。只半年便可以读书无碍不稀奇,能从算不清数目到看懂库房繁复的纪事册、账簿,转变未免太大了些。和庆图一起到华嬴院定下再次确定宾客名单,落秋阁是管理王府对外接待事宜,主管张富城是个肥胖的老头。他看了夏安递上去的长串名单,白眉一凑,质问道:“怎么多出了几个?”“兰香公子吩咐加上的。”庆图恭敬答道。如今兰香公子的权力不小,张主管也不敢贸然得罪,看了看,多请的几个也是世家贵族子弟,身份高贵,请到王府做客也无妨。王妃请了几个,侧妃添了几个,这兰香公子本就有“迷倒众生”的称号,如何能在府外没个朋友,只是之间的关系,不好说罢了。领了回复,两人出了落秋阁,正撞上夏安出门必遇的那个人。夏安心里一乐,磕头的时候抬头给容离使眼神,哪想到容离看都不看他,反倒叫过庆图问了两句赏梅宴的事。“无妨,随兰香的意思吧。”容离淡淡说道。夏安见容离有要走的意思,一急,不顾尊卑插话问:“王爷,给诸位皇子的请帖是否要按着一致的规格?”二王爷和十五王爷如今在朝上的呼声最高,皇上也对他们也有另眼看待的意思,是故若王爷有意与他二人交好,请帖上便要多注意些小细节。这事阿堵院关起门讨论过,何管事已说给这两位王爷的请帖上龙爪的颜色要略微发明黄些,所以庆图不明白夏安为什么突然拿出这事来问王爷。容离冷笑道:“怎么,如今这么点小事都要本王亲自处理了么,那还养你们这些奴才作甚?”话语中甚是愤怒,在场的人皆是脸色一白,屏气低头。庆图急忙拉着有些呆傻的夏安跪下请罪。一个男色在名单上加几个人,王爷都问上几句,怎么如何处理与众皇子关系的事倒成不值一提的小事了。众人心里皆是不明,但王爷性子向来古怪,他们只当是这小厮话里不知那点惹王爷恼了,并未多想。“王爷饶命。”庆图使劲拽夏安的袖子,可是后者就是不肯开口求饶,他只好代替求情。王爷一怒,向来是要人命的,没想到一向谨慎不爱出头的夏安会在此时多说话,而招来王爷的怒气。出乎庆图意料的事,王爷恼了这么一句,并无下文,转身进落秋阁去了,连责打的命令都没下。庆图瘫坐一旁,见夏安突然起身,向院门走去,他忙追上。“没事了,夏安,你别害怕。”庆图还以为夏安是吓得说不出求饶的话来,结果追上去一瞧,夏安满脸怒气,哪有半分害怕。夏安跟王爷甜蜜了许多日子,王爷虽然偶尔咋呼,冲着夏安大呼小喝,但对夏安那可真只是嘴上占占便宜,从不舍得让夏安受半点伤。怕夏安只是个副主事,生活上受委屈。银丝炭挤着阿堵院先用,仍担心分不够,冻着夏安,派暗卫定时给夏安送上些。衣服是撕一件,送两件,从外袍到亵裤,齐全的让夏安脸红不已。吃的喝的自然少不了,容离哪次去袖子里、怀里不是满当当的。夏安现在可是学会什么叫恃宠而骄了。容离的一贯杀手锏——拿出王爷的身份来压迫夏安的招数,已经完全没有了效力。回到阿堵院,庆图被何管事叫走,无法追上去劝怒气冲冲的夏安。被王爷骂上一句就了事,这恐怕已经是全王府的下人求之不得的。怎么夏安还会生气,他怎么敢生王爷的气?“神医”正躲在屋里啃骨头,冷不丁被夏安掂着皮毛扔到床上一阵蹂躏。翻着白眼听夏安语调难过地说道:“你个白眼狼我都喂熟了,可你瞧他,心情好的时候是笑眯眯的容离,心情差的时候就是高不可攀的王爷了。”“我身虽下贱,可他明知我心尚尊严,今日却在众人面前辱我,教我情何以堪?”其实若换做以前,被容离骂算什么,即便被拉到刑堂打,夏安有的也只是害怕罢了。可现在,王爷不只是主子,还是朋友,是做最亲密事情的人,是夏安在王府中最交心的人。“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夏安气鼓鼓拎起“神医”的耳朵。门外偷听的小金,顿感自己混蛋,进阿堵院没几日,便把好友卖了。可他也很难做,主子是他的天,被问了他能不说么。当时还劝主子莫要发脾气,结果一向隐忍的主子竟这么沉不住气。他推门进去,笑道:“哟,怎么了,逗‘神医’玩呢?”夏安听到“咯吱”的动静,心中一颤,正思考要不要赌气不理进来之人,却失望的听到小金的声音。“嗯,活计做的有些累了,放松放松。”夏安使劲的一咬下唇,翻身从床上下地,从箱子里将自己的宝贝全找出来,一溜打包好,决绝道:“你爱吃全拿走吧。”小金愣道:“你不要了?”“……嗯。”看着就堵心。“那我全拿走了啊?”王爷,便宜我了。“……嗯……诶,等等,要不你把桂花酿给我留下吧。”一直脚不沾地地忙到午时,何诚过来催促夏安去吃饭。夏安自己也饿了,心想,即便是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他还要赎身呢。大厨房一改往日的热闹,这几日府里下人吃饭都是不敢高声语。大厨房的规矩也变了不少,以前是不同身份的人取不同规格的饭菜,比如夏安作为副主事,能吃到两荤一素,米饭随意,至于汤,大伙都可以随意喝。现在却是不同了,大厨房给不同等级的人定下了每个月的吃食份例。吃饭的时候,所有菜任取,记到账上。一月末,多退少补,即吃的过了,就要自己掏钱垫上,吃的少了,可以积攒到下个月,或者换成现银。夏安很喜欢新的规矩,现在吃饭只要一碗饭配上一道素菜,吃的远没有何诚他们好。但是每月还可以再领上一笔钱,他的出府之日又近了不少。反正屋里存着许多零嘴,也不怕饿着。当然,现在零嘴都进了小金的屋里了。何诚他们却很苦恼大厨房取消了私摆席面儿,这让他们几个的漫漫长夜如何打发?“诶,好像你丈母娘把你媳妇领过来了。”何诚拿胳膊捅捅一个劲儿发呆的夏安。后者不解的顺着目光望过去,看着沈厨娘与身后一位年轻少女有说有笑,那二女也正看向夏安这边,见夏安瞧过来,少女忙含羞带怯的低下头。何诚他们都低声嬉笑,夏安却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那是不是沈厨娘的女儿还不一定呢,即便是,于他又有何干系。他早已下定主意,只要在王府待一天,他便不娶亲,全心全意和王爷在一起。娶妻生子,都要等赎身之后,这样方能不负祖宗不负卿。按他现在的月银,三十年后就可赎身。但他还会再升任更高的位置,月银会再涨上许多,所以他出府定下的时间改为了二十年。如此,等他出府的时候,才三十七岁,到时娶个年轻些的媳妇,生几个后代应该没问题吧。沈厨娘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浅绿色梅花香的荷包,摸着夏安的脑袋说道:“孩子今年多大年纪?”“过了年就该十八岁。”夏安心里忐忑,莫不是沈厨娘真有那个意思吧。“年纪虽不大,可是在咱们府里,凡是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我听说你已经没亲人了,怕是也没个人给你操持吧?”沈厨娘赶走何诚,自己坐了下来。夏安言道:“没有。”沈厨娘笑的愈发开心,见夏安吃的清淡无油水,尖眉一蹙,喊厨房忙活的丫头:“快给夏副主事烤只鸡来,要整个的。” 第97章 夏安“噗”的笑了,于是容离更别扭。“哎呀呀,我不笑了。别把我丢出去。”“容离,我没收。”夏安耳语道。“什么?”声音不满,耳朵却“噌”的竖起来。“没收那个定亲的荷包。”夏安拥紧怀中之人。“我跟沈厨娘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容离哼哼:“算你有眼光,知道我才是最好的。”“当然,我家王爷自然无人可比。”夏安当着三年的奴才,奉承话也学了不少。果然见容离的嘴角往上勾。“容离,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俩这洞里住过,那一夜你把我压得浑身是伤。”“有么?”容离转身,反抱住夏安。夏安认真点头:“当然,你多重,看看地上的石子,咯了我好几个口子。”容离自己也恼道,以前没能对夏安好,想起夏安为他受过的伤,他就心疼的窒息。他结结巴巴道:“那,要不,恩,你,压回来吧。”说完,动作倒干脆,推开夏安往地上一躺,招手道:“快压上来。”说完又觉得自己要这么没气势的被压,怪堵得慌,便咕哝了句:“省的你小心眼,总惦记。”夏安不客气地压上,捏捏王爷的手感好到不得了的肌肉,觉得自己似飘在半空中的羽毛终于落地,心中慢慢的踏实。“夏安,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把你抓回来扔进山洞里关着,饭不给你吃,衣服也不给你穿。”容离仍旧是不放心。夏安“吧唧”亲他的脸颊:“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害怕失去我,容离,我卖身契都在你手里握着呢,你怕什么。”容离心里肯定堵着什么事,才会如此害怕得失吧。夏安心里翻腾,却不敢直接问出来,容离的情绪现在不稳定,还是过些日子再细问吧。“哼,你要是誓死不从,我要张卖身契有什么用。你们方家传宗接代多重要啊,岂是小小一张薄纸能相提并论的。”容离都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音。夏安恼怒,去咬他动来动去的喉咙。容离伸出手将大氅兜头一盖,抱着不安分的夏安睡去。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容离被身上之人异常的高温惊醒。糟了,昨日拉着夏安做了三次,次次都留到里面去,睡前竟然未帮夏安弄干净。他真是太蠢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给忘了。在窗前巴巴守了一夜的小金,突然看到一个臃肿的白狐大氅灵活的跃入三院,一眨眼,就进了屋。小金非常小声的喃喃:“背来背去也不嫌累,在外面做真的比床上做的爽?”“小金。”小金脸一抽,莫非给听到了,赶紧到隔壁屋去,跪地:“王爷有何吩咐?”“准备热水。”小金看看床上被捂严实的夏安,面色呈现不正常红色,便问道:“王爷,公子可是发烧了?”容离点头。“发烧之人不宜洗澡,属下去弄盆热水,给公子擦擦身子吧。”容离瞟见屋里炭盆上烧的热水,木盆和巾子都在,便吩咐道:“你速去请神医过来。”说着话,他已经挽起袖子要给夏安擦身体了。“注意不要擦拭腹部。”小金迟疑道:“王爷,‘神医’年纪大了,属下不好带着他用轻功运过来,天也会亮了,属下没王爷的本事,怕躲不过王府侍卫。”“直接上门去叫,就说夏副主事伤寒发烧。”小金还是不走:“不太好吧,这样做势必会引起有心人对公子的注意。再说公子只是发烧,属下觉得叫来白齐便可……属下逾距,王爷恕罪。”“你想的很周到,是我一时急了。快去。”容离沾湿手巾擦拭夏安发烫的脸,手指轻颤。为什么每次在遇到夏安的事上不能冷静些呢,冲动的后果便是夏安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手下受伤。这世界上,伤害夏安最深的人,怕便是他了。容离眨眨眼,如果夏安此刻睁开双眸,绝不会看错,容离的脸颊确实湿润了。第65章 夏安倚在床头,面无表情的吃药。小金捧着各色果脯站在床前,赔笑道:“你别木着脸了,我知错了还不成?来,吃完药,一定要吃个甜的润润口。”“多谢。”夏安不接小金递过来的,自己直接下手从盘子里挑了一个。小金叹气,将果盘置于桌上:“王爷就说你知道我身份后,绝不会冲我发脾气。我当时还想咱俩关系这么好,你肯定会大骂我一顿的。却原来,是我自以为是的高攀了,公子你身份尊贵,哪里将我这个属下放在眼里,脾气哪里能施舍给我。”这话说的。夏安不由看过去:“你是属下,我是奴才,咱俩不知是谁高攀了。”“这么说你在心里把我当朋友了。”小金见夏安又不说话了,急道:“是我出卖朋友,你原该骂我的。你这样装作无事,分明心中未将我当成朋友。”“骂你有什么用。下次若还有人传我与谁家姑娘定亲,你能不去告诉你主子?”夏安凉凉地问。小金哪里还敢再骗,实话实说:“自然还是得禀报的。主子是我的天,我不敢违抗。”“那我骂你何用?”小金道:“让你出出气,憋在肚子里如何是好?”“骂你倒出不得气,若你肯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考虑原谅你。”夏安心念电转,决定问上一问。小金见事情有转机,忙说:“你问,只要我能答,绝不做隐瞒。”夏安问:“我调到飘香院,是上头统一分配活计,还是王爷故意的?”“……在你来的前两个月,我就收到王爷吩咐,做好迎接你的准备了。”小金内心挣扎了会,思考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说出来对王爷有益无害,应该不会被怪罪吧。两个月前就吩咐了?怪不得他在飘香院的生活,能过的那么悠闲舒适。夏安眨眼,还记得当时问小金飘香院何时伙食变好的,答是上一年初秋,那是他和王爷从外面回府的时间,当时小金一提时间,他只觉巧合,现在想来,莫非王爷那时便存了调他去飘香院的心思,为了不引人注目,一步步改了一年多,就为了他进去飘香院不再吃苦。那,思恩院突然收到上面发下来的白米白面,是否也是王爷的心思。“替我背负当兰香公子救命恩人的危险,是你自己的意愿,还是王爷的意思?”“是王爷吩咐的,怕王妃盯上你。王爷一直想让你躲在王府角落,安全便好。”小金撅撅嘴,为自己加上两句:“我自己也愿意替你顶着的,即便王爷不吩咐,我也不会让朋友出危险的。在命令之外,我挺喜欢与你相处。”夏安不由勾起嘴角,笑道:“不必解释,你我相处这么长时间,你待我是真是假,我看的出。只是想问问心中的疑问罢了。对了,那次污蔑我赌钱的小文也是王爷的人吧。”“这我不方便说。不过你别生气,我再说点别的给你听。”反正泄露了主子的秘密,要死也是一条命。“你那次被王爷踢到肚子,能好的那么快,不是我请的大夫治的,是王爷每天晚上跑过来,又是喂药,又是给你揉肚子,输内功帮你疗伤,那样重的伤才能在那么短时间好起来。”“还有,你每次去后山,王爷不是要看‘神医’,而且为了见你。可是王爷,咳,天生威严,不知该如何同你多说话,愁了许多日子。为了讨好你,就每次都准备糕点、桂花酿讨你的欢心。怕你冷,能早去便早去,到石屋里提前烧上炭盆。”“你和方夏同的关系,也是我在门口偷听你与韩副管事谈话,告知了王爷,王爷才派人将你家世查清楚的。那次方府出事,王爷怕你胡思乱想,就拿了几本书想分散你的心思,问我你喜好看什么书,我没见过也答不出,最后王爷只得各式各种拿了一本。” 第99章 夏安试探地问:“容离,名单上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没有,你不必操心。你不是告了病假,怎么还要跟着忙?”容离收拾好表情,看见有两份名单,一份明显是夏安美女簪花的字体,问道:“这份可否送我,不行的话,我帮你抄写一份。”本来夏安听容离说上半句的时候,失望不已,后又听自己抄的名单能帮到容离,又觉开心,嬉笑道:“王爷的墨宝恢宏大气,若是可以,当然请赐。”“呵,越来越顽皮了。”容离提笔坐下,夏安立于一侧磨墨。夜色静谧,好似发出一点声响都能打扰到二人的美好世界一般。容离吹吹未干的笔墨,得意道:“如何,你瞧,咱俩的字放在一起像不像夫妻字体。”“风格不同而已。”夏安朝外张望。“瞧什么呢?”夏安狐疑道:“小金如何到现在都不来给我送晚饭?”“你还未吃晚饭,饿了?”容离先是问道。“倒不饿,下午吃了好些糕点。只是担心小金,他白天无事也要跑过来几趟,怎么过了饭点这么久都不来?”就算他自己忙,也该跟何诚打声招呼啊。容离将名单收入袖中,起身:“我去瞧瞧。若无事,就不回来了。”说罢,不敢瞧夏安神色,便落荒而逃。夏安恼极,几日未来,来了说不上几句话又要走,算什么?穿好衣服,束好发,开门便是一阵冷风扑面,夏安突然鼻头一酸。狠狠吸了几口,装作若无其事的进了二院。二院没人,到一院去也无人。夏安大惊,发生什么事,能让此刻忙碌的阿堵院变成一座空院。他思考着是否往若儒院去瞧瞧,却突然有似黑色蝙蝠的物体瞬间落下。“公子,请止步,回房。”暗卫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有几次容离派人送东西过来,皆是有黑影,飞来飞去,不说面容,连身影如何都看不清。这便是容离曾提过的暗卫吧。夏安问道:“为何,我想去看看院子里的人都去了哪里?”“公子身子不好,还是回房休息吧。”暗卫语气坚定。夏安问:“那你能告诉我,人都去哪里了么?”“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奉命,保护公子的安全罢了。”夏安恼道:“是保护我的安全,还是监视我?”容离到底在心里瞧不起他,若是瞧的起,为何不许他帮上一帮,他是个男子,不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暗卫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公子请回房,这是主子的吩咐。”是主子的吩咐。主子的吩咐。主子。夏安蓦地回忆小金之前说起的话,男人委人身下,总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容离是身份尊贵的王爷,现在就已经妻妾成群,更别提以后为了子孙大计,再纳许多美人进府。他们只是一时的罢了。容离这时能对他好,明日呢,明年呢?夏安垂眸。地位不平等,他便永远处于玩物的地位罢了。主人叫你往东,你敢往西,就会有人出来拦你。若是真正平等的倾心相爱,不是应该同舟共济的么?转身回了三院,夏安冷然思索。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资格责怪容离,容离有事瞒他,他心里也存了秘密,两人都不肯推心置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他要不是个奴才就好了。夏安紧紧抿嘴,将所有苦涩咽下。一夜无眠。第二日直到巳时,何诚才送来早饭,衣衫褶皱无数,眉眼全是困意。“怎么今日送的这么晚,金管事呢?”夏安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何诚道:“昨晚出了事,怕是你还不知道吧。一出事,一院和二院的人全给撵了出去,可能没人来得及通知你吧。”“什么事,闹这么厉害。?”何诚叹气:“还能什么事,王妃娘娘发现兰香公子将府内机密泄露给外人,昨夜发难,将兰香公子和金管事给抓了起来。连累咱们院里所有人给关在侍卫院的大房间里锁了一夜,刚刚才把咱们都放出来。我想起你肯定昨日也没吃饭,便直接去了大厨房给你领了饭食。”“金管事被抓起来了,现在放出来了么?”夏安站起来惊道。“不知道,咱们院子和兰香院的人没关一处,听说他们直接下了地牢。”何诚频频打哈欠。夏安只得劝他先回若儒院休息。自己也无心吃饭,穿上外袍要出去。这次暗卫没出现,何管事倒进来了。“见过管事,院里出的事可查清了?”何管事刚与何诚打了个照面,知道夏安已知晓,边往里走边说道:“我也不知道结果呢,只是先来通知你一声,最近无事不要乱跑,免得引火烧身。还有,几日前我叫你算的那本账簿,可好了?”“算是算完了,只是中间出了好几笔糊涂账。我还想着等不忙了,去问问您呢?”夏安陪着何管事回到屋里。何管事低声道:“先把账簿给我。怕这几日会有人来搜查,别给搜出去。”夏安翻出来给他。“管事能不能帮我去地牢看看情况。我与金管事这几日相处甚好,不想看他身陷牢狱。”“放心好了,王爷昨夜就喝止王妃对兰香公子用刑,只将人关起来,命细查。这一查,涉及府外,不知要闹上多少天。王爷不许用刑,他们这几日便不会有事。”夏安忙确认:“不对兰香公子用刑,可也能不对下人们用刑么?”“王爷的意思是这样。”何管事无奈道:“但王妃手里似乎握着很重要的证据。不知最后是个什么结果,若有实证,王爷还能不按规矩处置?”夏安问:“管事,王爷今日肯定会招您问话,能带我一同去么?”第67章 一路低头垂眸。与何管事、胡主事一起跟着王爷的近侍往听风院而去。两侧跟了不下十位的侍卫,将人夹在中间,很有押送犯人的势头,若是再带上手铐脚镣,感觉就更像了。到了听风院,近侍不许众人进正厅,先让在正厅院前跪候。这一候就候了大半夜。最后暗卫看的着急了,跑进去给容离说了。快要跪晕的夏安才得到解救。容离叫人把他们分开关到不同的屋子,给了纸笔,叫写出他们认为该写下来呈上的东西。夏安坐在柴房的地上揉腿,心里翻江倒海,想着等会怎么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第101章 容离将人压倒,嘿嘿笑:“是专门吃人的地方。”第68章 热水氤氲,花飘迷香。夏安呆坐在木桶中,任由容离不正经的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我们再来一次吧,天虽然快亮了,可是王妃她们娇弱女儿家肯定一大早起不会来的。”有一种为救朋友大义献身的无力感。夏安双手扒住桶边,徒然往外爬。容离一把将人圈回来,在耳边吹气:“屋里没生炭盆,会着凉的。病刚好,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一边温柔的说着,一边迅速地进去了一根手指。“唔。”夏安一头钻进水里,誓死保卫自己红肿的后穴。“你别这样,咱们都得憋死。”容离深吸一口气,钻入水中,捞起试图把自己淹死在澡盆里的傻奴才渡气。夏安这次下定决心,在生命和清白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打死都不露头呼吸。身子被扭曲成奇怪的姿势,后面被填满,前面时不时被渡气。夏安心道,你为什么不把我捞出去做,我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呀。你一会钻上去吸气,在跑下来渡气,两个人憋得要死要活很好玩?让我死了算了,夏安紧咬住牙关。“死在浴桶里,做鬼也风流。”容离钻上去,看着待在水中白白嫩嫩的夏安,感觉下面马上要出来。“马上了,你这妖精。”容离复又低头钻进水里,使劲抽插几下,喷出一股热流来。将人捞起,看着夏安湿漉漉的趴在桶边,黑色发丝柔顺的贴着脸,双眸波光潋滟,红唇有如朱砂,身后还翘着圆白白的屁股,这幅美人出浴图,让他觉得全身的血又不争气的汇合了,再来一次,恐怕夏安一定会小心眼的再不让他上床了。跳出浴桶,容离光着身子拿过一旁准备好的大块棉布,吃饱喝足总得陪个笑吧:“夏安,夏副主事,别气了,快出来吧,水凉了容易生病。”也不等人回答,捞起来便裹了个严实。“进来。”声音敛起温柔。微黄捧着一个厚被子走进来,将被子一扔,容离伸出手,快的看不清动作,夏安便被从头到脚钻进了被子里。王爷抱着心上人走了,独留微黄对着一地的水渍发呆,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做那事为什么不回房,洗个澡为什么弄的满地都是水?夏安一觉呼呼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容离坐在床边看书,床边小炭盆上热着白粥,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香气钻进鼻中,夏安坚定决心,翻身面向墙。容离哭笑不得:“我发现你每次理亏的时候,都弄得自己特有理的似的。反倒你有理的时候吧,还挺客气,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你伪君子做的不累么?”“哼。”夏安脸皮薄,好大一会躲在被子里哼哼。最终抵不过心中疑问,勉强露出个脑袋来:“案子审的怎么样?”“当然不能这么快结了,放两天再说。你们院子的人都没事,放回去了。小金和兰香虽关在地牢,但我保证他们不会受苦。”容离盛好粥,舀了一勺吹凉了,自己先尝了口,才往夏安嘴里送。夏安饿的不行,犹豫了会张嘴吃下,算了,跟容离较什么气。“那我不回去没事么?昨晚又是送饭又是抬浴桶的,会不会被有心人瞧见?”“没事,听风院现在已经全部换成我的人了。”容离突然得意起来,笑道:“我在你屋里和我屋里打通了个地道,以后你想来找我,随时都可以,可不许再折腾自己了,明知道我要给阿堵院一个下马威,你还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什么时候弄的?”确实方便许多。容离又喂了夏安一口粥:“前晚差不多就该好,一直未来得及跟你说。”“我能通过地道去看看小金么?”夏安紧张地问。“你问我做什么,愿意去就去。我不是你的主子,你无需经过我的同意。”容离狠狠舀了一勺,没有吹。夏安忍着烫吞到肚子里:“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或者给我画个地图指路。”先不说他有些路痴,走过的路未必认得。况且地道七通八达,修的还一模一样,他又没从自己屋里走到地牢过,只能求助于容离了。“我要是不带你去,你是不是就要到地牢门口去闹?”绝对的恃宠而骄。“我才不会去呢。”夏安气鼓鼓地咬勺子。容离亲亲他的脸颊,哄道:“你乖乖躺在床上养伤吧,等后面好了,能下床我就带你出去玩。你不是喜欢看雪景么,想不想和我出去骑马踏雪?”足足过了两日,夏安才被“赦免”,由容离亲自送回了阿堵院。回到阔别三日的屋子,里面一尘不染,炭火烧的旺旺的,一室温暖。本恼着容离不许他回来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不管自己怎么生气,王爷就是王爷,天生上位者的霸道不可侵犯。与他赌气能有什么用,第一不会有结果,第二自己不是也藏着掖着许多,并且不愿接受他的帮助么?夏安摸摸桌上的茶壶,果然是热的。沏了杯茶给容离,后者接过,放在鼻子底下一闻,皱眉道:“青衣最是细致了,怎么今天泡了这种茶?”“怎么了?”夏安吃上一口,是上等的雨前。“没事。”容离摇头,吃完茶。夏安低头想了想,思索再思索,终于抬起头,先奉上微笑,然后睁大眼巴巴的瞧着容离,拉拉容离的衣袖,声音刻意放柔:“容离,告诉我吧。你只说半截话,我以后怎么敢再吃茶?”说完,他自己身子抖了一抖。容离重重给了他一爆栗,笑骂:“别学这招,没用,男子汉大丈夫还撒娇,哦,对,你本来就达不到男子汉的标准,哪里有男人像你这般爱哭的。”“容离。”夏安猛地挑起,后面被扯起一阵疼痛,他蹙眉辩驳:“你既知道我是男子汉,为什么整天不许我这个,不许我那个。你把我当男人看了么?”“在我把你当男人之前,我更把你当我的爱人啊。”容离轻拥夏安,情话他虽称不上擅长,但比夏安强多了。“你气也没有法子,我还没活够,可不想死。若是你出了事,我定是会随你去奈何桥,泼了那孟婆汤。”王爷的寝室虽豪华宽敞,可到底不如自己的屋子来的舒适,并且不用受到容离的骚扰。夏安打开衣箱,翻出几件平常料子的衣服,选了一件素白暗纹的棉袍,束好被容离弄乱的头发,朝前面去。二院有许多一等二等的小厮在忙,见到夏安皆是吃一惊,然后匆匆见礼。何诚来不及放下笔就往外跑,因着大伙都在场,他不敢称呼夏安名讳:“夏副主事,您今天就回来了?”“……是啊。”不知王爷又找了个什么借口。“您用过午膳了么?”何诚有意在众人面前和夏安显得亲切些,过完年,管事就该提拔小厮了。夏安点头:“吃过了,我到一院去给管事请个安,你们忙吧。”来到一院,向来忙碌的院子倒比二院清净许多。夏安匆匆走到正厅,看见何管事与胡主事围着一张小圆桌似乎在商量什么,不由吁了口气。方才他有些疑心是否何管事他们出事了,是他多想了,容离答应他的事,有哪件没做到?“见过管事,胡主事。”夏安躬身道。胡主事也是面带惊讶,何管事猜到必是王爷留人,倒不如何吃惊,叫夏安站近些,说道:“你和庆图关系不错,既然回来了,就先去看看他吧。”夏安眼皮一跳:“庆图怎么了?”“没完成自己的活计,按规矩上了刑罚。”何管事将一份请帖递给夏安瞧。 第103章 容离讽道:“自然,这是拿夏副主事的铜板买的,能不香么?”“怪腔怪调。”夏安白了容离一眼,突然精神一振,转身面对着容离坐好,摊开手掌:“要不是你‘软禁’我,庆图也不会挨板子,就不用买鸡汤赔礼道歉,所以鸡汤钱是不是应该你出?”容离顿时心花怒放。这是个很好的现象,夏安主动开口问他要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二人之间的间隙又小了不少。但是——“为什么要我出,分明是你自己私自答应下来,又忘记的。我都跟你说了两屋有地道相连,你说一声,微黄可以去帮你拿过去做啊。再说你不是知道我有暗卫的么,是你自己忘记了,凭什么……”“啰嗦。”夏安衔着肉直接堵了上去。肉挤到了容离嘴中,夏安灵活的小舌也跟着钻了进去。狠狠咬下一块来,容离有力的舌头往后一推,夏安就被逼了回去,同时被对方的舌头闯了进来。两人似打斗般吃完肉,都有些意犹未尽。容离提议道:“晚上我没事,你到我院子来吧。”“我要跟着何管事去明轩院协助置办宴会用的东西,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时间?”夏安还担心何管事会带他到肉庄算账,好几日没去了,上次那个好几个错账的账簿,也没能理清呢。容离轻笑:“不用去了,我又没把阿堵院交给她管理。过会,便会有人来告诉你‘夏副主事,何管事叫你去一院’。”刚说完,就听外面真的有人敲门:“夏副主事,管事要大伙都去一院。”“何事?”“奴才不知。”夏安求助的看向容离,后者压低声音说道:“我让熙侧妃暂时打理你们院子,她一定不会让你们去王妃的明轩院的。你就乖乖的晚上来陪我吧。”“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夏安先打发走外面的小厮,问容离:“可是想用侧妃压制王妃,侧妃娘家的势力虽说没王妃娘家那么厉害,可也不容小觑。本来是四方争霸,现在只剩下两方了,难免要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而兰香公子也有自己的势力,这个时候王妃若是能放兰香一条生路,就可以和兰香联手对付侧妃。”夏安皱起细眉:“这样虽能救出小金来,可是让王妃和兰香联手,以后再对付他们岂不是会很难,尤其等他们收了侧妃在府里的势力后?”容离伸手抚平夏安的额头:“我不喜欢你低头、皱眉、逃避、多管闲事,还有不肯承认自己是方夏安。”“告诉我你的用意吧,容离,我保证不插手。”夏安道:“你不说清楚,我因为会担心而做出什么动作来的。”容离伸出舌头将夏安唇角的肉渍舔了:“你担心我?真好。告诉你也无妨,兰香被我买下之前,也是傲的很。他那样一个玉人,被人轮了,怎么可能不记恨在心。我看,要不是为了报仇,兰香早羞愧而死了。”“所以,即便是兰香和王妃联手了,那也是明面上的,其实兰香背后还会使坏的对不对?”夏安接话道。容离笑道:“傻奴才。”“你才傻。”“那你猜猜我把外院的权利分给他们三人,是打了个什么主意来除掉他们呢?”第70章 对于熙侧妃接管阿堵院,众人心中在翻江倒海,面子上也不得不作出一派平和恭顺来。何管事提出王妃的命令,他不敢贸然决策,一切都还要请熙侧妃吩咐。熙侧妃也是给足了阿堵院面子,王爷的意思刚传下来,她的人便紧跟着过来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第二日,熙侧妃盛装打扮,到院子里来接受众人的请安。“王爷叫我打理阿堵院,实在是太过突然,我连个准备都没有。但念想着两大花宴马上要办,又是过年前的重要关头,昨夜匆匆召了何管事问话,又瞧了咱们院子历年大事记册,心中总算是稍稍有了些谱。”熙侧妃年纪不大,眉眼之中还带着俏丽,喜穿大红色、明紫色等艳丽夺目的衣裳。她坐在上首,对着跪了满地的人,声音清脆道:“咱们院子做事向来受王爷夸赞,府里哪个人不叫声好。可我昨日却发现,院子里外不一,竟有不少的沉疴痼疾。”“就拿人事来说,院里的人不少,真正有本事的却不多。像夏副主事这样的手艺好的人,院子里一个巴掌就能数的完。”被点到名字的夏安,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在他之上有何管事、胡主事和庆图,别的活计也有比他做的好的人,做礼单虽然比较吃香,但其他活计也很重要,为何单单挑出他来说。熙侧妃自是不管夏安如何想,径自说道:“院子里不留没用的人,不行就打发出去,再买新的进来。”这话一出,众人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还有库房,礼单入库的过程太繁琐,一个礼单,需要分成好几类入不同的库,等到全部完成下来,需要好几个人。这太浪费人力了,虽然以后整理查找比较方便,但是过个几年,库房不够用了怎么办,以后光纪事册就装了大好几个库房,整理和查找还会方便么?”“何管事,你是院里的老人了,这其中的毛病,我不说你也该明白。眼下府里事多,不方便治理咱们院子的沉疴,先一点一点的改吧。你同几位主事细细商量着,定好了如何改动的计划,再呈上来给我瞧。”何管事膝行一步:“是,奴才晓得了。”“还有。”熙侧妃的唇一开一合:“夏副主事擢升为正主事,负责此次宴会之后所收礼单整理入库以及协助明轩院将礼物造册入库等一概事宜。”带着伤前来的庆图扯扯正思考熙侧妃意图的夏安,后者方上前跪了谢恩。“不知道侧妃娘娘是何意思,怎么突然就会提升夏安呢?”胡主事将门关上,说道。屋里只有几个人,庆图大着胆子说道:“怕是要把夏安培养成她的心腹,想先示个好吧。”何管事摇头,拨弄窗前的兰花:“若是此意,未免太过明显。”“熙侧妃不像是藏着掖着的人,说不得就是这个意思。”胡主事附和庆图的想法。“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夏安你这段时间多加小心,有什么不懂的、觉得异常的一定要来先问过我。”何管事谆谆嘱咐。胡主事又叹道:“听说侧妃娘娘在娘家作女儿时,就学着打理庶务,瞧她在大厨房的作为,不是个没本事的,倒比王妃娘娘的手段更……”“胡主事。”何管事喝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管事教训的是。”胡主事面浮愧色。何管事又说了两句,叫众人退下,独留下夏安。“你一直不肯严明你与王爷的关系,我懒得多问。但若你与王爷关系尚可,切记将你的忠心告诉王爷,莫教王爷对你起了疑心,那会比奸细死的更惨。”“奴才明白。”他也想快些回屋子将心中所想告知王爷。“熙侧妃的父亲虽然不掌实权,但他哥哥林雪莫为皇上所重用,是眼前一等一的宠臣。林家这几年势头大盛,再加上林雪莫有意与十五皇子交好,十五皇子自然对林家多有照拂。”“可能你想不明白,咱们王爷无权无势,并且不受皇上宠爱,为何能娶到尹家的嫡女?那尹家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为控制咱们王爷,便让尹家主动向皇上透露愿嫁与咱们王爷。皇上一听自是非常高兴,很快便下了旨意。”“而十五皇子渐渐长大,她母妃在后宫也是顶顶尊贵的,近两年来也露出了争位的野心,林家可以算是他的人。所以不要以为咱们府里是两个女主子在斗,其实这背后是两个皇子在争咱们王爷的支持。” 第105章 “青竹。”吕夙吼道。“草民不才,但生意场上的本事还是有些的。王爷杀了草民一家,不过一时泄恨罢了,若王爷肯宽恕,草民会竭尽全力为王爷效力。”容离漫不经心的玩弄着书案上的镇石,问道:“哼,本王能相信你么,上次也说效忠本王,还不是转头就去设计本王。”“王爷,之前是草民蠢笨,这次王爷对草民有不杀之恩,草民愿立下毒誓,若再有背叛之意,天打五雷轰,死后永不超生。”“哦?”容离又问:“你真愿意将方家一切双手奉上,并对本王死忠。”“属下愿意。”方夏同汗湿重衣,先自觉将称呼改了。容离乐道:“既如此,本王自然是愿意多一名大将。”正当方夏同与吕夙松了一口气时,却又听容离说道:“但本王信不过你,方夏安是你堂弟,便留在王府长住吧。”方夏同硬是又出了一身的汗:“王爷,夏安尚未弱冠,不知礼仪,留在王府怕冒犯了王爷。王爷若信不过属下,可以派心腹随时监控属下一举一动。”“不,本王可不想费那么大的劲儿。夏安,本王问你,可愿意为方家留在王府?”夏安一字一句道:“为奴才也好,为质子也罢,只求王爷不要为难方家。”“很好,除了夏安,你们都退下吧。”容离摆手道。方夏同此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堂弟还是没有救出来,方家也跟着陷了进去。但王爷摆出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继续说下去恐怕更讨不得好,他只得退一步言道:“求王爷让属下与夏安说会子话吧。”“有什么好说的。”容离沉声吩咐:“还不快请这两位出去。”本被叫来拉夏安的侍卫拉着不住求情的两人走了,屋里顿时沉默下来。容离坐在上首不说话,夏安低头跪着,谁也不开口,也没个动作。最后,反倒是一向有耐心的容离坐不住,大踏步走了出去。一身冷气回房,将正在点熏香的微黄吓了一跳,上前伺候容离脱了外袍:“主子,公子去找您了,可见到了?”“别跟本王提他,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微黄本想着抬出公子来冲散一下王爷周身的冰冷气息,没想到正中王爷的怒点。当下再不敢多言,跪着服侍主子脱了鞋,想去打盆热水来给主子捂脚,就听头上主子用极度不悦的语气说道:“你从地道去他屋里收拾几件贴身穿的小衣和用惯了的东西,外袍就不必了,上次给他做的那几件能见人的,不是收在本王屋子里了么,你找出来包好。”“您找人给公子做了一百多件外袍,奴才收拾哪件好?”微黄额头出了细密的冷汗,公子穿什么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这次教他决定,选不好了可不是引火烧身。“新作的那件大些的银狐氅,暗纹团花锦簇的金丝袍,两件花色干净的白袍,靴子黑白各一双,拣暖和的来。玉佩束腰随你选吧,哪个名贵就来哪个。扳指不用准备了,带我的那个就行,至于我的包袱你看着收拾吧。”微黄讶异道:“让公子带您的扳指?”那可是当今天子私下送给前皇后娘娘的定情之物啊,果然,王爷待公子的感情不简单。“嗯,是该给他涨涨脸面了。”靠亲情和同情如何能收服一大家的人,生意人嘛,让他们看到做夏安的娘家人还是有利可图的,不愁他们不全力支持夏安。“公子可是回去了,公子可知道,奴才去被问了怎么答话?”还是问清楚的好,王爷还没跟公子说,他要是多嘴了不是死定了?容离手中摸索着母后传下来的扳指,这是他母亲给他的保命符,戴上这个,他再不成材,父皇和皇族长辈也不会动他。“他还在书房跪着呢,你尽管去吧。”微黄晕怔地行礼告退,公子只有在外人在的时候才会行跪拜礼,平时都不用守规矩的,主子宠的厉害,怎么这次舍得罚跪,公子办了什么大事惹怒主子了?容离气闷闷的躺在床上,恨不得跑过去将人揪起来狠狠扒光衣服占有他。但他必须忍下来,这次就死别到底,非得逼夏安认清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虽然他方才在书房故意说难听话骂夏安,本意便是让方夏同看到夏安对方家的维护,是以能够加重夏安在方家下一代当家心中的分量。夏安向他下跪求情在他意料之中,却又在他接受能力之外。冲他那么用力磕头干嘛,莫非在担心自己真的杀了他全族不成?只叫了一句容离就跪那儿了,就那么不信任自己?现在还跪着算什么,哦,难道自己不叫他起来,他就一直跪死不成。好,跪吧,什么时候跪清醒了,什么时候再起来。这一等,容离就望眼欲穿的望着门口到了天将黑时分。微黄尽量隐藏自己的呼吸,悄无声息地将两人出行的包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他是照顾王爷起居的奴才,一般是不能离开主子的房间的,主子没叫他退下,他只能在屋里伺候着。他看着王爷忍着气发泄不出来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快要把他憋死了。“微黄,你去看看他,悄悄地……算了,你去叫他起来吧,到隔壁的屋子用点饭,给他揉揉膝盖,休息一阵就叫他准备出发吧。”容离看着微黄走到门口,又加了句:“他要是想来见本王,你就说本王很生气,不想见他。”现在不想见,一会还不得一起走?微黄不明白王爷这样赌气的行为有什么用,吓唬一会公子就能想明白一切?微黄走出寝室,却突然瞧见公子站在内厅,杵的跟柱子似的,死直僵硬。“公子?”夏安抬起头,脸色仍是惨白一片,嘴唇却被他咬破了,沾上许多血。“容,容离他在屋里?”“王爷在里面呢。公子随我到隔壁去用些晚膳吧。”夏安道:“他不想见我么,我能去见他么?”说完,顿了一下,不待微黄整理好措辞,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问你,对,我要去见他。”说着,便径自朝王爷的寝室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微黄,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公子打开了寝室的门,再无回旋余地,就自行退到外面去了。容离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那块扳指,冰着脸想后山兵马的操练情况,迫使自己暂时忘掉夏安。听见闷响,头连动也没动,随口问道:“这么快,怎么没仔细给他揉膝盖?”“……我膝盖不疼。”夏安的声音很轻,却似平地惊雷,一下子把容离从床上炸了起来。容离阴阳怪气的问:“本王叫你进来了,见了本王为什么不行礼?”夏安抬头,直视容离,那黑白分明的双目中闪着明亮的光芒,好像一个人的灵魂燃烧起来一般。“容离,方才在书房你是故意做给方夏同看的么?你是不是,在为我打算?”“不是。”快的让人起疑。夏安想低头,低到一半却突然惊醒。他仰起脸,问容离:“你是为我好才说那些话的对吧?”容离默声。“在书房时,我和方夏同都太过害怕,所以一时未能分辨出来。容离你转变未免太快,一会杀一会又不杀,看着是为方家财力动了心,其实方夏同一开始就把条件将出来了,而且依着你的性子,绝不会因为两句求情就放弃杀念。”容离别过脸去。夏安叹口气,走上前,要往床上坐,被容离一脚踢在屁股上。他只好站着说:“容离,别生气,你想让方家看到我对他们的维护,这份心意我很感动。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想到这一步,我看到方夏同的时候便有些傻了,脑子转不过圈来。”“你什么时候不傻,你就是个傻奴才。”容离气道。夏安忙附和:“对对对,我就是个傻奴才。” 第107章 容离笑道:“别害怕,我知道你一直猜测我说的是不是狂言妄语,今天就是来带你瞧瞧你男人我是个手把式还是个嘴把式。”洗漱收拾好,临出门,容离拎出大氅来。夏安疑惑道:“这件似乎不是我那件啊,带子换成黑色了?”“当然不是原来那件,算上这件,给你做了三件。”“啊。”那得多少银子啊。容离敲敲夏安的脑袋:“啊什么,你长个子能不换大些的衣服穿么?”“我长个子了?”夏安喜道。容离道:“虽然长的不明显,但是好歹过了我的肩膀,带出去见人也不会被误会是小孩子了。”出了庭院门,夏安才发现他们竟在后山山顶。沿着一处仅够两人并行的石铺台阶,不消半个时辰,便登上了真正的山峰顶。夏安冻得鼻尖红通通,却是被视野中的美景吸引,顾不得冷,拉着容离瞧着看那。彼时太阳半露未露,大地还瞧不甚清楚,只有微微白光,映衬着这雪白天地不沾一丝尘土。只有东边初阳,红的像火,烧的人心中激情澎湃。夏安靠在容离肩膀,挽着他的胳膊,看他指点江山,气度华然。夏安心小,从未想过江山朝堂,最大的志向不过是能开几件商铺,给父亲养老,娶妻教育孩儿。若是容离真想吞下这天下,他却该如何?劝,难道容离肯听?管,莫非容离能让他插手?顺着容离指着的方向看去,巍峨的皇宫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四方正正,却是让人瞧的惶然。“你不问问我有没有把握?”夏安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半响才答话:“若是有危险,你定送我远走。此刻,还有闲情雅致陪我赏雪观日,那至少暂时不会有事。”“出了事想走可不行,定要拿你垫棺材底。”容离低头看着夏安冻得通红的小脸,将人往怀里搂紧。夏安气道:“就不能两人并排躺着么?”容离身子一震,问:“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你不怕死?”“怕是很怕,我是独子,还没有娶妻生子呢。”夏安忍着腰间被掐的疼痛,慢慢把话说完:“但是要是能助你,我倒是不怕死的。”掐的力道卸下,哎呀,疼死了。“我是想与你一同进退,是你不许我插手,可不是我胆小。”“……好,我叫人做个超大的棺材,你瞧后山的风水如何?”夏安忍俊不禁:“后山挺大的,就是里面的凶兽太多,我瞧着害怕。”“怕什么,我在它们还敢咬你不成,走,我让你看看这后山里藏了什么宝贝。”第73章 容离郑重地带他去见人,夏安虽紧张,却是暗下决心不能给容离丢脸的。他把早年大少爷的气势通通找了出来,但仍是在最开始就将人丢回王府飘香院的泔水桶里去了。那是王爷刚带着他进到山中,真的是山中,偌大的一座山,竟被掏空,里面楼阁重重,锁链悬桥。夏安往下走直上直下的不断晃悠的木质台阶时,抓着容离衣袖的手就出了许多冷汗。待瞧见为迎接他准备的一百八十条恶狗,腿一软,若不是容离手快扶着,他便要坐到地上去了。“参见安主子。”将近二百人下跪齐声请安,一百八十条大狗蹲下,仰起头大叫。容离心中暗骂傅博生,叫他选几个有功夫的给夏安助助兴罢了,带狗来凑什么热闹。夏安怕狗怕的跟什么似的,这下好了,夏安的兴致没提起来,好不容易捧起来的气势又矮了不少。傅博生半响才听到自家主子叫起身,声音冷的似山上的冰渣子。他困惑不已,苦思一夜想出来的表演,还没开始,怎么主子就先不高兴了。“我们坐下看吧。”容离扶着夏安的手略微使劲,后者便迅速回神,调整好情绪,陪着容离一步步走向高位。上首摆了一大一小座椅,大的金刻龙翔,小的银飞凤凰,精致华美比宫中天子国母的座椅不输。后山藏的不仅是他的精兵,更是他的近卫兵力,把夏安带出来,教他们好好记住,这想法容离早就有了,故那银座几个月前便已做好。容离坐下,夏安自然而然的要往他的身后站,被容离在背后一拉,顺势坐好。他从未光明正大在容离面前能有个座儿,故见到并不敢确定是给自己坐的么,一时踟蹰,被容离狠狠瞪了一眼。“主子,安主子,是想先用膳,还是一边用膳一边欣赏?”傅博生站出列问道。容离看向夏安,既是给他瞧,自是要他决定。“边吃边看吧。”夏安怕他要是说先吃再看,这些狗会在这里看着他吃完。“开始吧。”容离命令一下,马上有人依次呈上美味佳肴。“后山的狗都是训练过的,很听话,你不用害怕。”吃人也是训练过的?夏安默声,吃了口白米饭。不管容离有多残忍,他都无法去不喜欢。如果他能对容离有影响的话,那他会尽全力让容离变得善良一些。“我才不怕呢。”夏安仰着下巴哼道。他不能露怯,否则不但会教外人瞧不起,容离也不会放心让他插手了。傅博生准备的表演确实挺壮观,并没有千兵万马,只不到二百人和二百只狗,花样百出的表演,既充满了趣味,又不失军队的威严,十分对夏安这个少年的口味。夏安虽然害怕,但容离在身边,胆子就稍稍大了些,精彩的表演开始,不知不觉竟被吸引住,忘了害怕,歪过头与容离小声说道:“你的狗太厉害了,我小时候去集上看庙会,见到有一只狗一蹦这么高,当时都呆住了,没想到你的狗居然刨土、找宝贝、打架,呵呵,你瞧,那只狗把训练他的人舔到了。”那是全场表演唯一的失误。容离眯眼,完全把他苦心培养多年的宝贝犬,当成了庙会卖艺的狗。重点是要展现他的实力啊,傅博生你带兵打仗的头脑都哪里去了?傅博生突然打了个冷战,抬首看看安主子看的津津有味,暗道无事,他办事还从未教主子挑出来一点毛病呢。“接下来是个人武功展示,和双人对打。”傅博生出列禀道。话音落,几个人分别从不同方向,竟从山底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迅速攀岩而上,到了众人所在的高度,然后脚下使力,竟跃到一丈开外的悬桥上。夏安看的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不敢眨眼。容离的脸色这才好转。“容离,你在山里藏了这么多高人。”夏安想搬椅子坐的近些,但白银制成的椅子又岂和木头的椅子一样好搬。他费劲搬不动,便伸长了脖子要说话。容离见他这般,伸手就将人抱到自己的金座之上。“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瞧着呢。”夏安急了。容离挥挥袖子,众人瞬间退了个干净,夏安察觉情况不对,一回头见所有人都不见了,讶异道:“他们去哪里了?”“回去吃早膳了,人家都是饿着肚皮给你表演的。”容离满含宠溺道。“哦。”夏安不禁失望的应声,他还想看,但是也不好意思让人饿着肚子给他表演。“以后什么时候想看我再带你来。”就是不能让你看够了,让你惦记着,才能时刻记住本王的强大,哼。“咱们还有正事要办,走吧。” 第109章 容离跪在他的身侧,握着他的手,先出声说道:“岳父这个称呼不好,夏安是男人,我就随他叫您一声‘爹’吧。爹,我和夏安来看您了,先给您老磕个头。夏安过的很好,您不用担心他。”“爹,孩儿不孝,三年未来看您。孩儿……”夏安哽咽,难以开口。容离让他靠着大哭了一场,两人跪的膝盖下方的雪化去,夏安才恢复过来。容离等他好些了,就牵着马远远站开。夏安肯定有许多要说的话,对着他不方便。夏安自从被容离嘲笑总哭哭啼啼之后,便一直克制自己不能跟个孩子似的爱抹眼泪,但是每次都忍不住,尤其昨日与今日。掏出香烛纸钱,点好,夏安发现容离还细心的准备了一坛酒,原本是拴在马上的。他将酒倒在坟上,想要笑却是大颗大颗的落泪:“爹,要是孩儿不能给方家留后,您别怪孩儿啊。幸好孩儿和伯父一家相认了,堂兄的孩子也是咱方家的后代,总算方家还有后。”“爹,孩儿会幸福的对吧?”夏安将酒倒在坟上:“爹最喜欢大口喝酒,孩儿居然都没想到。呵呵,别瞧他性子暴躁,其实心挺细的。”还好,他没有见到父亲这里荒凉一片,否则心中必定羞愧难当。“或许跟着他不一定能有好下场,但是孩儿愿意跟着他走下去。祝福我们吧,爹。孩儿下次来又不知何时,或者不知还能不能再来,不管如何,爹知道孩儿幸福,放心便可。孩儿拜别了。”夏安一瘸一拐的朝容离走去,后者上前将他打横抱起,笑道:“跪的腿麻了?上马,我帮你揉揉吧。”“喝点酒暖暖身子。”容离解下拴在马侧的另一坛酒,递给坐在马上的夏安。后者仰头灌入一大口,他也接过来,就着夏安喝过的地方,仰脖一口。两人轮流喝了半坛,冬日的寒意祛除大半。夏安侧坐在马上,突然弯下腰抱住容离的脖子,身子前倾,容离就不得不接住他。“我们做吧,来的路上有一棵树,我觉得很好。”夏安轻声建议道。“好,但只能一次,你欲求不满的话,我也不会帮你的。”容离被夏安一个劲儿蹭,话说到最后,呼吸热的烫人。这小妖精,几下子就能挑逗起他的欲望来,太危险了,必须吃掉。上马,两人迅速奔行到夏安挑中的歪脖子树上,容离将大氅垫在下面,解开夏安的外袍,中衣,褪下他的里裤到膝盖处,哑声道:“还是坐姿?”“不,我躺着。”“这次可不是本王逼你了啊。”容离笑着含住小夏安,口齿不清说道:“先奖励你一次。”被温热包围,夏安舒服的躺在大氅上,神思剩下最后一点清明前,他在想,呵,就这么跟了这个男人吧。然后被欲望淹没,抛开身心所有束缚,他开始本能的随着快乐而扭动腰身。这个姿势,容离还是头一次受到夏安主动的待遇,愈加兴奋,吞吐更是卖力。不一会,夏安就已经出来了。容离摇摇头,吞下嘴里的残留,太快了不好,回头一定得想办法给夏安纠正过来。容离搓搓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正要俯低寻找让自己享受极乐的地方,却突然顿住,然后听到两声短促的哨声。将药膏一丢,提上夏安的裤子,用大氅将人一裹,跃至马上,一拉缰绳,马便要疾驰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夏安从头到脸都被裹着,容离的手似铁钳,他根本挣扎不出来。他在氅中大声问发生何事,容离只是将人抱的更紧,随口说道:“无事,只是有不挑时候的宵小之辈罢了。”容离口中的宵小之辈却厉害的紧,两人还未走出多远,便看见好几具尸体,皆是黑衣,但有黑布蒙面和银面遮脸之分。夏安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容离身上的冰冷寒气越来越足。忽然身子被抱高,耳边是马嘶鸣的声音,他猜测容离抱着自己离了马跳起。他越发的担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清闲王爷,好久不见。”一个戏谑的男声响起,夏安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细听。“上次是我小瞧您了,没想到一个不得势的皇子竟然有一身的好本事。这次我可是将手底下的大将全带来了,不知这次您还能不能有上次的好运气?”容离不怒反笑,笑声伴随着林中突起的大风,格外令人发抖:“很好,上次与你打成平手,回去后也是十分怀念你这个对手。”“既然王爷喜欢,那这次可就别逃了。”“好,本王不逃,那箫帮主敢不敢跟本王一对一?”箫塞轻笑:“王爷是天下人痛骂的恶夫,我又怎么敢在王爷面前作正人君子模样。”“主子。”两个暗卫现身,跪在容离身后,其中有一人受了伤。容离咬牙,将夏安丢给暗卫,他什么也没说,暗卫会明白他的意思。他出门前便吩咐过,遇到危险,要先护着夏安,他次之。那时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没想到二哥真的会动手。而且居然准确的掌握了他的行踪。 【第四卷 王府深院的温馨生活】第75章 “他还没死,放我下来。”夏安拼命挣扎,眼看着一个暗卫为了护着他受了穿胸一剑,但是人还没有咽气,怎么就这样放弃不管?可抓着他的暗卫连头也未回,下脚如飞。方才两个暗卫护着他一路往南逃,有几名杀手追过来。暗卫功力不如容离,护着夏安很是吃力,夏安掉落在地,迅速的系好裤腰和外袍就往回跑。就在他跑出两丈远的时候,一名杀手的剑直指过来,追过来的暗卫撞开夏安,自己躲闪不及胸末长剑。另一名暗卫杀了那名杀手,抓起夏安夺路而逃。杀手的目标不是夏安,故追过来的只有几个,经过一番厮杀,最后只剩下两个一路紧追着夏安不放。负载着一个人的重量,暗卫轻功再好,速度也快不过追上来的杀手。很快被追上,暗卫远远抛开夏安,大喊:“公子快逃,莫要负了主子的心意。”言毕,投入到厮杀中去,缠住杀手。夏安不敢再犹豫,他已经害死了一个人,他不能用别人的鲜血来成全自己的儿女情长。他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听着心跳如擂鼓,往来时的大路上逃,希望能遇到人救命。结果真的遇到了,还是熟人,只是夏安不知道他的名字罢了。但是吕夙认识夏安,看见他一身血的跑过来,忙跳下马扶着夏安。“救命,容离被人追杀,你快去救救他,求你。”“在哪里?”吕夙出门运镖,带了二十多名镖师,他留下三个人看守货物,其余人都到林中帮忙。按着夏安指的路,众人只见尸体,不见活人。到了他和容离分开的地方,满地的枯枝,落红覆盖白雪,地上的人皆是断气,只剩下打斗的残乱,亦是没有活人。“打斗的痕迹只有这一块,可见他们并不是打去了别的地方。要么是有人胜了杀死对方或者生擒对方,要么是有人成功逃走了。”吕夙是练家子,正是北方镖局的少东家。夏安一个个查看地上的尸体,确定没有容离之后,悬在嗓子眼的心稍落,力气顿时流失干净,瘫坐在地上。“没事吧?我送你回方府,方伯父和青竹都很担心你。”吕夙还不知夏安已回方府的事,他虽然在心中震惊清闲王爷被刺杀,以及夏安直呼王爷名讳和担心不已的样子,但是他毕竟是外人,有话不好问出口,还是尽快将夏安送到亲人那里去的好。青竹见他把夏安送回去,一定会很开心的。“不,求你,送我回王府。”只有回了王府,他才能为容离找到救援,并且最快得到容离的消息。“你要回王府?”最终拗不过夏安,吕夙答应送他回王府。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吕夙亲自送他回去,并且派人给方府报信。到了王府已是二更天,夏安不敢由大门进去,跟吕夙道了别,他便去敲何管事带他常走的门房屋子的墙。那门房好久才打开机关,今日府里大办赏花宴,人手不足,每个人都不得休息,他白天迎客跑腿,晚上还被抓着去大厨房洗了许多盘子。这前脚刚回来,就听见墙面被敲的很急。“夏副主事怎么现在回来?”他不知夏安是何时何事出去的,又是否是从大门出去的,但从他这里进来的人都是快黎明的时候来敲门,几乎没有像夏安这样这么早的。 第111章 “怎么救?”“这是奴才自己的事,您还是先想法子逃命吧。”夏安不欲在外面多耽搁,快些回到屋里,想办法找到他屋子的地道通往地牢的路线。楚恩突然插话,责备夏安:“你这奴才什么口气,我们不过是不愿露面罢了,你家主母当真还能杀了我们不成?”长公主的儿子自然杀不得,但是兰香的卖身契还在王府呢,要杀要打可不是任由主母处置么。夏安垂眸,微一躬身,便要告退。兰香又开口拦人:“你是侧妃娘娘的人么?”自从熙侧妃一接手阿堵院便提了夏安上去,府里便传开夏安是熙侧妃的人。兰香虽身在牢中,但在府里又眼线,这事也瞒不住他。兰香看夏安不答话,以为他身份敏感不好回答,便自己说道:“如果你是,就去求求侧妃娘娘,让她给小金说两句好话。你是阿堵院的主事,她若想揽王府大权,未来有不少地方要靠你,你说话,她一定会给面子的。”“多谢公子提点,公子自己保重。”夏安敬兰香是真心待小金好,再心急,说话也恭敬许多。兰香说的是个好办法,熙侧妃如今在府里的势力已不小,王妃也不好太强硬。但可惜的是,夏安并不是熙侧妃的人,他也无意给熙侧妃做事。夏安身影消失在阿堵院,看着他消失的两个人往阴影中靠了靠。楚恩笑问:“你猜他会是熙侧妃的心腹么?”“是不是就看明日了。”若熙侧妃真的出马为小金求情,那么夏安便是熙侧妃的人无疑。若熙侧妃没有出面,那么他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若他真的是,我们就用过他向十五王爷投诚。兰香,你的仇,我一定会要她偿还清的,不只她,整个尹家都要付出代价。”楚恩将人抱在怀中,翻墙躲了起来。地道各路修葺的十分相似,夏安认路的能力也不强,他沿着往容离寝室的路,向两侧扩散着找,不敢贸然深入到哪一条道上去找,万一连自己也弄丢了就得不偿失。一路无果,很快就走到了容离寝室下面,夏安推开地砖,打算上去找微黄问路,并且还要问一问容离的情况。没想到,他一露面,迎接他的正是小金。“你,啊,是我蠢笨了,你是容离的心腹,当然会自己从地牢逃脱。”“你担心我了。哈哈,我几天前就出来执行任务了,只是现在刚回来,无处去,在王爷这里避避风头。”一旁的微黄撇撇嘴,不满道:“地道里多宽敞,非要到主子的寝室来躲。对了,公子,主子发了信号回来,安全逃脱,暗卫们已经找到主子了。”“那他何时回来?”夏安欣喜不已,从凳子上跳起来问。“不知道,王爷和暗卫都只传了两个信号弹,报个平安而已。”夏安急急说道:“信号弹,可是书里那种能飞上天发亮光的东西?”不待微黄张嘴,他自己焦急地抢着说:“能不能告知他我平安回府,叫他不必担心。”“奴才早已跟侍卫队长说了,暗卫带着公子安好的消息去的。”微黄蹙蹙眉抱怨:“公子,您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还有血腥味,奴才去吩咐烧热水,伺候您沐浴吧。”微黄退下后,小金叫夏安靠近些,低声问:“微黄是不是很厉害?”“什么意思?”“脾气大呀。”小金指指桌上的茶盏,问:“我可以吃盏热茶么,刚从外面回来,口渴的很?”夏安正是心情大好,两个关心的人都平安无事。他戏谑道:“不可,这是主子的茶盏,咱们做奴才的还是直接用嘴喝的比较好。”“小气,我喝了啊,微黄回来一定不会让我用的,你也别往外说,我可不想挨罚。”小金拎起架在火盆上的热水沏了两杯茶。“喏,有福同享。”在吃茶的空当,夏安将兰香公子与他说的话讲给小金听。“你遭了罪,瞒我做什么?”“告诉你有什么用,平白堵心,你还能有能力帮我不成?”夏安忽的笑道:“要是以前我自是没能力帮你,不过现在,我好歹是一院的主事,就算我不行,我也可以去求王爷。看我,又忘了,何须我开口,王爷自会帮你。”“我也没受什么罪,不过是些皮肉之苦。况且,迟早有一日会还给他们的。”小金又倒出一杯吃着:“兰香公子是想通过你探探路,想着投靠十五王爷,主子料想不差,就是没想到他会找上你。熙侧妃到底是拿你做幌子,还是真有意拉拢你,我这笨脑子实在想不透。”“你的意思是本来我应该出去的,不应该出现在府里的对吧。所以说长公主家的大公子劫人,容离早就猜测到了。他又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想通过兰香和王妃的恩怨,分离二皇子的势力?”小金道:“主子不让你管,你就别乱猜了。这两天乱,找个地待着,一切等主子回来再说。”“不,你知道,微黄也知道,凭什么我单单被蒙在鼓里。好小金,你就告诉我吧。”夏安央求道,见小金不动摇,又抛出容离来:“他都答应要我参与了。”“那就等主子回来,你自己问他好不。我可不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大嘴巴。”夏安无奈,只得从边缘敲打:“容离是想要收服那位楚恩公子?你就告诉我这一点。”“你自己猜。”小金不肯配合。“我猜是,所以下一步应该有人去引导兰香他们归顺到容离手下,而不是十五王爷那里。容离到底是怎么布置的,你说与我听听,我保证不插手。”“休想。”夏安只恨自己不聪明,没本事帮容离,好不容易接触到容离的事情,哪里能三言两语就放弃。当下脸皮一厚,威胁道:“你不说,我就当他没安排。那我去找兰香公子,将人给拉过来。”第77章 “哎呦,夏安你可别跟着添乱,咱俩朋友一场,你能不能为我的脑袋想着点。”小金话说的软,真正夏安要插手,他肯定不会由着夏安乱来的。事情搅了不要紧,若是教夏安承受一点点危险,主子回来岂能有他好日子过。夏安“哼哼”两声,到屏风前将借来的外袍脱了挂上。微黄回来,请夏安倒净房沐浴。夏安指指屏风上的衣服,说道:“微黄,方便的话把这件衣服洗了收好。”“公子,您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可有哪里受伤了?”里面穿的是夏安自己的衣服,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迹。“哦,这是救我的那个暗卫的血。我连他姓名都不知道,他却替我而死。”夏安刚好转的情绪又变得有些低落,可他马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容离还在与别人战斗着,他怎么能低迷下去。微黄忙劝道:“暗卫能护主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大不了回头,公子您查查他是哪一个,多给他亲人一些钱财。奴才伺候您沐浴吧,一会水该凉了。”夏安点头应下,回身说道:“微黄,你可以跟小金一样喊我名字的,我记得开始你也喊我名字的呀。”以前,容离身旁的人都对夏安恭恭敬敬的,微黄对他的称谓他也没认真听过,但是今天小金和微黄一起同他说话,一个叫名字,一个叫公子,夏安实在觉得别扭。“奴才……”“得了,夏安你就别难为微黄了,他从小跟着主子身边儿伺候着,规矩道道比谁都多。”小金站起来说话,手背在后面将用过的茶盏往后推了推。微黄斜眼瞪小金:“规矩多总比没规矩的好,小心你哪天逾距,叫主子给扔到后山喂狗。”夏安瞧着他俩斗嘴,不可遏止的思念容离。在他进府做奴才,一味的想要将自己伪装成清冷的大人模样时,在别人面前都不愿意放开,却能和容离斗斗嘴,偶尔发个小脾气。那个时候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以为和容离之间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一段因为主仆关系的存在而略有变质的朋友之谊。 第113章 “随你怎么说吧。”何管事显然不信。“王妃确实是为了夺权,话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不但能趁王爷不在,总揽王府大权,还能借着宾客的口,像全国宣扬清闲王爷已经被二皇子拿下了。真是蠢,不就仗着娘家兵权在握,主子得圣宠,脸面也不要了。”夏安问道:“二皇子很得圣心么?”“算是众位皇子中最得宠的一个吧,十五王爷也不差,但你从众人对他二人的称呼中,应该能瞧出些什么吧。这二皇子狡猾虚伪,偏偏才华又好,许多政事皇上都会听取他的意见,他也惯会讨好圣心。”“但皇上一日不立太子,十五王爷那边就一日不会死心。相比起来,十五王爷虽年幼,但能力也是极好的,并且他母妃身份比二皇子的母妃要尊贵一些。”夏安暗暗记下,又问:“您说王妃为何在赏梅宴第二日要办解花宴?”“这倒不是什么明争暗斗的事了,你知道王妃的幼弟尹束吧。他瞧上了户部尚书崔复的嫡女,因为思念整日闷闷不乐,王妃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到了婚配时候,王妃便想着紧挨着赏梅宴请京城众女眷前来,她弟弟前一日不走,还能悄悄见上一面。她也要先和崔夫人见一面,探探口风,再作提亲的打算。”夏安心中着实恼怒,不就是为弟弟配姻缘么,为何连累的整个王府都不得安宁。他如今是一心一意的要跟着容离,想法自然偏向容离,以前是独善其身,现在已经把王府当自己家了。夏安恼怒并不显露,他习惯在别人面前隐藏情绪。何管事却没,愤怒道:“主子的一点小事,折腾的举府不安,也不知经过楚恩劫狱的事这么一闹,崔尚书还会将女儿嫁过去么?行了,今天话说的有些多了,你去二院帮忙吧。记得晚上之约。”“是,奴才告退。”夏安站起身到二院帮忙。忙到中午也没顾得上吃午饭,到未时末,熙侧妃过来检查,先派丫鬟来吩咐,说是让众人不必迎接,自己忙自己的便罢。几等小厮不需要迎接,可侧妃娘娘来巡视,夏安等主事和何管事不出面难免有失规矩。熙侧妃虽贵为侧妃娘娘,比一品夫人的身份还要略高些,但再高也是妾室,正妃办的解花宴,不似王爷的赏梅宴,若不传召她前去伺候,她是不能踏足宴客场地的,故而她这两日倒比平时清闲些。“夏安,昨日我派人拿礼单询问你事情,怎地说你不在府里?”熙侧妃今日又是一身大红耀衣。夏安实在想不明白熙侧妃为何要独独重视于他,莫非真是要收他做心腹么?幸亏容离是信任他的,否则依容离的性子,他早就葬身狗腹了。所以他对熙侧妃的用心仍保持着怀疑。“奴才出府办事,午前刚刚回还。娘娘可还有疑问,奴才愿为您解答。”“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说咱们院子整理礼单改革之事,何管事说你曾有过几条建议,我听着不错,想找你细谈谈。”夏安只得垂头道:“是,奴才拙见,还望娘娘不要见笑。”“怎么会?”熙侧妃掩帕笑起来:“何管事,你们各自忙去吧,留夏安在这儿便行了。”待人散去,熙侧妃先不说正事,反而问:“夏安,你是哪里人?”“奴才金陵人士。”“金陵人到京城来,可不近啊。”夏安摸不透熙侧妃意思,只得一步步随着回答:“是。”“你卖入府中是死契,为何?”“奴才是被人牙子卖到府里的。”熙侧妃紧接着问:“可还有亲戚,怎不寻了他们来赎你出去。”“没了,奴才家里只剩下奴才一人。”“真是个命苦之人。”熙侧妃指指两侧的椅子:“我看你本事不小,双目清明,倒不似作奴才的料子,若是有意想出府,就坐下与我说话吧。”夏安犹豫片刻,坐到了左侧第一张椅子上。熙侧妃勾起唇角:“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果然聪明啊。”“若是娘娘真想重用奴才,就不会正大光明的提拔奴才了,这样只会给奴才招恨吧。”既然话说开了,夏安也不必遮遮掩掩。“就是想重用你,所以才光明正大的提拔你。”熙侧妃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是利的很。夏安马上明白过来,不得不说王妃果然不是熙侧妃的对手。“娘娘想让奴才做些什么呢?”“阿堵院是做什么的,而你又能为我做些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吧。”夏安又问:“那娘娘又能给奴才些什么?”“若你想自由,事成之后,还你自由,并赐你一大笔银子。若你愿意留在府里效力,外事主管之职自然非你莫属。”夏安笑道:“奴才能否请娘娘给奴才一个明确的‘事成’的定义呢?”“聪明人何必讲话说开,不过你既问了,我自不能教你心中没底。”熙侧妃道:“自然是我得到王府正妃之位,揽了王府主母的大权。”夏安累的胳膊都快掉了,熙侧妃走后,他见过何管事,只说熙侧妃问了他礼单入库改革的事,并无多言,然后就以吃饭为借口,打算回三院偷偷懒。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容离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夏安足足怔了好一会,才猛冲过去,扑到容离的身上。“哎呦,你力气变大了,快压死我了。”容离面色发白,推开夏安,两人在床上挨着坐好。“什么时候回来的?”容离答道:“有两个时辰了,见你在前院忙,就没打扰你。我困得厉害,等着等着就睡了。”“还困么,再睡一会吧。等等,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哪里受伤了?是腹部对不对,你从来不怕我压的。”夏安急急伸手去扯容离的衣服。第79章 “心疼了?”一看夏安眼眶红了容离就急:“敢哭我可就看不起你了啊。”夏安抽抽鼻子,滚烫的泪珠滴落到容离的手上,仍旧面不改色的狡辩道:“我没哭。怎么都包这么厚了,还能看见血,府里头不是有一位老神医么,怎么不叫来瞧瞧?”“没到要害,这种伤我自己包扎一下就成了。”容离将手上的眼泪抹到夏安的脸上,笑道:“得,再抹泪我可走了啊。去,给我倒杯茶喝。”夏安回身看了看,无奈道:“光顾着在前边忙,没热水了,咱们回你屋里吧,这两天事多,指不定谁会来叫我的门。”容离心思一转,邪肆勾唇:“走,去我那屋吃点东西去,你饿坏了吧。”夏安不明所以,随着点点头应道:“是饿了,午膳就没吃。”两个从地道回听风院,推开地砖,上头忽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夏安先露出个头,看见微黄面色酡红,站在地道口微微弯着腰,恭敬地迎接自己的主子,一旁的小金揉着额头扶起倒地的圆凳。 第115章 夏安望着容离“噗嗤”笑出声来:“你的模样好像只狐狸。”“胡说,明明是山中之大虎,看我不吃了你。”容离那腿蹭小夏安所在的地方。夏安忙捂住:“莫非你想为我吹一次,受伤了就……嗯,你做什么……别来……不要……唔,全部,要全部含住。”容离在小夏安上磨磨尖牙,心道,可真是个伪君子。第80章 “管事,这些账簿越来越不像话。您瞧,这笔款项可不是个小数目,来历稀里糊涂的,怎么就强安到与云客来酒肆的交易中去了呢?”夏安提笔着重在错误处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接着说道:“这本账簿简直就是错误百出,管事,您实话告诉我吧,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这已经不像是某个账房不小心算错数目,也不是谁贪了东家的银子故意造假,而是无缘无故多出许多钱财来。何管事将油灯挑亮些,笑道:“我就猜你今晚会忍不住要问,也罢,我与你实话说了吧,为何我如此看重你,就是想用你算账的能力,帮我把所有不明款项融入到能见人的交易中,要避免官府的人查出来。”“管事,奴才能问一句,这钱是怎么来的么?奴才之前说过的,您要保证奴才的小命不会受到威胁。”如今肉庄的生意越做越大,分店沿北边的城镇开了几十家,这么大的商铺官府能不格外注意么。何管事道:“你怕什么,铺子里知道你过来做事的人少之又少,就算铺子出了事,也不会连累到你。”“话是这么说,可奴才心中毕竟忐忑,还望管事告知这笔钱款的来历和用途。”“说起来,我也不清楚。你尽管按吩咐做事即可,其他的不要多问。”阿堵院又忙了好几日才终于将两次宴会的礼单整理完成,熙侧妃因为她哥哥的事情,回娘家住了两日,院里众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想着熙侧妃恐怕是无暇顾及院里的改革了。不想,熙侧妃回来的倒快,第三日就坐着暖轿回了王府。夏安趴在容离的床上,听容离说着解花宴上发生的事和后续。“所以说,尹束拿剑伤了林雪莫,只要道个歉就没事了?”夏安不解的摇头:“不是说林雪莫甚得圣宠么,难道他能甘心咽得下这口气?”容离试试酒壶的温度,倒了一杯递给夏安,自己挨着床沿坐了:“尹家有兵马,再不甘心也不能明着跟人家斗。”夏安懒得伸手,就着容离递过来的就被小啜两口,热热的桂花酿比凉的还要甘甜爽口,今天回去的时候再抱走两坛好了。“原来兄妹二人都是厉害之人,容离,你说,林雪莫会娶崔家的小姐么?”“自然得娶,不管他二人有无做到最后,崔家小姐的名声已经败了,若林家不要,那崔家小姐除了遁入佛门,再无出路。崔家也不是好惹的,不管事实如何,林家态度如何,他们一定会为了家族的名义,把女儿嫁过去的。”“那崔家小姐真够可怜的,不过若他二人是郎有意妾有情,那就另当别论了。”夏安突然眼睛一亮,指指桌子上的果盘,软声道:“把葡萄给我,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能吃到葡萄。”容离宠溺道:“昨天进宫,父皇赏给我的,想着今天给你吃,谁料你居然一觉睡到现在这个时辰,午膳都快赶不上了。”他起身给夏安端过来葡萄,回头就见夏安已经披着被子坐起来了,笑道:“瞧你这馋相,倒是多年未变啊。”“嘿嘿,我不过就是喜欢吃好吃的东西罢了,又没惹得天怒人怨的。记得在飘香院的时候,看小金每次吃水果和零嘴,我都馋的不行,做梦也有好几次梦见自己买了一大桌子的食物。后来你给我带的糕点,我都舍不得吃。”夏安捻起一颗青葡萄放入嘴中,冰冰甜甜,十分好吃。“,骗人,当我不知道你成天送给这个人又送那个人的,真正到你嘴里的没几块吧。”容离打开一块方帕,让夏安把皮儿吐上面。夏安想想挺委屈:“当时不是欠的人情太多了么,好不容易有了点能拿出去手的东西,哪敢自己留着吃。那时门房那边有个小厮帮我跑腿,我连给人家的跑腿钱都拿不出来。说起来,我在地牢里白白损失了三百文钱呢。”“现在赚到银子了,以后可以尽情的打赏。”容离口气有些不好。夏安还在愁:“哪能,我才几两银子啊,我宁愿自己给自己跑腿,或者给别人跑腿赚银子也成。对了,容离,咱王府死契的赎身银到底是多少啊,我算算我大概还得攒几年。”容离笑笑:“也就五十两的事,不出几年你就自由了。”“五十两,唔,那到不是很多,我还担心会不会是一百两呢。”夏安勾勾手:“再给我来口酒吃,好饿啊,是不是该吃午饭了?”容离又将酒给他送到嘴边:“我告诉你个能赚快速赚钱的法子。”“什么法子?”夏安虚心求教。“以后你们院子一有什么给主子们跑腿的活儿,你就抢着干,都是有打赏的。依你如今的身份,给的打赏绝不会比你的月银少。马上要过年了,他们肯定都会给自己的娘家送礼,正是赚钱的好时机啊。”夏安吐出果皮:“之前我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又不愿意到他们面前露脸,不过现在最厉害的四个我已经接触全了,其余的应该没事,就算出了事,还有熙侧妃护着不是么?”“哪四个,只有三个吧。还有,为什么不是本王护着你?你就算想娶媳妇,也别看上她。”夏安抬头看见容离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便讨好的喂容离吃葡萄:“你是暗地里护着,我说的不是明面上的么,我怎么敢对熙侧妃有想法,你可别乱想。当然是四个了,王妃、熙侧妃、兰香公子和管家大人。张嘴吃一个,消消气。”容离扭头,王爷的气势摆出来,吩咐道:“拿嘴喂。”“好。”夏安含住葡萄,扯扯容离的袖子。无奈人家就是不肯动,他只好跪起来,前倾身子,将红唇贴上容离的唇。葡萄向前推,容离紧闭着唇齿,夏安便先含住葡萄,伸出舌头去撬门。容离心里乐,面上却不表露,斜眼看夏安急了,才抱住夏安的脑袋,在夏安的嘴中分食完了葡萄。“行了,我去叫人备膳,你让微黄伺候你起床吧。再这么天天睡下去,本王倒很像看看你晚上是不是不睡觉。”容离心满意足,大踏步走出去。夏安面色酡红,趴在床上大口喘气,容离每次都吻得很用力,简直要把人呼吸夺走。他好一会,才慢悠悠下了床,微黄已经进来,并捧着熏好的衣服站到了床边。“微黄,你不用管,我自己穿就成。”夏安下床,穿上黑色棉鞋。“公子,午膳备在外室,那边炭盆刚升起来,您多在外面套一件薄衫吧。”微黄将准备好的中衣和薄衫递过去。夏安接过来闻闻,有一股隐隐的发甜的香味:“不必,这中衣已经够厚的了,我里面还穿着一身里衣,就在屋里头,不会冷的。”可别,您今天上午睡觉的时候,一直小声呻吟,害的王爷给您揉了一上午的胳膊腿儿。”夏安完全不知情:“我呻吟?”昨晚从肉庄回来的时候,马车坏了,不过那会快到王府,他就与何管事走着回来了。当时只感觉四肢冰凉,一个人睡不够暖和,就从地道过来,钻进了容离的被子中。后面睡的迷迷登登的,隐约记得好像是有人打扰他睡觉来着。“可不,王爷还让奴才拿了酒过来,您瞧,桌上桂花酿的旁边不是还有一个小盘子,那里头也是酒,给您搓搓驱寒用的。”“哦。”夏安面上淡淡应了一声,穿好衣服洗漱。出去到外室,容离在翻看府内各院的纪录册子,见夏安没穿薄衫,放下书就念叨:“外室不比内室,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过来。”容离嫌夏安走路慢吞吞,一把将人扯到自己面前,脱了外袍给夏安披上。“我都穿着,你还能比我耐寒。”夏安依偎在容离怀中,抬手给容离揉按手臂。“怎么,这是报答我呢?”“嗯,算是吧。”夏安模糊言道。容离笑笑:“那你真该去好好跟微黄学一学,力量太轻了,得,不说你了,捏我做什么,有本事你上牙咬啊,诶,还真咬啊。”用过午膳,夏安打着哈欠回了阿堵院。院子今日无事,大半人回若儒院休息,还有一部分守着院子打盹。庆图轮到今日守院子,跟夏安与何诚在二院研究画礼单的笔法。三人正忙乎着,一院跑过来一个小厮说王爷和熙侧妃马上要到院门口,叫两位在院子里的主事去迎接。 第117章 容离无奈,停下动作,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怎么,傻了?”“哼。”夏安别过脑袋。“我不是怕你太快了,对身子不好,你看你这小身板,哪能像我一样一夜两三次的。”夏安哼哼道:“那你有本事别碰我啊。”容离笑:“我没本事,夏安身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身下?别说的好像是你牺牲了色相似的。”夏安今日打定主意要发一次脾气。做人就不能脾气太好,每次都被容离欺负,敢怒不敢言的。最重要的是,今天要把容离镇住,然后再坦白交代自己与何管事的事,确保容离不会因此而惩罚他。容离撇撇嘴,作委屈状:“我被你压着做的次数比较多吧。”“但是,但是,每次都是我被,被,嗯,呀。”夏安不知是说的太急,还是词穷憋的,抑或是醉酒烧的,这次的脸红的最彻底。容离看着他红丢丢的脸蛋,喉结动了动,哑声说道:“因为我的比较大,怎么,你有意见?”夏安气极道:“不公平,我的还会长呢。”“好,等你什么时候长过了我再说吧。现在本王真的受不了了。”他往里顶了一顶,又成功听见夏安的床叫,笑道:“不管怎样,你其实都很舒服不是么?”夏安刚想说“不一样”,但是突然醒悟,好像把话说偏了呀,他并不想和容离交换,只是想让容离心疼他,饶恕他罢了。“我,唔,你慢点,我不跟你抢,你只要答应不再欺负我前面就行了,嗯啊,快,别跟乌龟一样。”“乌龟,有这么说自己夫君的么?”容离压着自己的欲望,偏偏要逗夏安玩,缓慢的动作。夏安扬起头抗议:“我是男的。”躺回去又囔囔:“要是夫君,那也是我是,有你这么慢的夫君么?”“好,来快的。”容离迅速往前一顶,夏安猝不及防,被往前顶了很长的距离,他刚要开口说上两句,容离快速深入并且连续的动作,让他张口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完事之后,夏安靠着容离吃茶。“你是不是没喝醉?”容离突然问道。夏安眯眯眼:“醉了,当了管事能不开心么?”“不是,你要是醉了,在床上的表现就不会是伪君子的样子了。”容离很肯定地判断。夏安瞪过去:“我本来就是正人君子,喝醉了也是。”“得,你是。”哪有喝醉的人能那么清醒说话的,但是容离明智的不去揭发夏安,即便是揭发了,夏安也一定会矢口否认。夏安确实没喝多少,就喝了两杯菊花酒。大厨房酿的菊花酒,比王爷的桂花酿还清淡,吃两杯也没多大事。他自己休息了一会,又吃了杯解酒汤,那点醉意早就醒了。他之所以不喝醉,就是为了等容离,他要质问容离为什么出来捣乱。但是,后来为什么变成容离质问他了。而且,还让他因为给何管事帮忙的事心虚不已。“容离,你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欺负我。”夏安亮出大少爷的气势。容离放下杯子,扯过被子,打个哈欠,含糊道:“睡吧,明天一大早我还要进宫请安。怎么不想睡?嘿嘿,还想再来一次?”夏安不敢再拿后面跟容离硬碰硬了,委委屈屈的躺下。身子被人抱紧,挨近一个坚硬却温暖的胸膛。夏安敢怒不敢言,磨磨牙,这张嘴不能浪费了,于是眉眼一弯,张嘴咬住近在咫尺的小突起。容离低声问:“怎么还想再来?”“好困。”夏安打哈欠,马上睡了过去,至少表面上已经睡熟。容离笑笑,将夏安弄乱的被角重新掖好,也闭眼睡去。第82章 腊月二十五,天空又飘起了密密麻麻的雪花,与满府挂起的大红灯笼相映成趣,十分漂亮。夏安捧着精致的手炉,躲在自己房里看阿堵院的年记。何诚在门口抖落干净身上的雪,才敢敲门:“管事,奴才何诚求见。”“进来。瞧你冻得,快吃杯热茶,都说了没人的时候不必这么守规矩。”夏安将手炉递过去。何诚并不敢接,甚至也不敢坐下吃杯茶,他躬身低头,态度十分恭顺:“劳管事惦记了,奴才不冷。”自打何管事从阿堵院出去,夏安走马上任之后,连胡主事、庆图对待夏安都是小心翼翼,礼数周全。何诚不必多言,本就是个二等小厮,可庆图与夏安交好,原先又一直位居夏安之上,夏安在阿堵院吃饭的本事——做礼单,也是庆图细心教出来的。夏安与他说了多少次,他也不敢在夏安面前抬起头来。这成了夏安做了管事之后第二大苦恼之事。第一大苦恼自然是熙侧妃那边,对他是诸多试探。“庆主事从明轩院回来说,娘娘吩咐,府内所有院子门口皆要悬挂灯笼,按各院规格决定其悬灯笼之大小。另,内外院所有路,皆要挂明盏,主道悬七彩琉璃灯,直至元宵节后。娘娘所差之人还说,王爷也是这么个意思,堂堂王府就要有王府的气派,不能太过寒酸了,与人笑柄。”夏安蹙眉道:“可是这么一来,蜡烛灯油可要耗费不少呢。府里采办的可够?”何诚答道:“这个,想必主子们自有考量吧,负责采办的清羽院应该会做好准备吧。”“嗯,我知道了,晚饭我不吃了,你早点回若儒院休息吧。”夏安突然又记起来一件事,叫住要走的何诚:“回到若儒院之后,帮我问问何管事,咱们院子过年的时候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大伙有什么好的福利么?”“奴才晓得了。“何诚退下。夏安刚刚合上年记,地道出口被打开,露出微黄俊美的容颜来:“公子,方家少爷有书信给您。”夏安欢喜不已,自那次分别后他给方家写信报了平安,两方便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夏安每日都要写一封,方家也是每日一封,不过有时是方老爷子提笔,有时是方夏同回信。信上也并无什么实质的内容,两方皆是各自回忆夏安父亲的事罢了。微黄将夏安的脏床褥衣服全都打包带走,将自己带过来的新的填到夏安的衣箱子里去,每次带来的花色都差不多。因为夏安抱怨过,他每日都要换衣服,如果样式太多的话,容易遭人怀疑,所以容离便选了大概几个主样,在小细节上给夏安改着穿。“公子。”微黄如今要打理两个主子的起居,很是忙碌,他边收拾屋子边说道:“王爷进宫前,教奴才跟您说,您奶妈的事情有了一点眉目,但还在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请您不要心急,带她过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真的?”夏安开心不已,他现在过得很好,也不知道奶妈王婆和他的孩子过得如何。前天跟容离提了一提,没先到这么快就能有消息。“在哪里找到的,她现在过的可好?”“公子。”微黄无奈的笑:“还不确定是不是呢,瞧把公子您心急的。主子说的可真不错,您呀,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夏安一愣:“什么意思?”微黄大惊,伏地道:“奴才该死,是奴才逾距了,奴才自己掌嘴。”说完,便左右开弓地抽自己嘴巴子。饶是夏安马上去拦,微黄也已经挨了三四个耳光,他打耳光的时候毫不含糊,白皙的脸颊登时红肿。夏安急道:“你做什么,我不过没听懂问上一句罢了,快起来,让我瞅瞅。” 第119章 “依我看,倒不是她们胆子大,而是有人撑腰罢了。我想,大概是王爷想要这个儿子了,要不然那么一个孽种,在内院众人的虎视眈眈群中,决计活不到现在。”夏安道:“或许王爷真的是想要个儿子吧,那是王爷的长子。”希望熙侧妃不要起动这个孩子的念头,否则他会不顾一切的除掉熙侧妃,哪怕是去借助容离派给他的暗卫直接杀了熙侧妃。“哼,如果王爷的长子是庶出的话,想必王妃娘娘会气的不行。夏安,我查出这个女色是二皇子的人送进来的礼物。咱们就现在去给娘娘送年记,到时候等我跟娘娘说了此事,你就假装刚好想起来,将那个女人的来历报出来,切记,要等我欣赏够了王妃恼怒的表情之后再说。”说至此,熙侧妃笑的是真的很开心。告诉王妃娘娘那个女人有可能是奸细,便等于是给了王妃一个除去庶子的机会。若容离真是想要这个孩子,那他必定会和王妃翻脸,熙侧妃的算盘未免打的太如意了。虽然熙侧妃的阴谋并不高深,但是她就是吃准了王妃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她只不过是推了王妃一把而已。王妃入府差不多有两年,一直未有所出,但容离有许多妻妾也没有怀上,这让王妃出去也不是那么面上无光,至少虽然其他人都不敢明说,但是大部分人都会想到问题是出现在容离身上。一旦有人真的怀上了王爷的子嗣,说明王爷是没问题的,那王妃两年没怀上,她的腰杆就不能挺得那么直了,比较七出之条,最忌讳的就是无后,更何况她还是嫁入了皇族。虽然七出之条也不许妇人嫉妒,但熙侧妃刚好给了王妃杀人的理由,只要赶在容离有子的消息扩散出去前,斩草除根,容离那里,这个理由足够她暂时站住脚跟,但免不了容离会跟她翻脸。夏安一路思索该如何通知容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容离的孩子遭人算计,更不允许自己在这其中插一脚。虽然甚为苦恼,但也颇为庆幸幸亏他埋伏在了熙侧妃身边,否则容离的孩子不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是该怎么把信号通知出去呢,他被夹在一行人的中间,有两个丫鬟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他想做一个求救的信号都不行。就在马上要到岚汐院,夏安焦急万分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要去给王妃送清点好了的布匹单子的青衣。在青衣向侧妃行礼的时候,夏安间隔缓慢地朝她抿了三次嘴。这不是什么暗号,但是青衣心细,想必能从中领悟一二。进了岚汐院的正厅,一行人先拜过王妃。熙侧妃慌张将事情说了,作出一副为王妃担忧慌张无措的表态来,王妃努力克制,仍是掩饰不住地表情僵硬,然后按计划,等熙侧妃瞧够了,夏安便上前说怀疑那个女人可能出身不太好,不配做王府长子的娘亲。然后差胡主事将记载着那个女人是二皇子一堂的人进献的礼单送了过来,王妃看罢,脸色愈加不好看。熙侧妃看够了戏,决定要抽身而退,于是说道:“阿堵院的年纪和大厨房的年纪,妾身都已经交给您了,今年妾室可没什么好为娘娘分忧的了,妾身告退。”出了岚汐院,没想到熙侧妃竟然很快便与夏安告别,说是要回院子静待好消息。夏安拜别熙侧妃之后,迅速回了阿堵院,然后通过地道,找到微黄,将事情告知。小金也在,听了笑道:“青衣刚才过来,说是你与熙侧妃往王妃院子去了,神色有些怪,教我们快去看看你。我说你身边有几大暗卫守着,若是出事,府里的侍卫肯定伤不了你。若是你没出事,而其中真的有其他事情,你这么谨慎,就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再往这里跑一趟,看,我果然猜中了。”夏安道:“别再说没用的话了,容离的孩子有危险,那也是小主子呀,赶紧想办法救他。”“夏安,我很想问问你,主子有了孩子,你不会不开心么?”小金的话未说完,就被微黄一再示意噤声。“抱歉,公子,小金他……”微黄垂头道歉,他已经知道公子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愿意小金出声伤害公子。夏安的脸色白了一分,强打精神道:“他是皇族,总要有子嗣的。我无妨,你们快想法子通知容离回来,能拦住王妃的只有容离自己了。”微黄道:“主子在宫里,一时赶回来也晚了。”小金言道:“我已让暗卫将信号发出去了,但是微黄说的很对,王爷恐怕一时赶不回来。就算王爷知道了,但我大胆猜测,王爷也不一定会回来。哎呀,微黄你踩我脚干嘛。”“胡说,容离不会不管自己孩子的。”夏安自欺欺人道。他想起了之前他跟容离说有人要害容离的孩子,那时容离不赶着去救自己的孩子,反而生他逾距的气,折断了他的手腕。夏安想了再想,对小金说道:“你能调派暗卫?”“嗯,能调派几个。”小金是暗卫出身,后来升任暗卫队的副队长,才转明去了飘香院。“那你能不能派人去抢了孩子过来?”小金摇头:“当然不能,光天化日从王府抢人,这事闹的太大,恐最后要赔上许多条人命才能了解。”只有拿人命压夏安,才能让夏安改变心思。“算了,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夏安赌气坐到了床上。小金劝道:“你就别掺和了,反正已经通知主子了,主子那边自有考量。”“可你不是说他赶不回来么?”小金笑道:“王爷赶不回来也有别的办法解决呀。”“什么办法?”夏安见小金一脸为难,半响都憋不出字来,便道:“我就知道你们是在搪塞我。难道容离的孩子你们就一点都不关心么?”“不是不关心,只是奴才们只做主子吩咐的事。主子没下令的,奴才不敢逾距。”微黄说道。小金也跟着附和,说他们想帮也没能力帮。夏安怒了,这次真的是生气了。他本就因为容离多了个孩子而心情低落,好不容易强打着精神放宽胸怀要救人,却被容离两个心腹的无所谓的态度弄的更加堵心。待夏安走后,微黄忧虑道:“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可公子还是生气了呀?”“若我们积极的帮他救人,依他的性子,现在没功夫细想,可等他空闲下来,反复咀嚼,肯定会因为我们对小少主的态度这么好,而自己躲起来难受的,你真当他大度到能欣然接受主子的孩子?”微黄道:“你确定么?”“确定,我跟夏安一块生活过,了解他的脾性,他就是那种躲起来哭的烂性子。”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夏安仍是披上厚袍,匆匆赶到了内院。为了增强说服性,他将韩复晁拉了出来。韩复晁近来颇得王妃器重,他虽不喜王妃,无奈他的主家(容离外亲)彻底投靠了二皇子,他受命要在府里为王妃效力。无论他在王府多少年,只要他的家人的卖身契还在别人手中,他就只能是一颗听人吩咐办事的棋子。韩复晁听了夏安的建议,思索半响,才应承下来。但这个一折腾,到的时候,那个女色已经被活活打死,孩子正要待王妃离去后,再浸入水缸中溺死。王妃是没坏过孩子的妇人,若是当着她的面杀害婴儿,容易触怒天神,怀不上孩子。即便怀上了,也会是败家的逆子。也正因为王妃信这个,才有了以后的容放。“娘娘。”韩复晁上前行礼。他没让夏安跟进来,王妃根本不会相信夏安,若夏安进来,反倒会误事。“娘娘,奴才有话想跟娘娘单独说一下。”王妃倒是很看重韩复晁的,其实不如说,王妃是很看重容离祖父和舅舅的势力,韩复晁只是被踢出来做两方的传信者。王妃带了两个贴身的婆子进了她认为十分寒酸的屋子。“何事?”“娘娘听说这孩子的事,是否是借由熙侧妃之口,她必是不安好意的。”王妃道:“我如何不知她没安好心,但我无论如何也留不得这个孩子。反正王爷对我不过面上热罢了,撕不撕破脸又有什么可在乎的。还有,你如何能找来这里的,是在我身边放了人,还是早知道王爷有这么个儿子养在这里。”说道最后,语气已有原来的失望悲伤转为凌厉。韩复晁忙伏地道:“娘娘,奴才绝不敢在娘娘身上动心思。王爷有子的消息,吕大人(容离祖父)已知晓,正盘算着要借这个孩子对付熙侧妃呢。不想,还未来得及跟娘娘讲,反倒被熙侧妃先将了一军。”“你们打算如何对付?”韩复晁道:“利用这个孩子除掉熙侧妃,就如同她想要对付您的法子一样。”王妃摇头:“怎么可能。王府出了庶长子,对她一个侧妃的影响远没有我这个主母的大。她又不傻,如何会惹王爷生气?” 第121章 “我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你啊。”夏安无奈道:“只不过,你的身份,你的野心,你的处境,教我怎么敢让你为我舍弃一切伪装。”容离这才“哼哼”出声:“什么你都不用操心,得不得到天下没关系,就是不能让你不开心。”“嘴巴永远跟抹了蜜似的,是不是除了讨好我,还常常说给别人听。”夏安发现,容离真的是特别好哄。容离邪肆轻笑,眼睛往夏安的下面瞟,道:“享受过这张甜嘴服务的,也就只有你那里了。要不要也让我试试你的嘴有无摸蜜?”“不给,你这具罪大恶极的身体,用手就是抬举你了。”夏安冲容离挑挑下巴。他现在很少再对着容离低头了。“还有一件事没说呢。”“何事。”容离不耐道:“手不要停,力道大些。唔,快点。”夏安道:“我为了不让王妃害死你儿子,就想了个挺笨的方法,叫韩管事去跟王妃说,让她利用小少爷去对付熙侧妃。所以,小少爷的处境现在还是危险的很。先说好了,韩管事虽然是王妃的人,但是也是我的朋友,你可别伤害他。”“唔,我早知道他是,要不是看在他对你处处照顾的份上,早杀了他了。”其实是韩复晁还不能杀,容离为了此时的快乐,可耻的撒谎了。“那小少爷怎么办,我们得想个法子救救他不是么?”容离染上情欲的眼睁开,哑声道:“无妨,我自会派人救他,你只要消停的待在阿堵院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夏安掐住端口:“好好,我不管了,但是有本事你救别拉我后腿。”“不拉,不拉了,你快放开,疼死我了。”第二日,夏安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意料之中的空了。昨晚,容离定是百忙之中赶回来的,虽不知他接下宫中新年庆典有何目的,但是容离绝对不是给人白干活的性子。那么忙,晚上还来了两次,夏安此刻才后悔,别伤了容离的身子才是。可是昨晚,被压倒时,他已经没法理智思考了。“管事,管事。”何诚拍门叫,声音极为焦急。夏安匆匆抓起外袍穿好,打开门:“何事如此急躁?”“王妃方才吩咐说,咱们府上添了一位小少爷,叫众人欢庆三日,皆赏银钱。”何诚的脸上说不清是喜是愁。想不到王妃公开的如此之早。莫非韩管事当晚就通知了吕家人,之后吕家人马上给王妃吃下了定心丸?“这是好事,正好连着过年,大伙都能乐呵乐呵。”“管事。”庆图匆匆进了院子。夏安蹙眉问:“怎么了?”什么事情能让一向稳重的庆图慌张起来。“回管事的话,宫里来了旨意,说圣上想要看一看小少爷。”从京城正北的皇宫,到京郊清闲王府,这圣旨下的可真够快。不知当今天子安得什么心,王府还未向外公布有子的消息,皇帝竟然堂而皇之地到府里来要人。夏安不知该如何办,其实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拦不住,天家圣旨一下,就是容离也只有乖乖跪地领命的份吧。不过,容离就在宫里,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害自己的孩子吧。“宫里同时下了一批给王妃和小少爷的赏赐,胡主事已经带人去岚汐院门口等着拿赏赐册子了。”这才是庆图匆匆赶来的原因,夏安是阿堵院的主事,宫里发下赏赐这么大的事,府里又只有女主子在,他无论如何都得过去。还没赶到岚汐院,就见几位公公走过来,众人忙让到一侧。还是上次与总管说话的那位公公,手里抱着一个蓝布丝绸衣服的婴儿。待人走了,庆图才小声道:“那位就是咱们府里的小少爷,王爷的长子?”“应该是吧,谁也不敢拿假的骗皇上呀。”何诚接话,他现在跟着庆图学东西,要跟庆图比较亲热一些。“可惜没看到小少爷的脸,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位小少爷呢,下次见到还不知什么时候呢。”庆图责备道:“不许乱说话。”夏安感觉似乎自己被这二人隔开了一般,他试图挽回,庆图与何诚都是不错的朋友,遂扭头笑道:“无妨,反正就咱们三个在。”庆图深深看了夏安一眼,没说话。几人接着往岚汐院走,胡主事冻得胡须都白了,仍站在院门口一侧垂首侍立。见夏安过来,行礼道:“见过管事。应该还需等一会,宫里的人刚走,娘娘势必要细细的看一下赏赐册子。”这就是男主子和女主子的不同,前者不会让他们在外头等很久。夏安便站到了胡主事前面,亦是垂首侧立,小声道:“您先回去吧,我和庆图在这里等着就成,回去记得先吃碗姜汤。”胡主事挂着霜的胡须动了动,片刻才道:“那奴才先回去了。”“庆图,胡主事是不是因为我当了管事,所以很不开心。”夏安悄声问。庆图忙道:“没有的事,都是府里的奴才,主子叫做什么便做什么,奴才们不敢有非分之想的。”若不是在岚汐院门口,庆图真想给夏安跪下,被当院的管事怀疑,哪里还能有胡主事的好日子过。胡主事不是家生子,眼看要到手的管事之位却突然消失了,对胡主事来说,是莫大的打击啊。夏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如今你与我生分了不少,想必也不会对我说心里话的。”“奴才不敢。”高攀管事。三人的气氛异常沉默,在沉默中先等来了熙侧妃。她来给王妃请早安,顺便瞧一瞧王妃此时是何神情。又过了好一会,才有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云清将赏赐册子拿出来。这次的赏赐十分正式和隆重,毕竟是七王爷的长子,虽是庶子,但身上传承自容离的血统,要比皇室许多人都要高贵。不管宫里那位对容离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明面上的东西还是要做足的。“这次的赏赐要比上次足足多了两倍的分量,还赏了京郊的百亩良田,这可是比给一大笔银钱还要值钱不少,年年生钱,总算王府也有了进项。”胡主事边抄写边感叹道。庆图道:“最乐的恐怕要数明轩院了。两次宴会加上过年,王妃都快把他们给掏空了,华嬴院那边还不给补充,他们都叨叨着,说是怕灯油都熬不过年初五。”何诚煮了茶进来伺候,笑道:“总之是喜事。王府有了进项,过年的时候给咱们发的赏钱肯定也会多点。”“往年发赏钱的惯例是多少啊?”夏安跺跺脚,从门口进来。几人都站起来请安,胡主事答道:“每年都是华嬴院发给院子的管事,然后由管事自己决定如何分配。去年发了五十两赏钱。”“五十两?”夏安讶异道。这么多,都差不多能给一个活契奴才赎身了。第84章 “真冷。”夏安跺跺鞋上的雪。抬头看天上一轮红日,微有恼意:“天气明明转好了,却比前几日还要冷。”容离拂去他大氅帽子上的雪,笑道:“下雪时不冷,消雪时才冷。你在北方待三年了,还没偷摸这规律?”“是么?”夏安将两个中间为落脚印的雪踩平。“那今年过年是不是要很冷?”“或许吧?”容离搓搓手,给夏安暖暖冻红了的脸蛋。 第123章 “我来吧,你去给自己换身衣服,大冬天的,山里潮湿,一会胳膊腿又该难受了。”容离心疼不已,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换身衣服,真是傻奴才一个。“奴才没事的。等伺候您和娘娘用了膳,奴才再换不迟。”夏安垂着头给两个人布菜。如果容离之前能告诉他,让他做些心理准备,想必此时也不会这般手足无措了。孝仁皇后看夏安脸色发白,震慑效果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忍心看容离焦急,启唇道:“去换衣服吧,有味道本宫也吃不下去。”夏安抬眸,迅速瞅了一眼容离,要他放心,躬身道:“奴才告退。”院子西边的下人房,因为平时用来放些杂物,所以很是脏乱。夏安将床铺收拾干净,换了整洁的下人服,这是伺候孝仁皇后的青如师太拿过来的。稍微有些大,是外院二等小厮的衣裳。夏安换上,将袖子和裤腿向里挽了一个边,他感觉已经很久没穿过这款式的衣服了,好像他和容离已经好了很久似的,久到他都想不起来当年贪生怕死的日子。一直到亥时初,也没人再来传唤他,自然也无人问一声他要不要吃晚饭。屋子虽然修葺的很好,没有透风的地方,但是连个火盆也没烧,夏安冻得不轻,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等容离,他想,无论如何,容离总会来救他的。果然,门被推开,容离冲起来将人抱在怀里,歉意加上心疼,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对不起,夏安,母后留我下棋,我不知她们竟会教你在这里冻着。咱们回去吧。”他脱掉自己的外袍,给夏安披上。“饭也没吃?”容离听到夏安肚子发出的声音,连都青了。她母后身边就这么几个得力贴心的宫人,他方才不忍斥责,但没想到她们竟欺负夏安到这种地步。“你们好大的胆子,都给本王滚进来。”容离大喊,院子不大,他的话即便是住在北面最里屋的孝仁皇后也能听得见。半响,一个人也未来。容离要出去,夏安忙道:“你急什么,好好想一想,她们哪有胆子惹你,这是你母后的吩咐,难道你还想跟你母后吵一架啊?”摊上夏安的事,容离总是容易丧失理智。他回身将夏安拥在怀中,鼻子在夏安露出的一小段脖子上蹭,说话带上了鼻音:“对不起。原谅我母后好么,她只是太疼我了,并不是不喜欢你的。”“我知道,她是在考验我吧。没事的,总有这么一关要过不是么?”夏安伸手点点容离的眉心:“便宜你了,我爹娘去的早,都不用让你也忐忑忐忑。”虽是玩笑的话,但夏安在容离面前很难掩饰好自己的失落。容离笑道:“下次让方家老爷子好好为难我一次好了。我们回去吧,我亲自煮夜宵给你吃。”“可以走么,要不要跟娘娘辞行?”“不用,离的又不远,跟下人说一句就成。”容离看夏安的衣服蹙眉道:“你在屋里等我,晚上起风了,我去把大氅拿过来再走。”夏安乖顺地点头:“好。”“夏公子,娘娘宣您。”青如师太趁着容离去取大氅的功夫,悄悄把夏安带进了孝仁皇后寝室的外间,这其实是给守夜的师太住的,院子不大,万事都需从简。孝仁皇后穿了一件灰色暗纹的长袍,哄着怀里的容放睡觉,见夏安来了,先示意要小声些。“桌上有刚煮好的夜宵,你吃点吧。”孝仁皇后指指桌上的散发着热气的元宵。夏安这才真正在心里吁了口气,孝仁皇后真的是在考验他。虽然他表现的不是很好,但看孝仁皇后的态度,他算是过了这关了吧。“奴才谢娘娘赏。”夏安并不去拿吃的。“不必守规矩了,坐下吃吧。本宫若真是瞧不上你,早叫人将你拖出去斩了。”容离进屋,刚巧听到这句,赶紧赔笑道:“母后真是的,吓唬夏安作甚。夏安不必怕,我母后虽然脾气厉害了些,可她算是半个佛门中人,断不会杀生的。”“胡说。”孝仁皇后骂了一句,指指圆凳道:“别愣着了,本宫差人刚煮好的,再等下去,可要凉了。”夏安规规矩矩地谢过恩,小心翼翼的坐下,拿起勺子慢慢吃起来。孝仁皇后十分满意夏安的吃相,倒是有大家公子的风范,她是不知罢了,夏安也是跟了容离之后,才慢慢恢复到以前的优雅吃相。孝仁支持容离去厨房端熬好的鱼汤,很明显是想支使容离走开。容离百般拿眼神哀求自己的母后,可千万别再为难夏安了。“本宫不反对你们在一起,甚至也不反对日后他娶你作正妻。”夏安惊讶站起,由于过分激动,反倒说不出感谢或疑问的话来。“但是本宫也要看看你有没有守着离儿的本事。他身边不是还有个熙侧妃么,我要你联合正妃,除掉熙侧妃。”孝仁皇后面不改色说道。哪里有半个佛门弟子不杀生的模样,夏安知晓,那是容离骗他放心的话。能生出容离这样的儿子,孝仁皇后又简单的到哪里去。当年孝仁皇后被废的原因,可是因为不孝不仁啊。虽然夏安希望王妃和熙侧妃都被赶出王府,但是若论难易程度,还是联手熙侧妃对付王妃好一些,毕竟王妃手段不行,他又和熙侧妃现下正站在一边。孝仁皇后偏偏将顺序掉了过来,夏安不得不怀疑,孝仁皇后是故意的。第86章 除夕夜,夏安醉的不省人事,被容离抱回房间的时候,还吐了容离一身。他搂着容离的脖子,拿牙细细磨容离的耳朵。方夏同在一旁都瞧不下去了,他继续下去,王爷的耳垂会掉的吧。“夏安,醒醒。”吕夙才一旁给方家两位公子撑伞,笑道:“你们两位可真是兄弟,你喝醉的时候也是很喜欢咬人呢。”“夏安喝醉了,不只喜欢咬人,脾气还很大呢,有一次莫名其妙冲我发了一通脾气,我受了半天委屈,才知道因为他做了个梦,梦见我欺负他了。哈哈,这小东西。”既然是夏安的亲人,又达成了合作协议,容离也不好总是端着王爷架子。方夏同与吕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到放心与欣慰来。看来王爷对夏安还是不错的,等以后就算厌弃了夏安,也不会逼得他无路可走吧。将醉鬼放在床上,掖好被角,放下床帏。容离回头拨了拨炭盆,不满道:“怎么烧的不是银炭,屋里呛死了。”银炭虽然贵,但是方家不至于烧不起吧。“银炭从去年开始,就十分不易买入。今年更是难,属下托了安阳侯的世子,才勉强购得些许,供属下父亲取暖。听说今年京城的银炭都紧张,更别提这小镇子了。其他的屋子,只能拿好一些的柴炭用着了。”方夏同言道。吕夙附和道:“何止银炭难买。草民家中还做些米面生意,从南往北卖,今年南方无旱无涝,风调雨顺的,收成十分之好。草民还想着买粮时能压压价钱,狠狠赚上一笔,哪知问了好些大粮仓,都被告知货源紧张。”方夏同对吕夙笑道:“前几日我还想着把方家的山头,一面清空了种点粮食,而挖出来的树木选些能烧炭的,通通烧成好炭,也不为卖,自家人能烧些好的。”容离抬首道:“明日我叫人送些来,以后有什么不方便之处直接与本王派到你那里的管事说便可,说与夏安也行。方府的木材卖的如何?”“很好,最近京城和附近镇子有几家大兴土木,出手的量比平常一年之量还要多。”虽然买卖顺利,但方夏同神色并未见喜,因为王爷吩咐他在木头里动了手脚。“容离。”夏安睡不安稳,躺在床上绵软软地叫。容离挥手示意方夏同二人出去,他上前将床帏挂起,坐在床边看夏安皱起眉,趴着睡的十分哀怨。他抚平夏安眉间的皱纹,不明白,他已经将夏安护在安全的一方天地中了,却为何夏安还是不能享受岁月静好的快乐。将人翻个身,待夏安睡得渐渐沉去,他才顾了顾火盆,出得门去。今晚恐怕宫中尚有一场精彩好戏,他不能缺席。睡梦中听到有人用低浅的嗓音唤他。夏安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床边一个笑意盈盈的小丫鬟,捧着为他准备的衣物,恭敬道:“二少爷,都日上三騀了,老太爷等着您用午膳呢。”夏安忙起床穿衣洗漱,喝了小丫鬟递过来的解酒汤,宿醉的头疼方好了一些。“在哪里用膳?”“后院偏厅。老太爷说没有外人,今天女眷也会入席,所以要去后院吃。”夏安问:“王爷呢?”方家是世家,家里下人都是家生子,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捏在主人手里,所以容离的身份并没有在方家作隐藏。“昨夜有事先走了,说会在元宵节那日来接您,让您在方家好好和亲人团聚一阵子。”“元宵节?”夏安虽然也想在方府住上一阵,但是容离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他如何能不担心。 第125章 夏安这是第二次进男倌了,第一次是被人拐进去的,根本没机会好好打量男倌内部的情景。他十二三岁之时,曾与学馆的朋友约定,等长大了,一定要去一趟妓馆。不曾想,他妓馆没进过,男倌倒是进了两次之多。他开着窗,睁大眼看着下面乌压压坐的人头,看着有人穿着几乎可见身体的薄衫在人群中穿梭侍酒。何管事不好男色,又时常过来,所以悠闲自在的喝酒。可怜夏安看的是面红羞愧,圣人云,非礼爀视,但是夏安真的很好奇这男倌的小倌们是如何过日子的。于是,在另一侧室内,通过小孔盯着夏安瞧的容离,脸色便越来越黑。看也便看了,还看的面红耳赤,难道是发情了?他出城接到消息又匆匆赶回城内,先躲进有暗孔的包厢里,等着看夏安到底要做什么。真是,过个年也不安生?丝竹之声响起,大厅中间的舞台忽的荡下几条巨大的纱幔来,然后有人抓着其中一条顺势而下,落地后在舞台中间翩然起舞,明眸回转,暗送秋波。夏安是见过女人优美的舞姿的,但是初次看见一个男人的身段柔软成这样,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楼上楼下的客人,都高声叫好,打赏的银子纷纷扔向舞台,众人瞧台上之人的神色更是如痴如醉。他便控制不住地去想,莫非人人皆是喜欢身姿柔软的?他相貌虽不及那人,不过亦差不到哪去,只是少了那人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媚意罢了。他撑腮思考,是不是要多锻炼一下自己的腰身?容离也应该更喜欢这样的吧?何管事怕夏安再目不转睛地瞧下去,王爷就要拔剑杀人了。他赶紧低声说道:“夏安,隔壁似乎来人了。”夏安这才敛了不该有的神思,想着想着就联想到容离身上去了。他面色又因自己不堪的想法而更加烧的厉害,这边容离看起来,却似夏安为跳舞之人着迷了一般。将耳朵贴近墙,夏安小心翼翼地听着隔壁包厢的动静。似乎有三个人在谈话,两个声音洪亮的,一个轻声细语的。夏安只能分辨出他们的声音,却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何管事也近前听了听,确定马齐城本人就在里面。夏安细细回忆账簿上关于马齐城的纪录。他每次都会宣两次酒水,第一次喝完,打发走其他小倌或客人,第二次有了醉意,才会搂着相中的小倌回房。夏安趁着马齐城第二次宣酒水的时间,截下酒水,亲自端进去。第88章 在进去之前,夏安什么都想好了,孝仁皇后所言之吞并皇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皇商之所以能傲视群商,不只是因为他们雄厚的实力,更因为平常的商人都要抱官府大腿,而他们,和官府更趋向于一种合作关系,互相得利,关系也相对近上许多。夏安想要直接吞并皇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皇商的实力就已经让夏安无法对抗了,更别提给皇商在背后撑腰的是官府。如果掌控皇商的权利对容离的大业有帮助的话,那么夏安只能试着控制马齐城或者让方家替代马家成为皇商,显然后一种不可取,这势必会连累方家和惊动容离。他可以打着方家的旗号暗暗做些事情,但是绝不愿意把方家往刀刃上推。还有容离那边,若教容离知道他又要涉及到危险,肯定会拉他后腿的,甚至有可能把他关起来,或者锁到床上不许他下地。又想歪了。夏安晃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收敛所有神思,端着温烫的酒壶敲门进去。里面坐着三人,看衣着,应该是两个客人和一个小倌。那小倌画着细眉红妆,正和客人谈论方才跳舞的新菊。夏安端着酒微微躬了躬身子,对着上位坐着的一位中年男子笑道:“马老爷好,不知在下可否请您喝上两杯?”三人在夏安进门那一刻,便只剩下那个小倌还在谈新菊,两个客人的目光都已经锁定到了夏安的脸上。不同于小倌的媚态,进来之人是一种清秀之美,但眼角不经意间泄露风情,三人都是风流场上的老人,如何看不出夏安受过人滋养。若一个人不经风月,眼角眉梢决计不会有那样的风情勾人。“何人?”马齐城示意那小倌腾出一个地方让给夏安。夏安只好坐在小倌让出的座位上,紧挨着马齐城,自报家门:“在下临水镇方家方夏安,有事要与齐老爷谈谈。”“方家?”马齐城并不记得临水镇的方家还有个方夏安。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了,肯定是那方家大少爷方夏同想与自己做买卖,知道自己好这口,所以先送来个美人贿赂。“何事?”夏安道:“有一批粮食在库,想出手的价格高些。”那马齐城似乎并不喜啰嗦,夏安便顺着尽量简洁的道明来意。马齐城点点头,示意朋友带着小倌出去。既然方夏同这么有诚意,那他便不多推辞了。容离在夏安走之后,便从自己的包厢换到了何管事在的房间。两人谈了谈夏安的事情,容离一边竖耳听隔壁包厢的动静,一边在思考过后,吩咐何管事先顺着夏安的意思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才是。“主子,公子出来了。”何管事示意自家主子往外看。容离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马齐城和夏安正顺着二楼的走廊往芙蓉栖院而去。芙蓉栖院是这家男倌,小倌招待客人过夜的地方。夏安的脚步有些不稳,转角的时候还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公子是不是喝酒了?”何管事担忧道。男倌的酒里多多少少都掺了些东西,若常来的人,或者吃下少量的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夏安哪里能受得住,容离自然不愿意往他身上招呼这种东西。容离回头吩咐何管事叫人来,自己不紧不慢的跟出去,待二人刚进房,何管事已经带着伺候的人过来了。那人进屋去献了杯助兴酒,这是老规矩了,马齐城没多疑便吃下,夏安也自个捧起来要喝,容离手指一弹,夏安的酒杯就应声落地。马齐城等不到酒杯落地,便倒在了桌子上,夏安迷迷瞪瞪地看见马齐城趴下了,便伸手要去扶,然后手被揪住,有点疼,他刚要喊痛,视线大调转,后背重重的摔在床上。“容离。”夏安痴痴叫道。只有容离喜欢这么摔他,不过好痛啊。何管事带来的人很快扶着马齐城到别的屋子去休息,何管事将门带上,留一方安静天地给二人。他还要回到酒楼应付夏安带来的方家护院。那些人被夏安留在酒楼待命,他猜夏安是不敢让方家人知道他去了男倌。“你这不安分的傻奴才,出来谈买卖倒把自己给卖了,看你以后还能得意不能?”容离坐在床边,捏着夏安的鼻子玩,好整以暇地着看夏安在床上越来越不安分。“热。”夏安挥开一直骚扰他鼻子的大手,将衣领拉开。容离对着夏安主动奉上的一副白玉美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冲动,接着等。“好热。”夏安浑浑噩噩坐起来,开始把外袍和中衣脱掉。里衣被扯得大开,却仍旧没舍得脱下。夏安除了在容离面前会光着身子外,这是被容离逼得,其他时候和地方,夏安都会穿里衣。夏安半眯着眼,嘴里叫个不停:“容离,热,救我,我要吃冰。”夏安平日在王府很少吃别的酒,除了去大厨房吃过几次外,一般都是吃容离带过来的桂花酿。这男倌的酒可不是桂花酿那种甘甜香醇的酒水,马齐城还喜欢在冬日吃上好的烧刀子。夏安为了做成买卖,连连吃了三杯,那酒的后劲多大,再加上酒里的药粉,夏安焉能清醒的了。“容离——”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夏安急了,似受了莫大的委屈般,眼眶变红。他觉得下半身好像烧起来了一样,伸手往下摸,没人理,那便自己动手吧。容离睁大眼睛,眨也不舍的眨一下的看着夏安闭着眼仰脖,手不停撸着小夏安,嘴里还“嗯嗯啊啊”地低声呻吟。果然是个伪君子,容离心道。别人中了春药,至少要在床上打滚难耐上一阵子,最后实在难受,才会忍不住……对呀,应该是忍不住跪下来求在场的人帮他纾解,这样容离才可以借机会这样那样么?可是,自己解决到底算什么?枉容离在风月之地也算是个经验长者了,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不解风情的人,明明知道他在旁边,只会喊,难道不会主动贴上了么,或者就是瞧他一眼也成啊。容离看戏的心思被恼怒与失望取代。他不等夏安撸出来,以自身的重量将夏安压平,手连着夏安的小手一起包裹住,缓慢的动作着。“快点。”夏安想摆脱容离的控制,他自己弄的很舒服啊,为什么要过来打扰他。可是那大手力气好大,他自己力气小也便罢了,为什么在容离扑上来之后,他的身子会软的像滩水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偏不。”容离还是很气愤。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有享受到。夏安被坏人下了药,欲火焚身,他从天而降,用自己的身体来拯救心爱的人,当然这不是容离看重的地方。最让容离期待的是,他没有和夏安这样做过,在夏安中了春药的前提下,在男倌这么个奇妙的地方。夏安扭头咬住容离动来动去的喉结,咬的有些重,容离手下急忙使劲一撸,夏安这才因为快感低鸣而松开口。喉结钝钝的疼,容离有些后怕,若是方才夏安再狠些,恐怕他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情人咬掉喉结而死的人。“傻奴才,你谋杀亲夫啊。”容离从夏安的额头一路往下亲,最后含住小夏安。被重点照顾的小夏安立刻来了精神,比起夏安自己动手撸,膨胀的速度要快的多。而大夏安更舒服,躺在枕头上感受着只属于他的温暖包容。 第127章 “还没吃晚膳?”夏安心忽的软了。他怎么能先不问问容离的冷暖,而一味的耍脾气,难道,他真的被宠坏了么。夏安吩咐下人再取坛酒来,他给容离煮酒。容离却是无福消受:“算了,今晚还有事,你醉不得。”“我不吃便是,外头那么冷,从京城到方家,你一定累坏了吧。”容离哭笑不得:“怎地变化这么快,我以为还要血腥镇压呢。”“胡说。”夏安瞪他。烫了壶清酒,夏安果然一口没吃,忙着给容离布菜、斟酒。吃晚饭,容离站起来将夏安往身前一拉,比了比,笑道:“高了些。”“哪有,才几日不见,我就能长个子了?”夏安不信,不过少不了开心。“真的高了,以前天天在一起看不出来,其实你是长了个子的。现在一隔好几日不见,就能瞧得出来了。”夏安抿嘴笑,辨道:“会不会是我瘦了,所以看上去高些。”容离的语气不由转柔:“是想我了么?”“嗯。”夏安上前,依偎在容离怀中。“容离,我们要回王府么?”容离将脑袋支撑在夏安头上,说话的时候在夏安的头上一顶一顶的:“你要是想留在方府也可以,我隔几日都会来看你的。”方府要比王府安全的多,而且在这里,夏安是主子,没人欺负他。“不,我回王府。”夏安握住容离的大拇指,转了转手心,迟疑地问:“容离,你能不能封我做总管啊?”容离将夏安调个身,与那双明眸对视,笑问:“怎么,你想让卿睿回来找你麻烦?”夏安恼怒地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给我的。提升我做管事,不过是你一时气愤,怕你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吧。”“就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容离叹气道:“就应该让你一直在地牢蹲着。好吃好喝的供起来,说不定现在肉也多了,个子也长了。”夏安可不敢教他有这个想法,急急说道:“我可不想一直不见天日的待着。容离,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就帮帮我好不好?”“休想。”容离态度坚决。别说一府的总管,不过是个奴才位,就是王妃之位,皇后之位,容离都愿意,不,是希望双手捧给夏安。只求他富贵平安,不求他出谋划策。夏安狠狠踩在容离脚上:“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哪怕是蚂蚁,也是能咬死大象,并且不会被大象踩死的。”拜别方家,回府之后,夏安独自在自己屋里住下,容离总是看不起他,让他心里堵着口气,坚决不肯让容离上床。可怜容离白去了几次,都被拒之床下。后来也恼了,再不肯一有空就往夏安屋里跑,连微黄都不许去了。夏安脏衣裳攒了一大堆,也拉不下脸去找微黄,只好分批分次的让何诚拿到洗衣院里洗。炭倒是没少,不过天气转暖了,夏安也用不上,就悄悄往方府运了两趟。上次听说方府的银霜炭是容离后来给的,虽然充足,但是夏安考虑到方老爷子年纪大,恐怕在春天也受不得寒。对于夏安偷偷摸摸往“娘家”送炭的举动,容离吩咐道:“去,让暗卫再多给他送几箱子,看他一个人怎么往外搬?第90章 “管事,王妃娘娘出手好大方啊。”被夏安新提升来的二等小厮风灵笑道。他如今代替何诚成了夏安的贴身伺候之人。何诚倒不是因为疏离夏安而被夏安排斥。他跟着庆图学制作礼单,已经是院里的数得上的好手。去年外院的动乱,让阿堵院损失了不少的人才。他在一月底的一个清晨,被夏安突然提为一等小厮,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跪地谢恩。只是在那之后,夏安便提了个新来的三等小厮放在身边伺候,再不叫他近身。他再悔悟,再积极表现,也换不回来夏安之前主动示好的态度了。夏安掂了掂手中钱袋子的分量,笑道:“嗯,确实大方,恐怕得有十两之多。”“肯定比十两要多。前几日熙侧妃不就赏了十两么,看起来没这次的钱袋子大。”风灵捧着披风,蹙了蹙眉,赶紧上前两步给夏安穿上:“起风了,还是披上吧。我们是直接回院子么?”“不,我想去看看飘香院看看。”阿福又被降为飘香院的队长,不过他调到三队去了,活计要比之前辛苦许多,听说是因为得罪了总管,赵管事不敢再让他好过,便让他到三队去,只在飘香院和后山圈养牲畜两地来回跑,而且都是半夜,绝对碍不着总管的眼。到后来总管离府,赵管事也没再把阿福提回来。夏安如今是熙侧妃的“自己人”,王妃娘娘的“眼中钉”和暂时不去惹的人,所以虽然名义上他不能多在内院多耽搁,不过即使他乱走了,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阿福。”夏安叩门。听到里面的回答,便让风灵守着门,自己独自进去。阿福正在穿鞋,外袍只是象征性的披上身上,看样子又是被夏安打扰了好梦。夏安不由难过:“很辛苦吧。”阿福将外袍的扣子系好,笑道:“习惯了,咳咳,白天不也照样睡。”“你到底得罪总管什么了,为什么好好的被贬为三队的队长?”阿福摸摸茶壶,有些凉,他也就没给夏安倒茶,听了夏安的话,垂眸道:“我哪里敢得罪他什么,他一只绿毛孔雀,咳咳,我不过一只野山鸡,还敢去啄他一口不成?对了,上次托你帮我买的药,很好用,下次再帮我捎些进来,我现在手头上不方便,等有了再还你银子。”“不用,才几文钱。”其实是半两银子一副药,贵的厉害。阿福哪里能吃得起,别瞧夏安现在月银多,可也禁不住阿福一日两顿药。他没法子,只好选择容离曾给过的提议,给内院的主子们跑腿,多挣些赏钱给阿福买药。现在但凡跑腿的活儿,他都抢着干,让底下的人都没有挣赏银的机会。阿福看了夏安一眼,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去话来。夏安道:“还是请大夫看看吧,对症下药才能好。光靠我描述症状拿回来的药,看你轻是轻些了,就是不见彻底好,还是咳的厉害。”“看外面的大夫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是内院的奴才,如何出的去王府大门。府里的大夫就更别提了,我的身份,他们哪里肯过来,再说,我也没银子给他们辛苦费。”“我有。”夏安掏出王妃刚给的赏银,推给阿福:“这里头大概十多两,辛苦费应该够了,有了药方,即便府里不肯施舍药材,咱们还去外头买,总比现在胡乱吃的好。”阿福不肯要:“太破费了,又不是大毛病,不值当花这么多钱,快收好吧。你买的药哪里是胡乱吃的,我不是好多了么?还是要多谢你,为我破费了。”大概是病的原因,阿福说话办事瞧起来没以前那么尖锐了。夏安收好银子,言道:“当年初进飘香院时,要不是你帮我拿钱贿赂赵大宝,我如何能有那一段的逍遥日子。现在你倒跟我客气起来了。你不去找大夫,我去把大夫拉到你这里来总行了吧。你等着。”夏安说着便起身要去,急的阿福一把将他摁下。“别闹了,你这样将大夫请到飘香院,我不知该被多少人盯着了。倒泔水的下等院子,你天天这么跑的,我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阿福说的急了,又咳个不停。夏安给他倒水压压,一摸茶壶,心下悲凉,喊道:“风灵,去小厨房烧壶热茶。”风灵出声应下。夏安又对阿福言道:“现在天还不是很冷,不如你屋里仍烧个火盆好了,想吃口热水也方便些。”“火盆一天就要烧掉不少炭,我去年冬天的例炭早烧光了。自打王妃娘娘掌管了内院,一概份例都减了不少。我们管事又在主子面前不得面子,飘香院是越来越难过。”夏安眼前一亮,笑道:“原来是缺炭,这有什么,我那里攒了许多,待会叫风灵都给你抱来。”两人回到阿堵院,夏安立马让风灵去给阿福送炭,并嘱咐他烧好了火盆再回来。他等风灵离开,就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外袍脱下挂在新送来的屏风上。现在不能随意换衣服了,微黄不来,他又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他有这么多的衣裳,便只好坚持两天换一身。但在外人眼中,他是一天换一套的,每天都让风灵送去洗。院里的人,都知道,管事的衣服不算太多,但是很爱干净。 第129章 “抱歉,这事我原先想说来着,可是又不敢说,你那次威胁我,说我再有事瞒你就废了我前面。真的,真的,我是确定了没危险再去的,何管事他救过我,我不想欠他。”可能容离永远不会理解,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报答何管事的救命之恩,只能冒着危险给人家做事。容离怒道:“他是我的手下,救你是他的份内之事,即便他为救你死掉,你也不必觉得自己欠他什么。你不是说有个暗卫因你而死,怎么,难不成你给何管事办完事,还要去给那个暗卫守墓不成。”“容离,这不一样。那个暗卫是因为你的命令才保护的我,而何管事之前并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夏安柔声解释着。不管如何,那个暗卫毕竟是为他而死,夏安托小金给暗卫的家属送些抚恤金。夏安知道自己拿不出多少来,还是头一次舔着脸,问容离要了些银子。“那你就可以背着我大半夜跟人跑出府了?”夏安低不了头,只得垂眸:“我不该背着你。”“这是其罪之一,你就不怕何管事包藏祸心,或者他教你做的事情有危险?半夜做的事,总不是什么能见得人的事吧。”夏安亦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便伸出小粉舌舔了舔容离的手,讨好道:“我知道错了,今后不去了。你是怎么查出来的,何管事又做的是什么事情啊?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能不能说给我听听,我保证不插手了?”“你可以接着插手。”容离看夏安的表情由羞愧转为愕然,笑道:“何管事是我的手下,他若敢给别人做事,我哪里能留他到现在。”“那些店铺是你的?”夏安突然想到一事,忍俊不禁:“我被王妃打发卖掉的时候,差点就被卖到你的男倌去了。现在想来,不管我被你救下,还是被何管事带到阿堵院,亦或被卖去男倌,到最后还不是得回到你这里。”容离没想到夏安能突然想到此处,跟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顺着说道:“不管如何,你注定是属于我的。”“想不到,你堂堂王爷居然开妓馆?”夏安笑着拿手去点容离的额头。容离拍开他的手,喝到:“老实点,还没数完你犯的罪过呢?”在夏安登时软下来之后,容离又接着数:“四,说说,今天又做了什么坏事?”“去挑拨熙侧妃和王妃了。”夏安没有低头,尽管容离的手早在不知不觉中抽走。他依偎在容离坚厚的胸膛上,耳朵听着容离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心安不已。“闲的你。”容离笑骂。“你若真想帮我,便去帮我打理商铺吧。我手下铺子太多,交给几个心腹虽然放心,但到底不如你去帮我看着更为贴心。再者,他们也忙不过来,有许多事情不敢做主,却又不能时时见到我,你接手了,正好能给他们出出主意。”夏安欣喜不已,打理商铺比在王府里跟女人较真要好的多,他亦是在行。“出主意就算了,不过我可以在他们和你之间跑跑腿。”跑腿还用你?容离没去打击夏安,就让夏安把心思都花在商铺上吧,到时候教人看紧一点,总不能出差错的。“王爷,热水好了。”热水都快凉了,微黄不得不出声提醒。容离抱起夏安,到净水房,试了试水温,才将人放下,转身脱衣服。夏安使足自己仅剩的力气,突然站起来将容离扯进水桶中。容离又哪里是他能突袭到的,只不过为了哄着夏安开心,勉强让自己狼狈的摔倒桶里去。门外,微黄抿嘴而笑。小金提着一桶热水,低声问要不要送进去,微黄斜他一眼,压低了嗓子责备:“没眼色,这时候进去不是招主子们烦么?”听风院的暖阁。清闲王爷一贯的奢侈无度,晚膳烧了一百零八道,光主食就做了二三十种。将菜色摆齐,丫鬟们依次退下。王婆子紧紧牵着自己孙女的手,不安地站在屋子一侧。她本来是听说夏安做到了王府管事,接她过来享福,但是眼前的阵仗能是一个王府管事有的么,听说皇帝老子吃饭才摆一百零八道菜呢?“奶妈。”夏安从侧门进来,抛开容离,快速的跑过去。王婆子马上湿了眼,将夏安上下一阵打量,连连说道:“还好,没受苦,高了,也胖些了。还好,还好,我总算没愧对老爷。”“哼,难道只要夏安过的好,你卖掉他做奴才这件事就可以抹去不提了么?”容离冷冷走上前,夏安心软,他可不会。夏安的手背在身后扯扯容离的衣裳。容离是为他好,他不能责怪容离骂他的奶妈。但是奶妈当年确实是被逼无奈,他只好偷偷求容离不要再生气了。王婆子瞧立于夏安背后的男子,只觉通身气派富贵无比,眉宇之间尽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这样一个人甘愿立在夏安的后面,让她忍不住冒着恐惧多打量了容离几眼。“可满意你所看到的?”容离挑眉问,周身散发的寒气让王婆子狠狠打了个哆嗦。王婆子猜此人定身份不凡,她悄悄扯过夏安到一边,低声说道:“少爷,这位是您的?”“奶妈,是我要共度一生之人。”王婆子不同于方家众人,她是从小把夏安带到大的,类似于娘亲的人物,在夏安的心中,要更亲一些。夏安不安的将容离往这边拽拽,对容离言道:“别吓唬我奶妈。”容离顿时敛去周身寒气,但威严天生,只有在夏安那里收的起来。“王奶妈,多谢你之前对夏安的照顾,他小时候顽皮淘气教你费心了,以后你便住在本王府中好了。夏安,你可愿意让你奶妈调到阿堵院去照顾你?”“可以么?”夏安回身对容离莞尔。“自然,就知道你愿意同她待在一块。”容离敲敲他的脑袋。王婆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拉着自己的孙女伏地,惶然不已:“民妇见过王爷,请王爷的安。”“快起来。”夏安搀着王婆子起身,言道:“奶妈,以后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容离不会追究咱们失礼的罪过。”夏安扶着王婆子坐下,对容离招手:“王爷主子,还要我请你入座么?我早就饿了。”第92章 阿堵院继风灵之后,又买进了一大一小的下人,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两人皆不是男人,要知道阿堵院已经好几年没有进来过女人了。何诚打趣道:“哪里是女人了,分明一个是老婆婆,一个是满地跑的小丫头。”这话好巧不巧被夏安听到了。夏安领着小弦从后面走上前,冷冷道:“院里的事情做完了?娘娘吩咐下来要改的册子拿给我瞧之后再去吃晚饭。”小弦对着一众弯腰受命的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哒哒哒”往三院跑了。夏安拦她不住,也就懒得去追,叫何诚到二院大库房来。众人皆以为何诚惨了,他说了管事奶妈的坏话,管事如何能饶他。何诚自己也是提心吊胆,管事已经越来越疏远他,这次想必不能轻易饶恕于他了。“明日是你带着人去明轩院查点吧?”何诚惶然道:“是。”“那定要小心些,切记有事就去问熙侧妃娘娘,问不到正主,问她身边的婆子妈妈也成,总之不要自己拿主意。若遇上捣乱的、拦截的,不要与他们争辩,停手等着侧妃娘娘过来处理便可。千万别因为想急急完成任务,而惹到不该惹的人。”夏安递过去一份礼单,笑道:“最近是怎么了,字都能写错。”何诚大惊,接过来一看,他竟然把胡士林公子的名讳写成了胡世林,这一旦被人发现,他的手就不用再想着提笔了。“管事恕罪。”何诚伏在地上全身都在抖,他现在正是前途一片大好,若此次受了罚,便再不能有出头之日了。夏安将礼单仍过去:“起来吧,我要是有意罚你,何必单独叫你来屋里。”“管事。”何诚的脸上分明写着不可置信。夏安苦笑:“我不知何事被你厌恶,还是说在你心底,我就一直是个坏人。”“不是,管事您一直都很好,是奴才自己觉得没福分高攀。”何诚垂下头,捧着礼单叩谢。夏安道:“起吧,又不是什么大事。”顿了一下,又道:“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罢了,随你们的意思吧,我不强求。”何诚知道,夏安口中的“你们”指的是谁,他没多话,收好礼单,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第131章 何管事道:“一个六品小官在馆子里被人刺杀而亡,但他是二皇子伴读的堂弟,和二皇子的关系也不错。这事闹得挺大,整个一条街都被封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夏安蹙眉:“您以后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告诉我吧。”何管事笑道:“王爷说你只管整理账目就好,其他的可不许你乱插手。”“管事。”夏安赶紧奉上一杯茶。“您就帮帮我吧,别总听他的,您也帮我一次啊。他不是一向不管店铺生意的么,您说了,他也不会知道的。”“他可是我主子,我能不听他的么?”何管事往脖子上比划比划:“我的命可是主子的,稍有差错,就会掉脑袋。你忘了我上次进刑堂,要不是你去求情,我可真的就被活活打死了。”夏安歉然道:“对不住,害你受那么大的罪。”“你道什么歉?”何管事好笑的看他。夏安被看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嘴太快了。“不过,那次王爷八成就是因为我私自扣留了你,才发怒打的我。”何管事吃了口茶,看夏安的愈发歉然的神色,笑道:“你不必感到抱歉,在男倌那次我出卖了你,咱们算是扯平了吧。”“您,什么时候知道我跟王爷,啊。”夏安语焉不详地问。何管事道:“在你接替我成为阿堵院的管事之后,王爷就马上跟我们几个说了,你是我们都必须保护的主子。夏安,我对你不敬,你不会怪我吧?”“当然不会怪您,不过。”夏安建议道:“如果您能稍微尊重一下我,告诉我妓馆里发生的大小事的话,我会十分感激您的。”“王爷只说您是必须保护的主子,可不是要效忠的主子。您说的,恕难从命。”夏安挫败的坐回去,继续阅览账簿,突然想起何管事所说的时间正好也是庆图、何诚等人对他疏远的时候。“管事,您将我与容离的事,告诉过庆图他们么?”“他们不是王爷的人,我自然不会与他们详细说,只是提醒了他们一句,莫要轻看你,你若真的没本事,没靠山,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升为一院之长。怎么,他们可是排斥你了?”夏安点头:“连庆图都不爱跟我说话。”“无妨,你身份特殊,少认识几个人对你好,对别人也好。”容离庆大笀时,王府操办的热热闹闹,王妃没出面,几乎都是熙侧妃一手办起来的。熙侧妃借此,对明轩院又是一番大的整治,插进去好些个人。夏安因为熙侧妃的关系,开始插手明轩院。正好借着青衣,里应外合,夏安开始试图将两个院子缠成一团线,以后明轩院办事,都要让他过过手。夏安没什么本钱给容离送礼物,到飘香院求阿福教他做几道拿得出手的菜,偷偷贿赂大厨房的厨娘,只要一有空就悄悄去练会。一个多月下来,小金作为试吃,胖了不少,夏安的钱袋子作为付出,瘦了很多。反正也没有娶妻生子的可能了,虽然是一定要赎身的,但是夏安已经不那么急切了。他自打请何管事吃饭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储蓄后,积极跑腿办事,攒下来许多。如果没有给阿福看病的那一项,夏安估计能有五六十两银子了。贿赂厨娘,买食材,尤其那些食材为了满足容离的口味,选的几乎都是大鱼大肉,等到真正给容离端上桌,夏安花费了尽一半的积蓄,差不多都能买两个夏安了。不过容离吃的很满意,夏安也就感到物有所值了。只是容离吃饱后撑着了,逮住夏安做了整整一夜。真的是整整一夜啊,夏安在床上躺足了十日才能下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做饭喂这只白眼狼了。白眼狼道:“本王可以不吃饭,本王吃你便可。”一转眼到了夏安的生辰,容离今年打算给夏安好好办一场,夏安自进府以来,哪一年的生日不是独自一人闷闷过下来的。夏安还不知道容离早开始做准备了,他还琢磨了好几天怎么跟容离开口,其实他不是非过生辰不可,不过,那一日毕竟特殊,他很想容离能抽出一整日时间来陪陪他。容离从年前开始,就一直十分忙碌。有时夏安好几日都见不到容离的人影,这也是容离拼命挤出来的时间。不过夏安为此也偷偷的庆幸过,至少容离再没时间和别人再相处了。“容离,这几日忙么?”“忙,估计这几日都不会有时间。”容离往上提提被角,不能因为天气暖和,晚上就不盖被子睡。夏安挺难受,但又不好让容离放下正事陪他。最终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后天也没有时间么,忙了好一阵了,后天歇歇吧。”“没有,往后几天都没有,明个我要跟父皇去打猎,来回要好几日呢。”容离打个哈欠,很困的样子,拿手合上夏安的眼,含糊道:“睡吧,我明儿一早就要走。”“去打猎啊。”夏安一下子蔫了。别指望一整天腻在一块,就是见一面都不可能。夏安扭过身子,背对着容离,偷偷地难过。过了好一会,容离犹豫着要不要先哄哄夏安的时候,就听见夏安问他睡了没有。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被吵醒的样子,声音透露出不悦来:“什么事啊?”夏安转过身,厚着脸皮贴过去问:“可以带下人去打猎的吧?”“不可以,皇子们带的都是贴身侍卫。”夏安深深吸气,又言道:“能带几个?”要是带的人少的话,他就不去了,容离的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能进围场的,只有四个。”夏安算了算,四个的话,应该算是多的吧。毕竟是天子出行,相信除了皇子们带的侍卫,肯定还有好多保护他们的人。“能带上我么?”夏安见容离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瞧透一样,便觉得不好意思。他都十八岁了,还想过生辰,会不会太丢人了。他急忙找借口:“我还没打过猎,想去见识见识。”跟着一起去的话,应该会全天候跟在容离身边吧。“你想去?”容离语气压抑着偷笑,平淡无波地问道。他的夏安怎么就那么逗,直接说自己后日过生辰不就得了,干嘛拐弯抹角的。夏安见容离语气不甚好,似乎不太欢迎他过去,便又转过去身,闷闷道:“算了,我又不会骑马射箭,等下次你单独带我去玩好了。”“嗯。好,下次吧。”“哦。”夏安闭眼。容离听着夏安略急促的呼吸,就知道他的夏安肯定在偷偷生闷气。实在舍不得夏安难受,搂过来抱在怀里,低声道:“我教你骑马打猎吧,围场很漂亮,你去了一定会喜欢的。”夏安倏地睁开眼:“带我去?”“嗯,把你放在府里我不放心,万一你又去内院挑事,府里乱起来怎么办?”容离还是忍不住失笑出声。 第94章 夏安以为自己会陪着容离在马背上度过自己十八岁生辰,而其实,在那一天,他和容离却是在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度过,当然,这个小小的形容词是针对于整个围场来说的。刚到围场的第一日,也就是夏安生辰的前一天,大军巳时达到西山围场,吃过午膳,皇帝便让众位皇子们去猎的晚膳回来。这次打猎是因为皇帝身子好了许多,想跟自己的众位儿子们乐一乐,所以没有带大臣们来,皇室也只有三四位手握大权又是与皇帝十分亲近的亲王跟了过来。 第133章 “起来吧。”皇帝并不在意夏安,在他眼中,夏安不过是容离一时宠的厉害的男色罢了,就像他年轻气盛时会偶尔极度喜欢某个妃子。皇帝扫过小矮桌上的水,端过来要喂容离喝水:“留了那么多血,一定渴了吧。”容离并不接受皇帝的侍候,强自起身接了碗,再三谢恩,才一饮而尽。夏安心疼容离,一直伸手扶着。皇帝嫌他碍眼,瞪了好几下,夏安愣是打着哆嗦也不走,横插在两人中间,替容离遮挡戾气。“取出的箭头里有老二的标记。”皇帝走远些,坐在了圆桌前的凳子上。“是么?”容离轻问。皇帝道:“可是没人那么傻,刺杀人还会用自己府上的标记。”“说的是,儿臣也不信二皇兄会派人杀儿臣。”皇帝言道:“朕会派人彻查此事,你安心养伤便可,其它的心思最好给朕敛了。”最后一句语调徒然凌厉。容离还是那般平静,垂头答道:“儿臣遵命。”“你身上有伤,不宜颠簸,先在这里养上两日吧。狗奴才好好伺候你家主子,有什么差池小心你的脑袋。”皇帝起身要走。容离突然道:“父皇,他叫夏安。”夏安急忙去堵他的嘴,被骂几句他顶多难过一阵就算了,容离的父皇可是天子,他即便是不是奴籍,那也是天子的臣民,况且被人骂被人瞧不起他都已经习惯忍受了。“父皇,他叫夏安,方夏安,还没有字,不如请父皇赐个字好了。”皇帝止步,看了容离许久,终于败下阵来:“‘桥’字如何,就犬归桥’好了。”“谢父皇。”容离拿手肘碰碰呆住的夏安,后者急忙伏地谢恩。“喜欢父皇赏的字么?”容离让夏安躺倒他的身侧。夏安忧心忡忡,哪里顾得上这个,他趴起来,问:“你跟皇上不和么?”“你应该知道我不得宠啊?”容离笑。“不许苦笑。”夏安蛮横的捏捏容离的嘴角:“你不是说不许我独自将难过藏着掖着么,那你也不许瞒我。”容离握住他使坏的手:“没有苦笑,我已经习惯了,天家父子之间本来就是没有多少情分在的。”“胡说,我看皇上也挺关心你的。”皇上看容离的目光,虽说有严厉,但里面的担忧,夏安是不会看错的。若是只有君臣,而没有父子,那为何皇上一进来,先问的是伤,而不是先调查案子。“关心我?”容离冷笑:“他是关心我,从小就特别关心我。有一次,还因为我没有完成太傅交代下来的文章,他恨铁不成钢,就把我手脚捆住,丢进了纵穿皇宫的河里。”“河里?”夏安跪坐起,惊道:“为了你没写文章?”“对,就为了这个,我差点溺死在那条新开辟出来供他取乐的河中。要不是卿睿冒着忤逆他的危险,跳下河把我救上来,他真的会眼睁睁看着我溺水而亡。”“不,不会的。”夏安轻轻将头埋入容离的肩窝,容离身上还有浓烈的血腥气味,却还是安了他的心。“他既然没有阻拦总管,就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溺水的,他肯定只是吓唬吓唬啊你罢了。”容离大笑:“吓唬?算了吧,他如果只是吓唬我,为何会在第二日废了我母后的后位,将我逐出皇宫。别的皇子都是十五岁建府,我却是十岁就带着一宫的宫人侍卫,住进了刚刚盖了个开头的清闲王府。不,那个时候,王府连个名号都没有,直到我快十六岁的时候,才得了个清闲王爷的封号。”“容离。”夏安不断的叫着容离,却没有别的话,好似是想把容离从过去不堪的回忆中拉回来一样。皇帝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清闲王爷。看好戏的,以及别有用心的二皇子和太子各派都被挡在帐外。所以夏安的生辰,终于如愿以偿,一整日都和容离贴在一起,甚至两个人连床都没怎么下过。容离因为受伤,十分嗜睡,加上夏安刻意叫微黄在燃着安神的熏香,容离一觉都睡到了午时。趁着夏安去如厕,容离骂如今越来越把夏安当正正牌主子的微黄:“你怎地不叫醒我,不是说了么,我早上要陪他吃长笀面。他可吃了?”“还、还没吃。”微黄心中叫苦不迭,公子可害死他了。“为什么还没吃到,御厨是都死绝了?”微黄惶然道:“是公子昨夜吩咐好的,说早上要陪您一起睡过去。公子有爱睡懒觉的习惯,再说,您昨天那个,公子身子也不好啊,奴才不能特意吵醒公子,莫名其妙地给公子端上一碗长笀面,这样,您悄悄给公子过笀辰的事不就暴露了。”“主子。”小金突然在帐外求见。容离叫他进来。“公子被皇上的贴身宫人给带走了。”“什么?”容离惊坐起,伤口扯动,层层白纱很快透出暗红来。微黄急道:“主子,您别激动。小金,你先跟上看看去。”“不必去了。”容离叫住要走的小金,因疼痛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没事的,过一会他应该会回来。”他父皇既然给夏安赐了那两个字,便不会伤害夏安吧。一定不会的。微黄给主子盖上掉落开的被子,看见自家主子指尖微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残暴到没心没肺的主子,会因为害怕而发抖。容离闭上眼,静静地等着,许是对他父皇还抱有一丝丝希望,他克制住心焦,克制住恐惧,一点一点的在希望与绝望中挣扎徘徊。“公子。”微黄激动地喊道。小金忙将帐篷的帘子放下,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第95章 容离猛然坐起身,看着夏安一步一步走来,勾起唇笑:“没为难你吧?”“担心我了?快躺下,小心扯到伤口。”夏安让微黄和小金出去,他要和容离说会子话。“瞧你这一头汗的,害怕我出事就去找我啊,我跟你父皇打赌都打输了。”“什么赌?”夏安先倒了一口茶来吃,他方才跟皇帝说话,也吓出了一身的汗。“赌你知道我被带走之后,会不会急匆匆过来找我。我赌的是会,皇上说你不会。”容离握住夏安吃茶的手,夺过来将夏安吃到一半的茶喝完。“我没去找你,失望么?”夏安细眉蹙起,清秀的面容越发显得稚气未退。这也是容离给养的好,一年多没断过夏安的滋补,容离私下(不是王府明着得来的,即不是宫里赏赐和底下人孝敬)得了什么宝贝,蒸了煮了炖了,悄悄的哄夏安吃下。容离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想把夏安养胖些,抱着压着也舒服。可是夏安的身子也是异常奇怪,就是不能圆滚起来,吃半只大参,别人都喷血了,他连鼻血都没流过。心疼的微黄好几次跟小金叨叨,说公子吃人参跟吃白萝卜似的,还不如白萝卜对公子的胃口呢。“你要是没把握,如何能不来寻我。你不来,我反倒更放心,知道皇上对我没有恶意。”夏安起身又倒了杯茶,这次却是专门喂容离吃。 第135章 “什么,说出来,我无论怎样都会满足你。”夏安极少朝他开口要东西,尤其在今日,即便是要星星月亮,容离也不会有二话。“我想买回我的卖身契。”夏安无比兴奋:“你上次不是说五十两就差不多了么?我攒够了,我听人说,死契都握在你手里,我能不能把它买回来?”容离看了看夏安,眨眼,再次仔细盯着夏安,眨眼,再看,直看的夏安浑身发毛。夏安急忙安抚,容离恼了,那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即便买回卖身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还会留在王府里帮你。”容离没说话,伸手迅速点了夏安肩窝某处。后者的手突然大大的一抖,手里端着的吃长寿面的碗摔落在地。“你做什么?”夏安第一反应是检查一下汤汁有没有烫到容离。而容离却是唤了微黄进来,在夏安以为他是让微黄进来收拾的时候,却听他说道:“微黄,夏安打破了一只碗,你给他记一下,约莫五十两,回头必须让他赔钱。”微黄愣住,这是唱哪出。主子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往公子那里塞么,怎么一只碗而已,又开始计较这个了。不过他还是很尽责地说道:“那只碗是兵部陈大人孝敬的,其实是一套,共两只碗,三只碟,总价八百两。”“也就是说,这只碗至少值一百多两。很好,夏安,你不用多还,一百两就成。回去之后赶紧给微黄。”容离很满意微黄的回答,还是多年伺候他的人贴心啊。“容离。”夏安终于翻过劲儿来,低吼。容离笑道:“你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书的,该不会打破了别人的东西不赔钱吧?我相信我们夏安是有骨气的,该赔偿的肯定会赔的。” 【第五卷 脱离王府的奋斗生活】 第96章 在不仅有了主人,还有了债主之后,夏安往内院各位主子的院子跑的更勤快了。自打清闲王爷开始在朝中任职,虽然是小职务,但是皇帝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再没打罚过清闲王爷,清闲王府的地位跟着上升了一层。并且,由于二皇子和太子两派势力均衡,能得到原正统嫡子的支持无疑,无疑是个非常大的筹码。所以清闲王府在夏安十八岁这一年,异常的热闹。孝仁皇后并不是真的因为不仁不孝为天下人所不齿,才被废除后位的。相反,事实上,孝仁皇后无论在皇族,还是在文武百官心中的地位都是非常非常高的。孝仁皇后性格尖锐,做事十分有主张,很会做人,她曾经半逼迫的让皇帝下过好几条对皇族和大臣已经普通老百姓有利的政策,当时几乎所有命妇都以能给孝仁皇后请安为荣,可见她当时名望之高,并且,她是先帝钦点的皇后。不只孝仁皇后在众人间的口碑好,小时候的容离玉雪可爱,聪明伶俐,并且性子好,不像其他皇子那样骄横,从来没有处罚过身边的宫人,还好几次为被皇帝处罚的人求情。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容离是皇储的不二人选,包括其他的皇子团,他们认为容离不死,皇位便与他们永无缘。原本对容离嗤之以鼻的人,开始带着笑容主动上门来对弈品酒。而一直对容离谄媚的官员世家,更是源源不断的往府里进献宝贝。夏安每天收礼收到手软,他不但负责将礼物造册入库,还要悄悄地顺手牵羊,转移部分给容离做后备物资。这事一开始容离老大不情愿。不过夏安手段比何管事高明多了,偷了明轩院的财宝,就嫁祸到王妃身上,更加激化了王妃和熙侧妃的矛盾。容离暗中的进账,比何管事做这事时,要翻了两倍还多,夏安既然有本事,他也就默许夏安去做了。夏安跟着熙侧妃办事,两人一起挤兑王妃,夏安挤兑的尤其活跃,在两妃战火平息的时候,还不忘找点事刺激战火重起。夏安办事还挺注重隐蔽,王妃到现在也没摸清夏安到底是王爷的人还是熙侧妃的人,虽然现在已经不打算在拉拢夏安,但是像最开始的想要处理掉夏安的心思也不敢再有,夏安可是外院权利最大的管事,绕是外内院的主管也得在面上敬上三分。“还欠三十七两。”微黄收拾衣服的时候“善意”地提醒道。没办法,自家主子多次叮嘱过,一定要让夏安知道他离赎身之日遥遥无期,早日死了那份心吧。夏安苦了脸:“再宽限两日嘛。”“公子,不是奴才非得催您,您就去跟主子说两句好话,主子还非得卖了您换钱不成,何必一定要跟主子犟呢。”微黄跟夏安处的久了,发现夏安真的真的很好说话,一点主子的架势都没有,对他们都特别好,还会把自己的零嘴分给小金吃,惹得容离埋怨夏安不长肉都是小金害的。“我才不会,看见满屋子催我还账的条子,我就觉得他特别可恨。”夏安心里算了算,这个月底,月银加上大厨房节省下来的钱,估计能还上一小半。可是到月底还有五天,他还要忍受五天容离和微黄的念叨。微黄劝道:“公子……”“行行行,别说了,求你了微黄。”夏安都快要哭了,他这半年在处心积虑地给容离谋钱财的同时,还要努力的挣钱还容离的债,过的要多辛苦有多辛苦。为了多攒下些钱,他几乎一天三顿的去容离那边蹭饭,好把大厨房月份钱省下来还债。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内院的各位主子了,但是他们如今都遭到熙侧妃的打压,日子过的也拮据,夏安跑一趟赏钱也拿不到多少。就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夏安还被迫打碎了容离的一只价值五十两的茶杯,和一块羊脂玉佩。还帐的路根本没有尽头,他怎么可能不赌气。“微黄,你快跟容离一样,都要变成老妈子了。”夏安敲敲桌子。“说谁是老妈子呢?”容离从地道里出来,整整衣服上的尘埃,好整以暇的等着夏安的回答。“没说谁。”夏安背过身去。虽然很生气,但是人家是催债过来的,他不好得罪。微黄躬身,静静地退下。地道里,小金在等着接微黄一起回去,以免被两位主子的战争误上,他家微黄可是很需要人保护的。容离掏出小册子,放在夏安面前:“现在还钱,立马还。”“没有,真没有了。”容离勾唇:“别以为我进宫了,就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昨天去给王妃送灯烛,王妃只赏了你十两?”“送用度是明轩院的事,我不过从旁协助,就得了点小赏钱,再说,十两已经不少了,咱们府里最高的赏赐也就十几两。”夏安手心微微出汗。容离皱眉:“那就是给了你十五两。”摊开手:“还有五两银子,抓紧还钱。”“没有。”夏安抗争到底。“真是不乖,非得我一次又一次的亲自去拿。”容离坐到床边,从枕头里掏出一包碎银子来。左右也藏不出这间屋子去,他还能找不出来,而且,有暗卫好办事啊。容离收好银子,被夏安监督着在小册子上将三十七两改为三十二两。他现在真的快成老妈子了,每天都要跟夏安在这些碎银子上作计较。“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跟我去吃饭啊,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不悦龙门’。我今晚没事,你直接住下,明早再回来。”夏安点头:“我去跟奶妈说一声啊。”“去吧。”容离正好再捣腾捣腾夏安的屋子,看看还有什么能藏钱的地方没。容离以为夏安的钱被揪出来,夏安此刻肯定是委屈万分,找奶妈是为了诉苦。他允许夏安诉苦,愿意怎么说他坏话就怎么说,只要别像以前那样总憋着自己就成。但其实,夏安背对着容离,欣喜的走到对面的屋子。他藏了五两银子在奶妈那里,王妃一向比容离大方多了,毕竟人家有大靠山,上次赏了二十两银子呢。他就知道,想贪留下点银子,就必须要有双重保障,让容离以为自己牢牢地在他的掌握之中,放松戒备。夏安不是不想快点还容离银子,而是容离的态度让他看不到还清的那一天。所以他打算偷偷的攒着,等积攒的多了,就一下子拿出来,在还清容离的债的那一刻,立马赎身,看容离还怎么欺负他。而且用攒下的银子在外头做些小买卖,让钱生钱,才能早日获得自由身。他给容离打理商铺,时间久了,自然会认识许多人,里面也不只容离的心腹。外人只道夏安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掌柜,却不知夏安还是王府里的一个管事。“容放你去瞧过了么?”容离问埋首吃饭的人。“前天去了,娘娘给养的可好了,胖乎乎的。”容离事忙,夏安就只好连他的母亲儿子一起管了。“怎么还叫娘娘,母后不是叫你改口了么?”容离很不满,对于夏安怕他母后这件事。他母后怎么可以吓唬夏安,夏安那么绵软的性子。 第137章 “王爷救命。”熙侧妃梨花带雨的跪下,并没有失了礼仪。容离扶她起来,揽入自己怀中,为她轻轻擦拭眼泪:“怎么了,谁敢欺负本王的熙儿啊?”熙侧妃见王爷待她如以前一样好,行为举止才稍稍放开。这一年来,王爷几乎没去看过他几次,更别提留宿。不只她那里,其他人也没能得到王爷雨露。她不由信了王爷的话,是因为初入朝堂,事情繁多,身体吃不消所致。“王爷,妾身的膳食出了问题,竟被人下了毒呢。”容离道:“哦?膳食何在,拿来与本王瞧瞧?”“呈上来。”熙侧妃一声令下,马上有小厮抬着头小猪进来。那小猪没死,只是躺在地上站不起来。有毒的泔水自然是不能拿过来污了王爷的眼。“猪不比人,小毒即可放倒。还好早日发现了,否则过个几日,怕是倒在您面前的就是妾身了。”熙侧妃说的柔弱可怜,转头唤下人的时候声音却是提了一度:“传御医。”李御医是新进王府的,前几位御医都被容离打发回宫了。那其中,大半都是王妃的人。比如夏安在飘香院那时,为容离验“无毒”的王御医。“这毒毒性不大,但长期服用可使人渐渐丧失行动能力。”李御医检查完病猪之后答道。熙侧妃的脸色霎时白了一分,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好狠,王妃,看来是不得不除掉你了。容离瞧了一眼熙侧妃,唇角不可察觉的勾了勾,对李御医道:“快去看看侧妃,她中毒可深。”李御医给熙侧妃把了把脉,又看了看舌苔,回禀道:“娘娘并无明显中毒迹象。但此毒若服用的少,是查不出来的,下官开个去毒的方子,娘娘吃两日,便可肃清身体余毒。”“请王爷为妾身做主。”熙侧妃一跪,带进屋里的下人们也得跟着跪下。容离望着伏在他面前的众人,向屏风处笑了笑。屏风后面,夏安坐在炭盆前,吃着玫瑰露,一边看书,一边听动静。容离提出让王妃主持此事,毕竟王妃才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内院的事,确实也该王妃管理。但是熙侧妃哭着求王爷派个外院的人查案,以示公道。于是,容离顺水推舟,选了何庆城作为此事的负责人。第98章 红色银绣的小棉袄,穿在身材短小的容放身上,只露出了短短一段的小圆腿,底下是金线绣的虎头鞋。容放愣头愣脑的,瞪着双大眼睛,黑眸跟着夏安的身影转来转去。“帽子别忘了带?”孝仁皇后想了想,终是放心不下,又派了两个平时伺候容放的嬷嬷跟着一起去。夏安心里算了算,一架马车怕是装不下了。回到方府又该怎么安置这群人,本来只是说让他抱走容放,结果到最后生生多出了三个婆子和四个护卫。至于潜伏的数名暗卫,他们就不必夏安操心了。“夏安,好好照顾小少爷,若是有什么差池,小心你的脑袋。”孝仁皇后凉凉地嘱咐夏安。夏安心道:那就别让我带小少爷去啊。“奴才知道了,不会让小少爷受委屈的。”夏安低头答道。容离刚从宫里赶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二人的对话,上前揽过夏安,笑道:“母后说什么呢,什么小少爷不小少爷的。放儿也是夏安的儿子,若论起尊卑来,自然是父辈为尊长。”夏安拿手肘捅了捅容离。孝仁皇后现在对他已是很不错了,急功近利可讨不得什么好。“宫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半夜的就赶过去了?”孝仁皇后让夏安抱着容放,其他人都被撵了出去。容离吃了口热茶,围着炭盆坐下:“二哥跟十五弟吵起来了,昨晚二哥在父皇宫前跪了一夜,定要让父皇给他主持公道呢。”“你父皇怎么说?”孝仁皇后把炭盆从夏安这边往容离那边推了推。容离顺手就给推了回去:“父皇气的不行,太医院的御医都调过去了,咱们府院,御医都没过去,京城的公侯家里的御医都进宫了。”夏安看孝仁皇后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好,又急急地将炭盆推到容离那边去。他哄着怀里的容放睡觉,拿手一下一下地拍容放的后背。容离回来了,也就不着急走了。“那你回来做什么,有信派个人报给我不就成了,赶快回宫守着你父皇。”孝仁皇后难得地对容离黑了脸:“对了,你府里不是养着个老神医么,还不快请进宫给你父皇瞧瞧病。”“母后,你怎么也乱了阵脚。我往宫里送御医可以,送一个自己找来的所谓神医,不是给别人拿我开刀的机会么?”容离伸出手指逗了逗快要睡着的小孩,容放抓住送上门来的手指,放进嘴中含着,还嘻嘻地笑,顿时又见精神。夏安不由瞪了容离一眼,醒着的话,到路上一颠簸哪里能不哭闹。孝仁皇后点头道:“是我着急了。你找个机会再往宫里送吧,越快越好。放儿随着夏安去方家住几日,我正好回宫瞧瞧。”容离附和:“也是,您是该走出这山洞,好好呼吸呼吸外头的清新空气了。”“我倒无所谓,就是放儿实在不宜住在这里,他去方家住着看看,若是和夏安投缘,以后就让夏安带着吧。”此言一出,容离和夏安对视一眼,容离勾唇笑,夏安不敢那么放肆,却也低头,略微掩饰的抿嘴。“谢娘娘信任。”“哼,本宫可没打算现在就把放儿交给你带,还要看你得不得放儿的眼缘呢?”孝仁皇后的脸色其实并不冷。她肯放手把放儿给夏安,这就说明她在心里已经接受夏安了。孝仁皇后又问:“王妃还在继续奏请抚养放儿?”容离道:“父皇回说放儿交由宫里的李贵妃带着,说着年纪大了,想要感受含饴弄孙的滋味,她被拒了两次,也没再有动作。二皇子一党自从储君之位确定,倒是一直沉寂的很,孩儿使劲敲打他们,也就能起来闹上一小阵子。”“二皇子从小就野心大,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会甘心将皇位拱手让人。”容离笑:“孩儿自然不会担心二哥没反意,只是嫌他动作慢罢了。不过我瞧着今日的局面,恐怕由不得他慢手慢脚了。”“哦?”“十五弟昨日都对他拔了剑,二哥哪还敢任由十五弟在太子宝座上坐稳。”夏安终于把容放哄睡了,他抱的胳膊都酸了。容离和孝仁皇后终于止住了话头,带着夏安从后山的小门往方家赶路。“你要送我到哪里,到方家么?”夏安和容离共骑一匹马,他往后靠在容离怀中。小金以为就只有夏安和小少爷需要坐马车,所以只准备了一辆。夏安看看四个不会骑马的嬷嬷,说什么也不肯让老人走着,他自己坐在马车里,再说小金还要赶路,这样一直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况且他还有容离,容离会带着他骑马。容离将大氅紧了紧,将伺机欺负夏安的寒风挡在外面。“既然出来了,自然得送你到家门口。不然你打算和谁共骑一匹马?”“我自己学的也差不多了,不如你放我下来,咱俩比比?”夏安眼睛亮晶晶。容离笑道:“可算了吧,摔了你谁负责给我赚钱?”“哪里就会摔了?”夏安不服气。容离抖了抖缰绳:“好,若你在我的马上能安稳的坐着不害怕,我就放你下来自己骑。”说完,马蹄绝尘,竟不给夏安适应的时间,一路狂奔到方府。方夏同得了信在后门接着。夏安下马的第一件事就是摇摇晃晃地走到路边去吐。 第139章 “原来容离一直透过你跟马齐城做着买卖呢。”夏安睡不着,他为自己又能更深一步的插手容离的事情而感到激动。方夏同落下一枚白子,抬眸道:“你可真丢咱们方家的人,哪有像你这样急着倒贴的?”“我倒贴什么了?”夏安不服。“得,你还别不承认。你不知道,你们家王爷特别骄傲地跟我说,说关着你都关不住,想方设法地跑出来帮他。我一开始还不信,瞧你今天二话不说就把放儿扔下,跟我跑到京城来凑热闹。唉,真是儿大不由哥啊。”夏安闹了个大脸红,心中埋怨容离什么都跟方夏同说,这让他以后怎么在方府做人。“咱们到底想在马齐城那里得到什么,这两年粮食紧张,咱们为什么要一直给他供货,若卖给私商,价钱可是要翻一倍还多。”夏安果断转移话题。方夏同知道夏安脸皮薄,也不欲多逗,顺着道:“打仗能不需粮草么?”“打仗?二皇子要动手了?”“就在年前年后吧。两年大灾,皇上手里都没什么余粮,咱们却让二皇子的兵马都吃的饱饱的,你说他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么?”方夏同吃掉围死的几颗黑子。夏安心里哪里在棋盘上,不过是寻个由头找方夏同说话罢了。“二皇子的粮草充足,对容离好么?”方夏同白了夏安一眼:“亏你也是掌握王爷手底下财政大权的主儿,真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王爷像是饿着自己喂饱他人的人么?”“什么财政大权,不过帮他打理些商铺而已,他手里还握着多少铺子,我可不知道。我自己大哥帮他做的事,我都还不知道呢,更何况别的什么。”夏安半恼半讽道。方夏同将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中,拍拍手道:“我可真信了王爷是对你好的,若有一丝不好,凭你半路给人做了奴才,在清闲王府那么个人吃人的地方,都不可能养成你现在的性子。”“什么性子?”夏安心里是认同他大哥的话的,他之前试图把自己缩起来,万事只求保命,只有开始时因为郑大发了一次狂之外,再没有大着胆子的时候。但是容离却一点点地把他的龟壳剥开,给他能够自由呼吸的天地。“专门跟人对着干的性子。”方夏同笑道。夏安道:“哪有?”“我等着看王爷知道你去男倌的反应呢。哈哈。”在方府小住了几日,这期间,夏安每日都带着容放不离身,睡觉也是让放在自己床上的。他一心想教容放学说话,快些喊他“爹”,把他与容放之间的陌生与不真实都赶走。可惜容放都一岁了,还是不会说话,只会“依依呀呀”的,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愁得夏安晚上都睡不着觉。“你太心急了,孩子才一岁。”老爷子看不过去了,整天把他宝贝孙子当鹦鹉逗怎么行。夏安喝水润润嗓子,蹙眉道:“我听奶妈说,我七八月的时候就能叫人了,放儿为何就是不会说呢?”“你急了没用,难不成你还能逼他学说话不成?”夏安道:“我回王府,叫老神医过来给他看看吧。”“胡闹,孩子又不是四五岁都不会说话。”老爷子斥责道。叫容放的奶妈将容放抱了下去,老爷子接着说道:“你若不会养孩子,就别上手,看着奶妈们照顾放儿就行了。别整日在放儿耳边唠唠叨叨的,老夫听着都烦。”夏安垂头:“我也是着急。”他可不想容放会说话,第一句就直接把他当奴才叫。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哄着容放先叫他声‘爹’听听。“你是不是该回王府了?”“嗯,也就这两日吧。我算着,今年给王府送礼的时段要开始了,我得回去看着。”方老爷子点头:“孩子放在这里,你就放心吧。老夫等着你平平安安地再来接他。”夏安一时没明白老爷子为何会突然这么说。他说不定隔不了几日就会过来。但等夏安回到王府,他才发现,他是真的抽不出身去探望容放了。王府压抑而沉重的气氛就如同朝堂斗争的缩小版,让每一个把命系在王府的人都感到背上被重重地压着,以至于连呼吸都不顺畅。夏安先去刑堂找了趟孟原义,这个总在对他施以援手的似父亲一般的主管。“你要插手两妃争斗之事?”孟原义口气无奈。他虽不喜夏安掺和此事,但夏安身在要位,又如何能随自己心意,想脱身便脱身。“孟主管,奴才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好了。”夏安每次到孟原义面前,差不多都是求人办事,每一次,孟原义都不会拒绝他。夏安惭愧,却也不得不说:“您就帮帮奴才吧,只是诱使牵连熙侧妃中毒一案的犯人把矛头指向王妃便好,也不必一口咬定,最好模糊地露出一个头,让熙侧妃自己去猜想。”“……好,你回去吧。”夏安忙作揖:“多谢孟主管。您待夏安的情谊,夏安自是不敢忘怀的。”“算了,我只当是在帮我儿子而已。他若活着,也是你这般年纪。”孟原义叹口气,转身回屋。王爷进宫守在皇上病榻之前,王妃躲在岚汐院不主事。整个王府的大权落到了熙侧妃手中,熙侧妃为着中毒之事,一连办了好几个管事、主管,也不管他们到底是有没有掺和此事,熙侧妃抓住良机,随便寻些借口,除掉了挡路的绊脚石。空出来的位置自然由她的心腹补上,夏安谋得了一个算不得很出头的主管之位,但也不错了。那原来是邱主管的位置,管理王府的牲畜,夏安曾经还在韩复晁那里和邱主管说过话呢。熙侧妃如今能往王府随意安插自己娘家的人,夏安这个半路投靠过来的心腹,就不是很“得宠”了。管理牲畜的主管之位,到底没什么实权,说起来,还不如夏安当阿堵院的管事来的实权大呢。不过,熙侧妃却也没趁机撤了夏安的管事之位,而是让他在管理牲畜的同时,还负责控制阿堵院和明轩院。于是,夏安等于,又赚了一个主管之位。第100章 难得能睡到日上三竿起,容离却挣扎着爬起来,喂夏安吃了些汤水,便把人捞在自己腿上,力道适中地揉着昨晚受苦的细腰。“最近王妃没找你麻烦吧?”容离没话找话。夏安昨晚几乎一夜未曾合眼,见到日出的薄光时才直接昏睡过去的。此刻,困得睁不开眼,容离还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夏安把被子扯过来,蒙住自己的脑袋。“会憋死的?”容离给他掀开。“好困。”夏安喃喃。容离再接再厉:“我把兰香接回来了。在就内院,什么时候你去看看。”夏安倏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问:“兰香公子?”“对啊。”容离见夏安醒了,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有多久没能跟夏安好好说话了。倒不是他忙,夏安可比他忙多了,昨晚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嗯嗯啊啊的,今天早上无论如何也得说会子话吧。“他不是被你送给楚恩了么?你是打算用兰香要挟楚恩,防止他在紧要关头背叛你么?” 第141章 不知经过多少次的恩爱,才有了两人今日身体和心灵上的无比契合。“夏安,自己动,动快些好不好?”容离终于放过被蹂躏的唇。夏安的手摁在容离坚实的胸膛上,每一次使劲他都要从容离这里借力气。容离就是他的天,他的地,逐渐把他原来的世界偷换掉的魔神。他的幸福,因为容离,而达到前所未有的集中,就集中在容离一个人身上,他的全部,都在那里。“容、容离。”夏安难耐地低叫。“好舒服,你总是能让我快乐地升到云霄上去。”容离感叹。“云霄?”夏安做了个仰头的动作,但是他只看见了青瓦的屋顶,而不是遥不可及的蓝天白云。他懊恼地紧了紧下面,不期此举竟让容离舒坦难言。夏安感受到一股热流进入,他也在容离的伺候下攀上高峰。前倾身子趴在容离的胸前,听着容离略快却沉稳的心跳声,夏安嘟囔道:“容离,我不要天,我只要你,只要你。”“我知道的。”容离吻夏安的头顶。“你为我做的改变和努力,我一一刻在这里。”容离用一根手指在夏安的眼前指指被夏安压着的胸口。“即便你没能力帮我,你有心,我亦会十分满足。”容离的语调低沉却明朗,没有一丝乌云遮蔽。“你却很有能力,夏安,真的,你帮了我大忙。”“骗人。”夏安感受因说话而一起一伏的胸膛。“我只不过帮你打理几间铺子罢了,最多最多给你挣了些银子。”“不。你给了我想要夺取天下,而不是毁灭天下的志向。”容离低声道。第101章 冬日渐深,又落了场大雪。夏安搓了搓手,站在岚汐院门口候命。他一大早被叫过来,却不许进去,要站在门口等,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时辰。熙侧妃穿着雪白的狐裘远远走来,对夏安点了点头,先进院子去了。夏安很少见她穿这么素雅的衣服,熙侧妃总爱挑一些大红色的衣裳,正如她的性格一样热烈。过了会,云碧从里面出来把夏安叫了进去。却是因为昨日呈上的恭贺熙侧妃的哥哥林雪莫喜得贵子的贺礼,王妃嫌送的礼物太轻了,失了堂堂王府的脸面。夏安垂眸,正在思索王妃的意图,就听见王妃声音突然转厉,斥责他没有当好差,要罚半年的月银,然后便派了自己身边的婆子去明轩院查看。明轩院本就是王妃所管,她派人去也是正理。但此刻熙侧妃已隐隐有王府正妃的实权,当下站起,说了几句客气却是回拒的话,竟冷笑着告退离场。夏安看了看主位上面色发青的王妃,低头告了个罪,也跟着出去。“主管,咱们这样一走,不是摆明了是跟侧妃娘娘是一伙了么?”风灵在后面给夏安撑着把黑字油纸伞。“如今,瞒不瞒还有什么意思。这天,怕是马上要变了。”夏安紧了紧衣领,年关将近,尹将军要回京述职了吧。听风院的暖阁,夏安躺靠在容离身上,两人读着同一本书。“神医”趴在石凳上闭眼打盹。赤青蓝紫四婢分守暖阁四角,垂头候着吩咐。厚厚的毡布帘子挡住了外面呼啸的风雪,暖阁里只能听到烧的正旺的炭火发出的“滋滋”声,以及容离时不时翻阅书籍的声音。生活静谧而美好,夏安在容离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皮渐渐沉重。青衣放轻脚步,走到两人面前无声跪下。容离轻声问道:“什么事?”“熙侧妃出事了。她上午回林府乘坐的马车,在半道上散架。”青衣同是轻声回答。“散架?”容离并没想再对付两妃。倒不是他有了一点仁慈之心,而是依着现在的局势,两妃除了能在府里抢夺些钱财外,实在是没多大的用处。对于他,也没有一点点利用的价值了。青衣道:“林雪莫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暗卫先一步回来禀报的。”容离勾唇:“很好,本王就等他到了再过去吧。样子是要装足,不过,现场也要留给林雪莫才好,反正不是我们动的手。”“下去拿件披风来。”容离吩咐道。“不必拿了。”夏安睁眼,坐起身。“我已不困,方才青衣说的我都听见了,没想到王妃这么狠绝。”容离轻笑:“越是胆小的人,被逼急了,做出来的事反而更狠。”“倒是出我意外。”夏安抱过“神医”,给懒狗顺毛。“还是‘神医’好,虽然一直都很凶,但到底没真咬到过谁。王妃看上去性子柔,一派端庄的,做起事来,却是狠毒无比的。”“她也是被逼的,一开始的性子却是不错。怪只怪她生到了富贵侯门,姻缘也不过种卑劣的手段罢了。”夏安抿嘴,低声道:“看来老天爷还是很向着我的。”“嗯?”容离没听清。不及夏安回答,赤衣从外面进来,呈上飞鸽传书。容离当着夏安的面打开,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十万。“是十万大军?”夏安问。容离点头,将纸条用内力化为粉末:“是。看来二哥确实等不及了。尹家的兵马全部回来,西北兵力空虚,倒是我的一个好机会。”“让楚原乐往西北去。不要可惜二皇子的粮草布防,该清空的时候万不可手软。”容离吩咐赤衣。“我们还要做什么?”夏安仰头问。容离亲亲夏安光洁的额头:“等。”大年三十。清闲王府高高悬挂的红灯笼异常夺目,映衬的王府上空的天都是通红一片。鹅毛大雪不停歇地飘落。干枯的枝桠,被积雪压弯了腰,红墙也失了黄瓦。夏安披着大氅,瞪大眼瞧着门外。容离昨晚上就进宫了,他今年仍旧负责主持新年庆典,但比去年升了一级,他不再是副手,也就是说,他有更多的机会和权利在宫里动手脚。“公子,四更了。”微黄低声提醒。“已经四更了么,三更是不是国宴就结束了?”微黄称是。夏安支起身子:“皇上立了太子,就不需要别的皇子守岁。容离到现在也没回来,宫里怕是出了事吧。”微黄劝道:“公子您就别操心了,您在这里想再多也没用,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主子在宫里早备了退路,若是不成,就放弃一切,只求全身而退,以后跟您寻个世外桃源,过一过采菊东篱下的日子。” 第143章 “神医,您怎么在?”夏安一进屋,就看见老神医坐在鼓腿圆凳上吃茶。“您身子不舒服,自然要瞧大夫。”微黄不待夏安多说话,就往床上赶人:“您快脱了狐裘躺下,让神医给您行针。主子要是在,断不许您这般糟蹋自己的。”“哪里糟蹋了?”夏安躺好,自行挽上衣袖。“你抱着放儿去给娘娘请安吧,别让他瞧见这些针。”“小小年纪忌讳就这么多?”何庆城笑着进来,作揖道:“见过公子。”“管事,你也这般。”夏安私底下懒得改口。“如今您身份不同了,再像之前那样放肆,我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么多颗脑袋。”何庆成说着话,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他的举动若是被容离看在眼中,那可还是大大的放肆。夏安嘟囔:“有什么不用。啊,神医您慢点。”“容离他有消息么?”何庆成肃容道:“京城给封了,里面送不出来消息,外面也进不去人。”“守门的是谁的人?”“现下是太子。不过依我看,太子他坚持不了多久了。京城全封,老百姓都没来得及逃出城,本来城里就没什么存粮,将士们吃了,老百姓就得饿死。可是即便如此,那点子存粮也不够将士吃上几日,何况朝中大臣他们可吃不得苦。”夏安点头道:“咱们把京城的大小商铺都吞并了,物资能搬的全搬了出来,京城早就是空城一座。”何庆成道:“所以,破城指日可待。只是不知主子在里面可安全。”夏安垂眸。老神医气的吹胡子:“王爷吉人天相,你坐这里乱说些什么呢。”回头对夏安说话,却是另一种口气:“好了,待会老夫让童子送碗药汤,等吃了再睡。”“好,那我先用早膳吧。两位可吃过,一起吃吧。”又过了一日,容离终于派人送信过来。彼时,夏安正在逗容放吃饭,容放被娇养的脾气大的很,吃个饭都让奶妈吃一身的汗。夏安板着脸,拿勺子放到容放的嘴巴,佯怒道:“快吃,不然爹爹就打你屁股。”容放快两岁了,还是不会说话。但是他能感受到夏安的怒气,不过他一向是最受宠的,谁都没他大,当下头一扭,坚决不肯吃难吃的饭。“吃饭,放儿乖,吃饱了就让你下来玩。”夏安捏捏容放白嫩的脸颊,被容放闹得十分无奈。“公子,主子有信。”微黄递上一张叠好的纸。夏安接过,未展开却是先鼻子一酸,唇角反而勾了起来。微黄上前抱走容放,让夏安专心看信。“安好,勿念,照顾好自己。”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夏安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只来了一封信?”微黄道:“还有一封,是写给傅博生主管的。奴才位卑,看不到内容。不过瞧着几位主管、管事看完信的神色都是不差的。”“他安好便可。”夏安低头,指腹摸索信上的黑字。“爹、爹爹。”不甚清晰的软儒声音。夏安猛抬头:“刚才……”“是,是小少爷在说话。”奶妈惊喜地喊。“小少爷再喊一声。”容放咬着手指,呆呆地看着夏安。夏安放下信,走到微黄前面,把容放的小手指从小嘴里拿出来,用帕子给擦掉口水。“我们放儿终于会说话了。”“双喜临门。”微黄笑着掉下泪来。这几日他是看着公子怎么在人前坚强,又怎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翻身无眠。公子只有在王爷面前,才会彻底撕开掩饰的伪装。“哭什么,自己都说了是好事。”夏安笑着责备微黄,又吩咐道:“擦干眼泪,去告诉娘娘和老爷子一声。”“好好,不过走之前,让奴才再听听小少爷叫人吧。”微黄不肯放下容放。夏安笑道:“他可脾气大着呢,你哄他喊吧。”转身对奶妈说:“再去厨房盛一碗热的来,顺便交代青衣把小锦被烤热,他吃完怕是要睡会。”“知道的,奴婢去了。”“叫啊,叫‘爹爹’,叫‘微黄’。”微黄逗容放。容放被烦的皱皱眉,撇撇嘴,大有雷雨之兆。“别逗他了,快去吧。”夏安接过容放,拿帕子擦拭容放胸前吃饭掉下的碎渣。“爹爹,抱。”容放试图在夏安腿上站起来。夏安抱紧容放,口中一叠声答道:“好,抱你。我们一起等你父王回来,好不好?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到时候你记得喊他‘父王’,让他也高兴高兴。”第103章 京城是在元宵节那日开得禁。夏安抱着容放去给孝仁皇后磕头请安,却瞧见了原本应在皇宫内院的一位主儿。“皇上金安。”夏安再次行礼,急切地问:“容、清闲王爷现在如何?”皇帝逗着撇嘴要哭的容放,往夏安这边瞧了一眼:“他好的很,被十五皇儿软禁了几日。老二那个畜生被迎进来后,本要砍他的头,却反被他将了一军。现在京城的城门怕是要开了。”夏安只顾着听自己关心的重点消息,至于皇帝话里表达的其他意思,他没留意道。“起来吧,地上潮。”孝仁皇后把手炉往夏安怀里塞过去,言道:“去给方老爷子请安吧,今晚吩咐厨房,大摆一桌席面,皇上和本宫是该好好宴请一下你方家人了。”夏安怔住。容放终于被皇帝的手指气哭,咧着嘴放声大吼起来,双手迎向夏安,小脑袋拼命的往夏安的方向伸,嘴里还叫着:“爹爹,爹。”“哼。”皇帝很气愤,自己的孙子喊别人爹。 第145章 公公问道:“那老奴给公子准备热汤沐浴吧?”“也好,多谢公公。”夏安低了低头,倒把那公公吓坏了,伏地称公子折煞他了。微黄在一旁笑道:“公子,您有些习惯可该改改了,您不拘束这些,可要难为我们这些底下人了。”“别胡说。”夏安从他肩上拿下包袱,催促道:“你也去休息吧,这一路跟我可吃了不少罪。”“也是,奴才这副狼狈样子也确实不好再伺候公子沐浴,那奴才先去洗洗。公子若是不习惯那些宫人伺候,就等一会,奴才很快就回来。”“不必了,夏安由我来伺候吧。”宫人打起帘,容离穿着繁琐的亲王朝服,进门笑道。微黄跟着打趣:“自然,公子由主子您伺候,奴才再放心不过。”微黄出了寝宫,跟着公公到外间的下人房准备沐浴,刚脱了衣服,就有人凑过来。“出去,我叫人了啊。这可是皇宫,比你武功高的多了去。”微黄掩着胸口,怒吼道。小金嬉皮笑脸:“如今,我是宫里的侍卫长,谁敢拿下我。今晚不如从了我吧,我如今也是有官位在身的人,断不会委屈到你的。”最后一句敛了笑,说的一本正经。微黄轻蔑地扫他一眼:“凭你,不过比我早到一天,就能混成侍卫长?什么时候等你当了大将军,小爷我说不定会从你。”宫人烧好热水,并在浴桶里放入花瓣,将干净的里衣挂在遮挡的屏风上,马上退了个干净。夏安一直站着没和容离说话,容离也只瞧着他静默不语。待宫人退下,他立马打横抱起夏安,嘴里胡笑道:“你来瞧瞧这浴桶大不大?”“大。”夏安不解地点头。容离顺手将人扔进去。可怜夏安不妨他会这么做,吃了好几口水,才在水里坐起来。“这算什么大。皇帝寝宫里的沐浴池子才又大又漂亮呢,我想过好几次在那里和你做,从这头做到那头,上了岸,你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我继续努力,慢慢温暖你。”容离说着话,声音渐小,尾音消失在与夏安的吻中。“不、不正经。”夏安急喘着气,得空骂他一句。半月多不见,相思刻骨,他如何能先说这样无赖的话。小容离蹭着小夏安。容离笑道:“什么不正经,我是在问你,要不要跟我住到皇帝的寝宫去?”“等你坐到那个位置上再说吧。”夏安恼道。扭过身,解救出小夏安。“马上了,我准备把登基大典和皇后大典一块办,我等不及想光明正大地娶你了。”“娶我?不急的。你初登大位,肯定要先收服人心,哪里能娶我一介男子。更何况你有正妻、妾室,不能把我一下子提上去的。再者,我还是个奴才,国母之位哪里能这就样给一个奴才,你容我慢慢……”容离接话道:“慢慢自己赎身,然后或经商或当官,过个十年八载,洗清了你所谓的污点,才肯跟我在一起么?”“我会加快……”“我等不及,我恨不得马上宣告天下与你在一起。”“这对你影响太大。”“不怕,你说的无非两点,一我名不正言不顺,登基后定有许多人不服我,二我正妻未休,如何再娶。剩下的奴才身份,根本不是问题,反正你从头到尾,无论是奴才,还是皇后,都是我的,身份又有何紧要。”夏安为难道:“那两点却该如何解决,我不能害你大位不保。”容离忽然勾唇,在夏安耳朵轻轻道:“父皇留了两份圣旨,一份是让十五皇弟继承皇位,并赐我免死金牌。另一份他出宫前刚给我,却是他二十年前就写下的圣旨,里面命我继承皇位。”“那皇上他?”“他甩手不干了。当年,他说我性子软,当不得皇帝。我母后便求他废了她皇后之位,并疏离我,以确保我在以后的夺位战争中能留下小命。”夏安不由叹息。“还有我的那个王妃,她因嫉妒害死熙侧妃,早犯了七出之条,我休她合情合理,韩复晁手里握有她害人的证据。况且二皇子已倒,众人想要与其撇清关系尚且不及,哪有胆子再敢为她求情。而其他妾室,我会给一大笔钱,远远送到南方去,让她们后半生无忧。”“夏安?”容离握住小夏安,大有不答应就动死刑的势头。“愿不愿意当我的皇后?”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3╰)╮有什么没交代清楚滴,见番外~我应该会写~╭(╯3╰)╮大大们若是觉得渣作者还可以,可以收藏下作者专栏,打包带走哟╭(╯3╰)╮谢谢每一个陪我一路走下来的大大,窝爱乃们╭(╯3╰)╮ 番外第104章 皇宫里的皇后生活(1) 蓝色的太监服是最低等的太监穿的,夏安偷了一身出来,利落的穿好,低头往宫门走。不管遇见谁,他都死命地低着头。这宫里,他认识的没几个,可不认识他的却也没几个。遇到身份高的,他还得避到一旁让路。皇帝跟前的太监总管马公公,无奈地叹口气,然后突然从小道上出来,一把揪住那个看见他马上要撒开腿跑的人。“诶诶,说你呢,给,把这篮点心送到弘景亭去。”马公公故意把鼻孔翻上天,表示自己根本没看见这个小太监是谁。夏安拿袖子当着脸:“公公,奴才有伙计在身,您换其他人吧。”为什么他每次想要出去都会被莫名其妙地挡住。“放肆。你就是伺候主子的,咳咳,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再废话咱家叫人赏你板子了啊。”马公公庆幸自己在宫里还是有一定的威名。没办法,新帝登基,宫里头不太平,若没些血腥手段,他如何管理这么多的宫人。“好好,奴才马上去。”夏安接过竹篮,迅速往弘景亭而去。不就是送个点心,他送到了就马上走。结果一进到亭中,夏安就悔的肠子都青了。容离绝对是故意的。夏安瞪着眼把点心掏出来,一盘盘搁在桌子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弯身退到一旁。他跑不了了,容离既然已经知道,那他根本就出不去宫门。若不是一班大臣在,他早就翻脸了。“前年旱灾,去年雪灾,再加上二皇子造反,国库实在没什么银子了。”“不行,没有银子也得想办法变出银子来,老百姓都等着播种呢。若没了种子,今年还要靠朝廷吃上一年,到时候哪个开销大。”“说起来,修复破损的城墙,也需要大笔的银钱。” 第147章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些铺子你就放手吧,何苦来自己管着。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一国之母,要操心的事难道还不够多?”容离讨好的给夏安递一块点心。夏安摇头:“还好,现在后宫清净的很,我只要每天见几个总管太监便可。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处理的,再说四婢会看着他们做事,又会照顾我,我一点都不忙啊。铺子是生财之本,怎么能卖掉?”“不是卖掉,是送人。”夏安跳起来:“什么,卖已经很亏了,你还想送人。”“当然得送人了,难道一国之君和一国之后要掌握着全国的商铺,那底下人靠什么吃饭?”容离给夏安捏捏肩膀。夏安不愿意,他打小接受的理论只有买铺子管铺子,哪里有把商铺拱手送人的。“这样啊,那也不必全送走。”“当然,京城这边会留两件茶馆酒肆给你打发时间的。”“送商铺越多,你国库就越紧,连入账都没了。傻。”夏安狠狠点容离的眉心。“还有啊,这与灾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挺爱偷听我上朝的么,怎么不明白,只有把经济发展起来,国库才能真正充盈,天灾人祸也不必事事要朝廷远水救火。现在咱们握着商铺,富的是一家,天下人都穷苦,以一家济天下,如何能好?而天下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咱们征征税,国库也会有入账的。”夏安垂眸,容离说的有道理。“好,依你说的去办吧。”含住红唇吸吮,舌头伸到夏安嘴中,品尝一番。容离笑:“糕点明明是甜的,怎么吃到你嘴中却是苦味。”夏安愤然道:“因为心苦,你别老以折磨我取乐。”“好了,别发脾气了,以后不逗你了。改日我宣方夏同进宫,让他陪你说会子话。”“可是我更想出去看他们,整日在宫里呆着也烦。”夏安搂住容离的脖子,用半是撒娇半是逼迫的口吻道:“放我出去吧。你不是说要留两间铺子给我的么,我也得去看看,光听何庆成的禀告,我也不放心。”“你不放心何庆成?”夏安道:“不是不放心,只是他已经是户部侍郎了,多少总有忙不过的时候吧。现在百废待兴,你的人都忙不过来大事,我帮不上你别的,商铺的事总能插下手。”容离捏住夏安的鼻子,笑道:“得了吧,方才在亭子里说的不是头头是道。我看啊,你不是不懂,只是没钱赚,你提不起劲儿来。”“哪有,我不信刚才的法子就没人想的到。”“哼,想到了也畏手畏脚地不敢做。”容离冷声道:“我可不要胆小懦弱的臣子,万事谨慎虽好,但永远不肯迈步,那便不是谨慎,而是胆小无能了。”夏安点头附和。初入王府那两年,他亦是胆小怕死,但仍是去接了私活来做,再怕死也不能做缩头乌龟。“对了,我倒是记起来一件事。我看你的那些商铺,居然还有好几家草鞋摊子,小老百姓的生计你居然也拿来做。我之前想问你来着,可后来忙起来忘了。小金带着我做的私活,背后的大老板也是你。何必呢,在地牢里,明知是我的血汗钱,还没收我的草鞋。”“哈哈。”容离勾唇。夏安无奈道:“王府是你的,下人也是你的,明着使唤不够,暗地里还要压榨人。我还心惊胆战地想挣银子呢,想起来真是可笑,我后来提心吊胆地给何管事做事,结果闹半天,都是你的。”“哪里压榨了,还不是我让你赚了银子。”“哼,三百文早在地牢里给弄丢了。对了,你下那样的圣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派人来管我的银子,对,还有卖身契。”夏安咬牙,与容离说话时总是会被他带跑。“圣旨是逗你玩的,知道你整日闷得慌,我再忙一阵就会有时间陪你的。知道你惦记着卖身契就给你拿过来了,奴籍都脱了,一张纸而已。别老藏银子,都皇后了不嫌丢人。那个彩月是我特意找来的,是老神医的孙女,不单给你管银子,有时我们做的过了,还能给你治伤。”“找个女人给我看伤?”夏安挑眉。容离眉挑的比他还高:“找男的我更难受。放心,主要活计还是我来,她不过看看。”“我把银子给你,你把卖身契给我吧。”夏安建议道。“可以。”容离答应的十分爽脆。夏安睁大眼,怎么会这么容离。“你、你别骗我银子啊,我当皇后之后,一分一分地攒下来很不容易的。”“骗你作甚,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人了,全天下都知道,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容离将卖身契塞入夏安手中,拥人入怀:“别整天节省,什么都压到最低,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国穷,我也要让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容离。”夏安轻喃。“皇上,娘娘,侍卫金队长求见。”马公公通传道。“宣。”夏安忙手忙脚把卖身契和圣旨收好,让小金见了,估计又得笑他。“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小金跪地道。容离在此坐镇,小金不敢似平时般随意。“什么东西?”夏安自己走上前要拿。小金忙双手将包裹举起,恭敬递上。夏安忙道:“起来吧,又没外人。”外人也不及皇上可怕啊。小金谢过恩,才敢起身。“是微黄亲手做的几样小点心,公子爱吃,他就让我拿过来点。”容离眉一蹙,道:“既然病好了,就快回来吧。”“回主子,还、还没好透。”“噗—”夏安忍不住笑出声。拿手肘捅捅容离,笑道:“何必总逗他俩。”转头又对小金道:“如今你也算是身心皆得,该早日给微黄个交代,人家这样跟着你算什么?”容离已颁下圣旨,允许男子与男子通婚。小金是侍卫长,也大小是个官,微黄跟了他,绝对吃不了苦头。第105章 皇宫里的皇后生活(2) “属下愿意娶他,还望皇上赐婚。”难得厚脸皮的小金也红了脸。容离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来气,从死人堆里不知道爬出来过几次,杀人做事也称得上果决,偏偏到了微黄面前,跟养的家犬似的,仰头摆尾,恨不得趴下来给微黄舔鞋。丢人啊丢人。算了,还好是微黄,要不然一定要把小金丢到刑堂狠狠教训一番。“即便你愿意,人家微黄可还没表态,微黄打小跟着朕,怎么着也得给他找户好人家,三品以上才能考虑。”夏安依偎在容离怀中,眼也不眨地看小金的笑话。小金急的出了一头的汗,说话也不利索:“皇、皇、皇上,他、他、他愿意。” 第149章 “你自己想吧,大哥的话说的重了,你别与大哥计较才是。”“哪里话,大哥是为我好,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方夏同点头道:“你知道便好。太子在哪里,老爷子吩咐我过来给太子请个安。”夏安看看时辰,道:“此时应该是跟着夫子呢。”吕夙讶异道:“这么小就读书?”“不小了,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千字不在话下。”夏安唤来一个宫人,让他带着二人去东宫看望太子。可怜容放,小小一个孩童,独自一人住在偌大的东宫,只因为他三番四次地破坏他父皇的好事。夏安拗不过容离,只好嘱咐容放的奶娘千万哄好爱发脾气的太子殿下,自己也是没事就天天往东宫跑,还试图往回抱过几次,都被容离无情地给送走了。容离还振振有词:“他是一国之太子,到现在连父母都离不开,以后如何能撑得起一个国家。让他哭,让他闹,哭够了闹够了,就给朕去背书。”“参见皇后。”由于夏安是男皇后,所以宫人们和官员都很少称呼其“娘娘”。夏安正在忙着商铺的事,头也不抬地问:“何事?”“回皇后,西域各国贺我朝新皇登基的使臣今日抵达京城,各国进献的珍贵礼物,皇上让您先过目挑选,剩下的再造册入库。”这里的入库是入皇帝的私库,本来历代皇后也是有自己的小私库的,但是夏安就比较穷了。一听来钱,夏安合上记事薄。马公公往后一挥手,门外的宫人便鱼贯而入,皆双手捧漆盘,上蒙红盖,恭敬分站两排,等候皇后一一过目。“想不到西域的纸倒是不错,我一直以为若说笔墨纸砚,到底还是咱们国家的好呢。”夏安拿起来闻闻,笑道:“还挺香。”马公公道:“这纸是若辞国特有的香木所制,那香木特别稀有。他们的大王听说您喜欢写写画画的,所以把十年间攒下的香木赶制成了纸和几样小玩意,讨您欢心呢。”把旁边的红盖子掀开,有木梳和其它的小玩意儿。“真香,不过可惜了。这些都直接造册入库吧,小心收好。留下这几匹布料,送到善德宫去。”花色太过鲜艳,也没人会穿,只好便宜总管大人了。“还有这把刀不错,也一并送过去。”“另,选几样好玩新鲜的玩意儿,送到东宫请太子把玩。对了,这几样补品让方少爷带回去给老爷子。剩下的可以入库了。”“您不挑点什么?”马公公擦擦额上的汗,这么多珍宝就没有一个得皇后喜欢的?夏安摆摆手:“出去吧,没事不要来打饶我。”第106章 皇宫里的皇后生活(3)“皇后好忙啊。”何庆成穿着朝服,由宫人引着进来,伏地请安道:“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夏安去扶的一步踏出去后,猛记起方夏同的话来,止了步,吩咐宫人们出去,只留彩月一旁伺候。待宫人们散尽,夏安才笑眯眯扶了何庆成起来:“何大人请起。”何庆成上下打量夏安,笑道:“行啊,长进不少,看来皇后这个位置果然是锻炼人啊。”哪里锻炼的着。虽说皇后这个宝座是高处不胜寒,可是这高处不是还有个容离的嘛。夏安悄悄吐吐舌头,吩咐彩月去准备茶水。夏安将看过的账簿,整理好递给何庆成,嘱咐了许多话,才回身坐到主位上吃茶。“茶都凉了,容奴婢再换一盏来。”彩月抿着嘴退下。何庆成道:“您的谨慎性子倒还是没变,放心好了,微臣哪里敢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给皇上惹事。”“朝政上的事我不懂,但光是商铺的事,就已经够麻烦了,何大人还要在户部做事,辛苦了。”夏安微微颔首,对奉茶的彩月道:“何大人做事辛苦,你去准备些解乏的熏香,给何大人带走。”何管事起身跪地:“谢皇后赏赐。”“没外人,快起吧。”送走何管事,宫人来问到哪里用午膳。夏安方觉日头正午,叫宫人布置湖中亭,趁着夏意未浓,好好欣赏一番良辰美景才是。“皇上那里可用过午膳?”早有宫人将容离吃食休息的动静告诉彩月,就等着夏安问呢。这是容离亲自吩咐的事,嫌夏安一天几次打发宫人来问,等回话会等的焦急,于是索性安排了宫人,专门将自己的行动告知彩月,到时,若夏安问起时,也好立刻回答,以免夏安挂心。“用过了。和几位大臣一起用的膳,皇上还惦记着,怕正午日头足,您会厌食,叫人备了酸梅汤给您开胃。”夏安点点头,没有多言。但容离安排彩月伺候他的心意,他了解些。微黄虽好,可心中有人,不能时时照顾他。四婢亦是任务缠身,到底不能似平常的奴婢。彩月既懂医术,又聪明伶俐,最善解人意,主子一眨眼,她便知道该怎么做。有她和微黄夏安也不至于连个贴身办事的都没有。还没走到湖中亭,又有宫人急匆匆来报:“善德宫福大人求见。”阿福在护送他来京的路上受了重伤,若不是老神医医术高明,恐怕那次真的就要小命不保。后来便一直躺在床上养伤,据说是连床也不能下,怎么今日就跑到他的宫里来了?“快扶过来。”夏安也往回迎。“参见皇后。”“快起来,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夏安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快步过去扶住阿福。“搬椅子过来。”“谢皇后赐坐。”阿福如今身着银白色暗云纹长袍,头发也束的齐整,虽然脸色不甚好,可看着要比以前在王府时光鲜亮丽有神采的多。夏安问道:“怎么不派人同我说一声,我过去看你便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非要自己跑过来。”“启禀皇后,微臣身子已大好,作为外臣,实在不宜长住宫中。微臣想早日离宫。”夏安蹙眉:“何时?”阿福走了,他在宫里的朋友便更少。可是阿福说的确实有道理,外臣住在宫里的确不方便。“即刻。微臣此次便是来向您辞行的。”“马上就要走?”夏安大致明白过来,笑道:“恐怕不行,我得跟容离说一声,你也知道,他现在正忙,不便打扰。等晚上他回来,我同他说说,再给你备些出宫的东西,宫外也得打点齐全,住哪儿,吃什么,什么人伺候,通通需要时间安排。”“不必。微臣可以自己打点一切,还望您放行。”阿福挥袖,恼怒之态显露。夏安只得好言劝道:“不是我不放行。你是我的好大哥,我不向着你,还能向着总找我麻烦的总管大人不成?” 第151章 “他俩以前的恩怨是因你而起,你也帮他二人和解和解。”许卿睿脾气大,对容离却是言听计从。夏安拿起热茶,掀开茶盖,吃了一口。容离道:“好,我马上下一道圣旨,给他俩赐婚。”夏安茶未咽下,喷了容离一脸。后者马上掏出帕子来,给夏安擦嘴嘴角上的水渍。“慢着点喝。”夏安笑着夺过帕子,叠了叠,擦拭干净那张被他喷了一脸茶水的俊脸。“你这不是害阿福么。总管有那个意思,阿福可还不知呢。你贸然赐婚,阿福非得又羞又气,自请到宫里倒泔水不可。”“倒泔水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卿睿他香香软软的。”容离摇头。夏安大惊站起,拍桌质问:“我早就觉得你二人之间不简单,原来你,你,你和他真有干系。”容离方觉失言,站起来躬着腰,低头哄道:“怎么可能?我和卿睿之间清清白白,干净地很。他在我最低谷的时候帮过我,而后一直陪着我,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和朋友之义罢了。他脾气坏,心眼小,喜欢铺张浪费,认不清自己的感情,但人还是不错的。”“还有哪点好?”夏安小声嘀咕。“咳咳,现在要紧的是如何让他二人和解,认清彼此的心意。我知道你忙,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你出个主意,露个面,剩下的什么杂事吩咐我去跑腿就成。”容离思索片刻,启唇道:“阿福不是不知道卿睿的心意么?不如,我们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怎么样?”夏安为难,这算是个好主意么,这是一国之君想出来的主意?“好么?”“当然好。想当年,我喜欢你那么久,可你对我那傻不啷当的劲儿,还以为我跟你做朋友呢。哼,还不是被我给逼上床之后,乖乖喜欢上我了。还有啊,我每次对你又是绑啊,又是弄啊的,哪次之前你不是羞愤欲死,可做完之后,你不也享受到了。诶,别生气,我举个例子而已。好好,我的好皇后,今晚换你绑我如何?”“哼,不知臊的家伙。”“伪君子”脸皮薄。“就你说的主意吧。只是具体该怎么做?”“傻奴才。”容离宠溺地拍拍夏安的脑袋:“他俩是不可能和平清醒的在床上滚做一团的,自然是得靠男人的好帮手——春、药。”容离贴近夏安,让自己的呼吸喷洒在夏安光洁的皮肤上。“宫里对付不听话的嫔妃,特意调配出来的,能让人欲罢不能、欲求不满、欲生欲死,不顾一切地渴望被填满。”夏安皮肤一寸寸变红,对他而言,容离便是最好的春、药。只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给他们谁吃。”“自然是阿福,皮糙肉厚的,卿睿弄的狠了,也没什么大事。”容离肯定道。夏安皱眉:“我好像并不皮糙肉厚吧。”容离展颜:“当然。不过你不是摊上我这么个会疼人的夫君么?”“哼。”夏安哼道:“把药给我,你忙你的大事去吧。我既然是皇后,宫里的事交给我操心就成。我可不像总管大人,丁点大的事都要惊动你。”容离只得干笑:“他不是不敢惹你么?阿福来你这儿告状,你又不许他进来,他只能去求我了。好了好了,我走了,你吃完饭,小睡一会吧。昨晚就没睡多长时间。”“还不是你害的,快走吧。”夏安嗔道。午后,容离差人将药送来。夏安处理完宫里人事调动的杂事,吃罢晚膳,他才腾出空来,匆匆带着人往德善宫而来。阿福原一直在偏殿候着,容离走的时候让侍卫把他“护送”回了德善宫。夏安带着一干宫人,浩浩荡荡过去的时候,两人正一左一右在德善宫正殿怒视无言。“御膳房新制的鲜楂雪梨粥,我吃着十分爽口,听宫人说卿睿近来胃口不好,特意送来让你尝尝,若是觉得还行,以后每日让御膳房给你送一份。”夏安虚扶许卿睿,在上位坐好。许卿睿额上不禁渗汗。天晓得皇后巴巴的送一碗粥来,是打的什么鬼主意。皇后是向着阿福的,这次阿福去请离宫,皇后定然恼他。“还不快点谢恩?”彩月冷厉喝道。许卿睿这些年哪里被人这般骂过,当下脸颊涨紫,只垂着头闷声谢恩。彩月将粥端过去,双手高撑漆盘,面似恭敬,却将粥逼在许卿睿的胸前眼下。阿福坐在右侧,玩弄着腕上的珠串,并不抬头看。许卿睿迅速回忆过往,在王府时,虽然他时常找夏安的麻烦,可后两年容离不在府时,他还救过夏安呢。不至于为了他和阿福斗嘴,便在食物中下毒吧。况且,皇后身份再高贵,他也不能违拗了皇帝的意思,哪里敢这般光明正大的送毒药来。强自定了定心神,拿起勺子正要往嘴边送。忽听外面传来容离跟前马公公的声音,没进门先贺喜:“启禀皇后,原王府主管孟原义被官兵找到,现正在储正殿候着您呢。”夏安惊喜站起:“可总算是找到了。他无恙吧?”马公公道:“负了重伤,是被侍卫抬进宫来的。不过皇后勿担忧,奴才来时,听闻皇上已宣旨让御医赶紧过去呢。可惜老神医昨个就离宫不知去向,要不然有神医在侧,孟主管定然无事。”“胡闹。”夏安斥道:“既然人受了伤,为何还要抬进宫里。储正殿不好,你快些将人抬去旁边的浮瑶殿歇息。彩月,容离说你深的老神医真传,我那故人便托付给你医治了。快随我去。”若是孟原义无恙,夏安定是要看着许卿睿吃完再走。此刻却也等不得,带着彩月急匆匆离去。他倒是不忘留下两个宫人“伺候”许卿睿吃粥,只是拿两个宫人没有主子撑腰,如何敢在马公公面前造次。“许大人,奴才瞧着这碗粥凉了,且容奴才去热热。”马公公笑道。许卿睿何等聪明,马上知晓这是容离派人救他呢。容离既然有此举,那这碗粥中必然被皇后多放了东西。阿福兀自垂首,仿佛根本没看见马公公过来。待马公公端着碗退下,便站起来要回房。许卿睿道:“等等。皇后倒是宠你,可他应了你出宫住?”“我的伤已经好了,外臣到底是不能在宫里久住的。我迟早要搬出去,不是今日,便是明日。”阿福顿住脚,却不回身。“哼哼。”阿福讥讽:“皇后不是卑鄙狭隘的人,断不会做出往碗里下毒的事来。你和皇上未免太过惜命。你也就罢了,没想到皇上竟也不相信皇后。”许卿睿回嘴:“我二人再惜命,顶多落个胆小怕事的名头罢了,到底比不过你忘恩负义的无耻境地。”“你……”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阿福再不想与许卿睿争辩此事。当时年少,不过一心想护着这个小弟弟,又念想先帝终不会无情食子,才出手阻拦。早知道这人如此不晓事,还不如让他惹恼先帝成了送上门的出气包才好。“以后说我可以,主子如今已是天子,由不得你口出污言。”许卿睿甩袖,往门外寻马公公而去。阿福愣住。刚才那句话语气虽不好,但听得出来是在提醒他莫犯了忌讳。这边夏安赶到浮瑶殿,彩月为孟原义重新包扎伤口,又开药方让宫人速速煎药。夏安见孟原义背部刀痕从肩至腰,不免心痛,直皱眉。“我也算是命大。当日出了后山,急急赶到刑堂拿我儿子生前之物,刚出了山,转念想,怕是我贸然出去,泄露了你们的藏身之所。便打算寻一处地方,歇息片刻马上赶回山中,不想,竟被二皇子的人马发现,我就挨了一刀。不过,我倒是命大,被人发现,拖去山洞简单上了些药。我在山洞养了几日,才到王府寻出路,遇到在王府驻守的刘大人,这才知道你一直寻我。我福大命大,只可怜我儿最爱的纸扇葬身火海。”夏安见孟原义面现哀色,劝慰道:“竟是这般坎坷。你人没事便好,逝者已逝,勿再挂念。”“我知道。当日决定不去取纸扇,便是想到不能连累你们活着的人。” 第153章 “你父皇更是望你成材,有时难免严格了些。却到底是有着一颗父亲的心,纵是对你继承皇位不抱希望,在你恶名昭彰之下,仍是督促你读书习武。”容离不耐道:“你怎么忽然想起为我父皇说好话了。我虽是气难平,可却没不尽孝道。他假死,带我母后远赴江南,走的时候可是把我经营十多年的财宝都带走了,若非如此,我如今也不能如此拮据。再者,他若真是想找一位明君守护江山,就不会生前骄奢享乐,假死后还要置天下混乱于不顾,携银私逃。”夏安手下一拧:“瞧瞧你,要是没后面那一句,我还真以为你的心结开了呢。罢了,你父皇母后远走,也再懒得回来看你,随你自个生闷气吧。”左右无事,亦无人打扰。夏安便把薛复生的事对容离说了,请他拿个主意,莫要让薛复生做傻事。“先随二皇子谋反,后竟要劫天牢,哼,如此忤逆之人,焉可留之。”容离瞧那韩复晁也不是很顺眼,不单是因为夏安总惦念着韩复晁。从其一进王府,便因为是卢侍郎的家生奴才,并且确实心藏二主,就被容离远远打发到思恩院去熬日子。说起此人的性子,也难讨容离欢心。懦弱寡断不说,有才却不肯施展,终日郁寡。要不是念着韩复晁帮夏安甚多,且还救过太子,如何能饶此人性命。而薛复生,在新朝初立,总是要选些以一儆百杀鸡儆猴的例子,他恰巧被容离选中。敢劫天牢的人,胆子未免太大,留不得。夏安手下施力:“论语有言‘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薛复生不过为人家奴,亲人命皆系他人手,万事不得随心意。他如此敬爱他的表哥,又哪里会是一心想要犯上作乱的人?”容离沉吟:“容我想想。只是你不许再想起以前的事了。”夏安展颜:“如今想来,即便是为死契奴,我过的日子也是不错的。又遇见了你,我心里倒是乐意的很。”容离不禁得意,坐起,揽过夏安点其眉心:“这张小嘴是越发甜了。”再让我瞧瞧你下面那张小嘴甜不甜?夏安偎在容离怀中,闭目等着容离调、戏他。容离瞧夏安面颊潮红,心中暗笑,果真伪君子。有意逗一逗夏安,便忽然正经起来:“我们去天牢瞧瞧韩复晁吧。想要让薛复生不做傻事,也得从韩复晁那里问问如何找到薛复生吧。”果然一直想去天牢的夏安,此刻为难道:“已降夜幕,此刻去不好吧。”“我们骑马去,不过半个时辰来回,有何不妥。大白天去才是不妥,你我身份如何能入那脏污之地?”容离不待夏安回答,一把将人抱起。夏安惊呼一声,埋首在容离肩部,泄愤咬了容离一口。偏着容离不依不饶,一边穿衣一边佯装不解的问:“你怎么生气了,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若是我有半点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说出来,我好改了才是。”夏安是“伪君子”,哪里能说的出口,只一边穿衣服,一边暗想,今晚不让定容离上他的床,让容离滚去隔壁小间孤零零睡去吧。到了天牢,容离拿了方帕子,捂在夏安鼻口。天牢地寒,多有死尸腐体,可不能过了什么病气给他的夏安。天牢深部,连盏油灯也没有,乌黑一片,夏安自觉往容离身上凑紧,后者将手搭在夏安肩头,这才让他的恐惧之心减淡。打着灯笼,三拐四弯,终于到了韩复晁牢狱门前。有牢卒紧几步上前将锁打开,又将牢房中油灯点燃,退了个干净。借着灯光,夏安见牢内情景比他想象要好些,至少韩复晁是独人单间,有床不必睡在稻草上。不过韩复晁本人消瘦不少,眼下落了不少乌青,可见心情也是不好。容离并不进去,只是打着灯笼,说自己也去见见故人,就在不远处。夏安知他是为了让自己敞开了跟韩复晁说话,应了声,便打开食盒,将小点心一一摆上。“我在王府地牢待过,那里普通犯人的伙食实在作践人。也不知你吃的好不好,天色太晚,我们又赶着来,就没让御膳房再做菜,只从小厨房拿了些点心。这些点心,放的时日久了,也不怕坏。”韩复晁久关在黑暗中,难得有人来看他,眼角湿润,强笑道:“我得皇上关照,哪里是普通犯人。我在这里过的还好,你且放宽心吧。我关在此处,消息封闭,只问你一句,王爷如今称帝,他如何待你,你现在又如何自处?”韩复晁也是很后来才知道夏安与王爷竟是那般关系。容离控制大局后,就把韩复晁投入狱中。韩复晁也是因为出来指证王妃谋害熙侧妃时,才知道王爷已称帝。那时,夏安还没封后。夏安莞尔:“他是皇帝,我还能是什么?就他那性子,有什么是能拦住他的,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所以,你现在?”“已是他的皇后了。”还好一灯如豆,遮掩夏安的羞红。“那便好。”韩复晁起身行礼,夏安阻拦。韩复晁道:“这是规矩,合该如此。”到底拜了一拜。夏安将薛复生之事一五一十讲了。韩复晁思索半响,才问道:“皇上是真答应饶我二人一命了?”夏安点头。韩复晁信任夏安。夏安曾与他一同出门办事,半路失踪,还为了他免于受罚而自己回到王府,其实那时跑了也不是没有机会。韩复晁自从那次起,便十分信任夏安,处事也真心为夏安打算。他把薛复生一处藏身地点说与夏安听,还说了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道的事,好让夏安取得薛复生的信任。“管事,出去之后,可想过要做些什么?”韩复晁道:“我家人都随着皇上外祖和舅舅家的贬谪,而迁徙到西北去。我虽名义上不属于卢家家奴,可实在不忍心双亲高龄无人照拂,况复生和我还有卖身契在卢大人手上。”“不好。你二人好不容易得自由,何必再寻那条路走。卢家也不知你二人是死是活,趁此机会脱离奴籍。想办法先安身,再多挣些钱,以后托人为你家人赎身才是正经的道理。”韩复晁摇头:“只怕我还挣不到钱,我父母就……”夏安道:“这不怕,事在人为,现在百废待兴,何愁没有钱挣。管事,你太想不开了。我可以送你间旺铺,不出二三年,安身立命和赎身的钱定然不用愁。我虽可直接给你银子,能派人为你亲人赎身,可到底人要靠自己,我能帮你,不如你自强来的踏实。”韩复晁站起身,叹道:“不想转眼四五年,你竟成熟至此,是我浅薄了。”夏安出来韩复晁的牢房,找了牢卒问容离去了哪里。又是拐了好几个弯,直到听见有女子尖锐的泣声,他才明白过来,此刻已身处女牢。容离到女牢探谁?“夏安,你说完话了?”容离看见夏安过来的一瞬间,收回周身威严冷气,笑着从牢房出来。“嗯。”夏安模糊应声。眼望进牢房,转头不解的看着容离。王妃是宗亲,怎么会关在天牢?容离最是了解夏安,不消言语相询,言道:“她已被废,不在皇室族谱,自然进的是天牢。”“你来这里作甚?”虽然知道容离不喜欢王妃,可夏安心里还是不舒服。容离就喜欢夏安吃味,夏安能去瞧故人,让他心中不乐意,难道就不许他也特意让夏安吃味吃味。在这里与厌恶的人说半天话,还真是让他难受。也不知夏安与韩复晁有什么可说的,竟是费了这么半天的功夫。容离道:“我与她好歹几年夫妻。”夏安扭头就走。容离忍不住咧开嘴偷笑。尹氏哪里见过王爷这般,她本重病在身,四肢乏力,此刻疯了般下地,握住牢房的木栏杆,嘶声竭力嚎道:“夏安,我一直以为你不是王爷的心腹,便是那贱人的亲信,却不想,你竟然是只兔儿爷,一个大男人学女人模样雌伏在男人身下,你可真不要脸,你就不怕上天降下天谴,神佛降罪于你。当初我让人轮了兰香时,就该让人把你一同污了,看王爷还会不会喜欢上你?”夏安身子一震,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