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也不知道宫主叫什么》 第1章 第1章 宫主孤身站在崖边,摆了个怅然失意的造型,面前是云海茫茫,非常映衬他茫茫然的内心。——这已经是穿越后的第三天了,他就这样保持着世外高人的造型一动没动思考了三天人生……话说回来,他现在真的有可能是个世外高人啊!仅仅是“有可能”,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这些天里通过观察推理,勉强能够得知:这个世界的人满天飞,所以八成是修真的,而他所在的是个大门派,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原主一个人霸占这整个山头,所以连找个路人套话套一下原主身份的机会都没有。哪有穿越过来目测有身份有地位,却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穿越大神您操作失误扣不扣奖金?迷茫……宫主闲暇时也爱看小说的,而网络小说流行穿越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花八门的套路层出不穷,但一般来说,穿越总有一个诱因:早年流行的车祸、坠机或落水之类,再后来有进阶版——打游戏电脑漏电、写小说挖坑不填以及终极版本——看种马文却穿进去搞基等等。但是,宫主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开创了新的流派——“瞎穿”。#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穿的!##因为两个场景无缝切换,自然流畅,连个黑屏都没有!##这还没完,因为我更不知道我穿到了哪!#一切发生得自然又突然,上一秒,他还坐在教室中间,不前也不后的位置,讲台上的思政课老师正干瘪地讲着大学里最催眠的课,而他摸出手机准备定中午的外卖,一低头一抬头,眼前赫然已是另一个世界。云烟聚散,云外天光湛蓝,如碧波浩渺,其中苍山点翠,错落似星盘。……这什么情况?耳朵里还残留着思政教授的上一句话的余音呢:“……坚持科学发展观、实现四个现代化……”因此宫主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穿越”这回事,那多不科学,一点都不马哲,穿越小说的读者虽然不少,但普遍都还分得清艺术与现实。于是宫主思考了一下,估计是……早上街边买的猪肉蘑菇馅包子……有毒!微博上云南同胞日常吃菌中毒看小人的段子比比皆是,所以宫主非常平静,眼前冒出奇怪的山和冒出奇怪的小人其实没有本质区别,不就是幻觉嘛,因此他淡然地保持坐姿没有动,对着一片苍茫的云海和群山,举起一只手,声音不急不缓地说:“对不起打扰一下,老师,我出现幻觉了,请您帮我打个120,我认为是食物中毒。”山崖边一棵老松上蹲着的松鼠看着自说自话的宫主,非常人性化地露出了关爱智障的眼神。左手的感觉不太对,在“出现幻觉”前,他左手应该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准备点外卖,而现在……“叽!”一只毛没长全的麻雀?……你是我打工一假期三千块钱买来的新款智能手……叽?宫主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感受到他的视线,手心里躺着的麻雀眯着眼睛,再次叽了一声,拿长着黄嘴丫的小嫩嘴蹭了蹭他的指腹。……好……好厉害的毒蘑菇,120你们快点来啊!等治好了,一定要严肃探讨一下——#大学寝室楼外小摊贩食品安全状况堪忧#——身强体健的男性大学生食用后竟出现严重幻觉,觉得自己身穿宽袍广袖、跪坐在山崖边,手心里还托着一只没毛的鸟崽子!话说,这鸟崽子的触感也太真实了吧!宫主本来就很喜欢小动物,所以他需要用格外强大的自制力,克制住撸鸟的冲动——开玩笑,吃菌中毒本来就很搞笑了,还因为幻觉而做出奇怪举动,别把旁边同学教授吓哭!宫主正襟危坐,安静地等待120的到来,直到……山顶的风从脸庞吹过,日月星辰在天顶轮回,从艳阳当空到月明星稀,再到东方露出清浅的白,一家松鼠从他脚边路过了三次,一共搬运了十八颗松果——宫主才慢慢感觉到了不对。……景色自始至终并没有任何本质变化,只有山里的云雾变幻莫测,120怕是不会来了,而熟悉的课堂和古板的教授也再没重新出现,就好像那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宫主听到自己吐出一口气的声音,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真实。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来说,眼前的景色忽然从课堂变成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峰……一般来说,第一反应都是“卧槽我出现幻觉了”,而最后一个想到的,才可能是“我的天啊我不是穿越了吧?”被这个猜想着实惊了一下,宫主倏然起身,怔怔地看着掌心睡成球的鸟崽,慢慢抬起手,掌心里的小麻雀温热柔软,还没有长全飞羽,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小鸟的头顶,小家伙翻了个身,睡成了一张仰面朝天的饼。“难道……你是真的?”宫主自言自语地说着,下一刻,远处一道清光冲破云海,惊得宫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呼啦啦一群飞鸟盘旋着冲出云层,避让那些破云而出的光影——全都是人啊!宫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一堆人飞来飞去,成群结队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这……这还是个修真世界!是了,宫主意识到了问题,他在山崖上吹了这么久风,身上的衣物仙气十足但绝对薄得只有一两层软布,而且他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还没穿鞋……可是却一点都不冷,脚趾碰到草叶上的霜和露水,他能感觉到凉,但并不觉得难受,不饮不食也没有感到饥渴,更重要的是完全不想嘘嘘。明明不久之前还在纠结外卖吃什么,一眨眼竟然不食人间烟火了……哭笑不得。所以,大脑有点死机很正常。那些人距离宫主所在的山峰应该很远,但他发现自己眼中他们的表情分毫毕现;他在山崖边继续站了很久,期间远处飞来飞去的人影大多是青年男女的样貌,穿着风格统一,可能是……校服?而且仔细看他们并不全都是飞的,很多其实都是……蹦蹦跳跳踩着云层在跑?有不少看上去还不熟练,笨手笨脚的样子让宫主的脑海中浮现出超级玛丽的造型,于是忍俊不禁地笑起来,笑完觉得自己真是心大,都穿越到奇怪的世界了,竟然还有心情笑?不过不笑改哭,也不会对眼前的情况有什么帮助,所以宫主默默回忆起从前在网上看过的《穿越生存指南》这一类搞笑段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用到这种冷门知识。等等,宫主一怔,按照套路,穿越到修真界,不是为了阻止自己徒弟或者师弟毁灭世界,基本就是阻止死对头毁灭世界——嘶……宫主抽了一口气,有点小激动啊!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说过,要是自己穿越,肯定把主角宠上天,绝对不像套路里那样口是心非别别扭扭,想对主角好吧,还得考虑什么人设不能ooc太明显,最后马上就上床了还非得装得像个刚烈直男。不,绝不!反正本来也不是直男!宫主勾了勾嘴角——来,我准备好疼爱男主了,男主你在哪?不,还是不对,再等等……谁是主角?一般来说,穿越的标配,是系统啊!不是会有一个发布任务、充当时灵时不灵金手指、外带没事坑宿主的搞基系统吗?然后这个系统应该一步一步指引穿越者去和主角恩爱缠绵……啊呸,是走剧情! 第3章 钟声回荡,宫主远远看着弟子们跑来跑去,隐约感觉这和正经的修真门派不太一样——修仙的不在山头各自为战,反而类似……东方版本的魔法学校霍格沃茨,或者高魔配置的中国道教学院,因为那些弟子明显抱着书去上课的感觉。再往远看,隐约有庞大恢弘的山门,几近接天,上面的字笔锋凌厉,但被云雾遮挡,看不清晰,只觉得一撇一捺像要击穿巨石,宫主不再把视线投过去,很快那种压迫感也就消失了。还是看看蹦跶的弟子们比较欢乐。“哎,那边掉下去一个。”蹦跶的弟子都往一个方向蹦,眼看着就有人被挤出云层,直接往山涧里摔下去。——宫主凝神细看,还是个长得很俊俏的年轻男孩,被高空抛物必然表情扭曲,但那孩子似乎扭曲之后颜值也不低,因此可以判断,正常情况下绝对应该更好看,宫主偶尔也外貌党一下,不由得担心会不会摔着——显然不会,毕竟,这可不是唯物主义的地球。那个年轻弟子穿过云层,不知道手里从哪折了根柳枝,当空翻身,姿势还很漂亮,然后他就开始——御……柳枝?宫主正在惊奇御剑飞行还能拿树枝充数,就看见充数的柳枝啪地一下爆裂,他再一次向后一个倒仰摔了下去,宫主发现这一回他没挨着什么能抓的东西,也折不到柳枝了,只能抓乱一大团云彩,沾了一身水;倒是不远处有些小船路过——宫主刚这么想,一艘小船就恰好经过,把人给接住了,看来这大门派想得周全,宫主能想到的安保措施,他们早都做了。宫主松了口气,看着小船走远了。看了半天,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弟子再坠云,宫主也就收回了乱飞的思绪,得出结论——这门派岂止是不小,简直是大得没边!搞不好,还是个第一仙门之类的呢!唔……话说我门派叫啥……宫主戳了戳心虚的系统,系统装死中。“这你也不知道?”宫主惊呆,“你们系统上岗之前肯定不需要考资格证!”那远处熙熙攘攘好半天,却无一人、甚至灵兽都不往宫主所在的高峰飞,使得他更加确定——“系统,你猜我会不会是这个大门派的开山祖师之类的高人,正在避世隐居,所以小辈们敬而远之?”宫主思考着,这样一来,他鸠占鹊巢这件事就很好忽悠了,因为没人敢盯着他猛瞧啊。【……】系统对此保持静默。那一家松鼠第四次路过发呆的宫主,其中一只犹犹豫豫,小鼻子耸动了好半天,尾巴扫来扫去,在地面上都扫出了一道痕迹,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一颗果实最饱满的松果放在了宫主脚边,结果他一低头,那小家伙一溜烟跑没了影。所以,这是先收获了一堆毛茸茸的小粉丝?宫主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捡起那枚松果,他发现自己能够感受到小松鼠躲在松树上偷看的目光,不由得再次感叹自己可真是修为了得,于是他对着松树的方向微微点头:“谢谢,那我就收下了。”虽然松鼠也听不懂,但这山上也没有旁人能聊聊天,一直憋着不说话会内伤的,按照套路来判断,和系统聊天绝对不是个明智选项,系统和穿越者只能互相伤害。系统这个时候正好出来伤害他:【冒昧请问宿主,您的名字……就叫宫主?】宫主无奈回答:“……这件事,我也没有选择权的。”系统:【友情提示:即使想不起来现在的名字,也请您不要使用“宫主”这种名字。在这个世界里,古往今来,并没有存在过“宫”这个姓氏,请宿主务必小心。】宫主:“……”——感受到了异世界的文化冲击!还能更惨吗?叫宫主本来就很惨了,因为母上大人怀孕的时候,看到她男神的儿子叫吴所谓,深深觉得这种起名风格无比潇洒,偏偏他还姓宫真是天赐良机,于是就有了宫主,但问题是,无所谓听上去很大气,公主听起来……就很一言难尽了。现在可好了,压根不能提这姓?那系统你有本事告诉我原主叫什么啊!系统继续沉默中。再次叹气,宫主随意答道:“我知道了,反正,穿越本身就已经很糟了,雪上加霜也没关系了。”不过……没有宫姓?宫主不由得皱起眉——宫姓虽然不像张王李赵那么烂大街,但好歹还在百家姓之列,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宫主沉思着,决定先回到、不对,是找到原主的住处,看能不能有自己身份的线索,虽然现在山上除了鸟和松鼠就没有喘气的东西了,但万一有小辈来总不能话都说不——“啊!”宫主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顶,而在一处水阁中。惊魂未定,宫主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没变,所以当然不是二次穿越,那这是……一念千里!……我、我、我的实力这么强吗?对了对了,根据各种小说和电视剧的套路,隐居在山底的高人都是年轻时不得志,老了急需继承人的白胡子爷爷那种,隐居在山腰山洞的高人是抱着一本秘籍躺墙角的骷髅,而自己穿的这种隐居山顶的,才是真大能!不过我刚才不自觉用出来的那是什么,缩地术?【宿主,您的修为已在御风之境,当然可以一念千里。这很好理解,宿主您玩过的网游不是基本都有“传送”、“神行”这一类的技能的吗,您修为高,所以来去自由当然就不需要等技能冷却。】系统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说大白菜五毛钱一斤很便宜。宫主轻轻抽了口气——不不,不自由!不敢乱飞的万一两个年轻弟子正在非礼勿观结果我从天而降……而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宫主不由得问:“等一下,你说我……什么境界?”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没记着解释名词,而是回答:【宿主,请忘记您看过的小说吧,设定不一样的,您肯定需要慢慢补的。】“……你居然还懂什么叫设定?”【因为我是扫描您的记忆学到的词汇……】因为这个回答,那种莫名的糟糕预感更加强烈了,宫主随手把睡得昏天黑地的鸟放在小桌上,环顾整个房间,这水阁不大,坐落在平静的湖边,不然怎么叫水阁,而且并不是密闭空间,有两面没有墙壁而是垂挂纱帘,另一侧靠墙摆着一张竹榻,一个竹制书架。果然,问题更严重了。——面对那个书架,宫主眼前一阵阵发黑,半晌后才缓过来,直接在脑海中提出质疑:“我为什么……看不懂这些字啊!?”总不会,原主是个文盲吧?呵呵,谁信。不可能!一位世外高人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说出去谁能信?所以宫主立刻绝望地想到了一个答案,但他还是谨慎地询问:“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不是中文对不对?”系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宫主明明白白感受到来自系统的嘲讽……全宇宙都说中文,那是做梦!果然小说都是艺术,艺术源于生活但绝对高于生活,那种一穿越过去床边围满嘘寒问暖npc,自动开始讲解人设和剧情、自带原主记忆和知识储备、武力技能一个不忘,没事还能拿古人诗词忽悠人的情节,都是,骗!人!的!穿越有风险,好好活着不好吗。 第5章 ……掉下去的外门弟子叫符远知,这半年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云梯上掉下去了。时间已经过了,云都宫宫门过时不候,时辰一到,大阵闭锁,门外没进去的只能干瞪眼。飞舟开了过来,接住几个下饺子的弟子,掌船的执事看了他一眼,哼都没哼一声,老熟人了,连他住哪间房都门清,问都不用问直接就把他扔回了宿舍。还有个别弟子也没进去云都宫,此刻被飞舟一并扔下,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云都宫里的道师们最爱弟子缺课,那扣分扣得是神采飞扬。也就符远知轻车熟路,波澜不惊。屋里还有一个人,看见符远知进门,眼皮都没抬一下。“又让人扔下来了?”室友在床上翻了个身,“也真是的,甲字班那帮人等到考核后八成都能直接被各峰峰主、长老什么的领走,他们干嘛天天堵人,尤其你这样辛字班的,根本对他们没威胁啊!”符远知关上房门,回答:“是壬字班了。”床上的人一骨碌爬起来,瞪着眼睛:“呦,你又降了?和我一个班了?”符远知很是平和地点点头:“是啊,这个月就缺课十八天,你觉得我不降级还会升吗?”“你让人从云梯扔下去十八次?”室友乐痕星啧啧称奇,“我的乖乖,甲字班铁了心要把你淘汰?”符远知没回答,他反问:“你呢,怎么又不去?”“不想去。”乐痕星往后一倒,摔进被子里,“本来就是我爹逼我来的,我一点也不想来,我的理想是吃喝玩乐混着等死,下一季掉进癸字班,明年就收拾东西走人逍遥自在去啦,修行有什么好,看你自己就知道,这仙门里也没比尘世清净。”对于这不求上进的室友,符远知早都见怪不怪了,不过他笑了一下:“你父亲不会让你掉进癸字班的,我就不好说了。”乐痕星大叫一声猛地一捶床:“我操!对啊,老头为了家族颜面啥事都干得出来,但是你家就……入门大考的时候你可是这一届的前三,现在呢,凡尘出身的几个家伙都排你前头去了,你要是明年掉进癸字班,那我真他妈见鬼了!我早说云梦天宫不是以前的云梦天宫了,八百里云泽川弥漫着和玉京一样的腐臭气!”符远知摇摇头——癸字班,新生里最差一档次的班,按照读音经常被喊“鬼班”,新人入门分班的时候是没有癸字班的,第二年才会捡前面班级里吊车尾的去重组,不过前面班级也有次序,需要按照天干的顺序一等一等往下掉,从甲字掉进癸字也有十个档次,符远知大约是云梦天宫建立以来掉的最快的。癸字班没有资格参加天试,也就不能正式入内门修行,将来不是哪来回哪,就是最多做个扫地的,每天吸一吸上门真仙飞过头顶时留下的尾气。“你怎么就得罪了玉京少主呢?”乐痕星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虽然我也看不惯他。”他们正说着,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位穿黑衣的内门执事冷冰冰地看着两个“差生”,目光在他们胸口绣着的名字上扫了一遍,然后丢给符远知一个小袋子,吩咐:“明天的课你也不用去了,你拿着这个,上月栖峰去办件事,不白干给你加分的。”符远知愣愣地接过那个袋子,而乐痕星则惊叫:“上哪?上月栖峰?门规里明写的禁地?怎么,玉京少主的势力这么大,连你们执律堂都和他沆瀣一气了?”执律堂这位面色一寒:“怎么说话呢?”“哇,那可是月栖峰啊。”乐痕星懒洋洋地回答,“谁在大典上和我们说,‘月栖峰乃本门禁地,擅闯者恐有性命之忧来着’?不就是你们执律堂的堂主?那上头指不定被你们关着什么青面獠牙的凶兽,我这室友就这么丁点肉,去了就塞进凶兽的牙缝缝了,我先说明,除了符远知,再没别人受得了本少爷的脚臭,拒不接受新室友!”说着还伸出光溜溜的脚丫晃了晃,果然一股冲天臭气扑面而来,臭味里细闻还又酸又辣,熏得黑衣修者捏着鼻子直退。符远知心觉好笑,但也知道他的室友表面看起来不正经,实际上出身大家族,父母都是云梦天宫毕业,修为了得,有很多暗地里的情报渠道,他这么阻止自己接这个任务,那么这月栖峰禁地恐怕没那么好进。执律堂的黑衣修士气愤地一甩袖子:“收起你的小动作,别以为执律堂没抓现行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刺头经常偷偷往月栖峰跑,还说是什么‘夜探危峰’。”这回乐痕星哑口无言,执律堂的人又扔给符远知一块玉牌:“这是月栖峰上锁山大阵的通行令,明天一早就去,口袋里有张字条写着你要做的事,现在还用法诀锁着,明天你到了山上再看,不得告诉旁人。”说完根本一刻都不在屋里留,捏着鼻子转身就跑,执律堂修士走得干脆,剩下寝室里两个面面相觑的下级弟子,半晌后符远知捏着闭气符说:“乐兄,收了神通吧,太臭了。”乐痕星脸色奇差:“妈的,闭气符怎么画,教我,学艺不精啊,我忘了这个脚臭术怎么撤销了。”符远知:“……”……屋里的脚臭气实在散不掉,乐痕星只好穿好鞋,给自己脚上来两个禁字符,灰溜溜地跟着符远知到外面广场上去。下门未过天试选拔的低阶弟子几乎都住这一片建筑群内,正中央有一个见方的巨大广场,左右两面是一排排弟子房,前方还有一道接云高的大拱门,正面的建筑物是给弟子们自由做功课使用的,所以被命名为“初心宫”。云梦天宫每八年收一次新人,进门后仍然年年考核,掉进癸字班爬不上去的话,一年一扔,所以积攒十六年才有一次天试,且天试的时候人数不及这两届新生的一半,天试又严格,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了“登天”之说。而现在这个时辰,会待在初心宫的,基本就是登天无望已经放弃的。所以符远知进门的时候还是很惹人注目的,谁都知道他入门时被监考道师赞不绝口,却进门后几年接连掉级,顶着光环进来的,现在却格外的惨。甚至他们议论都懒得避讳,直接当着面就说:“哎,听说没,符远知要去月栖峰。”“啊?真的假的,符远知要被血祭啦!”“瞎讲,我们是仙门,哪来魔徒的血祭仪式?”前一个说话的弟子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据说月栖峰就关着一堆凶神恶煞的魔道徒呢!”“你那是谣言,我听说是上古凶兽!”“不是不是,是魔徒!”“乖乖,不管是凶兽还是魔徒,都是吃人的吧!”……符远知:“……”感觉自己头上写着俩字:鲜肉。乐痕星慢吞吞地跟上符远知的脚步,悄声说:“我就说是玉京来的那家伙搞的吧,不然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你被派了去月栖峰的任务,执律堂的人才刚走而已。”他所说的“玉京来的”,指的是玉京之主的小儿子,和符远知他们一届入门,地位超然,在这仙门之中俨然也有权有势的样子,甚至有小家族来的同门巴结他,都称呼他“小玉京主”,至于符远知怎么得罪了那家伙,符远知自己也不太明白。可能是气场不不合……符远知只能暂时这么想。“所以月栖峰上到底有什么?”乐痕星问。“我怎么知道。”符远知回答,“明天回来我告诉你。”“哇……你还这么乐观。”乐痕星恨铁不成钢,“万一是万魔窟,你这可就是一去不回啊!”符远知随手拍了他的肩膀:“别夸张,那么多低级弟子偷偷去禁地外围探险,不也都回来了。” 第7章 符远知这时候才想起昨天收到的布袋,急忙打开来,里面卷着一张薄纸,上面写了一行字:“让峰上之人为此灵石注满灵力。”峰上之人?符远知拿出那块灰扑扑的灵石,手里的字条在他看过后就自动化作青烟,符远知压下心头的紧张,感觉喉咙发紧。月栖峰禁地……关着人?所以,这一地狼藉也是这位神秘人的杰作?但是,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云梦天宫关着哪位魔道大能,有名有姓考试必考的那种魔徒,他们的下落有有据可查,而妖族最近和道者们也相安无事,也不太可能是某个妖族大圣……这个山壁上的痕迹,怎么看都很凶险,肯定不是慈眉善目老爷爷干的。心跳大得像乐痕星半夜踹床时的震天巨响。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短短一段山路,符远知脑补了一万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里他的下场都很凄惨,新鲜的符远知自动送上门来,也不知道禁地里关着的究竟是什么玩意,会以怎样的方式残忍杀害他。一步一步上山,符远知觉得自己背后扎满针,一阵阵冷风,再看路边那些肥肥的动物,不由得想,是不是山顶的凶兽或魔徒养着的储备粮?而现在和普通凡人差不多的自己,该怎么才能让他乖乖给灵石充能?感觉浑身都不对,符远知全身僵硬,一路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都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聚焦在他脖子上的热度。他小心翼翼地回头,隐约都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在咔咔作响。然后……然后一路偷看他的人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啊——”符远知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立刻双手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得老大。天啊……——如果这就是禁地里的魔物,被吃掉绝对不亏!符远知猛地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一瞬间的奇怪思想甩掉,结果又听见一声笑声。好像……谁在拿羽毛戳他心窝,符远知僵在原地,感觉脸部温度正在稳定上升……只是,面前这人,长得太犯规了吧!还是说魔物都会这种蛊惑人心的小伎俩?符远知看见自己背后的树上多出一个人来,是个青年,约莫要年长自己几岁,青衣墨发,正像是这苍翠孤峰,但唇边笑意未散,就成了暮色下的清风,凛然却并非凛冽;他斜倚在树枝上,低头看着符远知,眼含笑意,被青丝垂落半掩着,眼底的微光闪动间倒映出符远知略显窘迫的模样,于是符远知尴尬地扭开视线,一不小心看见了青年随意垂落的白皙足尖,更加手足无措了。“我……您……啊……”符远知张了张嘴,然后很想给自己两巴掌——这怎么好端端还结巴起来了。于是鬼使神差,符远知伸出自己两只胳膊,傻傻地问:“要吃吗?”呸!“嗯?”青年微微侧头,眼里全是诧异。符远知的脸腾地一下红得耀眼又灿烂。第5章 另一边,宫主的内心绝对是震惊的——于是他脑子里疯狂敲起了系统:“他刚才问我的……是要吃吗?”不会是刚学语言,听力不好听错了吧?两个世界的吃,是一个意思吗?【对的……】宫主更懵了:“系统,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是食人族?”系统:【……当然不是了。妖修偶尔食人,魔徒中有人吸食道修精气或魂魄,但宿主您脑子里想的那种食人族,肯定是没有的。】妖修!魔徒!自己肯定不是!宫主看着面前僵硬成一根发热二极管的少年……唔……懂了懂了,孩子你别紧张,一会儿体内电流过大再把自己烧了。……“吃?”只听那青年声音温润,怪怪地重复了一遍符远知的问话,符远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呸,犯浑!他急忙试图挽回,于是正正经经地站好行礼,字正腔圆说道:“在下初心宫、壬字班弟子,符远知,见过前辈。”假装刚才的糗事不存在!宫主没动,因为他还在疯狂敲打系统:“系统系统!别装死,继续说,初心宫是什么,人字班又是什么,我只知道人字拖。”系统难得地长时间上线,解释道:【初心宫是云梦天宫……嗯,宿主您现在所在的门派就是云梦天宫,初心宫是初入门的新弟子们集体修习的地方,按照课业成绩和道法考核水平,以天干的次序分为十个班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越往下级别越低,每年考核后,上一年的癸字班要被淘汰,壬字班降级癸字班,次年不能升班的,继续淘汰。】宫主听了解释,不由得吸了口气,好严格!他点了点头:“壬字班,就是倒数第二的,明年要被淘汰了?”【是啊。】“所以,其实你知道很多事,但是需要触发?”宫主挑起眉来——刚穿越的时候他可是问过系统这是什么门派的,结果系统装聋作哑给糊弄过去了。所以,系统果然是穿越大神派来坑人的。嗯……仔细看看,这个孩子……看上去很眼熟,十六七的年纪,长得很是不错……“哎,我记得了。”宫主灵光一现,“这不就是总从云彩上掉下去那个吗?”还真有点缘分呢,昨天宫主在山顶喂松鼠,还看见他从云彩上以熟悉的姿势掉下来,今天人就来了?看上去清秀可爱,并不像是不求上进或者不学无术啊。于是,宫主忍不住再次对系统笑起来:“这孩子呆呆的,很可爱啊。”系统沉默。符远知看见树上的俊美青年没回话,似乎在思考什么,而且还看着自己露出笑容,脸上刚要压下去的热度重新回升,感觉自己都在直直冒热气了…………但是……这位前辈真的……好好看啊……比上门几个人人称赞的仙子都好看……呸!符远知刚想完,就在脑子里狠狠唾弃自己——居然一见面就开始沉迷前辈美色,别被前辈当成什么不学无术之徒!他刚要说明来意,只见前辈的长发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异动,然后青年皱了皱眉头,伸出修长的手,在自己头发里捏出一只……胖得连脸和屁股都快分不清的,鸟崽子。 第9章 系统:【他不怀好意,系统发布任务:干掉不怀好意的下门弟子。】宫主: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云梦天宫主峰上的云梦大殿里,执律堂堂主阴明垂首立于阶下,云梦天宫的掌门人静默无声地站在殿中,面前是华光璀璨的云都宫大阵核心,那座宽高不足一尺的迷你云都宫,从迷你云都宫上散发出盈盈流光,映照得掌门一身白衣都变得五彩斑驳。掌门慢慢伸出手,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小云都宫之前,一道清光迸出,霎时弹开了他的手指,一缕血痕在他修长的指尖隐没。“掌门!”“无妨。”掌门安静地收回手,片刻后问道,“已经找人上过月栖峰了?”“是的,律者汇报,下门壬字班随便捡了一个缺课的弟子。”掌门回首:“进去了?”“是的。”“月栖峰大阵没拦他?”掌门的问话让执律堂堂主阴明疑惑不已:“那弟子带了您给的入山令牌,当然进去了。”“……入山令能过外层的禁制,但若是山里的人自己锁了山,就是拿一百个令牌,或者我亲自去,都是上不去月栖峰的。”掌门凝视着面前的阴明,“你入门不过千年,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用管,替我看着那个下门弟子,如果有异,随你处置。”“是,但是弟子……弟子有一事不明。”阴明抬起头,“月栖峰大阵里,到底押着什么人?”掌门低着头,小云都宫的华光映照得他面色阴晴不定,掌门看了阴明半晌,才缓缓回答:“云梦天宫之主。”第6章 对于系统的无理要求,宫主果断回答:“拒绝。”系统:【……】宫主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少年,手腕一翻,符远知怀里的灵石和锦囊就全被他拿在了手里。“前辈……”手……手……宫主打开锦囊,勉强认得那张字条上的字……嗯……给石头充满灵力吗?他看了看手里灰扑扑的石头,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是肯定不是系统夸张出来的不怀好意,如果真要不怀好意,找这个……踩云彩都踩不住的低级弟子来?这不就是让新手村小号单挑世界boss,一碰就死么。【宿主且住,您敢确保它不会爆炸吗?想想山石。】宫主脸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符远知,看着少年白净俊秀的脸蛋,心虚。思考了一下,还真的完全没有把握啊……丢人是小事,万一把好好的未来徒弟给炸了……于是宫主果断一挥手,符远知就保持着仰望他的姿势被扔回了初心宫广场。然后还装了一回,一边扔,一边用灵力在符远知手心里写了四个字:“明日来取” 。——自我感觉很帅。出现在初心宫广场的符远知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看了看手心里的字……前辈写的字啊……嗯……虽然…………符远知摇摇头,肯定是因为我紧张,手心出汗,所以前辈的字才这么扭曲的。“哎,远知!”符远知听得一声大叫,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石碑前对他挥手的乐痕星。石碑下聚集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现在云都宫早过了放学时间,大半夜初心宫广场能有这么多人也是罕见,符远知走过去问他:“出什么事了?”“我知道了,月栖峰上肯定有吃人记忆的妖兽吧,你忘了半个月后年中考,现在开始分组?”乐痕星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你活着从月栖峰回来,别给我讲那上面有什么,我不想听恐怖故事,半夜睡不着的。”符远知攥紧手心,嘴里应了一声,不过本来……也不打算给别人讲前辈的事!至于年中考……“之前是想和你一组的。”乐痕星叹气,“现在只能去坑别人了。”符远知并不知道,宫主不仅仅在他手心写了字,还悄悄留了一缕神识,这大概就像……远程看监控?借助着符远知作为定位,宫主正在山崖上俯瞰整个初心宫广场,弟子们的议论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所以他问系统:“年中考是怎么考的?”系统回答:【相当于期中考试,十人一组,进入预先设置好的考场,需要配合才能完成题目,并且是两组竞争一个题目,一组里的十个人需要天干十个班各出一名,以平衡组间差距,考核弟子的综合素质和合作精神,具体试题内容每年各不相同;胜出组除甲字班的弟子外,全部晋升一级,败者组除癸字班外,集体降级一等。】……果然,考试是所有类人种族的共通发明,不过这个考法也还算公平,严苛但不至于残酷。只不过——“那我徒弟要是输,不就掉进末等班了?”那可不行!【宿主……你真的就不再挑一挑了?不能人尽可徒啊!】“系统,你上辈子是晋江服务器吧。”系统非常人性化地一愣,宫主接着说道:“欠修理。”系统:【……】宫主悠然答道:“这就是缘分,我每天都看见他从云上掉下去,正想着他呢,他就自己送上门了。”半天后系统憋出一句:【宿主,迷信缘分是不可取的。】 第11章 【宿主,您就想象这是您徒弟,以后您徒弟打架受个伤,您肯定要给他输灵力治疗对不对,您一出手,徒弟炸了……】宫主重新黑着脸,拿过那块可怜的灵石,继续尝试。想象一下这是徒弟……对,电视剧里不是动不动就来个推功过血之类的吗,先拿灵石练好,这样以后徒弟需要的时候,就不会把徒弟炸得满天都是了。“不对,我为什么要练着个,我的徒弟,我还没死呢谁能把他打重伤?”宫主坚定地说着——有信心有毅力、更有实力做天下第一的好师父!不管徒弟以后是生理出了状况,还是心理不太健康,自己这个师父都已经做好准备来面对了!【恭喜宿主,您成功了!】嗯?想着徒弟果然效果不错,这回灵石没炸,而是顺利吸收了宫主输送的灵力,充满了莹润的光芒,全部收敛在小小的石头里,这颗原本灰扑扑的灵石变得晶莹剔透,一缕淡青色的雾气缠绕着灵石,散发着温和而不耀眼的光。任务完成!天还没亮,嗯,徒弟还得一会儿才来。对了,应该先练练词,别说话的时候语音语调太奇怪啊!所以宫主想了想,抱起脚边啃草的大橘,盯着它圆溜溜挤在毛里的小眼睛,真诚地说:“吾见尔天资聪慧……不行,太做作了;嗯……相逢即是有缘,不,这听起来像相亲……”大橘眨巴着小眼睛,叼着刚咬下来的草,茫然地嚼嚼嚼。“系统,你既然扫描过我的记忆,你看我看过那么多小说,有没有收徒用的好词好句给我借鉴一句?”【……】系统沉默中。“不行,套用别人的句子多没诚意。”宫主抱着大橘在水边走来走去,吸引了松鼠一家的强势围观,不大一会儿呆头鹅、野鸭和仙鹤们晃动着脖子,随着宫主来来回回的身影摇摇摆摆。“还是开门见山,直接问?”宫主举起大橘,大橘挣扎着要去啃草,因为被举高了,啃不到,郁闷地咬着宫主的手指,宫主继续自己的彩排:“‘我想收你做徒弟,你可愿意?’系统你听,怎么样,听不出来奇怪口音吧?”【……嗯……宿主,您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奇怪了……您是要收徒又不是去见情郎。】系统如果有白眼,这会儿应该已经翻到天上了吧。宫主脸一红,解释:“我是为了掩饰穿越者的身份,难道你作为我的系统,希望我被当成什么异世界来的妖魔鬼怪人人喊打?”系统:【您说得有道理,您开心就好。】宫主不搭理系统了,继续练习口音,感觉自己活像在备考托福口语,大橘被他抱得不耐烦,挣扎着跑掉了,于是宫主开始把目光放在周围毛茸茸的一群小家伙身上。……系统静静听着宫主练习发音,很久后认真地说:【您开心就好。】第7章 系统认真敬业地帮宫主数着,累计算一下,宫主一个晚上收了……一百二十八个徒弟!连山顶那棵歪脖子老松树都没放过。当然,这么练下来,宫主绝对有把握把收徒弟的词儿说得宛转悠扬富有节奏美感。所以他在水阁边安静坐下,开始等徒弟。但忽然之间,以他灵敏的听力,只听得远处一阵奇异的爆炸声,紧接着云霞开始飞散,整个云梦天宫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宫主霍然起身,然后他捕捉到空气中嘈杂的声音,并且迅速分辨出有用信息。“云泽川发现了魔徒!”“魔道修士清晨的时候闯进初心宫去了……”初心宫?那不是徒弟住的地方?下一个瞬间,宫主的神念链接到徒弟身上藏着的神识上,发现自己(未来)徒弟正抱着被子和自己的鸟,坐在床上,一副梦没醒的样子。他对面那家伙到是神采奕奕,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在那里猛看。那镜子还在发出声音,初步判断肯定不是臭美用的,系统自动自觉上线解释:【那是灵通宝镜,您就当那东西是掌上电脑就好了。】宫主蒙圈:“等等……我们不是在修真界吗?”系统诧异反问:【宿主,谁规定修真界就得一辈子吃土喝风、生产力低下当原始人了?修真者不可以搞发明创造的啊?修真界的生活水平就不能提高的呀?修真界的社会形态就不准进步了吗?】……开发出了系统的新功能:晋江答题时间!不过问得有道理,无言以对,只是感觉世界观需要刷新。宫主来不及多问,神念转去看乐痕星手里那面小镜子,只见小镜子里有一位女修的身影,站在一片乱糟糟的人前面,一本正经……嗯,播新闻?修真界的出镜记者吗?“……灵修杂事社从事件第一现场为您带来最新消息——今日凌晨,一名初心宫丁字班弟子意图偷偷潜入闻道峰,以盗取本次云梦天宫年中考核的相关情报,却在未出初心宫大门时迎面撞上两名形迹可疑之男子,该弟子与二人大打出手,很快惊动了云梦天宫执律堂,因此并未造成重大伤亡……”还好还好,并没有大事。“……该名弟子对意图作弊事宜认错态度良好,且并未真正实施窃密行为,再加上示警有功,执律堂早前决定不予追究其作弊未遂事件,但也不对其抵抗魔修有功进行奖励……”但是宫主并不是很放心,这可是事关徒弟的安全问题!“系统,你不是一直在吹云梦天宫吗,怎么这么容易就钻进来魔修了?”系统一阵诡异的沉默,在宫主以为它不准备说话的时候,系统竟然颇为骄傲地回答:【如果云梦天宫守护大阵仍在全盛时期,任何魔修在接触屏障的时候就灰飞烟灭了,哪怕魔道徒们的尊主都是不敢硬闯的。】咦,所以……现在云梦天宫开始走下坡路了吧,那么这是什么剧情?门派危机?道门面临重大挑战?修真界历史的转折点?可惜宫主兴趣缺缺,上辈子他就不爱看宫斗片,还是徒弟重要。 第13章 咕咚~符远知觉得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像地震……天啊前辈……前辈还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他的伤口,应该……没听见吧……灵光消散,魔气已经不在了,但是流血的伤口还是新鲜的,宫主皱了皱眉,轻轻吹了吹,听到自己的小徒弟倒抽了一口气。疼了?宫主拖着他的胳膊,抬头……哎?怎么这孩子脸红得像大螃蟹?【宿主……恭喜,您的徒弟……没炸耶!】……刚好起来的心情!系统你五行缺揍的吗?灵力再次流过,嗯,灵力是好东西,万金油,不但能拔出魔气,还能止血止痛!很不错。宫主看着自己的成果,又变得开心起来,徒弟白嫩嫩的胳膊不再流血了,伤口收口崩皮,很快结出一层血痂,宫主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结果符远知嗖地一下抽回了手,一副被烫到的模样缩着胳膊。“嗯?”看见前辈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符远知觉得全身血液都往头上冲,轰隆隆的。“我……那个……”一张嘴竟然又结巴!宫主看着窘迫的弟子,忽然明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符远知绝望地双手捂脸,想在地上找条缝。“要做我徒弟吗?”哎?符远知愣愣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暖的眼睛,透着阳光的暖意,像是深茶色的琥珀,一个傻傻的自己被映在里面,他低声问:“前……前辈您的意思是……”心跳得像打雷,只见面前的青年眉眼间尽是笑意,站起身,平淡地重复了一边刚才的问题:“要做我徒弟吗?”符远知慢慢长大嘴巴,这……这……初心宫的小弟子以前所未有的迅捷身手,一个翻身从竹榻上飞到地下,带起一阵风,惊得鸟崽扑腾了半天。符远知像是生怕别人反悔一样痛快地跪倒在地上,脆生生地磕了三个头,口中飞快道:“弟子拜见师尊!”啧,好乖!【这时候他倒不结巴了。】唯有系统一肚子的气,【而且我感觉,如果他屁股后面有尾巴,这会儿都翘上天了!】作者有话要说: 耶!小狗崽正式入门!藏好狼尾巴,做个乖孩子!【系统:气。】第8章 可是有了徒弟谁还在乎一个只会讲设定+双击666的系统?宫主心满意足地将新徒弟从地上拉起来,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喜欢,但还是保持着矜持没有说太多话——因为说太多会暴露自己怪异的口音!以后可以开开心心养成了!不过显然对于收徒这件事有意见的不只有系统,符远知刚被扶起来,就又被一坨东西给砸倒在了地上——大橘!只见大橘领着一家松鼠、一只鸟崽和两只胖头鹅,前仆后继地跳到符远知身上,于是新收的乖徒儿就这样被一群毛茸茸给占领了。大橘还歪着头对宫主撒娇!符远知:“……”……说起来大橘你是不是练过千斤坠?……执律堂的阴明感觉自己想从云都宫宫殿的飞檐上跳下去,但又立刻想到——护体的灵力会自动让他飞起来的……可是,魔徒溜进云梦天宫大搞破坏,还是三个如此蹩脚的魔徒,掌门八成会把他拆成耳月日月!他走到大殿门口就开始冒冷汗,掌门虽然看着宽和,但遇到这种事从不手下留情。云梦大殿一如既往地安静,掌门还是那个只喜欢抱着小云都宫傻看的掌门。阴明一进门,还并没来得及负荆请罪,掌门已经淡漠地说:“与你无关,是云都宫的核心没有灵力了,所以无法支撑天宫的护宫大阵。”“没有灵力?”阴明怔住,走路差点顺拐,“弟子从不知云都宫需要……”“你以为云都宫是自己飞在天上的?”一贯温和的掌门此刻却冷漠地看着他,“是有人天纵英才,构建了一个精密而庞大的法阵支撑着云都不坠。”云都万年不曾落地,所云梦天宫的势力才从这云泽川的高空,辐射到云洲,散布到全境,全十洲三岛,连山都的妖修都知道人类在云彩里建造了一座永不坠落的宫殿,其威名显赫,能让万仙朝拜,魔徒退避。而今天掌门说云都宫的核心没有灵力了?听起来好像在说:明天太阳不从东边出来了啊。所以阴明急忙问道:“掌门,云都宫需要何种灵力作为补充?弟子可否为您分忧?”掌门对阴明摇了摇头:“云都宫的核心只认一人的灵力。”阴明还想说什么,掌门对他挥了挥手:“你且退下吧,办好我先前吩咐的事,其余的我会与各长老商议。”……阴明退去后,不出片刻,一道霞光闪过,一名女修拎着一把剑,气势汹汹地杀进了云梦大殿。啊啊两声惨叫,给掌门看大门的可怜弟子被拎着领子扔了下去。“秋闲!”女修爆喝一声,“你真的闲出病来了吗?”剑指到鼻尖上,冷着脸的掌门看清来人,慢慢露出一点笑容。 第15章 【……宿主,没有人会在山洞闭关,您形容的是……山顶洞人!】系统呛声,【修行大道,自然是要领略天下间千姿百态,从中体悟,除了重伤闭的那种被迫的关,我们这个世界修道的不爱钻山洞!】宫主……三观日常刷新(√)街上人头攒动,和前世的夜市差不多热闹,男男女女手上也都拿着各种吃吃喝喝,这街上基本没有年纪特别大或特别小的,看着感觉像大学门口的那种夜市,只不过,大学门口的夜市不会走过一个路人,毛茸茸的尾巴甩过你的肩膀。那个长着狼尾巴的女孩红着脸对符远知道歉,但却抛出一个媚眼。“妖怪?”宫主有点好奇,但是那女孩明显故意拿尾巴甩自己徒弟的腰!我徒弟的腰我都没摸过你拿你的尾巴蹭?【宿主,那是妖修,妖修的文化氛围,确实比人修开放。】符远知礼貌地说没关系,并且坚定拒绝,女妖修一看示好失败,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小小失望了一下,就走开了。宫主皱眉担忧,不过好在徒弟很乖。天边有几层楼高的楼船,穿破云层,船首的尖翘将厚厚的白云推向两侧,夜幕下灯火辉煌,船底部铭刻着浮空用的法阵,舵手其实就是布阵师,他们一边维护法阵,一边向天宫靠拢。从神识里传出点点波动,符远知心下了然,几下提纵穿过长街,站到一处阁楼,“师尊,那是白云沿码头,这种飞在云上的船叫轻云舟,是用据说比云彩还轻的天浮木造的,像这么大艘的,全十洲三岛总共也没有多少,但是咱们云梦天宫的整个上门基本都在高峰与云层上,想要一次运送大量的货物来贩卖,就一定得用轻云舟。”接连又开来两艘大船,码头上下一片繁忙喧哗,船工工长呼来喝去地指挥,让人把布阵用的灵石搬到船上补充好,执律堂的黑衣律者从上空掠过,几个看上去很青涩的律者八成是新人,虽然检查着来往船只,眼神却忍不住往夜市灯火上飘。一时间这高山云海上竟然也如此充满烟火气息。“而且,这种船是云梦天宫宫主发明的,别的门派仿造了上千年才好不容易成功,结果灵力消耗还比我们的大。”符远知充满自豪地说完,立刻闭上嘴巴——不,不能老当着师尊的面夸别人啊。殊不知系统在那边也一副房产中介商的嘴脸:【轻云舟底下的浮空法阵就是根据云都宫的大阵简化而来的,当年都是由云梦天宫之主自己独创的。】一如既往无视它。“师尊,金鸟笼,您要一个吗?”符远知指着街边的一处铺位。宫主顺着符远知的视线,看见一家卖宠物用品的店铺,橱窗里就摆着一只精巧的金色鸟笼,商品旁边还有介绍,写着:“全自动清理鸟屎,能耗低,大师级布阵师亲刻法阵,十年保修!”低头,鸟球一无所知地睡在宫主腿上,根本不知道某些不良弟子的小算盘。“而且,师尊,我看那边的兔笼也很好,还配备兔子专用厕所,也带自动清洁法阵,这样大橘就不会在您的书桌上撒尿了。”唔……这个似乎很心动,毕竟修真界的兔子……它撒起尿来也还是骚啊!宫主回头看了看正在啃自己头发的大橘,默默把那缕沾满兔口水的头发抽回来,大橘张开嘴巴,呆呆地看着宫主,还想继续啃,被宫主一甩手扔去了山崖顶上……傻兔子,你这小牙是啃不动我头发的。用法术把口水蒸发,宫主果断点头:“兔笼,买一个吧。”好嘞!符远知笑逐颜开地去交钱,送给师尊的第一件礼物呢!抱起兔笼,店主还送了上品灵草,沾染灵力长出的牧草,食草灵兽都爱吃这个。符远知心下琢磨——别给大橘吃成了精,那好像就是只吃得过肥的普通凡间肉兔。呯呯——天空炸开烟火,五颜六色,符远知感觉到师尊正在看天上,所以笑着解释:“我们在云都宫上丹道课,道师说,某一届的师兄师姐发明了新的废旧丹炉处理方法——做成烟花炸上天,因为焠过丹火,所以炸的时候颜色格外鲜艳。”丹炉……宫主默默脑补了一个热爱放鞭炮的太上老君。呯——轰隆隆——更大的火光从白云沿传来,夜市里的不少下门弟子一片拍手叫好。但是……“散开……散开!”黑衣律者从四面八方飞来。停泊的轻云舟忽然有一艘启动了起来,正在搬运灵石补充法阵的船工被甩飞了出去,正撞飞一名执律堂黑衣律者。“都闪开,有魔徒混上白云沿了!”作者有话要说: 宫主:谁打扰我约会???系统:约会???徒弟:嗯,约会!!!第9章 又是魔徒?师徒俩齐齐一愣,符远知反应飞快,立刻从前方退下,免得执律堂的律者们动起手来碍手碍脚,但是宫主可就很不高兴了——你们修魔的也有年中考核吗?是不是做的坏事不够多就得降级,所以你们集体冲业绩来了?打扰我和徒弟的二人时光,生气!但是有气也不能跟徒弟撒,掉身份的,所以扭头就嘲笑系统:“你怎么不吹了?云梦天宫这么轻易就被魔徒打上门,招牌砸了。”系统:【……宿主,本系统正式发布第一个剧情任务:阻止魔徒对云梦天宫的破坏。】宫主:“我信吗?”系统:【宿主您能按套路办一回事儿吗?】宫主理所当然回答:“不能。”我连我是谁都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要抢执律堂的活儿?要是人家魔徒打上门来,云梦天宫毫无还手之力,那不就是做梦天宫了?所以宫主领着徒弟安安心心看大戏。……近距离全景魔幻片,好看。魔徒藏在一艘大型轻云舟上,此刻从打开的舱门鱼贯而出,而轻云舟则横冲直撞,先是将旁边两艘撞开,然后强行突破泊位,直直向着码头冲过去。码头的船工们迅速推开,而先前宫主见过的那种接人用的小云舟灵活地从云层里钻出,小舟前端陆陆续续亮起一个圆形的法阵,幽幽发紫光,随后一片…… 第17章 “哎,师姐您没事吧?”少女扭头看了看符远知,勉强哼了一声……这姿态,符远知以为自己看见了女版的玉京少主。“快躲!”少女一章推出,符远知条件反射地果断弯腰,那道掌风从他头顶飞过,击中一个魔徒。符远知紧跟着补上一击,确保那魔徒不会再爬起来。“这位师姐有些眼生?”少女哼了一声:“谁是你师姐,我是长角街做生意的散修。”说着飞起一脚,擦着符远知的脸踢飞一块炸过来的小云舟碎片,符远知还以为这一脚要踢自己呢。少女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卖衣服的,长角街一八零四号‘玉颜彩衣坊’,你要来给你打八折。”玉颜彩衣……那……那好像是同伴师姐妹们最爱的……女装铺?少女不怀好意地挑挑眉毛:“新款女式羽衣刚到货,试试?”符远知淡定回答:“不了,谢谢。”第10章 旁听的宫主瞠目结舌——这修真界的少女也玩得这么开放,女装大佬?嗯……我徒弟唇红齿白肤如皓月确实适合……“都闪开——”空中的黑衣律者忽然纷纷落地,齐声向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普通弟子们高喝——魔徒不是最可怕的,最吓人的是那艘混了魔徒的轻云舟,它歪歪斜斜地摇晃着,径直撞向了白云沿,白云沿连着长角街,整个位于山崖高处,加之交易往来的都是修为不太高的弟子,这艘轻云舟就像冲入羊群的巨兽,轰隆隆地冲了过来。就算是修仙的,在修为不太够的时候,这么撞一下也至少会得个脑震荡的,更不必说那轻云舟有魔徒魔气加持,迎面碾压过的话,基本可以想象出低级弟子零落满地红泥的惨像。符远知与那少女正联手对阵魔徒,并不能及时闪避,因此宫主抬手一点——学艺不精的下场就是轻云舟仅仅停顿了一刹那,字面意义上的一刹那,短到除了宫主本人谁都没看出来。系统:【……】已经放弃了。还不等宫主加大力气,所有人都来不及动作,便只见天边一道霞光,以电闪雷鸣般的浩大声势破空而来,像是什么流星陨石一样带着火光坠落,只见那道光嗖地一下从轻云舟船首没入,船尾穿出,带着残余火光,哐当一声飞回来插在白云沿码头空地上,生生把白石的地面插出一片黑红的裂纹余烬。嚯……宫主收回手,咋舌——好一把带着中二光环从天而降的剑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不管手上在干什么,这么一把惹眼的剑插到众人面前,还是很容易吸引注意力的,宫主简直能听见自己小徒弟扭动脖子时的咔咔声——“啊啊啊!燕仙子出关了?”全场惊呼,竟然无一例外都是惊恐。那把剑穿过去很久,轻云舟才在行进中撞上白云沿的台阶,却在触碰台阶的一瞬间分崩离析,化成一片片巴掌大的碎木屑。趁此机会各个弟子玩命飞奔——不过宫主感觉,刚才轻云舟要撞上来的时候他们都没这么恐慌。轻云舟中飞出一道紫光,一个紫衣魔修从中飞出,翩然跃到半空——竟然还是个俏丽女子,那女子凭长相看不出多凶狠,一样是眉清目秀温婉俏丽,只是发髻比道门正道弟子来得随意散漫。【宿主警惕,女魔头更可怕的!】“啊啊啊!琴娘子!”……满场又是一片惊恐的呼声,不分敌我,道修魔徒一起撒腿狂奔,这下宫主更好奇了。只见女魔修抬起右手,一道道透明丝线迸射而出,冲向地面上的长剑,长剑发出阵阵嗡鸣,一道道霞光再次从剑刃散发,嘭地一声,魔、道两位仙子的灵力在空中对撞,霎时炸开一片火光,站得近的都遭了秧,于是又回荡起一片不分敌我的哀嚎。宫主一把抓起自己的徒弟,放到安全地带,符远知恍惚间觉得自己和那只鸟崽子没什么区别。“斩龙剑仙燕容?”“九歌娘子秦止怀?”一听语气,好像还有仇。宫主坐在自己的山头上,结果松鼠家小妹递过来的松果,满意地点头——对了对了,就像这样开场自报家门的,才是合格的好修真者,省得他还得敲坑货系统。——徒弟应该不会再遇险了,先吃松子,看戏。燕容与秦止怀遥相对望,整个场子里干干净净,律者、魔修全都跑了个干净,给两位仙子腾地方。燕容抬手召回自己的剑,秦止怀也收回了琴弦,不过女道者一身凛冽剑气,琴魔女就显得随性得多,眼珠转了一圈,满场瞧了一瞧,吃吃地笑起来。“燕小容的剑法又精进了呀!”长剑一抬,燕容冷若冰霜地回答:“琴魔女,不想死就带上你的人赶快滚。”宫主:松子好吃。系统:【警告!宿主现在的行为是消极避世,请积极参与保卫云梦天宫!】幸亏系统没有脸,不然宫主绝对抄起大橘砸它脸上。……一言不合,两个女修大打出手,白云沿上空灵光魔气交错闪烁。符远知站定之后,回头去找那个自称服装店老板的少女,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也不对,不远处有一个魔修正在对他瞪眼睛。额……不找你不找你,符远知手疾眼快,连甩了两道灵诀,成功炸飞魔修。宫主给他点赞,我徒弟真厉害。符远知红着脸说:“因为今日师尊借我之手施展灵力,弟子近身旁观,稍有体悟……”于是得到宫主隔空摸头作为奖励。宫主得意敲系统:“看看,我徒弟的领悟力!这就是天选之人啊。” 第19章 众人只见秦止怀被燕容一剑劈飞,连藏猫猫的各路弟子都不再龟缩了,全都冒出头来,一时间白云沿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一大堆弟子头。“燕仙子终于打败琴魔女了?”“天啊,道祖在上,斩龙剑劈了九歌娘子?”“卧槽师弟带没带留影符我要录下来……”嗯?宫主作为一名现代人,眼前立刻浮现起二十一世纪围观群众们人手一个手机拍视频发微博的场面,内心五味杂陈。宫主听得愣了一下,只见一片弟子中钻出一男一女两位道者,男的手里举着一枚非常怪异的镜子,长柄的,看着像是旗杆上插了个梳妆镜,而那女道者一本正经站好,指着半空激动道:“灵修杂事社从第一现场为您带来实时报道……”【注1 见有话说】感觉画风哪里变了……“上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弟子一鼓作气,借着燕仙子剑劈琴魔女的风头,开始向魔修反击——论人数,魔徒们乃是登门闹事,当然比不得云梦天宫守着大本营,领头羊很关键,有燕仙子撑腰,一时间律者、弟子甚至码头船工、长角街商贩,全都开始向魔徒反攻。“呸,云梦也是你们能撒野的?”“就是,还敢污蔑我们天宫之主?”还有直接喷脏话的:“去你大爷,魔女你爹才凉了!”“……本社经过实地考证,现已证实日前出关的斩龙剑仙燕容仙子修为精进,成功击败魔道曾与她齐名的琴魔女,据目击证人称,琴魔女出言侮辱云梦之主,因此遭到一下门弟子偷袭,使燕仙子有机可乘……燕仙子的实力是否已全面碾压琴魔女,仍然有待考证……”只不过,月栖峰上的宫主觉得——更生气了!老妖精居然粉丝群庞大!“系统,云梦天宫宫主是谁?”他问。系统:【……】“说话。”宫主明显一肚子的气,声音也冷冰冰的。所以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云梦天宫之主,十洲三岛内无人可比、不可复制的传奇。】然后呢?宫主等了一等,发现系统又开始装死,而且装死前还夸了自己对家,怒不可遏!坐在山崖上,宫主气场冷得小松鼠们瑟瑟发抖,大橘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满脸迷茫,而那棵老松树是没长腿,它要是能把根拔出来,一定跑得远远的。宫主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怎么像幼稚小孩,徒弟是修真界的土著,有个崇拜的修仙偶像很正常。……嗯……想得明白道理,就是心里不舒服。正准备去敲徒弟问问,系统终于重新上线,开始详细解释:【约万年前,十洲内各大道门明争暗斗,恰逢凡人王朝分崩,一时间民间妖术四起、异端频出,使得以邪术修行的邪魔道盛行,三岛妖族大圣借机侵占人族领地,而幽洲与云洲内一众散修集结,长期不满中洲上门霸占资源,不知使用何种手段,破开九幽裂隙引浊气入人间,经脉倒行逆练灵力,引动天宇阴暗星共鸣,被道门正统一致判为魔徒。】……宫主沉默,有点乱,不过消化了一会儿,这段背景可以总结出俩字——乱世,所以他问:“然后呢?”【之后一无名散修出世,在云洲与魔徒大能一战,成功封闭九幽,立云都宫于云泽川上空,引天地灵气汇聚,使得云洲万里河川重回钟灵毓秀之宝地,百年后云梦天宫落成,正式开始招收弟子,并且只问道心与诚意,不问家世出身,甚至是妖修也可以入门,魔徒后代若想重归正道,也一概不拒,此后云梦天宫日渐强大,成为无可争议的道门魁首。】……嗯…………虽然这种人设一看就很苏也很俗,但是毕竟,老妖精有房有地有事业!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过,约万年,那也有点太远了,宫主刚穿越没多久,对于时间概念还是几年几个月的算呢,这边一下开始以千年万年为计数单位,有点不习惯。万年,对于一个崛起的宗门来说并不算长,对于一名如日中天的顶尖道修来说,更是须臾而已,未必够他勘破一个大境界。“那现在呢?刚才那个女魔修说他死了?”【没有!虽然几千年他都不再主持云梦……】系统坚决回答,【但是云都宫没有坠落,云梦天宫的主人也不会陨落!】就算系统说话一直是个机械音,依然挡不住这满满的自豪扑面而来……所以,连系统也是个吃里扒外的!完了,心态,彻底崩了!【宿主……您——】“不要和我说话,你比晋江服务器还坑!”宫主怒道。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系统哭了……你还哭了?你一直夸我对家,你还委屈了?【宿主,您别生气……啊,宿主成功保卫了云梦天宫,所以奖励重要情报:解锁宿主战斗情报一条——宿主,您是用刀的!】刀……宫主觉得胸口憋的这口气……岔气儿岔得更狠了,都要走火入魔了!因为,剑修听上去就很帅,刀修的话……怎么听感觉都是土匪头子,一抬手从背后抽出九环金背大砍刀什么的,就很不雅观!还拿什么和老妖精竞争?系统:【……】不过,刀?宫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指偏瘦长,指腹白净,骨节圆润,没有任何老茧死皮或者拿过凶器的痕迹,指甲都干干净净,修剪得整齐圆滑,也不怎么长,不是很能想象自己拎着大砍刀上去切人。“系统,我的刀呢?”静心感受,自己的灵力安静地在这白皙的皮肤下流淌,却没有引动任何兵器共鸣的存在,神念扫过整个月栖峰——没有一件武器,连个水果刀都没有。【宿主。】系统再一次严重抗议,【管管您的脑洞,刀这种武器并不是只有大砍刀或者水果刀的。】“还有指甲刀。”宫主凉凉地回答,成功气翻系统。 第21章 哎?还是个知名组织啊。少女冷笑一声:“那怎么了,能以外物为转移的理想还叫做理想?求仙问道本来就是逆天而上了,要是连个同为道修的玉京主都能吓得你肝胆俱裂,你还怎么过你进阶的雷劫?怕是不用劈就自己吓死了吧。”说着,少女对着面前一堵墙,比比划划地念了一串东西,宫主脑子里自动飘过一串类似于“芝麻开门”或者“阿拉霍洞开”这类的神奇咒语,便看见那堵墙上慢慢浮现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少女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拉开门也不顾符远知的抗议,直接把他塞了进去。喂……你轻点,我徒弟都磕到头了!不过宫主饶有兴致地问系统:“在你给我的资料里,玉京主不该是个正面人物吗?”系统哼哼唧唧地回答:【宿主……非黑即白那是童话世界,您得知道,人都是立体的!】对对,只有你这种系统是平面的,宫主好笑地继续看着,那少女一路领着他徒弟,七拐八拐,穿过阴暗的缝隙,溜进一个……东方世界观的秘密窝点也找酒馆?真的不是哈利波特或者指环王乱入了吗?少女领着符远知来的地方看上去像个黑酒吧,和酒托合伙骗人卖高价酒水的那种,小地方不大,总共连带酒保能有十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都是年轻人——仅仅外表是,比如坐在首座的一男一女,宫主觉得他们实际年龄绝对不只是二三十岁,从气场上就能判断。里面的人看见少女,便熟悉地招呼:“小玉来了。”呃……宫主陷入深沉的思考中……叫小玉的姑娘很常见,这实在是个俗得不像话的女名,但问题在于,姑娘,你们组织叫“碎玉会”啊,你叫小玉,混在里面真的没有问题?不分敌我系列。符远知僵硬地一扭头,在在座人群里发现了熟人——分组跟他一组的那位甲字班的曲倾师姐。面面相觑。“小玉,你带新人?”首座一名男子问话,白衣少女拉开椅子把符远知按上去,然后大方落座,点了点头。曲倾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符远知,然后点头,对那名男子回话:“这位师兄是我同届,玉京那位少主经常找他的麻烦,所以我认为他的身份背景没有问题,可以接纳。”于是曲倾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符远知被玉京少主的同党从云梯扔下去十八次的壮举,在场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再看符远知的时候基本就把他算作了自己人。符远知默默举手:“等等,是这样没错,但……这不代表我要推翻玉京主啊。”所有人齐刷刷瞪他,尤其是带他来的小玉,那姑娘摸了摸符远知的脑门:“你没病吧?你都被收拾得那么惨了,你还有举双手向玉京主大声欢呼、歌功颂德吗?”“徒弟小心。”符远知此时听到了宫主的传音,“在座一半以上的人都用了假脸,带你来的那个小玉全身都罩着幻颜术。”“谢师尊提醒。”符远知微笑回应,“弟子知道了。”之后符远知堂堂正正站起身,大方地回答:“抱歉,在下虽然也觉得玉京主在有些事情上处置得过于严苛,但并不觉得推翻他、或者让玉京崩溃、云洲重陷混乱就是更好的解决方法,所以……”为首的男子面色一寒,只见小玉与曲倾一左一右按住他的手,同时说:“不可妄动!”小玉骂道:“你疯了,这是初心宫在籍弟子,你把他杀了是怕云梦天宫发现不了我们吗?”曲倾则是骂小玉:“你又冲动,收新人也得确定人家自愿啊!”男子脸色漆黑:“小玉,我又不是魔徒我为什么要动不动就杀人?”符远知:“……”好尴尬。宫主远远地看着,手里一道灵光盘旋,时刻有所准备,但是符远知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小威胁,他说:“我当然早就知道碎玉会鼎鼎大名,也很钦佩各位的理想,但我实在是个不上进的小弟子,只想安安生生混到毕业……”“呸!”小玉气得踹了他一脚,“本来还想给你服装店打折卡呢,滚吧没有了!”宫主又把手放了下去……嗯好吧,先前还以为是什么声势浩大的恐怖组织,结果是一群中二青年的叛逆小集会。唉……有这个时间不如学习。为首的青年冷哼一声,瞪了小玉一眼,然后端出一个茶杯:“你可以走,但得喝下禁言符水,所有关于我们的事,可不能就让你随便出去说。”“可以。”符远知坦然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并且将空杯子展示给他们,其他人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曲倾也在旁边说愿意做担保,于是那青年挥挥手让他离开。唉……年轻人啊,宫主靠在树干上,把大橘放下来揉了揉,一边沧桑地感叹着,浑然不记得自己穿越前也是年轻大学生来着。符远知出了门,转回到云梦天宫灯火辉煌的大道上,还非常体贴地向宫主说道:“师尊,碎玉会是这几十年很出名的青年道修组织了,他们看不惯玉京主在云洲一手遮天什么都管,也不喜欢十洲三岛其他大门派那副道修正统的严肃劲,他们认为玉京主是在效仿人间平民那一套权谋之术,是对道统的玷污,所以自成一个新组织,他们渗透在各个门派,暗地里做一些妨碍玉京主的小动作。”符远知想了想,接着评价道:“但是弟子觉得,玉京主这样的大人物,未必不知道这些年轻人私底下的小手段,只是不想真的动真格而已;名义上玉京、云梦和其他各大人修宗门,都公然宣布禁止弟子加入‘碎玉会’,尤其是云梦天宫,抓住碎玉会的,门中弟子开除,居住在云泽川的地界的其他修士会被赶出去;但玉京年年抓魔徒,从来没听说碎玉会哪个青年领袖被关过。”宫主点点头,是的,要是我我也不想搭理这些中二青年啊!然后他对徒弟说:“不必在意那杯茶里的符。”指尖碾碎一点点灵光,这种级别的法术,现在来看真是毫无挑战性。“师尊,您帮我解了?”符远知惊喜,然后笑起来,“谢谢师尊,师尊今天与那琴魔一战,可有劳累?”哇,好贴心,已经开始做师父的小棉袄啦,宫主美美地接受着徒弟的关怀,淡定回答:“无妨,时辰不早,明日你还要上课。”“是,谢师尊提醒。”符远知立刻就近找了一艘去初心宫广场的轻云舟坐上,非常乖巧地回去了。系统:【……】自己好像有点多余。忽然感觉月栖峰有奇异的波动,宫主下意识站起身,云海在月栖峰外聚散,但从来都不能爬上山来,此刻更是清晰明了——半空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它们阻拦,今晚的云汽格外的多,下峰包括初心宫广场所在的地方都笼罩着瓢泼大雨,或许是先前长角街一战,酷似星舰能量炮一样的雷符激起了云层里的水汽,现在整个云泽川上空云雨活跃,所以宫主也能清楚地看到——月栖峰笼罩着一个透明的壳子,云不入内,雨不沾泥。手指摸了摸老松树的叶片,半晌后宫主意识到——这座山上的所有生灵,赖以生存的不是自然界的雨露风月,是他的灵力。所以月栖峰下的异动也格外明显——每一株沾染了他灵力的草,都在向他示警——有不属于他的灵力试图沾染月栖峰。峰下站着一人,广袖长衣,头戴巍峨高冠,面容清俊儒雅,五指虚按在半空中,他掌心的地方如果细看,可以看到一道道浅色的灵光,正在融入整个月栖峰上的蛋壳。 第23章 ——居然戒手机戒了这么久了啊!哎对了,宫主想起,那天一片混乱的时候自己徒弟的室友手里拿着一个……嗯,酷似电视剧里太上老君手里那种监视器一样的小镜子,但是这么长时间,宫主就见过那一个,因此不难推测,那东西肯定卖得贵,普通人不一定用得起。发呆有点太入神,没注意乐痕星蹬掉被子睡眼惺忪准备去上厕所的身影——“啊!”“啊——”乐痕星呆呆地叫了两声,符远知一骨碌爬起来,手里捏着法诀——吓一跳,还以为又来魔徒了呢!“符兄!”乐痕星梦游一样指着符远知的床,“有个……有个大美人钻进了你被窝!”符远知看着乐痕星凌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腿毛,平静地掀开自己的被子:“你做梦了。”“远知你睡觉居然不脱外裤……”不不不,整个初心宫睡觉和凡人一样脱光光的道修,只有您一个啊乐兄!乐痕星说完一脸迷茫地往厕所走,走到一半神神道道地跑回来在符远知耳边说:“远知你当心,我刚才确实看见一个大美人在爬你的床,但是大美人是半透明的,别是吸人精气的妖灵……”宫主:“……”符远知淡定地推开乐痕星:“接着做梦,云梦天宫哪来的妖灵?”等梦游的乐痕星迷迷糊糊爬回床上一头栽倒,符远知连忙与正在自己元神深处装死的师尊沟通:“是您吧师尊?”不,不是我,是妖灵. jpg东方既白,有晨钟在云泽川上空回荡,清澈悠长,但是在初心宫里陪徒弟的宫主,竟然活生生听出了前世上课铃的即视感,并且更惨的是,在新中国上大学早晨起床可以去食堂,在修真界修仙,早课以前居然没有饭吃啊!修为不太够的弟子们苦着脸,从口袋里摸出两粒仙丹嗑了,就往教室跑。符远知一边往外走,一边认认真真地向自家便宜师尊汇报功课,讲自己读完了几本经书、看过了什么什么心得,外门统一教授的基本御灵术又练了几遍,反正宫主听得晕晕的,徒弟说一个,他在自己水阁的书架上翻一本,徒弟走到初心宫广场,宫主书桌上摆了两大摞书。“外门弟子也学这么多啊。”宫主感叹。系统回答:【外门学得才多,基础教育都得学,以后才能分科专精的,宿主您以前不也是考了大学才选专业的吗,这很好理解呀。】哦豁,修仙小学,基础义务教育!【对啊,没道理巫师有霍格沃茨,我们修仙不能有基础教育学院嘛。】宫主点点头,不过立刻反应过来:“系统,你偷看我记忆里的小说了!”一个修仙系统,能不能不要总看马哲和西方魔法小说?系统装死中。云梦天宫在十洲三岛也算独树一帜,在这儿修行,确实有点像小学到博士后一条龙升学体验,初心宫的低级弟子们学得最杂,涉猎广泛,以方便他们日后选择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初心宫念完要考的天试,就是你学过了这些杂七杂八基础课的证明,可以正经开始修仙了。天试之后并不是所有考过的弟子都会留在云梦上门,而且极为难得的是,天宫对弟子的选择从来不强制,因为云梦虽然是大宗门,但并不一定适合所有人。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才会对个别一两个弟子的去留斤斤计较。比方说宫主觉得最帅的剑修,就更爱选择穹山剑宗,云梦天宫虽然有斩龙剑仙,但燕容仙子一个人在剑道上的境界仍比不过穹山剑主和他手下那一大群专精此道的剑仙,穹山那边更是一听说是云梦天宫过了天试的弟子,也格外喜欢招收,合作共赢互利互惠,与此类似的道门还有很多,所以十洲三岛里唯一一个基本不树敌、门人弟子走到哪都被当贵客的门派,也就是云梦天宫了。初心宫广场大门口,立着几块石碑,宫主见过石碑的用途,跟学校公告栏似的,但其中最大的一块上,题写着一行金色的字。四个字:“有所不为”“师尊。”符远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宫主在看那四个字,笑着解释,“这是云梦天宫落成时,天宫之主立下的道训。”呦,校训啊。“云梦下门有个仪式,每一个初心宫毕业过了天试的弟子,都要以自己的灵力重新描一遍这四个字,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笔迹,是这云梦外门近万年来无数弟子共同写下的。”符远知仰头站在石碑下,“希望我也有机会写一下吧。”“当然会的。”宫主说道。正说着,晨钟响过了最后一下,初心宫广场外便是山崖,半山山崖能看到山下蜿蜒的长河,云泽川一代的地名又来便是天上的云霞与地面的长川,云梦天宫的宫宇建筑几乎都是削平一处山体后再建造,所以出门走着走着就是悬崖。云都宫漂浮于云泽川上空,在云梦天宫的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它。那座宫殿与漫天流云同色,几乎融为一体,在晨钟最后一下响毕,云都宫外的云霞飞卷,向下方蔓延,形成一道一道阶梯,连通到初心宫外。于是年轻弟子鱼跃而出,踩着云梯,蹦蹦跳跳地往上跑去。符远知苦笑着看了看云梯,叹气。感受到徒弟复杂的心情,宫主问:“怎么?”符远知的视线抬高,就看见云梯上正在发生一起事故——有个弟子自己跑着跑着,忽然手飞快一抖——云彩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啊,别说灵力去打,如果是轻身术学得不佳,自己都能从云彩上踩漏下去。被他暗算的那个弟子反应飞快,脚下云层一散,立刻就跳到另外的台阶上去,甚至得意洋洋地对暗算他的人摇摇手指,继续一溜烟跑走了。“最初这云梯是为了接引修为不足的外门弟子去云都宫顺利上课的,却不想渐渐成了一场可以互相算计的较量。”符远知有点头痛,“弟子这个月就被人扔下去十八次了。”宫主:“……”正说着,一个家伙自己歪了一下,啊啊啊惨叫一声,大头朝下栽下去了。小云舟飞快地划过来,掌船的黑衣律者一把救起自由落体的弟子,丢进船舱,开会初心宫崖边,那弟子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继续憋着一口气往云梯上跑。云都宫门口,一白衣少年远远地看着符远知,他身边几个狗腿已经站到半截的地方等着了,符远知对他们拱手笑了一下。宫主:“你不生气?”“……弟子觉得他们很无聊。” 第25章 “我”别真的是个大魔头吧!#我有可能是个反派怎么办?##穿越之如何洗白那个反派?#……和说好的人设,不!一!样!啊!【宿主……放轻松,魔头是没法在云都宫玉碑上刻字的啊。】系统出言安慰。说得有理,宫主点点头,系统紧接着继续说:【魔头也没什么关系,宿主您并不需要担心,反正一般人打不过您的。】……这听起来并不让人开心。过了一会儿,系统又说:【这样吧,宿主您每收集一条关于自身的情报,都可以在我这里兑换一项奖励。】哎?宫主为之一振,终于有点系统的样子了吗?做任务,换奖励,这才是系统的正确使用方式啊。所以宫主问:“可以兑换什么?”【目前有三种,刀谱、法阵图谱和琴谱。】虽然后面那两个不知道会有什么内容,但是宫主现在对刀这个字异常敏感,所以他冷漠地回应:“……我怀疑,是不是原主本来就会?”系统装死装得越来越熟练。……遭遇了些许打击的宫主把自己的神念转移回了徒弟那边,徒弟正安安静静跪坐在蒲团上,周围的学生也差不多都这样,看着就很像道士念经。听说这是早课——吸一吸晨间的风泽之精华,用前世的话说,大约等于“喝风”。指导的道师一本正经地说,夜间月华在大地聚集,早晨太阳未到中天之前,这些晨风里的月华之精气最浓,伴随着云泽川下的水露精华,吸一吸灵台通明、灵气浓郁,如此这般云云,给宫主一种非常明显的邪教即视感,不仅邪教,还是那种兼顾传销的野鸡邪教。幸亏这道师没来一句信我者得永生。徒弟的那个室友,叫乐痕星的那个,宫主百分百肯定他是坐在那里睡着了。喝完风……是说早课上完,宫主就觉得有点不对——因为课间时符远知带着他去外面长阶看风景,不少小尾巴在后面鬼鬼祟祟。不出一刻钟,宫主捏爆了三只红色的甲虫,挡住两条黑白花小蛇,还反弹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诅咒。“师尊!”符远知站在廊下,“师尊不要生气。”宫主停下准备扔人的手,仔细看了看小徒弟,发现他是真的不生气。“师尊,没有必要让您出手。”符远知安慰他,“修行时如此容不得人,今后在追寻大道的路上,岂不是步步都是坎?”唔……我徒弟心性真好!云都宫的那个诡异风铃响了一下,于是外门的弟子们集体赶到了一个幽蓝色的大厅,准备上法术课,和宫主想象的教室可是相差甚远,更像……水族馆。众多弟子们跪坐在一圈一圈的阶梯上,下方正中央是一个水池,此刻碧波粼粼,整个屋子里都被这异常清澈的水映得发蓝,宫主在整个大厅里感知一圈,弟子们坐着的台阶下是中空的,全部填满了水,貌似是不知道从何处引来的海水。这种水利工程绝对是仙侠产物,凡人没可能做到!“呦……那不是壬字班的符师兄吗?”旁边有人说,“真是难得看见你来上课啊。”宫主皱起眉,但符远知远远对那人微笑了一下,随你嘲讽,岿然不动。哗啦——水池里碧波荡漾,一道蓝色身影跃出,前排的弟子禁不住惊呼了一声,但是跃出水面的身影优雅回落,所有的水花都落在池子里,没有一滴飞溅。水波平复,池子边趴着一个……美男鱼?差评!宫主再三确认,那家伙上身是人,下身是鱼,在西方世界叫美人鱼,在东方传奇里叫鲛人,长得和传说里一样好看,只可惜,喉结、平胸外加腹肌,明白无误的美男鱼。现实世界总是和幻想不一样啊。美男鱼趴在池边甩着尾巴,慢悠悠地说:“各位都是第一次来上幻术课,我是你们的鱼道师。”这名字取得太不走心了!宫主刚想着,就见有弟子恭恭敬敬行礼问道:“请问道师名讳?”美男鱼道师翻了个身,然后说:“一念起、一念破,一念虚幻,一念成真。你喊了我的名字又能怎么样,就是喊了我本人吗?”说着,弟子中传来一片惊呼,因为他们忽然看见道师正在他们中间甩尾巴,左右两个弟子还被甩了一身的水。坐在弟子中间的鱼道师说:“所以名字一点都不重要啊。”宫主不由得点头戳系统:“对,一点都不重要!”然后还在水池里那个接话道:“我看你们当中没有水族,对于水族来说,海市蜃楼见得多了,幻术就学得好,只可惜你们大多都是人族,但是既然人修能够成为十洲三岛势力最大的种族,我相信你们也能学好幻术。”坐在台阶上鲛人身边的一个女弟子忍不住好奇,偷偷摸了一把鲛人胳膊上的鱼鳍,然后惊讶地叫起来:“天啊道师,这个才是真的您吗?”台阶上的鱼道师回头说:“有的人修觉得幻术就是变戏法……对,那边那个男孩你说得对,就是穹山剑宗那些只能和剑过一辈子的万年光棍,一点见识都没有……但是我要说,幻术到了极致,就成了真实。”第一堂课从最简单的开始练习,就是刚才鲛人使用的那一招——变出一个虚幻的自己。海市蜃楼,最开始是深海中的蜃妖喷出的幻烟,在海水水面经阳光折射,产生了迷惑人心智的幻境,所以为了让小弟子们学习方便,天宫特意引了西海的水,请来海里的鲛人术士上课,但是对大部分人类道者来说,还是很有难度。即使借助着海水水汽,第一堂课就成功的弟子也少得可怜,满场算下来,玉京那位少主是最先成功的,虽然他的幻身透明得好像一吹就散,鱼道师还是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并且奖励他一颗鲛人的珍珠,第二个成功的是曲倾,但是只算成功一半,因为她的幻身只有一颗头,看着怪吓人的,于是鱼道师就给了她半粒珍珠做奖品。有些一直成功不了的弟子憋得脸都红了,还是干巴巴一个人站在地上跺脚,不由得抱怨:“学这个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蜃!”鱼道师贝壳状的耳朵抖了一下,甩甩尾巴,用尾巴尖指着那个说话的弟子:“看看,这就是目光短浅的典型代表,学这个不是让你成为幻术大师,制造幻境的话,我们没有人能比过千岁的老蜃精,但以后你游历天下,一不小心撞上一个幻境,总不能挣脱都挣不出来吧,那天宫的招牌不是白白给你砸了?”他说着,那弟子忽然对着空气狂流口水,还大喊着:“哇,烧鸡,好大一只,十几米高!这么大的鸡腿得啃一年哇!”教室里哄堂大笑。 第27章 云梦天宫定期会举办这样盛大的集会,广发请帖,邀请各大宗门前来论道,并且提供给各个宗门一个绝好的机会:展示自己,然后招新弟子。能过云梦天宫初心宫天试的弟子,领回去绝对质量过硬,那比自己去外面海选靠谱多了,所以每到云梦天宫论道的时日,各大宗门都会来人,于是云洲内就云集了天下各大道门,热闹非凡。今年的安排很巧,天宫把论道安排在初心宫年中考核的前后脚,这样一来,不仅是各个宗门展示自己,天宫也可以借机展示年轻的弟子们修为如何。这几天云梦天宫里巡视的黑衣律者明显变得更多了,所以符远知过云梯时不怎么需要宫主帮忙,律者太多了,搞小动作坏他的人也偃旗息鼓,闲下来的宫主也从他们的言语中判断出即将到来的盛会,并且啧啧称奇——有点像前世高考前各个大学搞的招生宣传?有点意思。而且云梦天宫周围加强了戒备——对魔徒以及魔物的戒备——宫主不需要敲系统,就能从巡查的律者们口中得知:天地分阴阳清浊,于是人间道统有正道魔道,通常灵气清澈,是修仙之人赖以修炼的,但魔徒就是反过来了,污浊的浊气与人间恶念就是他们大展拳脚、增强修为的好东西。但是道修手握灵力,吐纳修行,于天地间感悟,那魔修修行的时候释放出的魔气呢?当然也不会凭空消失,这些魔徒修行,久而久之释放出的魔气自然就成了恶灵魔物,淤积在人间,或者附身凡人,或引诱更多的道修堕入魔道。之前开着船堂而皇之来闹事的秦止怀,就是魔修中的典型人物,宫主记得那位女修一出手时的狠辣,也记得处理徒弟伤口时那上面腐蚀的黑气。对,确实要防护,宫主对修真宗门的危机意识很满意——前世凡人们搞重大活动,都会有敬业的警察叔叔巡逻站岗保平安呢,所以安保措施很重要。一想想马上就要见识更多种多样的修真者了,宫主还是很期待的。但是最先到达云梦天宫的当然不是各个门派的人,而是……灵修杂事社为代表的……记者?宫主一脸的震惊,看来不论是哪个世界,狗仔队永远都是脚程最快的那一批人!第16章 宫主最近的生活很规律,练功、喂鸟,剩下的时间就在山顶看徒弟,所以他对天宫内的事情相当熟悉,在看见最近有大量外人、尤其是记者到来的情况下,宫主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一个想办法弄清自己是谁、并且多多换取奖励的好时机!人多,那能听到的杂事就多,何况来的还是速度极快还啥都敢说的香港记者们。【宿主,修真界的记者才不是香港记者!】系统最近什么事都要从维护“修真界颜面”这一点上出发。是啊,当然不是,宫主都不想给它说:你们修真界的记者还停留在工业革命时代呢!在这个世界,从事新闻行业的修真者当然不会和前世一样也叫记者,没那么巧的,宫主现在知道,他们被普遍称作“灵谍士”,而且确实是跑得快——普通的御器飞行术,一个灵谍士的飞行速度都能比普通修真者快出三倍,他们满世界记录新奇见闻,整理后交给统一的领队,然后像印发报纸一样,用一个符纸发给订阅新闻的修真者。那些看镜子直播的宫主也观察了,这大约相当于前世的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电视才刚发明的年代,所以它不是普通家庭家家必备的;符远知看他好奇,有一次专门带他去了长角街一家灵镜店,水镜、铜镜、穿衣镜,各种造型的都有,涵盖了宫主前世在影视剧里见过的全部款式。“师尊,这叫‘八方不动天通地彻观天窥地探日月阴阳觑心问情灵宝镜’,是最近一百年左右,山都那边的妖修发明的。”符远知体贴地介绍,并且还专门重复了两次全称,宫主默默听完,觉得妖修都是说绕口令的一把好手。——那什么破名字,太长了,就不能取一个类似“电视”这样朗朗上口的?而且这东西很不亲民,烧灵力的,符远知讲了一下他的使用体会:拿在手里看半个时辰,仿佛身体被掏空——简直就像自带防沉迷系统。宫主神游的功夫,他的小徒弟又被执律堂叫走了。“燕仙子要你立刻去山门长阶前见她。”这一回的执律堂师姐很和气,还好心提示了一下,“燕仙子在你们初心宫里点了几个炼体时身手不错的,要你们和她去一趟玉京,办点事,出了门可是代表咱们云梦天宫,你先回房换上初心宫弟子礼服,一会儿见了燕仙子,仙子给你们发一把飞剑。来,胳膊先给我,我把你的禁飞符解一下。”玉京?在徒儿换衣服的时候,宫主听了一下灵谍士们传出来的八卦——很简单,穹山剑宗的剑修在玉京城有事耽搁了,让云梦天宫去接人——怪不得燕容挑得都是身手好看的弟子,穹山剑宗最爱大排场,而在这一点上,同为剑修的燕容丝毫不落下风。“师尊,玉京城可热闹了呢,比长角街繁华多了,我来天宫之前在玉京住过一夜,正巧碰上‘观潮节’,每年从云泽川长河升起的云雾会在那一夜像海潮一样涌入玉京城,漫天飘着莲花灯,听说近几年玉京城还专门造了一片水域,从海域那边来的水妖可以去那边贸易,卖的大珍珠能有拳头那么大呢……”符远知兴致很高,一直在讲玉京,“对了师尊,上次要给大橘买的笼子没买成,等到玉京我们再去挑一个……”无辜的大橘正在宫主脚边打滚,肥硕的后腿肉波澜颤动,像一颗拍扁的橙子。“远知。”宫主忽然想起了什么,微笑打断。“师尊?”“我不能随你出天宫。”“……”符远知默默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月栖峰,高峰从半山开始隐没入云海,安静得冷清,即使云泽川山脉连绵,也能一目了然月栖所在。宫主并不需要尝试,他就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神念肯定出不了云梦天宫的山门,符远知离开天宫中心区域之后,越往外走他的视野越窄,直到小徒弟站住不动,宫主面前只能看清自己徒弟微微下垂的嘴角。哎呀……可爱,好想揉揉他的头。惆怅,只能拿大橘的屁股代替一下。“为师有基本心法,你拿去随便看看,觉得有用就留着。”宫主说着,随手把之前整理书架翻出来的一些修炼心得和功法摆出来,神识扫过去,灵力这东西好,还有相当于复制粘贴这个功能,宫主直接将内容拷贝到神念当中,随着一道灵光没入弟子的元神识海之中。嗯……系统那兑换来的刀谱也传一份,比蓝牙还快呢!就是系统太抠门,一次只给换一点。【都给你了你不会随手就给徒弟了吗!】系统抗议。“那有什么,徒弟都是我的了,我给他点东西有什么不妥?”宫主反驳。所以又对自己徒弟叮嘱:“在外面要自己小心。”符远知低低地回答:“弟子知道了。”宫主点点头,但是想想,还是不太放心,继续嘱咐:“遇见打架的、尤其是魔徒,千万别逞强。”这很重要!上次那个琴魔女就说一句母校校长的坏话,给这个孩子气的,都不顾修为差距硬上了,那可不行!“遇到事情记得往燕容身后躲。”宫主说,“燕容要是和人打起来了,你就快点跑,往天宫跑。”说着说着符远知就乐了:“师尊,那弟子不就成了缩头乌龟。” 第29章 【修真者的神魂过于强大,单凭丹药效力不足的。】系统说。这样啊,可惜了,还以为手握一山的不破金身外挂呢……不过巩固元神什么的,那也还算不错了,宫主看着堆成山的花,瞪了鸟崽子一眼,没办法,只能挥挥手全都丢进了水阁外的湖水里,让浸润过他灵力的湖水先养着这些花吧,就当个装饰。但是,满湖都是花的时候进去洗个澡是不是感觉哪里不太对?……云梦天宫不分昼夜地热闹了起来,大家都是修仙的,需要按点吃饭睡觉的都是修为不行的,各大宗门陆续来人,初心宫的弟子们也一个个强撑着瞪圆眼睛,只不过不少弟子确实是困,就只能给眼皮来一个硬化术,结果导致眼睛干涩,一双双通红的眼睛在黑夜里瞪得老大,而且还迎风流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初心宫弟子集体入魔。实际上,就是年轻人爱凑热闹而已,而且这些年轻人的修为急需提高。“哎呦师兄救我,好像有一只甲虫撞到我眼睛里去了快帮我抓一抓!”旁边的师兄同样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回答:“八成是那些玩蛊毒的门派到了呗。”“哎,穹山剑宗怎么还不来……”“丹鼎阁来了,之前我还看见了清山宗、南华派……”“唉快看,那边那不是瀛洲岛的清华派吗?”在山顶听墙角的宫主浑身一抖,有了一种重回高考噩梦的错觉,清华派?北大派有吗?以及对不起我更喜欢港大,可以来一个吗?【宿主,您要知道,名字越通俗的门派越不能小看的。】系统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一个通俗的名字,人人都能想得到,而真正能抢到手并且一直使用这个名字的门派,就说明他们立派早、资格老、实力强大,门内不一定养着几位真仙大能呢,宿主不要以名取派!】宫主对此一笑了之,撞名确实很正常,清华这种名字很有意境,只要别撞一个蓝翔就好了。“哎哎哎?为什么今年还有北洲的佛修?往年他们不是不收咱们道门弟子的吗?”佛修?宫主顺势看过去,然而想象中那一片圆润光滑可以鉴影的脑袋并没有出现,从云梦山门沿着长阶拾级而上的佛修们,统一身披红袍,脖子上手腕上挂着质地各不相同但款式差不太多的佛珠,脑袋嘛……他们的发质好得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你们修真界的和尚都是假货!#【宿主!释迦牟尼还有头发呢,您不能这么肤浅!】系统再次发出抗议,【而且别担心,您的发质更好。】宫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真是。……不思悔改的鸟崽子,什么时候在我耳边插了朵花?带队的佛修站在山门口,仰望山门上以凌厉刀锋刻出的“云梦”二字,那两个字自天宫落成,就被铭刻在此,纵然时过境迁,这两个字上透出的凛然气势仍然震慑云泽川。佛修默诵佛号,抬手幻化出一朵青莲,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山门下,他背后的佛修弟子们也纷纷效仿,然而等这队佛修们走过后,青色的莲花忽然被一张无形的大嘴一口吞掉。宫主回过神来,不由得额头青筋暴跳,一伸手从虚空中抓住那只贪吃的鸟,凭空站在水边,拎起那只鸟的爪子,用力向下一挤——哗啦啦,鸟崽子吐出一大堆青色莲花,由佛光化成的青莲并没有落水,而是漂浮在空中,散发着安宁而祥和的气韵。“不要,乱吃,东西!”宫主愤怒。鸟崽子:“叽~~~”【宿主,佛光青莲安神的……】“它不要四处惹麻烦我就安神了!”宫主把鸟崽挂到山崖老松树上思过,“万一哪天我从它胃里掏出一个人,你说我该怎么办,也养在湖里吗!”鸟崽子:“叽叽……?”红袍佛修们被一位云梦上门的弟子接待,那名年轻弟子穿了云梦天宫正经的道袍,蓝白配色,虽然也算校服,但修真界的校服可比二十一世纪高中生的校服好看几万倍,宽袍广袖,在腰身处却是修身的,显得整个人格外修长俊美,那名年轻弟子长得也确实好看……咦,这不是熟人吗?宫主有点无语,那个弟子看上去特别像某中二病组织“碎玉会”的那个老大,就是不怀好意给徒弟喝符水的那个。于是长得好看也没用的,好感度直线下降。不搞碎玉会的时候,这个年轻弟子看起来并不中二,他与那带队佛修互相见礼,落落大方,说:“云梦天宫弟子姚子迁,代表天宫,喜迎远道而来的贵客。”“小僧海真,问云梦主安。”为首的佛修温文尔雅地还礼。姚子迁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上师从海外仙岛入中土,大概是不知道我们宫主早不在门中主事了,近千年都是秋闲真人作为掌门人,代管天宫内大小事务,连我们内门弟子,也对云梦之主的事知之甚少,说来遗憾,我入门六百多年了,也从没见过一直敬仰的云梦主。”“不见来路,不知归处,才更该问一声,安否。”海真说道。佛修与道门来往并不特别热络,这一回竟然有佛门弟子,初心宫那帮熬夜熬红眼的弟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抻长脖子往云彩上看,天宫惯例用小云舟去接人,从山门长阶进了云梦境域后,来往主要靠飞。“哎,乐痕星?”一个初心宫弟子被挤了一下,惊讶极了,“连你都来凑热闹?”不仅来凑热闹,平日里谁能把这家伙和床分开,简直比生拆了他的三魂七魄都难,起床后那怨气大得像怨灵,现在乐痕星反而一脸轻松惬意,不像他们看了半宿热闹眼眶红红的。“你还不如睡觉去呢。”一个师妹被挤得脸都歪了,“你们北海乐家势力那么强,不输大宗门,你就算不考天试,也不会向我们一样沦为散修露宿街头。”“想美事,露宿街头?玉京的街头还不让散修打地铺呢,说你影响市容!”另一个师姐说风凉话。乐痕星转了转头,问那师妹:“文小师妹,穹山剑宗还没来?”“不知道,符师兄不是跟着斩龙剑仙去接了吗,他没回来那就是没来呢呗!但我怕燕仙子得先和穹山剑宗打一场友谊赛,然后才能来吧。”小师妹吐吐舌头,小巧的舌尖带一个分叉,吓得旁边的师姐大叫:“哎呀不要随便现原形,姐姐怕蛇!”蛇信子又伸了出来,赶在师姐尖叫之前,文师妹皱眉问:“乐师兄,你身上怎么有股土腥味?你不宅在屋里睡觉,你跑哪去挖泥巴玩了?”“土腥味?”那师姐闭着眼睛抽了抽鼻子,“没有啊。”“师姐,你是人啊,你别拿你的破鼻子和我们妖修比好吗?”蛇妖小师妹嫌弃地冲着师姐吐舌头,成功吓得师姐哇哇大叫起来。“哎?”蛇妖扭动着完全没骨头一样的身子,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师姐,乐师兄怎么跑这么快?我还没说完话他就……哎呀师姐你你……你别晕好吗?你和我住三年了为什么看见我都还会晕?你们人修的生理性恐蛇症这么严重的吗,即使我们很熟你都……哎哎,对不起我再也不吓你了好不好你不要吐白沫……”《云梦天宫初心宫弟子行为规范第二十三条》:严禁妖修随意现出原形,因为你不确定你的室友是不是生理性怕你原型,本院曾有重大教学事故,一名蟑螂妖修在浴室现出原形,被来洗澡的师兄一脚踩冒浆,送去神医谷躺了三年才救活,请广大妖修引以为戒。“咦,哪来的飞虫?” 第31章 秦止怀在玉京主收回手时,方才吐出一口气,她急喘了片刻,不顾脸上的伤痕,径直转身去抓那道被玉京主随手扔出的白影。然而玉京主随意一挥手,白影嗡鸣,跃回他手中。——那是一把长横刀,身柄俱白,刀身笔直似玉,通体宽不过二指,刃带流光,尖端如蝉翼般透彻,一道极细的血槽,隐约带点金色,不细看会以为是某种秀美的花纹,刀镡小而圆润,柄长可双手握持,顶端一莲纹环首,唯白莲正中有一点血红,其余再无杂色。秦止怀炽热的目光终止于玉京主握刀的手,他持刀的姿势生疏,有点别扭。所以秦止怀把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几乎克制不住想直接强抢,但又垂头丧气地扶起茶桌坐到一旁——她打不过玉京主。玉京主动作轻缓地将那柄刀放在自己桌上,然后和颜悦色地说:“我和秘血宗没有任何关系,所有魔徒当中,我只认得你,也只和你合作。”“不是你干的?”秦止怀诧异,“怎么,现在云梦的护宫大阵,是随便来个魔徒都能破了?”玉京主的指尖慢慢摸过长刀的血槽,这柄战刀已经有上千年不曾饮血。“云梦,早不是从前的云梦了。”玉京主平静地说,“秋闲所能夺走的云都宫,徒具其表,无主的云梦大阵,秘血宗用了一千年才突破,那你先前的评价真是一点都不过分,秘血宗确实很废物。”秦止怀死死地盯着玉京主的手指,气得想咬一口。她忽然眼珠转了转:“我明白了,秋闲就是抓住你动手脚的证据,也不敢折腾你儿子。”玉京主笑了一下,笑得和他的头发一样没有颜色:“对啊。玉刀斩雪……他以为假如他拿到了云梦主的战刀,他就能取代他师兄了?”女魔修深以为然,不过她好奇的是:“那你又是怎么拿到斩雪的?”这回玉京主是真笑了一下,他眨眨眼,说:“秘密。”“呸。”秦止怀起身就走,“你们这些正道的家伙狗咬狗去吧,姐姐去找可爱的弟弟们了。”秦止怀与玉京主的一名手下擦肩而过,她好奇地回了回头,玉京主已经收起了那柄刀,安安静静看起来非常文弱地坐在书桌后面,双手拿着公文,那名手下进去后急匆匆地说:“主上,云梦天宫两天前派出斩龙剑仙燕容和几名门内弟子,来我们玉京城迎接穹山剑宗的剑修。但是现在他们失去消失了。”“失踪了?”玉京主不为所动,“看来魔徒对这次道门盛会也很有准备啊。”“可是……”那名手下皱着眉,“少主在那行人里。”第19章 在云梦天宫乱成一团的时候,外派出去的欢迎小分队也乱成了一团。斩龙剑仙燕容仙子第数不清几次,拎着她寒气逼人的宝剑,冷着脸从村头回来,坐在桌子边生闷气。然后她会冷眼扫一圈,问:“你们谁的阵法课成绩最好?”所有人集体摇头。这事发生得也很莫名。云梦天宫与玉京之间还隔着一定距离,中间有广袤的沃野,属于凡人的城镇村庄星罗棋布,大部分凡人城镇的法术普及程度并不高,最多某家有一位会用灵力生火的,所以燕容带着弟子们飞过第一个凡人村庄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异常——村子里有很强大的灵力。当时燕容仙子认为,会不会是穹山剑宗的剑修提前出发,然后在这里歇脚,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降落在地面。——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地面上就是一个安静如歌、岁月静好的小村子,而他们并非不能离开村庄,他们离不开的是时间——如果宫主在这里,可能又会联想到前世看过的科幻小说,很套路的那种,把人关在某个时间循环里寂寞死的恐怖类科幻故事——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不论他们向哪个方向走,都会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忽然回到降落在村子里的那一刻。全程没有人察觉什么时候、在哪里、中了什么招。所以作为带队师长,燕仙子思考了半天,认为应该是自己最不擅长的法阵在作怪。“弟子觉得,此地灵力强大,或许不是谁作怪,是埋藏着某种上古异宝,天长日久改变了地脉,使得——”说话的师兄直接被燕容仙子踹下了桌子:“你是凡尘出身吧?茶馆说书听多了,还是话本看多了?”“咳咳……弟子徐青,出身中洲,家父是教书先生……”那名凡尘出身的弟子面色尴尬地爬起来,曲倾把人扶起来,好心解释:“那都是凡尘里的演绎话本,或者偶尔庙会演的折子戏;在地域上,此地属云洲玉京管辖范围,道者虽不问凡尘政事,但若有天灵异宝、地脉变迁这类与我们息息相关的事件,却还是要归我们管的,所以你说的那种情况不可能出现,玉京主掌管云洲地界千年之久,什么灵宝早都收走了。”说完,所有人齐齐看着在场另一位姓玉的道者。小玉京主堂堂正正回答:“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玉京主。”还是曲倾最为沉稳,她提议:“不论我们遭遇的是什么,我们会在此地遇到,定然是有原因的,不如大家先把村庄周边摸清,然后才能分析到底是法阵作怪、还是有灵宝机缘在此。”“麻烦,不如我砍了——”“别别别别别!”众弟子七手八脚按住燕容仙子,苦口婆心地劝说:“万一这些凡人都是活生生的,您这是枉造杀业啊。”“对啊对啊,我猜这些凡人也是被困在这个法阵里了吧?”“怎么就确定是法阵,万一是异宝呢……”符远知摇摇头,默默出门,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村庄,云洲一带因为曾经是魔徒与道者交战最前沿的地方,靠近幽洲与西京,再往西是深海妖修盘踞的西海,也不如南海沿岸那么秀美,所以道者比凡人多,因而凡人的村镇规模都不大,不像中洲那样繁华。这个村子表面上看来非常平静,坐落在河谷地带,从云泽川流出的长河在这片平原分成细密的支流,村庄里一共有三条,女孩每天清晨就开始在水里洗衣浣纱,村外有良田,水车将清澈的溪水引入田埂,一片绿油油的农作物散发着浓郁的植物清香。现在平静忽然被打破,因为一名鲜衣怒马的少年道者在村里横冲直撞,踢飞王大妈的鸡鸭,踩扁李大妈的瓜田,还撞倒推车卖豆腐的姑娘,引起一片惊叫。“对不起,对不起……”符远知头大地追上去,一路道歉,一边试图控制住突然暴走的小玉京主。这位少主毫不在乎:“反正明天天一亮,他们又变成原先的样子,什么都没发生过。”有道理,但是符远知看了看拎着裙子追着玉靖洲大骂流氓的卖花姑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小玉京主身手敏捷地把村子掀了个底朝天,只有路过猪圈的时候,嫌弃地捏着鼻子,指指符远知:“进去看一眼。”符远知微笑摇头,坚定拒绝,玉靖洲盯着他瞅了俩时辰,终于黑着脸,给自己套了三层闭气诀,转身进了猪窝。 第33章 因为燕仙子的语气实在太兴奋,不知道的会以为这女人才是魔徒,秘血宗才是受害者,看魔徒那边的琴娘子那么爱撩她,哪天斩龙剑仙变成斩龙剑魔,都不会有丝毫违和感。符远知在村口溜达,好不容易甩掉总想跟着他的小玉京主,蹲下来和凡人小孩亲切打了招呼,觉得真是轻松惬意。没有家里长辈在耳边念叨的结交权势——他出身旁支嘛,旁支在任何一个大家族里,地位都不怎么样,可能和主家的杂役没什么区别,所以出路才要自己争取,符远知不远万里跑来云洲,也是希望能在云梦天宫赢得一席之地;不过也没得对比,因为现在十洲三岛内以家族形式存在的除了符家,只剩下乐家,而乐家还和玉京主关系密切,哪天玉京主登基称帝的话,乐家就是国相爷的地位。仙门从来不是乐土,尽管符远知很久之前就幻想过,但幻想也一直都只是幻想,符远知从来都没法实现他的幻想了。……不过现在情况在变好,有师尊了呀!师尊还那么好看……也不枉我周密策划终于引起师尊注意……捂脸,周围的凡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个旁若无人开始扭动的怪异仙长……唉,仙长脸还红了,怎么修仙的也思凡咯……符远知扭了一会儿,放下手,抓过路过的一个小女孩,从她眉心抓出一缕魔气,捏在手里揉了揉——秘血宗弟子的血魔气,这确实没错。村子不大,一转头遇见了甲字班的曲倾,曲倾手里拿着红纸,哭笑不得。看见符远知,曲倾自动解释:“是白姑娘家,说想请难得一见的‘仙长’给写个喜字,沾点仙气。”狗妖师弟也凑过来一次,挤眉弄眼地问:“符师兄,听说你们符家主宅下面镇着一个万魔窟,埋了不少魔尊?”“魔徒是杀过不少,魔尊没有那么多啦。”符远知笑笑,“就镇压过一个秘血宗的前任血宗主,那个倒霉蛋是让门派弟子给卖了,然后还有半个至上魔尊——对,就是一万年前咱们云梦主斩杀的那个,对了,话本里还经常写呢。”狗妖师弟又唏嘘了一会儿,就一脸钦佩地走掉了。……唉,里面也埋家族内斗斗死的小弟子,这事儿就不跟他说了吧。符远知默默盯着自己手心里,模仿着云梦天宫里见过的笔迹,一笔一画在手心里写了四个字:“有所不为”每一道笔画都带上了灵力,浓郁的金光甚至刺破皮肤,和血混合在一起,成为透着桃红的美好金色。不行不行不行。符远知摇头,然后握紧手里的四个字——我现在有师尊啦,我家师尊喜欢的是道门里乖巧可爱的小徒弟,我就是道门里最乖巧可爱的小徒弟,我才不是从符家万魔窟里爬出来的大魔头呢!我!最!乖!了!坐在水边思考——我家师尊给关在月栖峰上,我怎么才能把师尊弄出来?只是不知道您如今睁开眼,看见当年您的云梦天宫,如今也卷在十洲三岛这乱糟糟一团的追名逐利当中,会不会难过?符远知坚定地握紧拳头——我要更乖一点,好让师尊高兴!掏出一张纸,左边写着一长溜计划,比如给大橘买全自动清洁兔尿的笼子啊、给鸟崽吃驱虫药和催长素啊、领师尊去看天都城外的万里红鸾花啊、领师尊去吃山都城的妖修特色小吃啊……然后右边写着一排备忘录,什么秋闲敢关我师尊,然后旁边画个叉,燕容傻到自己师兄被关起来都不知道,旁边再画一个叉。写上一行新的:秘血宗居然敢在云梦召开道门盛会时搞事,然后狠狠画上一个叉。不一定是秘血宗自己,符远知感觉到这个村子里有一种非常熟悉的灵力。日落时分,符远知回到落脚的小屋,却发现一个人都没回来。奇怪。符远知转出去,附近也没有看的众人的影子,包括脑子不太行的斩龙剑仙,但符远知认为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致命危险,因为以斩龙剑仙的行事风格来看,如果真出现了敌人她能把这块地皮掀起来,他们修剑的都这样,动不动来一个剑啸九天、万剑齐出,光影效果一等一的好。斩龙剑仙的剑因为斩杀过魔龙,是带着一丝龙气的,而周边平静得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证明斩龙之剑并不曾出鞘。符远知小心翼翼地探查周边——他现在这个修为,还是要听师尊的话:碰见坏人第一时间往斩龙剑仙背后躲,才叫安全!修仙途中有太多坑了,稍微走不好就掉下去尸骨无存,还是平安好,平安是福。很快入了夜,似乎因为明天要办喜事,这个小村子显得有点热闹,不时有隔壁两家的人趴在墙头闲聊八卦,到那位要成亲的白姑娘家附近,更是热闹得不行。“白家那丫头出息着呢,嫁了天上来的上仙!”符远知原本走过去的脚就自动转了弯。墙头上一个八卦党正在说话,他旁边的邻居脑袋接话:“可不是吗,白丫头小时候就嚷,哎呀看见过神仙、看见过神仙,这儿离传说的玉京仙城远着呢,哪来神仙,八成是路过的江湖骗子。”“可人家现在嫁的是神仙啊,我瞧见过,那人虽然长着怪怪的白头发,但脸可长得真俊呢!一挥手,一眨眼所有柴火都劈好了,那可不是江湖骗子!”“唉……我家二妮怎么就不能在河边捡一个受伤的道者回家呢……”符远知若无其事地路过,总结得到的信息:这是民间爱情话本里最经典的套路,平凡的、爱幻想的小村女孩在河边捡到一个受伤的道者,然后带回家悉心照料,日久生情,以身相许……如果这里没有秘血宗在搅屎,那就是个完美的爱情故事了。抖了一下——魔徒多半背德妄为,别是那痴心女子一腔热爱错付了受伤的魔头,然后不仅被吃干抹净,还连累全村吧?古往今来,修魔虽然不代表十恶不赦,但通常魔徒里出现十恶不赦大坏蛋的几率,远远高于普通道者。趁着夜色,符远知从打听到的情报里,锁定了这个白家所在的位置,看房子就是普通村民,一间泯然于众的平常小房子,院子里的花草到是收拾得很好看,只是月季花和茄子土豆隔垄相望,多少有点过于乡土。符远知溜进门,白家很是热闹,显然都在筹备明天那场或许从来都不曾到来过的婚礼,院子里摆着明天要用的炮仗烟花,凡人结婚各地有各地的风俗,符远知看见院子里摆满白白的糖米糕,上面撒着红色大花生。一只熟悉的手正想去偷偷拿一块。符远知头疼地抓住玉靖洲的手腕:“少主,玉京少吃少喝吗?你不要命了,这有可能是魔徒布置的秘境,你敢拿这里的吃食?”被抓现行的玉靖洲脸红了一下,然后高傲地扬起下巴:“我是检查检查,你以为我不懂?”“……”符远知揉揉太阳穴,“其他人呢。”“不知道。”玉靖洲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会儿,玉靖洲忍不住,转身去爬窗子,想看看屋里,没两秒钟,这位玉少主脸色诡异地蹲到了地上。“怎么?”玉靖洲喃喃道:“好厉害的秘血宗邪术啊,我看见我爹……穿着新娘服坐在床上咯咯笑,很不成体统。”符远知将信将疑地探出头,下一秒也蹲在了地上。 第35章 “远知。”穿着红嫁衣的师尊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辛苦了,来,喝了吧,喝了会开心一些的。”符远知顺势用脸蹭了蹭“师尊”的手,显得特别乖巧可爱,还撒娇:“要师尊抱才开心!”“好,师尊抱。”符远知心满意足地趴在想了好久的肩膀上,蹭了蹭柔软的黑发,啊,满足。——月栖峰下那个锁山大阵真是太麻烦了,那是云梦掌门人秋闲真人亲手布置的,想在那上面做点手脚实在做不来啊!“师尊。”符远知用手指卷着垂在脸庞的发丝,感受着这冰凉柔软的触感,然后说,“师尊,我只敢在这儿说一说,师尊您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说实话您会吓坏的。”“符家的禁地啊,里面死过不少魔修,怨气冲天的。”符远知趴在“师尊”胸口诉苦,“最开始确实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啊,旁边全都是死不瞑目的魔修残魂,还有不少存有神识,想夺舍我重新出去统一魔道什么的,所以哪敢睡觉啊……”“但是弟子爬出来啦!”符远知开开心心地抱着“师尊”亲了一口,“而且还吃了半个至上魔尊,虽然味道很恶心……但是在他的记忆里看见了当年您一刀劈碎他魔魂的风采……”那一刀携带着星辰之力,从天宇滑落,四野惊悸,六道轰鸣,从此道统占得上风,十洲三岛内正气终于压过流窜的魔气,上古魔道大能陨落当场,魔修无共主后一盘散沙,人间重得安宁。那时候的师尊美得……哎呀脸红……然后符远知挠挠头:“就是……当时如果不与阴暗星辰共鸣,暂时修魔,根本没法活着离开那里,我一个旁支弟子,死在那里都不会有人收尸,更别提报复堂兄什么的了,可是我又不想当魔徒,当了魔徒只能被您劈,不能被您抱……当然您也不用夸我,因为我毕竟是整个的,里面的魔徒残魂都破破烂烂的,我还是占优势的。”“噢,有一个秘血宗前任血宗主是整个的,但是他很好骗。”符远知把这一段一笔带过。“出来之后还找了个地方自废修为,疼到是一般,就是有点伤了元神,不知道以后修行会不会修不好,给您丢脸……”符远知又叹了口气。“师尊,我心口特别疼。”符远知说,“我毕竟修过魔,吞过别人的魂,所以一见您我就看见了,您的神魂上有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谁用固魂锁才勉强让您的元神不会逸散……师尊,弟子肯定好好修行,好好保护您,绝对不让您再……”死掉这个词卡在嗓子里,最后也没说出来。对面的人有点懵。所以符远知说完,感觉爽多了,于是把酒杯往后一扔,活动了一下手指,俏皮地笑起来:“所以,这位鬼修,咱们聊得差不多了,能麻烦您别继续装我师尊了吗,真的不像。”说完,自己又愣了愣,纠正:“骗一般人行,骗魔修骗不了,哦对不起,我忘了我现在又是道修了,可是……”符远知纠结了半天,终于说:“我师尊,说话不利索,口音很奇怪的,没你这么字正腔圆。”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景物都被黑雾扭曲了起来。第22章 呼地一下, 黑雾漫开又消退, 像退潮一样干脆利落, 符远知颇有些留恋地看着身披嫁衣的“师尊”在眼前融入一片黑雾,复又彻底消失不见。周围虚幻的安宁也一并退去。夜晚的风总是有一点凉的,尤其是吹过荒村的风, 眼前还留着上一秒这村落五十几年前温暖的景色, 再一眨眼就只剩下破败的院落, 半倒塌的泥土房,几根折断在水渠旁的锄头, 木质的水车已经腐朽垮塌,长着褐色的霉斑。时间的长度对道者与凡人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符远知不知道刚刚那个时间回环里的女孩有没有成功嫁人——想来是没有的, 但这可能也不算太悲剧, 因为按照刚才听到的消息来看,就算他们成亲了, 凡人女孩百年之后,那位道者可能就要用以后千年万年的时光去回忆她。符远知默默拍了拍脸——不对,这怎么就伤春悲秋起来了?怪不得凡人诗人都爱写悲秋的诗词, 因为环境确实对心情很有影响!站在萧瑟晚风里确实容易多想。面前, 屋里的床已经烂了一半, 床帐和被褥都成了褐色的碎片,所有的事物都蒙着一层阴暗,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唯独——床上还好端端地放着一件嫁衣,熠熠生辉, 金色绣线流光溢彩。符远知谨慎地站在门口,先用灵力感知了一下整个房间——并没有魔气,也没有刚才屋里那个三流鬼修没藏住的那点阴气。但他还是小心地护着自己,一点一点挪过去,拎起那件衣服看了看——嫁衣完好无损,还和在时间回环里看到的一样光鲜亮丽,用的是凡人织造技术中上乘的手工,提花绸缎搭配精致的刺绣,符远知摸了摸,了然——那上头穿着的几个珍珠是道者的器物,上面沾着灵力。灵力很干净,甚至可以说非常清澈,没有一丁点想象中的魔气,这让符远知感觉不可思议——难道那个要和凡人女孩成亲的人真的是个道者,而不是秘血宗的什么魔修?所以,不是痴男怨女骗感情的话本,都怪小玉京主脑子里的废料。“那个……对不起……”符远知叹了口气,说:“别站我背后,鬼修和人说话别站人背后,这是礼节。”“啊……我不懂,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飞到符远知面前来,落地站好,是个有点怯生生的年轻姑娘,约有十六七岁,白白嫩嫩的脸庞,有一点可爱的婴儿肥,虽然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愁容,但是笑起来嘴角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正是她最好的年纪。……如果不是这个姑娘是飘着的,还没脚的话。符远知耐心地说:“你做人的时候长辈不讲鬼故事吗?背后有人喊你的时候不要回头,你的两肩和头顶各有一盏阳火,你回头的时候鬼会悄悄吹灭一盏,都吹灭之后鬼就可以害你了——所以记着,做鬼之后不想害人就千万别站人背后,不礼貌的。”女鬼呆呆地看着符远知,表情诡异,像看神经病:“你……你不是修仙的吗,我以为那是凡间的迷信——凡间老奶奶拿来吓唬半夜不睡觉的小孩的,我变成鬼这么久我怎么没看见谁身上怪怪地顶着三盏灯?”符远知一本正经地点头:“是迷信没错,所以我还客客气气跟你讲礼节,如果是真的,我就动手了。”女鬼:“……”“你没有怨气,不是厉鬼,但看你也不懂修行,更不是渡劫失败的道者变作的鬼修,可是你起码有四五十年的修为……”符远知打量着女鬼,“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你到底是什么鬼?”女鬼懵懵懂懂地看着符远知,似乎思考了片刻,微微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出身诛魔世家,并且吃……呃……杀过坏人的?”这个鬼修看着他,眼神还有一点点期待——大概是最简单的思考模式,杀过坏人,那肯定应该是好人。符远知眉头一跳,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是,我出身中洲南明山符家,虽然是旁支弟子,但该会的家族秘术也会,现在还是云梦天宫的弟子。”——就算你出去说我吃过至上魔尊的半个魔魂,谁信啊……人家会以为你是疯鬼的!符远知底气十足地想着,所以也不在意正式自报家门。“我知道云梦天宫,听说那是一座云彩上的宫殿,住着真正的仙人。”女鬼的脸似乎熠熠生辉起来,她想了想,然后忽然向着符远知盈盈下拜。“小女子是安田县人士,姓白,名瑛,恳请上仙,救我安田县父老!”……啊? 第37章 宫主:“……”原主你不只是哲学,还真有个性呢!“那‘我’的刀和琴呢?”很久也没有回答——又来了,系统一问到关键问题,就开始,装死!耳边嗡嗡的声音很吵,宫主看了看山下——那些鬼母阴虫还在初心宫爬来爬去,看得他格外心烦。“执律堂的效率太低了。”宫主不满。【宿主,您高中的教导主任抓早恋抓得很快,但是打隔壁学校的小混混就不行了。】系统非常形象地说。“我以为,仙门学校的教导主任会比二十一世纪的手段高明一点。”宫主看着站在初心宫广场上,暴躁得好像来了大姨夫的执律堂堂主阴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宫主轻哼一声,单膝跪地,一手扶住老松,一手抵在心口。眼前发黑,奇怪……神仙也低血糖?滴答……视线里绽开一朵红色的花。等等——我!在!吐!血!【宿主……宿主……主……】宫主摇了摇头,抬起手试图抹掉嘴边的血,但手非常不稳,非但没有抹掉,好像还抹了自己满脸都是,耳边系统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有点像3d环绕立体音响坏了的效果。【……主……花……】唔……【花……七窍……稳固元神……】花?【……去湖里……】…………唔……这时候……要是有个贴心小徒弟在多好…………远知,那是个不错的孩子……从云梯上掉下去那么多次……他的眼睛依然那么亮……那么坚定…………不该放弃的…………哗啦啦!宫主一睁眼,整个人从水里窜了出来,脑补了一下,觉得自己像个水鬼……他把湿漉漉的头发从脸上拨开,一朵佛光青莲正落在面前,散发幽幽香气,宫主抿了抿嘴唇,不是很端庄地吐掉一朵不小心吃进嘴的七窍同心花。泡在他旁边的大橘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着,把他吐出来的花吃掉了。【宿主,您好些了吧?】不好,眼前还有小星星!宫主漂在水里,看着自己的头发在水里肆意摇曳,忽然就觉得有点憋屈。“我怎么了?”系统果然沉默,所以宫主笑了一下,大橘停止了咀嚼的动作,表情惊慌地看着主人,宫主慢慢深呼吸了一下,他身上的灵气激荡,连佛光青莲都自发地往后飘了一下。【宿主……您生气了?】“不然呢?”宫主继续笑着说,“我莫名其妙穿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给人一直关着,你又什么都不告诉我——哪怕我刚吐了满地血,这样难道我还必须每天开怀大笑?”【……】系统陷入沉寂之中。他靠在水边,天空很蓝,也很好看,那种通透的颜色可以让人心情平静,宫主其实适应能力很好,什么事也很看得开,尽管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是自己的错,比如上辈子他高考的时候踌躇志满,偏偏高考当天发高烧。“其实纠结为什么是我碰到这些事,是没什么意义的。”宫主忽然说,“因为我已经碰到了。”他又从水里捞出一朵花,摸了摸大橘吓得木了的头,把花递给它:“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生你气。”大橘抖了抖,然后小鼻子飞快地抽动,一口叼住那朵花,可怜兮兮地看了看宫主的脸色,确定他真的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于是开始咔哧咔哧嚼起来。兔子就是胆小啊。“系统其实你说得对。”宫主摸着大橘湿漉漉的毛,有点惊奇这只兔子居然不怕水,甚至还会伸长后腿飘在他旁边;他前后看了看,岸上还蹲着松鼠一家,似乎有点明白——自己刚才分明在山顶松树下失去了意识,现在泡在水里,莫不是这些小家伙使尽吃奶力气托着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跑?得我灵力供养,所以如今,愿意还我的情?“我刚来,你就说,自己的道总要自己求,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自己也能有办法知道,为什么是我。”宫主随意地躺在水边,“哦,还有,我应该做点什么。”鸟崽被他拎了过来,摸了摸,指尖凝聚起一股青色的灵力,这股灵光点在鸟崽身上,小鸟一直光溜溜的翅膀开始长出羽毛,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像麻雀的崽子了。“去吧。”宫主说着,一抬手,小鸟崽明白了他的意思,扑棱棱地飞起来,一下就飞了很高,像颗炮弹一样穿破云层,一头扎向低处的初心宫。系统沉默了好半天,忽然甩了一大堆的东西过来,宫主本来就冒金星,现在头都快炸了。“你存心弄死我,然后找下一个宿主?” 第39章 一声惨叫突兀回响,符远知屏息,看到一名穿血红色袍子的男子从半空跌落在地——符远知感叹了一声,而女鬼白瑛脊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如果她还有脊背的话——因为那男子身上的袍子其实是正常的锦缎袍服,看上去是血红色,因为那就是血。一把铮亮的剑与他一起落地,直直钉在他的肩上,把他钉死在地面上。“想跑去哪儿?”清冷而有点高傲的声音传来,符远知看到一名穿修身道袍的男子,玉冠束发,缀着玉穗,额心有一道浅蓝色的印迹,看起来是一把小巧的剑,正在散发琉璃色的光辉,和插在头一个人肩上的那把差不多一个样子。“说,把我穹山弟子抓去了哪儿?”剑修怒道,“好个魔徒,竟然还跟我演起了硬骨头。”地上的魔徒面色痛苦惊慌,一个劲摇头。咦?符远知啧了一声——好巧,这是穹山剑宗的剑修吗?地面那个……印堂发黑啊,看着就是倒霉魔徒,穹山剑宗的剑不轻易出鞘,但平日里剑修们都拿一身凛然灵力养剑,那可是魔徒的克星。“什么人在暗处偷窥?”不等符远知有下一个动作,那名剑修极其敏锐地转过身来,目光也如他的剑一样凌厉,而且看得出,这个剑修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符远知果断站出来,恭敬地一行礼,道:“在下云梦天宫弟子符远知,见过前辈,弟子与师长、师兄师姐一行正是来迎接穹山剑宗各位前辈的,却在这里碰上了魔徒,与其他人失散了,刚才听到响动,弟子愚钝,竟然没能察觉是前辈,还担心是厉害的魔徒,这才躲了起来。”凌厉的剑意绕着符远知转了两圈,然后那位剑修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我是穹山剑主的师弟,算你长辈,莫怕,你且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我们一道去找其他人。”穹山剑主的师弟?穹山剑宗最近声名鹊起的小师叔,年纪很小,辈分很高——因为穹山剑主公开说,我不敢以他师父的身份自居,所以就给当成了师弟来养,听闻他不需要用灵力,单凭肉身挥剑,一剑就可以斩断流水。“师叔好。”符远知姿态得体优雅,落落大方,因此似乎很得剑修的好感。穹山剑宗的小师叔不再理会那什么都不肯交代的狡猾魔徒,看了看符远知先前处理过的人罐,见灵火澄澈,似乎更满意了,他这才回头指了指地上出气儿比进气儿多的魔徒:“秘血宗的,你还有遇到吗?怕是要给此次道门盛会添乱的。”符远知看了一眼,心下了然——真是运气好,怪不得人罐都没人看守,原来全让穹山这位小师叔给砍了!——看来真气急了,听说穹山剑主不允许弟子随便出剑。听说穹山剑宗来了不少弟子,如今就剩下这位师叔一个,他不着急才怪,而且剑修专精剑术,别的法术都只是粗略学学,若是碰上手段诡谲的魔徒,难免一时找不到破解办法,看燕容仙子就知道了。“弟子只处理了这些邪术造物,幸亏没有遇到秘血宗的魔徒阻拦。”符远知说,“还未曾请教,师叔尊名?”穹山剑宗一剑断水的小师叔啊,符远知一直有点奇怪,为什么大家称呼他的时候都称呼他断水剑主,真名却搞得像上古真仙一样藏着掖着?说起来,云梦之主的本名也很少有人知道……符远知遗憾地想着,不知道现在的师尊……那位穹山小师叔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都不好了,眉心的剑痕忽明忽暗,似乎道心很受震动。“我姓林,出身凡尘,你叫我林师叔就可以。”符远知挑了挑眉,乖巧懂事地喊了声:“林师叔。”唔……名字这东西很多人没得选,想想碎玉会那位叫小玉的姑娘就知道。“走吧。”这位林道长把剑拔回来,再顺便结果了那个什么都不肯说的魔徒,领着符远知开始寻找剩下的人。第25章 “你都发现了什么?”林道长一边走一边随口问。符远知规规矩矩回答:“弟子除了发现一些秘血宗邪术痕迹, 还发现一些道者留下的法阵, 应该是有一些道者注意到了此地异动, 但因为秘血宗养的人罐需要较长时间发酵,才一直没被发现,因此我判断道者也是最近几年才有所发觉。”“人罐, 哼。”提起这些歪门邪道, 穹山小师叔似乎格外不齿, 他额头的剑纹明明暗暗,灵力不断波动, 符远知简直怕他不管不顾把地皮掀起来。脚下踩着的土地也并不安分,灵力时而发生跳跃性的波动,符远知与林道长刚刚走过一个废弃的院子, 忽然之间, 景色染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像是无形的手拿着画笔给景物染了颜色, 破败的尘埃退去,天空瞬间从阴沉过渡到星辰璀璨,晚风怡人——于是林道长大惊拔剑, 吓得路边一只鸡扑棱起来, 在他脚上甩了一泡鸡粪。林道长:“……”“哎呀仙长, 您可轻着点,我老婆子养的这个是下蛋鸡,留起来生蛋吃的,不能宰!您要是想吃鸡肉汤啊, 我去老白家说一嘴,明儿开宴席给您新鲜杀一只来吃噢!”路过的这位大妈抱起那只鸡,迅速远离林道长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想了想,还从提着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煮好的茶叶蛋,远远地丢过来,被呆愣愣的林道长下意识接住。——他们回到了时间回环里。“这是什么妖术!”林道长拎着他的剑,举着那枚茶叶蛋,盯着自己脚上黏糊糊稀溜溜的鸡粪,脸气得通红。“师叔别动!”符远知急忙安抚他,“这就是弟子说的,一些道者留下过各种法阵对抗秘血宗,其中效果最显著的——不知是谁曾经好心在此地构筑一个时间循环法阵,所有枉死村民的魂魄都被保存在了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用来对抗秘血宗的邪术,保护这些凡人灵魂不被污染,但弟子觉得,肯定秘血宗又回来做了什么手脚,使得这个本来应该是封闭的法阵,开始和现实世界联通了!”藏在灵剑里的某女鬼:怎么感觉他虽然说得是事实,但好像哪里不太对?不过时间回环确实已经和现实世界重合,符远知不是睁眼说瞎话的,因为他们最开始和燕容仙子一起挖出人罐的时候,当真并没有离开时间回环里五十年前的村子。他悄悄通过契约传音给剑里的鬼修:“瑛姑娘,我们是触发了什么,才在时间回环和现实里来回穿梭的?”白瑛无奈答道:“我……抱歉,我并不很懂仙术,这个时间回环在建立之初还很稳妥,您说的那个秘血宗,那帮魔徒,前前后后也来过几次,但很顺利地被我挡住了,只是时间一长就开始慢慢失控,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是鬼了,但有时候还是会困,控制不住想要睡觉,最近也特别累,就更加控制不好这里的时间,才让你们意外地来回穿梭的。”符远知比白瑛更无奈,他解释说:“那不是困,是因为你根本不懂修炼,你的修为支撑不住,你盲目地支持这个时间回环,透支了魂魄的力量,当然会感到虚弱,相当于积劳成疾。”他说着,手按在自己剑柄上,悄悄引导了一丝灵力进入,并且把十洲三岛最烂大街的入门练气心法复刻了一篇,给了里面的鬼修。“仙长,您会帮忙让大家安息的,对吗?”鬼修有些不安地问。这个……符远知看了看林道长的剑,林道长的剑对着面前一个村民的背影比划了半天,然后终于收起来了。“虽然是鬼物,但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林道长冷着脸说,“下不去手,我会以为自己在杀凡人。”“林师叔,暂时不要惊动村民了;我们失散的人既然没有在现实里被发现,那应该就在时间回环里了,我们分头去找吧,但弟子绝,我们尽量不要使用灵力,因为这里很不稳定,弟子怕灵力过于波动会让我们无法稳定停留在一边。”符远知提议。林道长思考了一下,村子虽然是凡人村子,并不很大,但也有百来户人家,而且并不是规规矩矩排队建造房屋的,所以如果不用灵力用脚走,加上周边水田稻田和河岸树林,也确实得花些时间找,于是他点了点头,认同了符远知的提议,各自选了一个方向继续寻找起来。 第41章 符远知皱起眉,上位大人物们的关系本来就一团乱麻,除去符家这种脑子不太对头公开叫板不服的家族,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即使两家暗地里有过龃龉,也不会明处动刀动枪。玉京与云梦天宫距离很近,而玉京主崛起于千年前,所以从来明面上对云梦都很客气,云梦长角街就是玉京那边支持起来的贸易集市,但符远知也隐约知道,玉京主对云梦现今当家人秋闲真人的态度似乎很不……啧……一个大胆的猜测闪过,符远知干脆后退,抹了抹胳膊上被凌厉罡风切割出的血痕,退到水阁门外。玉京主的灵力精准地定位着符远知的要害,却并未发动攻击。符远知回忆了一下师尊教给他的一些法诀,师尊真是什么都不藏,符远知忍不住露出笑脸,那些乱七八糟的基础法术和练气诀可以忽略,云梦天宫上下门各自教授的法诀也忽略,可是,师尊连传说里那《玄元通微术经》都整本扔过来了——整本!十洲三岛对云梦之主的来历一直众说纷纭,因为胆子最大、跑的最快的灵谍士也追不上云梦之主啊,大家也就一直只能做梦想想自己采访云梦主的画面了,再加上云梦之主又不是那种喜欢给门下弟子开大会灌输“成功心得和过往悲惨经历密不可分”的话唠,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云梦之主的师承。一般的猜测是,云梦之主本是云洲散修,并无门派,早几千年云洲幽洲地界有得是这样的无名散修;只是他机缘巧合得到过上古道祖一本密经真传,才修为如此了得,据记载,坊间市里还因此兴起过钻山洞找宝藏的狂潮,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幸亏有这种幻想的都是低阶修士,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太丢脸。不论怎么说,被认为修习过不传秘法的云梦主确实能感天应地,他挥挥手就能让云泽川长河自然变道,把云泽水汽逆行送上天宫,这样的力量让四野拜服。——但是《玄元通微术经》绝对是坊间杜撰的,因为符远知记得师尊扔给他的拷贝篇里,在中间某一页随手写着:“听说他们还给起了名儿,叫《玄元通微术经》,虽然对舌头好像不太友好,但他们爱这么叫那就叫吧,反正名字也无所谓。”……糟了想多了。符远知一个超难动作的下腰,躲过玉京主试探性的攻击,衣服下摆被切掉一半,变成了不太得体的长裤短衣。……唉……一想起师尊就会走神,这可糟糕。沉下心,想着月栖峰上的钟灵毓秀,符远知的灵力悄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还记得上幻术课的时候师尊讲过,先骗了自己才能更好地让别人相信,哪怕对方是个残影——为了保险起见,符远知还用了幻颜术,清朗少年一眨眼长身玉立,墨发青衣,眼神柔和平缓,安静地站在玉京主残影的对面。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玉京主的残影……符远知纵然已经经历过在禁地万魔窟生啃至上魔尊还不沾酱这种事,也还是接受不了的——玉京主的残影直接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师尊”的!腰!腰。腰!腰?脸还贴在小肚子上。我!都!没!这!样!过!气到变形!——幻颜术直接失效,符远知全身灵力汹涌而出,趁着玉京主的残影毫无戒备,将自己的灵力拉扯成金色的网,直接将自己与玉京主的残影团团包裹其中,灼热的金色丝线瞬间收紧,在玉京主的残影上勒出一个个小格子。符远知愤怒当中双手成爪,趁着残影被迷惑,他干脆地洞穿了残影的躯干,用力向两侧一拉——咔嚓嚓……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符远知坐在水阁的竹榻上,苦恼地捂着脸。幸亏这只是一个道者的力量残影,如果是分魂那就麻烦了,吞噬魂魄是要重新入魔的!……可是玉京主残影的味道比至上魔尊好太多了。捏了捏手里剩下的残片,金黄的光泽看起来干净新鲜,咬一口也不会像至上魔尊那样味道浓重得让人想吐,而是更脆更清爽。符远知叹了口气,感觉心里的嫉妒没有那么强了,自我检讨了一下,深刻反思这种动不动就想吃魂儿的不良习惯,然后把玉京主的残影吃光,忍不住打了个嗝儿——精纯的灵力进入体内,还需要点时间消化。更加浓重的疑云笼罩在了头顶——玉京之主,和师尊认识,难道……难道玉京之主也是师尊教出来的?不!我不想要师兄!嘶……符远知抽了口气,感觉遭遇了很强力的竞争对手啊!玉京之主坐拥仙城,得十洲三岛人望,不过千年就已声名鹊起,而且重要是的他有钱!幸亏符远知的理智提醒他——想想小玉京主——心里舒服多了,带着一个拖油瓶,符远知摇头,而且拖油瓶的后妈还在自己的剑里,那白瑛看见符远知将玉京主残影击碎,吓得晕过去了,这会儿刚醒,虽然符远知给她解释了那并不是道者本尊,只是一缕不是很重要的力量结晶,散了就散了,但她还是有点害怕,声音一个劲发抖。在守护此地的残影消失之后,地面上被隐藏的法阵慢慢显露真容。一笔一划,蕴含着云梦之主精纯的灵气,符远知的感知没有错,这的确是师尊亲手所造,他有些无法克制地目眩神迷,跪在地上,抚摸着刻画在水阁地面的法阵线条,青色灵光穿过他的指尖,和月栖峰上见到的师尊一样,柔和地抚平他手臂上的伤痕。师尊啊……但这个法阵的一角是残缺的,符远知认真检查了一下,这个法阵非常复杂,法阵的威力从来不是靠直观大小来决定的,这不过一尺见方的圆型法阵蕴含着百倍于符远知的力量,而且在师尊给过他的那些笔记书籍里,符远知并没有见过和这个类似的。灵力因为法阵的残缺而逸散,想来再有些时日,这个法阵就会自行失去全部作用。只是……不知道师尊为什么布置这样一个法阵?更多的谜团被留下,仅仅是因为符远知还太年轻,不然刚刚他也不会那么嫉妒——我要是早生几千年,师尊绝对不会被卑鄙的家伙关在月栖峰,绝对,不会!而且绝对不会有个玉京主在那里的!从时间来看,这法阵可能得有几千年之久,所以符远知也不能判断是自然的年久失修,还是因为最近秘血宗活动频繁影响了法阵的稳定,或许也是两者共同的原因,但他只知道,即使是师尊,也定然消耗极大。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想回月栖峰照顾师尊。法阵的光辉之中,地面上有一行不甚清晰的小字——刀刻上去的字,就刻在木质地板上面,如果不是符远知看得入迷,五个指甲盖大小的字根本不会留意。“云不蔽星辰”五个字,字迹干净工整,笔锋自带刀锋的凌厉。笔记旁边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玉片。符远知的手抚摸着这一行字,法阵忽然在接触他的灵力时晃动了一下,符远知心道不好——虽然这个法阵本来就是去了作用,但还不至于这么快崩坏,可能是刚才玉京主与自己对战时,不知道是谁的灵力引起了波动。 第43章 修真界也不至于遍地是大能,弟子们的实力不太够,并非不能原谅。宫主回头看了看,大橘正眼巴巴地看着地面上的虫子,因为他没说可以吃,大橘就老老实实蹲在一边,时不时伸出爪子把要跑的抓回去。宫主摇摇头:“别玩了,吃一个吧。”末了急忙补充,“只能吃一个!”大橘兴奋得眼睛都红了,嗷呜一口咬住一只,就只看见一个蠕动的鼓包顺着肥兔子的嗓子滚了下去,然后大橘整个兔都呆住了,然后……“哭也没用,谁让你不嚼就咽下去了!说了只能吃一个!”大橘郁闷地撞起了水阁的柱子。此时鸟崽的记忆中,符远知的那个室友慢慢落在一座大殿前,大殿正门题写着“云梦”二字的匾额,其位置比云都宫还要高,差不多可以俯瞰整个天宫的建筑。一道澄澈的灵力从这个大殿中央散发,贯通天地,接连天云。他推开门,门内没有人,空荡荡的大殿正中央,有一团轻云一样的光。鸟崽的记忆到此为止,因为那团光散发出的力量太强,年幼的小鸟还没有办法看清光里面有什么,也不能过分接近,系统在此时此刻诡异地沉默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宫主觉得系统紧张得都要爆炸了。那应当是云梦天宫的某种核心,比如,动力核?宫主拍拍自己的额头——一不小心又开启了科幻模式,不过想想前世热爱的科幻电影,高科技飞船总要有一个动力,不是常规的核能太阳能,就得是高科技想象出来的曲速核心这类,那么云梦天宫中央的云都宫,浮于云泽川万年不坠,总不能说是风吹上去的吧。——系统说起来的时候还那么得意……“你是那团光里的东西?”宫主忽然问。【……!!!……】系统惊讶到沉默。宫主笑了笑:“我确实刚穿越来没多久,但穿越的时候并没有把智商落在时空隧道里。”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水阁边,随手捏起了一只甲虫,阴气邪术养出来的虫子,拿在手里不仅仅有强烈的恶念,还能感觉到那名被无辜噬魂的弟子那绝望和恐惧。这只虫子里是一个女弟子,五官扭曲,但看着年纪和符远知没差太多。【宿主!】系统急匆匆地说,【肯定是转移注意,用鬼母阴虫在初心宫虚张声势,而实际上真正的目的是破坏云都宫!】宫主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摸了摸鸟崽子的头:“你今天很棒啊,说起来我也不能一直喊你鸟崽吧,可是我确实不擅长取名字,你看大橘就知道了,随口乱叫的。”大橘听到自己的名字,可怜巴巴地抬起头,耷拉着耳朵。“而且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宫主戳了戳小鸟的肚皮,“你是公的还是母的?”鸟崽叽叽叫了两声,宫主问它:“母的?”——这小崽子居然还会点头!宫主满意地看着摇头晃脑的小鸟崽,摸了摸鸟背,把那只甲虫喂给了她。“既然是母的,那……”宫主认真思考,“就叫,叫……宫女,怎么样?”鸟崽嘴里的甲虫和大橘的一样,没嚼就滚进了嗓子眼,不过大橘那是馋,自己没控制住,鸟崽这个,估计是吓的。宫主非常坏心眼地揉了揉鸟头,慈爱地喊道:“宫女啊~”然后水阁里撞墙的动物多了一只鸟。此刻真的“乐痕星”已经走入了云梦大殿,这里悬于最高处,除去长老与各山长开会,平日里没什么人在,即使是掌门秋闲,也不会在没事的时候无聊到坐到主店上装样子的。况且此地灵力排斥他们的进入。不过魔徒堂而皇之登上云梦大殿,总不会无人察觉,一名临近的山长飞快赶到,“你是什么,到这里来——”呼啦啦,一片黑压压的飞虫从乐痕星背后蹿出,那名山长一时不察,被糊了满脸,正用自己全部精力抵抗噬魂的魔虫,不过乐痕星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屠山,他的魔气依旧锁定着正中央那团灵光。灵光中,巴掌大小的云都宫熠熠生辉,每一处瓦片与吊梁都散发着琉璃般的色彩。【宿主!】系统在一旁急得声音都尖了,【宿主,那个弟子释放出了母虫,正在试图吞噬云都宫法阵的灵光!】宫主再次嗯了一声,并感慨:“这种虫子还真不得了,不仅吃人魂,还可以吞噬灵气?不过我的大橘和宫女都爱吃它,看来还是我的宠物厉害点。”那名被魔虫包裹的山长似乎也察觉不对,正试图催动法阵,激活云梦天宫的钟声示警,不过更多的飞虫不要钱一样从乐痕星的身上飞出来,那可怜的山长差不多被裹在了一个巨大的黑球里,连个手指都看不见了。【宿主!!!】宫主冷笑一声:“终于急了?”【……主人……】“那么你是……”宫主一一排除想到的各种答案,然后得出结论,“你是器灵,云都宫之灵?”——万万没想到,房子成精了,还跟我秀演技?第28章 所以宫主眼神不太对地摸了摸水阁——这一栋不会也成精吧?伪装系统装得很失败的宫灵对此一无所知, 反而天真地问:【所以, 您现在可以出手了吗?】唔……这个问题啊……宫主换了个坐姿, 水阁还是水阁而已,不会忽然开口说话,一个器灵的诞生是很麻烦的, 别说房子, 就算是使用率最广泛的长剑, 也不是各个都有剑灵;所以宫主安心抱起大橘,揉着兔子胖乎乎的肚子, 答非所问:“你并没有完全的认可我。”【系统与宿主都是绑定的呀!】云都宫的宫灵辩解道。“那是我之前看的小说套路——你承认过读取我的记忆,可你并不是真的系统啊。”宫主随口回答,甚至露出一点点笑容, 现在想想——刚穿越过来的自己, 还不懂得如何封闭神识吧?器灵的意志就得以长驱直入,把他的记忆思维全都看了一遍, 而且还迷上了二十一世纪的西幻和科幻小说。“你是一个器灵,云梦之主的器灵,但是从你对我的态度来看……所以, 我是云梦之主, 准确说, 原来的‘我’,是云梦天宫的主人。”真不可思议!宫主说完,自己都有点懵—— 第45章 先前那个山长见到来了帮手,士气一振,祭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只不过宫主看了一眼,差点失手把他也给烧了——宫主奇道:“为什么会有风火轮啊?”那名山长并没有选择修真界最流行的御剑飞行,而是掏出两个哪吒同款的轮子……宫主忽然觉得:我用刀真是帅爆了,哪怕是一把九环金背大砍刀也认了;还有,一定要好好看着徒弟,绝对不让他有机会接触一些奇怪的法器!幸亏那位山长手里规规矩矩拿着剑,而不是三尺红绫加一个呼啦圈。那飞轮飞起来之后就不是很像哪吒了,因为它上面的火发青蓝光,且碰巧了,似乎也属于宫灵所说的阳性,一路滚过去,旺盛的阳火逼得那些虫子吓得满地乱爬,特别壮观。“乐痕星”脸色阴沉,他终于亲自出手,口中尖啸了一声,咔嚓嚓一声,似乎双手手骨裂开,从他的身体里爬出了更多的虫子,这一回的虫子带着袅袅黑烟,缠绕在他身边嗡嗡地飞,像一层层黑纱,“乐痕星”带着这些虫子,向两名道者猛扑过来。两名道修均脸色大变。“他是虫皇!”“小心魔虫,别碰黑雾!”恰好此刻,灵光在云端隐约流动,“乐痕星”见状脸色大变,他的脖子猛然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保持着诡异的身体姿势,手脚并用地闪开一道银芒。两名道者也乘机闪过飘过来的黑烟,宫主仔细看去,那些黑色的东西并不是烟雾,似乎是某种更小的虫子,如果让它们爬进身体……宫主想来想去,只能想起前世看过的《异形》里的镜头,忍不住为两个道者捏一把汗。血染银霜,天际滑落的银光中似乎有一道抹去不的血痕。“掌门动手了?”云梦天宫的弟子们目瞪口呆:“掌门出手抓捣乱的魔徒了?”黑色虫潮从云都宫的核心上暂时退却,回到主子身边,硬甲和虫足磕碰在一起发出格拉格拉令人牙酸的声音,而宫主恰到好处地收回灵力,稍微感到一点疲累,幸好,深藏功与名。纷纷扬扬的银色光芒在天空飘舞,云梦天宫现今的掌门人秋闲静立云中,他安静浮于空中,漫天云霞翻卷退避,露出如洗苍天与他脚下的万里黑山白水。“乐痕星”与他遥遥对视,尽管秋闲仍在千米开外,并未踏足云梦大殿,但这样短的距离对一位有通天之能的道者而言,根本相当于无;虫群翻滚着,黑雾漫卷收缩,它们争先恐后地爬向虫皇,空气里弥漫着秋闲无形的灵力波动,强大的威能凝固一般向下压来,“乐痕星”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如同闭锁,杀机从各个方向将他锁死在了原地。秋闲平缓地抬眼,银霜长剑浮在他右手张开的五指下方,银芒如飞霜盘旋。他问:“我初心宫门下弟子乐痕星,现今何在?”第29章 绣口锦心, 字字珠玑。秋闲所说的每一个字, 都像一道雷霆, 迎面撞向假的乐痕星,连默默注视的宫主都能感受到秋闲肆意的灵压。有这灵压做演示,宫主转动云都宫核心, 悄悄激活那个防御用的灵火阵, 宫灵发出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还有点可爱。“乐痕星”被秋闲压得无法动弹,浑身起起伏伏, 皮肤从白到青紫,来回变换闪烁,整个人的轮廓像海浪翻滚, 却始终默不作声, 黑雾绕着他就像岩洞里成群的蝙蝠,丝丝缕缕红光从他皮肤上渗出, 盘旋着寻找血食。于是那两个山长面色严峻,唯有秋闲面沉如水,柔声重复:“说出来, 我门下弟子乐痕星何在, 或可饶你。”那“乐痕星”咧开嘴巴咯咯笑, 嘴角还吐出一缕黑烟,掌门秋闲见状指尖微动,银霜呼啸,像风雪在九天漫卷, 星辰裂开碎屑,剑瞬间离手,下一刻已在“乐痕星”额前,而掌门秋闲连衣袖都未曾飘动。——好快,即使是宫主,也只看到一道银色残影。剑悬在魔徒额前,如时间静止,但是“乐痕星”这个皮囊依旧从额头正中央裂开一道血红的缝隙,像谁家的熊孩子撕裂了自己的布偶,大团大团黑色的絮状物飞喷而出。秋闲终于有所反应,他高喝一声:“执律堂!”从各个山峰听令飞出黑衣的道者,他们遵从掌门命令,整齐划一地祭出飞剑,剑光在低空交织成一片光网,黑色絮状物像黑云压顶,散做色泽诡异的黑色雨水——于是初心宫广场上仰头看热闹的小弟子们作鸟兽散,呼啦啦闹成一团,不少云梦内门的师兄师姐自动出面帮忙阻止他们乱跑。宫主叹了口气,跟着放飞了宫女,鸟崽欢呼雀跃,一头扎进云层。“啊啊啊师姐师姐!”初心宫走廊里瑟瑟发抖的女弟子尖叫一声,变成一条光溜溜的大白蛇,盘在身边师姐身上,“救命师姐,那边有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可怕怪物!月……月栖峰方向飞出来的!是不是禁地里的魔头跑了啊师姐呜呜呜……”那位被蛇盘住的师姐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嘶嘶吐着蛇信子的白蛇头,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唉……文师姐,你明知道柳师姐怕蛇的……”旁边一个路过的师弟无奈耸肩,把一人一蛇全都抗走。“对……对不起……”无辜的鸟崽蹲在树枝上,张着嘴巴,啊——一大股扑向低级弟子的黑烟被她吸进嘴巴里,好像在喝醇香的黑咖啡,还满意地打了个嗝儿。哎呀不对——忘了点事!宫女急得炸了毛儿——忘了告诉主人,他徒弟丢了啊!在宫分神的时候,不知道云梦大殿那边究竟是怎么打的,刚才还嚣张一打二的魔徒已经舍弃了伪装,并且很快被秋闲的剑切成了一片一片的黑烟,在空中扭动,它们试图聚合,却绕不开秋闲那把长剑,所以逸散的黑雾放弃人形,直接凝聚出长长一条,卷向远处的秋闲本人。秋闲踩着虚空,闲庭信步,衣袂飞起轻盈的弧度,闪过那根黑烟凝聚的触手,魔徒此刻完全变成一团扭曲的黑雾,和他的虫子们一起,趴在云梦大殿外的长阶上,挥舞着丑陋的触手,秋闲轻松地闪来闪去,似乎在逗章鱼。“乐痕星在哪?”秋闲问道,长剑闪过一道寒光,“章鱼”的一根触手被砍飞了出去,不过那魔徒依旧没有回答。于是秋闲又问:“来我云梦意欲何为?”不答话,于是又一片魔徒飞了出去。宫主按住了身边蠢蠢欲动、口水满地的大橘,无语。“燕仙子失踪,与你有关?”秋闲再问,这回都不等回答了,他可能就是想切一切魔徒练练剑法,接连问出几个人名——“曲倾、玉靖洲、黄丸、徐青——”四片魔徒飞了出去,秋闲回身,冷冷问道,“还有符远知,可是你秘血宗抓了去?”远知?“若我门下弟子有何闪失,踏平你秘血宗不过区区小事!”难道,远知也有危险?他们遇到了连斩龙剑仙都不能轻易破解的困境的话——宫主忽然起身,一把拎起大橘,抬手一扔——大橘变成一颗天外流星,冲破月栖峰锁山大阵,一路飞出云梦天宫,穿过云泽川…… 第47章 把那枚不知道是什么的玉片贴身放着, 上面全都是师尊的气息……感觉就像师尊在给自己护法, 完全不担心修行出岔,特别有底气!虽然那只是心理安慰……符远知按照云梦之主所授心法, 重新整理整合了一遍自己的灵力,并且——他回忆着从至上魔尊那里得到的知识,以防止新的功法与自己原本神魂产生冲突。但是出乎意料地简单, 因为师尊的心法完美地包容了他曾经走过邪路的灵魂。世界是不断改变的, 在万年前——他看到过至上魔尊的记忆——那时候洪荒浑浊杂乱,道门之间明争暗斗, 去掉其中的灵力部分,简直和如今坊市间流行的宫廷斗争话本一个风格,听说凡人朝廷因为道者写的话本里宫斗剧情太夸张、严重失真, 还向玉京主举报过几个道者。如今太平安乐, 连几大凡人帝国都懒得打架, 大家能商议就商议,商议不了的合个亲,所以自然难以想象过去的峥嵘;但在那个年月里,世事无常胜过天际浮云之姿态, 现实的历史可能比话本演绎来得更为残酷;而云梦之主,是那段岁月里唯一一个,愿意接纳凡尘出身的道者、愿意宽恕迷途知返的魔修、也不介意将妖修与凡人一同荫蔽在自己羽翼下的圣者大能。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当年的云梦之主,如今十洲三岛珍禽妖兽得灭绝一半,各大道门的道者总数会少三分之二——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几个道者出身宗门世家,爹是玉京主的少年修者只有那么一个,现如今,更多出身普通甚至出身凡尘的修仙者拿着难能可贵的心法,心里都会对当年的云梦主敬仰万分吧。符远知从小也是这样的。虽然他出身有几千年基业的大家族,可是他是旁支啊——旁支和嫡系的待遇真是差太多,所以他才会无比敬仰云梦之主:如果没有当年云梦主的创始之举,上古时大家族的旁支弟子都是没什么机会修行的,大部分都得去经营家族产业,从小打杂经商,采矿冶金,以此来供养嫡系的道者修仙,养得出身嫡系的弟子嗑药都能堆到成仙入圣,也不会分一杯羹给打杂的旁支的。——所以符远知看着如今的十洲三岛,每每念及此处,心头总要弥漫起一丝阴霾——这样的师尊,为什么没有受到万仙朝拜,反而孤零零地被幽禁在月栖峰上,终年不见天日?“仙……仙长?”白瑛怯怯地探出头来,看着符远知隐隐泛红的双眼,犹犹豫豫。凝神静气,符远知闭上眼,回忆着曾经见过的那一刀——杀伐与生机并存于那一刀之刃上,纵横已久的至上魔尊被这一刀横劈两半,幽洲魔道势力分崩离析,正邪倒转,道统归位;巅峰之时的云梦之主风采逼人,孤身站在云端,墨发白衣,举重若轻,挥出的那一刀并无悲喜与爱憎,亦无关仇恨与怨妒——云梦主斩出那一刀,只为结束一个时代。然后他就真的结束了那个魑魅横行的年代。师尊当时对至上魔尊说的,那个世界有过那么多从泥潭里爬出的灵魂,你也是,我也是,他们也是,但这不是任何人堕落成邪魔的理由。师尊的话好像还在耳边,手指还记得师尊皮肤的温软,符远知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引灵气入灵台————所以,我不入魔。……林道长在灯火通明的凡尘小村里疾走,他的手始终掐着剑诀,却又不敢轻易出剑,只是越走越不舒服——见识过真正的荒村实景,再回到这个村子五十年前的破败前夜,总觉得哪里会有些阴谋藏着。而且剑修严重偏科啊!不止剑修,丹修符修,少部分阵法师、炼药师和医师,他们这些专精某道的道者都偏科,而且更惨的是,林道长是凡尘出身,还是小时候直接被穹山剑宗的剑主看中带走,从小学剑,种地都不会的那种,压根没接触过云梦天宫博学广泛的初心宫修行基础课,所以面对时间回环,有点束手无策。匆匆走过一个院落,院子里觥筹交错一片热闹景色,林道长转头看了一眼,却脸色大变,怒气横生地冲过去,拎起桌边大吃大喝的两个弟子。“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小师叔?”两个正在凡人家吃席的弟子笑呵呵地站起来:“小师叔您跑哪去了,他们还去找您呢——”不等他说完,林道长一手一个拎着领子直接拖走,身后的农舍主人一头雾水,又不敢拦着仙长。林道长把他们俩拎到门外,压低声音,怒道:“你们没辟谷吗?瞎吃什么吃!”“呃,盛情难却啊师叔,偶尔吃一顿又不耽误修行,人家村里明天办喜事……”“屁!”林道长大骂,一人给了一巴掌,“明天?这是个时间回环,这里永远都不会有明天!”这一切安乐将在黎明到来时终结。两个弟子呆了呆,只听林师叔怒骂:“剑术也练得乱七八糟,眼力也差得跟瞎子没区别,信不信我砍了你们两个的胳膊拿去送给剑主?”“别啊师叔,砍了我们两个的胳膊,剑主也安不到自己身上去……”另一个则说:“有胳膊还这么菜的我们,被您砍了的话不是更惹您和剑主生气?”林道长愤愤地松开他们,问:“其他人呢?”两个弟子摇头。林道长左右看了看,又摸了两个弟子的脉门,输入些灵力循环了一遍以作查看,暂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他既然已经知道这里的人都不是活人,直觉和经验都可以告诉他——吃死人的东西可是要出岔子的!“走,先找人,然后和天宫的人汇合,让他们给你们两个白痴看看,要是吃死了就地掩埋,也不用带回剑宗碍剑主的眼了!”俩弟子凄凄惨惨地跟着林道长,不过他们三人很快发现,没眼力的不止他俩,当林道长从鸡窝拎出一个正在掏鸡蛋的女弟子时,基本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我不如就地清理门户——”“师叔息怒啊!”一众剑修弟子手捧锅碗瓢盆,举起刚摸到的农村土鸡蛋,齐刷刷下跪磕头,场面如同邪教聚会。连鸡窝旁边的大妈都战战兢兢地解释:“仙长哇,这位仙子是热心肠帮我这把老骨头的……”好在这女剑修和其他几个同行者都没有吃喝。林道长这剑是没有光气的,倒不是因为想起符远知告诉他不要随便出剑,而是天空忽然一道火光划过,一颗流星从天际坠落——不,是一只橙色的、炸着毛的、肥得像球一样的兔子!啪叽,林道长差点被大橘的屁股压在地上,急忙一个闪身堪堪避过,一众剑修弟子免于被师叔清理门户的噩梦。“嗯?一只……灵兽吗?”一个剑修惊奇地戳了戳兔子的肥肉,“谁会把兔子当灵兽,还养这么胖?”兔子在剑修的围观下瑟瑟发抖,林道长脸黑如锅底,拎着它的耳朵把它拎在空中,可怜的兔子后腿蹬来蹬去—— 第49章 大叔一把抢过去,嘴里嚷道:“还有鸡窝和饲料钱呢!”云洲地界现今通行的都是玉京发行的玉币,因为玉京主势力的扩大,整合了云洲内的通货度量,因为设计合理且不容易造假,很短时间内十洲三岛玉币都可流通了,近年来,凡人朝廷甚至也接受道者玉币与凡人银子的兑换,所以玉靖洲出门都是直接拿玉币,不只是他,哪个道者也不会故意换银子来买凡人物品,太麻烦而且不必要。那人喜笑颜开,抓过一把金玉,玉京发行的金玉是圆形的玉片,玉片成色透亮,中央浮着一点金,是道者灵力点进去的金液,还在徐徐流动,正面印了玉京主亲笔提的玉字,背面是玉京城的莲纹,绝对做不得假。“唉?”那人举起一枚金玉,看来看去,“这是啥?”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去。剑修女弟子嘟囔道:“怎么玉币都不认识,穷凡人。”符远知皱起眉,心理总觉得怪异,忽然咯噔了一下,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大叫不好——已经来不及了。周围围观的人本来嘻嘻哈哈看热闹,忽然之间全都诡异地僵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地看着那枚被举起来的金玉。剑里的白瑛道:“坏了坏了,五十年前我们这一片,流通的道者钱币还是幽洲的灵币呢!”符远知担心的事发生了,他急忙说:“时间回环里的亡灵生活在虚假的安乐中,时间越久,脆弱的假象越难维持,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异常就会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死了!”那人举着那枚金玉,嘴里咯咯地响了起来,那只母鸡掉在地上,早就不再扑腾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金玉,念念有词:“钱……玉币,上仙用的钱……”符远知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林道长面色一寒,低声道:“走,后退,悄悄撤出村子!”然而后面几个剑修弟子刚退出去几步,就又互相推搡着回到前面来——他们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站着一排村民,各个表情呆滞,只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他们。那个还招待过剑修的大妈歪着头,嘴巴一开一合,平板无波地说:“仙长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啦?”符远知不动声色地拦住所有人,平静说道:“大妈,时候不早了,天这么黑,回去歇着吧,明天还办喜事呢!”“喜事哦……”那位大妈若有所思。“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呀……”众多剑修弟子一听,急忙效仿:“对对,还有喜事呢,早睡早起明天才有精力办喜事啊!散了吧散了吧!”呆呆的村民中慢慢响起一些交头接耳,空气变得不再那么安静,诡异的气氛也正在一点点消退……玉靖洲悄悄站在那个村民背后,试图用一个隔空移物的法术将那枚坏事的金玉收回,但是这个引发问题的村夫一直坐在地上,看见他家被砸的鸡窝,又要开始索赔,于是攥紧手里的金玉。急得玉靖洲怒骂:“老匹夫!”那人怕是个讹人惯犯,被骂也不在意,一个劲儿摸着手里的钱,空气很快再一次冷了下去。因为他说:“什么时候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这样一问出口,本来热络起来的村民就又一次僵在了原地,直挺挺的视线再一次集中了过来。“钱……什么时候变成……”一名村民僵硬地走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拿起一枚金玉瞧了瞧。“我们见过的不是这样的……”“对,我也记得……”更多的村民开始提出疑问。白瑛在剑里已经急疯了,她疯狂用自己的灵力控制时间回环,但是整个空间的灵压越来越不稳定,随着村民一个一个发出疑问,白瑛的灵力就像泥牛入海,毫无回馈。“没用了。”符远知压下剑灵的抗争,“五十年都生活在同一天的时间里,这里的村民早就脆弱得见不得一点异常了。”“我的道祖啊,就一点钱就能看出来!”林道长冷静地解释说:“亡魂毕竟是亡魂,被安乐假象蒙蔽,但自己是死是活,真的能完全都不怀疑吗?”剑修弟子听了,不住叹气。“啊……”村民中有人发出半梦半醒的呓语:“对哦,我记得,白丫头结婚那天……新郎跑了……”啧……符远知的内心毫无波动——好哇,玉京主还逃过婚呢?“对对……那位公子压根没来……”“来的是妖魔啊!”村民一个一个惊醒,然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妖魔来了,血,都是血,他们杀了人啊!”“完了完了。”林道长默默拎出长剑,“失控了。”剑修们七嘴八舌地指着玉靖洲骂:“都是你,你有钱了不起啊,一只破鸡赔给他金玉干什么!”玉靖洲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说得好像你们身上带了银子!”再说,五十年前,小玉京主还没出生呢,哪知道那么详细的风土人情?“仙长!”白瑛哀求的声音夹在他们中间,“仙长,救救大家,不要让他们灰飞烟灭啊!”整个村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齐的房屋开始自动倒塌,院子里吃食的肥鸡扑腾着翅膀,羽毛一根根脱落,肉体枯萎成黑色,然后烂成几块骨头渣。翠绿的农作物凋零枯萎,蜘蛛网飞速在房檐上落成。“死了,啊啊啊!死啦!全都死了!”村民的亡魂抱头大哭,尖叫奔逃,“天上来的妖魔杀人啦——”“假的,都是假的啊!” 第51章 各种嘶哑的呼号在夜空下响起,风卷沉泥,干枯的茅草四散,破败倒塌的房檐下和腐烂的菜地里,露出五十年前就不曾闭合的空洞眼眶。剑里的女鬼呜呜地哭着:“乡亲们……大家……”“快走快走!”林道长怒斥,拖着他的剑修弟子们,“你掏什么剑啊白痴!”一个剑修弟子回身一剑劈中一个冲上来的鬼魂,伴随一声惨叫,那个亡魂消散,但剑修弟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一阵诡异波动,空间扭曲,消散的亡魂像倒带一样重新拼成一整个,继续怒号扑来。“师叔啊——”剑修弟子鬼哭狼嚎,差点被林道长当成亡魂同伙。“时间回环没有完全失效!”符远知急忙再次扔出一个咒决,引动地下灵脉伸出,模仿地缚灵,人为将亡魂困在原地。“怎么该失效的地方不失效!”剑修们齐齐大骂。玉靖洲说:“快破坏法阵阵眼!”“阵眼是那鬼修姑娘!”林道长一把拎起玉靖洲,扔了出去,“怎么比剑修还没常识!”所有人无奈地看了一眼符远知的剑,摇头。——此地法阵全靠白瑛维持,但是长久以来,时间回环已经脱离白瑛这半吊子修士的控制,自成体系,并且会自发吸取白瑛灵力,无法轻易解除;如果白瑛灰飞烟灭,法阵自然可以消解,但那样做的话,死于剑修剑下的鬼魂连轮回都不会有,可白瑛又不是这场惨案的罪魁,林道长绝不会同意这种解决方案。他们飞快向村外移动,化作怨灵后的村民速度很快,几名修为不高的弟子靠着林师叔强拉硬拽才没被鬼魂扯了去,结果在他们靠近村口时,嘭嘭两声,林道长与符远知踉跄两步,而他们扛着跑的两个剑修被空中无形的气劲弹了回去,摔到村口空地上。“覃怀、谷玮!”林道长转身,高喝:“起来,拔剑!”两名面色青白的弟子互相扶持着,站起身来,脚步虚浮,但各自握紧手中长剑,亡魂们在不远处聚集,风里飘荡着他们的窃窃私语,两个剑修张开嘴巴,哇地一下吐出一股黑血,剑尖指向亡魂的方向。亡魂们似乎并不急。“上仙啊……白吃白喝我们的东西……”“……也不救我们……”“……以前那个上仙不就是自己跑了……”“呵呵呵呵……修仙的,谁在乎凡人的命啊……”“嘿嘿,这下跑不掉啦……”“让你们瞎吃!”林道长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两个剑修弟子背靠着空气中无形的禁制,勉强与亡魂对峙,“剑道上是半吊子,你们转行修习‘吃道’去吧!”符远知闭着眼睛在地上摩挲了片刻,说:“时间回环与此地地脉灵气融合,亡魂暂时被限制在他们的地界里,但是,吃了死人的东西,这两位师兄也被地脉一起拘押了。”生人食用死物,死气从活人体内散发,掩盖了生者本来的阳气,可不只是闹肚子那么简单。“你能破解?”林道长急问。破解?师尊传授的心法里有教,感天应地,与万物生息交融,顺自然天体之大道周期,而非盲目引灵气入体堆积修为……或许师尊在的话,破开此地地脉束缚轻而易举,但是……“地脉灵气与时间回环、亡者鬼气交互错杂,我或许能试着把时间回环法阵抽开,让他们出来,但肯定需要点时间,而且亡魂也会跟着出来。”符远知答道。林道长对那两个弟子怒道:“废物,给我撑着!”他又看了看村子里亡魂的数目,道,“你且大胆处理,这些亡魂离开时间回环不足为惧。”一剑能砍一片,但是前提是他们别散了立刻聚合。“师叔……”其中那个叫覃怀的弟子嘴唇都紫了,颤抖着回答,“师叔,只要回去……不和剑主说,怎么都行!”另一个则抖动着双腿:“剑主……剑主会罚我们跪剑鞘抄剑诀的……”气得林道长七窍生烟:“死在这这辈子都不用被剑主罚跪剑鞘了!”玉靖洲忽然厉声大喝:“什么人!”村边的树林里有黑影晃动,林道长又熟练地拎起玉靖洲的衣领,把他怼在符远知旁边,道:“你们几个给他护法,魔徒,交给我。”断水出鞘,雪亮的剑光一瞬间照得整个林地如同白昼。第33章 “是秘血宗鼎鼎大名的血魔!”剑修弟子们大呼小叫, 唯独玉靖洲诧异起来:“我出门少……真的会有人给自己取一个血魔这样……的诨号?”那也太难听了, 而且嚣张得很是低级, 一出去自报家门,岂不是约等于头顶顶着俩字:“魔徒”。树林里一人被林道长的剑光逼出,白昼一般的断水剑将那人影照得很清楚, 那是一名男子, 年纪约莫三十上下, 打扮也端端正正,唯一出格一点的大约就是半边脸上有红色图腾, 他闪得太快看不清具体花纹是什么。“玉道友你这就外行了。”一个剑修弟子嘿嘿一笑,“前阵子去你们天宫闹事那位,魔徒尊称九歌娘子, 可是在咱们这, 一致喊琴魔,对不对!”是这个道理没错, 但是……“死到临头耍嘴!”那个被喊成血魔的魔徒似乎非常不满剑修弟子嘻嘻哈哈的态度,一甩手两把弯刀,刀身是血一样流动的颜色, 这倒是很映衬他那个被道门强安上的诨号。……琴魔还好, 血魔也太难听了吧?然而斩向剑修弟子的血刀被金光在半空拦截, 腾空的女剑仙大喝一声:“魔徒,当我不存在了吗!”叮当两声,两把血色弯刀先后被击飞,玉靖洲找了大半天的斩龙剑仙从天而降, 身姿凛然,丛林里的魔徒见状纷纷上前帮忙,林道长身后几个剑修也不甘示弱,很快村口打成一团。魔徒和道修混战在一起,打得很是热闹。只有符远知还半跪在地上,手指按着地面,灵力从指间弹出,试图与地脉灵力接触,大橘一脸状况外,整个兔子竖了起来,鼻子在空中抽动。“别闹,没有那么多吃的给你。”符远知抬手把兔子支棱到眼前的耳朵按下去,努力破解地脉灵力的纠缠。专心,想想师尊,师尊能引动云泽川风脉来布阵,将云都宫悬浮在空中近万年,现在不过区区一个被地脉融合的时间回环法阵,把它拆出来就是了。 第53章 谢染摆脱两个剑修的剑意,手指直指白瑛:“吃了他们,害你的人,如今都是你的食物!”女鬼在空中重新显出身形,符远知头皮都快炸了,那女鬼身上覆盖着一层血红色的鳞片,早和先前娴静的模样大相径庭,麻布裙子片片碎裂,露出的也不再是人类的腿,女鬼的下半身凝聚血肉,重塑魔身,看上去像一条瘦骨嶙峋的鲛尾。“吃了他们去吧!”月栖峰上的宫主捏起一颗鬼母阴虫,逗弄着嗷嗷叫的宫女,想了想,又不再担心了。——预料之中。血盆大口张开,却不是女鬼的——一团毛球膨胀成巨大的黑色阴影,裂开的巨嘴看着像无底深渊,然后嗷呜一口……所有人默默看着符远知,符远知拎起脚边那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大橘,掰开它的三瓣小嘴,兔子白白的牙齿还在咯吱咯吱嚼东西吃呢!空气变得安静清爽起来。“呃……”燕容仙子梦游一样伸手揉了揉兔头,问,“远知啊,你这……是什么宠物?”符远知张了张嘴吧,回答:“……祖传灵兽。”第34章 所以这只橘色的、毛蓬蓬的、没有尾巴的“祖传灵兽”被一众道修团团围住, 你戳一下、我戳一下, 横看竖看, 可是怎么看,它都是只兔子啊!——论个头,还是凡人养来吃肉的那种肉兔!一点都不小巧玲珑!女剑修蔡婉一脸不可思议:“我师妹养过一只白毛红眼侏儒兔儿, 只吃牧草和凡人卖的兔粮, 师妹想让它多活几年, 偷偷塞灵药给它它都不吃!十几岁老死了,师妹还绣了个荷包藏它的魂呢!”林道长闻言大怒:“你哪个师妹干的?穹山门规, 禁止养魂!”大橘瑟瑟发抖,兔头贴在身上,耳朵背在身后, 浑圆一个圆球, 小眼珠来回乱转,林道长忍不住伸手戳它的时候, 兔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吱——————”“哎?它不是兔子,它会叫!”林道长嫌弃地看着说话的弟子:“傻,谁告诉你兔子是哑巴了, 兔子就是这么叫的。”“弟子以前从没听过兔子叫!”“那是因为你没吓唬过它!”符远知心道, 你们也知道你们这是吓兔?说话功夫, 斩龙剑仙拎着捆好了的血魔谢染回来了,啪地一下扔在大橘面前,好奇地说:“兔子,这个你吃不吃?”谢染和大橘四目相对, 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惊恐。一场风波解决得莫名其妙,道者们都觉得有力没处用,养了五十来年的鬼魂,让一只肥滚滚的兔子吃了个干净,地上两个同样乱吃东西的剑修弟子感觉到极度的不公平——因为他们俩还被吃下去的阴食折磨得苦不堪言呢,怎么那兔子就嚼草一样吃得开心呢。天空隐隐传来雷声,却不是要下雨,从天边出现第一道雷电开始,玉靖洲就撇了撇嘴——“玉京的惊雷船。”玉京主按年头向南境的翼族购买他们长得最高的雷击木,那种树钟爱灵气,就努力向上长,长得太高,总被雷劈,劈着劈着,假如没断、还能继续长得极高的话,这棵树砍下来就能做惊雷船的龙骨了,比取了山脉核心锻造的金属还要硬;上面刻上引灵聚雷的法阵,天空中的雷就不断劈这个船,以作能源,赶上阴雨天飞得更快!比云梦天宫用的那种云舟还要节省动力能源,但奈何,那一根陈年雷击木做的龙骨,就能买十几艘大型轻云舟了。能乘坐这艘移动金山出门的,全云洲、全十洲三岛,也就玉京主这么一位。船头高高竖起玉京的大旗,莲纹玉字旗,旗下站在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一席金线绣莲纹的白袍,腰间缀有玉佩香囊,还扣着一柄修长的刀;白发用玉冠束起,随着高空的风飘动,看上去是柔软的。玉京主有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他居高临下,对下方人拱手:“魔徒于在下辖区内滋事,是我玉京失察,还望各位同道海涵。”林道长等人纷纷起身还礼,反倒是小玉京主瞥了他爹一眼,蹲在地上生气,像个在田里拔萝卜拔累了的农民伯伯。玉京主接着说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穹山各位先行上路,玉某城内事务繁忙,打点完毕之后方能动身……谁料……之前还不如留各位多待几天,一道坐玉某的船去天宫了。”符远知悄悄戳了戳玉靖洲:“你爹也去?往年玉京不都不参加吗?”“你问我?”玉靖洲翻白眼,“他是爹,我不是。”……符远知擦汗,往年道门盛会,各大宗门云集天宫,切磋比试,论道说法,但是玉京城属于一个行政概念,又不是门派,玉京主人望再高,发给各宗门的请柬也没法递到他的桌上去。那边玉京主已经自己解释了起来:“今年,玉某是受秋掌门邀请,以个人名义前去观礼。”林道长点头:“是了,今年乃是万年之庆,云梦天宫立于此地,该有整万年了,听闻各地道者都想来观礼呢。”“是啊。”玉京主漫不经心地回答,“一万年了。”惊雷船上的玉京侍卫动作敏捷地收拾了魔徒的尸骸,将谢染又捆结实点,丢上船,一队人马继续深入清理这个荒村,其他人被玉京主邀请到了船上,能坐船回去大家都很开心,除了玉靖洲。也不包括符远知。“走吧,上船。”燕容和林道长一人拎起一个呻吟中的剑修弟子,并且问:“船上有没有医修啊?”“当然。”玉京主微笑颔首,挥手示意身后的随从将两名弟子接过去。他侧身抬手的时候,垂落的衣袖不再遮挡那柄扣在腰间的长刀——那柄刀宽不过二指,修长笔直,刀柄偏长,可单手舞动,也能双手握持;此刻长刀安静地沉睡在一个似乎是白玉质地的刀鞘之中,没有纹饰,没有装饰的刀穗,也没有佩玉扣。符远知看着那把刀,那不是这把刀的刀鞘。道者的灵物是不会用这种鞘来收纳的,没见过谁家剑修拔剑是从腰上拔出来,大家将本命法宝与自身神魂融合,只有临出山门时燕容仙子随手发给他们赶路用的那种低级飞剑,才是插在一个憋闷剑鞘里的;至于道者,会在腰带上挂一把剑或者一把刀的,多半都是为了装饰,看多了玉京城里书摊买的《十洲三岛流行趋势鉴赏》,跟风扯那一套风骨气节的说辞。真正的刀即便不饮血,也该养在灵台里,神念相融,出刀的时候,才有那样的惊人风采。符远知以为他师尊的刀只是收起来了。 第55章 上山?“远知,你还有年中考核呢。”宫主提醒。今年不一样,今年年中考核和道门盛会赶在了一起,各大道门不远万里跑来了,或许机缘到了,就先行领走几个弟子,也不用等初心宫结业了。“考核时,要好好表现啊。”宫主说。嘶……说完宫主抽了口气,有点危机感啊——我徒弟资质这么好,会不会被哄抢?“嗯,弟子会的。”“……也……也别太拼。”宫主最后选了个折中的说法,“量力而为。”因为这句话,符远知翘起嘴角,开心得差点从船上飞出去。“弟子绝对给师尊争气!”符远知暗暗算计着,如何才能不掉级到癸字班,也不会被奇怪门派看中一定要带走呢?——师尊一日不出月栖峰,我就在这等一日!宫主听了小徒弟的宣言,默默笑了笑,又塞了一堆调理的书过去,打发他赶快去休息,之后靠在水边晒太阳——再等等吧,小说里那种穿越之后秒天秒地秒空气的主角,真的和骨感的现实差距太大,现在就算秋闲放他出门,他也得思考一下——因为毕竟是新世界,给我一袋子钱我都不会花,这里又不花粉红色毛爷爷!说起来,宫主思考起一个更严肃的问题:“系统,我有钱吗?”【……嗯……云梦天宫就是您的产业。】哦,穷。宫主默默闭上眼睛,开始调息——贫穷,都是贫穷,贫穷使我修炼成仙。放虫子的魔徒早在玉京主抵达之前就被收押起来,伤到的弟子们集体送了医,大多受伤弟子只是失了一魂,至多的有个丢了三魂的,此刻显得反应慢半拍,初心宫的道师们和他轮流说了话,都摇了摇头——本身不算上佳资质,再少三魂……大约日后,能除个山精妖怪,也能平安度日吧。毕竟不是所有人最后都能走上修行的路。刚抓回来的血魔谢染也给执律堂带走了,估计这一次的道门盛会,又要共同商议打压魔徒的事。没了操控的魔徒,时不时草丛里窜出一只呆滞的鬼母阴虫,初心宫的弟子都能一脚踩死。刚从医修那儿回来的柳绣绣拽着师妹白羽的衣角,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哇哇大叫,白羽一个劲儿地道歉:“好师姐好师姐,咱们一张床都滚过了,护肤品都互相用,你就别再怕我了,成吗?”柳绣绣抖成筛子,躲避一切条状物体:“师妹啊,不是师姐针对你,师姐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啊。”走过小吊桥,水边哗啦啦蹿出水花来,吓得柳绣绣又是一阵大叫,从水里探出头来的鲛人一脸无奈,晃动自己珠光粼粼的蓝色鱼尾:“看清楚,我不是水蛇,我是鲛。”两个尴尬的女弟子齐声道:“鱼道师好……”有水珠从鲛人半透明的耳朵上跌落,被他不甚在意地摇头甩掉,他趴在岸边,闲散地问道:“听说魔门来捣乱,我看到掌门出手了?”“是啊是啊,掌门的剑可帅了,气势如虹势如破竹,如同孤云出岫天地清明——”说起这个,柳绣绣就不抖了,眉飞色舞形容得那叫一个精彩,白羽撇撇嘴揭穿她:“师姐,掌门出剑的时候,你还晕着呢!”鲛人道师却笑了笑:“绣绣以后可以去应征做灵谍士了,好一张妙嘴。”柳绣绣脸一红,闭嘴不说话了。他耳朵后面藏着的腮微微打开,在阳光下反射着莹润的嫩粉色光泽,他抖了抖耳朵,掉出两颗色泽圆润的珍珠,递给女孩们:“来,给你们压惊安神的。”鲛人的珍珠名贵珍奇,玉京城里也是可遇不可求,哪怕鲛人自己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都说海里有鲛人貌擅歌,坠泪成珠——那怎么可能,哭一哭就有好看的大珍珠,那海国的鲛人集体看场悲剧就赚翻了。“你们道师我成年以来就哭过那么一回,这两颗算好的,给你们啦。”——唯有以鲛人灵魂震动发生的情感,才能催生真正的鲛人泪,那两个女弟子都吓呆了,走路走得好端端,忽然收到这么宝贵的礼物,激动得脸都红了,不过云梦天宫这位鱼道师做事也是出了名的怪,不然好好一条鲛不在海里,跑到云泽川的山里,还经常在天上飘。“听说……”鱼道师漫不经心地问,“魔徒都闯进云梦大殿了?”“对啊,要不然掌门也不会轻易出剑的。”“唔……”鲛人低头思考,“云梦大殿可是不得了的地方,掌门有没有用护宫大阵把魔徒打回来?”白羽想了想:“应该用了吧,我看见云梦大殿里从内而外发出一道光,幸亏我眼尖,不然那道浅青色的光,映着大晴天蓝哇哇的天空,旁的人都看不见呢!”浅青色的光,很简单就融入了山峦和天空,被其他的颜色遮盖了,看得习惯的人,当然也就看不见这种颜色的光了。两个女弟子捧着宝珠,喜滋滋地走了,鲛人在水边晒太阳,拿自己修长柔韧的鱼尾无聊地拍水玩,时不时看见路边有只魔虫,尖锐的爪尖扎过去,魔虫在鲛人的手爪上挣扎,不大一会儿被晒成一股烟儿,如果有路过的弟子,看见的都是他们的鱼道师笑眯眯地冲他们打招呼,细细白白的手指看得好多小弟子悄咪咪流口水。一艘轻云舟飞过,禁飞的小弟子们从上面蹦下来,符远知摸着手腕上重新被执律堂打上的禁飞令,一溜烟往宿舍跑——“唉?”一股风吹得水池晃了晃,鲛人探出头,接住一个从天而降的硕大毛球。“哎——你宠物掉……”鲛人举起那只睡眼惺忪的橙色肥兔,捏一捏,是兔子没错,胖成一颗球,滚圆滚圆的,肉很结实!掉下兔子的那个弟子跑进了初心宫弟子房,那里面没有水路,甩甩尾巴……不想上岸,兔子这么肥,要不烤一下……一股奇异的清香,勾起鲛人久远的回忆,回忆里怒海带着血色,潮声悲恸似哀歌,冲天起的海水击碎铁灰色的苍穹,山峦崩裂,地底流出赤红色的血浆;那时候也是这样清澈的灵力,像一盏灯,让他们在血海里寻找到家的方向。鲛人举起肥兔,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觉得不妥当,又把兔子泡在水里,细密的腮过滤出兔子身上散发的灵力——“鱼道师!”那名弟子又赶着跑了回来,鲛人从水里浮出来,竖瞳里有那么点失望,把吓得僵硬的兔子举起来:“是你掉的?”符远知在水边恭恭敬敬站好:“打扰道师了,这兔子蠢得很,一不留神就滚到地上去了,多谢道师。”大橘吓得一头扎进符远知怀里,抖得浑身炸毛,顾头不顾尾,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尾巴露在外面摇啊摇。一回头,鱼道师轻巧地翻身沉入了水流,云泽川的长河被风脉引动,从河川中流入云中,鱼道师在云中水道里轻灵地游走,好像一条会飞的鱼。 第57章 “十五个金玉!”老板头都没抬,兀自整理柜台。“你坑谁呢?这破云锦布裁出来的,也就布料还算点钱,至于这款式,这……说落后都不够表达我的情绪,这款式简直是文物款式!啧啧,连个盘金扣子都舍不得,还是干巴巴的素色,三千年前才这么穿!一口价给你三个金玉不能更多了!”老板一听立刻抬起头来,对上小玉姑娘倒竖的柳眉,大叫:“又是你,没看见门口写着同行免进吗?”“屁,我卖女装的,你卖吗,谁跟你同行,看你也不容易,云锦布也不算垃圾,这样,四个金玉不能再多了!”“怎么说我成本价也得卖十个金玉吧?你以为云锦布是地摊货,你看看,我这可是上好的布料,不就是款式不够新潮吗……”“鬼扯,云锦布玉京城就有批发!五个,再多我们走了。”“……妈的,赔钱卖你七个不要再说了好吧!”“六个,信不信我举报你标价虚高啊~~~”少女做了个鬼脸,老板的脸都气白了。“拿走拿走,拿走快滚!”符远知目瞪口呆,飞快掏出六个金玉,从气呼呼的老板那里拿走那件衣物。小玉还不满意,敲了敲桌面:“喂,给个礼盒啊,你这让我们怎么送礼?”“给你给你!”老板掏出一个精品礼盒,还扔过来一大捆丝绸花,“自己拿走包,快走快走别再来了!”小玉得意洋洋地挥挥手,示意符远知去下一家店。“哎,我猜你肯定不是自己穿,年轻人,穿这么素的颜色。”符远知默默擦汗:“玉姑娘,你和玉京城的玉家有亲戚关系吗?”小玉一愣,气得跺脚:“姐姐我可是碎玉会骨干!少说废话,继续下一家店!”于是一个下午,符远知花完积蓄之后,买了原本计划外三倍的东西,连先前看好的鸟笼兔笼都买了,小玉还给他多要来一包兔粮。夜色低垂,小玉拍着符远知的肩膀:“怎么样,帮你大忙了吧?要不要来我们碎玉会?”这前后挨着吗?符远知苦笑:“多谢姑娘,但是碎玉会还是免了,而且你们最近收敛点,玉京主在玉京城的时候确实懒得管你们,但现在玉京主人在天宫,如果你和玉京主真的没有亲戚关系……那你们就别那么高调了吧?”中二少女不以为意,挥挥手道:“没劲,回见了啊,下次来买女装找我!”片刻后,月栖峰上正赏月的宫主目瞪口呆,看着一只气喘吁吁肥兔驮着一堆小山一样的东西爬了过来,大大小小的盒子包装精美,把大橘那么有存在感的一只兔子都挡住看不清了,宫主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收过这么多礼物。神念在月栖峰附近扫了扫,发现山脚下蹲着一个小徒弟,眼巴巴地绞手指抬头看山。啊……于是忍不住摸摸头,蹲在地上的符远知眼睛一亮,脑袋下意识蹭了蹭,大喊:“师尊!”“……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弟子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师尊您可千万别嫌弃就好!”符远知委屈地说。宫主看着可怜兮兮、表情惴惴不安的小徒弟,心里软得不像话,急忙安慰:“为师很喜欢,只是怕你钱都浪费在为师身上,自己要用的时候不够了。”“师尊高兴最要紧,哪能说是浪费!”符远知大声反驳。树丛抖动了一下,忽然钻出两个黑衣律者:“你是哪峰弟子,在这儿做什么?”符远知心头一跳,微笑回头:“弟子是初心宫的,正在采摘野生灵植呢。”黑衣律者的表情微微松动:“外门的啊,你们最近上了草药课吧,怎么不去药园,野生灵植成色不行的。”“弟子手生,想着不要浪费药园里的资源啊,那都是上峰师兄师姐们精心照顾的,我想着先拿野生的练手啊。”符远知笑得腼腆,两个黑衣师兄也还宽和,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一株草。其中一个还点评:“根系一点都没有挖断,手法不错了,以后如果有意愿,可以再努努力,我听说药园那边是缺人的呢。”另一个则严肃地说:“你这手法不用过分谦虚,咱们修行之人不可过分谨小慎微,不然将来渡天劫是要吃苦的,你完全可以去药园领草练习了,别在这儿乱晃,当心哪位律者前辈把你当成蟊贼拿了!”符远知急忙点头:“是是,弟子谢过二位师兄,只是不知道二位师兄到这边,是例行巡逻吗?”“是轮值。”头一位师兄友善地回答,“最近多事之秋,掌门吩咐,月栖峰下加派常驻守卫,师弟你快回初心宫吧,还有,不要乱讲话,灵修杂事社那些灵谍士什么小道消息都爱挖,刚才阴明堂主亲自拿了初心宫两个乱传谣言的女弟子,送应悔峰思过崖关禁闭去了。”咦?符远知满意——刚才那个柳绣绣和白羽被抓了?让你们讲师尊坏话!“听说是你们初心宫道师长亲自举报传谣……”一个师兄憋笑,“不过要我说那哪里是谣言,一只一斤六两重的豚鼠,已经很肥了,敢吃不敢让人说啊……”宫主默默听到徒弟和师兄们的对话,陷入沉思——秋闲加强了对月栖峰的守卫,只是这样两个年轻弟子,是拿来看管谁,峰里的人,还是峰外的人?宫灵生气:【反正秋闲不是好人!】“这句话你说了几百遍。”宫主摇头,却忽然看见大橘趴在脚边,虽然卸除了身上小山一样的货物,却还是表情痛苦。真的很痛苦的样子啊!宫主急忙抱起兔子——一只兔子,按理说能有什么表情,他居然能看出它很痛苦?给兔子输送了一点灵力,大橘的表情好多了,只不过肥硕的屁股撅了撅——“大橘!”一股热乎乎的东西糊在了腿上,宫主震惊地看着大橘拉出一大堆圆圆的粪球,兔子的排泄物滚在宫主的下摆上,宫主的手抖动了一下,差点把兔子直接丢到天边去——不过他看了看那些兔子粪便,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大橘的每一个粪球里,都包裹着一个魂魄,而且魔气似乎被它消化了,它拉出来的灵魂重新变得干净平和。第37章 虽然……细想一下确实很恶心……宫主扶额。 第59章 “师尊。”符远知郑重地说,“不要随便投喂小动物。”——远处还回荡着鲲鹏经久不衰的惨叫呢,吃太胖,正在运动减肥。初心宫的食堂在山沟里,比较偏僻,许多弟子戏称,为了不跑路这么远来填肚子,也得好好修炼早日辟谷。道门普遍认为,口腹之欲有碍修行,直到三千多年前澜洲那边出了一个以吃为道的大能,并且发展了一个将吃遍天下美食作为大道来追求、而且平均修为居然还不低的门派,其他各大道门才开始重视饮食,给弟子们不定期提供精致且富含精纯灵力的灵食以辅佐修行。符远知走着走着,忽然在山谷入口停住了脚步。黑衣师姐站在他前方十步开外,不太耐心,频频回头催促:“走啊,愣神呢?”符远知抬起脚迈步到空中,顿了顿,见师姐盯着他的脚看,就又收回来放在了原地,然后拱手行礼:“敢问这位师姐,师弟可有何处不妥,让师姐大费周章把师弟骗来?”笑容温和,礼仪得体,符远知认为肯定会给师尊留下好印象。月栖峰上抱着大橘拼命喂食的宫主随意扫了一眼,道:“不是魔徒,是天宫弟子。”大橘的耳朵趴下来,缩成球,第一次拒绝喂食。“好大橘,乖乖吃掉,听话。”宫主一边揉大橘的头,一边问:“远知,你能行吗?”“没事的师尊!”感受到了师尊的关怀……符远知开心地回答,“弟子能处理的。”那法阵水平一般般,爬过一次万魔窟,啃过半只至上魔尊,拆穿这种水平的法阵不难,虽然破不了,但眼界有啊,符远知稍微有点懊恼自己——眼高手低,快加紧修行才好。“打不过记得喊我。”宫主说,“怎么也不会让人在眼皮底下欺负我徒弟。”符远知美得都要开花了,他回答:“是,师尊,弟子绝不让您看笑话的!”山谷中,黑衣师姐脸色一僵,只见符远知拍手道:“既然师弟已经看出前面有陷阱了,就不踩上去了,劳烦师姐您过来,咱们这边打,您看行吗?”第38章 一个五灵引火阵, 布置在植被茂密的山谷里, 高低错落的灌木掩映着进山小路, 周围树龄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古木安静伫立,静静地呼吸着,吐出悠长的暗香;树叶微微晃动, 大约也在旁观。符远知站在原地没动, 树影在他身上投下斑驳阴影——他看出了前面那个掩盖精妙的法阵, 所以更加觉得蹊跷——这种引火的法阵很凶险,但一般用于战阵, 大型多人战阵杀伤力中成,但优点是覆盖面广,拿来对付一个人, 就显得很奇怪了。且这处山谷也钟灵毓秀、草木繁茂, 一旦烧起来,对周边灵植造成的伤害远高过对单个人的损伤, 再说万一这人机灵点跑得快呢,所以这种战阵适合正面团战,而不是拿来阴人。灵植古树也不是白活几千载, 符远知分明就瞧见黑衣师姐背后一棵老树从地上翘起根须, 虽然一动不动, 但准准地指着前方阵眼的位置,拼命给他提示呢。这样一来,符远知不仅不太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大恶意,也不太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了。那黑衣师姐见无法将符远知引入陷阱, 手一抖握住长剑——还是云梦天宫给弟子出外勤时统一配发的那种,二话不说就向符远知攻来。剑光密集如网,绵稠如暴雪冰雹交加。于是你来我往,敌进我退,符远知急忙闪避,这位师姐的修为确实高过初心宫水准,应该是不作假的内门弟子,剑快且狠,剑刃上带起的剑气擦过符远知的脸,风卷尘埃,割裂开细小的血痕。他并无法器傍身,已经短了敌人一手,就只能以灵力凝聚成盾,稍作抵挡,剑光砍在灵力上,每一剑都前进三分,而那剑又极其迅猛,所以符远知只能脚下飞快闪避。“师姐!”符远知大喝一声,“身为律者擅自袭击同门,你不怕天宫发落吗!”剑如暴雨惊雷,同为剑修,剑意也绝不相同,这个师姐所修的正是云梦天宫内门风靡一时的《春雷剑法》,可在这女修手中,绝不是落地生万物的春雷,更像寒冬劈朽木的惊雷。符远知可不想当这块朽木。师姐执剑大笑:“天宫知道吗?”无形气劲笼罩着山谷,上位道者的灵压将这些动静有意隐藏,巡逻的其他执律堂律者不会没事往初心宫的食堂方向跑,就算是食堂里,不开火的日子也没有值班人。剑啸响彻山谷,而无人知晓。感天时,听风雨落地,寻常一草一木无不隐隐遵循大道,符远知心静如古木,千年生机来之不易,所以,古木也不甘心做朽木!地面窜起古树藤蔓,在符远知灵力加持之下,飞速盘成一个球,黑衣师姐的右手腕包裹在树根球里,剑光有片刻停歇,符远知立刻抽身后退!不对,后面还跟着个不起眼的同门呢!那人也是壬字班的,叫薛长钦,和符远知不太熟,点头之交而已,所以当他也掏出一把长剑袭击过来的时候,多少打了符远知一个措手不及。符远知第一个念头是——这人和我没交情但是绝对没仇,难道……买凶?长剑划过衣袖,在胳膊上割出一道伤口。接着下一剑击碎师姐右手树根,古木重新蛰伏地下,惊雷再起。宫主的手抖了一下,一只阴虫就不小心飞到了宫女的笼子里,生闷气的鸟球立刻欢呼一声张大嘴巴,又被宫主手疾眼快一把抓回来,气得浑身毛全都竖起来了。【主人,修仙的难免磕磕碰碰,您可别护过了头,将来长成温室里的花朵!】宫灵愤愤不平。“我知道。”宫主说——所以,我才没出手啊。符远知没有想太多,临阵交手时想太多会耽误事,他随手抹下自己的血,弹指甩了出去,血痕落地幻化成一模一样的符远知,四个相同的人影迅速换位,然后向四个方向飞速狂奔。黑衣师姐和薛长钦都没有追,师姐站在原地,口中吹了个呼哨,哗啦啦一下整个山谷热闹起来,隐蔽的其他人也探出身来,根据隐藏方位,分别追向四个符远知。数了一下,加上黑衣师姐与薛长钦,竟然一共八个人。这可惊到了符远知,这些人的敛息藏匿之术实在高明,比那个藏着的法阵可高明得多!四个符远知也只得再次退回,因为即使加上幻术,也不及对面人多,符远知干脆利落看准认识的薛长钦,先把软柿子捏了再说,于是四个人一起扑了上去。同门同班碾压起来比较容易,薛长钦果然大惊失色,根本分不出哪个符远知才是真的,刹那间幻象归真,攻到近前的符远知只有一个,并不如何声势浩大,只一线金光,北方的秋叶飘落时也这般细软无依,再一瞬间,符远知人已飘至三丈开外。“……嗬——”薛长钦张嘴欲喊,忽然觉得说话好像漏风,抬手一模,被喉管上的吹出的风吓了一大跳。“追!”黑衣师姐大喊,其余人齐齐祭出法器,绕开倒在地上双手乱抓的薛长钦,飞身扑向符远知。没有法器可以依仗,身上还带着禁飞符,符远知不可能跑得过那群人,瞬间重新被围在当中。 第61章 阴明又黑着脸,和薛长钦瞬间惨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他在玉片上勾了两笔灵力:“去去去,重修吧,或者你一个时辰之内把自己的气管接好,如果还是漏气,那就直接降级癸字班算了。”又挥挥手,指指桃玥:“带上那个,跟我走,剩下的人打扫场地。”薛长钦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桃玥,不过当着阴明的面,桃玥没有半点纰漏,注意力全在符远知身上,阴明说走,她就根本没有再看一眼薛长钦。律者们将符远知押走,离开初心宫范围,云梦天宫内门各个主要建筑全在更高的地方,因此常常被戏称为上峰,如果能被内门留用收为天宫正式门徒,那就叫“登天”,但是不到初心宫毕业,外门弟子如果被带到“天上”去,那一准儿没好事。执律堂也在“天上”,外门专用的应悔峰思过崖没有高过第一道云层,所以一般犯门规也就去思过紧闭。能到云层上看一眼执律堂的大门,那……他们走过初心宫广场上空,阴明想了想,停在那里,遥遥指着下面那道高耸的石碑。“认得宫训吗?”——有所不为,这四个字被无数从初心宫顺利结业,正式踏上修仙大道的前辈们描画过无数次,已经看不出最初写这四个字时的笔锋。师尊啊……符远知低着头,并没有人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沉。有所不为,在这座天宫之中,并不是所有人写下这四个字时都曾经用过心。初心宫禁止私下械斗,虽然偶尔会有愣头青打架斗殴,但切开气管这种已经是能上一次天的大过错了。因为这表示你是真的动手,不只是拳脚磕碰,虽然一般道者不会蠢到死于割喉——修真者的世界里,有时候动机比结果重要。魔头不是在屠城之后才成为魔头的,他成魔在有屠城之念的那一刻。阴明看了看面色平静的符远知,思考片刻,让人把他丢进了静室。一片漆黑。没有灯盏被浪费在这种地方,地面冷硬冒着寒气,空气里灵力稀薄,而即使灵力充裕,戒锁加身也没法取用;外面锁着执律堂精心打造的律令锁,山头上整个铺开一个大型护阵,阴明作为堂主能在天宫的任何地方瞬间启动它,众多精挑细选、严格训练的律者驻守此地,别说关犯错误的弟子,关个魔头也不是不行。被抓的两个魔徒都关在这儿,符远知心里冷静,所以还有功夫看来看去,下层一个漂浮台上就坐着血魔谢染,正在和一个执律堂的师姐比赛干瞪眼。整个执律堂内部似乎向下蔓延到山体之中,像古罗马角斗场,一圈一圈盘下去,只是大了太多,如果居高临下去看,很有末世科技那种冷灰阴沉的色感,所以宫主不喜欢这个地方,也并不喜欢徒弟被关在这儿。这个傻孩子,说自己解决得了,就直接给自己解决进了监狱?宫主的一道神念悄无声息地穿过禁制,整个黑漆漆的静室因为他的到来而充满莹润的光。墙角缩着小小一团,浅色的弟子服都染了一层血,黏黏地贴在身上,本就不易察觉的细小的哽咽因为他的到来戛然而止,符远知抬起一张沾了点脏污和血迹的脸,一如既往露出大大的笑容,并且开心叫道:“师尊!”好像满屋都是阳光。不过他又迅速低下头,似乎充满愧疚,小小声地说:“师尊以前说打不过就跑,弟子跑都没跑过,还信誓旦旦说不用师尊救,我……我丢人了……”宫主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然后努力把团成一团的徒弟拆开,按下他的抗议,说:“给我看看。”符远知抱着膝盖,摇头。“胡闹什么,带着伤舒服?”宫主板着脸训斥,其实恨不得捧在手心吹一吹。“师尊别看了,都是皮外伤而已……而且,而且您要是给我治好了,过阵子他们来审我,您会被发现的。”宫主的手一僵,默默放回膝上,看着墙角里的一小团徒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变成了一小团。他问:“你认得那些人吗?”符远知咬了咬嘴唇,又摇头。“也不是小玉京主那些狐朋狗友。”宫主的神念看得清楚,事发的时候小玉京主正在翻墙逃跑,后面追着他父亲的亲随,嘴里还喊着非常标志性的“少爷您快别闹了”,活脱脱一副贵族公子和亲爹斗气的戏码。看那些人……北洲、澜洲和南炎洲,那边来的道者都不少,那些袭击符远知的道者,宫主各点了灵力做标记,眼下那些人正脱掉伪装,一副正派弟子的模样,回到自己门派所住的客房去了。不是一个门派,这就更奇怪。“可能……”符远知犹犹豫豫,在宫主严厉的追问下,小小声说,“可能因为,我是符家人吧。”【主人,符家不仅是诛魔世家,更是独立家族,不像几个家族与玉京城互相扶持,也不和各大道门联谊,看似中立,其实处处都有人算计,有拉拢的,有想除掉古老家族的,利益纠纷的……】宫灵念念叨叨地补充设定。【而且,符家很传统,对家族弟子的教育方式还停留在上古呢,他们喜欢家族教育,一把不让弟子去其他门派,您徒弟实在特例,满十洲三岛找不出第二个不在家族学法术的符家人。】可是低头看看徒弟,那双眼睛明亮坚定,青山倒影进去就是青山,片尘不染,没有任何大家族飞扬跋扈的习气,也从不会因为受到打击和排挤就唯唯诺诺。而且十八次,一个月就被人算计十八次,可是宫主没看到他报复过任何一回,没看到他任何一点满腹怨怼的表情,坦然,平和,临深渊如踏春。就只是……做了师父之后,在旁边看着,觉得小徒弟可怜巴巴的,连月栖峰上满地打滚的肥兔子都比他骄纵。所以大好机会,也不会再被碍事室友当成什么妖灵了,宫主大大方方把徒弟搂在怀里,揉揉头捏捏脸,满足于长辈作威作福的福利,又拿手仔细擦了擦脸上的脏东西,把粘在符远知头发里的树叶、土块挑拣出来。额……宫主犯难,徒弟头发散了,可我不会梳古装头,总不能扎个双马尾给他吧……虽然只是宫主一点神念凝聚的身外化身,但符远知依然全是僵硬,所有血液往头上冲,轰隆隆轰隆隆,不知道的会以为血管里面在打雷。“睡一会儿吧,歇歇,我在这儿陪你。”刚刚来这世界,人生地不熟,每天山头吹风看见的都是这家伙从云梯上掉下去,不是缘分是什么,在修真界,要相信迷信!“师……师尊……”符远知被按着趴在宫主腿上,下意识想把自己的大红脸藏起来,结果一回头,撞到师尊小腹上去了。虽然神念化身半透明还有点发光,但符远知还是觉得——原来受伤可以抱抱,来,再砍我一万刀! 第63章 一片嘘声。“天啊,就说不要学剑道,剑道学得人情商低呀……”“练剑练得四肢发达,脑袋空空!”“草菅人命哇!”“呵,那你是没见过他们穹山剑主,穹山剑主修的还是以杀止杀的无情剑道呢,超怕!”群众们一致赞同一个结论:“妈呀吓人……”……为首的林道长本来是装高傲,现在的表情,就真是的挂冰渣了。不大一会儿人群里又响起欢呼声,飞来的是澜洲的道修,为首的一群人穿圆领阑珊锦袍,头戴方巾或抹额,一副文雅做派,领头的修士提起一只玉杆的笔,当空写下四个巨大的墨字:“君子谦谦”——每个字该有半个广场那么大,宫主是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谦谦”在哪里,不少观礼的女弟子到是开心得不行,拍手鼓掌。“澜洲的不器书院,自诩文人墨客。”符远知摊手,言尽于此。宫主不以为然地随便看看,只是忽然,那些舞文弄墨的弟子之中有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参与袭击符远知的家伙!他就在队列前排,脸带谦和笑意,一路不少女弟子抬手幻出一朵小花,就往他身上吹来,那人笔尖往花心一点,漫天就飘起花雨。装模作样!宫主心间涌起一道怒气。于是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静室里,而是将神念扩大,借着各大道门争相展示作为掩盖,将自己的意识覆盖到整个山脉,迅速拉网式排查,果然一一在各个门派的展示队列中发现了那些人。现在他们的穿着打扮很好区分来路。不器书院的一个,是那天拿着笔戳的家伙,而且从今天进场的站位来看,地位应该不低;比较惹人注意的还有那个阵法师,那是个男弟子,但却是南华派的,刚才宫主的注意力全在魅声仙子那里,没注意到女修中间一枝独秀地藏着个男道者。这两个看起来地位卓越,其余弟子丹鼎阁有两个,不可思议的是,衍光寺的佛修里竟然还有两个,袭击那天可能是戴了假发,现在顶着光溜溜的脑瓜,宝相庄严地站在和尚堆里念经,宫主如果不是当时留了灵力做信标,估计都认不出来。不过这几个看起来在门派中并没有突出地位,极大可能是被金钱收买的临时打手,那个天宫自己家的弟子就很惨,宫主稍微关注了一下,纯粹利用完就没人理他了,当天律者带走符远知,剩下他捂着脖子艰难回了弟子房,而且脖子开着口好几天没人帮他治。只是,不器书院与南华派这两个,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书院那个,看他一身行头价值不菲,走位又在紧挨着领队长辈的位置,应该不是会被蝇头小利轻易打动的穷苦小弟子。可是,道门名门,会在云梦天宫主场公然捣乱?热闹喧哗的道门盛事,似乎也并不单纯是一场盛事。玉京,玉京也在其中?宫主眯起眼睛,他看到了观礼台高层,一身纯白、极其惹眼的玉京主,他正在和几个云梦天宫的长老、山长说话,可能是看过他儿子的缘故,这位玉京城主人给了他非常熟稔的感觉,只是……宫主皱起眉,玉京主雪白的长发毫无杂色,一张脸也白皙,看着和那个一看就是富二代贵公子的小玉京主,几乎没有什么相似处。玉京主浅色的双眼安静注视着走过的各大道门,忽然似有所感,抬头看向空中,于是宫主将关注的焦点移开,落在他的一众随从之中。一看发现,竟然也有熟人——怎么?儿子欺负不够,现在爹要亲自出马?很好,凑齐了。符远知表情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坐直身体的宫主,悄悄确认了一眼屏幕——师尊看见了……那天袭击我的人?静观其变吧。他恢复乖巧的模样,靠在师尊怀里使劲撒娇,仗着少年人身形没有完全长成,又一身血一身伤,卖乖装可怜做了个全套,尽情享受来自师尊的关爱。总之符远知隐约有所感觉,这一场盛事,八成不会顺利落幕。说错了,连顺利开幕都……“哎呀呀呀——”呼啦啦,山间飞起一片阴影,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绝于耳,一下子抢了风头,不少弟子仰头惊呼,却看见这群鸟飞速划过广场上空,又各自散开,隐藏到了山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当然还是有事发生——刚刚满身花瓣的某位谦谦君子,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满身……鸟屎。君子气得脸都紫了。噗……符远知乐得趴在师尊腿上,笑岔了气。作者有话要说: 宫女解锁新功能:航拍器!……宫主开始踩点认人了,宫主准备拔刀了,宫主快要下山砍人了!感动吗?刀:不敢动,不敢动!……然后,月末最后一天,你们手里积攒的护魂液呢,交出来,不然明天就蒸发了!第41章 众目睽睽, 那可是众目睽睽, 万年不遇一次的道门盛会, 即使是修仙之人,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看到下一个万年,所以, 在这种盛会上谁都想留下光辉万丈的记录, 结果忽然被一群鸟从天而降拉了一身黏糊糊、绿色的……嗯……仙乐都停了, 因为奏乐的几个仙子笑得手抖。“你云梦天宫这是何意?!”喧哗中一声大吼,全场因此安静了片刻。 第65章 片刻后薛钰靠在垫子上,省略了那些弯弯绕绕,直说:“几个月前,你上过月栖峰。”符远知心头一跳,第一次回答:“是。”“你在月栖峰完成了掌门布置的任务。”薛钰说,“我看了记录,执律堂记录,你第二天就完成了,而且毫发无损,说说看,你在月栖峰上,见到了什么人吗?”符远知端坐,心思转的很快,草稿都不需要现场拟,早都准备过,他张嘴就说:“没有,月栖峰只有一堆花花草草,石头还被不知名野兽挠得乱七八糟碎满地,弟子不敢乱来,按照掌门锦囊吩咐的内容,在指定地点放好东西,第二天上去拿下来,就完事了。”薛钰当然不信,符远知知道他不信,但他不解释,等薛钰问。果然薛钰忍不住追问:“就这样?掌门吩咐你什么?”“让弟子把锦囊放到指定位置。”符远知说,“山路边有一棵老树,很好找。”“你没打开看?”“掌门密令,弟子不敢造次。”薛钰一脸见鬼的表情:“你知道月栖峰上的人是谁?”“不知道。”符远知回答,“大家都说是魔徒或者妖兽,所以弟子跑得特别快。”薛钰:“……”他拿起一盘点心:“吃,吃糕点。”“多谢山长,弟子——”“吃,废话那么多。”薛钰不再假装和蔼,盘子磕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符远知沉默地看着糕点,片刻后,默默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糕点确实好吃,是专供上面长老道师们的精致食物,不像他们初心宫食堂,一锅一锅的大白馒头,里面还得仔细看,别一不小心抓出一个长得和馒头差不多的道师长。偶尔打开汤锅,还会发现里面盘着一条花里胡哨的蛇,多半死不瞑目——因为白羽师妹太标致,十里八村的公蛇都爱往初心宫爬,于是厨房没事炖一锅蛇肉汤,吓得柳绣绣师姐只能蒙上眼睛喝。她往往一边喝一边说,残忍,白羽无动于衷,继续散发气味配合大厨勾引新鲜灵蛇,并且振振有词:“我们蛇类交配后,公的跑慢点就会被母的吃掉,这叫自然法则,师姐你上过生物课吗?他们敢来,就不应该抱怨自己被吃了。”“师妹你说得对,可是师姐还是觉得好凶残……唔,味道真好再来一碗!”想起来,符远知忍不住要笑的,怪不得总有道者前辈说,初心宫是他们永生难忘的回忆,是不愿意离开的第二个家乡,在这里短短数年的岁月,比他们往后漫长的修行之路而言,的确微不足道,可是在这里,他们也算第一次,懂得什么是道。——所以初心宫那些试图巴结小玉京主、整天对他出阴招的家伙,真的是很可爱了,因为他们最坏的阴招也不过是弄两只爆炸虫子,说两句特别幼稚的狠话,再把他从云梯上扔下去。他们不会在上好的糕点里,添加鬼母阴虫虫皇的毒液精华。薛钰满意地看到符远知吃完了糕点,和颜悦色地说:“孩子,听说过《玄元通微术经》吗?”“当然听说过。”符远知面色平和,“连凡人的茶馆都会讲传奇故事,不知道的话,岂不是连凡人都不如了?”“是啊。”薛钰说,“道祖恩泽,只可惜长年累月被一人独占。你知道,这人是谁吗?”阴冷的魔气不易察觉,从味蕾蔓延到五脏六腑,到全身经脉,速度很快,如果没有入过魔道,应该是察觉不出来的。秘血宗出品的东西都和人罐差不多,威力再论,但隐蔽性超一流。“弟子……”“就是月栖峰上的人。”薛钰笑着打断他,径直说,“你既然上去过又囫囵下来了,说明他不讨厌你,你多去几次,或许他还会喜欢你,听说他一项不太看得上大家族出身的,你可真是个特例。”不,当然不是。符远知在心里冷笑,谁说师尊看的是家世了,同样是修二代、好出身,小玉京主最多傻点作点,可是他一样赤诚,师尊偶尔看小玉京主,都像在看熊孩子,一脸无可奈何与嫌弃。他说:“弟子不太明白——”“你不需要明白。”薛钰淡漠地回答。时候差不多,符远知忽然起身,却没能站起,手边的盘子当啷一声摔了,双手下意识支撑在地上,也没能撑住,整个人狼狈地趴在桌上,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我们都知道,道者引天地灵气入体修行,淬炼经脉筋骨,凝练神魂,与大道同存。换句话说,轻易的身体损伤对我们来说是不会致命的,我见过很多砍了头也没死的同道,胸中五气不散,头都能接回来。”薛钰慢慢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脸颊:“所以,万蛊噬心,这个词放到凡人的演义小说里是很恐怖,但是在道者身上,不就是疼一疼嘛,没什么的。”符远知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上下牙磕在一起,咯咯地响,冷汗从他脸颊滚落,沾在薛钰指尖,被他嫌恶地甩去。“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吃点好吃的,然后想想怎么回答我。”薛钰说着,自顾自离开了,在门口又回头加了一句,“我讨厌小孩子跟我装傻。”薛钰走出大门,整理好衣袖,顺着台阶往下溜达,心情很不错。正前方忽然多出一道人影。掌门秋闲安静地看着他。“有点过了吧。”薛钰理了理衣袍,行了个礼,说:“掌门拿不到的东西,弟子代劳,有何不妥?”“可你把初心宫弟子性命,视为儿戏?”面对质疑,薛钰不急不缓地说:“掌门,寻常弟子当然要保护,可这一个,或许已经让魔徒策反也未可知,现在还在失踪中的乐痕星,先前就和他一个房间,不然乐痕星怎么会悄无声息被人顶包没人发觉?”秋闲抬眼:“还有呢?”“先不说斩龙剑仙领着他在外面办的糊涂差事,单说这一回,执律堂可是亲手抓了他残害同门的证据,一出手就割人喉,这哪是寻常十几岁年轻弟子能干出来的事?”秋闲似乎思考了片刻,仍然说:“但尚未定罪,薛钰,你太急躁。”“掌门,什么时候了?”薛钰忽然就提高了音量,“掌门,云梦天宫现在成了什么?一盘菜!十洲三岛各大道门,你夹一筷子,我吃一勺子,每年还会有多少好弟子留在上门?有多少资源能让我们支配?就是因为您,不急躁!我们云梦天宫又不是菜市场,他们一个个都来这里,摆出花枝招展的气焰,给谁看呢?”秋闲皱眉:“云梦天宫自古如此,传道,但从不过问弟子自己的道,也不需要过问。” 第67章 “兰姑客气了……”符远知隐约听见他们后面还有什么人,年纪可能也不是青年了,声音沉稳但压得很低,谈吐有着大家之气——符远知在符家被这股子酸气熏大的,当然闻出来了。他们没进来,就在门口说了些话,然后两个弟子走进来,拖起符远知。出门时到底擦肩而过,符远知因为身体内剧烈的疼痛无法专注地观察,可是那个人衣角上绣着的花纹他不思考都能认得,他曾经的室友连内裤上都有这个花纹——澜洲青江山乐家的家徽。两个拖他的弟子明显不太温柔,所以他的意识很快就飘得很远,等到再飘回来的时候,符远知纵然自诩见多识广,也还是大骂了一句灵谍士刚刚评选出来的年度最流行脏话:“我爆你丫的大脑花!”——他被关在一个初心宫弟子只听说过的地方——镇魔殿。符远知觉得,这绝对可以和乐痕星吹一波了,不仅混成了云梦主的徒弟,还被关了镇魔殿呢!如果,乐痕星还活着的话。镇魔殿这么俗气的名字,说出来谁都知道是用来关押魔头的,但是符远知并不觉得自己吃过至上魔尊这种陈年旧案会被天宫翻出来,毕竟符家都没任何风声。一点点愤怒涌上来——我所受的这些都是因为他们想对付我师尊。符远知也惊讶,自己竟然只有一点点愤怒,可能,在最初查清师尊已被关押千年之久时,就已经生气到了极限吧。镇魔殿的囚牢并不是普通的房间,执律堂的暗室只是光线不好,但是有师尊在的时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镇魔殿的锁心牢,七十二道令符熔铸在妖兽骸骨之上,而妖兽是万年前北海死去的蛟,体型几乎逼近了真龙,它的每一道脊椎骨上都熔铸七十二道镇魂灵符,用它做房屋的脊梁,可以把道者的神魂肉身锁死在这座建筑之内。剩下的设计在符远知看来比较文艺,什么寒玉打造锁链往脖子上挂一挂,弄个台子飘在水里,水里全是幽洲边陲裂隙打上来的冥河水,漫上台子一挨着皮肤,那直接凉得魂都要冻上了。符远知盘膝坐好,蚀骨啖心之痛,但是他曾经亲手剔除自己神魂里的魔气,经脉一根根拆了洗干净,疼,但疼一疼承受力就高了。摸出被拖走前偷偷藏在衣服里的加料点心,符远知本就入过魔道,当别人拿魔气来勾引他的时候,他就很容易感到饥饿。灵魂的饥饿。恨不得真真的长出獠牙来,把那些跳梁小丑生吃下去。但是不行,我还有师尊……我不入魔。符远知又把糕点塞回衣襟里,一道黑雾在他面前飘了片刻,没见哪里开门,整个牢房里多了一个老者,慈眉善目,长长的胡须和长长的眉毛,柔柔软软的,再和脑袋后面长长的头发盘在一起——云梦天宫的大长老,自称是一位妖修,但是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形,他今天说自己是榕树,明天上课就改口说是山魈了,或许后天还会自称深海里的某种很冷门儿的鱼,但他确实年纪大、见识广,慈祥又庄严,他让学生们喊他百变妖,学生们就喊一声妖爷爷。于是符远知发现,他原来真的是百变妖。百种变化,千重脸面。“娃娃。”百变妖的声音也很慈祥,他笑眯眯地挥挥手,“你认得我的哈?”符远知没有回答——他的上下牙还在打颤呢。“哎呀好娃娃,硬气,有脾气。”百变妖竖起大拇指,一身黑色的袍子裹在老头瘦巴巴的身体,他拄着拐杖,看起来行动迟缓,慢吞吞地踱步,手里还举着一根拐棍,拐棍顶上顶着一个娃娃头,很像学生们才会买来恶搞玩的玩具。符远知冷笑,不过因为疼,百变妖可能并没有看出他是在冷笑。“哎呀,我老头子最不喜欢看这个。”老人摇着头,不断地咂嘴,“一点都不友善。”“……我……非魔徒。”“我知道我知道,好孩子别紧张。”老人和蔼地安慰他,“我的一个弟子啊,前些天和我说,你们一起被燕仙子喊去出任务,这个这个……”他像个寻常老人一样,似乎因为健忘而气恼,然后自己又恍然大悟:“噢对啦,他看见你,与地脉沟通。孩子,除了感应地脉灵力,月栖峰上那人,还教了你什么?”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忍着魂魄里传来的剧痛,符远知裂开嘴巴,血还挂在嘴角,但是整个囚室回荡着他嘶哑却很畅快的笑声。他笑,百变妖就看着。“孩子,看来你真的知道什么了。”百变妖叹息着坐在水边,衣冠楚楚,而符远知衣衫狼藉,全身都湿漉漉地沾满了冥河水。“你,也要……那本心法?”百变妖的表情仍旧笑眯眯,但是符远知看到他的发尾翘起一缕,他声音低沉,娓娓道来,就像给孙子讲睡前故事的爷爷,他说:“那是道祖真传哇孩子,洪荒初开,天地鸿蒙,世间万物灵智不清,相传道祖于乱流中参悟大道,记录日月星辰之变换,并且教导同路之人如何感应星辰,如何引动天地灵力……”他说着上古时的先人伟业,符远知听着,感觉这老头就像亲身经历一般。只不过,符远知想起师尊的心法里随手写着的那几句话:“基础入门引灵入体术经验总结,自己无聊整理的,居然坚持写完了。”“想一个听上去厉害点的出处!”“这个时代啊,孩子都好,就是缺点信心,得鼓励一下。”如果不是身上太疼,符远知可能会把自己笑抽过去。第43章 从鸿蒙乱世, 万物生发, 到魔徒引动天宇阴暗星辰共鸣, 魔气盈野,老妖怪描述了一个危机四伏、古老又神秘的上古时代,随着时间推移, 接下来的剧情差不多就要到大家熟悉的部分了——不知来路的散修凭借机缘巧合, 得到了古早之时遗留的道祖真传, 进而得通天彻地之能,灭魔尊, 驱魔门,立天宫于云泽川之上,与上古家族门阀势力逐鹿, 引领十洲三岛道门归正。于是, 有当今盛世。 第69章 一些家里道者多的弟子,也纷纷给不太清楚的同学解释:“咱们初心宫不是各种都学,不专精嘛,十洲三岛几百年前就有过一次争论,是从入道就专一好,还是先打基础全都学,再后选一个……”“哇,入道就专一,那岂不是出身是啥就是啥,像我更惨点,凡尘出身的,我爹差点不答应我修仙,让我跟他学杀猪……”“噗哈哈哈……你家杀猪的啊……”“我倒是想直接专修自己选定的,我根本学不来剑法……”黑衣师姐大吼道:“所以,都给我听好了,哪个给初心宫丢脸的……”不少弟子听着这话,就又夸张地抽气,甚至有人哀嚎:“哇,不会输了丢去月栖峰喂魔头吧?”“传播谣言,警告一次!”师姐当场说道,“月栖峰乃禁地,上头有什么执律堂都不一定清楚,你在这里胡乱说什么?真有魔头,还能让他占据一座山头?太便宜他了。”“啧啧……”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谁知道是不是掌门爱而不得抓了魔头藏起来呢……”“谁!”师姐气得大叫,“谁在胡言乱语,记大过——”哗啦啦,水边冒出一个鲛人,鱼道师笑眯眯地挥挥手:“开玩笑啦,不要太严肃。”道师带头传播谣言……执律堂的师姐七窍生烟,也没法记道师的大过啊。好在这谣言太离谱,弟子谁都不信。只见鱼道师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湿漉漉的圆球,举起来说:“谁负责看管你们鼠道师长的啊?怎么跑了都不知道,他偷吃了我三颗上好的鲛珠,可以申请公款报销损失吗?”鲛人透明的手蹼包裹着一只埋头苦吃的肥硕豚鼠,豚鼠粉嫩的小嘴唇飞快蠕动,咔嚓咔嚓咀嚼着一颗珍珠,鲛人带着尖儿的指甲伸进去抠,都没能把那珍珠从豚鼠嘴里抢走。执律堂的律者立刻拎着笼子抓走豚鼠,那豚鼠咽下最后一口,抓着笼子边大骂:“你这条冷血的鱼——你居然告发我,同为妖修毫无情谊,你你你——你等着,我早晚把你做成咸鱼吃——”黑衣师姐冷漠地说:“道师长您该补课了,鲛人不算妖修,鲛人和人类一样是自然智慧物种。”豚鼠不为所动,继续大骂。“鱼道师的损失会从道师长的伙食费里面扣除的。”律者说。“什么?不……不!你们这些残忍的灵长类动物,你们和带鳞片的水生生物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你们果然是一类,我们妖修才没这么无情!”豚鼠悲愤地伸出牙齿,把笼子咬得咯吱咯吱响。鱼道师轻笑一声,倒仰身体跃入水中,背部五彩斑斓的鳐鱼纷纷追着他,一道道霞光在水面此起彼伏,引发阵阵惊呼。鳐鱼群从水面跃起,跳进云层,顺着云雾在云泽川的天空翱翔,路过的一排飞鸟见怪不怪,鳐鱼们则开心地排着队,绕过山头——咦?那位喜欢喂大家吃美食的人类为什么在发呆?快看我们一眼啊!于是五彩斑斓的鱼群在月栖峰赖着不走,变换阵型晃来晃去,可能是想要碰瓷。——太花里胡哨了,宫主第一次喂鳐鱼的时候就想问了,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的鳐鱼都是黑白灰,而这里的鳐鱼简直像一群杀马特?他伸手抓出鱼群中的一只,从对方尾巴上拿下一颗黏在那里的珍珠。珍珠落入手中,自动化成了尘埃,珍珠粉末飘在空气中,组成三个一闪而过的字。“伏魔殿”宫主神念迅速展开,他没先去找这个报信人,因为云梦天宫上外来了许多强大的道者,而他们来后,徒弟的踪迹变得很难追踪,徒弟要紧,不管是谁忽然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他都愿意承情。伏魔殿,宫灵迅速在地图上标出来——那是天宫用来关押真正危险重犯的地方!宫主不知不觉已经站起来了,他的手扶在树干上,鳐鱼们看到他今天似乎真的没有投喂的心情,于是恋恋不舍地绕着山头转了两圈,呼吸了一下山上清香宜人的空气,排着队走了。周围有结界,伏魔殿当然会有强大结界包裹,宫主发现他并不能不引人注意地探查内部情况。【主人……别急,肯定没事,他一个小弟子……】《玄元通微术经》?宫主瞬间出现在水阁,那本手写的文物就躺在他的竹榻上。这曾经是十洲三岛都见过的,最普通的入门心法,在那个心法都保存在家族门阀里不外传的年代,这曾经是非贵族出身的道者所能修炼的唯一心法。后来呢?【后来,因为大家都觉得繁琐。】“对,你说过一次。”宫主随手将那本书扔到了不知道哪里,“他们自己不要了,然后,开始怪我藏私?”第44章 十洲三岛内有两个并称为无解的谜团, 一是琼山剑宗的剑主是怎么没了两条胳膊的, 二是云梦天宫的主人现在在哪。剑修蔡婉、覃怀、谷玮和蒙帆渺一行四人, 偷偷摸摸溜出各大道门驻扎的别院,蹲在墙角嘀嘀咕咕。作为师姐的蔡婉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说:“咱们剑宗上下口风太严,所以我估摸着, 剑主为什么没有胳膊这一点, 可能会是十洲三岛永远无解的谜题了, 但是,我们现在可是天赐良机, 每一个道修不管上没上过初心宫,都听说过全世界最恐怖、最可怕、最有去无回的——月栖峰禁地!天色已晚,正是夜探的好时机……深夜与恶灵凶兽殊死搏斗, 哇, 多么刺激啊!”说完四个人集体抖了一下,尤其是覃怀, 他刚入道几年,修为还稚嫩,在荒村被亡魂折腾得最惨, 现在有点惊弓之鸟。“师姐, 不去了吧?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蔡婉瞪了他一眼, 无视他,继续说:“来,要不要赌一赌,月栖峰上面到底是什么?”覃怀继续抗议:“师姐, 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明天还要上擂台和天宫同道比试斗法,大半夜再弄出点事儿来……况且你……你初心宫毕业,上学的时候怎么还没探险够啊……”蔡婉大怒,掐着覃怀的脖子:“你懂什么!初心宫弟子有禁飞令,你以为和剑宗一样呢,走路还没学完的奶娃娃张着说话漏风的嘴、踩着他的玩具飞剑漫天乱飞还四处撒口水?”“哇,琼山剑宗的最低飞行年龄难道是刚出生吗?”“对啊,我们琼山剑宗养大的孩子,叼着奶嘴就会爬飞剑——啊不对,你谁啊?”四个人忽然看到背后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修,梳着古灵精怪的丸子头,那女修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我啊,你们不认得我?我是灵修杂事社的灵谍士妙空,今年最受欢迎的出镜灵谍士!”四个剑修整齐地摇头:“琼山剑宗全面禁止看灵修杂事社。” 第71章 “没事多练剑少抄书!”林道长训斥,“你又不拿书去诛魔。”琼山剑宗的人一直耽搁着,直到律者找上门,来问他们为何没有到场,林道长一说前因后果,执律堂来了不少人,堂主阴明亲自前来,却完全没有人知道那四个人混到了什么地方去。“不出云梦天宫范围,就不可能无故失踪。”阴明笃定地说。……失踪的四个人一行现在其实是七个人,因为月栖峰外围忽然加强了戒备,不仅有律者驻守,似乎还有个防护法阵在运转。灵谍士妙空擅长暗访,但是破阵进去那就不叫暗访叫闯山了,剑修们也并不会任何打进去以外的方法,所以叫小玉的女子翻了个白眼,开始在地上鼓捣什么东西。“这能成吗?”妙空很怀疑。“这可是我家独门秘笈。”小玉阴沉着脸,在地面弄来弄去,“这里新刻画了一个防护阵,但是杀伤力没有,可能是专门拿来防止咱们这种探险弟子的,只是个传送法阵,会把勿入的弟子扔回初心宫。”“你这独门秘笈都施展了半个时辰了,你能让我们进去吗?”小玉怒道:“安静不行吗?我这好不容易从我爹那偷学的……”“哇……”剑修们更加地不信任了,小玉气得在法阵节点狠狠弄了两下,忽然脸色一喜,说道:“开了开了,法阵开口子了!”“快走走走————”“哎别急!”小玉一把抓住急吼吼往里冲的妙空,结果妙空冲劲太大,跌回来和要往里面走的蔡婉撞在一起,刚才几个人挤在一起看他摆弄法阵,这一下全倒成一团,咕噜噜地穿过了法阵。好不容易互相把胳膊腿都拿回来,众人爬起来,立刻又猫腰蹲在了墙根后面。所有人愤怒:“这他妈是哪儿?”小玉冷着脸回答:“我怎么知道?我说开口了,没说穿过口子一定没问题,我还没把开口稳定呢,现在好了,被传送到奇怪地方了吧!”妙空忽然尖叫一声,急忙被所有人按住。“我知道了!”她激动万分地说,“你们看,整个建筑是圆柱没有窗子,灰蒙蒙的,周围有许多律者……这是镇魔殿啊我的道祖!”“镇魔殿?”小玉皱眉,指了指前方,“那你告诉我,南明山符家的二家主,到这儿来干什么,探监吗?”南明山符家,鼎鼎有名的家族,却一直和各大道门隔阂颇深,他们的二家主也很出名,用一把硬金的鞭,长得像剑但没剑刃那种,他用这东西把北洲一个上门挑衅的魔门女佛修戳出七十八个血窟窿,没用灵力,硬戳的,所以灵修杂事社还采访过他,给人家起过一个很俗的名字,叫“金鞭圣子”。金鞭圣子符远鸿,此刻没有拿着他的鞭子,打扮得就像一位芝兰玉树的贵族公子,正和颜悦色地垂首站着,和一个老者说话。“百变妖道师?”小玉面色凝重,“怎么从没听说符家要和天宫有什么联系?那确定是符家人吧?”“确定!”灵谍士回答得干脆,一脸发现大新闻的兴奋。说着,妙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圆球,粉色的,指甲盖大小,像个小弹珠,她用指尖戳了一下,圆球上掉出一个更小的圆球,也就米粒那么大,她把它塞进耳朵里,解释说:“这叫灵听子,别急,我先听听他们怎么回事。”她把米粒塞进耳朵里,手里的小圆球嗡地一声飞了起来,抖了抖,变成了一只小甲虫。甲虫慢慢顺着树荫飞过去,落在符远鸿头上的一片树叶上,趴下。于是妙空转述道:“……前辈费心,我们已经全都准备好了,按照秘血宗的手法,该做的证据也做出来了。”“不过,老朽看你们那个孩子,倒是个有骨气的。”“哈,前辈过誉了,旁支末族的孩子,还是庶女生的孩子,父亲不详,宗亲们开始没想让他冠家族姓氏呢,他那母亲我有印象,算是我姑姑,性格很倔,就是不想听从家族安排出嫁,就到外面也不知道和谁带回一个野孩子……”妙空的表情忽然变得诡异,她的声音也飘了起来,结巴了一下,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按照听到的内容转述了出来:“所以,薛钰没经过我们商定就下了手,贵族是不会怪罪咯?”“当然当然,成大事,斤斤计较于小节之上,怎么能成。如若不行,我这边也有些东西,应该用得上。”妙空转述到这里,所有人脸色凝重地看到那个出身诛魔世家的贵公子从戒子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了百变妖。“不对!”妙空低语,“怪了怪了,你看那边站着的还有个人呢,那个看着不像天宫的也不是符家的,他衣服上的花纹,我怎么看着是乐家的啊?”两个本来不对付的家族,一起出现在云梦天宫镇魔殿外?“那盒子上有魔气。”蔡婉冷声说道,手抖了一下,如果不是蒙帆渺拉了一把,就已经出剑了。“师姐,莫急躁,现在动手不明不白啊。”第45章 没等到蔡婉动手, 那边的符远鸿忽然回头, 他的目光里就像暗藏无数道利剑, 蔡婉条件反射,幸好被她师弟一把拦住,刹那间符远鸿抬手一道灵力轰出, 妙空大叫一声:“被发现啦快跑哇!”话音未落, 妙空和她那搭档竟然已经蹿到了云端, 爬云时真是手脚并用什么形象都不顾,全十洲三岛也找不出几个这么狼狈且猥琐的道者;并且她那个大个子搭档边跑边甩手, 袖子里哗啦啦喷出一股股白烟,地面上符远鸿刚要起飞就落了回去,下意识挥手挡了挡扑面而来的浓密烟雾, 试图挥舞灵光驱散, 竟然收效甚微。那老头一边咳嗽,一边对他说:“迷幻烟, 是中洲灵谍士秘制的脱身法宝,快追上去!”“追!”符远鸿一挥手,等在远处的一些弟子们整齐地掏出云梦天宫的弟子服, 盖住身上符家的所有标志, 井然有序地飞了出去。一名黑衣女律者——货真价实的天宫执律堂律者正要追出, 百变妖的白头发打着卷儿卷了她的脚腕一下,那女子就收起法器,落在了百变妖身旁,抬手扶着老妖怪的胳膊, 对空打了一个手势,另外两个跟从她的律者也落回地面。“阿玥,莫动。”百变妖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师尊,为什么不让律者去追,那是个灵谍士吧,万一他们给说出去——”妖怪却一边咳一边笑着,拍了拍女修的头,说:“傻丫头,证据呢?律者齐出也太惹眼了,谁知道灵谍士手里还有什么摄影儿的法子,你不去就没证据,天宫弟子可以是假扮的,律者掺和进去不是送了证据给他们?那灵谍士嘛,符远鸿能杀就杀,杀不掉,最多十洲三岛又出一条‘谣言’,而且等他们印发出去,咱们的大事儿早都成啦!” 第73章 符远知默默回忆师尊教授的心法,被十洲三岛误以为是道祖真传的《玄元通微术经》,远比现在通行的基础筑基引灵术复杂,最上乘的筑基心法,精炼灵力排除污垢,资质好的不出一年就能入道;而师尊这个嘛……它里面要求梳理每一道经脉,像是引流江河,大小支流周边都住着人家,一处也不能毁,一点都不能忘,江河最终在识海里汇聚成汪洋……江河入海,符远知忽然想起记忆深处的海面与阳光。泥沙俱下,天下水系冷暖不一、清浊不同,却最终都能汇聚于海洋,成为一色的碧蓝,被阳光刺穿时,蓝色与橙黄可以互相包容,成为温暖的碧绿。只要河流不堵,加固一下堤岸,应该就能承受正常的水流冲刷……符远知想着,体内金色的灵力自动自觉退开,不再抵抗魔气的涌入,反而如同坚固高大的堤坝,将肆虐的魔气笼罩在经脉之中,金光覆盖暗沉,清澈的灵力在新生的魔徒身边缠绕,半点阴霾都没有。符远知决定抽空回符家万魔窟吃了那个秘血宗宗主去——秘血宗最擅长隐藏了!这也算是受到秘血宗启发啊!从表面来,他依然是个道修,灵力澄澈如阳光,就算拿灵力输入他体内来探查,都只能接触到河岸的大坝,而不会看到河底沉淀的汹涌暗流。完美!不能笑——脚步声响起,符远知捂着胸口破洞,倒地呻吟,一抬头看见两张惨白的脸。“符远知!”“……?”蔡婉和小玉并排站着,表情惨痛得像是来奔丧的,尤其那个小玉,偏偏穿了白裙子,戴着白抹额和发带绢花,活像守寡的新媳妇。“你们快跑啊!”符远知一拍地面,也不装样子了。并不能来得及!空中忽然落下一道道雷霆,小玉与蔡婉慌忙急退,落雷打在地面,就在两个姑娘脚尖前面炸开,被某种诡异的法阵弹起,于是雷电在空气中穿梭,执着地扑向目标,蔡婉暴喝一声,手里长剑出鞘,清亮的剑光穿过雷光,惊雷散做劈啪作响的电花。雷光中出现一名黑衣律者,更多的雷霆就在他指尖酝酿,他飘在关押符远知的法阵上空,沉默阴森,黑发垂落在脸庞,更多的发丝扬起,似乎和监牢顶端的锁链链接。他沉默地俯瞰着他们,似乎又没在看着他们。蔡婉惊愕:“你是谁?”小玉说:“傻逼,这是云梦天宫的戒律长老。”蔡婉说:“对,傻逼!还戒律长老,你知道你门外有人搞阴谋诡计算计天宫弟子呢吗?”小玉回头喊:“我说你傻逼!他现在把咱们当成劫狱的了!”正说着,道道惊雷落下,小玉与蔡婉仓皇逃窜,蔡婉连拔剑都没工夫,那云梦天宫的戒律长老实在不是他们能够惹的,两个逃跑的女孩明显感觉他有手下留情,不然那些神雷应该落在她们灵台上,而不是脚后跟上。“手下留情——”惊雷咔嚓一声劈在符远知面前的台子边缘,戒律长老漠然收手,低声道:“自身难保,还管她们?”“我已不保,不必牵连旁人!”“我呸——”符远知的潇洒坦荡还没摆完姿势,那边的小玉已经破口大骂,“傻逼!你家要卖你,论斤卖倒贴钱,你到舒服,在这儿等死!”咔嚓又一道亮紫色的雷,吓得小玉脸色煞白,戒律长老声音低沉地说道:“天宫弟子,注意言辞。”唉……符远知叹气,上古大家族,卖的弟子不少,值得大惊小怪吗?他很奇怪地看着小玉和蔡婉在外面大呼小叫,还指着戒律长老的鼻子,满嘴都是脏话。蔡婉跳着脚,拿剑指着黑衣的长老:“你不也是长老?你这镇魔大殿,就是拿来关押自己门派的弟子?”“他是魔。”“魔个屁啦!”“就在你门口,天宫有人在搞阴谋诡计算计人,总不能你们云梦所有的长老都要反水吧?”蔡婉嘴上嚣张地说着,背后空着的手里暗暗掐着剑诀,这不是进攻用的剑诀,这是求救的剑诀,打到天上去,那绝对是剑啸九天声势浩大,当年他们第一次执剑,剑主就教给他们这么一个剑诀。琼山剑主说:“习剑者,剑之所指,便是我心大道,但如无必要,我不想看见你们以身殉道。”天下若无道,以身相殉,不过多一把不瞑目的白骨,拿起你的剑转身就跑,他年再来或许就能砍了这无道之世。但是蔡婉一直相信,她并没有生在一个无道之世。戒律长老似乎看到了那个小动作,但他沉默了片刻,回答:“门外之事,与我无关。”蔡婉和小玉简直七窍生烟,不过转念一想,执律堂堂主阴明小有名气,可能不少初心宫自己的弟子都不知道成天管着他们的阴明并非真正的老大,天宫真正掌管戒律的长老,好像确实一直躲躲藏藏。“天宫若有变故,您也不出?”符远知忽然问。戒律长老沉默片刻,回答:“魔徒闭嘴。”……怎么回事,符远知懊恼,连个戒律长老都骗不过去?“我之双眼可见万物本真。”戒律长老补充了一句,“你二人自行离去,不做追究。”天生神眼?那……松口气……还好……符远知下意识摸摸脖子,不过以防万一,我是不是还是洗干净脖子,好让师尊砍的时候美观点?“他妈的。真想抽爆这两个货的大脑花。”小玉蹲在地上死撑不走,并且毫无顾忌地开始骂街,“你看那玩意儿,我们拼命进来想救他,他还坐在里头打扮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花轿!”……蔡婉翻了白眼,无语凝咽。“你说得对,天宫……”第46章 真正算得上剑术了得的师姐冲进去了, 剩下三个被嫌弃的剑修还有自知之明, 飞快地逃跑。但是他们修为确实不行, 都是刚刚入道没多久的新弟子,尤其是覃怀和谷玮,因为紧张, 再加上符远鸿与他们差距过大, 上位者的压力时时刻刻笼罩, 使得谷玮御剑飞的时候剑还踩错了,把砍人该用的本命法器当成了御剑时踩脚下的飞剑。结果剑修被自家的剑撅了下去。 第75章 “你们想与天下争,那好啊,我,亦在天下之间!”无形的力量穿过云层,一个又一个凶神恶煞的追杀者一下子变成了受难者,他们试图反击,但第一个被拍死的倒霉蛋还在淅沥沥往下流呢!他们不是唯一的猎杀者!如果说前世的宫主幻想了一个超前于时代的和谐社会,那么现在的情形就是,更多的人还没这觉悟,思想境界低的呀,抄个七八十遍党章都没法在短时间内大彻大悟,满脑子都是争霸天下这种封建落后思想,那怎么办?宫主笑了一下,那就来啊,是你们不要和谐社会,那就别怪和谐社会救不了你!灵力强行冲过秋闲的禁制,宫主扶着松树,眼前又有轻微的眩晕,宫灵大呼小叫,大橘跑来抱他大腿,而松树一家举起宫女的笼子,集体对他又喊又叫。宫主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嘴边滑下的一点血迹,这比起陨落的梦想,差得太遥远了吧。啪——有一个符家人横着飞出去,撞上山崖,砸出一个坑卡在里面,姿势颇为搞笑,而且那个符家人是真的想笑的——他没死啊!接二连三的符家人撞到山崖上,或者互相撞在一起从天上掉下去,但没有再死成血水,这让他们稍微松口气。“集合,集合!”符远鸿大喝一声,环视四周,云雾散开,他们一行人孤零零地飘在云梦上空,云都宫上有飞云流淌,一道云梯卷下来,正巧指向了他们。“不知何方前辈在此,晚辈多有打扰——”符远鸿的话还没说完,黑色的人影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正是脸色奇差的阴明,阴明手握一杆短枪,枪尖指向符远鸿,喊得声音可比符远鸿大多了:“尔等何人,在此造次!”黑衣律者列阵,结印,全部灵力锁死正中央的符远鸿。金鞭圣子太有代表性了,阴明不可能不认得,眼下绝对是在卖一卖气势。宫主默默坐下,大橘讨好地叼起一朵七窍同心花,宫主看了看上面的兔子牙印,捏碎在指尖,精纯的灵力至今沁入神魂,不必再和凡人似的经过口齿。半空中,符远鸿竟然不慌不忙,拱手道:“在下乃是初心宫弟子符远知的兄长,因收到传讯,说我家族弟子在天宫内竟然遭到魔门暗算,这才一时情急。”阴明眉头一挑,没有答话,只听远处又一声大喝:“我乐家嫡子,也在你这号称第一大宗的门派里遭遇魔徒之手,执律者阴明,你倒是准备如何解释?”这一声吼吼得整个云泽川山摇地动,用了十成十的灵力,山间的亭台楼阁都在摇摇晃晃,不少低级弟子们惊呼着捂住耳朵,却发现胸口阵阵刺痛,捂耳朵是没用的;从山崖上被震落的碎石噼里啪啦打在他们头顶,因为忙于抵抗灵压冲击,低级弟子顾头不顾尾,竟然被石块砸晕了好几个。漫天飞鸟惊慌,羽化到一半的鲲鹏受了惊吓,一头扎向河底。贴着墙根,有肥嘟嘟的各种鼠类爬过,从初心宫后厨偷偷溜出那只最肥最白的豚鼠,豚鼠的鼻子在空气里来回抽动,哗啦一下变成人形,砸翻了锅碗瓢盆,急得原地跺脚,踩烂了两颗平日里最爱吃的白菜。他蹲在地上,各种毛茸茸的仓鼠豚鼠花枝鼠立刻围了过来。“看这阵仗,怕是不好啦!一会儿万一有人打起来,你们往月栖峰上面跑!不用再来给我传消息了。”豚鼠妖严肃地叮嘱这些同类,“虽然你们本来就只能活个三年五载,但是吃饱喝足寿终正寝,可比被道者掐架崩飞的土块砸成鼠饼子好!”覃怀与蒙帆渺落下云头,互相搀扶,脚还是软的,覃怀已经泪流满面,被这一番动静惊动的不再只是区区执律堂,穹山剑宗的人迅速御剑而来,林道长一落地,覃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怎么回事?”他急忙抱住跌倒的小弟子,撑起剑诀,为弟子们遮挡灵压,但那嘶吼之人气运绵长,林道长的剑诀要笼罩二十多个弟子,也稍显吃力,江晚晴立刻上前帮忙,正逢此刻,云端又一个声音——“乐家主,远来是客,只是未有通传,致我云梦招待不周,还望海涵。”秋闲的声音带着某种平复镇定的力量,整个动荡的云泽川被强行安抚,但不少修为稍弱的弟子因为两个大能的对冲而受了暗伤。桥边河水哗啦啦翻起浪花,湍急的河流里有丝丝缕缕暗红,鲛人抱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少年浮上水面,鱼道师把谷玮从河里捞起来了,修长有力的鱼尾一卷,就来到岸上,他把谷玮递给林道长,又默默滑回了水中。脉息断绝,一口气未散,但刚才灵力对冲,使得他神魂破碎,医仙也拉不回来了。往日热闹得像春游一样的剑修弟子之间弥漫着一股静谧。林道长皱眉:“云梦天宫的剑法?云梦拿得出手的剑仙只有燕容仙子,但她的剑不可能斩无名小辈!”“灵修杂事社的妙空说,是……是南明山符家的人!”林道长惊愕,符家人?“林道长。”水里的鲛人拍打鱼尾,冰冷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小心,整个云泽川的暗流都要选在这个时间爆发了,不只有道门,天宫内还有魔徒。”鳐鱼跃出水面,白白的肚皮翻过来,鲛人伸手挠了挠,鳐鱼就欢快地跳回水里。“也就这些家伙还在傻乐。”鱼道师回头看了看云泽川绵延林立的高峰,“你打你的算盘,我有我的谋划,万年一遇的道门盛会多难得,就看谁先耐不住……不过,这帮人真是生怕云梦主人还不够生气啊!”第47章 ……林道长沉默了一会儿, 将弟子的遗体交给其他人, 继续看向了混乱中心——乐家的家主乐乾书, 背地里人都喊一声“乐相”,最开始是灵谍士的报道里这么叫,而道者们嘴里多半是嘲讽——因为不少道门出身的道者觉得, 玉京城城主手握经济政治文化, 各种杂事都管, 简直一副人间土皇帝做派,而他的亲信、早早投靠了玉京势力的乐家家主, 在他家的遥城里也如此折腾,积极响应,那么自然就是那个从龙之功的丞相了。只不过后来, 玉京势力扩大到无人再敢口出狂言, 这个“乐相”就演变成了尊称。唯有玉京主身边的亲随才知道,玉京城这位主人, 他看这个“丞相”时的眼神是空的,那双浅色的眼里大部分时候什么都没有,外人以为“丞相”与城主亲如一家, 却不知道玉京主八成都没记住他的长相, 给他张地图他绝对都不知道遥城在哪。这一次算是他破天荒地看了一眼,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可惜,紧接着他问亲随的却是旁的事:“少主人呢?”那名亲随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瑟缩,但他的主人明显注意到,所以玉京主问:“没追到?”“……主上恕罪……”玉京主似乎难得心情好, 他说:“算了,无所谓。”远道而来的乐家家主并非孤身一人,云梦天宫长阶上走来仪仗万千的大队人马,比起经常被各大道门酸来酸去的玉京主,他才更像凡间土皇帝; 第77章 灵光爆炸,乱流飞射,掌门秋闲甩出斩龙剑,把燕容推向后方,斩龙剑带着主人与秋闲的两道灵力,撞上符远鸿的长鞭,金光飘舞,不少低阶弟子们被激昂的声势逼得倒退半步。惊呼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符远鸿年轻,初露锋芒,是符家重点培养的下一代,他的天赋根骨都是上乘,可应该勉强与燕容持平,但灵光消散后的场面让人无法接受:如今云梦掌门出手,挡下符远鸿一击,斩龙剑仙竟然面带狼狈,两个前辈加在一起竟然隐约让符远鸿压了风头?包括符远鸿自己,都退了一步,惊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秋闲不再管符远鸿,他忽然对天空中的律者们大吼:“风脉!”云泽川风脉!朵朵青莲从云层里绽放,顺着风飘舞,云泽川深处,万象峰与星图宫之间的云泽川风脉之眼,引导灵力流动的引风帆上不知何时显现出一朵赤红色的莲花,线条好像还在流淌颜色;云雾盘旋,执律堂阴明冲开云雾,看到万象峰楼阁的台阶上缓缓流下血河。万象峰的山长倒在自家峰顶,血从口鼻流出,掌心灵光却不断,拼死护着弟子们一点心脉,地面上横着七八个万象峰弟子,风脉之眼的引风帆下也有两个重伤的弟子,见阴明出现,却是立刻拼尽力气喊道:“魔徒——魔徒藏得紧,一早对风脉动了手脚,我们……竟然没有发现!”飘在空中的青莲忽然从莲花花心沁出血色,变成妖娆的红莲,万法寺的佛修们爆发出一阵惊呼,所有人惊愕地看着青莲染色,秋闲忽然回首,手中剑光直指万法寺带队的师长海真!血莲慢悠悠飘过,清光瓦解,剑气消弭,海真在众目睽睽中鼓掌大笑:“好一场道门盛会,看得贫僧目不暇接!”“你是何人!”秋闲压下怒气质问。万法寺的众佛修立刻后退结印,金色佛光与青莲笼罩了海真的身影,他高声长笑,足尖踩着一朵血莲,转身飞向空中,衣袍飘舞,甩手似乎撕下一层皮来,露出飞扬的大红色僧袍,袍袖翻滚,比云霞更艳,似乎有火光在其上炽烈燃烧。墨发红袍,雪白的额心画着一朵绽放的红莲,眉眼上挑,轻浮放浪,半点没有宝相庄严,撕了“海真”的皮,魔佛站在云泽川上空大声嘲笑:“盛世美景,万年难得!”他四里看了看,将所有道者惊慌或者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乐乾书与符远鸿也不例外——他们就是污蔑云梦天宫勾结魔门,谁知道万法寺里蹿出一个真魔徒。一直旁观的林道长忽然勃然大怒:“广和宫的魔佛谢然!”——血魔谢染的哥哥,魔门广和宫的主人,实力却比他那个混在秘血宗的弟弟强太多。谢然随意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和你们剑主的恩怨,让他自己来算,你个晚辈不要大呼小叫。”红色血莲满天飘舞,腥气弥漫,青莲枯萎,魔门本来就擅长这些刁钻诡计,云泽川的风脉本是为了引导此地灵力平衡,悄无声息被暗中混进来的魔徒动了手脚。将血莲的枯萎腐蚀之力缓慢引导入云泽川灵力流,万法寺又来得早,一点一点混入血莲之气,改变太细微,又有天地灵力掩盖,极难察觉,唯有个别天生灵敏的妖修精怪有所感知,却也难查根本,时间久了,真仙大能也着了道。“你——”谢然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听,云泽川震怒。”青莲染血,整个湖水变得血红,笼子里的宫女大惊失色,毛吓得都快脱离身体射出去了,大橘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咯吱咯吱磨牙;宫主却随手捞起一朵来,血莲也好,青莲也罢,不管是要助他安神,还是激怒他,这位魔佛谢然,想必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所以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谢然遥遥回答:“无聊,听九歌娘子的门人说打进了天宫结界内,就好奇来确认一下——云梦主尚在否。”“现在你确认了。”云梦主人千年不见踪迹,云泽川也有千年,没有这样的震动了。高台上看戏的玉京主忽然回头,整个人第一次露出极其明显的震惊,他的亲随几乎以为自家冷淡的主子被魔佛给夺舍了。玉刀斩雪在刀鞘里颤动,细小的嗡鸣无人听到,却连带着玉京主整个人踉跄了两步,一把推开了自己亲随试图扶住他的手。“城主,您——”“闭嘴!!!”玉京主嘶声咆哮,他的亲随几乎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城主。只是,时隔千年,他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呼唤。那让他无比喜悦的、充满杀伐之意的呼唤。第48章 符远鸿与乐家乐乾书带来的两拨人, 与云梦天宫一言不合, 低级弟子们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谢然的出场都没有让他们先停手一致对外,应该说,谢然动的一些魔门手段, 使得小弟子们打起来的势头更加不可遏制, 场面正在近一步失去控制, 所以那名亲随很是自信地说:“城主,虽然魔门广和宫横插一脚, 但预期结果和我们设想——”亲随话没说完,玉京主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掐在他的咽喉上,浅色的瞳孔发出星星点点的金芒, 他说:“闭, 嘴!”玉京城城主长袖善舞,周旋于八方势力之间, 这是他的亲随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主子,他们立刻反省自己是否哪里有不当之处,但随后意识到, 他们的城主可能并不是生气。相反, 那是一种喜悦, 一种从里到外,慢慢烧起来的、要燃魂灼骨的狂喜。……太好了,我骗秋闲,秋闲也是骗我的。他雪白的长发散开来, 遮挡着一半的脸颊,从透明的发丝后面露出的脸略微有些僵硬,就像不太会做这些表情一样;玉京主双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刀鞘,细小的裂纹爬了上去,并非由外而内,而是刀在鞘里颤抖,震碎了禁锢。裂纹扩大,金芒缭绕,晨曦第一缕霞光从青山背后升起,不耀眼,但不可忽视。“魔头还不乖乖……咦?”正要发狠话的符远鸿忽然一怔——玉京主的身影慢慢被越来越强的灵光遮掩,观礼台上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动,包括摩拳擦掌动手的,扑上去试图与谢然缠斗的道者们都惊讶地停下来,和谢然站在一块儿看着,活像好哥俩;人群惊呼连连,不过这一天里已经来来回回闹了好几场,家族门阀、魔门大能,各个门派有些麻木地只是看着,不知道这一回又是什么玩意儿。秋闲平静的表情彻底破裂,斩龙剑仙燕容则惊喜地喊道:“师兄?师兄出关了?”云洲传奇的三兄妹,秋闲,燕容,能被他们喊师兄,仅剩最后一个传说——云梦之主。 第79章 为何而求道,为什么想要拥有力量,为了将天下万物如同蝼蚁一样踩在脚下?——那种情节,在某点的种马爽文里看一看就可以了,当真的拥有实力之后,仍然如同最初踏上求道之路时一样纯粹,便是,不忘初心。“道门魁首?”云梦之主冷眼俯瞰,“抢啊,你们和凡间拦路打劫收保护费的山大王有区别吗?”南华派的魅声仙子悄悄低着头,水袖遮挡着苍白的俏脸,她身边一个男弟子在刚刚云梦主携带磅礴怒气的攻击之中倒地不起,生死不明,魅声仙子自诩年轻一代的翘楚,但云梦主成名于万年前,谁也不敢在云泽川和他公然对撕。凑一波高手试试的话,撕不撕得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才是最要命的。“师兄……”宫主回头,看到秋闲拄着长剑,落在云梦大殿前方,他看向宫主的眼神惊愕万分。“我不认识你。”宫主回答。秋闲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苦笑和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他说:“看来,我终究不在师兄眼里。”对此,宫主莫名:“你是一颗眼屎吗,为什么要在我眼里?”第49章 宫主冷静地看着脸色惨白、泫然欲泣的秋闲, 那家伙一脸快要崩溃的凄惨摸样。可是宫主想了想——是实话啊, 我们确实不认识来着。你认识的人本来就不是我, 是我“前世”,他死了,我活着。……所以, 你委屈个屁?秋闲站在另一边的云端, 他远远看着宫主, 眼中透出无法遏制的震惊与悲伤,似乎依旧不敢相信宫主就这样撕裂了锁山大阵;他们分别站在云层两端, 云在他们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阳光穿过这个空洞,恰好落在地面的石碑上。于是那万年里被无数次描画的四个字, 变得熠熠生辉, 金光璀璨。整个云梦天宫弥漫着一种被压制的安静,所有人嗓子里都憋着一声尖叫, 然而高空中两个上位大能的灵压当空落下,谁都没法把嗓子眼里这声叫挤出去,只有清山宗那个破衣烂衫的老道士蹲在角落里, 摸出一根鸡腿啃起来。灵修杂事社的妙空从水里哗啦一下钻出来, 头顶的发髻也乱得像水草, 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满场看了一圈,发现符远鸿根本没可能来追杀她了,开始往岸边游,水里的鱼道师好心地推了她一把。于是妙空爬到岸边拧自己的衣服, 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急吼吼去抢新闻。宫主没有心情和秋闲玩木头人游戏,他的视线锁定云层深处的镇魔殿,熟悉的气息忽隐忽现,他抬步欲走,斜里忽然飞出一道清亮剑光。秋闲的指尖凌空虚点,剑光拦在宫主面前,一线剑芒扩大成漫天琉璃。剑芒仅仅是阻拦,所以宫主也就缓了缓,没有直接抡刀砍,秋闲站在那里,眼神微动,嘴唇颤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果然,见宫主看他,秋闲轻柔地说:“师兄,这是你送我的剑。”宫主:“哦。”秋闲看着自己的指尖,清亮的灵力托着他掌心的剑,剑身修长笔直,与斩雪相似,三尺三寸五;但在宫主眼中,剑刃上并非光洁整齐,剑身像是那种花纹玻璃,透亮的,带着细细小小的裂痕,可又不会让人觉得是破了,一道道裂痕里沁透了绚丽天光。秋闲另一手抚摸剑身,眼神里充满怀念,他说:“当年我还是个黄发小儿,你在一家勾栏的后院捡到了生母从良时随手丢弃在哪里的我,你对我说,跟我修道吧,别哭,我会一直守护你。”宫主默默听着,悄悄摸了摸小臂上的鸡皮疙瘩。“那年代虽然动荡,但我在妓院出生,母亲又是花魁,看惯了那种……那种生活,所以一开始很不愿意吃苦,修仙到底也算是件苦差事的,小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吃吃喝喝,出去玩,穿漂亮衣服……”秋闲继续说着,目光好像穿过漫长的时间,回到一万年前混乱的尘世,“所以你说,等我成道,只要我成道,哪怕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都摘给我。”剑光流转似星辰。“这把剑,你用了九百年,走过十洲三岛每一处高峰,斩下星辰的碎屑,引来东海龙神的龙炎铸造……你真的在我成道那年,送了我一把星辰碎屑铸造的剑。”于是青年温柔地看着他捡回来的孩子,他许诺他,要让十洲三岛,从今往后再不会有孤苦无依、无梦可做的孩子。他们在云山高出建立了宫殿,就叫做云梦。宫主继续沉默地听着,于是秋闲看着他,看着他持刀的手,说:“你手中玉刀负雪,于是我将这把剑叫做烛照。”等等,宫主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刀……哦,你的曾用名叫负雪?你怎么擅自改名?“师兄!”秋闲抬起头,手里的剑调转方向,万千星辰的光芒集于一手,华光万丈,他说,“师兄,今天,你要负雪与烛照,刀剑相向?”字字泣血,眼含悲歌。不过宫主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怎么着?刀剑相向又如何,你以为是倚天剑和屠龙刀呢,相爱相杀好西皮?熊孩子中二病总不好,打一顿就行了!青光飞舞,刀光如山峦,宫主一刀劈下,琉璃碎成千千万万。他说:“这把刀,现在叫斩雪。”“师兄——”轰——两道灵力将云泽川照映得如同金乌坠落,明晃晃得让人无法睁眼,秋闲与宫主同时感到中央一团炽烈的气浪爆炸,好在气流只平行飞出,两个人都没有伤及地面上的弟子。秋闲与宫主各退三丈,同时有一样的血线从唇角跌落,然而秋闲没管自己的伤势,反而大惊:“师兄,你神魂不稳,不可——”“哪来的废话!”宫主再次一刀划过,秋闲惊愕,长剑在手里转了转,终于是勉强抬起,堪堪拦住劈向面门的一刀。“师兄……你真的不要天宫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多废话?宫主皱眉:“不是你们,先不要我的?”谁知秋闲异常激动,他竟然赤手抓住斩雪刀刃,充盈了灵力的血液瞬间涂满白玉刀身,四下飞溅,而秋闲就像感觉不到,他颤声问道:“师兄!你终究,还是要抛弃我?一千年你三魂七魄散入天地,你知道我用了多久……我用了多久我才收回一半?”刀身轻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怒火不再那般旺盛。“你知道我又花了多大功夫,才把这一半神魂破开虚空强行送入异界的轮回……等到魂魄凝结,不会再自行散去……” 第81章 符远知皱着眉,半睁着眼睛,睫毛颤抖,挂着一颗泪珠,嘴唇白得一点学色都没有,宫主将他整个抱在怀里,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不禁心疼得抱紧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别怕,我来了。”第50章 “师尊……”符远知整个缩进宫主怀里, 他被温柔的青色灵光包裹, 温暖的气息顺着他伤痕累累的经脉流淌而过, 整个人都舒服得好像吃饱后晒太阳一样慵懒。忽然间鼻子里酸酸的,虽然虚弱有一半是演的,但这个反应却是真实无比。师尊……真的来救我了……撕了月栖峰的法阵, 砍了沿途的魔头, 还让天宫戒律长老下跪, 为了来救我……符远知的内心升起巨大的满足感,吸了吸鼻子, 往宫主怀里缩得更紧了。就好像符家禁地的万魔窟被那惊世一刀横向劈开,从虚无的记忆里来到他身边,成为真真切切可以用手摸到的——支点。但是一抬头, 看见带着笑意的嘴角边同时带着血迹, 心里一下又慌了,符远知整个人一下子弹起来抱住宫主的脖子, 紧贴他的胸膛,听到平缓有力的心跳,才稍稍安定一些。“疼不疼?”——他们竟然同时这样问。所以两个人一起笑了笑, 也就不需要再互相回答了。只不过, 符远知的心里飞快闪过一长串儿的人名……都记着呢, 谁也别跑。符远知一动不动,乖乖地被宫主打横抱起来,虽然感觉这个姿势有点……嗯,但是, 师尊喜欢就行了!“我们要去哪?”宫主低头看他:“你想去哪?”去哪?想去哪?符远知愣了一愣,哪里也不想去!于是抱紧宫主:“我就跟师尊在一起!”“……那我要是去乡下种田呢?”符远知不假思索地坚定回答:“那我就,帮师尊拔草!我练过的,拔草速度快!”“主人!”【主人!】两声尖叫同时响起,宫主回头看到那个自称是琴灵的男子像个背后灵一样蹲在那里,然后和云都宫宫灵一唱一和地说:“主人,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他不怀好意啦!】“他是魔头!”【天啊,居然还是魔头!】符远知安静地仰头看着宫主,脸颊贴着他的肩膀,充满依恋地蹭了蹭,然后问:“师尊……我又给您丢人了……对不起……他们说得对……我被魔气侵蚀了,您……您能亲自动手吗?求您了,我就这一个愿望……”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跟什么呀!宫主头疼无比,一把抓起喋喋不休的琴灵,琴灵在主人手中消失不见,然后宫主用力抽出缠绕在镇魔殿大梁上的七根琴弦,七根透明的、流淌着淡淡辉光的琴弦——挺好看的,但是……拎过宫女,掰开鸟嘴,一把塞进去再掐住嘴巴,动作干脆一气呵成,宫女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肚皮……然后炸着毛蹲在大橘头顶,生气,不仅没有好吃的,还得当储物柜!“走吧。”宫主说着,轻柔地抱起符远知,转身向镇魔殿外走去。“可是师尊……我……”符远知动了动——“嘘,睡觉。”宫主低头说着,符远知眼前不受控制地陷入一片黑暗,经历了一番生死,由道统重入魔门,但他又拼尽全力在和那蛊惑他的力量对抗——不,我不入魔,我可以为了保住一时性命重进魔道,但,我绝不入魔!我的师尊会伤心……他的意识其实早已经疲惫到极限,吸收的大量魔气确实能让他更上一层楼,但没有立刻消化的道理,他需要时间。好在,年轻人最不缺少时间。【主人——您去哪,您不要云梦天宫了?您——】“别吵。”宫主说,“没有不要,所以你留在这给我看着家。”求仁得仁,你们既然想争,那好,给你们个机会,放你们去争,只不过洪荒乱流、道魔混杂,离开了净土,到底谁吃谁就看你们的造化了。翅膀硬了,想飞就飞呗,撞死也是自己选的,现在的宫主才不像前世那样,毕竟——不熟!【可是我想和您一起!】宫灵大声抗议。“我又不是蜗牛精,我怎么带着那么大的房子?我不在云梦,幽洲魔徒再来,就靠你护着那些小孩儿了。”宫主笑道,“不过看在你……嗯,忠心耿耿,临走前,赐你个名字吧。”宫灵一下子又变得无比开心,如果它也有人形,怕是已经骄傲地挺起胸膛了。然而只听宫主说:“你这么坑,也不听话,还时不时抽风,所以就叫宫晋江。”【……不!!!】宫灵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不不不,主人,我不要变成绿色的!不——】它不说还好,它一说,宫主念头转了转,悬浮于云泽川上空那座洁白如雪的天宫,从翘起的飞檐开始,一点一点变成新鲜、靓丽的……绿色!每一片琉璃瓦全部变成澄澈的青色,在阳光下就像一片新长出来的嫩草。房檐上雕刻的各种神兽低头看着在瓦片上蔓延的绿色,大惊,集体扑腾着飞起来,可惜它们是雕刻在那里的,所以飞也飞不出宫灵的范围,一个个乖乖跌回去,再集体变得绿油油。白茫茫云海,一片大草原。秋闲在外面看着,脸比云都宫的瓦片还绿。 第83章 被子?抬起头——确实是被子,晒得蓬松柔软,还有点泥土的味道。宫主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徒弟变身一只鸵鸟, 把头塞起来假装自己不存在,感觉……揉揉徒弟翘起来的小头发……“师尊!这是怎么回事?”符远知感觉哪里不太对——哪里都不太对!我为什么头顶上有两个马尾辫?宫主若无其事地拎起大橘:“它的毛太长了挡住眼睛了,我帮它扎个辫子,头绳买多了,所以顺便也给你扎上了。”不……符远知看着他的师尊——绝对是反过来的,大橘那个一看就是随手乱扎而已!“师尊,我们这是在哪?”符远知顶着大红脸钻出来转移话题——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很普通的民房,而且应该是乡下,屋子是木质的,从敞开的窗口可以看到自家门前就是一个小码头,河水清澈,两岸盛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水车转动着,偶尔有一群邻家姑娘端着木盆盥洗衣物;房屋邻水,应该是南方水乡的凡人住所,不像玉京城那种道者城市,建筑都高大恢弘,道路规格要能并排通过四只中型有翼灵兽,这里的一切都是低低矮矮的,甚至可以算小得可怜,但是却干净温暖,空气里弥漫着水和植物的气息,混杂着村里乡邻煮饭的烟火气。“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宫主回答,“就是看这里好看。”符远知的心里在这一刻充满宁静,他问:“我们就这样……跑出天宫没关系吗?”宫主摇了摇头——这个孩子,遵纪守法是好事,你这有点过于迂腐啦——符家卖了他,天宫准备用他做点算计结果反被符家算计,难道这个傻孩子还要玩那套“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所以我不能越狱”这种桥段吗?明明是这么善良,却屡屡遭到算计,他所经历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件是因为他自己的过错。所以宫主更加心疼地把符远知抱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没关系的,有我在,他们没人敢再拿你如何。”还有,宫主想起更重要的事,正色道——“我就是云梦天宫的宫主。”符远知眨巴眨巴眼睛,宫主笑着点点头,于是符远知继续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张大嘴巴,狠狠地抽了一口气,激动得脸色通红,双手和嘴唇一并颤抖。宫主急忙抚摸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结果小徒弟更加激动了,竟然直接扑上来抱个满怀,并且发出压抑的尖叫。唔……宫主得意地想着,虽然徒弟有十七了,但这么可爱的动作做出来还是超级萌啊!“师尊……”符远知趴在宫主怀里,眼睛红红的,小声地说,“师尊,您……您不要因为我,就这样不顾天宫,我哪里值得您这样……”“你哪里不值得?”符远知一怔,还是问道:“那……那您现在不管天宫了?”“他们不需要我。”宫主随意回答,“求仁得仁。”是啊,求仁得仁。——符远知爱死了这四个字,求仁得仁——从今以后,我要做师尊最乖的好徒弟!当年在万魔窟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是云梦之主那一刀斩碎漆黑的天穹,照亮了他,因此他才在家族里谋划许久,得到这个去往云梦的机会……但那时候也只是憧憬,却并没有真的想过能这样舒舒服服窝在师尊的怀里,所以,这几乎就是最美的梦境照进了现实。“您……您都不在意弟子被魔气感染吗?”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的,更让宫主心软得连逗逗他的心思都没了。于是柔声安慰道:“如果说那是谁的过错,也该是我的,我没有保护好你。”“不是的!”符远知果断回答,“被您收为弟子,是我做梦都不敢梦的!”“所以现在就不要乱想。”宫主说。——又不是打游戏呢,一个号玩废了删掉再来一个?魔徒又怎么了?作为现代社会五好青年,宫主绝对不歧视魔修——而且,小说套路最近超级流行邪魔歪道做主角!嗯……只是,怎么经历了这么多事,这徒弟的心理依然如此健康?宫主笑了笑,健康也好,现实和小说套路不能混为一谈,虽然黑化之后秒天秒地会很帅,但如果是自己作为师父带徒弟,他更愿意看到的是徒弟健康快乐。“那等您伤好了,我们要打回天宫去收拾那帮家伙吗?”宫主平静地摇了摇头。“师尊,可是他们竟敢对您做出这样的事!”看着气得咬牙切齿的小徒弟,宫主真是不能更欣慰,不过他还是安抚道:“他们不也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吗?”前世的身死,其实主因是自己想不开而已,不过现在宫主心态特别好——孩子长歪了,说到底家长还是有部分责任的,从前的云梦之主不愿意下狠手修理——道心应当是自由的,可是如果是没有规则的自由,那等于根本没有自由。二十一世纪混一回,宫主百分百肯定自己没有圣母病!“那还叫不过分!”符远知差点跳起来。“好了别生气。”揉揉徒弟的脸颊,“当然会有回报的,他们想争这个天下,那这个天下自然会亲自教育他们的。”到时候跪在我门前哭,可就没用了!反正我和他们不熟,何必花那么大心思去关注他们,还不如先领着徒弟出去旅个游度个假,等他们惨够了再说。“不对啊……师尊,您哪来的钱?”这个问题嘛……宫主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响指,门再次被推开,门外走进一个白衣白发的青年。青年安静地站在门边,姿态恭敬谦卑,一双浅色的眼睛紧紧的粘着宫主,偶尔看一眼符远知——充满十二万分的戒备。但是,如果那不是玉京主,符远知就自挖双眼!“这是斩雪的刀灵。”宫主说,“所以,以后想要什么尽管要,玉京有得是钱。”不过符远知的第一个念头是——嗯,刀灵没有被养成球,那我还有救。第二个念头则是—— 第85章 只是——“不要这样看着我……”符远知摊手,“您这些天总被扔在河里,真的和我没关系。”玉京主挑了挑眉——如果他不是一个刀灵,而单纯只是玉京城主,被扔河里泡水的可能就是符远知,或者符远知的尸体。所以符远知只好解释说:“难道,前辈觉得您的主人那么幼稚?”——因为喝汤的时候桌子被占用,所以把一把跟了自己万年之久的刀随便丢着玩?当然不可能,云梦主人又不是才三岁。“你不该动云梦,更不该算计云梦的弟子。”符远知说。玉京主惊讶:“你知道?”“现在总结一下,还是挺明显的。”符远知再次摊手,“先不说琴魔女是你指使的吧,我在荒村遇到的——秘血宗在你眼皮底下搞鬼,玉京城惊才绝艳的城主不可能几十年过去毫无察觉,而且荒村的鬼女说,你还和她假结婚?”说玉京主没有卷进那件事,谁信。“那次不是,那次是真心要帮那个村子。”玉京主摇头,“只可惜,最后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整个村子仍然覆灭在了秘血宗手中,并且,还是愚昧的村民亲手断送。“但后来您放任了,没救下来不算,之后五十多年,您的玉京城拆不掉一个已经被您发现的时间回环,灭不了还未成型的人罐?”符远知平静地说着,“那又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在我们已经破局而出时,假惺惺赶来?”他们走后,所有秘血宗得到过的来自玉京主的暗地里纵容,都会被玉京的心腹抹掉全部痕迹。“……”玉京主有那么一瞬间的眼神绝对是标准的杀人灭口前兆,可惜他松开紧握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如果你不是主人在意的人——”“你看,你明白。”符远知笑了笑,“‘你主人在意的人’——他还是在意云梦的,虽然现在生气,但远不到能够纵容你、默许甚至支持魔门搞垮云梦天宫这个地步,现在你只在河里泡冷水,那是多亏你跟师尊跟得久,有感情。”一把刀不在意魔道之分,而云梦之主本人,也并不是有这种刻板门户之见的人,他生气是因为,在玉京主的算计之中,云梦普通弟子的生命,被忽略不计。加入他成功挑动了秘血宗,魔门与云梦如果再次交手,固然玉京主能从中运营,借机打压云梦气焰,可是云梦那些与此事无关的普通弟子呢?而且,符远知有些小小的开心——你煽动符家卷入此事,而符家准备卖了我,那算是真的触碰了师尊的逆鳞呢。玉京主皱眉:“你是说——”“云梦是出了问题,很严重,但还没到需要全部毁掉的程度。师尊想要给他们教训,但不是这种用阴谋伎俩算计。”符远知很是形象地解释道,“虽然我们非常生气,非常心疼师尊,我几乎恨不得啃了秋闲……咳咳……但或许对他本人来说,就像是你,难道玉靖洲小时候调皮捣蛋把你反锁在厕所里,你就要直接把孩子掐死吗?”在宫主眼里,就是“有病得治”和“有病凉了”之间的区别。“但是主人被困高峰,身陨道消!”“但是秋闲几乎立刻,就想尽办法把他救回来了;让师尊陨落并非他初衷。”符远知犀利地指出,“生死轮回没有那么容易被逆转。”“不过惺惺作态。”符远知点头:“我同意。”所以账本上,秋闲的名字依然加粗加黑加大。刀灵转头看了他一眼,敌意明显下降。“……”但是玉京主皱着眉,半晌后说,“阿洲没有把我锁在厕所里过,我是刀灵,不需要上厕所。”符远知:“……”明显鸡同鸭讲。符远知转移话题:“前辈,还不知道前辈名讳?”“玉刀斩雪。”“……我是说,怎么称呼?”符远知无奈。玉京主沉默了一会儿,问:“一把刀,你要怎么称呼?”……符远知把脸埋在掌心……好吧,真是难为一把刀做了一千年玉京城主。符远知进屋随口和宫主提起这个问题,宫主盯着门口那位一见他就眼含热泪自动开启煽情模式的玉京主,想了想,说:“没个人名很不方便,要不……叫小雪?”符远知端茶杯的手一抖,直接洒了自己一身。大橘和宫女蹲在屋里,发出无声的嘲笑——千万别让主人给你取名字,主人取的名字会让你感受到世界的绝望。呯地一声,声势浩大,一团不明物体从天而降,硬生生把门前码头的木栈道砸出一个大洞,那东西噗通一声掉进水里,宫主淡定地看着,所以站在一边的符远知也跟着看热闹,半晌后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洞口,一个白衣人爬出来,脸色惊骇,一副世界毁灭在眼前的样子。玉京主上前半步,大喝:“来者何人!”玉靖洲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张大嘴巴看着他,半天,吼出一句:“我他妈是你儿子!”“胡言乱语!”玉京主严厉地指着他,“你分明是女的。”玉靖洲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破破烂烂的没来得及换的女装裙子,愤怒地拍地:“原来你认我真的是看衣服的!”噗通,凡人造的木栈道有一次遭受重创,把卡在那里的玉靖洲再次摔回了水中。符远知拍拍玉京主的肩膀,叹息:“儿女都是债主啊。”……宫主和符远知一左一右坐在玉靖洲旁边,落汤鸡一般的玉靖洲早都给擦干了,但整个人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从云梦天宫,一路追过来,到了地方却发现,我爹不仅不认识我,还压根不是人……”被指控的对象站在屋子中间,本体玉刀被玉靖洲抱在怀里,没有了刀鞘,这把玉刀也不伤人,在刀主人无任何杀意的时候,这把玉刀的刀刃甚至是圆滑温暖的。诉说了半天,玉靖洲仔仔细细抚摸着手中的长刀,玉京主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主人,没说什么。于是玉靖洲忽然暴起,一把扯住玉京主的领子,问:“我到底是你在哪个垃圾桶翻出来的,说吧!”这明显已经是气话,气得糊涂的那种,但玉京主沉默了一下,回答:“买刀鞘送的。”然后,然后玉靖洲昏过去了。 第87章 然后大能教你做人,免费赠送轮回单程豪华旅行套餐,可升级为魂飞魄散天地和谐之旅哦。而符远知,宫主看着他日渐成熟的脸庞,即使刚从那般险恶境地脱困而出,年轻道者的眉宇之间也没有任何阴霾,他抬头看着宫主的眼神,仍然和最初一样清澈,——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前世,也会喜欢的。宫主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最开始想收徒弟的念头,到底是受了二十一世纪网络文学的荼毒,还是前世留下的一点点执念。不过不太重要。“然后,我们当然还会回天宫。”宫主笑笑,那么大一座产业呢,经营了上万年呢,那可不能扔,而且,他补充道,“以后,你也会是那座天宫的主人。”十洲三岛的确被越来越汹涌的暗潮席卷,道门万年盛会变成一出闹剧,但能亲临现场的都是大宗门,而且碍于天宫和涉事两大家族的合力压制,各方灵谍士都没能把这个消息印发到谍纸灵符上,中小道门得知此情况时天宫都已经把闹事的魔徒清理完了;但云梦天宫掌门人和长老与天宫之主不合,却是压不下去的新闻。魔徒借着天宫内乱,一度攻上云都宫,虽然后来被打回去,但幽洲边界隐约有风雷聚集不散,玉京势力又在此刻收缩,云洲内散落的魔门隐约有联合幽洲重新建立魔统的趋势。连凡人都觉得最近风声不对。只是风声乱归乱,凡人又没法插手上面的道者之争,该干什么还是要干什么。吉阳城是西唐国与江国交界的贸易港口,坐上船从这儿出发,可以一路顺水开到中洲皇都,所以戍卫森严,刚一进城,迎面就走过一队甲兵。此地归属西唐国,西唐是中洲一带实力最强的邦国之一,国主还册封了一个近百年崛起的道者门派做国教,虽然只是个中小门派,但册封行礼,那就说明这国主不简单,他多少能调动这门派,再看云梦、穹山这类大宗门,凡间皇帝去了都是参拜,哪敢提册封俩字。披甲的卫兵身上,有道者刻画的小型防护法阵,虽然未必能挡住道者一击,但作为凡尘里的军队,大规模得到这种支援,也属于非常了不起。宫主一行四人,和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进城带了路引——当然是假的,然后被例行检查一下,顺着人流进入了这座中洲最繁华的凡人港口城镇,越是热闹的地方越能得到更多信息,东唐国因为瘟疫封闭全境,如果他们不想堂而皇之飞过去,而是更多从人间得些情报,那就只能走吉阳水路。玉靖洲嗤笑一声:“这也太破了。”严格说——不破。宫主仰头,看了看城中高大的建筑群——以他二十一世纪逛名胜古迹的心得来判断,凡人能把城镇造成这样,已经超水平发挥了。雕梁画栋,红墙绿瓦,时而又有清澈的运河穿行,街道规划横平竖直,房子除了临街商铺,一律整整齐齐坐北朝南,房屋越往城中越是高大,一条主干大道直通中央主城。街边有热闹的吆喝声,东唐的瘟疫还没有影响这边。糖人、米糕,热乎出锅的汤包,吊在炉子里的烤鸡烤鸭,卖糖葫芦和棍棍糖的小贩走街串巷,推着小车去开工的摊主不知道卖的什么,但车上的锅沿下正冒出暖烘烘的白烟,街边还有笑容满面的大妈,端着一碗碗桂花酒叫卖。“客官~要不要算卦!”一回头,一个摆摊的姑娘,姑娘指着他们说:“哎呀,几位来算算姻缘哇,我看几位红鸾星动,可是要有好事临近呢,不过如果不把握时机,也是要白白错失呢,所以不妨让奴家给各位算算——”真正能掐会算的道者们无语地看着路边这位神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哎!我家以前可一直是前朝星官,虽然我看起来年纪小,但你们可别当我是骗子噢——”四个道者继续沉默……凡人的前朝,几百年前了吧,所以凡间最流行的诈骗套路不就是“我是前朝公主/太子/丞相……”,然后要复国,找你要钱?凡人都不信了!凡人前朝是不是一直有个星官家族,哪个道者也懒得管,而且说实话,凡人朝廷里的钦天监啊天守阁啊之类的地方,不都是骗皇帝玩的?“或者,我们来测个字?看手相?摸骨?”女孩孜孜不倦地拉拢着客人,普通路人一看算命的是个黄毛丫头,就完全不信了,一般人觉得算命的都是那种老头,胡子一把,头发没几根还要露出油腻头皮,最好还是个瞎子。女孩看这四个人没急着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里的一个星盘,忽然从装东西的箱子里摸出一个锦盒,然后说:“我前几天起卦,算出就是这个地点,现在看觉得差不多时间也该到了,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她打开小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小纸卷,她把纸卷拿起来,举高:“来,这是祖上留的,说在正确的时候交给正确的人,然后我们家的因果就还清了,拿着!”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宫主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纸条。他慢慢打开,纸条上是一片空白。他转头看了看那姑娘,姑娘嘴角翘起,而且一边脸颊上有个淡粉色胎记,像个小月牙,她笑眯眯地歪头说:“这个免费送,不过祖上留话了,正确的人才能看。”“那你就觉得,我是正确的人?”“要相信星星。”宫主点点头,在十洲三岛,要相信迷信!他用灵力轻轻点了点那张纸——没什么反应啊?他皱了皱眉,符远知凑在他身边,也试探性用灵力点了点。金芒一闪而过,很快,一行一行很浅的墨色晕开,露出熟悉的笔迹。——他自己的字。“一分落江流,一点归碧海;三心入天地,云不蔽星辰。”在他看过之后,那行字忽然在他手中燃起青色灵光,整个纸页呼啦一下卷了进去,变成金色的碎屑,飞到了那个女孩身上。女孩整个都看傻了:“哎?祖上说承过神行的恩,要还,原来不是瞎编睡前故事?”符远知眨眨眼,问道:“你家祖上——”然而话还没问完,街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女孩哎呀一声,完全不再管他们,立刻熟练地抱起东西,二话不说转头就跑。那一队甲兵和门口的不同,这队甲兵手里的剑上都戴着一朵粉色的杜鹃,看起来怪怪的。“主人!要不要把那女孩抓回来!”但宫主阻止了玉京主的动作,不让他随随便便就在凡人堆里动用灵力,所以那队甲兵呼啦啦从面前跑过,追着女孩逃跑的方向。符远知问旁边摊子上卖米粥的阿婆,那个老人家摇摇头:“最近到择花节了,不是吗?”四个道者一愣,符远知问:“择花节是什么?”老婆婆奇怪地看着他们:“择花节呀,五年一次给皇帝娶亲呢,不到十八的未嫁女孩都要去做花娘,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其余三人露出“怎么还能这么霸道”的表情,而宫主则不是很惊讶——这不就是古代皇帝选秀女吗,宫斗剧最爱拍这个。让宫主惊讶的地方是——云不蔽星辰 第89章 之后他们还得知,最近正是择花节,不少姑娘不愿意参加,因为现任皇帝确实年纪大了些,于是天衍山城就帮着维持秩序,抓这些逃婚的女孩回去。“唉……你说她们跑什么啊,去参加又不是一定入选,落选还能得点钱回来,现在可好,被上仙抓回去的,都要登记,没入选的也不能放回来了,直接去仙门做仆人伺候上仙……虽说也不是坏差事,但以后都不能回家了啊。”这听得符远知等频频皱眉,小玉京主差点沉不住气直接去掀了这所谓的仙门。“欺男霸女,这不是土匪行径?”大叔苦笑:“可人家有这个本事,不是吗?”……自从玉京主的身份多了一个刀灵之后,宫主就开始了在二十一世纪都没享受过的奢华生活,比如住客栈一定要选城里最好那家,还得要最好的房。正说着,四个金袍的天衍山城道者推门而入,敲敲柜台:“四间上房。”掌柜立刻丢下了他们几个,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和天衍山城的道者问好,还招呼小二送美酒美食,宫主到是好脾气地等在一边,但符远知与玉京主盯着那四个人的表情,大约他们俩能一人吃两个,不沾酱直接啃。“如此行径,难怪只是小门派,修为止步不前。”玉靖洲啐了一口,吓得掌柜哇哇大叫。“爷爷们行行好,别乱说话!你们再这样,小店可招待不起几位!”掌柜苦着脸,并且告诉他们,上房都没有了,只能住中等的客房了。凡人对道者一律视为上仙,只是各大道门附近生活的凡人,反而不会如此忌惮上仙——玉京城里偶尔还有来观光的凡人,玉京主的亲兵会保证每一个凡人的安全;穹山剑宗的品剑大会,时不时也会有凡人武林高手来凑个热闹,谈论剑道之时,凡间的剑术高手一样可以成为穹山剑主的座上宾;反而越是小门小派,越容易仗势欺人。宫主看着两个年轻人,说道:“修道先修心,如果修道只是为了这样肤浅的目的,那也就是这样了,几百年后天道自有定论。”那几个家伙,连初心宫癸字班里登天无望的末等生都比不起,城里明显已有魔门渗透,他们还在为皇帝选妃大张旗鼓,一副拿鸡毛当令箭的模样;不必等大天劫,就是突破境界的普通小雷劫,估计都够他们喝一壶。众人站在房门口,即使不是上房,也只有这相邻两间,好在正常标准房间其实都是两张床,只有那帮“上仙”才会一人要一间。“你们在说什么?”一声质问响起。楼梯口站着那四个人,为首的女修正是街上见过那个,正昂首看着他们,而她旁边的弟子说道:“大师姐,药房还缺试药的人手呢。”“你们用凡人试药?”玉靖洲惊呼,“你们还算什么道门?”那个大师姐也不气,悠闲地说:“鼠目寸光,不过能给仙门试药,将来丹药配方做好,你们也算做了贡献,应该荣幸。”符远知默默叹了口气:“那你们现在也应该感觉荣幸。”四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嘴角挂着冷笑,不过还没等他们动手,符远知抢了个先,他冷漠地看着那四个人,平静地说:“跪下,道歉。”“你说什——”“我说,给你们面前的人,跪下!”一瞬间,站在那里的秀气年轻人似乎变了样子,他的眼睛看过来,变成两个深邃的黑色漩涡,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亮,一时不查,竟然无法把视线移开,黑色的深渊之中,隐约有无数狰狞鬼手,皮肉翻卷、骨节被腐蚀成莲蓬般的孔洞,扭曲着,纷纷伸出想要将他们一同拉下去。下意识后退,身后熔岩赤红,翻滚着无数狰狞笑脸,面前的青年一样带着笑,却似乎已经变成某种洪荒巨兽,都不必张开吞天噬地的巨口,只需要抬起脚尖,就能把他们踩碎成渣。噗通——膝盖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他们,四个人满身大汗,湿淋淋地跪在地上,汗水甚至打湿了木质地面,满脸惊慌失措,和先前在他们的威压下颤抖的凡人一般无二。符远知傲然说道:“跪在云梦主人面前,也该是你们的荣幸了。”宫主摸了摸符远知的头,夸奖他:“幻术竟然学得这么好了。”符远知退回来,脸红红地看着师尊,露出腼腆的笑容,乖巧地蹭了蹭师尊的掌心,说道:“因为时刻记得师尊的教导,不敢让您失望,弟子只希望师尊日后天天都能开心。”玉靖洲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感觉黏在一起的师徒正散发出奇怪的颜色。于是和玉京主一人拎起两个瘫在地上的天衍山城弟子,把他们拖进房间。第55章 吉阳城本是凡人的港口, 但是天衍山城看中了这块地方, 于是平地起高楼, 这对道者来说并非难事,凌空在上城区立起宏伟的白城,西唐国国主都亲自到场, 恰逢择花节来临, 于是就顺理成章一道庆祝, 整个白城外的花开得无比热闹。西唐国主并非唐姓出身,他姓赵, 百年前篡了唐家的位,如今的东唐才是最开始唐国国主的子嗣,赵家野心也很大, 他们希望把当年全部唐国版图都改姓赵, 奈何上头有皇帝弹压,出兵那是万万不可能, 民众也不会支持的。中洲以人族为主,王朝统一,不像北方朔洲、澜洲一代, 空气里弥漫着自由与烟火。西唐赵国主仍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风华正茂的年纪, 平日也素有美名,只不过到了上仙面前就自然相形见绌,旁的不说,那天衍山城的掌门人秀发乌黑, 连个头皮屑都不长。“金掌门,您日前送来的几位仙子,都安排进花娘的名册了。”赵国主恭恭敬敬说着,心理确实有些不屑的,以为仙家子弟有多么翩然出尘,结果不还是和凡间世家一样,安排自己门下颇有姿色的女弟子去给皇帝吹枕边风吗?不过那几个女道者真是好看,扔在花娘队伍里,别人化妆是扮美,她们得稍微修饰得丑点,别太引人注目,这样的姑娘想不入选都难。山城掌门金璟琢,最近五十年内刚刚接任掌门之位,同样很年轻,但半点不见傲气。他很是客气地对凡人国主行敬礼,并把一张小笺递给他,说:“多谢国主,这便是在下拟好的药方,所用药材均是凡间自有,不必担忧,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国主就可向陛下进献了。”赵国主喜上眉梢,难掩兴奋,双手接过那张洒金的纸,视若珍宝般小心地塞进贴身的口袋里保存好,又寒暄几句客套话,这才告辞。“掌门,靠他能成吗?”他的亲随弟子皱着眉,评论道:“那就是一个急功近利的小官僚罢了。”“你倒是别小瞧这种官僚。”金璟琢和善地劝导弟子,“若他是个铁骨铮铮一心为民的清官,还没那么容易答应和我们合作呢。”“弟子觉得,何必费这么大周折?”“凡间事,凡尘了。”金璟琢漫不经心地回答,手里把玩着刚刚用过的毛笔,“道者直接动手的痕迹太明显,就会引起大宗门的注意,抓把柄也容易,而真仙往往不会插手凡尘俗世,但要是伸个手指头灭个把天衍山城,还是很容易的。”那弟子豁然开朗:“是弟子鲁莽,现在明白了。” 第91章 ——这也是道者不会轻易干涉凡尘的理由,天下的因果,没有任何一个道者背负得起。一旦道者势力卷进凡尘权力更迭,弄不好生灵涂炭,整个十洲三岛的道统都会因此动摇。玉靖洲愤愤不平,咬着牙来回转了两圈,一狠心说道:“可以,但你们说得这么夸张,万一局面失控我可不敢自己做主,我得让他跟着——”说完,斩钉截铁,直指玉京主。宫主看了一眼又被儿子拉下水的刀灵,心情很不错,点头:“可以。”玉京主:“主人?”“给你爹打扮漂亮点。”宫主说,“别落选了,落选了多丢脸。”“让他们父子俩先打扮。”符远知说,“师尊,要不要逛一逛城里?好像还有很多热闹可以看呢,而且来的路上我听说了,每晚吉阳城主干街道那边都有夜市,还有专门为择花节举办的灯会呢。”宫主从善如流:“也好,正好我们还可以借机探查一番,看看城里是否有魔徒做的手脚。”……又不是完全放松玩……符远知心里叹息,表情乖巧得很,点点头说:“好。”第56章 夜晚的吉阳城灯红酒绿, 比道者的城市还要热闹, 因为道者们或修炼或外出历练, 时间观念淡薄,并不会按照日月更迭来安排行程;但对凡人来说,晨钟暮鼓, 日出日落决定着一天的生活, 结束白天的辛苦, 夜里若能有集市逛逛,绝对是非常不错的休闲。因为择花节的来临, 街上一片喜气洋洋,却不禁让宫主微微有些感慨——一些渴望自由与爱情的女孩不惜逃去瘟疫之地来躲避选妃,而大多数寻常人家, 甚至女孩自己的家人, 却享受着皇帝选妃如同盛大节日般的喜悦。甚至有家人劝导女孩:“进了宫,吃香的喝辣的, 穿金戴银一辈子荣华富贵啊,有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只是, 我不喜欢。”于是家里人骂骂咧咧拖着女孩回去继续做准备。……有点怀念和谐社会。“师尊!看, 花灯!”符远知一到街上, 整个人眉飞色舞起来,有点像那种整天被关在家里做卷子,忽然期末考完撒出去逛游乐场的疯小孩,没一会儿一溜烟跑出去, 兴高采烈地拎回来两盏莲花灯,看得宫主忍俊不禁,频频摇头。“这在人间是祈福的意思呢。”符远知兴冲冲地塞过来一盏,开始谈人间风物。——如果真的是被关在山顶一千年的孤寡老仙,应该会被徒弟感动得稀里哗啦吧……说实话,二十一世纪的夜市比这里的花样多多了,十洲三岛的凡人城市也没和古代普通凡人的生产力水平差太多,街边的小吃、燃放的烟花和孔明灯,对宫主来说并不算新奇,根本比不了天宫的长角街带给他的震撼。不过听着符远知从街头第一家店铺开始讲解人间风物,中洲的节日习俗、民间传说等等被他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宫主含笑听着,忽然意识到——对于仙宫长大的符远知来说,凡间种种他也是第一次见,为了领自己出个门,这孩子背地里是做了不少功课吧。于是眼神不自觉更多了一丝柔和,映着漫天绚丽的礼花,看得符远知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河水里倒映着万家灯火,飘过一盏盏精致的小船灯。“听说,把思念写在船上,这小船会一路顺水飘到忘川冥河里,找到被想念的人。”符远知刚说完,卖船灯的店家就不乐意了:“小子张嘴胡说,晦气!你家船才往阴间飘!好端端的吉利都让你败坏了!”符远知张了张嘴,发现宫主正笑得弯了双眼,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咱们吉阳的吉运船哦,祈福可是最灵光啦,别听那黄毛小子胡说八道。”卖船的店家举起两个折叠精致的小纸船,纸船是用洒金的粉色纸张叠的,被河灯照得金灿灿,“看,这可是独一份,别无分号,我老婆子早年在云洲出生,见过仙城里会飞的仙船呢,会飞咱做不到,照着剪一个外形还是可以的。”宫主看了看,竟然真的很像穿梭在云海中,沟通玉京、山都和云梦天宫的轻云舟。“看,这里有个机关,也是我家老婆子做的……看您像是见过大世面的,这手艺您评价评价,半点不比皇城里的偃师做得差!”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开关,打开之后,那艘小船的侧舷会伸出两个翅膀一样的风帆,来来回回扇动。“这种船要怎么用呢?”店家热情地说:“您把名字写在上头,放到水里去,打开这个机关,可以顺水漂得更远,只要天气别刮大风,能一直漂进西海呢!来一艘吧,很灵的,仙家保佑您心想事成呢!”用法倒是没什么区别……不过还是很有趣,因为大多数现代的河边不让随便放小船,污染水系,而且怕游客掉下去。符远知挑了个大的,可能是刚才说错了人家当地的风俗,店家一分价钱都不给便宜。好在货物倒真是很不错,一盏精致的船灯,船身是洒金的纸做成,船底部用了薄厚适中的木头,可以防止漂到一半被水打湿而进水翻船,还提供了写名字用的一小盒金色墨汁。不过没有笔,符远知左右看看有没有卖笔的,宫主已经拿着墨盒,沾在手指上,在船身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了符远知的名字。……心虚,字写得好像还是一般……符远知却喜不自胜,开心地捧着船左右欣赏,末了,忽然想起来:“师尊,我可以把您的名讳也写上去吗?”这副小模样,根本就是向家长讨糖吃的乖孩子,所以宫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手指沾上金墨,符远知在船身上选来选去,决定就写在自己名字旁边,只是临下笔前停住了……万年以来,云梦之主的名讳无人敢直呼,久而久之,好像云梦之主就成了他的名字……呃……眼巴巴地抬起头来,问:“师尊……弟子冒昧,请问师尊尊名……”师徒俩相对沉默。半晌后,宫主说:“你写宫主就行了。”“哦……”手指小心翼翼地写了“宫主”两个字,描画仔细,生怕哪一笔写坏了不好看;不过徒弟放船的时候,明显肩膀塌下去了,眼神变暗了,连刚才似乎在摇晃的那根看不见的尾巴都蔫巴巴地垂下去了。……哪里不对?宫主迷茫地看着一秒钟低落到地心的徒弟,忽然意识到——噢,宫灵以前说过,这个世界没有人姓“宫”,而且非常不巧,前世留下的某产业园区,也叫xxx宫,所以…… 第93章 “普通凡人,甚至修为低一些的道者,哪怕是初心宫的部分弟子,怕是跟他们说一句话就被迷惑了。”宫主眨眨眼……没感觉到啊?噢,忘记了,自己修为太高……所以说,如果感受到了摄魂术,刚才那段话是不是就没那么尬了?好吧,误会他们俩了呢。符远知抬起头,露出灿烂笑脸说道:“抬举抬举,我们原本是要去赶考的呢,结果东唐那边过不去,可惜,白白耽误大好时光呢……”说着,还惆怅地叹气:“报国无路,枉费多年苦读……”“哎呀可惜可惜……”两个鬼修顺势客套起来。“在下符远知,这位是……”符远知顿了一下,宫主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他哥哥。”“哎呀两位符公子……夜色已深,你我相见如故,不置可否赏光让我兄弟二人设宴招待二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这两个鬼修实在不够算得上“虎”,倒是可以用东北话里的“虎”来形容一下——眼前站着一位真仙,还当自己钓大鱼了,这份眼力,这是你不死都对不起天道。只不过转身的时候,符远知背后的小尾巴又摇晃了起来——师尊用了我的姓,我的!符宫主,嘿嘿。作者有话要说: 徒弟:师尊,您叫什么?宫主:叫宫主。徒弟:呜呜,师尊不肯告诉我他叫什么,心碎了。宫主:qaq!第57章 ……自道门万年庆典以魔门骚乱为结束之日起, 云梦天宫就彻底乱成一锅粥。打上门的魔徒确实散了, 混进来的魔佛谢然被云梦主人一个照面就打飞了, 血魔谢染里应外合连同秘血宗魔徒闹事,也被掌门秋闲给打成重伤,不知道被手下拖到什么地方去了。乱的是云梦人心。这一代的年轻弟子, 几乎没有人再见过云梦之主, 可是云梦天宫的故事是他们长大过程中耳熟能详的睡前故事了, 其主人对他们而言,一直是偶像般的存在。结果呢, 现在发生的事,灵谍士连用三个“震惊”都形容不了。不少道师的课都上不下去了,学生全在追问云梦到底怎么了, 不少年轻道师也焦头烂额, 因为再不控制一下,“掌门秋闲因爱生恨, 云梦之主一气之下携徒私奔”这种谣言就根本压不住了。云梦大殿里,秋闲闭目盘膝而坐,试图与云都宫宫灵接触。然而他现在状态很差, 撕裂的月栖峰大阵全数崩塌, 就像直接在他神魂上砍了一刀, 和魔徒血战没有太大消耗,反而是云梦主撕开结界的那一瞬间,秋闲如同坠入万丈魔窟,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像刀割般剧痛。白衣的剑仙手持斩龙剑, 剑刃上还留着魔徒的血迹,她拾级而上,云梦大殿外的掌门亲传弟子试图拦她,斩龙剑仙手腕翻转,剑刃有龙吟响过,于是阻拦她的弟子都昏倒在地。女剑仙一脚踹开大门,长剑脱手而出,带着一道恢弘金光,直直抵在秋闲额前。“所以,千年来,竟然是你把师兄关起来了?”燕仙子的声音远比她的剑锋还要冷得多。秋闲平静地睁开眼,似乎额头上寒光四射的斩龙剑根本不存在,或者他自己就是一团空气不怕让剑戳。他点头:“是我。”“你还骗我,说师兄在闭关参悟大道,但其实,一千年里他一直一个人被你关着,在月栖峰上,还被自己门下弟子,当成不知名的魔头?”剑在嗡鸣,大殿里一片冰霜。“是。”“你还有脸说是!”燕容大喝一声,斩龙剑剑身剧颤,在秋闲的额头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一行鲜血蜿蜒而下,顺着英挺的鼻梁落在唇上。整个云梦大殿回荡着斩龙剑的咆哮,龙吟似怒海惊涛,雷霆撕裂漆黑的云层,秋闲却安坐其中,甚至并未以灵力护身,任由燕仙子的剑气撕裂他的衣衫,划破他的脸颊。然而剑气最终收敛,斩龙剑当啷一声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看,你下不去手。”秋闲平和地说,一切似在他意料之中。燕容冷笑:“你别告诉我,你是想说你也是?”“不,我是说,他不是了。”秋闲说着,嘴角落下一行鲜血,“他不是了,他可以不加思考就撕裂我的元神,他现在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只可惜燕容无法感同身受,她甚至气得都笑了:“那你还指望他和你泪眼汪汪诉说兄弟情?”秋闲没有回答,半晌后燕容颓然后退,苦笑着摇头:“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始终和当年一样好好的?”“你明白什么,你只是个武痴!”秋闲忽然踉跄起身,猛地伸出双手抓住了燕容的衣襟,手指因为用力而扭曲,直接扯破了燕仙子的羽衣,他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以为你天天傻乎乎练剑,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就能安安生生在那里自娱自乐?你不知道云梦天宫越来越大,要平衡的各方势力就越来越多,你根本不知道那些长老和山长的野心膨胀得多快,你也不知道每次有灵境秘境或者上古遗迹,我们的孩子是如何处处碰壁……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万年前的威望,在一年一年的岁月静好里早都消耗殆尽,与其等到他们坐不住了动手,还不如我,我自己来!”“所以师兄才说,你们根本不懂那四个字——”“是师兄把事情想得太好了!”秋闲打断燕容,他咬着牙,说,“道者,仍有人性,人心,皆有贪念。”一嗔一痴,一贪念,红尘凡心。“你以为,我不想好好的?我不想吗?” 第95章 燕容自己也清楚,除了剑,她在其他方面确实缺少点天赋, 尤其是……嗯……脑子, 她属于那种街边路过一个假乞丐, 她能连着被骗十次还不觉悟的那种,有点傻。从前云梦主人经常摸着她的头, 叹气,说,你这么傻的一个丫头, 以后自己出门, 会不会被骗去卖了都不知道跑啊。然后燕容会说,我跟着师兄跑啊我才不自己出门, 师兄聪明就行了呗,人人都长那么多心眼儿干什么,累啊。彼时云梦主人被她的憨言憨语逗笑, 就捏捏她的脸蛋, 说她, 无忧无虑,傻得可爱。所以她很好哄,和哄豚鼠差不多容易。但是薛钰就没那么容易糊弄了。薛家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云梦天宫的长老, 一峰之主,本来最近都要突破一个境界了,结果月栖峰大阵被撕裂,虽然那大阵主要反噬的是秋闲,但对于薛钰来说也不好受的——他从进阶边缘掉下来,四舍五入等于掉了两个境界。所以进门的时候,云泽川的云汽都挡住不他的火气。“秋掌门,这就是您的万无一失?”“你也曾答应,万事以天宫为先,而不是薛家。”秋闲平和地说,“所以这次算你我两清,互不追究。”薛钰不为所动,暗自冷笑:“这么算的话,当年薛家举家拜入云梦,您还承诺过宫主会从我们家里选良才收为弟子,亲自教导,不一样成了空话?”那天云梦之主从云端走下,路过在广场挺胸抬头站了一排的薛家小弟子面前,却没把眼神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不到十岁的薛钰被族长推到那位大人物面前,为了成为云梦之主的入室弟子,他几乎花了整年的时间来练习如何做一个简单又精彩的自我介绍,连站姿都预先排练了很多遍,结果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云梦主只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让薛家把孩子们送去初心宫。传闻里的道祖真传,谁要是拜师到云梦主人那里去,那可是道祖嫡系,薛钰从小就被这样教育,你是薛家的未来,你要振兴古老的家族,而且他也一直以此为目标,直到云梦主人简简单单打发他去初心宫。而且,室友是个凡尘里来的,铁匠的儿子,字都不认识,只会钉马掌。“承阳君,静心。”秋闲忽然犀利起来,“过分的急躁和愤怒,只会把你引向阴暗星辰。”薛钰一怔,下意识地闪避秋闲审视的目光,不过随即感受到,在秋闲的视线里明显带上了灵压,于是他抬起头,怒道:“掌门难道是怕我入魔?原来掌门也这么瞧不上薛家?”“天空里的暗星无处不在,大道上的歧途也步步皆有。”秋闲回答,“成道难,守道也从来不易。”薛钰冷声道:“掌门多虑了,若是魔徒,可不屑什么道祖真传,忙着去复活至上魔尊还差不多。”“那最好。”“不过我还是希望掌门记得答应我们的话。”薛钰说着,转身走开,“弟子还得继续追踪逃逸的秘血宗魔徒呢。”秋闲点过头,薛钰毫不停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几乎是逃回自家山上,薛家在云泽川一代修了一条山脉的宫宇——他们管这个比凡人皇宫大十倍不止的宫宇群落叫薛宅,因为听上去更有家族的味道,当然在天宫明面的记录上,这里被称作十里弦音阁。婢子向薛钰行礼——在天宫,这些女修的身份是外门记名弟子。“少主,族长——”薛钰举起手,打断:“那帮人呢?”婢子一怔,回答:“和族长在静室呢,正让奴婢告知您,回来立刻去见——”薛钰再次急匆匆打断:“让他们快滚,不然秋闲要拎着烛照剑打上来了。”“怎么可——”第三次,薛钰一巴掌拍飞那个女修,女修撞到廊柱,重伤倒地,其他的婢女低着头,将同伴默默拖下去。“秋闲一直在云都宫和那个什么法阵较劲,所以叔叔和我,还有各位宗亲,竟然就都以为那家伙只会和他兄长折腾伦理戏!”薛钰怒道,“叔叔不信,他就是太冒进了,秋闲怎么说也是真仙修为了!”“如果秋闲已经起疑,那也没关系,他连如今的云梦都归拢不齐,目光要长远,我们谋求的又不只是一个云梦。”在薛钰的怒火中,从上峰落下两名修士,一人正是薛钰叔叔,薛家现在的家主,另外那人看上去病恹恹的,虽然也长得年轻俊秀,但却给一名身高几乎超过两米的高大壮汉抱着,从他垂下的衣摆来看,这名修士竟然没有双腿。秘血宗现任的宗主,血沧流。——薛钰每次看见这个人都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他过于虚弱、一副垂死病容的外表,还是因为他看人的眼神。而且更关键的是,为什么秘血宗当了宗主必须要改姓血呢,正常哪有这种姓,听着真蠢。但是血沧流看他的时候,薛钰又会觉得,自己才是蠢的那个。病歪歪的血宗主靠在他那魔仆的怀里,非常懒散地说:“云梦的局,如今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始下一场了。”“穹山的封印,已经在动了。”薛家主说,“十洲三岛一盘散沙,各门各派为了资源明争暗斗,北方贫瘠地的小门小派,甚至能为了一株普通瑶草闹出人命,云梦主无所作为,唯有一位真正强有力的上位者,才能够震慑四方,将这一切混乱结束,建立真正长久而稳定的秩序。”……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悄进行。玉刀斩雪的刀灵自从开启灵智以来,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凡人那句俗话——“子女都是父母欠的债”。他一手养大,不,应该是一手放养大的“儿子”,正拿着一件水粉色的女装,往他身上套,并且地上还堆着被玉靖洲否决的几十套,红红蓝蓝一地。玉京是有钱,可是不是这么个用法吧?老子训儿子,儿子再叛逆也要听进去一句,可是偏偏,刀灵不仅仅不是真的父亲,更是从孩子小时候就没怎么尽过责任,于是现在有刀主命令撑腰,玉京少主一秒钟切换到不孝子状态,没有任何不适应。最后玉靖洲还是给他选了一身白,一层一层的纱衣,穿着缥缈又清冷。自己儿子给自己梳头,梳的女款云鬓,那手法无比熟练,玉京主怎么想都觉得浑身不对劲。然后理所当然,他们顺利混进了待选花娘的队伍,并且玉靖洲似乎特别开心,还拉着他的胳膊,一叠声地撒娇喊:“玉姐姐~~”刀灵差点被吓断了。外人眼里,就是一双如花似玉的姐妹,大的那个面如皓月,清冷出尘,沉默少语正符合一身冰霜冷月般的傲气,而小的那个明眸皓齿神采飞扬,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还喜欢搂着姐姐的腰耍小性子。 第97章 于是摸摸头表示奖励,徒弟的脸一秒内由黑变红,开始腾腾冒热气。走在前面的鬼修大咧咧地打开房门,屋里和外面怡人的景象大相径庭,一股子浓厚阴气,似乎还有些尸体腐朽的味道,恐怕是因为两个鸠占鹊巢的鬼在里面呆久了。于是宫主皱了皱眉,停在门口。鬼修却没注意到,嘿嘿笑着,眼神阴冷。“这两个货色确实上乘,感知力还挺敏感哈!”他们毫不避讳地议论。“敏感好,我看不如我们先享受了算了,送回去不一样是消耗品……”另一个犹豫:“可是……老祖如果知道……”“你怕什么?老祖的眼光高着呢,这就是两个遗落在凡尘的倒霉蛋,就算有点灵根,没入道也还等于凡人,老祖才不在乎呢。”胆子小些的鬼修抖了一下说:“那要是上峰峰主那边发现了……”前一个鬼修嘿嘿咧嘴笑:“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反正今年也够数了。”说完,他走到符远知他们面前,那眼神明晃晃带着钩子,专门往宫主领口、腰线上钩,看得符远知整个都呆了,倒不是因为嫉妒或者生气,他发呆是因为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我竟然容忍这种低俗到极点的人,污染了师尊身边的空气?鬼修们似乎飞快达成一致,笑嘻嘻道:“也对,反正就是俩凡人,凡人不都说嘛,天高皇帝远,谁会知道我们做什么哈哈哈!”符远知点了点头,也笑道:“怎么没人知道?”鬼修一怔,似乎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竟然是符远知说话,因此满脸不可思议。于是符远知指了指自己,指了指他们,说:“我知,你知,天地知,还不够多?”坦然,从容,上前半步,却气势逼人。鬼修们震惊,竟然和凡人一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知为何,面前笑意盎然的青年根本没动,他们背后就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或者再加一个,良心知道。”在鬼修吓呆的时候,他们背后的符远知忽然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两个鬼修的后颈,用力一拉,将它们从附身的凡人身上扯下来,随手丢到地面。“噢,鬼无心,确实不知。”符远知说着,以灵力接住两个倒下的凡人,两个凡人面色青紫,皮肉枯萎,进气少出气多,眼看是阳元耗尽,基本上救不回来了,除非以真仙灵力注入,但那样一来,凡身负天命,因果太重,而且这两个凡人如此轻易被上身,怕也本来就有些见不得光的行径,所以可能还不如早去轮回。于是颇有些遗憾地将两个凡人平放在地上,替他们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衫,算作哀悼。“你你你……”鬼修惊慌失措,他们前面站在一个青年,后面还有一个一模一样,正戏谑地笑着,就蹲在他们的脸庞边,两个躺在地上的鬼修如果现在都没发现自己惹了高人,那就真是傻到无可救药了。“觉得自己有点能耐,就可以在凡人中间为所欲为了?”符远知亲切友好地拍拍鬼修煞白的鬼脸,又戳戳另一个吓得发青的嘴唇,礼貌又客气地问,“那我现在是不是也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你们听没听过凡人中间流行的鬼故事,里面讲了一种——油炸鬼?”搓搓手指,语气神态充满探究与思考,接着说:“作为道者家族出身,我倒是很好奇,凡间的那些民间传说究竟有没有可靠依据,鬼,真的可以炸?听说还能炸得外焦里嫩,色泽金黄呢。”两个鬼修抽了一口气——根本是吓得忘记了自己不需要呼吸空气。“这位——”鬼修挣扎抬头,结结巴巴地开口。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青年弯起的眼角全是笑意,唯有瞳孔深不见底,鬼修仰面看着,只觉得那眼睛深处是一道万丈深渊,地底裂开翻滚的巨口,无数挣扎扭曲的魔物伸出白森森的手骨,空洞的眼眶盛满鲜血,试图让所有生灵和他们一样在那万魔窟里万劫不复。“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那个鬼修噗地一下变成了一道烟。宫主:“……”符远知举手:“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收起幻术,乖巧的符远知退回宫主身边,指着地上还剩下的那团瑟瑟发抖的鬼,解释说:“那个……是他自己,心理太脆弱了,弟子什么都没做,他就魂飞魄散了!”宫主摸摸徒弟的头,温和地“训斥”:“下次不要乱用魔气。”“我知道错了。”符远知拉着宫主的胳膊,左右摇晃,一脸愧疚又委屈的表情。……所以前世办学就办学,那么高冷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没遇到这么听话又懂事的好徒弟?宫主手腕翻转,反过来拉住了符远知的手,指尖从袖口探进去,摸到他的脉门,符远知呆呆地让宫主捏住命门,感觉自己的脉搏一跳一跳,每一次突起都顶在师尊柔软温热的指腹上,于是……脸上又开始吱吱冒烟。……好希望一直被师尊牵手……宫主认真探查了弟子的经脉,感受到清澈灵力裹挟的魔气安静蛰伏,并没有混乱之势,仍然稳定有序,这才稍微放下心——虽然作为现代“穿越者”,思想开放,但毕竟大家形容入魔的时候一般都是走火入魔,不是什么好词,所以宫主不介意弟子是魔徒,却担心魔气会不会损伤道者身体。现在看,好像还长得壮壮的,并且已经开始摸索着自己掌控魔气了。很棒!就是宫主自己有点惭愧,身为师父好像并没有为徒弟做什么有用的事,先前竟然还让人频繁算计徒弟。所以,他不由得说:“日后,我定然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算计到你头上。”符远知心里一颤,浓浓的酸涩在鼻腔里堆积,如果不是地上还跪着一个鬼修,他可能就克制不住要扑上去抱住师尊了。他在心理暗暗地想:我也是的,师尊,日后我绝对不会允许再有那样的事。心理稍微坚强一点的这个鬼修哆嗦着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符远知黑着脸,由衷地觉得这家伙制造噪音制造得真是不合时宜。那鬼修口中叫道:“饶命,大人饶命!” 第99章 所以符远知决定速战速决,拎着那只鬼,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生了一堆灵火。“小尊上,您这是要做什么?”鬼修不解。看了看鬼修,符远知指使他帮忙弄火,不一会儿灵火熊熊燃烧起来,成了一小堆灿烂的篝火,鬼修毕竟属阴,见状有些瑟缩地躲了躲。符远知从地上又捡起一根树枝,灵力洗刷一边,去去死皮和泥土,弄掉叶子、分叉,让鬼修帮拿着,然后从戒子里摸出在天宫吃剩下的最后一块加料糕点。“您这是——”符远知叹气:“没有锅和油,只能烤了。”鬼修迷茫地看着他,然后忽然意识到,这位小尊上,莫非他说的是刚刚开玩笑一样提起来的油炸鬼。整个鬼吓得跳起来:“我我我我做错了什么——小尊上您别吓唬我我明明——”鬼修本能地试图逃跑,符远知伸手一抓,摄魂法术熟练无比,轻而易举将那鬼修拿捏成团,伴随一声凄厉尖叫,插在树枝上,然后架到了火上。灵火入阴魂,符远知还迅速给外面刷了一层魔气,防止这个鬼像之前那个一样不禁折腾,虽然这鬼修为太低,但也算一道小菜吧——这就是鬼修之前一直不愿意全身心地和魔徒合作的根本原因——魔徒食魂,没有肉身挡着,这魂儿肉质如何一目了然,简直就像魔徒自助餐。伴随着抑扬顿挫、却逐渐降低的惨叫,鬼修很快给烤得滋滋冒油,醇厚的阴灵香气飘来,色泽也变得油汪汪,像烤得正合适的猪肘子,大块大块,最适合随便撒点调料大口啃着吃,牙齿撕扯肉块时油汁流进嘴巴里,会带来一种原始天然的野性享受。符远知感觉自己的胃发出欢快的轰鸣——当然,这是错觉,肉身早已辟谷,感觉饥饿的是心。魔徒噬魂,若一开始就能不沾染还好,可多少魔徒都是先染了魂,才入的魔。阴暗星辰带来的负面情绪将会如跗骨之蛆,已经沾上,就像墨汁滴落在清水里,即便可以稀释得很淡,但却捞不出来,挫骨扬灰也难以根除。符远知很早就知道,他不管多么努力都不可能变回不谙世事、单纯相信希望与爱的傻傻少年,万魔窟里的垂死挣扎就在那里,并且永远存在。所以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鲜香的烤鬼,感受着排山倒海般的饥饿,突破多年的压抑疯狂滴卷了上来,灵魂一点点被力量填充,一瞬间有了极大的满足,与随之而来的更多的不满足。一只鬼真的太少了,符远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树枝。但他平静吃完,调息,灭火,半点异常都不表现。——回去找师尊。……符远知知道这是一个梦。梦里有一片海,应该是海,因为整个世界都有一层蓝盈盈的波光,静谧极了,他躺在珊瑚中间,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鱼绕着他游来游去。真奇怪。他感觉很饿,但是他刚才不是还吃了一个烤鬼?可是海底哪里来的烤鬼,而且周围都是珊瑚,也不像能够烧火的样子。水光波动,头顶有炽热的阳光,在穿过海面的时候,阳光被稀释得很暖很淡,晒在脸上绝对不会造成晒伤。符远知转了转头,他在水里看见了云彩。水里当然不会有云彩,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慢慢在珊瑚顶上坐下,像一朵浮云落进深海。符远知听见自己啊了一声,那朵云彩也听见了,于是他转过头,远远地看见了符远知,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水波荡开,仙人像一阵清风,从云端来到面前,伸出一双手,轻轻地把他抱了起来。垂落的黑发又被水流自然托起,柔软,远比水草曼妙,草木的清新气味驱散海水的咸味,符远知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他非常努力,想要靠得更近一些。但是忽然间,身后裂开万丈深渊,无数挣扎的鬼手伸出,紫黑色的指尖挂着比熔岩还要炽热的血,他们拉着他,他们要把他夺走,他们要让他也在万魔窟里永世沉沦!那里没有光,没有云彩,没有微风和草木,只有阴暗星辰投影下的梦魇。不,我不要掉下去!符远知瞳孔缩紧,全身迸发出极大的力量,拼命地挣扎着,巨大的恐惧像蚕茧,一层层包裹他的全身,压住他的五感——对了,仙人呢,那个好看的仙人呢?他抬起头去,看到白衣墨发的人影高居云端,长发与衣袂一道在天空之上猎猎飘舞,手中一把长刀,倒映着清冷天光。那刀尖抬起,稳稳地指向他:“魔徒,挑衅后辈岂不有损威名,你的对手是我。”不是,不是!符远知大叫,不是,才不是!你不是我对手,不是,我意思是我不和你当对手啊,明明我们是……唉?但是刀光撕裂天幕,扯动云层,风雷之势在刀刃聚集,他将会无处可避,因为背后就是万魔深渊,埋葬无数魔徒的怨恨之地。可是那刀光太好看了,尤其是刀光背后的白衣人,符远知看得都呆住了,不由得想:谁脑子有病才会和这么好看的人作对啊……与其回到万魔窟,还不如死在师尊刀下……咦?符远知愣愣的,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清脆的大嘴巴。……这不是我师尊吗?对呀,这不是我师尊吗!啊……我师尊真好看啊啊啊!!!……小竹屋里的宫主刚把宫女掏出来,准备喂一喂这个自己居然搞错自己性别的小呆鸟,本来是这笨鸟自己说自己是母的,结果刀灵一眼就看出这是公孔雀,宫女这名儿都叫顺了,应该改成什么啊……但是他却忽然住手了,急得宫女在他手指上上蹿下跳,被他按了回去。他推门而出,看见自己小徒弟像一座雕像一样傻站在院子里。手腕翻转,斩雪落入手中,虽然没有刀灵在,斩雪仍旧杀气盈野,整个竹林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连飞鸟都不敢振翅。宫主扬起手,斩雪带着雷霆之势飞出,如白虹贯日,却无声无息,瞬间穿进竹林之中,而他本人反身一脚飞起,一道黑影从虚空中现形,看起来像是直直撞到宫主鞋底上去了——符远知刚给他选的鞋,虽然是从玉京主提供的一大堆里面选的,但是踹人的时候脚感不错。“哎呀——” 第101章 “说说看,我凭什么饶你?”宫主说,“你暗算别人之前,就没想想万一实力不济?”魔徒脸都绿了,心说您一位正道真仙大隐隐于世我哪知道我这么点背?“既然是你先出手暗算无辜之人……”梦魔听到这里一百个不服,大叫:“宫主,这不公平,我们魔门行事一向如此,而且我也是敢作敢当,没错,我是暗算这个……您徒弟,但是我魔门一系自有阴暗星辰指引,入此道者生死怨不得人,他食鬼道门人魂魄在先,那我路过看他成色……我是说魂魄质量上乘,也想食他的魂儿,这乃是魔门法则,我可冤枉死了,谁知道他一个噬魂魔徒竟然是正道真仙的弟子!”宫主点了点头:“好,那既然你没有得手,就放你去吧。”“谢过——哎不对!”梦魔忽然大叫,“您知道他食魂……传闻中您不是最恨魔徒?您怎么都收魔徒做徒弟了?”宫主低头看了看徒弟的睡颜,道:“与你何干?”梦魔果断掏出一张小卡片,递过来,并且回答:“我在灵修杂事社做兼职……”斜眼一看,上面一行字,龙飞凤舞地写着:“灵修杂事社注册在籍灵谍士庚七十七号如有假冒全境封杀”。宫主:“……”“您看您能不能——”“不能。”宫主拂袖转身,“不接采访,没有档期。”“哎,您通融通融吧,我是有专业素养的灵谍士,绝对不会胡乱瞎报道,而且绝对速战速决,写完稿子还会拿来给您过目之后再刊登的,您——”嘭,魔徒倒飞出去,砸在篱笆墙上,摔了一头灰,咳出一口血,但是立刻又爬回来,宫主顺势甩出透明的琴弦,琴音微动,黑衣琴灵凭空出现在院落之中,对主人行礼。“拦着这个家伙。”宫主头疼地摆摆手,琴灵领命,七道琴弦上上下下横在空中,玉刀斩雪飞入琴灵手中,梦魔一个急刹车,站在琴灵对面,低头看了一眼斩雪,梦呓一样说:“哇,这就是斩过至上魔尊的武器吗?原来云梦之主的武器是刀?我就说,现在大家对剑修的刻板印象太严重了,不是所有能打的都是剑修,云梦之主竟然是用刀的啊!”琴灵倒转手腕,刀刃向外,于是梦魔忍不住要摸的手急忙缩回,防止被切掉手指。——幸亏斩雪刀灵不在本体内,琴灵默默地想着。“哎,那请您约个时间好吗?您知道的,我们这些年轻后辈都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对您的崇敬之情如同云泽川长河之水万年不绝啊,云梦天宫虽然成立之初说不拒绝魔徒改邪归正,但在您师弟接任掌门之后……”宫主一把甩上门,还下了个结界,门外的魔徒呱噪不绝,宫主觉得这招比他的梦魇厉害得多——怎么异世界的记者也这么有新闻理想的吗?……曲径通幽,幽明台位于莽山山谷,原本是一处凡人的古战场。这种大规模死过人的地方,即使没有残留阴灵,也不免容易聚集阴气,于是鬼修大能选中这个地方建立据点,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此前古战场一直没有人管理,几乎就是抛尸用的乱葬岗,也不会有多少凡人来打扰。归元老祖从来不说这是个门派,只是一群鬼修聚在一起共同修炼,因为不管什么种族,同类自然愿意抱团儿生存,夹在十洲三岛魔门与道门之间的缝隙里,没有一位大能庇护,日子就太难熬了。现在不一样了,归元老祖差不多算是古往今来,以鬼修身份达到真仙修为的第一鬼,其余鬼修,如果成功从普通孤魂野鬼熬到一定境界,还是会给自己搞一个肉身,重新修道或修魔,但老祖自创了鬼体修行的独门法诀,实力半点不输给有肉身的真仙。有了这份《归元真诀》,鬼道势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壮大。但仍然不够大。如今早不是万年前仙魔逐鹿的盛况了,天下安定,魔门偏安一隅,在道门面前抬不起头,拿得出台面的大能就那么几位,而且广和宫那边新崛起的势力还对老牌魔门爱答不理,血涟尊者谢然有事没事就去穹山剑宗挑衅,这么多年都没被乱剑砍死也真是命大。听说,前些日子还去云梦转了一圈,让云梦之主砍掉半颗头。“老祖,南吕仙阁阁主到了。”梳着双髻的鬼童推开房门,奶声奶气地说着。坐在榻上的是一名年轻人,在十洲三岛,很少有修行者长着耄耋老人的外表,特殊癖好除外。年轻人露出明媚灿烂的笑脸,起身迎接,进门的魔徒身着彩衣,衣摆薄如轻纱,在空中随着她的身姿摇曳,透着绚丽的霞光,几乎掩盖不住身体妙曼的曲线。“珠娘!”年轻人拍手道,“幸亏你来了,黄钟山临水剑派先来的,他们掌门太无聊了,整天板着脸,比我还像死人。”珠娘摇曳着一身叮当作响的环佩,轻纱飞起圆润的弧线,她娇笑道:“那让你和姐姐成亲,你还不乐意!”“哎,这不是怕委屈了姐姐,姐姐和我成亲,那就是冥婚啊。”外表年轻的归元老祖弯起嘴角,“而且,姐姐你吃了那么多姐夫了,就放了我吧。”珠娘哼了一声,骄矜道:“那么多,没一个值得回味的。说起来,广和宫会来吗?”“谢然啊,不知道。”归元老祖说,“谢然每天就知道去穹山剑宗找揍,怎么姐姐想要他啊。”“我就是听说他被云梦主砍了?”云梦之主突然出现,直接砍翻谢然,虽然据说谢然没有重伤,但谁也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云梦主出了几分力,如今境界又是如何。“唉……云梦主不出还好,云梦之主仍在,我们先前的准备也就没用了,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归元老祖摇头叹气,“不然,全魔门鬼道加起来,未必能打得过一个云梦主,那不是太难看了?何况,他们要是再来一个穹山剑主呢,再来一个玉京之主……”珠娘扭动着腰肢,脸上却露出不太自在的表情:“可是,至上魔尊死了那么多年,谁知道拉起来还能不能为我所用。”归元老祖笑道:“姐姐怕什么,我的《归元诀》里,有着当场将魂魄转化为力量的方法呢,不必像寻常食魂一样,还得等个三年五载炼化。”珠娘咯咯咯笑起来,纤纤玉指点了点归元老祖的额头:“坏孩子,原来你打这个算盘呢?”第62章 被各路妖魔鬼怪惦记的魔佛谢然正从凡人一家青楼里钻出来, 他挥挥手告别身后温香软玉的花魁姑娘们——这些凡人姑娘就是好, 绝对不会把血涟尊者被云梦主剃光头发这种丢人事传播到道门去。摸了摸新长出来的长发, 谢然满意地走了。他身后拿着沉甸甸一大袋金子的姑娘们却依然回不过神儿——这位俊俏公子真奇怪,包下楼里十七八位姑娘,轮流抱着睡觉, 什么都不做, 就为了……等头发长出来的时候不要太无聊?话说回来, 这位公子头发长得真快,没几天就从光头变得又黑又浓密, 好想问他讨教生发秘方啊,就再也不用为后退的发际线烦恼了……谢然一路赶到熟悉的山下小镇,发现镇子上的人忧心忡忡, 于是随手拉过一个卖花姑娘打听。姑娘羞红脸:“谢公子回来了……最近镇子里来了不少魔徒, 虽然有穹山派的仙长们镇着,但乡亲们还是害怕呢。”魔徒, 到穹山剑宗挑事儿? 第103章 于是只好接着问:“那我前世是怎么称呼你的?”“连泉。”琴灵说,“月照连泉。”正说着,屋内传来细微响动,琴灵忽然指着屋里说道:“主人,他是魔徒。”宫主一怔,回答:“我知道。”有时候,修为高过平均水平太多,也实在是个烦恼,就像打竞技游戏的时候自带了系统都发现不了的外挂,透视视野和自动瞄准不开都不行,方圆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会自动出现在他的地图上,与身边人有关的话,还会加粗加大带上闪光特效。而且随着他突破月栖峰大阵,天地灵气自动自发被身体内的循环引导,滋润他干涸已久的神魂,这种前世留下的bug功能越来越明显,而且宫主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关闭,就很苦恼。尤其是看着小徒弟谨小慎微的样子,可爱极了。“食过魂的魔徒,不可留。”宫主按下琴灵举刀的手,心说玉京主都没这么重的杀气,难道我前世一直都是抡着琴砸死敌人的吗,这琴怎么比刀还凶?他压下琴灵的杀意,说道:“我给了你选择,但并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机会。”琴灵闻声沉默,但似乎仍有顾忌。“你见他滥杀无辜吗?”“……没有。”“那么用剑或者刀,砍了那个鬼修,和一把火烤熟吃了那个鬼修,有什么本质区别?”宫主拍了拍琴灵的肩膀,“界定一个人不是看他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是看他如何使用他的力量。”“名言警句……”篱笆后面忽然伸出一颗头,并且这颗头鼻青脸肿,非常有碍观瞻。梦魔身边缠绕着七八团紫色的烟影,那是他支配的梦魇,但现在这些梦魇一个个幻化出小手,手里拿着纸币,正在疯狂写字。“快……快写下来……云梦之主的醒世名言,我一定要整理出版……”琴灵不甘心地提起刀,指向陷入狂热的梦魔:“那主人,这个可以杀吗?”“……”“主人,他准备以您的名义沽名钓誉,杀了吧!”“我没有!”梦魔百忙之中举起手,“我会给宫主付钱的!”咦?宫主盘算了一下,虽然肯定没有玉京那边挣钱多,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就算是真仙,想给徒弟买东西也得花钱。所以他吩咐琴灵:“看着他,别让他吵就行。”“是,主人。”琴灵走到梦魔身边,把斩雪架在梦魔的脖子上,问,“如果他胆敢做什么危险举动,我可以杀了他吗?”宫主点点头:“可以。”琴灵依然板着脸,不过宫主觉得他整张脸都亮了一个色号。宫主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进门,却发现自己的小徒弟虽然发出了翻身等等响动,但好像并没有彻底醒来,而是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自己活生生卷成一根寿司。而且怎么还脸朝下呀!宫主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过去,准备把徒弟翻过来。嗯?哎,怎么脸上抹胶水啦,粘住了翻不过来?宫主目瞪口呆,符远知在他进门后就不在动了,整个趴在床上,他发现徒弟从头发里露出的耳朵红艳艳一片,一捏徒弟还抖了一下?于是板起脸说道:“既然醒了,还不起来,需要师父扶?”“师尊……”符远知终于不装了,从枕头里露出一只眼睛,湿湿的,小小声哀求,“师尊,您出去一下可以吗……”宫主却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他伸手摸了摸符远知的额头,感觉比平日温度更高,不由得担心起来,梦魔毕竟是真的暗算了他一下,撤销得再及时,梦魇也是发挥了作用的。可别伤了!所以宫主见状更加不能走开了,他手上加大力道,抱住符远知的肩膀,强行把他翻过来,甚至为了防止他继续把脸藏在枕头里,一手掐住了符远知的下巴,要求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符远知眼神惊慌,甚至眼角还挂着一颗眼泪,鼻尖红红的,一直红到眼睛下面。所以宫主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别闹!把手给我。”宫主说。“师尊!我没受伤!”符远知嘴上抗议,身子也像大虫子一样扭来扭去,不过作茧自缚,被子裹着根本扭不开。“师尊!”符远知委屈巴巴地咬了咬被子,眼睛都红了。等等……作为网络小说的忠实读者,宫主忽然灵光一现,在古代背景下,按照套路,一般这种情况都不是受伤,而是做spring梦了吧?果断一把掀开被子,四目相对,符远知哭唧唧地捂住脸。宫主的脑海中自动响起:回答正确,加一百分的音效。接下来,宫主看着缩成一团的徒弟,从领口袖口露出的部分来看,小徒弟已经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顿时感受到为人师表的重大责任——古代社会性教育太落后,这是生理正常现在,搞得徒弟一副癌症晚期的绝望表情,这怎么行!——这需要正确引导,好好教育,不然各种套路里黑化后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泰迪男主都是怎么来的?就是因为没有得到过正确教育啊!双手拉开徒弟捂脸的手,符远知眼中含泪,羞愧难当,一副马上就要一头撞柱保持贞洁的模样。宫主叹了口气——古代的教育真是不行。于是他柔声安慰徒弟:“好了好了,没关系。” 第105章 “那弟子这就来服侍您!”宫主正要说什么,忽然结界外传来异动,他顺理成章地挣脱出去,正色道:“有魔气。”符远知默默看着空了的怀抱,表情在一瞬间聚集了万魔窟所有在押魔魂的残念。门外除了原本的梦魔,现在又多了不少人,显得热热闹闹的。梦魔此刻正龟缩在琴灵连泉背后,连泉将玉刀斩雪横于胸前,见宫主出门,琴灵转身奉上长刀。“凌焕办事不利,还不速回请罪,竟敢私自叛逃?”说话的是两个女修,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说话时异口同声,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姐妹花,唯一的问题是,一女着白衣,绣大红腊梅,长发也绯红如火,而另一女着红衣,绣洁白白梅,长发如雪。——简直像两个饮料瓶宁错了对方的盖子,宫主特别想拔下她们的头互换一下。“师尊,这是南吕仙阁出名的梅花娘子,名叫怜花和惜玉,入魔之前是凡人青楼里的花魁姑娘。”符远知从门里出来,给宫主介绍,不过他一出来,那对姐妹花的眼神就变了,齐齐露出娇媚笑容。“这个小哥哥俊俏!”“尺寸也棒棒的!”“腰细腿长看起来很有力气呀!”“走吧,跟姐姐们快活去?”宫主一回头,符远知尴尬地躲到他背后,双手捂着仙男棒,眼神闪躲:“师尊……弟子……”“……去抄清心诀。”“……是……”“一千遍!”符远知哭丧着脸:“是……”宫主转身,刀上杀气弥漫:“我徒弟,你们也敢肖想?”斩雪在琴灵手中只是普通的凶器,在真正的主人手里,即便没有刀灵助阵,仍旧散发着无法直视的锐气,那对姐妹禁不住全身发冷。这时候那梦魔探出头,叫嚣:“对呀,你们两个目光短浅八百年不出门派一步,你们懂个屁,知道这是谁?这可是……这可是广和宫谢然尊上,你们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打他老人家徒弟的主意?”姐妹花互相看了一眼,表情纠结,宫主的实力深不可测,他那个徒弟到是明晃晃一身魔气,而且还……那个样子跑出门,看师父的时候一脸淫邪,果然是那魔佛一门的荒诞做派。血涟尊者到是和传说里很像,一眼看上去丰神俊秀,风度翩翩不输给正道名门雅士——这哪是不输,明明远盛!要不是养着个徒弟做入幕之宾,大半天苟且,还真以为是正道名门呢。——只不过,以前听说谢然和穹山的剑修不清不楚,现在终于想开了?如果能和血涟尊者一夜春风,那修为可就是……别说精进,就长成这个样子,被他当炉鼎采了也值啊。于是姐妹花打定主意,一起娇娇弱弱地对宫主行礼:“奴家不知是谢尊主,唐突了呢~~~”只是红梅怜花说道:“可是梦魔凌焕办事不利,谢尊主要明鉴啊!”宫主顺势问道:“他如何办事不利?”白梅惜玉咬着嘴唇,我见犹怜,柔弱无助地说:“分给这凌焕的区域,就是这凡间西唐国附近,可是奴家姐妹两个负责的东唐,疫病早都蔓延开来,西唐还迟迟没有动静,怕是要耽误大计!奴家姐妹两个,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回去肯定要被狠狠地罚,请谢尊主怜惜呢~”宫主眼神微变,看向身后的梦魔,梦魔苦着脸,一张哥特风格的脸抽搐成邻家小媳妇,一个劲地磕头,嘴里说道:“我有罪,有罪,请宫主恕罪啊!”琴灵连泉道:“可以杀了吧?”“宫主饶命啊饶命啊——”梦魔哆嗦着,“杀之前,先采访一下行吗?”宫主:“……”不过梦魔并没有成功,所以宫主决定暂且留着,或许有用。收到宫主的眼神暗示,梦魔转过去,对那魔门姐妹花说道:“这不关我事,我按照香合道教的方法散播的毒,按理说,这西唐国境内没有什么成气候的道门,就有一个天衍山城,也不应该能压制一并爆发啊。”符远知这是说道:“是的,我们广和宫也是来此探查,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阻挡。”梅花娘子齐齐皱眉:“怎么会,香合道新提炼的毒素可以糅合了多重上古妖物的妖毒,入水后除非真仙亲临,否则极难察觉,天衍山城是什么东西,根本没可能会发现呀,除非,此处藏有什么上古道门遗宝。”那可是大机缘!两个姐妹花飞快盘算着。她们说完看着宫主:“奴家姐妹实力不济,有心无力,恐怕耽误大业呢,所以,请谢尊主劳驾,帮奴家看一看呗~~~”第64章 宫主与符远知不约而同地对视, 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了然——找到了!那水中莫名其妙的魔气, 八成就是这香合道的某种瘟疫传播工具。那边梅花姐妹扭动着腰肢, 婀娜多姿地走过来,一撩起裙摆,露出傲人的大长腿, 远比二十一世纪超模都完美, 只可惜, 仍然举着仙男棒的符远知横着窜了出来,沉默地站在姐妹花面前, 一言不发。姐妹花呆滞地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符远知,暗暗腹诽起来——恃宠而骄,难道, 难道威名赫赫的血涟尊者, 更喜欢被走后门?那……那完了,先天差距, 拼不过啊!只能看看万知楼什么的收不收这个消息了……宫主默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仙男棒,符远知腾地红了脸, 然后转身狂奔而去, 不大一会清清爽爽地回来了, 只是发梢好像还有两滴水没弄干。于是原来有点尴尬的宫主又变成了心疼——这是去哪个水池子泡冷汤了啊,就算是道者不会感冒,那硬生生用冷水灭火也很难受的啊!——他当然不知道,刚刚得到师尊正式承诺的符远知还在暗自检讨呢, 太快了,如果这样服侍师尊,肯定不会让师尊满意,要多练习才行!……天衍山城确实最近才刚刚崛起,作为一个道者门派,它反而是先赢得了人间的名声。西唐赵国主跟随接引弟子,一路来到大殿,天衍山城的掌门金璟琢正在和人说话,只不过那人似乎听上去惶恐不安。掌门身边跪着一个女弟子,一副魂游物外的表情。 第107章 这瘟疫非常怪异,病人与病人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时,也不影响传播的效力,甚至东唐国太医院早早就集体阵亡,满大街连个能看病的大夫都找不出来了。穹山剑宗所在的地方离东唐很近,但瘟疫并没有蔓延到这边来,剑宗无形之中散发的强大剑气足以抵挡一切妖邪。但是赖在家门口不走的妖邪,谁都挡不住。魔佛谢然坐在剑阁门外,大声念经,气得几个看守的剑修弟子七窍生烟。“魔头竟敢如此放肆!”“你们让我见穹山剑主,我就不放肆。”“放肆,剑主也是你能随便见的?”谢然笑道:“怎么啦,我见也是放肆,不见也是放肆,那我还不如选个从心的,我选择见!”“你——巧舌如簧,你这魔头死心吧!”谢然忽然站起来,对着剑阁里面喊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你或许不知道,几千年了,我好想你——”剑修们气得手抖,并且止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这魔徒不愧是四处沾花惹草的高手,竟然把歪主意打在了剑主身上?“你该是……该是恨我吧,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的过错,使你断去双臂……”谢然说着,慢慢垂下眼神,他低声说:“说对不起是没有用的……所以这一次,我要护你。”剑修弟子齐齐上前一步,手中长剑对准谢然,但是谢然坦荡地伸直双手,没有任何防护。他对那些弟子说:“烦请转告剑主,穹山魔剑封印异动只是假象,魔门会先试图复活至上魔尊,然后再来拿这把锦上添花的剑。”第65章 “那么谁又告诉你, 那把锦上添花的剑真的异动了?”剑阁之内忽然传来清冷的声音, 两旁的剑修弟子立刻躬身后退, 向剑阁行礼,没有了阻碍,谢然差点克制不住扑到门上去, 但转念一想, 形象太不好, 太有辱血涟尊者的名声,于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装得非常正经,只是手总是忍不住摸头发。还好,发型没乱, 发髻也不歪, 形象可以,应该看不出来秃过。“所以, 我这一趟难道是白白着急了?”谢然笑嘻嘻地凑到门边来,“我就知道,阿叶还是那么厉害, 那为了不让我白跑一趟, 你就把门打开, 给我瞧一眼呗?”剑修弟子们闻言却整齐上前一步,重新挡在门口,对谢然的轻佻态度看上去愤怒极了,他们脚下踏着剑阵, 随时都可以将魔头诛杀当场。但是他们知道,魔头谢然不会反抗,而他们背后的剑主一定会在最后时刻喊停,所以剑修弟子们的起阵步伐特别熟练,真正结阵的威力却是自己也很忐忑,因为一直没机会练习啊。果然,剑主说:“且住。”“阿叶。”谢然伸手按在门上,剑阁的门上有一层剑意,那是穹山剑主的剑意,他把手贴在门上,感觉到剑意之中有撕裂山峦、斩碎天柱的伟力,全部收束在平静的灵光里,不会伤他,但他也被这道光阻隔了千年。“让我见见你行吗……”谢然委屈地说。“滚吧。”剑修们一副整齐的鄙视脸,熟练地用剑指着门外,杀意弥漫,来自穹山剑主的杀气比寻常剑修弟子更加冰冷,谢然的手竟然因此而弹开,满脸震惊。穹山剑主真的动了杀心,谢然不可置信地垂下手,黯然转身。“你头发里有一朵绢花。”背后穹山剑主的声音平静,谢然一愣,抬手赶紧摸头发,摸索半天,瞬间脸色大变,他在自己耳朵后面的头发根里摸到一朵很小的紫色绢花,青楼姑娘头上满头都是。他去凡间青楼,因为百分百肯定那都是些凡人姑娘,所以谁也不会时时刻刻提防凡人无伤大雅的情趣类小动作——所以不知道哪个调皮的,趁他不注意给他戴上了!坏大事了!“这……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谢然慌忙大叫起来。一道杀气瞬间抵住谢然的咽喉,谢然立刻果断举起双手,将绢花扔在地上碾碎。“谢然,你是刚从哪个青楼快活出来,钱不够了,来找我了?”“不是,你听我解释,我——”“给我杀了。”剑修们互相看了一眼,真杀?“不是,阿叶你听我说——哎哎呀——”谢然爆发出高声惨叫,嘹亮至极响遏行云,但却满脸都是笑容,那些剑修弟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遵从剑主的吩咐,脚下步伐整齐划一,暗合天地灵脉,剑阵瞬间成型,剑阵中的魔修灵活地窜来窜去,竟然还时不时给年轻剑修们指导一下踩错的步伐,配合嘴里的惨叫,整个穹山剑宗瞬间热闹非凡。“阿叶……哎呀呀!真的打中了,快让他们住手啊!啊,好痛——啊!腿断啦——”谢然在剑阵中灵活扭动,时不时发出让剑修们万般无奈的夸张惨叫。结界外另一场架也打得如火如荼,只是旁观的剑修弟子与广和宫弟子齐齐翻白眼——魔佛谢然的声音好有穿透力,明显已经进山里了,这二位还在这里大打出手。“你这妖婆再叫一声林狗娃!”“呸,明明你这家伙先喊我贼尼!”不过说回来了,断水剑主林道长的真名,怪不得走哪都不敢提呢……林狗娃,这名字卖给灵修杂事社,能不能赚一笔?“够了。”穹山剑主再次制止了弟子们和谢然的胡闹,谢然的修为在近些年突飞猛进,若动真格,几乎可和真仙匹敌,剑修弟子得了他的指点,纷纷对谢然行礼致谢,行完礼发现不对,赶忙再次摆出凶恶表情,怒瞪魔徒,千万别让剑主觉得自己投敌才好。有一个被纠正动作纠正了很多次的小剑修明显气势不是很足。 第109章 燕容瞬间红了脸,怒嗔:“师兄怎么到处乱讲!”“你确实是个傻姑娘。”穹山剑主说,“你要对抗的并非一个至上魔尊,而是天下的恶念。云梦之主知道他无法斩灭那恶念,但他仍然愿意一试,现在看来,你这个傻,就是学了你师兄吧?”他摇摇头:“也好。”长剑化作流光,没入剑主眉心,他霍然起身,笑道:“走,我与你一道,不就是个魔尊,砍了就是。”第66章 有时候谋划是一回事, 真正发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按照西唐国主原本的策划, 东唐瘟疫成灾,他借机向陛下进献治疗瘟疫的良方,再一举占据已经被瘟疫摧垮的东唐, 进而图谋整个中洲。甚至因为天衍山城一度听命于他, 他也曾幻想过, 自己一介凡人却能号令天下道统,那该是何等威风。但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是——他让天衍山城掌门金璟琢给捏死了。于是他精挑细选出来, 决定献给当朝皇帝的两位美女,就暂时留在的国主府上。玉靖洲坐在窗框上,嘎巴嘎巴嗑瓜子, 斩雪刀灵迷茫地坐在一边, 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忽然没有公文可以批还真是不习惯。作为“孝子”, 玉靖洲顺手拿来了赵国主屋里的公文,塞给刀灵,于是刀灵真的就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批了一夜公文。——差点把玉靖洲气死。“你就不能做点别的?”一把瓜子皮丢过去, 玉京主迷茫地顶着一头瓜子皮转过来看着他, 睫毛过长还挂了一片, 他睫毛也是雪白的,所以平时完全看不出竟然这么长。于是玉靖洲又忍无可忍,把他拖过来,将脸上和头发里沾的瓜子皮再一个个挑出来。真是自作孽。低头看了一眼刀灵批过的公文——这水平, 玉京城千年繁华不是闹着玩的,玉京主批过的公文堪称十洲三岛模范公文,而那赵国主可没这水平——那个色棍居然色胆包天,自我膨胀觉得自己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就想要先和两位花娘一亲芳泽。两位“花娘”没有直接动手宰了他,那是云梦之主当年留下的宫训发挥了作用。有所不为,所以不能用残暴手段对付一个凡人……玉靖洲赏了他一个法术,让他流着口水、抱着走廊柱子顶了一宿的腰,第二天连胯骨都紫了,这厮却还以为是和两位美人春风一度,立刻把他们当成心尖尖。玉靖洲吃着糕点翻白眼:傻逼。于是闲下来的玉靖洲一边挑瓜子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喂,谁教你批公文的?我小时候还以为你是那种只爱事业的野心权力家,天天就知道办公,看都不看我一眼。”“云梦天宫的宫务一直都是我在做。”玉京主回答,“熟能生巧。”噗,玉靖洲一口瓜子喷出去,惊道:“难道,之前世人从云梦的处事风格上推断出云梦之主清高孤傲的形象,其实全是你?”玉京主:“……”忽然间眼前玉靖洲的脸迅速放大,玉京主下意识后退,结果让“儿子”按住了肩膀,脸贴着脸,两只眼睛都快要看成一只了,大约是因为被主人以外的人碰,玉京主浑身都不自在,挣扎着要往后退。于是玉靖洲怒道:“给你儿子看一眼,有那么难受吗?那你养我干什么?”“……抱歉。”玉京主尴尬地僵住全身,玉靖洲抓着他的肩膀,慢吞吞地凑近,感受到刀灵全身传来战栗,像一只无路可逃的野猫,刀身上的煞气自发飘散,但因为刀灵本身的克制,就更像野猫威胁大型敌人时那种没什么用的呼噜。抓住肩膀的手渐渐不那么用力了,刀灵也没有动,于是那双手慢慢顺着脖子探入发丝之间,玉刀细长优雅,刀灵的人形也显得稍微单薄了些,浑然不似一把凶刃,玉靖洲的手摸索着捧住他的脖子,淡青色的血脉藏在白皙的皮肤下,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仅仅是刀灵对人形的模拟。但玉靖洲情不自禁地收拢手指,扼住刀灵的命门,尽管或许对刀灵而言这不算要害,但玉靖洲沉迷这种感觉,这种把他抓在手心里,让他只看自己的感觉。这个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以至于玉京主茫然地抬手摸了摸玉靖洲的手腕,轻声问:“阿洲?”“会不会下次我换身衣服,你又认不出来了?”玉靖洲忽然问。“……”“怎么不敢答话?”玉靖洲靠近对方,咬着牙,几乎要咬到他脸上去。“……对不起。”半晌后刀灵低声回答,却换来玉靖洲频频冷笑。玉靖洲凑在他脸上,鼻尖差不多顶在一起,他像往常一样,一副玩世不恭太子爷的口气,说道:“你主人把你造出来是为了听人说对不起的吗?”浅色的瞳孔回望着玉靖洲,但玉靖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影子又会消失不见,二十年来他在苦苦思索为什么不得父亲欢心的时候,大约刀灵还无知无觉,觉得就是随便养大一个人类小孩。不公平,玉靖洲忽然觉得,不公平。“你主人让我给你起名。”玉靖洲说,“玉寒情,很符合你的冷漠。”“……阿洲。”不管刀灵满意不满意,玉寒情这个名字落在他身上,他思忖片刻,郑重道,“阿洲,你若怨我,就尽管发泄,但你不要迁怒到主人身上,这件事——”“这件事和他没关系!”玉靖洲抢先道,怒火让他克制不住收拢手指,刀灵的脖子上被掐出一道紫红色的痕迹,玉靖洲看在眼里,舔舔嘴唇,觉得火气消了一点。低头慢慢靠近,玉寒情轻轻抽了口气,将不安的煞气收束,放任玉靖洲靠在他肩膀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阿洲……”“嘘。”玉靖洲说着,眯起眼睛,盯着脸庞边雪白的脖子上五根手指印,忍了又忍,最后轻轻靠近,依次亲吻那些凸起的痕迹。刀灵僵硬得比他本体都要僵了,半天后玉靖洲双手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脸,刀灵忍不住质疑:“呃……你……你这是做什么?”玉靖洲回答:“补回来啊,嘘,别吵,人类父子都这样相处的。”“……”哪里不对?刀灵呆滞——你这绝对是骗刀的吧?……东唐国与西唐国的交界原本是隔着一条河,但是突如其来的驻军就把这片地方原本的山清水秀打破了。东唐的瘟疫无法得到控制,“活白骨”的瘟疫正在这片原本肥沃的鱼米之乡肆虐,河岸边的码头荒废着,一具面目模糊的浮尸从前面飘过,这算是死得舒服的,更多的染病村民瑟缩在自家屋里,无助地看着身上的血肉一片一片剥离。举起刀,求生的欲望却又让他们无法下手。大批病人聚集在医馆外、县衙门口,等到终于敲开大门,发现大夫和县太爷整整齐齐吊在房顶,从穿戴整齐的服饰下面滴滴落下融化的血肉。 第111章 看着徒弟乖巧地点头,宫主很满意。“想咬人吗,有没有喝血一类的欲望,想撕扯东西,会不会想看别人哭或者惨叫?”宫主问完,自己都想嘲笑自己——这问的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越到吸血鬼的世界了呢,关心则乱真的不是没道理,看,给徒弟都问傻了。“师尊……”符远知艰难地把手抽了回来,红着脸说道:“师尊,您再这样问,弟子又得抄清心诀了。”卧槽,仙男棒!宫主急忙收手——忘了忘了,剧本不一样,别人家徒弟需要青春期心理辅导,我家这个心理健康没问题,他需要生理辅导!做不来做不来,没备课。另一张桌上沉默的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梅花娘子掏出镜子互相补妆,努力装作看不见那边拉着结界说悄悄话的师徒俩,琴灵连泉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符远知的后背,差不多要给少出一个洞,而梦魔已经靠在琴灵肩膀上呼呼大睡了,而且脑袋旁边还转悠着两只粉红色的梦魇。“喝茶。”宫主把茶水怼进徒弟嘴巴里,符远知乖乖地张嘴喝掉,眼睛却还看着他,并且从白瓷茶碗的边缘露出一截软乎乎的红色舌头,舔了一圈碗口宫主握过的地方。嗯,还展示刚才舔过的地方,眼神还特别无辜,想说都没法开口。……徒弟你跳级了啊!于是强作镇定,转移话题:“远知,你去东唐边境看了一趟,可有什么发现。”没等到符远知说话,忽然听到茶馆楼下一阵喧哗响起,符远知急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咦了一声。“师尊,街上忽然来了很多道者?”宫主挥手撤销结界,那边梅花娘子已经娇笑着说道:“谢然尊上,事前奴家一时疏忽忘了提醒您一句,此地可是百达镇,虽然是凡人国境之内,但大名鼎鼎的万知楼可就在这儿呢。”万知楼?宫主一怔,好像之前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没印象,可能,和古装片必备的江湖百晓生差不多是一个东西?符远知瞪着那对姐妹花——娇笑,又娇笑,笑来笑去嘴的弧度都没变化,别是脸部肌肉僵死!“师尊,这万知楼和灵修杂事社原本是一家,但后来因为道不同,一分为二。”符远知转过来,乖巧地给师尊解释说,“灵修杂事社掌握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将消息公之于众,而万知楼则倾向于私密服务,一对一交易,同一条消息可以卖好多次,而且听说都会卖很贵。”宫主一愣,这是,新闻报社和私家侦探?怪不得经营理念不合。“而且……”符远知皱眉,“因为目的不同,万知楼的消息总有些不光彩渠道,所以他们其实比灵修杂事社消息灵通。”梦魔正好睡醒,也不知前因后果,就听见了符远知这句话,因此愤怒插话道:“屁的万知楼,万知楼最不要脸,截胡我们的消息不说,还挖角我们的灵谍士,他们根本不关心事实真相,脑子里全是拿消息换钱、换灵石和宝贝,肤浅至极。”宫主点了点头,继续旁观。小镇上的凡人对来往的仙士司空见惯,忽然间一大票道者涌进来,一介凡人的店小二居然也能有条不紊地招待,让宫主颇为赞赏。——不管走到哪,环境多么恶劣,看似最平庸的凡人永远有最顽强的适应和生存能力。即使十洲三岛道门魔门连年争端,凡尘里的凡人也在尽力经营自己的生活。门口进来的道者们很快占据了大堂绝大多数位置,茶馆倒没有闭门谢客,因为他们可以张开结界,凡人只能好奇地被挡在结界外,宛如两个世界——只可惜,楼顶上某位真仙光明正大看现场直播,怪只怪你们结界太薄。一众道者落座,居中坐着一人,相貌平庸——这一点非常吸引宫主注意,因为无论道者魔徒,长相往往有点极端,不是个顶个俊美,就是长得离奇,而这个明显也是道者的男子却长着一张普通三次元脸,扔在二十一世纪的大街上估计都没人多看一眼。长得意外地很凡人。梦魔凑过来说:“这人我认得,这是万知楼的执事,叫万宝顺。”宫主的手抖了一下,比起这个名字,宫主宫女宫晋江都是绝世好名。“万执事,您就直说好了,什么价格?”一个道者忍不住率先开口。——看样子是什么交易现场?“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平日里就跟着大宗门背后吃点剩的,万执事如果诚心,就直接出个合理价格,如果不够我们几家凑一凑,共享就是。”那位万知楼执事一副诚恳的表情,无端地让宫主想起买螃蟹的时候拿皮筋压秤的“诚信商贩”,他品了一口茶,叹道:“各位如此团结,真是我道门之幸,可是……这消息没法合买,只能独享啊。”“既如此,那你们怎么不去卖给肯定买得起的大门派,来我们这里召开什么拍卖会啊!”一个道者似乎很不满意,甩了甩袖子。“哎,大门派自己的人就能亲临现场,还需要买我的小道消息?”万宝顺摊手,一副不敢提及上门的谦卑模样。这些中小门派的道者们窃窃私语起来。“各位,守一方门派不易,想独善其身而不成为大门派的杂役拥趸,诸位更是劳心劳力,但眼看十洲三岛都要乱了,各位对上面的动静一无所知,到时候山雨欲来,大浪卷过可就什么都不剩了啊!”听推销的口气,也很像“诚信卖家”。——于是宫主皱着眉,看那个万知楼的执事卖力演出。“诸位都听说,云梦天宫已然衰颓,宫内内斗不休,云梦之主又负气出走,而魔门也正暗自活动,东唐国的瘟疫竟然已经能够感染低阶的道者了。”道者们纷纷点了点头,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起来,不过眼神解除之间,眼里也多了些许保留。“……这一切还不知是何人背后作祟,是哪个魔尊想要逐鹿天下,还是新起之秀得了机缘?而且我听说,还有不少门派掌门已经接到通牒,要求交出门中弟子道籍,归顺于幕后之人,否则就要灭门——”他这般一说,有个别心浮气躁的,已经震惊道:“你如何得知?”这些人一嚷嚷,这消息就坐实了,他们个别反应快点,立刻脸色铁青——这不等于告诉大家我们门派整个被人威胁了吗,着实丢人至极。“万知楼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那执事得意洋洋道,“所以,看清如今时局,方知何去何从,才能看清谁能保护自己啊!”“这……” 第113章 二楼的宫主支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说起来,打扮成魔头的徒弟……哎呀怎么还是横看竖看满身都是“可爱”两个字呢?符远知环视四周,慢慢说道:“况且,我见诸位言行……可比在下像魔徒得多。”或许是因为被戳及痛处,还是被个魔徒戳的,几个按捺不住的道者已经出手,雷光闪过掌心,符远知侧身抬手,顺势抓过那人手腕,阴冷魔气于指尖渗出,卷上那道者手腕,雷光一击未中,魔气却如跗骨之蛆,沿着手臂逆流而上。符远知另一手飞快抬起,扬起某样事物,众人纷纷惊骇闪避,符远知却轻巧地将那个物件丢给万宝顺。万宝顺抬手接过,大喊道:“慢动手!”符远知顺势反手一推,那袭击他的道者跌跌撞撞摔回去,被他同伴扶住,急忙运起灵力压制手臂上的黑雾。万宝顺眯着眼睛,看向手心——符远知丢给他一枚须弥戒子。“我已经抹了灵力烙印,那灵谍士归我了。”果然手里的戒子已经没了主人的痕迹,万宝顺用灵力探入,着实惊了一下,那里面竟然整整齐齐,足足有五千灵石,虽然不都是中成,但数量极大,比他要求的三千多出三分之二。“这——”“还不够?”符远知笑眯眯地咧开嘴巴,“那您可就有点太贪心啦。”“不不不。”万宝顺握紧戒子,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魔徒,青年魔徒除了手中魔气,眉眼、神态,竟然都像正道出身一般干净坦荡,笑容温暖阳光,举止谈吐得体优雅,比在场不少小门派的掌门人都有气度,显然并非池中之物。只是魔气做不得假,出手时刁钻诡谲的手法也做不得假,万宝顺心中警惕——只有给人打杂的小喽啰才会满脸阴险猥琐,殊不知秘血宗、广和门、南吕仙阁这些大魔门的头脑都是有些风流韵事流传在外,据说谈吐气度都不逊于道门。可别碰上硬茬子,万宝顺想着,眉开眼笑道:“交易,公平,公开,诚信,这才是交易的关键问题,我们万知楼从不过问买家的隐私,但今天毕竟公开拍卖,您能否……呃,至少,让大家也知道知道您的威名?”“不敢当。”符远知拱手,“在下广和宫弟子,血涟尊者门下。”众人纷纷倒抽冷气,刚才与符远知过招那个人更是一脸衰败——广和宫虽然资历没那么老,但崛起速度快啊,魔佛谢然更是号称黑白通吃,道门魔门都有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痴心人。不好惹,不少掌门如坐针毡,叫苦不迭——堂堂一大魔门,凑这种闲热闹?万宝顺转转眼珠,问道:“这位道兄,广和宫……谢尊上,不是亲临了道门盛会吗?”——听说,还让云梦之主砍了半边身子呢?符远知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以眼神示意,万宝顺靠近,符远知悄悄说:“别提,我们尊上虽然没什么损伤,但面子可是折损了,那云梦之主出现直接就砍我们尊上,所以后面的事……”万宝顺道:“明白,明白了。”脚底抹油跑太快啊……万宝顺憋着笑,可不敢笑啊,谢然能在云梦之主面前出丑丢人,是因为云梦之主比他强势,而作为小人物,要是随便嘲笑……那搞不好半夜死在被窝里。宫主盯着符远知,梦魔在一旁悄悄掏出小本子,被连泉一把按住。梦魔干笑一声道:“别别,别动手,我就是写写通稿……”宫主转头看了一眼——“云梦之主出手阔绰,随身携带数万晶石……”额,扶额,宫主无奈地用灵力抹掉这行字:“胡言乱语。”——怎么这边的某些不良记者也爱夸大事实,对比起来,下头那位妙空真是太有新闻理想了,到目前为止一句谣言都没造过。数万灵石,开什么玩笑,宫主上下摸了摸,穷得只剩徒弟,玉刀斩雪只有个空壳,刀灵不在,提款机就没连接银行,取不出来钱啊。话说回来,徒弟的幻术越来越厉害了。第69章 无人对此有异议, 中洲这些小门派非常懂得明哲保身, 方才符远知一出手就已经让他们望而却步。——这些小门派实力着实不能看, 不少门派别说门中弟子,就连掌门都考不进云梦初心宫,何况符远知还抬出了广和宫的名号, 万知楼明摆着是不介意和魔门做生意, 所以这些掌门在气势上就已经输掉了。可是心里又着实不甘心。广和宫家大业大, 魔道纷争上万年,秘血宗、南吕仙阁这种大宗魔门还是顽强存活了上万年, 甚至越来越强,哪怕云梦主人活跃的时期他们也不曾被一举击垮,所以他们有什么生存压力, 为什么非得和小门派抢活路?中洲小门小派, 可能延续几百年都十分费力,不少门派几十年就散了, 和凡人的武林门派几乎没什么区别。不甘心,又无计可施,和凡人面对天灾时一样的无力, 让不少人刹那间红了眼。符远知宛如看不见, 随和地和万宝顺客套着, 然后过去接过灵谍士妙空,压着她的万知楼弟子看了符远知一眼,又看看自家掌事人,见万宝顺轻轻点头, 就把锁着灵谍士的锁链递给了符远知。众目睽睽之下,符远知领着人出了门,转眼消失在街边。走之前万宝顺还笑逐颜开地说着:“多谢惠顾!”一副商业街小老板的样子。货物已经卖完了,万知楼飞快离开,都没有理睬剩下的这些掌门,几个愤愤不平又无计可施的掌门路过站在一旁的涯山派掌门,讥笑道:“陆清霜,不是一身正气吗,怎么不敢和魔头叫板了?”涯山掌门死死捏着自己的剑柄,怒目而视,眼底都浮现一层血丝。那些掌门见状,冷笑着纷纷离开。——并不是陆清霜不想或者不敢,在符远知一出现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一股灵力,这股灵力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自己,并非魔气,而是不知何处来的上位者灵压,将他按在原地,别说拔剑战斗,嗓子里的话都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年轻的掌门心里又急又气,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修就这样在眼前被交易,而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甚至出手压制他的竟然是道门前辈?可是在场何人有这个实力?暗中观察的梅花娘子馋得流口水,这样青涩耿直的正道剑修非常美味,两个女魔几乎想要出手了,但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谢然”尊上,咬着嘴唇在心里不停地诅咒:——哼,谢然果然是个喜欢被走后门的,这不怪我们姐妹花魅力不足!……符远知领着妙空,一路疾行,转眼离开凡人城镇,符远知牵着她,完全没有理会妙空使眼色都快使得眼角抽筋了。妙空简直七窍生烟——被人牵着走实在气人,难道这真是个魔徒假扮的符远知,不是来救自己的?如果不是万知楼设计暗算……灵谍士咬牙,如果这次能够顺利脱困,下一期新闻一定要深挖情报组织黑幕!从云梦天宫离开,灵谍士妙空原本追着符家那位符远鸿,但符家来了不少人,陆陆续续和符远鸿会和,并且他们还和乐家一起行动,妙空见到没什么机会正经采访,也不可能偷偷听墙角,就准备跑的,谁知刚要跑的时候,却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第115章 这边符远知倒飞出去,口中狂喷鲜血,倒在地上委顿不起,厉苍术不待追击,却忽然听到背后响起这样一个戏谑的声音。“把你刚才的话,过来和我再说一遍。”“什么——”道者们惊呼起来,青天白日在眼中忽然一变,血色莲花在天空中缓缓飘落,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气,像突然起了红色的雾。路边郁郁葱葱的大树纷纷被染得发紫泛黑,一朵朵盛放的血莲摇曳生姿,道路尽头一道修长人影闲散地漫步而来。血涟尊者谢然,半身佛光,半身血煞,一路走过宝相庄严,步步生莲,却是踩在血染的花上。——谁说他让云梦主砍成两半缝不上了,这不是囫囵个站着呢吗?离得近些的道者呜咽一声,已经脚软了,囫囵个的血涟尊者,就是只来半个,也打不过啊!——佛光化青莲,谢然身边的血莲不是他模拟佛门青莲山寨出来的,那就是货真价实血染了青莲,才有那样妖艳灿烂的红色,十洲三岛内血涟尊者的名号远比什么金鼎门响亮太多,刚刚嚣张得意的厉苍术四肢麻痹,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黑衣魔佛款步而来,却是半点不敢再提“魔头”二字。厉苍术喉头滚动,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却被震惊得腿软脚麻,半晌后干笑道:“久仰谢尊主大名,今日得见——”谢然远远抬起手,制止了他无用的巴结,血莲落在他指尖,谢然随意地抬手拨弄着那朵花,随意道:“伏击我门下弟子时,怎么不见你如此客气?”“误会……”厉苍术的额头上滚落浑浊的汗珠,“谢尊主,这都是误会一场……”更远处的暗处,另一队道者蛰伏着,领头之人制止手下:“别冲动,那广和宫魔徒不好惹。”“怪了,刚才金鼎门他们不是占上风,怎么忽然全都不动,傻站着看那个小魔头?”另一人冷笑:“哼,废物,八成是中了什么邪术。”这金鼎门门主在自己随从之中看来看去,拉过一个年轻弟子,干笑着推出去:“谢尊主,打伤贵派弟子着实是小人之过,不如就将我门下这孩子赔给您,虽然比不上您的好,但这孩子根骨上好,而且乖巧懂事,如果好好调教,绝对能给您做个……”谢然淡淡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厉苍术就磕巴了起来。一瞬间宛如万丈深渊裂开,狰狞的白骨伸出绝望的双手。他话未说完,血色莲花忽然漫天飞起,谢然轻声笑着,血光盘旋在指尖,像一张天罗地网,将那几个道者团团包裹,厉苍术惨叫一声,双膝跪地,血莲花瓣轻柔飘过,他的双腿已经被齐齐斩断,再也站不起来。“谢尊上——”无穷无尽的黑色噩梦,大地仿佛张开巨口,谢然站在原地,血莲已经开满天地。厉苍术浑身颤抖,其他几个道者努力驾驭法器,然而惊惧之中,胸中那点气不戳自破,不需旁人动手,自行散了功力。纤长透明的指尖,点着莲花花心,谢然柔声细语道:“既然一片道心赤诚,那碧血染就莲花,一定不辜负几位丹心……”血莲花瓣一片片飞起,切割无心反抗的道者们,不出片刻,就只剩下一地横尸。远处的人大骇:“怎么回事?”呆呆站立的道者们忽然齐齐倒下,无声无息,明明还有气儿,却任人割喉,毫无反抗。与此同时,那年轻魔徒似乎微微侧身,向旁边看了看,领头的道者大惊:“走,快走!”“去告诉万执事,这一单只能这样了,这人惹不起!”“万执事带的那组人正在追涯山那个……”“快去找他!”领头人气得发疯,背后那年轻魔徒似乎看了过来,于是他们急忙压低身子,向来路退去。……妙空挂在树上,感觉到禁言符被解开,却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后,勉强挤出一句:“谢然,不长这样。”而且真的谢然杀人可没这么干脆舒服!躺在地上的符远知化作青烟消失,“谢然”僵硬地站在原地,木木呆呆的没有半点人样子,如果离近看,五官都是糊成一片的。妙空气愤地啐了他一口,这个“谢然”就也消失不见了,偏偏地上幻术变出来那个妙空还在,怎么弄都不消失,哪怕现在人死光了,也还是顶着一脸大脚印,四肢扭曲地躺在地上一堆尸体中间,可把真妙空气得倒仰。符远知的肩膀完好无损,衣服都没破,此刻他正站在没死透的厉苍术旁边,正在卖力切割他的气管,看上去既不霸气,也不风雅,尤其是拎着脖子的那个姿势,以及小心闪避血液的样子,怎么看都很像烦人村子里新手屠夫杀鸡现场。毕竟是有修为的道者,气管没那么好切。妙空呆呆地看着,不知作何评价——听说真谢然杀人,血染的莲花从头顶生根,一路将根系伸到全身血脉经络,缠住神魂,汲取全部营养,一滴精血都不浪费,直到血莲怒放,那受害人才痛苦地烟气,骨肉剥离,神魂俱灭,所以谢然的血莲才那般骇人,因为每一朵都是神魂骨血上开出来的。而您老人家拿把刀切人家脖子,就敢冒充谢然,这帮倒霉道者绝对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话说回来,你不怕真谢然知道了,拿你种花?“我也没见过谢然的脸啊。”杀鸡的符远知百忙之中回答,“大概意思意思就行了。”“……你这样的幻术也能吓死人?”满满的质疑,初心宫毕业都学过幻术的,那位鱼道师千年里吸了不少学徒粉丝呢。妙空越想越无语,中洲这边的门派,胆子都是纸糊的?符远知则耐心回答:“妙空师姐,这幻术不是对你施展的,你当然能看穿。”在受术人眼里可不是这样呆板如木偶的谢然,他们感受到的是来自万魔窟历练过的恐惧,吓死不冤枉。“……”妙空沉默。一串道者魂魄入手,符远知捏了捏,死在恐惧之中会让魂魄变得更加新鲜味美,这些中洲小门派的道者,魂魄质量实在一般,如果不加点佐料,吃起来会非常没有营养。沾染负面情绪的魂魄就会发生一个质变,从原本轻如鸿毛不足一口的分量,变得沉甸甸,手感很好,符远知看了看手中色泽鲜红、饱满圆润的魂儿,觉得非常满意。咬一口,酸酸甜甜,滋味很足,就是少根棍子,如果有根竹签就可以穿起来啃了。“你你你……”妙空惊呼挣扎,道者的腰带再结实也是根腰带来着,所以她很符合规律地从树上掉下来,噗通一下脸着地,呸呸呸地吐着灰尘爬起来,惊得更加语无伦次。 第117章 妙空沉浸在一种深沉绵长的悲伤气氛里,自言自语道:“时隔万年啊,再冷漠都会被感动才对,呜呜呜怎么这样,堂堂魔尊啊,连天下霸业都不要了,群龙无首的魔门也不管了,一心一意改邪归正,连我这么大个道者站在面前都不吃了,可是这么努力,却还是换不来一点同等的真心,呜呜呜……当年也是叱咤风云威震四方恶贯满盈的魔尊……”符远知:“……你八成误会了什么。”“师姐懂得。”妙空说,“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矢志不渝的坚持,这和我们追求新闻真相的道心是一样的,师姐懂,师姐什么都懂,不要气馁,你是云梦之主万年之中唯一一个真正收入门下的弟子,所以,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妙空一张嘴滔滔不绝,符远知的手抖了一下,忍不住捏碎了手里一颗魂儿。——怪不得穹山剑宗曾经把灵谍士列为头号危险分子,并且严格禁止剑修收看灵修杂事社的节目!这么看来,日后也得建议师尊,全云梦天宫上下,灵谍士禁止入内!……食魂儿的副作用之一就是能够得到一些魂魄里的记忆碎片,越是强烈而刻骨铭心的记忆,就越容易被接受和感知。符远知很多时候甚至会分不太清楚当年斩雪那一刀劈的是他还是至上魔尊,魔尊的记忆搅和着他自己的,揉碎在一起,越来越不能分辨。不过吃这种糖葫芦一样酸甜可口的普通小魂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他们的记忆就像摊开的书,想看就看想不看就能算了,至上魔尊那样的魂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比拟的,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望其项背。唔……唯一能和魔尊比的应该就是云梦之主了。符远知默默想着,师尊的灵力……师尊的灵力才是他尝过的最美味的啊!任何苍白无力的语言都不能描述那种勾魂摄魄的……停下!符远知捂住嘴巴……可恶,流口水了!符远知迅速吞掉手里的魂儿作为掩饰,同时,他得到了魂儿里的一些关键性记忆。“有一个秘境,可能是某位大能遗府,他们在中洲发现的——而且还是凡人发现的,凡人挖矿石,挖出一个秘境……”符远知皱着眉,“这个掌门的记忆里显示,中洲道门,诸如穹山一类的大派是不会对这样的小秘境大动干戈的,因为真正藏有上古遗宝的大秘境都有迹可循,不是凡人几铲子能挖出来的,所以大门派是不会贪图这样无名小遗府里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于是这就能够正大光明地被这些小门派享用。”符远知笑了一下——凡人是不会轻易撞进道者领地的,一般的道门重地外都有结界守护,不知情的凡人撞上去经常遭殃,被灵力冲击得爆体而亡;或有有些门派会怜悯凡人,专门发明了驱逐凡人的咒决,使得凡人无法擅闯,但也不会被弄死;能被凡人发现,一般来说代表这个地方不怎么重要,或者是留下秘境的人不算特别强。但凡事总有例外。就是有那么一位大能,与不少宗门震慑四方、以伟力立威的想法不同,他设立法阵防范作恶魔徒,甚至躲避其他道者窥探,却从来不会刻意危及凡人。“如果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秘境……”妙空道,“难道是你师尊的遗迹?”“说是遗迹用词不太贴切吧……”“遗留痕迹的简称!”“……”符远知决定,再也不要和灵谍士比口才了!这个掌门的记忆里有方位记录,从记忆里惊鸿一闪的景象来看,那地方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他想起了那四句话。第一句就是,一分落江流——荒村外云泽川长河水系里,来自云梦之主的灵力绵绵不绝,那个法阵不知道在时间的哪个节点上遭到过破坏,使得符远知不能探查其真正用途,但方位是对的——江流啊。如果,按照那四句话,按照那四句“遗言”,三心入天地——这被当成秘境遗府的玩意儿,会不会是这三心之一?记忆力看到的景象熟悉得过分,并非仅仅因为他最近长期接触云梦之主的灵力,这种属性还来自他本身。——来自至上魔尊。他能感受到一股几乎压制不住的渴望,魔气之中纠缠着那道澄澈清净的灵力,空山新雨后的晴朗阳光、和盛夏晨风令人微醺的味道。好想,好想要每天、每时每刻、每一秒钟,都能和这沁人心脾的气息待在一处,他想要九天上最高的那朵云,现在云彩就在他身边,但是不够的,人心永远这么贪婪,欲望从来没有止境,哪怕是道者,也克制不了这样的情绪,他还想……“天啊,你是……你是魂儿没吃够,还是准备彻底开荤?”妙空哆嗦,“你眼睛都红了哎!”符远知:“……”“吃我之前,能让我先把新闻报了吗?”第71章 符远知领着妙空, 蹲在据说发现了秘境的矿坑外面, 他在观察情况, 一回头赫然发现妙空拿着她的小本本,上面写的是——“道祖庇佑,三个时辰过去了, 天都快黑了, 我竟然没有被至上魔尊食魂儿, 究竟是我魂儿不够香还是魔尊大人改邪归正非常彻底……”然后划掉,重新写:“震惊!云梦天宫思想教育竟然如此先进, 至上魔尊给出满星好评!”——符远知脸黑了一半:要不,我把这女的吃了行不?好在,某位灵谍士满脑子都是废料, 却很懂得乖乖配合, 在符远知蹲点的时候她的隐蔽动作比符远知本人还专业。这是凡人的一处矿井,只是符远知略微皱起眉头, 空气里残留的灵力痕迹非常严重——没有哪家凡人挖矿会有灵脉的痕迹,除非这是道者的黑矿坑——中洲不少小门派使用凡人来挖掘灵脉,因为凡人的工钱便宜, 而且灵脉不稳导致灵压爆炸, 或者损害了矿工的根骨, 也不会有大规模群体性事件闹到玉京主一类的大能那里去要求解决。耳边书写声沙沙作响。“师姐……你能先别写小道消息了吗?”妙空干笑:“对不起,我只是找点事儿做缓解紧张情绪。”……可你再写下去的话,魔尊就要克制不住把你干掉了啊!“不要出声。”符远知压下妙空的头,将她按回树背后, 借着林子里林木的气息,符远知引动地脉,将自己与妙空一道隐没在木属性强盛的森林气息之中。妙空悄悄提醒:“魔尊师弟啊,这种黑心矿坑你要小心,五年前我们灵修杂事社有两位灵谍士卧底暗访,就再没回来。”“你知道这是黑矿坑?”“……不少小门派都会拐骗凡人去挖灵脉的,你以为十洲三岛遍地都是玉京城那样秩序森严的道者城市?”妙空嗤之以鼻,“很多修为是低,竟然越是看不起凡人,云梦之主曾经与凡人琴师以乐交心,这帮修为奇烂无比的,却自以为高高在上。”矿坑外凡人的工具、帐篷等等就随意堆在那里,来往有不少道者,对这些完全不在意,甚至懒得收拾。来往道者穿着不一,因为这个秘境被公布过,也不涉及到谁先抢占资源的问题了,所以各家都穿着很有标志性的衣物,也不遮掩,非常容易辨认。不大一会儿符远知看到了吉阳城里遇见过的天衍山城,掌门刚被吃的金鼎门,还有五颜六色各种小门派。他们似乎为了第一批进入时的名额分配而争论不休。 第119章 但问题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师尊的秘境里,有月照连泉琴的碎片?“妙空师姐,你作为灵谍士,听没听说过万年前碧川海渊的守护神?”妙空顿了顿,道:“你是指,沧溟龙神?万年前道门与魔门之战,战火蔓延到海域内,全靠龙神一力守护,云梦主当年据说也是有龙神帮助,才斩了你……我是说斩了至上魔尊,我当然听说过,怎么了?”“那你也知道现在很多人在走私龙货,即使玉京主多次派兵清剿,西崖洲海岸线一带流窜的猎龙者也抓不光。神龙的血脉自有天地生养,若淬炼得当,据说能让道者得到神龙之力。”妙空点头:“是,但是万年前龙神陨落,现在的海国龙族年纪都千岁而已,平均实力大约……嗯……”“乐家此行的目的,该是龙骨遗骸。”符远知表情阴沉,“至上魔尊之魂得天下阴暗之力滋养,当年云梦之主能一刀斩碎他的魔魂,也是借助了神龙遗骸之中的龙火。”哎——妙空轻轻抽了一口气,符远知冷到一半的表情就生生扭曲了起来。只听妙空带着哭腔说道:“神龙的至阳之火吗,好痛……呜呜呜……师弟,坦然而欣喜地敞开魂魄,接受从天而降的神火攻击,魂魄撕裂,炽烈的炙烤折磨着你,可你却还能为云梦之主那一瞬间的风华倾倒……”“师姐……”“呜呜呜……这就是真正至死不渝的爱啊!师姐好感动啊!”……虽然师姐的脑补非常不合时宜,但……符远知慢慢红了脸。对啊,我对师尊,至死不渝!第72章 “唉你们——”他们光顾着说悄悄话, 有一名乐家弟子看了过来, 妙空吓得立刻闭嘴站好, 不过没等到符远知动用深层幻术,那边妙空竟然和那乐家弟子说上话了?符远知:“……???”“……唉……我也是啊,我修为也不行, 本来先天根骨一般再加上根本没资源……眼看就连外门客卿都不要我了……”只见妙空和那名乐家弟子居然迅速勾肩搭背, 那弟子竟然悄悄凑到他们这一堆儿里来, 看妙空的时候满脸同病相怜,就差和这位灵谍士来一个深情拥抱了。符远知听得那弟子抱怨道:“……这么小的秘境, 居然也是本家人先进,排前头好几个乐姓的,除了姓乐, 实力还没我的一半呢……而我却根本没资格进秘境, 我被分配的任务是在外面维持秩序……咱们这些客卿,说好听叫外姓客卿, 说不好听不就是家仆?”“就是……而且还不准谈恋爱!”妙空拍大腿道,“说得好像咱们外姓弟子一个个都想靠爬床进本家一样,姓乐了不起咯?”“唉唉师妹你说得是啊, 乐家本家旁支弟子一个个歪瓜裂枣, 倒贴也不要哇!本家就一个嫡子, 却还……”那外姓弟子咳嗽两声,“不过,只许州官放火,听说乐家主在外面包养一个姨太, 刚生了新儿子,不然也不会……”“以前还觉得乐公子蛮帅的呢……”外姓弟子拍着妙空的肩膀开始开玩笑:“你看你看,你这不就是想借助不正当关系嫁进乐家?”“呸咧!”妙空似怒非怒,开着玩笑回嘴。“唉……只是,也不知道乐公子去年到底被安排去做了什么,云梦天宫也不继续留了,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和从前半点都不一样了……”“是啊,以前整个乐家就这位本家的嫡少爷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和咱们外姓的称兄道弟……”“哎不说了,我还得接着维持秩序,你能获准跟进去,就算跟在末尾也是比我强啊。”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妙空道:“师兄别怕,到时候有好东西,师妹肯定偷偷带给你点啊,咱们外姓弟子指望不上本家的人,都得互相扶持不是……”符远知:“……”于是现在是符远知被妙空领着,光明正大混在乐家人的队伍里,本来符远知计划悄悄绕过去,趁其不备一头扎进去,结果现在不仅排着队,旁边还有乐家一位监事在那儿发放应急补给品,防止探索秘境的时候出现意外。发到符远知手里,他算是理解乐家养的那些外姓弟子为什么那么气了——前头乐姓弟子拿了一大包伤药灵草一类的,到他和妙空,一个初学女工的小姐做的荷包都比这个大,里面有几粒聊胜于无的辟谷丹,但是这东西都是刚入道的奶娃娃们才需要的。站到坑边,妙空嘀咕:“超不公平!”“……师姐,你可以出戏了吧?”妙空道:“你懂什么,有人没人在场不影响表演,这才是以假乱真的完美伪装,万一有上位大能听墙角,不就发现我们来暗访了?”“……师姐,暗访的是你,不是我。”符远知回答,不过,暗暗记下来,师姐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且,符远知自信这片区域暂时没有哪个“上位大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探查他们了,半个至上魔尊并不是白吃的。符远知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修魔功的缘故,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修为涨得很快,记忆里有完整的、属于至上魔尊的魔功心法,照着练就行,连个瓶颈都没有;心法没有名字,符远知暂时管那个叫至上魔功——虽然听上去很傻,但比起师尊那个明明是基础引灵筑基术,却因为名字起得过于玄妙而被误以为是道祖真传的《玄元通微术经》好几百倍。——魔门心法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符远知以灵力自视,至上魔功配合师尊给的《玄元通微术经》,特别好用,根基牢、灵力稳,连食魂儿都消化特别好。比较意外的是,符远知发现自己原本作为道修的灵力还在,与体内魔气泾渭分明,互不干扰但竟然和谐共存。对于自己没炸这件事,符远知感觉意外极了。轮到他们两个,符远知拉着妙空站在矿坑边,这个矿井是竖直上下的,井边原本有一些用来固定机关木轮的凹槽,中洲一代机关偃术比云洲要强得多,符远知一直很佩服做出这种机关的凡人,他们没有灵力,却一样凭借自己的本事,在做着并不逊色于道者的工程。矿洞很长,但很快进入其中的道者就能判断出,这已经不再是原本的矿井,凡人即使有能够造出木牛流马的机关术,也不可能生生把山向下挖出这样长的距离。有一瞬间符远知觉得坠落似乎无休无止,如果下方再配合几个狰狞点的鬼手,就和万魔窟差不多了。好在双脚很快落地。妙空与符远知站在一处狂野之中,周围是凡人的农田,但没有农夫耕种的身影。周围一切都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没有人。“这好像……”妙空环顾四周,“这是秘境里对吧,我看这里很像凡人的吉阳城。”“是吉阳城。”符远知看了看,这好像还是他吃烤鬼的那个山坡。 第121章 沉浸在恼火中的符远知被妙空一提醒,发现这个城里虽然凡人居多,但街边偶尔会走过一两个道者,灵谍士观察非常细微,那些道者和凡人打扮类似极了,明显不是这一次进来的,而是坦然逛街、看上去生活在这里很久的道者。不,不只有道者,偶尔还混着两个魔徒。符远知深觉不可思议——这种魔道和谐共存、仙凡其乐融融的场景,玉京城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样一幅和谐画面,现在在一个诡异的秘境里,一个很有可能属于某个上古魔尊残魂的秘境,居然,这么幸福美满?……或许……符远知有片刻的静默……或许,那是当年师尊建立云梦天宫时的愿景?符远知给妙空拉着,在探听消息方面,灵谍士比符远知更有经验得多,灵谍士选择跟随先前遇到过的那队道者,在暗处观察他们与秘境中人接触的反应,配合符远知的隐匿法术,安全又便捷。很快凡人大叔拉着乐家那几个道者,将他们领到一个明显也是道者的人面前,那位秘境中的道者身穿蓝白间色道服,丝绦垂挂腰间,头戴金玉冠,符远知眼角一跳——如果这家伙身上饰品别这么多、颜色再素一点,就有些像云梦天宫内门的弟子服了。那道者惊讶:“你们从废土来?”乐家女修不动声色,点头顺应了秘境内的说法:“是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能再见到新面孔了,灵玑公子会非常愿意照顾你们的!”符远知与妙空悄悄对视一眼——灵玑公子?这又是谁?这是新的关键人物?因为妙空对此一脸茫然,所以符远知暗暗留心——如果灵谍士都对此一无所知,那这就完全是秘境里的称呼了。——好在乐家那几个道者和妙空有着一样的疑问,所以他们已经问道:“我们刚从外面来,尚不知这位灵玑公子是何方神圣?”秘境道者客客气气地说道:“灵玑公子可是此地之主,你们待会儿见了他,可得恭敬些。咱们这揽星城能在一片乱世中安稳幸存至今,全仰仗这位公子。”半晌那乐家女修犹豫道:“先前听说的天尊,那又是谁?”秘境道者笑道:“天尊大人乃是咱们灵玑公子的师尊,只是天尊高高在上,平日里是不管咱们这些普通人的,城中大小事务还是要仰仗灵玑公子。”还,收徒弟玩?妙空往旁边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一下,以躲避近在耳边的磨牙声。“师弟啊,看来乐家普通弟子也不知道这秘境的真实情况,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关于至上魔尊的事。”妙空说道,“啧,炮灰了,可怜。”那边寒暄完毕,那个秘境道者要带着乐家这一队道者去主城,见那所谓的灵玑公子,乐家的道者合计了一下,似乎认为这可能与秘境机缘有关,于是就听从了安排。符远知和妙空一路跟在暗处,这座秘境之中的城镇,从外面看还比较像凡人的吉阳城,普通街道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越往里走,属于道者的痕迹就越来越重,一层一层往上,街口出现道者的频率开始多于凡人。等到中央城区内几乎就是道者城市该有的模样,亭台楼宇高大华丽,凡人的能工巧匠无论多么擅长技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别的不说,那天上飞的阁楼,凡人能做?那位道者正在自豪地向他们介绍,这些建筑物中,有哪些哪些巧妙的机关出自灵玑公子的设计,等等等等,一路讲下去,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乐家道者也震惊不已。尤其是,听这秘境道者所说,天上不时飞过的木船,竟然可以由凡人来操纵。“仙者人少,开船这样的体力活儿如果还需要咱们做,那着实忙不过来,这么大一座城市需要维持呢。”道者得意地说,“灵玑公子看见几位肯定欣喜坏了,若是几位安顿下来,就能把东栅那边的引水渠彻底修好了。”天空中传来一阵诡异的轰鸣,那道者端着一股架子,此刻更是得意地指了指天空:“看,这是咱们灵玑公子独一无二的揽星舟。”如果宫主在这儿,能够看一眼那天上飞的东西,怕是要比这些十洲三岛的道者更加惊讶的,因为天上飞的东西怎样看都特别像二十世纪初一度盛行的飞艇!历史有过记载,早些年的飞艇可以带上百人从欧洲飞到美洲去,当然,事故也是非常壮观的,所以没几年这种东西就不再载人,基本只用来做广告了。但是,飞艇啊!那是工业革命才有的玩意儿了吧?揽星舟从他们头顶飞过,尾翼处腾腾留下一道红色烟痕,引着众多道者的目光一路飞向城外去。秘境道者笑眯眯地摇摇手指道:“日后有得是机会细看,那艘揽星舟是要去给城外农田施肥的,咱们还是继续走吧,公子可还等着呢。”乐家的道者们彼此交换了眼神,权衡之下,决定先去见那个造出这些神奇物件的人。城主府外有一个大型广场,处处张灯结彩,空中飘动着红色的宫灯,道者们也在为所谓的天尊成亲做着准备,并没有看到任何突显灵玑公子本人的地方。那广场中有一座纯白色的雕像,很高,在地面上仰头看去只能看到雕像的下颌,它的视线是看向远方————就和至上魔尊记忆里的云梦之主一样,孤高如浮云。但符远知肯定的是,不管哪个记忆里哪个云梦主,都,绝对,不会,戴朵大红花!“师弟啊!”妙空急得拉住符远知,“师弟,别急别急,不管哪个魔尊,不都是你嘛!”符远知:“……师姐,我不是至上魔尊。”“……好好好,不是不是不是。”妙空安慰他,“咱们先等着,一会儿看看你徒弟是谁。”……鬼的徒弟!符远知磨牙。广场周围道者的身影更多,几乎不再有凡人痕迹,魔修道修混在一起,统一穿着差不多的蓝白间色袍,与之前的那位不同,他们面上都戴了半张木质的面具,遮住半张脸,连同眼睛都一起挡住;乌木色的面具与素雅仙气的衣袍略有些不够和谐。“师姐小心。”符远知拉着妙空躲进一处楼阁的走廊,“师姐,那帮道者有问题。”“唉?”乐家人已经跟着进入了大殿,妙空原本是要跟上去,但符远知制止了她,“师姐,魔徒对魂力的感知是很强的,那些道者身上的魂力非常奇怪,道者不像道者,魔徒不像魔徒。”说完,符远知顿了顿,感觉自己说得不算完全,因为他自己也是兼容了魔气与灵力,但那些成群走过的道者给他的感觉是说不出的怪异。“觉得……他们像……”符远知思考了一下,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才说,“他们像假人。”妙空瞪着眼睛,道:“假人?”“……不,不是灵力变化出的那种。”符远知摆手,“他们是人,但你不觉得那帮人……很不像活人吗?就算是云梦天宫内门,也不可能一出门大家走路步伐都完全一样吧?”“哎?”妙空盯着猛瞧,一会儿打了个寒颤,“还真是的,他们连衣服摆动的节奏都很一样呢!”正说着,一队蓝白衣袍的道者端着清洁工具,走到广场上那尊雕像面前,他们不使用任何灵力,纯粹凭借手工,开始清洗雕像。“师姐,我建议你躲到城外等我。”符远知眯着眼睛,看那些道者们恭恭敬敬清理云梦之主的雕像,妙空抗议道:“你要去做什么?” 第123章 为了好友,符远知口中忙不迭地应道:“好,就这样!”——魔尊之魂,云梦之主以神龙骨玉铸造斩雪刀,在巅峰之时一刀劈下去都没能斩灭,你慷慨激昂地告诉我,你要去杀灭魔尊之魂……扮演为民除害英雄之前,先做一下功课啊。符远知遗憾地想着。他们相对无言了一会儿,符远知的胳膊还给乐痕星紧紧地拉着,他注意到先前跟随乐痕星一道进入秘境的乐家弟子已经不见踪影了,但符远知现在是灵修杂事社的见习灵谍士,没什么太高修为那种,自然不可能一早就探听到乐家的动静。乐痕星拉着符远知的胳膊,欣喜到:“远知,你现在修为又进步了!”符远知像从前一样淡淡微笑,从不过分自满,也不因为取得一点成绩就骄矜。紧接着乐痕星问他:“我不在以后,听说云梦也出了不少事,传说云梦之主都出现了,还不知道从哪儿领了个徒弟呢,你有见到他们吗?”符远知摇头:“我哪见得到,当时一片乱糟糟,我们都在和偷偷潜入的秘血宗打架,杂事社里带我的师姐妙空到是见到了,她说惊鸿一瞥,徒弟被藏得很严,云梦主身上灵压太强,看过后也根本记不得长什么样子。”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所在的走廊是可以看见外面广场的,广场上那些诡异的道者还在清洗云梦之主的巨大雕像,但是洁白的雕像因为颜色和体积的关系,脸孔也不算清晰。乐痕星也看着那雕像,说道:“我来时听闻这座城还有个城主,不过把自己雕这么大个儿,也太夸张了吧?”呸,符远知心里骂道,那才不是什么鸡崽公子城主,那是我师尊!而且一点都不大,等我出去要是开山立派,我造一个十倍的,不,百倍!“痕星,你知道那魔尊残魂会在哪儿?”乐痕星点头:“我有这个。”他拿出一枚占星用的星盘,但打开后完全不一样,那枚指针非常特殊,星盘方位上也没有标记星域。“这是乐家的炼器师们搞出来的,是引魔针,这枚指针是至上魔尊肉身遗骸的一小片骨头,会自然指引向其他的残片。”符远知心头一跳,他立刻确保自己身上的灵力足够纯净浓厚,所有阴暗魔气全部委屈地挤压回丹田深处,神魂里里外外充满道者的灵气,那枚引魔针摇摇晃晃,似乎接触不良一样晃动了片刻,然后指向了符远知——身后的方向。符远知轻轻松了口气,乐痕星皱着眉,看向那边。“那个大雕像,上面有魔气。”被强压下去的魔气顿时开始不稳,眼看那枚引魔针又开始摇晃了起来,符远知急忙念了好多遍清心咒,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到——你对一个雕像做了什么,上面居然全是魔气???第75章 雕像的本体——真正的宫主, 懒散而随意地散着步, 修为高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比如他不想让旁人发现他,那就算他贴到别人鼻子上去,那人也瞪着眼睛没反应。万知楼这次拍卖会被一名魔徒截胡了, 各个门派因此散得很快, 各家掌门虽然门派小, 但都端着一个名门正派、正统道门的架子,觉得面上无光, 走得匆忙无比。万知楼那位执事万宝顺是先走的,交易顺利又圆满,宫主却知道,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暗自跟踪符远知出去了, 不只有万知楼的,也有各个道门的, 但他并不想参与,因为——年轻人也需要点历练空间。而且,他不在, 徒弟才敢放心吃点心啊。琴灵连泉对此颇有微词——因为琴灵一贯冷漠, 所以看起来是颇有微词, 宫主却觉得,幸亏这家伙是三无人设,内心的吐槽弹幕只在自己心里纠结,不然张嘴说的话应该能把他淹了。连泉憋得辛苦, 宫主也不点破,就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自己在那边转来转去,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不明所以的梦魔,梦魔可能是以为有什么大新闻,在那边三番五次试图套话。一个眨眼功夫,梅花娘子姐妹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宫主更是懒得问。连泉最后也没忍住,终于问道:“主人,那魔头噬魂,您真就这么放纵了?”宫主反问:“不然呢?”“可是主人,食魂乃是重罪!”听到这句,宫主竟然笑了一声,忍俊不禁,又充满了轻慢。“你是我的琴,什么时候染上了外面那些人满嘴的吃人道德?”连泉怔住,只见宫主指着不远处道:“那帮人不食魂儿,但你觉得他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吗?”不远处,就是宫主刚才“散步”一直跟着的人——那个在拍卖会上痛斥道门的年轻剑修,陆清霜。涯山派一直是个小门派,所有道者之中,剑修这类器修是最不容易修,因为他们大部分痴迷剑道,旁的都做不来,经营门派这种活儿如果做得好,那基本当不了剑修,像穹山剑宗这类的大宗门,穹山剑主叶望砂虽然是剑派之长,但他们穹山能一直经营良好,全是因为他们家剑主只管动武,从来不管门派,真正负责管理门派事务的长老,不准修剑!这种过于先进的经营模式只在穹山独一家,涯山派这位年轻掌门,如果加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位强大的剑仙,但从现在来看,他肯定不算强大的掌门。涯山派弟子一行十余人,迎面撞上了他们掌门人,姿态却半点不像迎接,彼此泾渭分明,更像两军对垒。连泉惊讶地看着,陆清霜本人也很惊讶,他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掌门。”为首一位弟子拱手,却语气强硬地说道,“掌门,您为何还是学不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您算算这是第几次阻了咱们涯山派的机缘了?”“机缘?”涯山掌门陆清霜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似乎不认识自己的门人弟子,他问道:“机缘?你把魔徒的威逼,视作机缘?”一语出,只换来冷笑纷纷。“掌门!魔门道门又何妨,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万年前得胜归来的不是云梦主人而是那至上魔尊,现如今这天下,魔门就该是正统了!”那弟子说道,“所以千般过错,唯弱小是错,你愿意一辈子做个不入流门派的掌门,我们还不想穷尽一生都做三流弟子呢!”不等陆清霜回答,另一个弟子又帮腔道:“掌门啊,当日你一口回绝临水剑派的好意,如今去万知楼为我们涯山派争个出路,却又失败了,不仅是失败了,看样子,您还一并得罪了这中洲大大小小的邻居,您说说,涯山派有您这样一位好掌门,还能有什么前景?”陆清霜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青白,他立刻到:“你们如此卑鄙算盘,就算今日逼迫得了我,你们拿什么和门中众弟子交代?”“哈哈哈,这就不劳您费心了。”那些弟子们得意道,“临水剑派比我们懂得劝说人的方法。”“……你们勾结魔徒,趁我不在,杀了同门兄弟姐妹?”“也不是全部啊,毕竟,识时务者占大多数的。”那些弟子们随意回答。 第125章 两个女魔头一前一后搂着陆清霜, 毫不避讳, 当着人面就开始谈论起他的身材容貌, 以及送回门派要如何如何施教,陆清霜怒火中烧,眼含炽烈的愤怒,但奈何修为差人太远,两个千岁女魔头非他能够抗衡,就是想自尽都做不到。他几乎可以猜到,落进南吕仙阁的女魔头手里会是什么后果。南吕仙阁有一个附属宗门,也是佛修门派,名字本来普通,叫空净禅院,但那里边的魔佛一个个修的,竟然都是与空门清净截然相反的、道门谈之色变的采补合欢之术,南吕仙阁是个女修为主的门派,那帮被她们提携起来的和尚,为了讨好这些女魔头,各个一身了不得的淫邪法术,而且还会调教送给各派大能的炉鼎。“陆掌门不知道,刚才血涟尊者也瞧了你半天呢,看来对你很是喜欢,你可要抓住机缘,要知道,我们姐妹花求都求不来这种好事儿呢!”梅花娘子们咬着一口银牙,狠狠在心里骂谢然——喜欢让人走后门,真是讨厌极了,纵然两位花魁姑娘再有本事,也先天差那二两呀!“二位娘子先等等。”旁边隐匿的另外一队人马终于出现,正是万知楼的万宝顺和他的手下,队列里还有一人,乍看上去也是一身凛冽风骨,站姿笔直,标准的剑修外貌,只是眉宇间黑气缭绕,身上服饰也是临水剑派的衣饰,是名魔剑修无疑。万宝顺姿态谄媚,一脸高攀主子般的讨好,一个躬身行礼,差不多快要鞠躬扎到地上去了,他笑道:“两位娘子,先不忙带人,我们万知楼尚有另一单生意,要这位掌门配合一下呢。”陆清霜不似刚才那样激动,不过还是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只可惜这类幼稚而无用的抵抗被两个女魔头制止,她们捏着陆清霜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笑着对那临水剑派的魔徒说道:“魔门四使之一的剑魔前辈,小女子们久仰大名,今日终于是瞧见本尊了呢~”另一个说:“果然和传闻一样帅,根本不输给他们那些道者!”“奴家怜花,这是舍妹,白梅惜玉。”红衣服白头发那个眼眸转了转,似乎积蓄着一汪暖香春水,她柔柔说道,“奴家两姐妹,对您倾慕已久……”不等话说完,那剑魔竟然和陆清霜一样,冷哼一声,脸上毫不犹豫写满嫌弃,甚至更夸张地退了三步,这动作使得两个梅花女魔头都快把牙咬崩了,南吕仙阁女弟子占主导,这帮女魔平日里玩弄男人惯了,都不把男性道者放在眼里,梦魔凌焕就是南吕仙阁出身,虽然和这剑魔并称,但那对儿姐妹对他就是吆五喝六,眼看她们遭到剑魔嫌弃,梦魔乐得像刚偷吃完的大橘。宫主看了他一眼,大橘配合地磨牙,于是梦魔把怪笑憋了回去。“少扯闲话。”剑魔冷漠地说道,“你们南吕仙阁整日的不务正业,非要去拉拢什么谢然。”两个女魔不动声色地退回去,仿佛从未被拒绝,依然笑得灿烂甜美,娇嗔道:“哪里话,你们临水剑派又不是不同意!好嘛好嘛,你说你要干什么就是了,奴家都依你……”“谢然也不是什么剑修都看得上吧。”剑魔冷笑,对梅花娘子嗤之以鼻。他完全不再理会连连抛媚眼的女魔,径直转向陆清霜,一把长剑指着他的咽喉,问道:“碧川海渊怎么去?”陆清霜此刻像是完全不生气,压制他的魔气稍稍松了些,他反问道:“你问我?”“何必装糊涂,陆掌门可不擅长说谎话。”剑魔的剑尖往前递了一丝,陆清霜半点都没闪躲,剑尖直直扎进了皮肉,血流蜿蜒涌出,不大一会儿沾湿了他的衣襟,艳艳地一片。“哎呀~”梅花娘子们惊叫,“魔使留情呀,奴家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合眼的。”万宝顺也帮腔道:“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这要是杀了,我们还真再找不着神似穹山剑主的剑修啦。”陆清霜闻言,惊讶了一下——不过他竟然勾起嘴角:“这可是抬举陆某,陆某哪里像穹山剑主了?”万宝顺抽了口气,只听剑魔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说你像穹山剑主,那可不真是抬举你到天上去了?”远远的,宫主感觉自己头疼。——他们这个人物关系乱成粥了吧?同为道门剑修,陆清霜似乎对穹山剑主存有三分芥蒂,很不满意自己竟然是被当成他的替代品,而剑魔却像是被他这态度气炸了,搞得旁观者差点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是魔谁是道。梦魔嘴角抽搐,看着那边和自己并称魔门四使的那位,不由得解释道:“天下不论魔门道门,剑道还是相通的,所以号称十洲三岛剑意第一人的穹山剑主叶望砂,偶尔有两个魔门支持者……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啊。”没说出来的是——您云梦宫主不也养着个魔崽子?您那个魔崽子都登堂入室了,叶望砂这两个只敢到本人不在的地方过嘴瘾。“但是这剑魔是认识谢然的,您可别出去了,会穿帮!”梦魔说。不大一会儿功夫,在宫主眼里,谢然与这剑魔联手组成的穹山剑主粉丝后援团基本就成立了。剑魔并没有收剑,那把剑上反而充盈着浓郁的紫红色魔气,血煞邪气顺着伤口侵入体内,陆清霜闷哼一声,却仍然没有退缩。“陆清霜掌门啊,我们万知楼早都查清啦。陆掌门也知道,最近几十年里海国龙族越来越退居深海,最近甚至回到碧川海渊不再出现。而据我所知,陆掌门手里,居然有找到那片秘海的方法。”万宝顺说着,一边观察陆清霜的表情,一边颇为担忧剑魔捅出来的伤口。陆清霜回答:“我怎么找得到那些黑市猎龙者都找不到的龙族聚居地?”那边万宝顺小心翼翼地说,“陆掌门出身不一般啊,陆掌门本来也该是大家族的贵人,奈何生身不幸……”陆清霜脸色微动:“你说什么?”“陆掌门,诛魔世家,南明山符家的符菁遥,是你生母吧?”他一说完,连带宫主都吃惊不小——南明山符家?那不成了我徒弟的亲戚了?“符家旁系的小姐,为了躲避家族联姻,竟然任性出逃……”万宝顺一副追忆往事的神态,摇着头道,“在外面遇上了一位真心爱人,并且与他恩爱生子……但抵不过碧川海渊内忽然一道海国急诏,当代龙神一道密令传出,天下海国子女被要求尽数返回碧川海渊,所以,您父亲就走了不是……”宫主默默听了一会儿……可是……这陆清霜和符远知长得一点都不像啊?完全不像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啊?“海国的神秘来客,您母亲一直以为那是位鲛人,实际上,您父亲是碧川海渊的护海战士,是位神龙啊。”万宝顺笑眯眯道,“您自己都不知道吧?”咦?梦魔已经开启了疯狂的写稿模式,宫主惊讶地听着,各种毛团子在怀里爬来爬去,听见了大八卦,一个个也都支棱着耳朵,一动不动,乖乖听墙角。“符家小姐以人族之身孕育神龙后代,更意外的是竟然一卵双胎,生了个龙蛋,蛋里一对双生子,一人种,一龙种,神龙精血全部聚集在了其中一个孩子身上,另一个却没那么好的天资,竟然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万宝顺说,然后长叹一声,遗憾道,“而且,除了体质偏阴,适合当……咳咳,也就没什么特殊啦,所以,符家小姐遗弃了那个人类小孩,带走了继承爱人血脉的……”“瞎说。”万宝顺立刻被噎住了,憋得一张脸通红,谁知出口斥责他的竟然是剑魔:“你跟我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龙种发育不全,神魂只有一半,符家小姐是怕这孩子活不成,才以禁术封印了龙血,伪装成正常孩子带回家族想办法医治的,而那个健康的人类小孩直接送给了当时结交的涯山派上一位掌门,是希望那孩子远离家族纷争,在外平安长大……”“……您别说了。”梅花娘子们齐齐捂脸。原本被万宝顺一顿忽悠面露伤感的陆清霜,再一抬头又是心理健康的好道者了,器宇轩昂姿态高傲,一点受伤受挫的意思都没了。宫主:“……你别说,我还真喜欢学剑这帮人。”梦魔已经憋不住,笑趴在地上了。这么一说的话,宫主想了想,怪不得徒弟的幻术进步速度像开挂,神龙血裔什么的,听起来就是主角设定,标准的金手指外挂啊——不得不很佩服自己的眼光了,云梦天宫那么多年轻小弟子,符远知就越看越喜欢。人龙混血,先天不足的话……宫主沉思起来,看上去符家小姐算是成功了,符远知安安全全长大,现在修为也很不错,应该…… 第127章 “一派胡言!”剑魔洛轲怒极,刹那间天地变色,无数漆黑的飞剑于虚空之中现形,梅花娘子们也面色一寒,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巴,双掌齐出,合力运功反击。剑魔语气森然,眼底黑气弥漫。“想死不难。”漆黑的魔剑覆盖上一层血光,剑魔咧嘴笑道,“我这剑中确实缺个恶魂。”“你动真格的?”红白两色梅花开遍山野,每一朵花其实都锐利无比,与那些黑色魔剑相撞,发出恐怖的金石之声,万知楼的人只是脚快,修为一般,但脚再快也有快不过魔气的,跑得慢的被波及其中,刹那间被梅花绞杀,体无完肤。吸过人血的梅花更加艳丽,花瓣飞舞缠绕在洛轲身边,剑魔的剑凛冽刚直,的确像穹山的剑法,黑色魔剑一次次斩碎梅花雨,声势浩大,并且汲取对方魔气为己用。不消片刻,魔剑气焰滔天,梅花娘子惊愕后退,发现洛轲是真的要下杀手。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一剑灭顶而来,两个女魔头齐齐挥袖,陆清霜被他们甩到空中,变成一道人肉盾牌,洛轲也已经气疯了,似乎宁可斩了这任务情报来源,也要把那对乱说话的姐妹砍死。黑色的魔剑如同黑云压顶,还被魔气压制的陆清霜避无可避,只能眼看那剑刃落下,自己形神俱灭。但陆清霜也不是总是运气那么差的,这一回他就走运了一次。青色的灵光没有任何意外地挡住了剑魔一击,剑上蚀骨魔气纵横肆意,却无法突破那层莹润微光。梅花娘子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顿时对着洛轲乱丢了一叠法术下去,转身就要逃跑。然而,一窝松鼠从天而降,毛茸茸地糊在了两个女魔头脸上。紧接着,她们只听到一阵悠长怪异的鸣叫,既没有气势,也不够动听,像某种家禽被踩了爪子。然后血盆大口张开,两个女修叫都没叫一声,就给吞了。大橘:!!!被鸟抢了,不开心!宫主手疾眼快,一把扯住兔子后腿,教育道:“别只想着吃,这个你打不过的。”梅花娘子手段多,但前有剑魔,后有宫主,孔雀出其不意一口给吃进去,大橘要是想生吞剑魔,那就暂时做不到了。于是肥兔子气得爆成一颗大柚子。“……大橘,你耳朵为什么越来越短?”宫主疑惑地摸了摸兔子头。剑魔惊愕,叱问道:“你是何人!”宫主想了想,回答:“好心人。”梦魔&陆清霜:“……”第78章 剑魔洛轲眼神飘了一下, 看到一脸幸灾乐祸的梦魔, 在魔门内并称四使,这个他就认得了。“凌焕, 你怎么在这?”剑魔的语气不善,梦魔缩着脖子蹲在宫主身后翻白眼——魔门四使虽然被凑在一起说,但论及地位, 却有极大不同, 其中以琴魔秦止怀在魔门地位最高,剑魔实力最强, 血魔谢染虽在秘血宗, 但是是谢然的弟弟, 大家想和广和宫交好, 于是谢染得了便宜。比较倒霉的是梦魔凌焕,他混了个不错的名号, 只是因为他是灵谍士。——滑不留手,跑得快,还嘴碎,喜欢传播小道消息, 听说还是灵修杂事社娱乐版块的, 一般人得罪不起,大能又不能随便砍了他, 显得没气量, 那只能赏个好名号哄一哄了。梦魔梗着脖子, 模仿宫主的语气, 尽量显得优雅从容,然后回答:“我是追寻着真相而来的!”“……我爬穹山剑主的床,这个谣难道不是你造的?”“我那是……小心取证,合理想象,大胆揣测!”剑魔洛轲提了剑就要砍,却被宫主一手接下,五指张开,在空中一抬,洛轲便觉得剑与梦魔那张丑恶嘴脸之间间隔了万重山川,根本无法逾越。所以洛轲心头狂跳,那突然出现的人,且不说之前竟然隐藏得毫无破绽,出现后更是平静得过分,满地狼藉唯独他信步走来,衣角都不带一点灰,现在平平静静往那里一站,随意抬抬手,自己这剑就犹如千斤重。“你到底是谁!”剑魔持剑的手青筋暴跳,血脉浮现于体表,一跳一跳在皮肤下流淌着深沉的黑红。宫主差点担心他爆血管。所以他好心回答:“我只是,碰巧也对你说的魔尊魂片感兴趣。”“你……”洛轲急喘几口,忽然惊愕,几乎脱口喊道,“你是云梦天宫之主?”说罢,他似乎更加惊愕,整个人抖了抖,说:“梦魔,你居然也写真新闻?”宫主好奇,问:“他写了什么?”只见梦魔脸色大变,转身就跑,然而磨牙多时的大橘飞快一扑,一口咬住他的裤腿,梦魔哎呦一声跌倒在地,面如死灰。洛轲道:“他早有过一次报道,便是您隐世不出之时,说云梦之主并没有死,而是被爱而不得的同门师弟关起来了。”宫主:“……”虽然关起来是真的,但是,前面那四个字是什么???“还有呢?”“梦魔他还写过另一个版本的猜测,不过大同小异,是说您的同门师弟因为心魔入侵,差点走上邪路,于是您就自愿被关起来,然后——”宫主摇着头,蹲在梦魔身边,躺在地上的梦魔两眼翻白,喘气像拉风箱,浑身颤抖四肢痉挛,宫主戳了他一下,给他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你不是说,你很有新闻理想?”“饶命啊宫主,饶命啊!!!”梦魔跪地磕头,“我我我,我就是一个八卦娱乐版块的,我们灵修杂事社里,有本事的灵谍士才做新闻,像我这样的只能做娱乐八卦啊!” 第129章 “斩雪还问您,接下来他怎么办?”宫主哦了一声,皱着眉:“让他问他儿子去,自己欠的债,还完之前别找我。”“……是。”连泉的一番话转告给了刀灵,如今顶着一个他并不满意的名字——玉寒情,虽然他不满意,但连泉告诉他,宫灵现在叫宫晋江。于是玉寒情看了一眼身后抱住被子睡觉的儿子,觉得很满意。一行二十余位花娘,两个假姑娘,其余还有四个是道者,玉靖洲探查到天衍山城塞进这四个女道者,实力都不弱,他们两个于是假扮做普通凡人女子,一路跟着送亲队伍被敲锣打鼓送到凡人的皇城,准备进一步观察看看那些道者是要做什么。比较奇怪的是,那个好色的西唐国主没再来骚扰过他们,所有的择花节后续事物都有天衍山城代劳。——这一个道者门派跑来掺和凡人皇帝选妃,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斩雪,主人还说了,让你务必还清自己欠的债,不必再向他请示。”刀灵听闻,面露悲怆:“什么?主人难道,要有新的刀了?”恰好玉靖洲睡醒,伸了个懒腰,喜上眉梢:“父亲,您别难过啊,做个器灵听人使唤多辛苦,日后儿子好好孝敬您不就是了?”第79章 收拾完了敌人, 地上躺着的那个陆清霜就比较棘手了, 大橘蹲在他身边闻了闻,只有灵力没有魔气, 于是大橘一脸嫌弃地蹦到一边——天知道一张全部都是毛、几乎眼睛都看不到的脸上是怎么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的。宫女在一旁不停的打嗝——它吞进去那对儿姐妹正在拼命挣扎,试图从它嗓子眼里爬出来;连泉踩着梦魔,梦魔则被迫一脸“求速死”的表情撅在地上, 屁股朝天, 冷漠的琴灵踩着他的背,转头却用眼神热切地询问宫主——这回能杀了吧?头疼。宫主开始怀念徒弟, 还是徒弟贴心, 听话懂事不惹麻烦, 还知道主动带自己出去玩, 解决路上各种问题。而这些玩意儿,全是拖后腿的!过了不大一会儿, 陆清霜醒了过来,见到大橘一张放大的脸,顿时吓得弹了起来。然后面露尴尬,行礼道:“抱歉, 在下自小就对毛绒的动物有种说不清的恐惧感, 至今无法克服。”……宫主看了一眼无辜的大橘,大橘配合地发出了阵阵磨牙声。只是陆清霜接着说道:“谢前辈出手相救, 前辈, 在下看您的这只混沌幼兽似乎因为饮食不太均衡, 导致发育迟缓啊。”咦?你再说一遍我这只啥?馄饨?“晚辈不才, 因为门派所在靠近西海岸边,常常有机会与海市连通,偶然一次性起收过一捆珊瑚岛产的七星望月草,这种灵草正适合用来调和混沌幼兽体内清浊二气,鲛人种出来的更是成色极佳,前辈这只混沌看来也有千岁龄了,却迟迟没长翅膀,再不吃点草,就要成残疾了。”嗯?大橘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只见陆清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香菜?修真界的香菜?一碗热乎乎刚出锅的肉馅大馄饨上面还撒一把香菜吗?“容在下逾越。”宫主诧异地看到刚才自称对毛绒动物有恐惧情绪的陆清霜,熟练伸手掐住大橘的脖子,然后把那一把香菜……不是,一把七星望月草塞进它嘴里,刚一咽下去,只见大橘一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活像一只大海胆,陆清霜松开手,可怜的胖肉球就在地上拼了命地滚来滚去。“你还懂御兽?”陆清霜苦笑:“从前以为自己有点特殊才华呢,明明不喜欢动物,却偏偏能驯服他们,现在知道了,八成是因为在下父亲是神龙,虽然我没得他的神血,但好歹也是蛋壳里爬出来的,沾了点龙威,所以收拾小动物比较顺手。”宫主颇有兴致地问道:“你方才说,它是什么?”陆清霜道:“混沌,昆仑涯下的凶兽混沌啊。”宫主一愣,脑子里飘过前世背的古文: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典出汉代东方朔著作《神异经》,当年他在大学,他们寝室还为这里面讲的混沌与《山海经》里的帝江是不是一个东西而争论不休呢。后来他们认真对比了一下各路传说,总结出特征对照来看,得出结论,一般认为混沌四个腿两个翅膀,帝江六个腿四个翅膀,最多算近亲。不过因为那是猜的,对于二十一世纪而言这些都是神话,但在十洲三岛的话……宫主果断选择混沌!六个腿四个翅膀还基本看不出来头,怎么听都是一颗满天飞的变异肉丸子,混沌最起码四肢数量正常,好好修毛还可以做到很萌。说话功夫,陆清霜喜道:“成了,这只混沌血脉精纯,只是千年里食入了太多魔气,又没什么机会消化,还吃了不少精纯灵力的样子,这才导致力量积蓄过厚,体内灵骨无法破体而出,才暂缓了生长。”翻译一下就是:大橘你太胖了,脂肪把翅膀憋住了。反思,要反思,每一只压塌炕的宠物背后都有一个溺爱的主人。只见地面上的毛球停止了翻滚,四只小短脚摊开,拼命吸气,噗地一声,一对肉呼呼的、还没长毛的翅膀从它背后冒了出来。宫主差点转身去超市买煎锅,回过神来意识到,十洲三岛没有超市卖煎锅。……实在是那不长羽毛的肉翅太像新鲜生鸡翅了!“很好,肉芽结实,骨骼紧密,只需要再吃点阳雀山产的羽毛提亮粉,很快就能长出漂亮的羽——”噗,噗!又是两声,陆清霜顿时闭上嘴巴,眼睁睁看着,大橘背上,慢慢长出了第二对和第三对翅膀。卧槽!……宫主沉默不语,心里只有遗弃宠物这个阴暗念头。 第131章 那个厉鬼白瑛的魂魄。此刻那颗凝聚成形的魂珠再次变得洁白光亮,大橘把她吞进去过一次——所谓混沌喜欢邪恶之人,到了十洲三岛的版本中,怎么变成混沌爱吃邪恶之人啦?刚才陆清霜灵力干净纯粹,大橘就一点食欲也没有,大橘会控制不住吞下去的,基本都是魔修,而且吃完还能吸走魔气,净化一下,白瑛的魂珠现在干净得完全看不出曾是凶恶厉鬼。想着,他随手点了一点灵力,魂珠盘旋片刻,倏然在一片荧光中拉长,成为一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白瑛一现身,立刻向宫主下拜。“小女子白瑛谢前辈回护之情!”白瑛双眼含泪,不顾宫主阻拦,硬是把头一磕到底,说:“白瑛现在神志清明,已经想起来了,五十八年前前辈有恩于我,是前辈指引玉公子来助我,又在我被愚昧村民活祭前夜,教我引灵入体,得成今日白瑛,虽然白瑛仍旧没能组织秘血宗屠戮我家乡,但若无前辈,五十八年前整个村子都将灰飞烟灭,魂魄皆成为魔徒血食,连轮回都不会再有了。”宫主闻言笑了笑,说:“不必谢我,因为你说的事,我不记得。”玉公子……五十八年前,斩雪?宫主不由得眯起眼睛,这个刀灵,在他不在的时候看起来没少搞小动作?而且居然还隐瞒不报!“不管您记不记得,发生过的事不会改变,白瑛愿意侍奉前辈,以回报当年护魂之恩。”啧……怎么今天一个个全都要过来当小弟小妹?“你是农家女。”宫主想了想,“应该比较会照顾动物吧。”尤其这还是古代农村,也没有机械化养殖场,家里的鸡鸭鹅狗肯定都是手动喂。这种属下就很有用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闹成一团的各种毛球,大橘正趴在地上,宫女、松鼠一家和那只呆头鹅,正把它团团围住,似乎对多了六只翅膀的同伴浩气无比。尤其是那一窝松鼠,一个个紧张兮兮地摸着自己的后背毛。“宫主您的松鼠都格外灵巧,一看就很有灵智!”宫主听见陆清霜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幸亏这窝松鼠就是松鼠,不会再长出什么无毛大鸡翅。“很好,那你们既然想要跟着我,以后就负责喂养这些灵兽吧。”“是!”一鬼一人喜上眉梢,对比之下,小动物们整齐划一地露出绝望的表情。唉,怎么看着像大型遗弃现场?宫主柔声安慰:“不紧张啊,不是要给你们换主人,只是让他们跟着照顾你们,他们比我懂得如何喂养你们,你们看,因为太胖长不出翅膀这件事,就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吧。”谁知,小动物的眼神几乎更加忧伤,差不多就是看见了世界末日时的眼神。宫主:“……”养不起了!云泽川水系边缘的村落,宫主想到,“一分落江流”——那么按照眼前这事来推断,前世所布置的法阵,该有一个位于那条长河之中,不然,一个村女如何同时招惹了秘血宗,还能巧遇疑似是自己的人呢。秘血宗将那块地方用作炼制人罐的秘密场所,但宫主现在想来,徒弟外出遇到了秘血宗,交手了,但主要是和血魔交战,而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罐,白瑛算一个,但如果大费周章只练就一个人罐,那秘血宗是不是太酱油了?所以宫主并不觉得那处法阵仍能完好无损。村民或许,仅仅只是受到了牵连。只不过,白瑛所说五十八年前的事,那时候前世死了,自己还没归来,白瑛看见的是谁?神魂之中那道护魂的锁链轻轻摇晃,于是更加合理的推断便是——前世不仅仅切了魔尊的片分开保存,应该,也切了自己的。嘶……下意识地摸鼻子,还好还好,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西方小说不能拿来参考!如果说魂魄的缺失会让神智出现问题,但宫主想来想去,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智力之类的问题,缺失一魂可以养回,但缺了足足半数的魂,哪怕是上位者,也该有些影响,一般来说性格改变、情绪冷漠等等都可以算在内。……那么,前世的云梦之主或许真的冷漠,但并非刻意冷落身边人,而是他缺了一半的魂。这么一想,宫主捻了捻指尖——更想揍秋闲了!但现在,宫主仔细审视了自己的言谈举止,他没觉得自己和上大学的时候有特别大的偏差,修为高了的唯一副作用仅仅是比从前能装了,但绝对没有冷漠暴力等等不良嫌疑。所以他弯了弯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我不是前世那个云梦主人,各种意义上,都不是。……只有一片至上魔尊的魂,是没有办法掀起过大风浪的,他需要利用外力,仅仅一魂,哪怕是魔尊的魂,仍旧极其脆弱,不然人为什么需要三魂七魄才能好好活着呢?整个秘境之中的揽星城,乐痕星与符远知将它翻了个遍,也没有察觉到有至上魔尊出没的明显痕迹,那座雕像上有不少魔气,但可能仅仅是手工雕凿时遗留的。这座城市和谐平静,干净得不可思议。“阿星,你有没有在秘境里看见其他道者?”符远知似乎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来的时候,中洲那些小门派在门口挤破了头,各个都想进来抢机缘。”乐痕星似乎并不想隐瞒,他诚实说道:“他们进不来了,乐家的人已经封锁了周边,这座秘境里所有的东西,他们都碰不着了,至于我们到达前进来的,可能也就混进来一两个?”符远知顺势笑道:“看来我是抢了个先,钻空子了。”如同从前一样,上课时符远知有什么精彩表现,常年吊车尾的乐痕星就懒洋洋地负责鼓掌叫好,如今,乐痕星仍旧比了个大拇指:“做得好!”“那你乐家的人呢?”符远知顺理成章地问了出来——在进入前,乐痕星可是前呼后拥。“我把他们甩了。”乐痕星回答,“我说寻找魔尊残魂,你们这修为多半都是拖后腿的,不如一起去探查这秘境里还有没有其他珍贵资源或者线索。”符远知点点头,心里自然是并不相信的。 第133章 直到,他们被带去见城主。揽星城有一仙尊一天尊,据说是这座城池的建立者与守护人,但真正的主事者尚有一名城主——灵玑公子。这种骗人进去就再不放出来的情节,在过往的新闻之中也经常发生,妙空潜伏过好几次违禁的黑矿坑,上过拐卖幼童的海船,也钻过某些门派以人为饵喂养魔物的秘密据点,所以她信心满满,直到她见到灵玑公子。道者们穿过大殿,来到一处高大雄伟的建筑,一入大门,景象就震撼无比,那里有无数奇奇怪怪的管子,蜿蜒盘旋像一坨一坨的树根,从大殿的廊柱开始缠绕,一些色泽晶莹的红色液体在其中流动,看上去和血液是一个色泽,但妙空肯定那不是血。那些诡异的的液体一层层流过管道,被一点点过滤,筛选出精华,然后慢慢注入到一个人身体里。妙空再次在心里更正——那是一个有人类外表的东西。除了人的外表,那个东西身上只有金属般的冰冷。大殿王座上端坐着那名青年,青年有柔和秀气的五官,柔顺整齐的黑发,披着长袍,身形似乎不算高大,看起来也没有练过什么武技,四肢平顺没有半点肌肉线条的起伏。可是妙空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就算她实力不行全靠笔力,手腕的肉也是有波动起伏的啊?座上的公子见到他们到来,慢慢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的嘴角向上扬起,并且还是两侧同时弯曲,连弧度都一模一样。那笑容更让妙空不寒而栗。流动着鲜红液体的诡异罐子链接在他的后背上,那些液体缓缓进入体内,与此同时,这个青年白玉一样颜色的脸开始显现出鲜活的血色。直到他看上去竟然有八分像个活人了,那些管道自动脱落,然后他优雅地站起身,向下方走来,脚步声中暗暗含着敲击金石的声音,每一下都让妙空有撒腿就跑的冲动。乐家的道者已经惊呆了,这时他们拔出武器,纷纷指向那诡异的城主:“你是什么东西!”“在下揽星城城主灵玑,欢迎各位。”城主说,“相信各位会为揽星城带来新的活力。”从大殿阴影中走出更多的人,他们穿上了揽星城的服饰,却并不会改掉原本的长相,乐家人惊呼着呼喊同伴的名字,但那些昔日的同族看着他们,眼神完全陌生。他们说:“城主,这些是新的幸存者吗?”“是的。”灵玑公子颔首微笑,“现在,我们该让他们好好体会揽星城的恩典了。”“是!感谢天尊与仙尊两位上神赐予我们今天的生活!”这都什么跟什么?邪教分子的传教现场?妙空趴在一根柱子后面,看得心惊肉跳,那城主一句话,乐家人、与曾经是乐家人的揽星城狂热拥护者,就立刻在大殿中央大打出手。灵玑公子含着笑容,坐在高台上观看,新来的乐家人不太敢对自己的亲眷下手,都是被动还击,但那些先来的,不知为何,却丝毫不留情面,其中一个女修,似乎还和新一批乐家人中的一位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却任凭呼喊,怎么都不回应。再加上人数的差距,不出片刻,这一波乐家人毫无疑问地全部倒下了。等在旁边的道者将他们一个个拖了下去。等到再放出门,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神情却虔诚而狂热。方才呼唤自己妹妹的那位女修,也站在了妹妹身边,挂着一样的笑脸。揽星城的道者向灵玑公子禀报,说是吉时已到,城主作为天尊的入室弟子,该替师尊上山接亲去了。于是,也就有了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妙空千钧一发之际用了些小手段,那灵玑公子也没仔细搜索,所以她混进仿佛变了一群人的乐家队伍里,使了些变化法术,变了一下衣服,她提心吊胆,以为会被周围的道者发现,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些道者根本不在意她的法术。他们的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光彩,泛着光的,不像人的眼睛。在乐痕星出手攻击第一个乐家人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魔气肆意穿过那名道者的神魂,他几乎能听到魂魄撕裂时发出的惨叫,但那个道者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依旧向他扑过来。初入魔道无往不利的年轻魔徒大惊失色,险些以为自己被人用假魔功骗了,功力失效了。好在他稳住心神,不得已,乐痕星使用了些不太符合身份地位、也比较粗鲁的手法来杀这个道者。头颅被斩断的时候,乐痕星惊了一下——没有血喷出,也没有魂魄逸散,只有那道者的脖子里露出两节管子。确实是管子。乐痕星强压下惊讶,用剑飞快划破那人的皮肉,毫不犹豫地掀起他的胸骨——魔徒都会为之震惊的——那名道者的胸膛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精密的弹簧齿轮在里面咔哒咔哒地转动着,血肉的心脏虽然仍在鼓动,但已经泛白,镀了一层银色金属般的光泽,几根细细的管子绕过去,小巧的簧片嗡嗡颤动。乐痕星反手砍了那道者的四肢,在他的骨骼与关节之中,发现了炼制精良的精金。道者头上的抹额是不能被摘下来的,但乐痕星一个蛮力,拆掉那块看似柔软的布料,谁知,嘭地一声,一大堆东西稀里哗啦地被一并拽了出来,链接用的轴承、簧片,还有许多乐痕星说不出是什么,但总觉得是更适合出现在凡人那些水车或者攻城弩一类大型机械上的东西。头颅中还有一枚晶石,这算是终于有了点道者该有的样子——灵力和法阵,灵石上雕刻了一个微小的法阵,对于这东西,乐痕星就能够判断,那是魔门控惑心智一类的法阵。一个好端端的道者,转眼被拆成了……一地零部件?乐痕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发现大堆大堆的道者们站在他面前,沉默,像是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他们的关节在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精良的机关操控着血肉之躯,神魂真正的意识被压在无法动弹的深渊,灵石中的法阵从道者魂魄里吸取力量,以驱动傀儡之身。这些已经应当被算作傀儡的东西,全部,握在那位灵玑公子的手中。乐痕星不由得惊讶问道:“你当真是一介凡人?”“凡人怎么了?”灵玑公子反问道,“也对,你们道者视我们凡尘中人为蝼蚁,可以肆意践踏。”他斜眼看了看地面上那堆残骸,却不甚在意地笑道:“但如今在这里,我才是天,我才是命运之主,你们这些道者,只是玩具而已。”在他背后那堆道者中,没有一人反驳,他们脸上带着模式化的欣喜与狂热,宛如一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人偶。“这座秘境,是你建造的?”灵玑公子回答:“是。”乐痕星愣了愣,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笑得畅快,浑身包裹的黑纱都飘散开来,露出血肉枯萎的脸,他的脸上有黑色的纹路,像无数条蜈蚣纠结成一团。“好啊。”他说。他把灵玑公子笑得有点莫名,所以灵玑公子追问:“好在哪里?” 第135章 符远知终于明白过来,他难以想象,不由得问道:“所以,一介凡人,竟能把你们全部镇压在此?”坐在地上的至上魔尊翻着白眼道:“谁叫本尊和这家伙都只有一片呢,别说本尊真身亲临,就哪怕只是半个……”“半个也还是给吃了。”符远知说。至上魔尊哈哈大笑,笑容诡谲:“你怎么知道,究竟是谁吞噬了谁呢?”“揽星城建立在一个巨大的机关法阵上面,每一块砖石都是武器。”云梦之主说,“你要格外小心,那虽然是凡人的偃术,但每一个胆敢轻视凡人的道者,如今都是那精密仪器上的一枚机括;道者从来自视甚高,却没有注意到,为了更好地存活,一代一代凡尘中最普通的人类,已经可以改天换地。”“偃术?您说的是木牛流马那样的机关术?”“凡人早就可以操作机械,反过来,机械也可以操作人。”云梦之主回答,“那个偃师城主活了上千年了——即使是在秘境里,时间也过去了上千年,远远超过一个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他能把自己的脑和心,转移到新的机关傀儡身体上面,然后继续存在。”至上魔尊则说道:“所以,他基本没有剩下什么东西是人了。你可别当他是个凡人,那是个怪物来着。”“他的心和脑就是作为凡人的要害,但如今都不在身上,而在揽星城地下的一处密室,被妥善保存,四处机关重重,他走在外面的躯壳只不过是可以随意更换的零部件,他身边的道者也全部被他改造,身体随时可以成为他的替补容器。”云梦之主叹息着说:“我已无能为力,只求你破境而出,若是可以,就一并带上那些无辜的魂魄。我的魂力已经快要尽了,我不能在护那些道者和凡人的魂了,一旦我灰飞烟灭,抽取魂力和灵力的机关就会开始作用在他们身上。”“这只是一座,一人之城。”至上魔尊说,“我在封印中被那个凡人唤醒时,他就只是一个人。”说完,魔尊似乎气得整个扭曲了一下,“他说,要给我一座盛世之城!竟然有凡人胆敢骗到魔尊头上!”“谁叫你们一贯看轻凡人了。”结界后的云梦之主无悲无喜,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所以……”符远知语气不善,“你不是在告诉我,你本来想够操控那个凡人,在此地开一方小世界过你的逍遥日子,结果反倒栽了吧?”还策划结婚?黑雾脸上扭曲了一阵,艰难回答:“我只是一片!谁让……谁让这家伙的守护结界从来不挡凡人了?你学学我当年在幽洲的魔宫,凡人胆敢靠近,立马变成一堆碎肉!”“去吧。”云梦之主的残魂再次说,“未竟之事,就留给你们了。”第83章 他这样说, 配合他的是站在一边翘首以待的至上魔尊——符远知从来没见过被吃还这么兴奋的魂魄, 简直有点无从下口。但食魂儿很简单,食魂儿的功法甚至不需要特殊去学, 就像婴儿不必专门学习就懂得吃饭饱腹。只是符远知第一次觉得,或许当年在万魔窟里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他记忆里那么简单,至上魔尊的半魂, 再没用, 对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究竟是谁吞噬了谁, 也许已经分不清了。这一片魔尊之魂上没有镇魂钉, 所以吃起来不用吐钉子, 很方便, 而且口感很棒,像在吃生鱼刺身, 又香又滑的。好吃!在这一片魔尊的记忆里,他看见“自己”从天空坠落,云梦之主雷霆般的刀光将他从九天上劈落,他清晰地感受到下坠时穿过的云层, 耳边有风和雷鸣。记忆还在前行, 他万分惊讶地看见云梦之主从云端轻轻跃下,像展翅的孤鹤, 仙鹤羽翼轻展, 轻巧优雅地从空中飞下来, 风托举着他, 像簇拥着风之子,而他的眼里不再只有莫测天光,他低着头,瞳仁中心倒映着坠落的魔尊,漫天飘洒出的鲜血之中唯独他的身影白璧无瑕。他踩在了至上魔尊的胸口,斩雪的刀锋垂落,指着他的咽喉。但符远知的重点是——原来一万年前师尊也不爱穿鞋子啊!他踩着至上魔尊的身躯,从天空直落,他的身影像是天道意志,裸露的足尖点在魔尊的心口上,于是魔头的心脏不知道是不是在猛烈挣扎,跳得飞快。师尊的脚趾,好看!记忆中,符远知听见自己在重伤时仍然笑嘻嘻地说道:“本尊听说仙朝出了一位冷面无心的皇太子,连自家朝廷都掀了,本尊还以为是那种一心独裁,又冷血又无趣,和那帮世家贵族、自诩的天衍神族、长生贵胄没什么区别的家伙。”踩在他心口的仙人有一点点微小的惊讶,他微微挑眉,问道:“你知道我是天家人?”“哎哎,魔门选魔尊也要看智力,不止看谁最能吃好吧!我是吞过中洲十大上门的半数弟子,但谁让他们在我睡觉的时候来掀我被窝!我除了食魂儿,还会做许多事的!”魔尊一边吐血一边大叫,似乎澄清这一点比起应付自己身上的重伤来说更加重要。“这世道,如果真是出身云洲的散修,哪能有你这般修为?”“你说得对。”破天荒地,万年前的云梦之主同意了死敌的话,但云梦之主仍旧说道,“所以我不想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以后,仍旧要看家世与出身来决定一切。”】他的目光似乎穿过尘埃与云层,看向无尽的未来。“我希望有朝一日,天下间不再有卑躬屈膝以换取微末资源的寒门弟子,我希望不再有大宗门胆敢欺凌旁人,我希望每一个普通的孩子,都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生长。”魔尊因此发出阵阵压不住的嘲笑。“可是那太麻烦了,你没法让所有人都这么想,因为机缘就那么多,如今掌握大权的世家门阀不会乐意看见凡尘出身的道者也有能力和他们抢。况且,就算你成功了,那些凡尘出身的、寒门成长起来的,那帮家伙得了势,你怎么知道不会比如今的世家门阀更无法无天呢?”魔尊说着,笑嘻嘻地提议,“还是一家一家打服了才好,让他们都乖乖闭嘴,听我话就行了。”云梦之主垂眼看来:“所以,你想做至上魔尊,做全天下的尊主?”“你也曾是太子,你不想全天下都归顺你的云梦?”“不想。”云梦之主的回答非常干脆,他随意调侃着说:“八百里云泽川已经让我头大了,全天下,你是要累死我。”他们一路坠落,竟聊了一路,浑然不像生死酣战中的宿敌。魔尊抬手手,轻轻摸上踩在自己心口的脚,又趁着对方惊讶而无所反应,就得寸进尺,握住那只脚腕,指腹来回摩擦着踝骨,时不时地打个转儿,引起细腻的皮肤上一阵阵轻微的战栗,斩雪的刀锋因此有一刹那没有收住,直接刺进了魔尊的咽喉。但云梦之主没有抽出刀,更没有收回脚。中间是大片的虚无,符远知在这段远古的记忆里怅然若失,回过神来时,他看到结界内云梦之主的残魂竟然也露出了相似的神情。尽管欣慰,但有一点点哀伤。“如果他愿意收手,愿意放弃称霸天下的野望,停止奴役道者、残害凡人,我就不会将他魔魂拆散了。”云梦之主说。“我知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但,我仍愿一试。”于是符远知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注意事项。“你也要笑我吗?” 第137章 “你是谁!”连乐痕星都惊愕无比,脸还是室友那张熟悉的脸,但他意识到,自己能够成为魔徒,为什么对方不能呢。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符远知得意地摆了个造型,按照之间计划多时的方案,挺起胸膛,大声回答:“我是云梦天宫的大弟子,云梦之主的爱徒,符远知!”第84章 ——哪有人会自己评价自己是某某爱徒的?脸呢?对峙中的灵玑公子和乐痕星都是这么想的, 偏偏说出这话的符远知脸不红心不跳, 神态自若,仿佛自己说的是某种真理。“你到底是谁!”他们一起惊呼。灵玑公子怒吼:“你身上怎么有天尊的气息?”“天尊?那是骗你玩呢, 至上魔尊是万年前的魔头,从来不叫天尊。”符远知说,“而且, 至上魔尊也不会真收你当徒弟, 我不认。”灵玑公子七窍生烟,而且他头顶真的冒了一股烟, 不知道是哪个零部件过热了, 都忘了驱策傀儡道者前来攻击符远知, 只知一个劲问道:“你算什么东西, 竟敢说——”“我不认是好事。”符远知打断他,“我若认了, 你就是欺师灭祖背信弃义,竟然胆敢危害自己祖师爷,你该被扔进万魔窟尝一尝万魔噬身是什么滋味了。”残魂的记忆里,有过很短暂的、灵玑公子还是个凡人的一小段岁月, 这个秘境结界所在的地方原本只是一处山丘里不起眼的洞府, 但万年里此地山海横移,平地演化出一座矿山, 凡人的矿坑也就开到了这里, 中洲的机关偃术一直发展得不错, 开矿的钻头和器具都需要机工士的操作, 最开始的灵玑公子就是一个负责制作挖矿机关的官家偃师。只是机器再精密也是机器,操作机器的人多喝两口酒、半夜没太睡好,哪怕当时心情不好,一不留神都能导致事故,所以矿坑意外坍塌死了几十个工人,竟然闹到朝廷上,告了御状,这就很尴尬了,碰巧皇帝“爱民如子”,作为负责机关器具的偃师,为了平民愤,灵玑公子给皇帝砍了四肢,扔进了这座矿山以告慰亡魂。然后,手欠又脑残的那片魔尊,就把他捡了,还给他安上机关木质的四肢,让他在秘境里搞什么城市建设。符远知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刚才食魂儿的时候应该多啃几口,这人不人魔不魔的鬼东西,竟然真是自己给捡回来的。再扔一回万魔窟都不够!!!“至于现在。”符远知认真想了想,“如果当年魔尊没捡你,早死早超生,就不会造今天这么大的孽啦,所以算算,其实不只是你自己的错。”他更加认真、无比真诚地说:“所以,你放心,我不至于那么折磨你,直接灰飞烟灭就成了。”灵玑公子闻言发出嘶哑的怒吼,像有人在用指甲挠他胸口的木头,无数的傀儡道者向符远知猛扑过来,几乎瞬间将他淹没。道者们不再装作是活灵活现、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露出狰狞而刻板的表情,似乎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主人正怒火中烧,于是作为武器,他们也只好气焰滔天,穷凶极恶。呯呯——轰!道者们扑到符远知身上,将他活活淹没,灵玑公子此刻已经站在自己的座椅上,面露残酷而嚣张的笑容,他大喊:“上,给我撕碎他,撕了他!”妙空呆滞地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哇唔……”妙空的大叫被及时捂住,符远知趴在她肩膀上,死死按着吓蒙圈的师姐,和她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着灵玑公子指挥傀儡道者大战“符远知”。然后妙空回头,忍无可忍地捏了一把符远知的脸,以求证真伪,符远知黑着脸说:“师姐,我刚食过魂儿,你想做加餐吗?”呆呆的灵谍士捂着嘴,疯狂摇头。“走,不看了,干正经事。”“哎……哎?哎你等等啊!”妙空惊呼一声,提起裙子追上符远知,“怎么回事?”“师姐,初心宫的幻术课你是怎么及格的?”妙空眨着眼,符远知无奈地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这样一来妙空就能清晰地看到,被一堆傀儡缠住左支右绌的根本不是符远知,是乐痕星。“想吃我的魂儿啊。”符远知摇头叹气,“太年轻。”“……说得好像师弟你今年一万岁一样。”一片混乱之中,符远知头也不回,径直向揽星城内疾驰,妙空这样的灵谍士都追得辛苦。“你要做什么?”“灵玑公子的致命之处不在身上。”符远知说,“毁掉他现在的躯壳没用,我们要去城里找到他的心和脑,那边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交给乐家优秀的嫡子去解决好了,我相信他既然敢把主意打到至上魔尊头上,就没那么容易被干掉。”“我的天,那玩意儿是卤肉吗,还能放地窖腌着不成?”妙空嘀嘀咕咕,跟着符远知跑,在广场上确实没什么人在了,几乎所有的傀儡道者都被气疯的灵玑公子召唤去了,偌大一个广场,只有那尊云梦之主的白玉雕像,垂首静立,神色平和,雕像上依然挂着那夸张的大红花,使得高居九天的云梦之主也变得更有人气儿了。……或许灵玑公子在最开始是真的敬重过救他一命的至上魔尊。只是怎么想都不舒服,区区一片魔尊,竟然妄想成亲过日子,还雕刻这么大一座雕像?符远知越想越气,当即走过去,抱起雕像底座……的一个边角,猛地用力,大喝一声,直接把巨大的雕像举了起来。施法,缩小,在灵光之中那尊雕像一点点变小,最后变成个娃娃般的尺寸,一尺不到的高度,正合适抱着。符远知连带红色绸布一起缩小,小心翼翼地包好雕像,塞进须弥戒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哎你……”妙空无力地挥动手臂:“师姐不会笑你的,你别急着躲……你看一眼地面啊。”在雕像被搬走之后,地面没有坑,也不是平的,而是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巨大空洞,一股寒流冒出,使得妙空打了个哆嗦,抽了抽鼻子,说道:“好大一股血味。”符远知退回来,洞里黑得没有任何光亮,但洞口平滑整齐,明显是人为修缮过的,精巧的雕花还出现在洞口的地砖上,的确像是擅长制造的偃师能够做出来的。“走!” 第139章 灵玑公子忽然间恢复了高傲的城主做派, 他把自己从傀儡肩膀上拔下来, 站得笔直。“我们在凡间还讲,国士报国,士为知己者死。”灵玑公子说,“皇帝在用我的机关开山时,赞我是不世之材,砍我双手时,就变成了害人的妖术师,如今来看魔尊和凡人的皇帝也没什么差别,世上哪来什么知己,最后都不如傀儡知心。”“有理。”符远知叹道,“本尊的确当不起你的知己。”“那我们也不必讲什么情分了!”灵玑公子说完,符远知是真的吓得一抖——你管这叫情分?你的情分指的就是把所有人做成傀儡,单独留一个魔尊不做,就叫情分啦?轰隆隆隆——整个墓道山摇地动,已经进入更深处的妙空给震得七荤八素,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好远。普通的泥土构造被震裂,妙空爬起来,摸了半天没有武器,无奈掏出自己最宝贝的笔,使了个诀,把笔尖弄成硬的,拼命开始凿墙。墙皮剥落后,露出细密精致的齿轮和管线。妙空看得脊背发麻,那些管子里流淌着颜色深沉的暗红色液体,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佐料,总之她顺着管子一路找下去,在几个密室里发现排列整齐的床铺,上面半数都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道者,有的胸膛打开,有的没有四肢,也有的脑壳没盖上,露出大脑里的管线。针管把血液从他们身上抽走,道者即使被抽干血也不会死,再把那种不知道拿什么淬炼过的液体灌进去,维持机械的顺利转动。妙空哆哆嗦嗦,看着这些半成品的傀儡,仿佛身上的汗毛都要窜起来离她而去了,手里的笔举起又放下,始终不敢动手,万般无奈,她掏出灵修杂事社配发的镜子,开始记录这些影像。拍了一部分,那些傀儡似乎轻轻挣扎,妙空猜测是灵玑公子那边召唤傀儡助战,这些半成品也蠢蠢欲动,于是又惊又怕的妙空一咬牙,鼓起勇气拿笔狂戳墙壁,那支笔的锋利程度竟然毫不逊色于刀剑,墙壁很快千疮百孔,妙空甩了甩手腕,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有计划性地专门戳机关轴承。成品的傀儡听话极了,灵玑公子一个思维的转动,就能控制这些道者,不论魔徒还是道修都完全需要听从他的指令。乐痕星从傀儡之中挣扎而出,发现并不是自己突然变厉害了,只是灵玑公子身边的傀儡变少了,那些傀儡正在试图往城镇的方向跑。——符远知竟然是魔徒?乐痕星无比震惊——他也和自己一样,被家族卖了?但转念一想,不可能,符家虽然已经被动摇,但把自己家族弟子弄成这幅鬼样子,可能还是得掂量掂量,而且符远知是如何自称的——哪怕秘血宗宗主、幽明台老祖或者南吕仙阁阁主,也没有谁敢自称本尊吧?魔门杂乱,并未共主,几个实力逼近魔尊的老祖宗,明面上其乐融融,背地里谁也不服谁。有底气这样称呼自己的只有那一个魔。消息有误,至上魔尊,还活着!乐痕星冷笑,魔门这些傻子,还盘算着夺取魔尊之力呢,人家还活着!只是,难道是夺舍?……莫非,是符家禁地出了什么异动?乐痕星大叫不好——如果是这样,之前和自己说话的,岂不已经是至上魔尊了?傀儡道者们本来就是灵玑公子一力操控,僵化死板只知道人海战术,现在不知为何他要兵分两路,于是乐痕星从包围之中猛然冲出,黑纱飘舞,一道道缠上道者们的脖子,织成一张黑色的网,血气顺着黑纱缠绕,乐痕星运起魔功,仗着灵玑公子对法术一窍不通,大肆吸取这些傀儡身上的灵力。连同他们无法防抗的魂魄一起,统统成了魔徒的血食。被吸干的傀儡没有倒下,他们变成了纯粹由木头和金属制作的机关,但这样没有灵力的东西,和凡人田地里的水车有什么区别,乐痕星都不必费神攻击,那些傀儡撞到他身上来,就被护体魔气自然压成粉末。灵玑公子却居然完全没有注意。于是乐痕星权衡之下,心想着如果是至上魔尊本尊夺舍而出,那这个秘境里的残魂怎么算也是轮不到自己了,说不好还会被魔尊抓去。于是他转身就跑,毫不迟疑。此刻揽星城内爆发出冲天火光,从城市核心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炸裂,每一次爆炸,就有或蓝或紫的怪异火光燃起。灵玑公子根本不追乐痕星,他命令傀儡道者们一起回城,此刻大叫一声,从座椅上翻了下去,抬他的那些道者似乎迟滞了片刻,才意识到主子已经不在肩上。“那个女人,去抓那个女人!”灵玑公子咬牙大喊,傀儡道者闻声而动,但好像关节缺油,动得很慢。“你仍然不收手吗?”他抬起头,看到面前多出一个很淡的影子,在最开始被救回来的时候,他曾经远远见过这片魂魄的影子。这是把至上魔尊囚禁在此地的罪魁祸首。“都是你!”灵玑公子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他似乎要去掐云梦之主的脖子,但他的手从魂魄身上穿了过去,残魂忽明忽暗,于是灵玑公子又趴在了地上。“要不是你,我们连中洲都打下来了!不,何止中洲,十洲三岛唾手可得!”灵玑公子怒吼,“我为天尊建立如此雄伟的城池,我为他训练偃术军队,我只等他成为天下共主,却全都是你,哪怕我已经摄了你的魂,他都不肯跟我走!”“……”云梦之主竟然笑道,“为什么你能把我描述得像个惑乱君心的妖妃?”以凡人之身,几乎能与上仙魔尊并肩,哪怕上仙和魔尊都只是一片,那也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你怎么就不问一句,你的天尊想不想做你的主君?”残魂的目光安静地看向他背后,灵玑公子一惊,回过头来,看到一地的傀儡残骸,符远知刚刚收回魔气,他脚下踩着熊熊燃烧的揽星城,手里还拎着一个熏得黑漆漆的妙空。灵玑公子忽然颓然一笑,说:“是啊,他说并不想做我的知己。”“你想要天下人都做你的机关傀儡吗?”云梦之主垂首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可是君临天下不可一世的天衍仙朝终究败给了自由的旗帜,即便是当年霸道无比的魔尊,也没能做到掌控全天下人。”符远知站在城门之上,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一颗红色的、差不多有人头那么大的心脏,博博鼓动着,诡异的青色血脉趴在心脏的表皮上,像是一只只大蜈蚣在扭曲爬动,心脏沉闷地跳动,精密的管子链接着它,一股一股怪异的液体从心管喷入机械管道,将它与整个揽星城相连。他平淡地看了一眼这令人恶心的巨大心脏,手腕轻轻一转,心脏从高空坠落。他说:“从心所欲,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两清之后,就各求来生吧。”像是开启了某种奇怪的机关,所有的傀儡道者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嘶吼,他们充满金属与木头的胸膛响起空旷的呼号,压抑千年的神魂在瞬间躁动,他们前赴后继,伸出五指,扑向那颗心脏。“不——你们给我回来!” 第141章 ……师徒俩身后不远的地方,魔徒道者站在一块儿,连带器灵鬼修和一群灵兽,不约而同地想说一句话——谁才是图谋不轨的宵小之辈,你心里真的没数对吗?偏偏听这句话的那位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反而一脸温和笑容,挂着一副欣慰的表情,居然还点头说:“好啊!”连泉默默按下梦魔掏小本本的手,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无力。第一次发现偶像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陆清霜露出的表情堪称世界毁灭,他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询问连泉:“云梦之主……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你是指,和魔徒纠缠不清吗,不是,那是最近才开始的,以前主人没有这么多闲工夫,毕竟他什么都爱操心一下。”连泉回答。……所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以前要是有魔徒投怀送抱,云梦之主也未必会拒绝?“可是,魔徒也是最近才转变方针,从满世界为非作歹转变成现在这样……”梦魔想了一下,说,“我所说的现在这样,就是全世界都看到他在为非作歹,他食魂儿的凶相连我都见过啦,偏偏最关键的云梦之主被排除在全世界之外。”“道门没有希望了……我本来以为,穹山剑主只是个例。”陆清霜沉痛地说。“我以前却是以为,云梦主才是个例。”梦魔兴奋地回答。突然出现的妙空揭穿道:“别掩饰,《穹山云雨实录》不就是你写的,不然为什么穹山剑宗会禁止弟子订购我们灵修杂事社的新闻?”“……可你得知道,妙空前辈,《穹山云雨实录》是一部幻想作品,并非纪实文学啊!”“什么?”陆清霜再一次惨叫起来,“《穹山云雨实录》不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叫做实录呢?天啊,我以为那是新闻稿呢,道祖在上我究竟做过什么荒唐事,我因为那篇文章而拒绝了穹山剑主收我为徒的建议!你们……你们灵谍士能不能不要兼职话本著者?”“……”梦魔沉默片刻后回答,“只有未成年儿童,或者傻子,才分不清艺术创造和现实世界的区别。”然后顺理成章,魔徒被剑修给揍了,差点揍成傻子。那边符远知还小心捧着师尊的残魂,他不由得问道:“那这个该怎么办?”如今的宫主三魂七魄俱全,并无缺损,虽然在轮回之中养出的新魂还远不及原本的强大,但着实,没地方再放以前的魂魄了——前世的云梦之主想来也从没想过这些散出去的残魂有朝一日还会被一一收回。如今这片残魂在万年时光里与本体分离,早已日渐削弱,再加上又耗损了魂力,也没什么灵力剩余,即便是宫主本尊也不能再将自己这片魂提炼出什么有益自身的东西了,还真的也就能让魔徒拿去吃一吃,补一下而已。他们正说着,那处秘境已经彻底闭合,里面被囚禁奴役的魂魄纷纷离开,而最后,在秘境闭合之前,一片白色的影子从里面升起,慢慢落在了宫主手中。与斩雪一样材质,月照连泉的碎片。“对了师尊!弟子……弟子之前在外执行任务……”符远知说着,从戒子之中拿出那块玉片,将荒村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之前没想过这片玉片竟然会是师尊的琴,可是师尊,那个秘境早在弟子进入之前被毁掉多时了,当时也没有发现您的魂魄,更没有魔尊的……”除了一点已经融入云泽川水系的灵力,在结界被拆之后,那股灵力顺水回流,想必是回到了原身身上,除此,就只有……一片玉京之主的残影,还被他给吃了。不过符远知直接隐瞒了那片金黄酥脆的玉京主。“弟子想到了,师尊,秘血宗!”符远知忽然说,“那秘血宗找到结界所在地炼制人罐,如今来看不可能只是巧合。”他话说一半,忽然又回过味儿来,忽然间瞪大了眼睛,连嘴巴都合不上。他说:“师尊……您刚才,不会是说……让我吃……”符远知眨眨眼睛,泄气儿的河豚,从鼓溜溜的样子变成只有一双眼珠依然够大,浑身都没什么底气地说道:“师尊……弟子食魂,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请您……请您砍了我吧……”说完,身子更软了,整个就跪到宫主脚边,缩成了一团。伸长脖子忐忑地等了半天,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轻笑,符远知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宫主笑得差点弯了腰。“只要你能坚守本心,绝不仗着一身魔功肆意妄为,更不胡乱以食魂儿作为增长魔气的方法……”宫主说着,捏起小徒弟的下巴,摇晃了一下,“不会砍了你的。”下巴被捏的地方升起反常的温度来,符远知抿着嘴巴,嘴角却忍不住一翘一翘的。“师尊。”符远知斩钉截铁地说,“弟子此生绝不相负!”他将手贴着胸口,轻声说:“弟子虽然食魂儿,但即便您允了,弟子也万不能吞噬您的魂魄……弟子……只愿自己若是早生些时候……”或者当年做至上魔尊的时候,不要浪费大把时间在灭门屠派这种傻逼事儿上,不少上古贵胄确实让人看了就只想掐死,可是两相对比,云梦之主同样认为那是不对的,他又做了什么?——云泽川上云梦天宫的华光万年不灭,留给每一个道者的,不仅仅是初心宫里花样百出的课堂作业,更多的是希望,是对整个十洲三岛终将会越来越好的希望。这一回,绝对不能走老路!于是符远知不仅眼睛亮得烫人,下巴传来的温度也烫人,宫主觉得那股热气都快顺着自己的手指爬到自己身上来了,于是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收回手来,顺便拿走了他手中的残魂。“你要是不吃,那我就拿走了,正好,或许能有用。”第87章 有用?连泉的耳朵抖了一下, 回头就往主人身上扑, 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的,符远知已经扑上去抱住了宫主。“师尊!什么叫有用?哪有用这个词描述自己魂魄的!”符远知大骇, “不行,您又要拿去干什么?!”“主人!”连泉迅速和口中常常鄙夷的小魔头站在了统一战线,“主人, 这一次连泉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您再把神魂四处乱放!”“……”宫主沉默了一下, 发现符远知抱得太紧,除非用灵力不然推不开, 而连泉更加不在意所谓的形象, 差不多是扑过来抱腿了……可是他无奈地说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还要建个庙供起来不成?”他说完, 嘴角抽搐了一下,因为符远知与连泉真的不约而同地狠狠点头。“建个庙让秋闲天天去磕头!”“还有那个百变妖、那几个姓薛的……”“……不要闹。”宫主冷下脸。他们嘴是闭上了, 但一上一下两双胳膊抱得更紧了,宫主面色微沉,稍用灵力将他们震开,连泉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谁知符远知压根就没松手, 任凭宫主的灵力击中他的胸口,一声不吭。“你!”宫主急忙扯过他, 符远知难得犯起了倔脾气, 都反过来被宫主搂在怀里了, 还要把脑袋甩到另一边去生闷气。 第143章 或许,海国那边也已经遇到了魔门,神龙避世不出,不代表养精蓄锐多年的魔门不会主动找过去。所以谢然早派人散出谣言,说云梦之主强弩之末,万年前至上魔尊被镇压,他也没好过多少,眼下正是反扑的大好时机。——这样,信了的傻子开始闹事儿,就可以一个个揍过去了啊。南吕仙阁的女修们像在放羊,拉着成群结队感染的凡人,因为这并非瘟疫,所以自然也有不少道者被“感染”,她们吆五喝六,颐指气使,东唐境内如同爆发了魔灾一般,满地狼藉。“哎!”谢然从半空跳下:“那天半夜偷偷派人袭击穹山禁地的,是你们南吕仙阁对吧?”两个女修被突然出现的魔佛吓了一大跳,但她们显然见过谢然,认出这是谁,立刻咯咯笑着贴上来。“谢尊主~”“哎呀……女施主们自重一些。”谢然急忙把她们扒拉下去,“小僧消受不起。”“传闻竟然是真的呀……”女魔们一个个露出遗憾的表情,“谢尊主真是一往情深呢。”“啊?”谢然寻思了一下,点头,“这话到是不假。”血莲忽然从女修胸口破出,连着血肉长出娇艳欲滴的花瓣。谢然道:“所以,计划复活至上魔尊,偷袭了穹山禁地的当真是你们这帮蠢货了?”第88章 红莲在山野间绽放, 这种过于艳丽的颜色一旦漫山遍野地开起来, 那就绝对不再是一种视觉享受,而变成了催命的标志。南吕仙阁派出收割成熟感染者的都不是修为太高的魔徒, 所以再大的数量也没有引发质变,他们无一例外成为血莲的养料,而谢然从遍地尸骸中款步走过, 雪白的僧袍一丁点脏污都没有沾染。他从尸骸中挑选程度还不错的魂魄, 然后又一把魔火烧了那些浑浑噩噩的骷髅人。两个小和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头顶扎着包子头——广和宫的魔佛都不剃头发, 甚至连他们刚入门的小和尚都有高质量的秀发, 又黑又密, 一度让不少道者误以为, 修佛居然能生发?“宫主宫主——”小沙弥大喊。谢然回身双手各自点住一个小和尚的脑门儿,说道:“嘘, 可别这么喊我,换个称呼,云梦那位一出山,逼得人不敢不避讳啊!”“还有!”他各自弹了小和尚的脑门儿两下, “我可有教导过你们, 端庄持重,佛门清净地该有些清净样子, 成日里猕猴一般窜来窜去, 叫人以为我广和宫里尽是些没规没矩的野路子。”“是……弟子知道了。”小和尚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弟子等有要事禀告尊主。”谢然满意地挥挥手:“讲。”“池雪姑姑和穹山的林道长打得不眠不休,听师兄们讲,他们都进穹山喝了三回酒了,他俩还没打完呢。”“这算什么要事……”小和尚接着说:“后来穹山封魔印震动,所以师兄师姐们都去帮忙了。”“去吧,于情于理都该去,至上魔尊一旦重掌魔门,谁都不会有好日子的,在传闻里那可不是个对属下和颜悦色的主子。”“还有,叶剑主日前下山去了……”“傻孩儿们!”谢然毫不端庄、毫不清净地跳了起来,“怎么不早说啊,这才是要事啊!他去哪儿了???”“西海岸边,海国属地……但是尊主……您的佛门风骨呢……”和叶望砂比起来,去他妈的佛门风骨!……西海岸,西崖洲叫这个名字是很有道理的,它在地理方位上偏西,有遍地断崖海滩,一度在凡人口中,此地乃是海角天涯,地之尽头。临海之处有一向内陆凹陷的海湾,风评浪静极容易成为港口,所以几千年来这里也的确成了最为著名的望海港口,普遍被简称做海城。海城环抱凹陷的内海,两侧有陡峭笔直的山崖,崖壁浑然天成,如两道高墙,所以来往商船经常说此处乃是十洲三岛陆地之门,过此门便是无边海域,道者和凡人进了海域一视同仁,怒海狂潮将你吞没的时候,天地伟力面前,凡人还是道者也就少了那点分别。所以,这座望海港口非常独特,满十洲三岛再找不出第二个来——这里是一处凡人与道者共同兴建起来的巨大城市。港口吞吐飞舟与海船,来往道者与凡人并肩而行,却意外融洽,下层码头过往的都是凡人的商船,玉京来的轻云舟从山崖后缓缓绕行,停靠在高空巍峨的空港,中层的港口最为神奇,海浪在下层港口外忽然极不符合常理地拔地而起,形成一道水梯,于是庞大的道者海船从深海之中一路逆行,被海浪托举到半空,水道边上往往飘着一排大水母,他们变幻色泽诡异的光,指示着海船,根据光色区分哪一条跑道可以进港。而且,这座城市不仅仅是繁华热闹,还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儿——比如,飘在城池上空,可以来回绕行观海的……海景客栈。只不过,住进来之后宫主才知道,这种海景客栈可比二十一世纪吹嘘的旅游海景民宿贵了太多太多,给他安排房间的是玉京城派驻海城的官员,所有的钱款都是玉京主的私产,但是从那个官员的表情来看,不难猜出这房子绝对天价——因为那官员明显觉得城主疯了。官员解释说:“以前城主大人来谈生意,领着少主来过一次,少主当时吵着要住这个客栈,被城主大人打了一顿,说他不知节俭,钱又不是天上下的,这样……挥霍无度……是没法做好一个城主接班人的。”宫主:“……”——早就说了,刀灵不适合养孩子。玉京官员告辞之后,宫主安顿好符远知——这孩子睡了三天了,不过气息平稳,魔气正缓慢在体内变得更加凝实,宫主也就放下心来,只等陆清霜处理完东唐国残留事务,他们就可以启程去海国了。海国是不与外族联通的,但每年,在海上都会有海市——珍珠海市。乍一听宫主以为那是卖珍珠的集市,连泉问过斩雪刀灵之后得到回答,海国国内以神龙一族和鲛人一族为主导,而这两族都与人类颇有嫌隙,因此才封闭海境,但除了这两个主要种族,还有其他一些乐意亲近人类的种族。近海的珍珠族就是这样的种族,他们每年大潮的时候开放海市,海国产物会由他们委托管理并贩卖给陆地,然后陆地上道者、凡人甚至魔徒,都可以入内交易,将陆上产出的货物交易给水族。陆清霜也说过,现在想去海国,要先走海市。一说是去海市,斩雪刀灵那边又让玉京送来一大堆的钱。 第145章 宫主反问他:“那么被推上尊位的是他,还是他的剑呢?”“哎?”符远知瞪大眼睛,“呃……”“别把自己干的坏事推给剑。”宫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以至于符远知的心腾地一下就狂跳不止了。拍完脑门儿还不算,那根纤长的手指抵着他的眉心,转着圈地戳。于是,符远知的脸从刚才的煞白,慢慢地红了回来,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师尊……”符远知咬着嘴唇,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吞食了至上魔尊被封印在万魔窟里的半魂,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究竟是谁吞噬了谁,真的分不清了,属于符家幼子的记忆穿插在至上魔尊万年前的峥嵘岁月之间,他一度认为符家幼子的记忆才是真实的,仅仅是因为这些事发生得比较晚,所以才更加鲜活一点。宫主点了点头:“接着说。”“那些魔门心法我用着信手拈来,好像它们还留在我的骨子里面,碾碎了砸烂了都拆不出来,已经渗透到了每一处,最开始我也只是以为,那是食魂的时候残留了记忆,对我产生了一点影响,可随着魂儿越吃越多,我这才发现,其他魂儿里的记忆我是分得清的,就像看了一本话本,里面的剧情再生动也不会被当成自己的。”符远知说着,从床上跳到地上,咚地一声就跪下去了,一个头磕到底,继续说:“弟子不敢说万年前的过错与我无关,所以师尊若仍要诛灭魔头,弟子绝不反抗;若是师尊愿意留弟子一命……”宫主默不作声,等着他说完。“……弟子不肖,心悦师尊,但求此身此心全归师尊,绝无二心,永不背叛!”于是宫主手一抖,桌上的杯子盘子摔了一地。——混小子,听你自我陈述,不是让你借机告白的!紧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吓得隔壁的梦魔从窗户探出头,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结果一开窗户,在这飞于半空的客栈窗户外面,一抬头就看见了挂在风里摇摇晃晃,被吹得东倒西歪的符远知。“哇——你——”梦魔瞠目。高空狂风里的符远知对他伸出双手,比出两个大拇指,一脸要飞升一样的喜悦。——因为,师尊只是骂他说话不分时间地点和场合,没说他说的内容有什么问题啊!大成功!不大一会儿,宫主又开窗把徒弟拎了回去。“师尊。”符远知迅速站好,姿态乖巧。宫主叹了口气,说道:“你没有被至上魔尊的意志吞噬,你无须担心这一点。从一开始,你们两个的半魂只是互补。如今的你,在我看来,可能既不是当初的符家幼子,也不是至上魔尊,你究竟是谁,只能看你自己。”“半魂?”符远知又是一惊。“你生来只有半魂。”这才是宫主叹气的真正原因,“万魔窟里,你如果没和至上魔尊合二为一,你们都没法再离开那个地方了。”“什么?”符远知瞪大了眼睛,“师尊,您……您早知道我从万魔窟爬出来过?”而且,我都不知道我只有半魂?“……”宫主勾了勾嘴角,“不然,怎么我是师父你是徒弟呢。”“您……您什么时候……知……”符远知越说声越小,幸亏他没追问下去,他要是追问下去,宫主大约就也要心虚了……身边跟着两个灵谍士,原来是真不知道,现在再不知道就真的没法当师父了。下一秒符远知扑来过来,趴在宫主腿上还仰着脸,甜甜地说:“果然是师尊最厉害了!!!”宫主:“……”“师尊,明日就要去海市了,还不知道下一处结界的残魂有什么异动,今晚可要休息充足……师尊,您要弟子侍寝吗?”嗖——符·嘴欠·远知,再一次被挂在了窗户外面吹风。宫主默默思考了一下——莫非,厚颜无耻、毫无节操是修魔的副作用?……望海港口还是以道者为主的城市,又赶上海市开市,黎明时分已经有不少并不需要定时睡眠的道者满城乱逛了。斩龙剑仙燕容钻了一家又一家兵器铺子,看来看去还是自己的斩龙剑好。离开穹山后,剑主叶望砂和她一路同行,却从来没把传说中那柄顾景惊鸿剑拿出来过,这让燕容心痒难耐,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索要求看。海市在开市前,只提前几个时辰登记来访,而且登记非常严格,需要押一件宝物给登记人,以此证明你并不是混进海市看热闹却啥也交易不起的那种纯游客,毕竟海市就那么点空间,开放时间也不长。“嗯?刚才怎么看见谁在客栈窗户外面挂了个人?”“太凶残了……不是有魔徒吧?”几个道者一边排队一边闲聊。燕容抬起头看了一圈,但是阁楼已经飞走了,所以没有看到。更尴尬的问题来了——“叶剑主……”燕容脸色涨红,“您有带什么能抵押的法宝吗?”主管这座港口城池的猫人北山城主亲自坐镇,那是一只很胖很胖的大狸花猫,猫这物种很是了得,他们的眼光一向是又挑剔又狠辣,肉呼呼的爪子在来往道者的宝贝上摸一把,就能准确说出这宝贝值什么价。前面几个道者带的有法器、有珍稀灵宝,还有抵押自己家灵兽的。北山城主忽然喵嗷了一声,两个卫兵嗖地抓过一个道者,只听那只胖猫怒吼道:“愚蠢的人类,竟然敢拿小鱼干贿赂本城主?本喵吃遍天下山珍海味,每年山都的商队都会进贡上等的猫罐头给我,你那一两条咸得要死的破鱼,就想跟我拉关系?”……众人类道修忍不住擦了擦汗,几乎全都在心理无声说道:那你把嘴里咬的鱼吐掉啊! 第147章 鱼群在同一时刻飞越而起。如果先前那涨潮的景色还不算特别,那眼前成百上千的彩色鱼群组成的拱形彩虹就给了宫主一种强烈的错觉——海的女儿!一回头,符远知还毫无察觉地看着飞起的鱼群呢,宫主脑子里却忽然冒出荒谬的念头——来自深海之中的海族,不远万里爬上陆地寻求真爱……如果自己再是个什么王子,那就完美符合形象了。鱼群中,海水再次裂开,冒出色泽瑰丽的长船,从质感判断,可能是珊瑚雕琢而成,船上坐着清一色的鲛人,歌声悠扬婉转,哀而不伤,艳而不俗,坐在船首的鲛女抬起如雪皓腕,用一只大海螺盛着什么东西,随手一撒。于是漫天洋洋洒洒地滚落婴儿拳头那么大的珍珠。这尺寸——宫主只觉得,二十一世纪谁拿出这么大的珍珠,是不会被人喊土豪的,因为大家都会觉得是塑料做的!能在这里的不论道者凡人都自诩见过世面,个别初来海市的会感到惊讶,但看到别人稳如泰山,也不好意思哄抢。于是埋头捡珍珠的梦魔与陆清霜成了一股清流。宫主甚至好笑地看着符远知也旁若无人地抢起来,但那孩子不捡落地的,就盯着空中,专挑个大又圆润,还闪烁着彩色光泽的那种。于是他不由得问:“你喜欢珍珠?”喜欢的话,这又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让斩雪刀灵多来几斛好了。符远知兴高采烈地捧着一把珍珠,又把里面成色稍差点的丢掉,然后才说,“师尊有所不知,这种珍珠是蚌母的母珠,虽然不算稀世珍宝,但别有奇效,可以使皮肤光滑紧致富有弹性,美容养颜而且还助兴呢!”等等……前半截还能理解为美妆大佬,后面那个词你敢不敢再说一遍?见宫主瞪着他,符远知一秒藏起了珍珠,装作无事发生。“远知……”“师尊,弟子只是在为日后修行收集灵材,师尊如果不喜欢……”修行?修什么!你当为师真是万年没出过山门的旧时代老人家?“扔掉。”“……”“现在。”“……是……”符远知顶着不逊于当年云梦之主刀劈至上魔尊时的杀气,哭丧着脸把收集起来的珠子丢进海里。排场摆完,海市门开。却是先有四五身材魁梧的鲛人从海底跃出,他们从水中抬起两样东西,一个大一个小,有黑背的老龟驮着,明晃晃地反射了两处光斑出去,引起北山猫人的一阵骚动。两个,镜子?大的像舞蹈教室练功房那么大,小的那个差不多能放到梳妆台上。鲛人在那边唱道:“来便来,去就去,往通天处来,去归真时去。”……宫主听了,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学本地话没学透彻。“师尊,进海市要先照一遍镜子,然后才能进呢。”幸亏有贴心徒弟给介绍,符远知指着道者排队的那镜子说道:“那大个儿的叫小通天镜,用处也简单,照一下人就小了,就能进海市了,等出来的时候带上东西一起照另一边那个小镜子,那叫大还真,照完之后就又是正常大小了。”连泉奇道:“怎么,修行之人还要借助外物来变化大小?”“凡人要啊。而且,里面的货物也要的。”照了镜子,进了海市,处处新奇。照完镜子之后他们被一只飘着的大贝壳载走,贝壳里吊着明晃晃一颗夜明珠,在头顶像一盏大灯一般亮堂。蚌壳顺水漂走,很快深入海中,如果是凡人或者修为不行,蚌壳里配有避水珠,出去的时候戴上就行。海市开在海底,却充满瑰丽的光影,并非二十一世纪深潜潜水器传回的纯黑。到了海市的街上,宫主才知道为什么要把客人都缩小——那所谓珍珠人,宫主听的时候没什么概念,见着了才觉得新鲜,那些小人竟然只到他腰——是照过镜子缩小身形之后的腰,估算也就二三十厘米高,浑身皮肤如同珍珠一样润泽美丽,头发也是透明的,像飘动的绸带,他们在蚌壳之间游来游去,海藻铺成海市的街道,漂动着发光的小水母作为路灯。小通天镜确非凡物,宫主照过之后就意识到,那镜子不仅仅是压缩了道者的身材,也包括灵力和修为,比起道者自己变化身材是完全不同的。梦魔想了想,说:“海市开市上万年,还真的从未有过事故,确有道者担心被灵镜缩减了修为,万一外头的仇家趁机来杀怎么办,但海市内有龙神神力镇着,却是安全得很。”进了海市,看见最多的水族就是珍珠人,鲛人都少,更别说龙族。不过陆清霜到是指着不远处一位姑娘说道:“那位就是海国龙族在此的联络之人了!”他说话时,那位龙女也见着了他,远远地挥了挥手。“涯山派陆清霜掌门?海岸线上的执剑人,久仰。”龙族姑娘来到近前,一眼认出了他。她金色的眼睛在几个道者身上看了看,落在符远知身上,咦了一声,奇道:“你——你有龙神血脉?海国寻找龙神遗脉多年,不想今日真的叫我碰上了,只是,怪不得海国长老都算不出你的方位,竟然有人不惜代价用自己的神魂把你的血脉封印了?”符远知皱眉道:“你说什么?”“怎么,你竟不知?”龙女更加奇怪,问陆清霜,“你没有告知他?我以为他是你带来的,你师父在的时候就和我们海国立过盟约,你们出入陆地帮海国寻找龙神遗脉,事成后海国以古朝遗物《天海剑法》作为交换,你师父死了,履行约定的就该是你啊。”陆清霜面色如常,甚至像是不曾感受到身边突然压下来的灵力,来自云梦之主的威压本该让他寸步难行,但陆清霜仍旧走上前去两步,反而那龙女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压力,在水中极其灵活地向后退开。她道:“什么意思?”“我涯山一脉与你有约,誓不可违。”陆清霜张开嘴巴说话时,一缕鲜血溢出,飘散在海水中,“所以我把人引来,算是与你海国两清,剑法你们自己留着,我不需要。”他说着,忽然伸手拦在符远知前边,说道:“龙女姒!你可知道龙神遗脉一卵双胎,我虽没有龙神血脉在身,但你要抓我弟弟,先来杀我!”“没有龙血,你就和龙神没有任何关联,不过一个普通人类,海国要你无用。”龙女姒不为所动,“你闪开,海国仍当你是朋友。” 第149章 “但,迂腐这一点,还是该骂的。”宫主说道。冷汗顺着陆清霜的额头冒出来,符远知不由得笑道:“先师的承诺不可违背,但你自己又并不认同,所以你觉得你挡到前面去先死掉,就可以万事大吉吗?你这样,我会怀疑娘胎里我把你的智力吃光了。”宫主回头拍了他一下:“不要贫嘴。”“哎呦……师尊您不生气了吧?”捏了捏徒弟的脸,好像心情确实是有所缓解。但是——“该生的气还得生,云梦之主的名号是一把刀砍出来的,不是圣母慈悲瞎原谅得来的。”说完他拍拍徒弟的手背说道:“走,先把魔剑拿了,再看看海国结界还在不在,在的话,你抓紧把那片魂吃了,省得夜长梦多。”还拿?连符远知都愣了愣——因为刚才摔龙这一手可是整个街区都看见了,八成再有一会儿,海国的卫队就该来了吧?“那老鼠说是秘密拍卖,海市毕竟是水族主办,水族有时候魔门道门不分,给钱就做生意,但魔剑真的能拍卖出去吗?”宫主忍不住说道。这一次海市大约是没法子安安静静顺利结束了,整个海市原本有结界,按理说不过小通天镜子,是不会有人安排进入结界的,但时移世易,过去人们遵守海市之约,如今天地都要倾覆了,谁还在乎海市。黑影从结界外窜起,无数又哭又笑的人头出现在目所能及的地方。远远有尖叫传来,海市街道上的几个凡人忽然就倒了下去,成为一堆枯骨。“幽洲魔龙!”梦魔惊叫一声,此刻惊叫的不只是他,许多道者都认得出来。堕入魔道的龙族并没有视觉上的变化,他们的鳞片和刚才那位满口大义的龙女一样光芒璀璨,唯有一双龙目猩红,腾空而过在水中留下丝丝缕缕的黑气。魔龙张口吐息,黑雾喷出,所过之处修为低者皆皮开肉绽,骨肉分离,而魔龙们这般作为似乎并无深意,只是为了好玩,突显自己不可一世的气度。“你们这些鼠辈!”一位魔龙发出低沉的长吟,“你们之中,有人藏着万年前的至尊魔剑,交出来,或许能死得舒服一些。”符远知吸了口气——什么时候,那把剑有了这么难听的名字?“师尊,既然是弟子的剑,那该我亲自去抢,您若愿意,护着那些实力不济的就行了。”但所有人比他先行一步,金光破空,一白衣女修脚踏浪花,剑光穿过黑水,魔龙怒吼一声,口喷黑雾与金色灵光对撞。“燕容,你还敢出现!”“千年前我能斩你儿子儿媳一对儿,今天也能斩了你这条老龙!”斩龙剑仙燕容,出门溜达一趟砍死两条魔龙,因此得了这个名号,如今又和魔龙对上,双方都不肯善罢甘休,而且听她的意思,这条魔龙和她砍过的两条还是亲戚关系。宫主有些惊讶——如果没记错,这姑娘,是自己师妹?苦恼,真的不认识,不知道她是不是比秋闲好点。一言不合,魔龙与燕仙子打在一处,虽说海中之主龙族会占有一定主场优势,但燕容境界不低,早不是那种会被外物轻易动摇的程度,有水没水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快跑啊——”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海市的街道瞬间失去了原本的秩序。“不行,师尊快走!”符远知意识到,“我们先从大还真镜前照一照,那些魔龙到底是硬闯结界进来的,实力没被小通天镜压缩过,这样打太吃亏。”第92章 海市结界动荡, 临海的港口也并不平静,从幽洲腹地赶来的魔龙,所过之处自带风雷云雨, 黑色的水是浸透了魔气, 豆大的雨点被妖风裹挟,无数金红色长影在黑云里若隐若现。入魔不会让龙类灿烂的鳞片变成漆黑——只有凡人写话本才这么写,为了突显戏剧性,所以不少在海城内的凡人见了,最初差点误以为是海国贵使呢。黑雨落在皮肤上, 腐肉蚀骨。城里管事的是北山家族的猫,但这些猫其实多半都是普通的猫,他们除了进化成了人之外, 也就没什么大本事了, 哪怕面对自己本来天生占优势的物种,也经常没法子, 比如他们连鼠道师这样的成精老鼠都打不过的, 尽管鼠道师看见他们会本能地抖一抖。唯独那只大胖狸花, 抓了把剑就扑出来了,事发时他正在布置展厅——把斩雪与顾景惊鸿一起展览出去,光是卖票都足以够上这一大窝猫几年的猫粮了吧!再加上点收费留影儿的服务项目……可惜了,这帮该死的魔龙, 气死喵了!“长虫!长虫不准砸你爷爷千辛万苦造的城!”狸花猫胖乎乎的爪子里拎着一把小且细的剑, 剑身水晶一般亮澄澄, 还有几颗大珍珠镶嵌在剑柄上, 他发出咕噜咕噜、开水锅要沸腾时的声音,尾巴竖起来,比他身体都宽,他嚎叫道,“长虫们!滚下来吃爷爷一剑喵!”一道黑紫色的雷咔嚓一声落在猫身前,狸花猫以不符合身材的敏捷度高高跃起,肉垫上吓得全是冷汗,脖子后面的毛都立起来了。高空中探出的龙发出落雷般的笑声。“小猫,长得可爱归可爱,不自量力可从来算不上可爱。”“那我与你一战,算不算不自量力?”深海中浪潮翻涌,从中有一人踏浪而来,云端的巨龙惊了一下,进而发出震天咆哮,硕大的龙目如两轮圆月,天空中黑云向两旁散开,显露出他盘旋的真容。巨龙如若伸展身体,该比海城的海岸线要长得多。“叶望砂。”穹山剑主站在浪尖上,大浪拂过发梢,吹开他的衣摆,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落在浪头的仙鹤。魔龙低笑:“叶望砂,幽洲炎台山一别,真是多年不见,你当年也只差一点就是我们的同伴了。”叶望砂面上是与周围怒潮完全相反的平和,他说:“那不还差那一点么。”“是的,差点,所以你今天就该死了!”巨龙腾空,千米长的身躯完全展开,整个海城之内感受到当头压下的巨龙之威,几乎全部被压在当场,口不能言,在一片凝固般的沉寂之中,唯独叶望砂逆行而上,像乱流里一片飘动的落叶,城中一道夺目的华光迎着他的身影飞起,无柄的剑身轻而亮,在漫天黑云之中直穿九天。 第151章 ——只有他胳膊那么长的宫主。宫主:“……”第93章 “师……尊……”符远知喊到一半哑了, 他伸出去的手原本是想拉宫主的胳膊,现在的话……手不太听话地动了两下,于是宫主挥舞小拳头, 给了徒弟的……手背一巴掌。“别捏!”宫主面色严峻, 实则快要着火——他让徒弟一把抓住了腰啊!徒弟还摸了他的背两下!成何体统!“大还真镜失效了。”宫主双手撑着符远知抓他腰的手指,努力保持严肃的临敌状态,“幸好并没有太多人没被照回来,我想这个通天镜的效果应该并不是永久性,只是尚不知多久能够恢复……”宫主说着, 停下了拍徒弟手指的动作, 沉默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这胳膊实在够不着符远知的脸。孩子……擦擦,擦擦鼻血。符远知一把捂住的鼻子,脸红得冒烟。他飞快止血, 然后意识到自己还非常不得体地拎着师尊的腰呢, 于是小心把宫主抱进了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臂弯上, 可以拿自己的胸口当靠背。宫主继续沉默着, 他感觉到屁股下面徒弟的胳膊带着轻微的战栗,心跳隔着胸肌都能怼到他脸上来,并且这家伙还自己以为自己动作轻微, 蹑手蹑脚地在归拢他的头发!你……你玩娃娃呢?变小的真仙还是仙!啪——符远知的下巴尖上又多出一个红色的小手印。“快走!别在这儿站着!”宫主训斥道。“哎哎!”符远知一叠声地答应着, 急忙往城里跑。跑的时候他一边护着怀里的娃娃师尊, 一边随脚踢飞几个碍事的鬼鲛,他以幻术变化的分身不知何故,竟然也能轻易把敌人踹飞,陆清霜没有上过初心宫,但梦魔虽然没上过,却也知道初心宫会开幻术课,只是从前从来不知道这门课程还能修成这个水准。——八成归功于云梦之主的指点?浪里露出蓝色的鳞片,鱼道师的身影一闪而过,鲛人啧啧感叹:“龙神遗脉当真有神赋天资,弄幻成真,没有百十年,最有天赋的鲛人术师都不能做得这么真。”“我师尊教得好啊!”符远知笑眯眯回答。鱼道师忍不住连连摇头,心想我就是这门课的道师,你们这些孩子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吗?他正想着,浪花里一个蓝色的鲛人和鬼鲛撞在一起,鬼鲛撞破了他的幻术,那个身影无声消失。“你知道他的身世?”宫主的小手抓在徒弟的头发防止颠簸,端坐在他胳膊上,此刻质问鱼道师,仍然气势不减。大约只有符远知敢因为云梦之主缩小了就流鼻血。迫于真仙的威压,鲛人并不敢有任何隐瞒,但他也没有对此多说,而是直接默认,开始说下一个话题——“天宫主,我能带您进海国。”鲛人在浪里翻腾,速度奇快,完全不输给疾驰的道者,“鲛人的海巫师世代侍奉龙神,我们守着龙神遗骨上万年了,海里的龙族在没了龙神之后,处境也每况愈下,这才一门心思要让龙神复生。”“那你呢?你也想?”海里的鲛人笑了一下,这一笑的确无愧于鲛人美貌的盛名。“我是海巫后代,身上亦有神血,本来就生怕哪天抓我去搞什么轮回复活,就算是我自家先祖,我也不想让他穿我的壳子取代我的生活。”他的回答终于让宫主不再冷眼看他。鲛人的海巫,一道远古的回音从斩雪上逆传而来,刀的记忆里有过漫天的龙火,那是锻造他的熔炉,而引燃这龙火的,是十位鲛人海巫以身为薪柴,燃起的火焰带着鲛人泪珠的光泽,引动龙魂中的火焰,天地做炉。“那你大可放心。”宫主忍不住回以笑容,“真正的先贤,本身也不愿意鸠占鹊巢。”轰隆隆,咔嚓——天空的黑云之中亮起一道惊雷,一道白影飘落,穹山剑主叶望砂从天际缓缓坠落,像是飘落的白羽,怒海黑潮惊天而起,顾景惊鸿落入浪潮之中。天空中魔龙展露出狰狞巨口,偏偏他的金红色鳞片仍然光彩夺目,带着龙族神圣与荣耀的光辉,海城里几乎又要迎来一次凡人的集体大跪拜了。“叶望砂——”巨龙发出震天的咆哮,“千年前你的剑斩不断因果,今日你的剑,依旧只是摆设!”“师尊——”“别动!”宫主却一把扯住……符远知的头发,扯得他歪了一下脖子。“别上去,这还不是你能插手的。”“师尊,海城里有魔龙气息。”符远知远远看了一眼海天之上的战场,回头看了看城市,“魔龙藏在人群里。”宫主扶着符远知的胸膛站起来,踮着脚趴在他的肩膀上往城市里看过去,符远知用手心托着师尊的脚……师尊现在穿鞋了……嗯……宫主不明所以,踩着符远知的手心,向上爬去,想看看情况。城中有隐约黑气,但不甚明显,不太好分辨是不是魔龙——所以宫主惊奇,是自己变小了感知能力下降,还是徒弟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被缩小的云梦之主趴在怀里……这大约不仅仅是被秀了一脸,可能还有来自崇拜者的疯狂妒忌?符远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瞪他的陆清霜,眉梢眼角尽是笑意盎然,甚至有意无意地歪了歪脖子,让自己的脸贴在宫主的头发上。我的! 第153章 小龙虾?长得很像,音效也像!就是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 徒弟会不会喜欢?“连泉你来一下。”琴灵闻声而动, 片刻后听了宫主的吩咐,脸色无比诡异地回到梦魔身边, 梦魔脖子后面凉了一下, 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主人说, 借你的梦魇们拿来用一下。”说完不等梦魔回答, 琴灵已经动手了,他从梦魔身边浮动的魔气里抽出那一团一团黑色的噩梦聚合体, 团成一大团,用自己本体的琴弦辅助一下, 梦魔只看见琴灵连泉白葱般细长的手指在一团黑屋里飞快地动作, 不大一会,那些梦魇……“渔……渔网?”梦魔呆滞,这渔网还有一根线连在自己头上!连泉冷着脸, 仿佛在进行某项神圣的重要任务, 他把渔网往海里那么一撒, 被穹山剑主的剑气吓得只会爬墙的鬼鲛,慌不择路,连逃都逃不了就被一兜子网了起来。“没听说过徒弟修魔食魂儿,师父动手给抓的啊!”梦魔大叫起来,“而且您还是道者!我修魔的时候,师父不把我吃了就已经很顾忌师徒情分了!”宫主看了他一眼,全然不理崩溃的梦魔,仍旧指挥着琴灵,一网一网继续捞。城里不少道修自发护住身旁的凡人,幽洲魔龙见此情景,顿时集中扑向那些凡人,并且趁着道者回身保护凡人的时候,再一举攻击露出空门弱点的道者。符远知手里的龙拉面已经攒了一把了,可这几千年里幽洲魔龙的数量似乎成倍增长,黑云之中依然不知隐藏着多少魔龙正在虎视眈眈。海天之间一瞬间的安静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半空中,一颗头几乎快要和整个海城一样大的魔龙俯瞰着海面,他的双眼就像两轮血月,魔龙忽然昂首摆尾,一天黑云被他全部搅乱,仿佛万里山峦压在天空,恐怖的威压当头照下,连靠近他的龙子龙孙都受到牵连,一个个皮肉裂开,鳞片脱落,惨叫着从云层里坠落。“吼~~~~~~~~”巨龙发出低沉粗哑的长吟,无数团猩红的龙火从他口中喷出,像是燃烧的陨石雨,它们纷纷砸向风雨飘摇的海城。宫主的手按在斩雪背上,但有人比形态缩小后的他快得多。海浪中立起琉璃墙,无数水晶般透明的飞剑从深海里飞出,裹挟着大海带来的自然伟力,海潮被剑光照耀得澄澈雪白,逆向翻卷,把海中黑色的怒潮压向更深的地方。海城里惊恐的人群不由得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白浪裂开,叶望砂如同一道流星,却是从地面划向天空,他就像璀璨的金星在晨曦升起,那一线剑光化作漫天剑影,每一道剑刃像山巅被正午太阳照耀得透明的冰雪,折射的光虽然并不伶俐,但高寒不可融。飞剑穿过天际,十洲三岛的人,这里也包括有修为的道者,很多人都觉得剑修最厉害,可能就是因为这种万剑齐出的震撼场面了,如果这一招出自几乎是公认的第一人之手……尽管叶望砂没有手。剑如惊鸿,掠过海天,一道道清光穿过龙火,猩红的火光在不等到达海城时就已经破灭,残留的烟影在黑色天空下红彤彤一片。天幕下叶望砂的身影依然明亮清晰,他踩在浪尖上,那道浪就不敢回落。他身边剑光骤起!顾景惊鸿不再作漫天飞剑,而是回落到剑修身边,叶望砂站在浪尖上,衣袍与长发在怒浪里若隐若现,整个人本身就宛如一把长剑。顾景惊鸿剑不再声势浩大,重新收束成一线,天空中的巨龙发出狰狞咆哮,深海颤抖,然而一线清亮剑光再次逆行而上,直直穿过了魔龙颌下!轰——剑击穿魔龙庞大的身躯,所发出的声音不啻山崩石裂,魔龙在天空翻滚,他的身上散发出漫天黑雾,魔气从每一道鳞片的裂缝里泄漏出来,丝丝缕缕,隐约有遮天蔽日的趋势。“魔龙看剑——”一声大喝,不过穹山剑主叶望砂从来没有干过在出招前大喊招式名这种事儿,因此,这一声大喝来自穹山另一位知名剑修林道长。本名不提也罢。“叛徒!”魔龙幽煌发出嘶哑的怒吼,但他的吼声淹没于长剑破空时的凛然风声,叶望砂的剑从他背后穿出,又一个倒转重新穿了过来,纷纷扬扬撒开漫天鲜血。——魔门叛徒当然不是喊的林道长,是他身后另一个女修。魔佛池雪混在穹山剑修的队伍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翻了个白眼。真正的魔门叛徒早都跳到幽煌头上去了。突然出现的血涟尊者谢然,同样一身白,然而僧袍的下摆被染得血红,就像雪地红梅;脖子上挂着的佛珠飞了出去,一个个拇指大的佛珠瞬间变成真人头骨那么大,空洞洞的眼眶里冒出血红的光,比魔龙的鳞片要红得多。骷髅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一口一口咬在了魔龙身上。骷髅咀嚼鳞片,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血莲花如雨后春笋,漫天盛开,魔龙上下挣扎,拼尽全力试图冲破封锁,奈何谢然一手落井下石的好本事,同为魔修,比剑修更会封死魔龙的挣扎。魔佛神采飞扬,踩着魔龙老树盘根般的龙角,反手向空中一抓,竟然抓住了顾景惊鸿剑,那把剑没有剑柄,居然也没有割伤他的手心,谢然手起剑落,干脆利落,伴随着一声惨烈的痛呼,一棵大树一样的龙角从天上掉了下来。顾景惊鸿挣脱了谢然的魔爪,一溜烟飞回真正的主人身旁。他站在呲呲冒血的龙头上,居高临下,器宇轩昂,广和宫魔修没自家老大跑得快,此刻匆匆赶来,就只看见他们的血涟尊者明明一把年纪,却得意得像个鲜衣怒马少年郎,于是整齐划一地转头,果不其然,看见怒海浪尖上站着穹山剑主叶望砂。很想问一下,你们穹山缺不缺扫地的,我们家尊者很合适,便宜卖给你们。破天荒地,浪尖上的叶望砂微微抬头,海水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滑落,在皮肤上留下蜿蜒的水痕,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冲他挥手的谢然,嘴角轻轻翘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弧度。但是谢然看见了。“叶……”浪尖却忽然翻滚卷起,原本站在浪头的叶望砂向后一仰,海水瞬间将他吞没。“叶望砂!!!”“剑主——”林道长大骇,注意力全在那边,一条魔龙的尾巴嗖地一下卷上他的脖子,林道长手中的断水剑亦有无数分影,但那魔龙似乎打定主意鱼死网破。 第155章 “……那是我们丹鼎阁的秘宝神农宝鼎,不是锅子,阁主亲传的……”“咦?”符远知诧异回头,“你是丹鼎阁大弟子吗?”“在下丹鼎阁首席赵宇时,还没请教道兄尊名?”“云梦天宫,符远知。”符远知说道,“嗯……我想,我应该也是首席吧。”那丹鼎阁弟子抽了一口气,呓语般说道:“传闻是真的……云梦天宫的宫主不管天宫,带着小徒弟跑了……”“嗯?没有不管,有时候偶尔放他们自己作一下,也是一种管理方法。”宫主好像心情很不错,他说:“我只是出门旅游,旅游。”赵宇时就保持着如同被雷劈过的表情,看着突然出现的小人儿爬上符远知的肩膀上坐着,然后还拉过那个鼎,哗啦啦倒进去一大堆东西。“谢谢师尊!”符远知开心地侧过头,亲了迷你宫主一口。赵宇时:“……”他整理了好半天情绪,才说道:“弟子见过云梦宫主。”宫主摆了摆手,姿态随和,与传闻里的高傲冷漠完全不符。“宫主,您可知道天宫如今有大劫当头?”拨弄龙虾的手一顿,宫主低头看着那个鬼鲛伸出爪子,试图抓他的胳膊,于是抬起手,没等动手,符远知已经把那只鬼鲛拎走,嘎巴嘎巴两下就嚼着吃掉了。赵宇时擦汗……莫不是师门所说的天宫之劫,指的就是这个魔徒迷惑了天宫之主吧?“云梦天宫内有一妖修道师。”赵宇时还是解释说,“似乎大限将至,但他似乎没有安安静静等到天人五衰,而是死前孤注一掷,竟然试图汲取云泽川地脉灵力,以求重生突破。”宫主皱起眉头,他立刻在意识当中联络沉寂多时的云都宫宫灵。但那宫灵真不愧是异世界的晋江,说抽就抽,想崩就崩,没有任何回应。宫主转向另一个器灵:“斩雪?”“……主人!!!”刀灵秒回信息,并且充满喜悦,“好好陪儿子。”“……”“丹鼎阁与南华派已经派人上了天宫,但现在还没有回应。”宫主点了点头,赵宇时犹豫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宫主,按理说,即便您不在,云梦天宫尚有其他道师,掌门人秋闲真人也有逼近真仙的修为,再加上斩龙剑仙、初心宫鼎鼎大名的妖修道师长,各峰长老……”他说着,那位斩龙剑仙从深海跃出,周身金光大放,女剑仙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拔剑再战,又与魔龙们打到了一处。赵宇时:“……那鼠道师长……”不远处一个锦帽貂裘的小男孩哒哒哒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尖叫:“宫主救命啊——这种兔子——不是,这只混沌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脖子了,他要吐——”云都宫之灵,作为一座房子的灵体,虽然出身比较神奇,但一般器灵的特质它并不会少,器灵的主人无论何时呼唤,如无意外那器灵当然会秒回——宫主一边想着,一把揪过了大橘,对鼠道师长说:“你回一趟天宫,天宫可能出了不小的事。”虽然要放养一段时间,但别养死了才好。大橘此刻的翅膀已经长了一层绒毛,所以看起来没那么混乱邪恶了,宫主抓过大橘来,看见他胖得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的身体里有一个大鼓包,于是无奈——揉了两把,大橘果然张嘴吐出一个人来,那人踉跄着扑倒在地上,止不住地打冷颤。不愧是魔门四使之一的剑魔——一般被大橘吃下去都是拉出来的,这个魔徒是消化不良吐出来的。而且,他原本身上的魔气充盈着邪煞之力,此刻竟然散得干干净净,趴在地上咳嗽的青年看起来眉目俊朗,浑然不像之前那个一身血气的魔徒。魔徒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看见周围作乱的魔龙时,还吓得一哆嗦。他爬起来,对宫主说:“在下穹山剑宗洛轲,敢问前辈是何许人,是您从那些魔龙手中救了在下吗?咦?我之前在干嘛?”所有人不可思议一般看向大橘——你——什么时候开发出了洗脑失忆功能?失忆版剑魔的话引起了宫主的好奇心,因为他自我介绍时并非临水剑派的魔修,在他如今这段记忆的终点,他还是个道者,而且,居然是出身穹山剑宗的道者。怪不得提起穹山剑主,这个魔修的态度微妙。“看来这是计划好的。”宫主忽然笑道,“云梦天宫树大招风,穹山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少计划明摆着都是对着穹山去的,但现在海里边那位可能是计划里最大的漏洞。”穹山与魔修有一言难尽的奇妙瓜葛,如果算计得好,道门第一剑派所要面对的劫难可不比天宫小,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本应该大加利用的正是与穹山剑主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谢然,以及他的广和宫,然而问题就在于,谢然这家伙,领着他的广和宫直接跳反。在海城崖边杀鬼鲛杀得最欢的就是那帮广和宫的魔修了!“不能输给穹山!”女魔佛池雪镇臂高呼,手里举起一把白骨累累的招魂旗,挥舞时阴风怒号。林道长则举起雪亮的长剑:“斩妖除魔,我穹山弟子岂能败给这边魔头!”热火朝天的诛魔竞赛开始了,两边牟足劲表现,而且还有专门弟子负责计数,看得周围其他道者恍惚以为误入了什么奇怪的比赛现场。深海中一个巨大的旋涡越卷越深,从海底透出凝固般的血色,一点一点蔓延开。血涟尊者谢然,他手中魔气如血池涟漪,万道剑光带起浓郁的腥风,谢然出手时往往是他那最标志性的血莲花,但知晓谢然过去的魔徒会知道,谢然真正的杀招还是剑招,他出身穹山剑宗,与当今剑主师承一脉,即便送他去的目的是当卧底,但那段经历早已铭刻在他的神魂之中,无法抹去。“你怎敢拔剑对我——”魔龙的每一片鳞片都渗出了血液,而那些魔龙之血成为谢然手中剑的养料,剑光绽开,像一朵盛放的血莲。“你还敢算计他,谁给你的胆子!” 第157章 既然是人家穹山内部事务,那就别管了吧。所以宫主挽起袖子,拿着一根赵宇时炼药用的捣药杵,正在卖力地搅动那锅面条。灵火在药鼎下面烧,这丹鼎阁大弟子不只是炼丹炼药,他本身还是医修,所以这个药鼎常常用来炼制的都是强身健体、治病救人的灵药,宝器本身就带着清新药香,多重天灵异宝的灵气会在灵火作用下自然浸透里面的食材,连佐料都可以不必费心去找。直接萃取了海水之中的水精华做汤底,一只只饱满鲜活的鬼鲛下锅,很快变成红彤彤的,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汤锅里来回翻滚,宫主还细心地在每一只鬼鲛的背壳上划开个口子,让香气能够融入整锅的汤水之中。——这个锅确实不错,宫主很满意,自己自带炸锅体质,当初在月栖峰连存储灵力的灵石都能炸,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更是不知道烧了多少电磁炉,如今更加肯定了——那都是锅的错,自己的烹饪手法完全没问题。这锅面香气扑鼻,别说大橘他们馋得直撞墙,连赵宇时都看呆了,默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符远知从锅里捞起一根龙魂面,尝了尝熟没熟,结果眼看着眼里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远知,怎么了,难道味道不好?”宫主吓了一跳,谁知符远知拿手背抹了抹眼睛,抽着鼻子,抱紧宫主,然后说:“味道实在太好了,弟子长这么大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面……”“那你这孩子,哭什么啊?”符远知摇头:“弟子只是……师尊如此厚待,弟子心中欢喜,但是弟子特别害怕,万一哪一天,师尊就不要弟子……”“这又是哪来的无稽之谈!”宫主抬起小手,在符远知的下巴尖上拧了一把,“不要瞎想一些有的没的。”“那师尊就是说,永远都不会赶弟子走了!”看着符远知亮晶晶的一双眼睛,宫主好笑地摸摸他的鼻尖回答:“当然了。”“那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双修?”“……啊?”……结果是符远知顶着头上的大包,委屈地吃完了龙虾面。他蹲在地上,抱着锅,擦干净嘴角,小小的娃娃宫主严肃地板着脸站在他面前,所以他需要缩一缩身体,才能把脸放在比宫主的视线稍微低一些的地方,方便挨训。“虽说没有禁止你这些事,但你也不能成日里都想这个吧?”宫主用指尖戳着符远知的鼻子,“你修仙,难道就是为了……双修吗?”符远知笑得弯了眼角,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师尊的掌心。于是宫主抓住他的手指尖,严厉地瞪他。“师尊,弟子修仙,多少有些痴人说梦的念头。”符远知说,“我从万魔窟里爬出来,就只想,这世上不要再有第二个被这样扔进去的小孩了。”不要再有为了追名逐利而被家族当做棋子随便摆弄的小孩,不要再有为了抢那子虚乌有的秘宝而葬送的家族,也别再来一个被人逼迫做卧底,最后两面都很难过的魔佛。“就像师尊万年前所说的,自由意志。”符远知说。自由从来难得。“咱们一路走,虽然各种阴谋都看见了,但也看见了陆清霜、谢然、梦魔他们这样的,所以弟子当初修仙的初衷,您万年前就许诺过了,弟子倒是省心了,只需要全心全意跟着您就行了。您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多少年轻道者都是听着您的名号成长的。”云梦之主从未大包大揽插手过每个人的修行,但他却又实实在在引导了每个人的修行。所以算一算,前世的教育改革不算完全失败,最多有点坎坷,不过,起码推翻了封建主义三座大山?宫主差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于是宫主叹了口气,摸了摸符远知的脸,两根手指戳了戳,感觉手感不错,戳上了瘾。“弟子从来没什么野心,也不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符远知没说的还有后半句,他想永远守着云梦,那就是浮在云端的美梦,尽管并非人人都能真正受益,但有那个美梦在,希望就一直是亮的。而且,再也不要有孤峰上孤寂的千年时光了。“说得也对。”宫主点头,“那这么看来,你好像也就剩下侍寝这个功能了。”第97章 符远知听罢, 低着头红着脸, 手指搅在一起,吃吃笑着说道:“师尊……那么弟子今晚就可以侍寝……”话没说完嘴就好像被黏在了一起,一股冷风扑面,符远知尴尬地看到宫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抬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 又在符远知身上对应了一下。——今晚最多只能玩个娃娃换装游戏了。但估计现在, 换装游戏都没时间玩的。“走!”宫主一把抓起符远知的……手指头,看了一眼,转身爬上他的脖子,指着海中一处旋涡:“那边有大量海国龙气透出,想是刚刚一战震动了碧川海渊的结界, 咱们进去!”他们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去碧川海渊, 陆清霜先前说有联络人能带他们进去, 但现在陆清霜也已经承认了错误,那只是为了骗他们来的借口,剑修不擅长说谎,有联络人是真, 能带他们进去也是真,但当时刚刚知道情况,宫主一气之下把那龙女都砸扁了,死没死现在也不知道, 所以眼下这是个不二良机, 要是再错过, 怕是就得拿斩雪直接砍结界了。符远知听令,把吃完没洗的锅子还给赵宇时,赵宇时诚惶诚恐地接住,就只见他一手护着坐在肩膀上的宫主,飞快地向那旋涡冲去,整个人穿梭在一片群魔乱舞里,缥缈得像一团烟。“哎……”豚鼠噗地一声变回原形,也蹲到赵宇时脖子上,大叫:“走走走,咱们也干正经事,先前道门盛会被搅和得乱成一锅热粥啦,咱现在时候到了,你小子跟我走,咱回云梦,顺路给各大宗门去个信儿,让大家一起来齐心协力煮魔头!”——这可把赵宇时吓一跳,他声音颤抖地问道:“难不成,云梦天宫如今流行煮着吃魔徒了?这这这……这是云梦之主新发明的修炼法门?”豚鼠一蹦三尺高,小爪子刺啦在他脸上挠了一把,骂道:“不长脑子,你这样在初心宫我让你毕不了业哦!云梦宫训是什么?”赵宇时脸一红,正色道:“道师长教训得是,是弟子一时忘形。可是,方才可是您先说煮——”豚鼠的尖叫如同魔音穿耳,他喊道:“你能不能体谅一下一个断粮减肥很久的可爱小动物?天知道那只是我太饿了才造成的口误啊!”赵宇时:“……呵呵。”每一个从云梦走出来的年轻道者,不论他们日后到什么地方去,有什么样的境遇,修哪一门道法,他们都不会忘记当年在初心宫度过的岁月,不会不记得初入云梦时,道师们展示给他们的那个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更不会忘记云梦之主留下的宫训,每一个笔画他们都曾经照着描摹过,那字迹里的期望会无形渗入他们的神魂之中,伴随他们一直走下去。 第159章 第98章 她一说完, 符远知和宫主同时愣了。宫主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让他父亲承袭龙神之位呢?”龙女葵则惊呼:“哇,这个娃娃是活的!好——”在符远知的目光里,龙女葵默默闭上了嘴,但……宫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修为太高领悟了读心术, 他几乎能听到龙女葵正在心里狂叫“可爱”, 都要飘成弹幕了。要不是还有正事, 可能接下来就要发生些十八岁以下禁止观看的灭口场面了。不过, 账算是记下来了——早知如此, 当年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 就该多多研读哪吒的故事, 学习一下人家的手法。龙女葵的手在碰到符远知挡过去的胳膊时,就自己收了回去, 干咳几声, 努力恢复到之前严谨恭敬的态度。她解释道:“是这样的, 您父亲虽然也是龙神后嗣,但血脉不纯,而您的龙血完完全全来自于龙神,因为您的母亲只是个人类,两方血脉对比,龙神之血会完全压制人类劣……的血脉。”“人类?”符远知问道,“难道不该是双方都是龙族, 后代血脉才更强?”龙女葵显然也并非万年道行的老龙, 她与之前那位龙女姒八成一样, 都是新生一代的龙族, 所以尽管她有注意,或者有前辈提点过,但还是难免在话里话外透露出一点点傲然,她回答:“只要配合长老们的分血秘术,就可以让后代完全继承神龙血脉,只不过尝试多次之后,很多失败品都只能以人类血统存在,继承了龙血的后代都有神魂上的缺损,早早就夭折了,到最后只有您一位而已。”“哈……”符远知听完竟笑了一声。龙女葵问:“怎么了?”符远知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一看我还真是幸运。”该是何等有幸,幸存于一个又一个巧合。龙女葵领着他们穿过珊瑚,这里虽然是深海海底,但竟然并不黑暗,阳光不知是如何穿过了深邃的海域,一直照耀到海底岩床,甚至洒在身上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温暖。大自然是不会这样进化的,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是某种逆天而为的力量。“几万年前海域漆黑冰冷,并不适宜居住,但陆地上又有连年战火,一直威胁到浅海区域,海域子民不得已退居深海,是龙神施法引来天光,这一法术后来有云梦天宫那位主人协同施展,使得龙神魂归碧海之后,阳光依然能够照耀后代子孙。”宫主安静坐在符远知肩膀上,听见别人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感觉还挺神奇。“当年云梦之主只随手一划,就在海底破开海渊,引来地脉灵气,并将之命名为碧川,从海渊里流出的水清澈透亮,海族世代居于此地,仍然承念这份情谊。”“哼……”龙女葵这般说完,另一位同行龙族却不以为意,出言反驳道,“破海开山在我们眼里是惊世壮举,但对于真仙大能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他只是破开海川,引导洋流,并没有开一方小世界啊,你要知道那些大能甚至是能开界的,而云梦那人不过随便砍了一剑,劈开一个海底山头,就要龙神回报以龙骨,岂不是太过贪婪?”那少年龙族越说越激动,甚至转过来问符远知:“天下谁人不知咱们龙族神赋天资,是天地灵气钟爱的宠儿,时间不会让我们衰老,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加强大的力量,何况龙神,万年前龙神陨落于巅峰之时,若不是云梦那家伙贪图龙骨,龙神被逼无奈,为了给我们一方海域以休养生息,哪里会接受要挟,提前身陨?”宫主轻笑了一声,换了个坐姿,靠在符远知头上,拍拍他的脑门儿——刚才自己要砍人,符远知还拦着,怎么现在就反过来,变成他要砍人了?那股魔气翻滚起来,要不是宫主挡了一下,这些小龙就要被啃光了。年轻的人类道修崇敬云梦之主,海国龙族也是知道一二的,所以符远知当下漆黑一片的脸色并没有引起太大疑虑,那位少年龙族被龙女葵连着拽了好几下,以眼神频繁示意,这才尴尬地收住话头,低头道:“是我失言,龙子殿下勿怪。”龙女葵打着哈哈道:“万年前的事,谁又说得清呢。”是啊,宫主侧着身子,趴在符远知头顶——万年前的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了,按照别人通用的穿越套路来看,一般都得觉醒个前世记忆什么的,再看一眼自己……前世记忆八成也让穿越大神克扣了。随着过去那位云梦之主在山巅散魂,过去的记忆也随之化作云烟,不再存在了。好在宫主看得开,他从来懒得纠结什么没了记忆我还是不是我这种哲学问题,偶尔唯心主义一点也不错,我觉得我是谁,那我就是谁,别说前世记忆,就是现代社会的失忆症也不是百分百就能治好的。回过神来,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徒弟拿去玩的脚收回来,顺便在他脸上踹了一个小脚印。“听说海域之外最近流行不少稀罕玩意儿,龙子您这个……”龙女葵眼睛下面有一层飞起的红云,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根本离不开符远知肩膀上的宫主。符远知异常珍爱地侧头看了一眼,正色道:“全十洲三岛,也就这么一个了。”龙女葵失望地咬着嘴唇,眼神在宫主身上流连忘返,于是符远知侧了一下身体,把她完全挡住。“龙子殿下,我们到了。”龙女葵恢复一开始的端庄,恭恭敬敬地向符远知行了礼。珊瑚丛从前方开始不再是杂乱无序,虽然还是七彩斑斓,但它们生长的形状恢弘壮丽,穿过最后一片海岩,一座完全由珊瑚贝壳组成、规模却半点不输给玉京城的海底城市出现在眼前。街道横平竖直,贯通南北东西,宛如历史展览馆里复原出的盛世长安城,井然有序,大气磅礴,飞檐翘起,丝绦低垂,一张一弛尽是仪态万千。而且每一条街道,远远看去都晶莹剔透、流光溢彩——那些是鲛珠,铺路的并非卵石,而是鲛珠,在海域之外千金难买一颗,即便是在云梦,谁能从鱼道师哪儿得一颗,足够吹上几百年。龙城里似乎已经得知龙子归来的消息,就像龙女葵所说,那些龙族长老或许当真有些本事,整个城市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透明水母浮在空中,像一个个彩色的大气球,街道上有衣饰华美、脸上和手上还长着金鳞的小孩子在追逐打闹,不少龙女走过路旁,头顶上炫耀一般展示着自己造型美丽的龙角,其上点缀着明珠与翠玉。街边有不少专供的“美角店”、“修尾店”,从里面走出一个个拖着金光闪烁大尾巴的龙族,频频向路边熟人秀着自己新作的造型。不只是对宫主而言,对符远知来说,也满满的都是异域风情。“师尊!”符远知小声惊叫,“海味楼!!!”宫主:“……”这孩子怎么就知道吃?“天啊!鲜活妖兽!”符远知激动握拳,那家酒楼门口停着一辆大车,有四匹人身海马拉着,车上正在向下卸货,抬下来的东西明显还活着,从周围龙的交谈里,宫主能听到那东西是夔牛。宫主瞠目,中国先人吃掉一本《山海经》的愿望要在这里实现了?龙女葵道:“龙子殿下想吃些灵食吗?您别看那些酒楼的货物很鲜,但那都是骗一骗百姓的噱头,夔牛只有眼肉好吃,那样整只串起来烤全牛的做法很低端的。”街旁的龙族们一个个想看又不太敢看他们的样子,无比好奇,看着符远知被龙女葵引到城中。城中有高楼,一处阁楼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了“碧海听潮”四个字。“龙子殿下远道而来也劳累了,就请您现在此处休息,长老们都还在议事,几位将军也在维护碧川海渊的结界,怕是晚些时候才能来看您,您且放心,过一会儿,小葵就给您送些咱们海底的美味来。”他们被安顿在此,那些龙族就匆匆离开了,他们走的时候,整个阁楼明显被笼罩了一层结界。 第161章 ——当然合身,不然不是白摸了?符远知非常自信,而且他的须弥戒子之中还藏着一尊裁衣服用的人台……呃,雕像呢!神龙血脉不见踪影,再这样下去,宫主要怀疑他父亲其实是只小狗妖了。于是好笑地又踹了他一脚,忍不住道:“换衣服之前不沐浴的吗?”“是!”符远知一蹦三尺高,“师尊稍等,是弟子考虑不周!”看着满屋子蹦跶得欢的小徒弟,宫主倒是看得乐呵——也不错,装可怜卖乖,比套路里黑化的那些强,黑化太辛苦,劳心劳力,身心都不健康。所以,这样的徒弟也挺好的,宫主想着。……海平面上的大漩涡很快就闭合了,更多的鬼鲛与魔龙仍旧停留在碧川海渊的结界之外,空中金光洒落,纷纷扬扬的龙血撒入漆黑大海,斩龙剑仙燕容手中长剑轻震,血污自然脱落,复又变得光洁凌厉。海城内的道者们欢欣鼓舞,斩龙剑仙的名号有一次响彻云霄,真正斩了魔龙首尊的那两位却无比低调,光芒与气势完全被斩龙剑仙燕容盖了过去。以至于北山家的猫咪满山崖喵喵叫,试图寻找他们,却看来看去遍地都是为燕容鼓掌的道者们。气得那只大狸花猫嗷嗷怪叫,惹得不少道者以为猫到了发情期。海水低调地破开一条小路,谢然怀抱叶望砂涉水而上,海中混战过后两人身上依旧干爽,这没什么稀奇的,等在岸边的穹山剑宗弟子却无法淡定了——他们剑主,让魔修抱出来的?林道长眼眶一红,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也不管砂石尖角会不会硌坏了自己的膝盖,他背后那些剑修弟子一个个脸色惨白,接二连三跪倒在地,紧接着一片低沉的抽泣声响起。叶望砂在谢然怀里轻轻动了动,忍无可忍地抬起头,看见自己门下那些身如玄铁铁骨铮铮的剑修们跟没骨头一样趴了一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把头搁回去,甚至连脸都埋在谢然胸前,完全不像看见这帮家伙。外界总说剑修学剑学傻了,不太长脑子,以前他是不信的,他觉得那是对这帮孩子的偏见,而现在……忍无可忍,顾景惊鸿剑又一次横着飞出去,挨个弟子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一遍。众弟子捂住头顶的大包,惊喜万分。“剑主没事!”“可是……可是剑主没事怎么会让谢魔头有机可乘……”“啊——”弟子当中发出更加凄惨的哭声,以哀叹他们英明神武的剑主在这场长达几千年的纠缠中败下阵来,怎么,就轻易让那魔头遂了愿呢?更有甚者,有人哀叫:“那魔头哪里比得上我!”魔佛池雪的纤纤玉指非常粗鲁地拧着林道长的耳朵,怒骂:“狗娃,说话又不过脑子了?那能随便比的吗?”被喊真名的林道长随即大怒:“贼尼再叫一遍!”“狗娃!你再喊贼尼!”“贼尼,你叫谁狗娃!”于是大战接近尾声,魔佛与剑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展开了一场幼稚到极点的嘴仗,场面一度无法入目,幸亏,没有外人知道。咔哒——细小的声音响起,叶望砂与谢然同时飘身而出,血色的仿魔剑与顾景惊鸿一左一右,架在那女道者脖子上。谢然眯起眼睛:“妙空?灵谍士妙空?”女道者一秒内收走手里留影用的镜子,讪笑:“嘿嘿,嘿嘿……”“拿来。”叶望砂平静地说道。“不是……”妙空梗着脖子,回答,“你们……你们敢做不敢当的?要知道,就算是云梦之主与至上魔尊,都没禁止过我留影!明明是你们做了这等事儿,害怕叫人知道,怕人知道就分手嘛!”谢然冷笑一声回答:“你当我不懂,我们分手,你转头再写一篇报道出去——广和宫魔佛倒贴多年,成功上位不到一个时辰又惨遭抛弃,是道门沦丧还是魔道势不两立的一语成谶……”妙空睁大眼睛:“哇,你以前没少看我们灵修杂事社的报道啊,这个套词说得真棒,要不要考虑来兼职?”顾景惊鸿剑悄无声息地平移了三尺,从妙空的脖子上,架在了谢然的脖子上。剑主叶望砂的目光凛然凌厉,于是谢然怒瞪了妙空一眼,感觉剑刃贴自己脖子的距离更加亲密了,于是吓得急忙举起双手,陪笑道:“望砂,这理是这么个理——你得知己知彼,不然门中弟子问起你为何禁止此物时,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岂不是要给他们留下反驳的口实……望砂我错了!”顾景惊鸿飞出去,叶望砂眼神都没动一下,谢然抬眼,看到自己一缕黑发飘落。剑刺穿突然现形的鬼鲛,带着飞扬血色,一路荡涤妖魔。“这些魔物在海里吸食了龙血!”谢然舔了舔牙齿,“真棒,真是不浪费,那条不可一世的老龙如果知道他死都死了,还得被平时奴役的鬼鲛啃,该是什么表情呢?”“穹山弟子听令,妖魔意图登岸,此番我等掌控海岸线,不得允许一只魔物越过剑阵!”谢然回过头,看到穹山弟子们整齐划一地拔剑,海潮里,刚刚报餐了龙血龙肉的鬼鲛似乎变得更加鬼魅,他们的身影隐藏在怒潮之中,几乎与浪头融为一体,整片海水浸满了魔气,甚至无法凭借魔气来定位他们。叶望砂的身体轻微晃动了一下,谢然敏锐地发觉,立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重新抱回怀中。“谢然你——”“嘘……”谢然说着,翘起嘴角,用自己的嘴唇堵住叶望砂试图说的话,不像剑那般凌厉,叶望砂的嘴唇软得让人沉醉。他抬起头,满意地看着怀里的人变成一个冒着热气的红色雕像。“别急,现在都是小鱼小虾了,哪里轮得到你我动手,给年轻人一点历练机会,对不对?”说着,谢然横抱着叶望砂,跟从他的那些广和宫弟子非常有眼力,不需要谢然的指示,早已默默冲了出去,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壁障,血色的万字花纹在他们手里连成一片,怒海的黑潮拍击,魔佛们岿然不动,稳如山峦。穹山剑宗的剑修从魔佛们背后鱼跃而出,雪亮的剑光刺穿黑海,耀眼得像晨曦。第100章 消息在十洲三岛的传递一向是不慢的, 凡人的驿报只能骑马跑, 但道者之间的消息往往瞬息千里, 尤其有着“天意亦可传”之称的灵修杂事社,中洲与云洲边界,云泽川长河沿途的一个望月湖上,这个以求真为道的组织在湖上有一艘庞大的花船, 那是这个组织的总部。花船真是花船, 花团锦簇, 并且妆点船舷用的都是真花, 素纱锦衣的仙子们成群结队地踩着湖面, 脚尖在水中荡起涟漪, 素手轻点,那些枯萎的花就又重新绽放。 第163章 “所以你躲在草堆里偷看我,就为了看一眼我是不是天衍仙朝皇嗣?”“……呃……是……”天宫主继而问道:“那你看见了,又如何?”“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先知道真相,这无关名利无关谋划,真实只是真实。”“万死不辞,只求知道?”“万死不辞,只求知道。”……南明山符家仙邸灯火长明——任何一处仙门府邸都会灯火长明的,他们白天也不灭灯。南明山原本是叫做阴莽山,天衍仙朝将诛魔世家分封至此,世代镇守,于是阴莽山如同得明光照耀,地处中洲之南,所以后世更名为南明山,直到天衍仙朝陨落,南明山却不减光辉。此山深处有一裂谷,裂谷联通幽洲,南下的魔气会在山谷聚集,就和道者灵力可以养万物一个道理,南明山这道裂谷时不时就会冒出点魔物来,天养的,没什么神智那种,于是符家在裂谷设万魔窟,镇守一方。那种魔物从来不被人放在眼里,因为刚刚引灵入体的小孩都能轻松打散这股聚气而成的魔,这种魔物最多就是惊扰一个凡人村庄,引发一些诸如腹痛腹泻月经不调一类的毛病,直到万年前出了个至上魔尊。天下魔念的聚合体。在这个幽洲魔门反扑的时候,南明山诛魔世家忽然又名声大振了,由他们召开誓仙大会,似乎格外合适,理当如此,况且万年前云梦之主斩杀至上魔尊,其中也有极大的功劳是南明山符家贡献的,而且半个至上魔尊之魂还被云梦之主押进了符家的万魔窟呢。符家家主的内室,即将继任的金鞭圣子符远鸿盘膝而坐,门外有族人汇报:“主上,各门派皆有回应,言必定准时,而且还有些小门小派,竟然没收请柬自己就来了,正被挡在山外呢。”符远鸿睁眼道:“迎进来,以礼相待。”“可是……”门外那弟子不服,“云梦天宫开万年道门盛典,不请那些小门派,他们就规规矩矩候着,怎么到咱们符家,他们就敢不请自来了,多大的脸啊!”“云梦是道门魁首。”符远鸿笑道,“南明山哪里比得。”“那……万一云梦天宫不请自来……”“他们不会的。”符远鸿笃定道,“那是自降身份。”南明山山门外聚集了不少小门小派,确实就是那个理由,云梦天宫无请不得入,他们到底是不敢乱闯云梦结界的,但南明山嘛……众所周知万年里道门门派兴起,家族没落,符家是最后一个不依附宗门的家族,只是因为他们镇守着万魔窟,就算不折腰,其他宗门也不好暗害他们,不然万魔窟再跑一个至上魔尊出来,那道门之内谁都受不起。“南明山符家。”人群中,披着白纱的女修感慨而怀念地环顾四周,当年的阴莽山寸草不生,土地荒芜,如今的南明山却已经是实实在在是仙山了,草木芬芳,云烟缭绕,山间亭台楼宇、雕梁画栋。“仙主……”被拦在门外的天衍山城掌门金璟琢似乎格外愤愤不平,他们在中洲的算计落空,东唐国的疫情一夜之间好转,完全不等他展开任何算计。云梦之主的一魂——金璟琢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天云晚抬手,道:“何必气闷,我早说过仙朝不在了,世人也早不记得仙朝二公主。”“可天烛南却还声名显赫——”“他是作为云梦天宫之主而声名显赫。”天云晚说,“并非前朝皇太子,说起来,如今十洲三岛之内,也没谁知道云梦天宫宫主的名讳吧。”“若是仙门知道了他是前朝皇太子……”第101章 “即便是前朝皇太子又怎么了?”——远隔万里, 符远知一本正经地说着:“前朝已灭, 而且任何人都知道, 正是前朝的皇太子自己举起了反抗仙朝暴政的大旗,不然何来道门的今日?”宫主坐在窗沿上——他们两个都不是修为低微的年轻道者了,龙族们拿出的这个结界,若符远知是真的二十来岁,那是能隔绝视听, 但至上魔尊有万年魔功, 修为减损重生之后依然是瘦死的骆驼大过马, 所以楼外面那些水族的谈话, 他们两个听得一清二楚。“……长老们观测星轨,看到天衍仙朝皇太子的星轨忽然亮了起来,还以为万年前就死了呢……”“仙朝二公主的也亮了,你说天衍仙朝沉寂万年无光,如今星轨突然亮起,有没有可能是想卷土重来?”那水族神神秘秘, 用暗含兴奋、压都压不住的声音说道:“知道吗,我听长老们说,能遮蔽星轨,修为必定已达真仙之境, 而现在陆地上各个人类门派的真仙数来数去不过就那几位,你说哪一个被发现是隐藏的前朝皇太子, 估计都有好戏可以看啊。”所以才有符远知义愤填膺的感叹:“若有选择, 仙朝皇太子未必愿意做皇太子, 或许他更愿意做云洲山间普通的散修,这也能翻出花来不成。”宫主评价道:“若是有心利用,现在看来无关紧要,可事到临头,就大有文章可做了。”“我看谁敢!”符远知咬牙——谁敢,吃光全家!宫主拍拍徒弟绷紧的脸,笑道:“乖徒弟,你着哪门子的急?”“弟子急天下当急之事!”于是坐在窗户上的宫主差点笑得跌下去,全靠符远知一把抓住。“你以为,为师山里闭关了一千年,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宫主说的是闭关,但符远知想起来仍然眸光一暗。他忽然一跳,惊道:“师尊,您如今想起前尘往事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前世记忆了?”宫主也惊了——他以为这小崽子虽然八卦了不少,但不至于摸得这么清吧?符远知讪笑,红着脸道:“因为……从前发生过一些事……”万年前。云梦之主手持莲纹缳首刀,踩着至上魔尊从云端一起坠落,那时候云梦天宫才刚刚从云泽川长河腾空而起,云梦主人的名号还远不如后世这般威服四方,但他平静无波地踩在魔尊鲜血淋漓的胸前,袍袖展开,如同漫卷浮云;手持染血长刀,却仍然像是手握某种风雅乐器。魔尊见过世上种种峥嵘,每一样情绪都有着炽烈的味道,可是魔尊眼里的云梦主人就像一片云,云是没有情绪的,云会下雨也不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意愿。 第165章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符远知看到一把长剑,孤零零扎在从极之渊最深的地方,周围的空间弥漫着魔剑上亡魂的低语,愤怒扑面而来,几乎无法遏制。万念魔剑!“谁给它弄成了穹山的制式……”宫主啧啧称奇。然而万念魔剑上,至上魔尊已经被愤怒冲垮神智的残魂正在发出震天怒吼,以至于符远知都无法靠近,除此以外,整个结界再无他物。符远知惊恐回头,宫主却不甚在意。“从极之渊里,虽有我的结界,却没有我的神魂了。”于是愤怒从魔剑上一路燃烧到了符远知身上,他张开五指,那把血色的剑倒飞过来,没有半分迟疑就接受了驱使,于是两处愤怒合二为一。第102章 整个海渊都在震动, 宫主看着陷入狂暴模式的徒弟,暗暗心惊, 不过却也有点小得意——一来徒弟现在实力真不错, 二来,我徒弟竟然是因为我才愤怒至此。残魂的记忆不需要刻意去吞噬,他甚至是主动的、迫不及待地与符远知融合,这事儿发生的时间点很近了,但也有了千年之久。海潮里透出丝丝缕缕的血雾, 镇守从极之渊的海巫全部来自鲛人一族,都是当年龙神身边那些海巫的后人,他们谨遵上古誓言,但整个从极之渊已被如今的龙族遗忘, 所以魔气入侵时,这些鲛人海巫孤立无援。“区区一片残魂,竟然能隔着结界,召唤远在穹山剑阁里封存的万念魔剑。”宫主感慨着,这该是何等强烈的情绪,但他忽然语塞——所以,“下辈子吧”在魔尊哪儿, 竟然真的代表接受, 不是自家这个小徒弟说来玩的?神魂不全, 若是身陨, 哪怕是真仙也只能散入天地, 失去半魂之后的云梦之主, 要是不能拼成一个整个儿的,也该是死路一条,这也就怪不得那片魔尊的残魂如此暴怒——下辈子,他竟是真的等着下辈子呢。今天宫主能站在这儿,全赖当年秋闲不计一切代价一点一点收了他的魂,拿固魂锁锁着,不知道又做了何等谋划,才终于破开虚空,送他去了异界的轮回。尽管种种不合,但在秋闲的计划中,的确从来不包括让他死。——那这样的话,回天宫的时候轻点揍他好了,尤其是那家伙不动手就一副要哭的样子,真动手,他别把云梦天宫哭倒了。“远知!”下一秒宫主从扮演娃娃的游戏中脱离,他恢复成真身大小,一把握住了符远知持剑的手腕。魔剑上血气逆行,符远知身上的压力一波一波蔓延开,周围离他近的鲛人遗骨都被压碎成了尘粉。“我在你面前。”宫主说。不在前世坠落的云端,在你面前。符远知漆黑的双眼渐渐倒映出面前的影子,他的眼底有红光流动,像在流血,好在他很快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师尊!”符远知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再也不肯撒手,从残魂中感受到的痛苦仍在心头弥漫,即便眼前真实的师尊还在,但只要一想到失去这个可能性,就让他打从心底里战栗不止。那真的太可怕了,比起从来没有,得到后再失去反而更能把人折磨疯。所以,秘血宗……宫主看不见背后,自然没有看见被徒弟藏得完美的那股杀意,阴霾遮蔽他的瞳孔,使他的双眼看上去宛如两道无底深渊,万魔窟的重重魔影在里面肆意横生。宫主抬手摸着趴在怀里的徒弟,他徒弟现在看起来很像在游乐场和家长走散的那种小朋友,因为重新找到了家长彻底放松、喜极而泣,就差给他买一根棉花糖,再搭配一个小熊气球。“拿了剑就走吧。”宫主说。“可是,结界……神魂……”“那结界已经没用了。”宫主回答,“本是为了禁锢魔尊而设的,至于……我如今魂魄完整,拿回来那一片也是多余的,没关系。”“那怎么行!”符远知说道,“就算是师尊鞋底的泥,也不能给那帮宵小之辈任意拿去!”“行行行——”宫主一把把他转过去,向外推,“走了走了,事儿还得一样一样解决对不对。”秘血宗,宫主暗暗记下,看来这十洲三岛,任何一个门派都有着不可小觑的潜力。他们即将离开从极之渊时,却忽然又生变故。深渊里随处可见的鲛人尸骸忽然动了起来,他们眼眶里的血色眼珠一颗一颗亮起,转了两圈,整整齐齐地盯住了符远知。无数道枉死的视线在瞬间看过来,符远知猛地回头,与他们怒目相对。至上魔尊本就是聚合天下魔念而生,何时怕过亡魂?但……至上魔尊现在很怕旁边的宫主,宫主在他头顶拍了一把,符远知就又委屈巴巴地缩回师尊胸前,指着骷髅控诉:“是他们先瞪我的,很可怕的!”宫主摸摸他的发顶,甚至轻轻亲了亲他的侧脸:“行了,闹一会儿就行了,外头还有活蹦乱跳的魔龙呢,要不要再抓来吃点?”“嗯,好啊。”符远知乖巧点头。那帮鲛人枯骨一个个果断地歪过头,又把眼神藏了起来。从极之渊终于恢复了冷寂。……“林师兄,魔龙进了结界,我们怎么办?”海崖边的鬼鲛四散溃逃,一众剑修仍站在山崖上,但个个气喘吁吁,广和宫的魔佛们则比较作弊,他们现在全都盘腿坐在莲花上,一片宝相庄严之感,实际个个腿抽筋。“我从不知道杀人也能这么累。”魔佛池雪坐在莲花上,对林道长说,“上来吗狗娃?”“你——”林道长的剑举到一半,又冷静地放下去了。“贼尼,注意口业。” 第167章 为首正是龙女葵,她急急忙忙说:“殿下,可找到您了,长老们想请您现在就去神龙大殿,举行继任仪式!”第103章 继任仪式?符远知和宫主慢了半拍才反应得过来——那个把躯壳献给龙神的仪式。所以符远知装作惶恐, 急忙道:“这么快?可是我才刚过来,什么都不懂啊!”大家弟子的谦逊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宫主坐在那儿听着,这孩子甚至, 都开始扯什么初心宫道师教诲他们要谦逊低调,方能修得大道……这就是骗龙了, 初心宫哪个道师也不会教孩子谦逊, 因为初心宫以道师长为首, 基本不懂得什么叫谦逊。但是, 龙不知道哇,他们又不上初心宫。#论通识教育的重要性#“海国大难当前,这片海域的安宁,需要龙神的庇护。”更多的龙族正在向这个方向赶来,魔龙入海带来的黑气已经开始向龙城所在的水域蔓延, 这片海域并非只生活着龙族,所以魔气来袭,惊扰的也就不只是这些金色鳞片的“贵族”。海葵花之间游荡着惊慌失措的鱼群,鳐鱼的背上依附着不少奇形怪状的软体动物,它们正在举家出逃,更多大海妖选择观望, 因为中立的妖修并不一定非要在魔门与道门之间抉择, 他们曾经隶属于道门的战斗序列, 但也偶尔在必要时刻倒戈向魔门。况且, 魔门道门自己内部也并非团结大统一。“……机不可失, 时不我待,龙子殿下,请您即刻继位,成为龙神,带领海域重新夺回安宁家园吧!”这帮龙族的煽动性确实不错,使命感、责任感,啪叽啪叽不要钱一样往年轻人头上扔,不到三两句话符远知都快要成为海洋意志亲选的命定之子了,听起来特别像某个注定要打败黑魔王的救世主,总之是怎么听,都很不靠谱。宫主坐在符远知肩膀上——这煽动性搁在二十一世纪,不搞传销完全是浪费人才。水中,借着乱流,宫主的感知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整片海域内的龙族几乎都在向这个方向退避,他们将大片大片的海底河山拱手让人,黑魔气中的魔龙可不管那么多,他们龟缩在幽洲太久了,虽然幽洲也有水,但终究不是龙类的家乡,他们在久违的家园翻滚,给每一处珊瑚渡上魔族的气息,占领、并碾碎每一只瑟瑟发抖的贝壳。身躯庞大的蜃精从深海上浮,他打开厚重的牡蛎,白色、带着气泡的烟雾从贝壳里喷出,无数海市蜃楼幻起幻灭,鱼群从魔气席卷的地方逃窜到了蜃精背后,更加深邃却冰冷的海域。海域需要龙神。宫主默默看着这一切,但其实——他觉得,海域,其实更需要普通的龙。“……好吧,既然如此安排已经是最佳方案……”另一边的符远知已经顺势答应了这些龙,他从宫主口中得到过百分之百肯定的回答——即便真的有办法将龙神之魂在他身上唤醒,这位先祖神龙也不会占据子孙的身体,原因无他,因为如果他这么样做了,他就不是龙神了。所以符远知有恃无恐,甚至颇为激动。不论是作为至上魔尊,还是作为天宫弟子,他都敬重强者,真正的强者,不是那种靠着欺凌弱小爬上尊位的王八蛋——比如面前这几个道貌岸然的龙族长老。他们穿着一身金甲长袍,在翻滚的海流之中熠熠生辉,身影显得无比光辉伟岸。与他们相比,浪花中飘摇的鲛人、海妖和海蛇族,几乎可以当成烂海草。“长老们,龙子殿下带到了。”龙女葵恭恭敬敬地说道:“而且,殿下深明大义,愿意为碧川水域的安宁奉献自己的力量!”为首的龙族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但从他的姿态以及周围龙族的态度来看,这条龙肯定没有外表看着那么年轻,而且龙族们称呼他为大长老——他高傲到连名字都不肯轻易透露。正好,宫主也懒得记名字。至于符远知,他或许会好奇一下今天的午餐叫什么,好奇那么一小下。“随我来,殿下。”大长老说,“海域会永远铭记您的英明与勇敢。”他推开身后殿堂的大门,海底传来隆隆的声音,整个大厅充斥着金色的光辉,其余龙族皆低头避让,不敢直视,唯有大长老领着符远知,以及,还假装自己是个无害娃娃的宫主,一道走了进去。这是一个比云梦大殿还要恢弘壮丽的殿堂,人走在其中显得如此渺小——因为这并不是为人建造的宫殿,人用的宫殿,再宏伟也有个极限,因为毕竟人就那么大点,房子太大只会增加抬头望天时的脊椎负荷。“这是记录我族荣耀的神殿——龙神殿。”大长老以颇为骄傲的语气说着,“这里保存着历代先祖的力量,他们在此沉睡,并且庇护海族,守四方安宁。”宫主与符远知整齐划一地噢了一声,仿佛被震撼。而再往前走上几步,他们才是真的被震撼——整个大殿里空空荡荡,但到了前方,大殿整整齐齐断裂,向前方不再有地面,而是向下的裂口,巨大的圆形孔洞向下方凹陷,海底的熔岩翻滚,取代了下方的海水,而在这片熔岩之中,龙神的遗骨呈现一种澄澈的金色,万年不朽。那真是一条无比庞大的龙,以至于如今他只剩下骨骼,却还是比旁边那头活龙大了数倍,显得那条金光四溢的活龙看起来像玩具。玩具金龙看到他们,缓缓飞了过来,实际快得很,眨眼间,金龙盘旋身躯,落在地面,成了一个青年男子。——十洲三岛看人看龙都不能看外表年纪,任何修真世界都通行这一常识。那青年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副贵公子气度,而且歪头笑起来,嘴角有一个与符远知极其相似的笑窝。所以宫主直白地感慨:“你还真是他的生父。”——不是看着像,而是宫主当即对比了一下两个人身上的血脉——修为高有时候确实会解锁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比如亲子鉴定,比科幻片里那种科技dna匹配快得多。“是的。”那个龙族回答,“欢迎你回家。”……这真是奇怪的用词,符远知的内心五味杂陈,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仪式感,杂揉着某种瑞气条条散发着梦幻金色的使命感。诡异得让人全身难受,所以宫主拍了拍徒弟的脸,帮他安抚全身炸起来的寒毛。“曦,我叫曦。”符远知的父亲说,“我很想你。”紧接着,龙族诉说自己如何思念不知飘零何处的儿子,字字泣血。……宫主发现问题在哪儿了——所有的孺慕之情,似乎都是面前这个龙族单方面进行的想象式表演,符远知现在如果身上有刺,一定是全部炸开那种状态,而面对这样的符远知,这位龙族还能如此敬业地扮演一个思念游子的父亲……符远知回答:“我弟弟在海城,道者的城市里,那边也遭遇了魔龙,所以他正在与魔龙战斗。” 第169章 “……更正。”宫主怜悯地看着他,“别自欺欺人了,看清楚,那不是蛟,那是蛇。”第104章 说话间, 所有炫目的光彩消失殆尽,其中身形几乎塞满整个大厅的东西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黑鳞,通身的黑鳞,每一片鳞片都像夜空里最暗沉、没有任何星光的那一片天幕,却因为太黑, 竟然折射出一丝炫目的奇彩,靠近脖子的地方有金色纹路蔓延在鳞片上——众所周知蛇有七寸, 于是这有着上古血脉的大蛇干脆提纯纯净精华, 长出格外结实的鳞, 以至于就算他把要害加粗加大还标亮提示给你看, 你就是干瞪眼打不动。黑蛇有一双极大的、血月般的眼睛, 竖瞳射出的光令面前的龙族全身鳞都要炸了——而且不得不说,那场面真的很难看,猫炸毛是一种别样的萌, 鸟炸毛看起来也会很蓬松,像一颗可爱的球, 但是龙……放下, 你把鳞片放下!从生化危机的片场出来行吗!“不可能……”和每一个机关算尽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丫子的反派如出一辙, 这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龙族贵胄, 如今却一副失魂落魄、媳妇儿刚和人跑了的表情,比那更糟,他发现孩子也和想象的不一样。“这不可能!”人形的龙族, 身上炸着鳞, 血脉突起于表面, 十分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炸开满脸花,他回身四顾,却发现空旷的大厅里除了面前的黑蛇再无其他物种,而他背后被保存万年之久的龙骨,也已经全部化作力量,进入了子嗣的体内,以帮助后嗣提纯血脉。他们的确用秘术造出了一个纯血的龙神后裔,龙族的古老法术成功了,这个新生的“龙神”身上没有一丁点生身父母的血脉,他的骨血全部来自万年前的龙神。但没人、或者没有龙知道,万年前的龙神,根本不是龙。感觉很像实验室搞转基因拿错了细胞。曦那个表情,看得宫主都要开始同情反派了。“你们是天生龙族,天生的真龙,海天之间你们的近亲有很多,但无论是海蛇、蛟龙甚至应龙,你们都看不起,你们觉得唯有你们真龙才能得天之运,是真正的海域王者。”宫主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脑海里多出一段记忆,来自万年前的“龙神”。那时候蛇妖对天宫主说:“喂,你真能推翻天衍仙朝,真能让我们这些乡下妖怪也都登堂入室?你骗蛇呢吧?”仙朝的皇太子站在海边,素衣白袍,一副送灵般的模样,如何看,都不像那种会掀翻十洲三岛的人。“你有什么值得骗的吗?”皇太子平淡地反问。变成人形却还拖着小尾巴的黑蛇绕着他转了个圈,用尾巴尖挠了挠后脑勺,回答:“也对,我好像没啥值得骗的,除非你想抓我泡蛇酒……”他又转了十来个圈,皇太子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他自己按捺不住,跳起来说:“我信了我信了,陆地交给你了,而且你等着,一千年里我要修炼成龙,我要当龙神,然后吓死这帮心比天高的王八蛋哈哈哈!”一千年后,仙朝的确被推翻了,但新的秩序还未确立,幽洲却抢先兴起了魔尊的势力,已经是龙神的蛇依旧在海边遇到了奔丧一样的前朝皇子——现在他知道,这位皇太子的确是在奔丧,仙朝的丧,旧秩序的葬礼。“你能阻止魔尊掌控十洲三岛的野心吗?你有把握护住这海域无数生灵吗?”天宫主依旧没回话,还是龙神自己抢着说:“我信了,但是你要我帮你找锻造兵器的深海玄铁,实际上那东西是误传,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都是道者想象的,好在我有更好的材料可以给你。”于是天宫主抬起头,看向已经庞大到可以遮天蔽日的龙,他问:“你能给我什么?”“我的骨。”黑龙转了个身,说道:“但是我有个条件的,你拿了我的骨头,你是用刀的,但你别说你造的是刀,让他们那群肤浅的家伙都猜是剑,然后名气越来越大的时候,你再突然一下拿出来,吓死那帮王八蛋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癖好……”天宫主无可奈何地摇头。“呃……纯属个蛇爱好啦……”所以龙神皮这一下是真开心啊,宫主无奈地想着——事到如今,知道斩雪是把刀的人也一个手就数完了,所以,下次该找个机会吓死……呃……怎么被带跑了!远古黑蛇晃了晃天梯般长的身子,然后他盘成蛇阵,迅速缩小,青年道者的身影重新出现,符远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兴高采烈地从屁股后面抓起一根蛇尾巴,摇晃着炫耀:“师尊!我的血脉封印被解开了,而且弟子觉得,不用两年弟子又能提高一个境界了!”然后他打开小笼子……虽然师尊坐在金鸟笼里真的很好看……但是他恭恭敬敬把宫主请出来——在他师尊的脸色黑得赛过黑蛇鳞片之前。“委屈师尊了。”“无妨。”宫主摆摆手,恢复真身,忍不住拿过符远知的尾巴,来回摸了摸——奇怪,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看见爬行类冷血动物时会有无妨克制的生理反感,但是看见徒弟却很喜欢,甚至觉得他的鳞片又凉又滑手感很好,忍不住摸了又摸。符远知红着脸,靠在师尊身上,乖乖上交尾巴。二十一世纪的很多科普号说过,人类会对蛇产生全身痉挛、瞳孔放大、出冷汗等等一系列反应,这是在进化过程中,大脑为了提高人类面对危险毒蛇时的幸存几率而产生的自然进化结果,可能……十洲三岛的道者不需要这种进化结果,于是宫主的灵魂从二十一世纪暂时的凡人躯体被召唤回原本仙体的时候,就自动抹掉了对爬行生物的恐惧。不过这只是并不严谨的猜想,要不下次找其他蛇试试?“够了!”符远知还专心看着宫主,所以比宫主迟了半刻才转过头去,看到那边的金龙青年手持一把长柄战刀,正高高跃起,向他劈砍过来。没等符远知有什么动作,一团影子糊了上去,宫主随手抓起坑里的大长老扔向龙族青年,但曦似乎已经疯了,他的刀竟然直接穿过大长老的身体,凌厉的金色刀锋比龙身上的金鳞还要耀眼许多,于是落在地上的大长老彻底成为炮灰,咕噜噜滚成了两截。但这一秒的迟滞,使得符远知一把抱起宫主,飘到好远的地方去了。宫主:“?”门外轰隆隆传来一片嘈杂,听到屋内响动之后,原本做虔诚姿态等在外面的龙族全部都涌了进来,他们的视线扫过持刀的曦,与依旧是符远知的符远知,再看到地面上血淋淋的两半大长老,震惊得连武器都忘了拿出来。“几千年筹谋,付诸东流!”曦怒吼,于是那些龙族齐齐震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龙神复生失败——”“不!”曦打断了龙族们的问话,“那不是龙神,那是骗子!”骗子?众多龙族一时间不明白状似癫狂的曦在喊些什么,于是纷纷看向符远知,恰好此刻,符远知露出笑脸,黑蛇的虚影从他身上升起,在空中发出无声咆哮,蛇信嘶嘶扫过,比许多幼龙的本体都长。龙族用了近万年时间不断精进秘术,修改引渡血脉的方法,才最终成了这么一位所谓的龙子。真龙血脉自带海域意志的庇佑,但天道仍然是公平的,他们需要几万年的时间,在风雨和海浪里进阶,但是那一战之后强者陨落,新生代的龙族没有办法震慑海域,也无力完全抗衡幽洲魔龙,几万年自由生长感悟天地大道就变成了一种白日梦,所以龙神复活,便使他们唯一的希望。复活的“龙神”,却怎么看,都像条蛇。而且,那条被尊为了龙神的蛇,就这样放弃了复生的机会,龙神的魂魄彻底从那句遗骸上解脱,神力化入后辈体内,自己与海洋的每一滴水融合,端的是无比的潇洒自由。龙女葵张了张嘴,麻木地接住身旁一位长老,那长老发现真相,现在已经两眼翻白,晕过去了。 第171章 在得到传承之时,海洋的意志从亘古的沉睡里苏醒了那么一瞬,对新生的龙神投来堪称惊鸿一瞥的注视,天道考核了试图继承海域力量的候选人,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并不只是符远知吸收龙神力量突破新境界这么简单。海洋似乎变成了万魔窟,无数魔魂在其中挣扎,枉死的符家无名弟子们伸出扭曲的手指,他们对家族长辈最后的奢望变成绝望,深渊里弥漫着久久不散的怨恨。——你要复仇吗?你要带着海洋的愤怒,席卷让你憎恨的一切吗?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龙神传承在下一刻完成,新生的符远知依旧是曾经的符远知,他满身魔气,通体黑鳞,却未有掌心四字熠熠生辉。——有所不为。于是天道隐没入虚无亘古,它默许了一个魔头染指碧海。阳光越过深邃的海,照耀在专心梳头的师徒二人身上,看痴了一片年幼的龙族。安抚完师尊,确定这个龙族聚居地不会因为惹恼云梦之主而从此消失,符远知慢慢转过身去,面对将他带来这个世界的龙族。也就只能这么称呼了,曦欺骗人类女子的感情,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血脉完美、可以让龙神复生的躯壳,他对这个躯壳本人没有任何情感。甚至可以说,他求一个龙神,龙神他得到了,如今两清。但几次三番动手挑衅,那就又有了新债。宫主撤销压力,完全把场面放给符远知。于是符远知的背后蹿出一条粗壮的黑色蛇尾,他故意用蛇类的尾巴卷住了这位眼高于顶的龙族。“你不是如此得意自己的血脉吗?你不是,做梦都在朝拜龙神吗?那你干什么不肯拜我?”符远知露出一缕可以说得上狡诈的笑容,魔徒最擅长玩弄人心,这一点是有过无数案例佐证的事实,他缓缓伸出手,手指覆盖了黑鳞,变作妖类的爪子,爪尖在曦惊恐的注视之中慢慢刺入他的心口。符远知说:“你既然如此得意自己的血脉,那我倒是想看看,你没了这血脉,又该如何自处?”金鳞在曦的身上浮现又幻灭,龙族全身的龙脉精华正在飞快聚集,最终在魔气的引导下,化作一滴金色的血,从龙族的胸口飞出。符远知一把抓住那滴血,然后曦无声地倒了下去,之后因为站不稳,整个人在水中漂了起来。“他……曦长老……曦长老要窒息了!”龙族一片哗然,一个水域之王,竟然会在海里窒息?可曦抓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大口吐泡泡,脸憋得红红白白,眼看就要翻起白眼。于是符远知甩给他一个避水诀。“别死别死!”符远知还故意大呼小叫,“你可是深海里的龙裔啊,龙裔被水淹死也太丢脸了!”所以曦听了,干脆昏了。……深海里的震动并未太过影响碧川海渊结界附近发生的战斗,魔龙与鬼鲛成群结队冲击鲛人组成的防线,其中魔龙还好,鬼鲛则数量庞大,他们曾经是鲛人的同类,只是魔气的侵蚀让他们既不再美丽,也不再有月下清歌的典雅。黑鳞片的怪物冲向昔日的同胞,而鲛人的卫队也毫不手软,从沉睡里被惊醒的大妖忙于抓走一群一群四处乱跑、不分敌我一起干扰的小鱼,海蛇族也加入了鲛人的队列,海蛇中有不少刚刚化形的小妖,一个个上身是人下身是蛇,这还算好,有两个化形化反了,和常规审美不太一致,弄了个人腿蛇头,吓得旁边的鲛人差点哭出珍珠。守卫家园,海族倾巢而出,哪怕这些实力低微的小妖。鲛人海巫与魔龙之中的强者对战,魔气与水族的秘术对撞,但这些魔龙似乎另有目标,他们并不想浪费时间与海巫缠斗,而是努力撕开封锁,想要往海渊北方跑。帮忙保护小鱼和珊瑚精的老蜃精忽然全是一抖,差点把蚌壳里的珍珠掉出去,他想起了藏在深海里的秘密——从极之渊里的封印。蜃精记得当年惊鸿一瞥的天宫主,作为这片水域最老的妖修之一,天宫主曾经拜托给他一句话,说是若有后生来访,便告诉他——云不蔽星辰。那是对应结界的方位,子夜时云都宫外,整个云泽川水汽化作云雾,遮蔽整个云洲,到时候站在云都宫下,不被遮挡的星辰所对应的,就是封印至上魔尊的结界。天宫主说过,届时不止有后生自愿来加固结界,更多的,他可能会先一步等到试图抢夺魔尊魂魄的魔徒。“拦住他们!”蜃精发出的吼声低沉沉闷,混在海水里传出很远去。海巫们却惊愕回头——他们背后,忽然出现了一片沉默而诡异的身影。黑色的长条形巨物翻滚着浪潮,看起来魔气冲天,尤其是他身边那群游动的枯骨。海巫们一时惊慌,背后魔龙扑来,但那些枯骨却忽然整齐划一地抬手,熟悉的海域秘术全部击中活人们背后试图袭击他们的魔龙。化身黑蛇的符远知发出如龙般的咆哮,被他以魔功唤醒的从极之渊海巫遗骸非常的好用,他们死于魔门夺宝,并且没能守住云梦之主的魂魄,这虽然让他们不理解,为什么魔门打上来不抢至上魔尊之魂而抢走了云梦之主的,但这不妨碍愧疚与愤怒让他们的魂魄无法安息。如今,魔门再来——杀!杀了这些魔徒!杀了他们,否则水域难安!不肯安息的灵魂无视了后辈们眼角滚出的珍珠,听从了新任龙神的指令,一往无前,一如生前。不知何时回来的鱼道师出现在海平面下,他挥动双手,碧川海渊的结界因此完全打开——无数剑光入水,等在海岸边的穹山剑修整齐划一,动作干脆利落,引起无数惊呼。魔佛不甘人后,从剑光之中,无数血莲飘出。不逾万岁的龙族从神殿中被放出,眼见海水翻滚,一瞬间席卷而来的愧疚让他们无心多想,于是金色的龙出现在战场正中央,与魔龙的身影纠缠在了一处。但是他们的老大却都不在现场,宫主坐在远处欣赏徒弟的英姿,而谢然此刻正抱着好不容易抱到的穹山剑主,坐在海边看浪花、等日出,大能们一个比一个惬意。——北山家那些猫咪没有成功拿到顾景惊鸿剑,叶望砂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足以吓跑他们,但他们拿到了谢然那把仿魔剑,并且约定,展出收益五五分成——谢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宽宏大量、平易近人又很会做生意的好魔。“望砂,你不再恨我了吧?”叶望砂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回答:“我从未恨你。”“可我……”谢然低下了头,“可我的确背叛过你。”“你还小。”叶望砂回答。 第173章 大蛇一直把他举到和惊雷船齐平,燕容没有再拒绝秦止怀的好意——因为她被大蛇彻底吓呆,如果秦止怀没扶一把,她可能会倒栽下去。……人间凡人的皇城是一种比较微妙的存在,比起道者城市玉京,它的确无法比拟,但若是和中洲西唐国、东唐国那些地方比,皇城又多了很多仙家造物。它有点像一个过渡色,像是夹在农耕文明与科技文明之间、混合者风格的十九世纪蒸汽与手工工厂年代,有一种与周边环境都不太协调的诡异美感。天子脚下,凡人的天子也是不可小觑的,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管理大片土地的人,让十洲三岛撤出凡人政权,全部由道者自治,那估计世界大战会从早打到晚,从白打到黑。与无魔法世界大城市会在平原河谷聚集不一样,十洲三岛的大城喜欢选山崖、山谷和关隘。皇城的城墙与城门足有百丈那么高,在道者眼里两个提纵的距离,但如果是凡人,消防云梯都够不着,更别提生产力落后的古代。——所以,这座人类皇城出自道者手笔。宫主在惊雷船上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肯定这城市有自己参与设计——他虽然无法找回前世的记忆,但某种程度上讲,相同一个灵魂有着前世今生都没太改变过的审美观点,那皇城太自然了,整个就是云梦天宫的设计风格。所以想到这里的宫主不禁一愣——所以说,活了一万年的至上魔尊,当然很懂自己对年轻后辈的审美品位。对着城市欢呼雀跃的符远知立刻变得,无比,可疑!不过……宫主笑着摇头,算了,有什么关系呢?玉京城来的惊雷船一到凡人密集的地方就自动隐身了,这种设计看上去依然只能让宫主想起《星际迷航》,当然灵力飞船隐身用灵力,肯定不是科技手段。符远知说那原本就是天宫主的设计,天宫主认为大张旗鼓地飞过乡间老农的头顶,只能带来扰民效果与虚荣的跪拜,所以大型飞行法器会隐身,并且必须隐身,这就是万年前宫主的规矩,如今深入人心。“封印结界在皇宫里!”符远知指着城市中央——那一处结界到是完好无损,他现在吃了绝大部分至上魔尊,对剩余这一片感知很强,像一块大磁铁吸引小铁片。城里现在,应该很热闹。皇城里现在有两位得宠的……玉娘娘。这很尴尬,一个贤妃一个贵妃,堪称有史记载的最快后宫晋升记录。而且,侍寝的第一晚,玉靖洲父子就发现一个问题——所有的幻术对这个胖胖的老皇帝不起作用,原因无他,玉靖洲的实力还不足以撼动上位大能留下的防护,而玉刀斩雪,无法对刀主人留下的防护动手。场面一度更加尴尬,老皇帝吭哧吭哧从床上爬下来,蹑手蹑脚走到窗口,看了一眼外头当值的侍卫和太监,确保他们不会乱闯,然后回过头激动地低吼:“朕就知道,仙人会来看朕,朕从小就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玉家父子面面相觑,并且很想说——陛下,少看话本,那都是假的!除了玉家这对儿,这一次花娘之中有四个来自天衍山城的女修,等到皇城一回合,住进一个宫苑,隐藏在宫里的众多魔徒也一个一个被发现。皇帝什么都知道。老头子得意地分享晚上的燕窝粥给玉家父子,并且说:“凡人的寿数,百十来岁已经是高寿,但我朝皇室常有突破两百大关的先例,百姓觉得是天佑,其实我偷偷告诉你们,皇城下有一个地底禁地,那地方有灵力,与龙脉合二为一,万年前有仙人承诺,我朝以龙脉协力镇压魔头,于是每一代皇帝都可以得到仙人恩赐。”玉靖洲瞪着他,皇帝满不在乎地搅动勺子:“看我干什么,你们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十几年里来了太多自以为隐藏很好的魔徒,但……”皇帝非常得意,他心里有本花名册,上头谁是魔徒谁是道修谁来是为了干什么,一清二楚。——永远不要低估凡人,因为生命短暂,反而有更多可能。云梦之主的教诲从来没这么深刻鲜活地展现出来过,玉靖洲忍不住对符远知充满羡慕——拜师在云梦之主门下,得他亲传,这是何等机缘!人人都会这么想的,一个符家旁支的幼子,怎么就这么有机缘?“符家新一代真是太有作为啊。”来访的门派纷纷恭喜,“主家出了金鞭圣子符远鸿,年纪不过百岁,已经能斩妖除魔,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仙啊!”“对啊,旁支还出了一个符远知呢!”“那是?”“哈,你不知道?”被问话的人惊呼,“云梦天宫主人的亲传弟子,之前万年道门盛典,云梦天宫被爆出内乱的消息,云梦之主就是带着小徒弟跑了!”符远知的名字正在被迅速普及,高台上笑脸迎客的符远鸿有一瞬间扭曲了表情。——他记得符远知,因为资质好,差点被过继到主家来,主家猜测他母亲逃婚在外面勾搭了什么大能,才会生出资质如此好的孩子,于是主家几个弟子就设计把符远知扔进了禁地。万魔窟禁地并不安全,因为里面关押的魔修都很有能力,杀死个把误入的小弟子很简单,如果这小弟子再一不小心放跑两个,那就是死了名声也彻底臭了。这方法百试百灵,所以符远鸿就忘记了这个短命弟弟,直到收到下人传信,符远知去了云梦天宫。活着,健康,并且成了云梦之主的弟子。誓仙大会在南明山召开,受到邀请的大门派在最后一天姗姗来迟,他们的确是都来了,但和小门派的目的不一样,他们来并非是要和符家有什么勾结,更多人纯粹来好奇一下,派出来的也都是门内弟子而已。穹山剑主与掌事的大师兄林道长都不在门派,他们选来选去,选了个晚辈蔡婉带队,其余各派也都类似。唯一没有受到邀请的云梦天宫不必本部派人,有那么一照面的时间,道修们的目光彼此交错,各个门派里出身云梦的弟子仿佛在下一秒自动穿好了云梦天宫的弟子服,他们中多半出身凡尘,若无天宫,连着大家族扫地的杂役都可以欺负他们。一个誓仙大会,如果只是正常开,南明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动摇云梦天宫。灵修杂事社混进来的速度最快,一个女灵谍士满场乱钻,并且还携带了一大堆诡异的跟班——比如据说是帮她举镜子的剑修陆清霜,帮她做采访记录的鬼修白瑛,一堆奇怪灵兽,还有两个实习生。柳绣绣和她的那位师妹一起跟着妙空混进来的,柳绣绣的确想当灵谍士,她师妹文白羽纯粹是找个借口混进来。“应龙,我是应龙。”文白羽对符家登记的弟子解释,“妖修,长翅膀的那种很像蛇的龙。”妙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对柳绣绣说:“怎么,师妹不是蛇妖啊,我还以为师妹也是蛇妖。”“我不……唉……”柳绣绣脸色苍白,“我就是生理性怕长条物体,反正不展开羽翼的时候应龙和蛇没什么区别,应龙有双翼,可是没龙爪啊!”所以,妙空提前证明,宫主猜测十洲三岛的人进化得不怕蛇,是个错误猜想。“那你完了,以后你是真的没法在天宫住了。”妙空吃吃笑着,藏好偷拍的龙神图影儿,现在不能曝光,毕竟天宫主还要藏着。……“恭喜符家家主。”众多小门派弟子对着符远鸿行礼。信任的符家家主收起不悦,周旋在各个门派之间。金璟琢悄悄对天云晚说:“仙主,准备好了,已经探查到了人间龙脉与封印所在位置,随时可以动手了。” 第175章 天宫主的一魂从地底结界离开,现在封印里不再有任何东西,他出现在寝宫之中,皇帝被吓得倒栽下来,魔徒破门而入他都没紧张成这个样子!“朕知道您——皇宫里一直有您的画像!”皇帝大喊,“您是我朝永远的帝师!”——万年前的天衍仙朝统御着十洲三岛,四海八荒之内无不顺从,统一的集权帝国逼迫魔门龟缩,道门俯首,凡人更是脚下蝼蚁,全是奴隶而已,那年岁凡人的皇帝过得还不如仙朝公主的掌灯宫女。但盛极必衰,狂妄不可一世的天衍仙朝受到了各方齐齐反噬,但是最后攻上仙朝仙都,彻底粉碎旧政权的,居然是最不被当回事儿的凡人军队。那一年之后,不再只有天宫主相信,凡人虽然寿数有限,却有无穷潜力。符远知顺势要往下跳,但是宫主一把拦住他:“走,这边交给叶剑主就行了,还有最后一个景点没去。”“哪里?”符远知疑惑。“南明山啊!”宫主理所应当地说,“他们举办大型集会,现在居然敢不邀请天宫了,这可不行。”惊雷船却没有转向的趋势,宫主一把抓起符远知的手腕:“船太慢。”“哎哎哎师兄我跟你走——”斩龙剑仙大呼小叫,被秦止怀一把扯着腰带撤回来:“别闹,你会很闪!”幽明台的那位鬼修老祖亲自出马,他身上黑压压的鬼气压住了整个凡人的帝都,无数阴灵鬼影从他的身上被释放,到了相对关键的时刻,这些大能也不再躲在弟子背后看热闹,纷纷亲自下水。所以顾景惊鸿剑也就有了目标。归元老祖看见他好像还挺意外:“叶望砂?”“还有个我。”谢然在他背后突然出现,手里血莲化剑,直接就往他身上扎。于是归元老祖更惊愕了:“谢然?”三方你来我往,不大一会儿,归元老祖惊叫:“谢然,你竟然真的叛变了!”“没有!”谢然猖狂而得意地回答,“我一直都是穹山剑主的人啊!”这架还没打呢,归元老祖已经想吐血了。……远方大地的震动不足以传达到南明山。誓仙大会一开始,南明山也发生了不小的震动。金鞭圣子符远鸿,诛魔世家的新任家主,他说:“……我们为何仍要顺从云梦天宫呢?听听十洲三岛流传什么样的言论?没有从云梦提昂的初心宫卒业,就根本没资格开启真正的修行之路?真是太狂妄了吧,就和万年前一家独大的仙朝一个样子,只有他们才是正统!他们霸道地占据大把资源,还打压我们这些上古家族……”柳绣绣搂着她师妹,惊愕道:“这人是不是疯了?”“如今云梦天宫陷入一片内乱,投靠天宫的薛家被逼走,忠心耿耿的妖道师因为不满,死后都不肯安息,至今遗体还留在云都宫房顶上呢!”柳绣绣搂着的师妹也惊呆了:“哇,我懂了,这叫政客!”于是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符远鸿满意地等着大家发出赞许的欢呼,却看见了一双双冷漠的眼睛。“那你的意思呢?大家都该改成姓符,做你家家仆?”这一声质问到是引起了不少共鸣。天云晚看着越来越闹腾的现场,对金璟琢说:“你看得差不多了吧。”“可是仙主,这情况似乎很不利,我们这时候如果公布我们是仙朝遗民……”“会被群起而攻啊!”天云晚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仙朝不在了,人们推翻了帝国,不可能再接受另一个帝国了。”金璟琢的头上瞬间就冒出冷汗来了:“您,那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帮你看清现实。”天云晚哀伤地说,“我没有皇兄那般的魄力,敢于带着人推翻自己家的统治,我对你们还是有些念旧情的,毕竟你们这些家族都是仙朝过去的门客,我都已经从仙朝的梦里醒过来了,你们,就别继续睡了吧?”如果换成宫主,他大约能用二十一世纪社会历史发展轨迹的科学角度给金璟琢讲一讲,为什么封建王朝必败……但,天云晚的话,她只能哀伤地说:“那个时代过去了,我们只不过是那个时代的遗孤。”就在此时,高台上又生变故。慷慨激昂的符远鸿忽然话头一顿,弯腰喷出一口血来。他的小腹穿过一只黑色的利爪。“……那是……那是乐家少主乐痕星?”第108章 在云梦天宫万年道门盛会上就已从众人视野中消失的乐痕星, 乐家家主曾经以此为由大肆渲染云梦天宫不再安全这一定论, 连灵谍士们都几乎找不到乐痕星的下落。四下哗然。在场的道门门派几乎都感觉脸上生疼——乐家少主在云梦天宫内乱中失踪,生死不明,这的确曾经动摇了云梦天宫在不少门派心里的地位, 云梦天宫万年里声势地位都无可比拟,但盛极必衰是一种自然规律,甚至很多出身云梦的弟子自己都觉得, 是不是云梦天宫也到了一个需要从云端落下的时代?然后乐痕星出现了,他重新出现, 满身血气魔气,站在台子上,符远鸿死不瞑目的尸体还挂在他爪子上呢!“安静!”乐痕星爪子上的符远鸿还在挣扎, 但显然他并非自主挣扎求生, 而是尸体在被夺取血气与神魂力量时发出的无意识颤动,不大一会儿刚才气势非凡的金鞭圣子变成一具标准干尸, 于是乐痕星将他抖落在地, 尸骨碰到地面的时候化作一捧灰尘。天色瞬间变得阴暗起来,魔门出场经常自带这个氛围特效。混在人群之中的魔徒开始一个个露出脸来,符家的弟子无声无息当中倒地不起,但是动手的不全是魔徒,其中有不少是乐家人。乐痕星站在台子上, 只说了一遍安静, 然后好整以暇地等待场面平息。魔修大能也是大能, 一股庞大的威压当头照下, 于是台下众多道者不再能够言语,他们站在原地,被迫站在原地,唯有眼中透着警觉与些许的惊慌。 第177章 不仅宫主正看着他, 那一刻云层散开,天光从背后透出, 正好把他露出来,就像给他打了一盏超大聚光灯,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符远知其实构思过无数精彩的、大气的出场模式,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热爱大排场,不只有穹山的剑修, 比如符远知曾经构思过,携带无数森森魔气、或者拿根招魂幡叫几个阴灵厉鬼给自己做背景。但是他回头看了看一脸惬意、依旧没从旅游状态脱离的宫主, 忍不住露出灿烂笑脸——不仅仅是他对着镜子演练过、天宫主百分百会喜欢的那种,而是他真心实意就很想笑了。于是符远知举起手对下面道:“路过的,我们就是路过的!你们接着打,然后别把那锅毛血……那锅魔魂弄翻,或者现在就递给我也行,我边吃边看。”有那么一瞬间,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空白的, 万籁俱寂, 只有那锅酷似毛血旺的魔魂咕嘟咕嘟冒泡泡。吃魔魂,道门听了肯定明白, 这来的不是道者,肯定也是食魂儿的魔徒啊!可是他那句话的语气, 怎么想也不是和秘血宗站在统一战线。……所以, 这到底是哪来的怪人, 表情和严肃现场气氛完全不符好吗!“……”血沧流盯着他, 目光中流露出满满的算计,然而接下来他眼神一动,因为秋闲的剑已经飘至眼前。这个云梦如今的掌门人眼中没有任何其他事物,秋闲心无旁骛,嘴角还挂着血,一心只关注血沧流,即便血沧流巧言令色几句话让秋闲心智动摇,即便灵修杂事社的知月圣君说秋闲堪称最烂真仙,但他到底也是有真仙实力的大能。南吕仙阁的珠娘想帮手,但旁边还有一个天云晚。剑光四起,天云晚与秋闲的剑术如出一辙,都多多少少带了点天宫主刀法的味道,就像云梦天宫的痕迹会永远留在卒业弟子的功法套路里,那是不再能被抹去、也没人想抹去的痕迹。大能两两捉对厮杀,但风头全被云彩上那个“路过”的家伙抢走了。柳绣绣揉着眼睛,嘟嘟囔囔:“哎,这人好眼熟。”站在云彩上的符远知只是有点眼熟,如果他现在大头朝下栽下去,可能柳绣绣一眼就认出来了。“哎呀,那不是壬字班的符远知吗?出身符家,所以小玉京主格外不喜欢他,纵容跟班把他从云梯上扔下去无数次!”文师妹大叫,“是符师弟呀!”蔡婉也欢呼:“符道友!你师尊呢?”她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天空依然阴云低垂,只露出一个缺口,站着一个符远知,正对下面挥手,但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于是许多道者迟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符远知这个名字与刚刚炮灰掉的那位仅仅一字之差,却有完全不同的境遇。符远知的名字再一次被迅速科普出去——符远知,云梦天宫那位主人的弟子,道门盛典上,云梦主人天宫都可以不要,领着徒弟跑了。唯有剑光里的血沧流震惊无比——“这不可能啊!”他喃喃自语——他百分百肯定,分布在十洲三岛各个方位的法阵里,都有云梦之主的魂——一个少了半魂的真仙,哪怕是真仙大能,那也不能少一半魂还生龙活虎吧,他的境界跌落都不需要别人推动才对!道门盛会上,云梦主人还活着就已经很让人震惊了,千年前他销声匿迹,血沧流原本十分确认他死了,所以才话里话外激了谢然与谢染兄弟俩去试探。少了半魂,支撑万年才身陨道消,这也就云梦天宫那个神秘主人能做到了吧?结果,现在这意思,他不仅活着,还活得好模好样?秋闲与天云晚的剑一左一右擦过血沧流的脸,似乎只勉强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点。云层上的宫主却难得一脸别扭。原因很简单,符远知爱上了给他梳妆打扮这件事,这倒无所谓,但他不太明白徒弟给他穿身红衣服算什么?墨发红衣,这种配色一般常见于电视剧里的邪派人士,还得是比较阴柔的那种邪派男子——宫主根本不敢看镜子,他觉得看一眼镜子,自己内心吐槽自己的弹幕能把他轰回二十一世纪去。符远知的理由很简单:“从前师尊每到大战必然一身素衣,但如今,旧时代终结了,新世界不就要来了吗,其实这是好事,应该喜庆一些才对啊!”“……一般来说,就算战后庆贺,也得是战后啊,你这还没去打呢。”符远知却自信满满地说:“师尊,放不下过去,不需要打,他们魔门已经输了。”还指望把至上魔尊挖出来?万年前就不存在至上魔尊了,这一趟意外旅行让宫主与符远知都重新找到了此世的定位,有点像离开袋底洞的霍比特人,不走出去根本发现不了自己是个飞贼;但对比起来,魔门仍旧停滞不前,甚至,轰隆隆开倒车一点不含糊。万魔窟里那半片魂魄与坠入其中的小弟子飞速融合,并且还吞噬过去的自己,毫无任何犹豫或者留恋,过去的荣耀?昔日的地位?还是身为魔尊的尊严?算了吧,未来才是一切。“师尊您等着啊。”符远知说着,忽然放松身体,整个向下坠落,下方的弟子们发出阵阵惊呼。唯有柳绣绣与她的文师妹满意点头:“从云彩上往下掉的符师弟看起来特别亲切。”坠落到一半就停止了,因为人形的道者从云端跌落,在半空中已经是一个庞大的黑影,血气与魔气笼罩着这个黑影,他甚至不需要刻意散发威压,就已经震慑四方。四野震惊,这回是彻彻底底的震惊,整个南明山的魔气都蛰伏在黑蛇身边,他无需言语,就已经威服魔门,让道者心惊胆战。魔蛇低下庞大的头颅,吐出蛇信,嘶嘶笑道:“血沧流!把本尊的魂珠拿来!”符远知虽然自认为是天宫之主的弟子,但偶尔利用一下已经被消化的魔尊,还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而且魔门不是号称奉行弱肉强食的定律吗,那很好,如今的符远知吃了至上魔尊,那如今的符远知就是新魔尊,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合情合理。人群发出震天动地的惊呼——黑蛇说什么?本尊的魂珠?刚才血沧流自我介绍的时候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嚷得那么大声呢——那是至上魔尊的魂珠啊!唯有柳绣绣不声不响,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哎哎——唉……师姐啊,恐蛇症又犯病啦……你这样怎么当灵谍士,这可是今年、近百年、乃至上千年都不会再出一次的大新闻啦!”“大新闻!”柳绣绣的手回光返照一般举起,在地上翻白眼,浑身都在努力挣扎:“扶我起来……我……我要留影!”千难万险,唯有道心不可负。黑蛇横向摆尾,巨大的蛇尾甩出去,一排看傻眼的魔徒就被横着拍飞,他再次嘶吼:“血沧流,交出本尊魂珠!” 第179章 从万年前刀劈过至上魔尊之后,天宫主就不再需要动手了。他已经把信心传递给了年轻一代,原本被震慑的年轻道者们纷纷祭出法器,攻向身边试图负隅顽抗的魔徒,整个南明山上空激荡着魔气与灵力,同时还有更加坚定的道心。不论哪门哪派,此刻同仇敌忾,或许他们明天仍旧会有纷争,但今天他们并肩而战,为了一个自由的、不再有人随随便便被视为工具利用的十洲三岛。想想看,还有点激动,天天勤学苦练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以自己的力量捍卫自己的道吗?剑修的剑,法修的符咒,丹修都举起丹炉开始砸人,柳绣绣一边发出奇怪哭声,一边猛砍面前的魔修,搞得不少自己人以为这姑娘被什么魔门邪术诅咒了,她师妹已经挡下了第数不清多少个试图帮她检查身体的医修了。“师姐……大蛇小蛇你都怕的啊?”文师妹万般无奈,应龙展开羽翼,翼尖带着呼啸的风,卷上魔徒的队伍,将他们扔得七零八落。但是大黑蛇早都不在原地了。不过忙着打架呢,没谁只看八卦。云彩上面,符远知忙着对宫主嘘寒问暖,宫主忍不住敲敲他的脑袋:“没事没事,我又没动手能有什么事!”只是天宫主魂魄被撕碎的场景令他不寒而栗,甚至紧张过头。知道徒弟心中所想,宫主安慰道:“那是很久之前,现在不会了。”——二十一世纪可是有着很先进的思想教育!比如,培养小弟替他动手,比前世劳心劳力最后累死好多啦。差不多同一时刻,玉京城的惊雷船队赶来,玉京那对父子别别扭扭地站在船头,怎么看都很奇怪。“天宫主。”玉靖洲向他问好,“玉京的卫队还在清扫人类皇都周围的残余魔修,但龙脉稳固,各门各派也群起响应,魔徒早就翻不出什么花来了,只等过些日子清扫完毕,一切如常就可以。”不过宫主看了他一眼,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你们……都解决了?”手指在伪父子之间来回晃动,玉靖洲的肩膀下垂,嘴角也明显向下,显然是还没有。一个化灵万年、并且坚定信心认为自己就只是刀的顽固老器灵,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所以,你还没完全教会刀灵……该懂的事儿。”宫主微笑了一下,“不过不着急,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未来,等安顿好,慢慢一点点教育,这事儿急不来。”他们没有人需要立刻顶天立地,因为顶天立地是一个过程,一个需要时间的过程,二十几岁在修真界本来就还小。宫主随手把斩雪的本体递给玉靖洲:“拿着,替我保管吧。”玉靖洲惊愕万分,玉京主更是一脸难以置信。“主人,您这是——”“如果你只是刀灵,刀灵没资格插嘴道者的事儿。”玉靖洲反而态度强横,他双手接过斩雪,刀身被他触碰的瞬间有轻微不可察觉的颤抖,不过从玉靖洲扬起的嘴角来看,他感觉到了。宫主颇为赞赏地看着他:“好好照顾斩雪。”“谢宫主!”玉靖洲美滋滋地抱着刀溜走了,并且还拖走了一脸震惊的刀灵。月照连泉琴的琴灵则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失去理智收养个什么奇怪物种。船舱里,白瑛和陆清霜抱着那堆毛茸茸的动物,幸灾乐祸,以及那个被大橘吃过一次的剑魔正迷茫地跪在叶望砂脚边,坚称自己是穹山弟子,不知何时触犯门规,但无论犯了什么错误,都希望剑主能原谅,若是真原谅不了,求剑主一剑杀掉就好了。被混沌吃掉,不止拔出魔气,还会消除入魔后的记忆不成?“八成是心魔。”符远知想了想,说,“由道入魔,几乎十个里有八个都是身不由己,对于这种正直剑修来说,入魔后心魔滋生也很正常,混沌净化魔气,连心魔一起吞了吧,等到哪天那不再是他心里的执念,他就想起了。”但现在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的前任剑魔,乐观估计,小一千年内他想不起来了。这有够狗血。宫主点点头,但看叶望砂的意思,剑魔的确曾出身穹山剑宗,如今魔门大创,把这个昔日弟子领回去重新教育也未尝不可,毕竟哪怕作为魔徒的时候,那个剑修也无比崇拜叶望砂,并且性格耿直得可怕。唯一不开心的是谢然,但没办法,现在叶望砂说了算。“好像,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了。”宫主靠在船舷上,看到天空开始放晴。地面上的魔道战争其实还没结束,魔门道门打了那么久,大大小小的纷争时有发生,但都不可能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不过现在这个场面看上去并不需要他动手,只能听见无数遗憾的声音在不停质问——“唉,云梦主人到底什么境界,他为什么还不动手啊!”“是啊,太好奇了……”“万年过去啦,云梦主人都没有再动过手了。”“没有吧,之前还剃了谢然的头发!”“你傻啊,没看他们站在一起?肯定不是动真格”叶望砂惊奇道:“谢然,你还秃过头?”血涟尊者一把捂住自己的飘飘秀发:“望砂,民间传说不可信的!”一旁宫主看了看手掌——其实他自己也好奇的,因为他穿越过来这么久,其实也没怎么和人动过手——不过他并不打算满足所有人的好奇心,因为二十一世纪教会他一个道理。“核威慑在没发射的时候才叫威慑,真的发射了,那叫核灾难。”宫主说。自己就安安静静做个核威慑好啦,省心省力,还走哪都有完美的震撼效果,和谐社会走一圈,既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也没什么争当正道魁首的愿望,宅、懒、选择恐惧这些毛病倒是一样不少。战场边缘,南吕仙阁的阁主负伤逃跑,但与她战斗的天云晚似乎并不打算追,女仙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宫主,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前朝的二公主留在旧时代太久了,她已经追不上兄长了,所以也并不打算继续追。天云晚作为天衍仙朝最后的亲历人,慢慢扶着树坐下,然后安静闭上眼睛。那个时代早已结束,作为前朝遗孤,天云晚到最后也没有翻起什么浪花,甚至这战场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并不知道这位殉道的女修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