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 第1章 第1章 从未失手又是一个阴雨天。舷窗外灰蒙蒙的,只能看见黑色的阴沉的云层,海面上起了雾,远处的一切都变得愈发的莫测难辨。同样灰暗的船舱内,身穿白色衬衫的青年靠坐在床头处,随意地翻着手上老旧的书,修长的手指划过泛黄的书页,长而有力的双腿自然地搭放在地上,眼睫垂下,在轮廓深刻而俊美的脸上头上小片的阴影。不过看样子,书的内容很难吸引他的注意,如果凑近了大概就可以发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兴致缺缺和意兴阑珊。银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斜倚在门框处,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屋里的男人,在他眼里,对方无论何时何处,一举一动都像一幅绝世名画,引他驻足,诱他沉沦。否则当时他也不会一意孤行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劫回来,更不会千方百计威逼利诱地试图逼迫对方同自己成婚。虽然是海盗,银色闪电海盗团也一向是只劫财不劫人的。银洛敲敲门,稍作示意后走了进去。他愿意做一切事情,只要能得到对方的心。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明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管他做什么,怎么做,都不行。屋里的男人明显早已发现了他的存在,却当作没有发觉一样,继续垂着眼翻着手里的书。银洛知道对方是在装没看见。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男人一直不肯告诉他,确切地说,男人拒绝和他的一切交流,以冷漠作为抗拒的手段。但银洛依然发现男人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和警惕性,虽然从外表上看他更像是一位年轻的学者或是新锐企业家,银洛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任何魔法波动,这证明男人不太可能从事和魔法相关的职业。银洛一度曾为男人非同一般的敏锐感到疑惑,但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劫来的这位“爱人”明显不具备任何战斗实力。对方似乎会一点剑术,但在银洛眼中那剑术只够强身健体用,根本不值一提。他猜测对方应该是一位贵族,可能在政府或类似部门工作。毕竟他是在一艘明显属于贵族的华贵又气派的大船上将人劫过来的。但他可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就退缩或畏惧,众所周知的,银色闪电海盗团只打劫贵族的船,他们是每个国家的头号通缉犯。银洛有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或任何势力抓住,所以他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地位,他只想得到对方。他从小在海盗船上长大,“喜欢什么,不要犹豫,抢回来。没有优柔寡断的时间,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这就是海盗们的逻辑。“你在看什么?”银洛走到男人面前,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他穿着和男人款式相同的白色衬衫,与对方不同的是,他随意解开了几颗纽扣,不羁地露出大片胸膛和脖子上挂着的六角状铁艺饰品。事实上男人身上的衣服都是银洛的,但他永远会把扣子系到领口,袖口也整得整整齐齐,即使被禁锢在海盗船上失去自由,也依然保持着优雅和体面。同一件衣服如果不清洗他决不肯穿过夜,而银洛把他劫来的时候也没有“顺便”把他船上那至少有二十平米的衣帽间一道劫来,所以这些天里男人穿的全都是银洛的衣服。和电视剧或小说里大类似桥段不太一样,男人从来不会在物质条件上亏待自己,譬如他从不会以绝食等手段以示抗议,他只会对银洛实施冷暴力。银洛走过来后男人就合上了书放到一边,靠在床头上闭上了眼睛,摆出闭目养神的姿态。银洛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态度,并不以为意。他低下头,目光扫过对方长而蜷曲的黑色睫毛,掠过他的面颊,最终停留在那纤薄的、似乎总带着一丝嘲讽的殷红双唇上,然后俯下身,轻轻贴上对方的唇,把舌强硬地探进去,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退了出来,一本正经地直起身子。“你真甜,”银发海盗笑着舔了舔唇,望着对方道,“你这样安静地闭着眼的样子让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占有你。”银洛忍不住回想起他第一天见到男人的情状。————————从克罗群岛西部到莫凡斯大陆的碧罗斯海域终年海浪汹涌,海面上时不时会掀起让人手足无措的元素风暴,平静的海面下也潜藏着无数的海妖或是海中魔兽,历史上曾发生过无数令人扼腕叹惋的海难事故。但这也是从莫凡斯大陆到艾尔大陆最近的航路。克罗群岛是鱼人的领地,大陆上其他种族轻易不想去挑战他们的权威,只能绕路而行,如果从克罗群岛东边绕路而行,则航程至少要延长一个半月。因此,过去不得不从此过路的水手和航海士们给了这片死亡之海一个寄托着美好希望却与现实极端不符的美好名称——“永恒静谧之海”。而迈入现代之后,航海技术、造船技术及搜救技术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海难事故也大大减少,然而除了海妖和海魔兽之外,碧罗斯海域上依然存在着更为难缠的不稳定因素,那就是海盗。他们常年在海上生活,巧妙地利用着海上各个种族及各方势力的博弈,依靠海洋所提供的各种自然条件对来往船只进行掠夺。“银色闪电”海盗团是其中颇具声名的一支,大陆上流传着很多关于他们的传说:比如行动迅捷,形同鬼魅,甚至在船主人还未发觉的时候,他们已经悄悄潜入船上,将财宝洗劫一空而又逃之夭夭;比如他们从不对商船或者其他民用船只出手,劫掠的对象全部都是守卫严备甚至有魔法师或高级战士把守的贵族船只;比如大陆上各个国家都有他们的通缉令,但截至今日……在沿海地区平民家的孩子心目中,“银色闪电”海盗团就像是动画片或是漫画中的传奇英雄一样。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银色闪电海盗团的团长银洛还相当年轻。他身材修长,身手极为矫健敏捷,一头略微蜷曲的丰盈而飘逸的银色长发常被他随意的扎在脑后,虽然长相不像人们想象中的海盗头子那样勇武有力,但他依然受到全团上下所有人的敬畏和爱戴。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位颇有实力的罕见的魔战士,与克罗群岛的人鱼也颇有交情。他对碧罗斯海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如同孩子了解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这一切都是他和他的海盗团在这片“永恒静谧之海”生存发展的保障。不谦虚地说,自成立以来,银色闪电海盗团从没有失过手。而这一切都在那个阴雨的傍晚被打破了。他算不上失手,却失了心。第2章 星星那天也和今天一样是一个阴天,天边阴沉沉的,副团长索菲亚敲响了银洛房间的门,带来一个消息——一艘五层高的最新款白色游轮即将驶入他们的海域,游轮外并未悬挂家徽,但却使用珍贵的魔法晶核而非普通燃料作为驱动能源,毫无疑问,这是一艘属于大贵族的船,只是刻意不想让他人发现自己的身份。索菲亚负责侦查和情报,她所豢养的生物侦查员们所携带的侦查晶石会带来碧罗斯海域及周边所有的消息。银洛并没有把这场劫掠当一回事,在他眼里这不过和以往每一次战役一样,他很快根据得到的各方面信息组织海盗们制定了行动策略。如果一切顺利,这次行动会像以前一样,甚至在船的主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带着财宝逃之夭夭。天很快黑了下来,和预料到的一样,天上下起了大雨,海面上卷起了巨大的风浪,远远的还能听到海妖的歌声——海妖们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他们喜欢在暴风雨中浮出水面,放声高歌狂欢,甚至掀起巨浪掀翻船只,把船员拖入海底作为饕餮盛宴。但他们目标的巨轮依然在海中平稳地航行着,稳如山岳。船体四周隐隐浮现出亮蓝色的图腾花纹。“是魔法阵。”索菲亚出现在船头上,和银洛并肩而立,“这么多的高阶魔法阵,大手笔。小心一点,我看对方的来头不简单。”银洛轻轻点了点头,微微蜷曲的银色长发随着海风飞扬着。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银色闪电号周身也绘制有魔法阵,帮助他们在大海中航行得更平稳、更迅捷、也更隐蔽。这些魔法阵是人鱼祭祀绘制上去的,在水中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至少到目前为止,在天气和海域地形的掩护下,他们很少被目标发现过。银洛估算着他们同对方的距离,展开了面前的魔法卷轴——人类中拥有魔法天赋的毕竟是少数,魔法咒语等知识更是珍贵的资源,但魔法卷轴可以帮助大多数人使用魔法。制作魔法卷轴需要制作人熟练掌握该魔法并注入施展该魔法所需魔力的两倍魔力,而使用魔法卷轴时只需要注入少量魔力就可以触发该魔法——同样,魔力也是可以装在魔法晶石里售卖的,世界上大部分魔法师单靠制作魔法卷轴和售卖魔力就足够发家致富了。银洛本身是魔武士,魔法造诣也有不亚于一般中级魔法师的水平,他的魔法卷轴是自己制作的,提前做出来也只是为了减少施法时间,把握最佳进攻时机。一道银色光晕从魔法卷轴上闪过,黑色的卷轴化作点点微弱的银色星芒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浓重的雾气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弥散开来,顺着风势向前方飘去——在雾的掩映下,他们的行动将更不容易被发现。银洛抬起左手,随着他的手势,海面上凝起了一道冰柱,他从甲板上飞掠而出,点在冰柱上稍稍借力后便直接悄无声息地跳到了目标船上。两分钟后,他发来一切正常的信号,其他海盗也在飞索等工具的协助下潜入了白色的巨轮之中。索菲亚则守在银色闪电号上,时刻注意着目标船上的动态,为他们提供接应。这样的行动在银色闪电海盗团看来不过是家常便饭,索菲亚派出的生物侦查员们早已带回了目标游轮的详细基本信息——游轮上的守卫并不充足,不到一般同等规格的贵族船舶的五分之一,而且没有魔法师,但作为补充,船上有大量防护性极强的高级魔法阵和魔法屏障,只不过不久前船上似乎发生了一场能量极强的魔法爆炸,很多魔法防护都遭到了损坏,且在此之后并没有得到及时的补充。这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防护魔法可能都是在岸上时由大魔法师布下的,而船上没有魔法师随行,自然没有人有能力修补这些损坏。至于为什么受损,为什么会发生魔法爆炸……银色闪电的目标只是劫财,海盗们还没有这么旺盛的好奇心。在行动之前他们已经按照索菲亚带回的信息做好了分工安排,上船后无需指挥,海盗们便有序地分头潜入了他们的目标舱室,银洛带着两名海盗潜入了船的第三层——根据之前的信息推测,这里是魔法爆炸发生的中心点,银洛的直觉告诉他,能造成威力如此恐怖的魔法爆炸,这里可能藏着了不得的东西,如果能搞到手就赚了,当然,这也可能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前所未有的麻烦。但从小到大在海盗们那里耳濡目染的已经埋入骨子里的冒险因子让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银洛凭借着自己对魔法的感应和残留的微弱的魔法爆炸波动找到了爆炸的中心——那里有一扇木门,门及其附近明显绘制着许多及其强力的魔法阵和防护屏障,可惜它们都已经在爆炸中损毁得不成样子,银洛动了些手脚就轻易地破开门进去了。 第3章 三个月前,他强行修习了一本残缺不全的上古魔法,按照其中记载的只言片语推演出一种提纯体内魔力的方法,并进行了尝试。自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体内的魔力就会不受控制地发生一次魔法爆炸,每次爆炸过后他体内原本雄厚到足以支撑独自释放禁咒的魔力就会衰减一部分,西时桉自己推算出按照这样的速度,大概三个月后他的魔力就会完全消失。唯一令他安慰的一点是他的提纯工作成功了,魔力消失只是暂时的,当他原本拥有的魔力完全消失后,再过一段时间体内就会逐渐生成新的、纯度更高力量更强的魔力。但是即使是暂时性丧失自己赖以傍身的力量依然让他感到不安全。西时桉明白自己引来了多少忌惮,又有多少人迫切地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只是没有能力而已。他不放心在失去力量的这段时间继续留在帝都的家中——那是他的家、他的住所,却不能使他感到安全。于是他迅速筹划了一次远航活动,以要去一个清静不受干扰的地方研习新的魔咒为名义,目的地是克罗群岛南部海米尔海域上一座属于他的无名岛屿,那个岛上有天然的魔法遗迹作为防护,一旦启动阵法就很难被外界发现,在他眼里是这段时间中最安全的地带。他不放心随行的人,尤其不放心懂魔法原理的魔法师,怕他们看出端倪,所以起航时只带了基本的船员和护卫,打算到达目的地后就让这些人回去。只要他恢复力量,横跨海洋或是制作空间传送魔阵都不是难事,他有一百种方法回到大陆上。可是再周全的计划也赶不上突然变化。最后一次魔法爆炸来的比西时桉预计的提前,且强度是他推算结果的十倍。他原本预计至少要再经历五次魔法爆炸自己体内的魔力才会彻底消失,而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到达无人岛上,可没想到所有魔力都在这一次爆炸中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超出预料的高强度魔法爆炸还轻而易举地布下了他亲自布下的多重高级魔法阵和防护屏障,且让他陷入了不可自控的昏厥状态中。等到他醒来,他已经被劫到了海盗船上。弄清自身处境后西时桉迅速下了判断:比起暴露身份面临未知的风险,被当作一个普通的、毫无能力的贵族忍受一个年轻的海盗头子的骚扰和羞辱还是要更安全稳妥一些。所以他一直未曾表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有意无意地引导海盗们加深“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毫无能力的、不值得提防的年轻贵族”的印象。可是西时桉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怀疑即使落入死敌手里他的境遇也会比现在好一点。海盗的行为让他越来越无法保持冷静自持,越来越无法忍受。比如现在,见西时桉不说话,海盗头子就自顾自地走到卧室门口关上了门,然后走到床边拉开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手肘懒洋洋地撑在桌子上,托着腮,深灰色的眼睛看向他,眼里像含着雾。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纯洁无辜,嘴里说的话却完全是另一番样子:“我的小蜜糖,你一定想和我一起去吧?放心,我会带着你的,虽然你最近表现一点都不乖。不过我要报酬,我今天晚上要在你这里睡。”第4章 表象“随便。”西时桉依然闭着眼,冷冰冰地道。他对去陆地上不感兴趣,银洛不可能放他自由地按照计划去到无人岛上,那么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继续留在这个无人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海盗船上对于失去力量的自己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选择。但他也不想白费力气去抗拒,反正就算他强力拒绝,海盗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主意。银洛很得意了。他觉得自己表现得非常好,非常的活学活用。网上的教程就是这么写的,里面说男孩子要主动强势一些,必要时要打蛇随棍上,学会乘虚而入,在对方最欣喜或脆弱的时候趁机提出在一起的要求,攻占他的心。西时桉如果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想法,大概是要气死。所以说,一年后被西时桉阁下下令查封的那批胡编乱造四处造谣靠赚人眼球的题目和不靠谱刷流氓式的恋爱攻略骗取点击量的网站真的一点都不冤。银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灯光在他身后拖下一道修长的影子。他脚步轻巧地走到男人身边,俯身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小蜜糖,你好好休息,我晚上会回来的。”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西时桉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只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感觉到对方转身离去才稍稍掀起眼皮,目送着海盗打开门离去。夸张的银色皮带系在腰上,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肢,材质轻薄柔软的白色衬衫几乎无法阻隔海盗年轻的身躯内那勃发的生机。西时桉突然觉得有些扎眼。恶俗的审美,他在心中腹诽着。如果他恢复了力量,他是绝不会允许身边人系着这样一根皮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晚上的时候银洛如约而至。西时桉听到门开的声音便划进被子里装作睡着,却还悄悄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的动作。屋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乳白色灯盏下散发出黄色的光,淡淡的光晕下,海盗背对着他解开身上夸张的银色皮带抬手挂到衣架上,接着利落地双手掀起衬衣脱下挂到皮带旁边,露出年轻有力的背部。西时桉像被刺到一样,瞬间闭上了眼睛。其实讲道理,如果客观而论,西时桉不得不承认可恶的海盗除了品味低劣之外其实有一副非常不错的好皮囊,即使不做海盗,单靠外表在光耀帝国的帝都也能混到不错的生活。他是现在的贵族们喜欢的类型。可惜就是这个人让各国贵族都恨之入骨,他和他的海盗团劫走了无数稀世珍宝,却几乎从没有露过正脸,在各国的通缉文件中也没有他的任何影像资料。然而闭上眼之后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银洛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转过身一步步向床边走来,然后躺了上来,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自己。“我知道你没睡。”海盗轻笑着缠上他,轻吻上他的耳垂,含糊地轻声呢喃着,“告诉我,宝贝,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一张双人床,为了躲避海盗的纠缠,西时桉特意睡在了内侧,并摆出了已经熟睡的姿态,可没想到银洛还是缠了上来。火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即使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也让他感到极为不适。他不习惯同人接触。在光耀帝国贵族们的传言中,西时桉性格冷淡高傲,难以接近,即便想要巴结奉承也无处下手。他信仰魔法之神,传说中的魔法之神淡漠无情,只一心追求魔法力量,抛却所有感情,而在这一点上,西时桉也和他所信仰的神祗别无二致。他母亲早逝,而他与耽于纵情享乐游戏花丛的父亲的关系也极为疏远,除此之外,他身边也从没有过情人或是爱人。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有人能同西时桉挨得这样近。偏偏此时他无力反抗。西时桉闭紧了嘴,沉默以对,在脑海里盘算着等自己恢复力量要用哪几种魔咒弄死这个海盗——他掌握的魔法大多杀伤力巨大,暂时还想不到能让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要饱受痛苦的惩罚。他觉得自己或许回去后可以研究一下黑巫师的咒术。银洛倒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把脸埋到西时桉脖颈处,很快就睡着了。只有温热的呼吸洒在对方身上。西时桉不适应地向前挪了挪,试图躲开,但很快就被银洛下意识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他只好放弃,起初身子还微微紧绷着,但慢慢就不自觉地放松习惯下来,也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毕竟这样和海盗挨在一起睡觉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许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率先一步习惯了对方。在西时桉看来,他能一直如此忍耐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海盗始终没有过于出格的举动。可能是不懂。再睡着前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可能这个海盗根本就不懂得该怎么真正占有一个人。所以也就只是口头上说一说,“宝贝”“小蜜糖”“我想要你”“你是我的”这样的占一占便宜,行动上却只敢亲一亲摸一摸,最多不过搂在一起睡觉,意外的和现在帝国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纯情。无能,废物,就这样还是著名海盗团的团长,居然能一直不被抓住,简直不可想象。如果自己当海盗一定比他出色,说不定可以统一全部海域,建立自己的王朝,当然第一步还是要把银色闪电吞并,把银洛抓起来关起来……不过就现在看来,喔,对方还是废物一些比较好。第二天银洛神清气爽地从西时桉的卧室中出来。“洛哥,早啊!”小居大声地向他打着招呼,“洛哥你昨天是在1023睡的?为什么不把人直接接回你屋里啊?明明你的房间和床比较大!”1023是西时桉所住的房间地门牌号。小居上个月才刚满二十,他七八岁的时候的时候被嗜赌的父亲卖到海盗船上做杂务,一直很受欺负,只有银洛关照他。后来银洛成立自己的海盗船他就毫不犹豫地跟了出来,靠着敏锐的反应和敏捷的身手成为银色闪电的得力干将。 第5章 但那一瞬间西时桉突然觉得语塞,他的心中不受控制地被一个毫不相关地念头占据了——他不由自主地想着,是不是所有海盗都有这样一双无辜又明亮的眼睛。“还好。”他移开了视线,随意应付道。银洛已经很满意了,他觉得自己的功夫没白费,毕竟从小蜜糖口中听到“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弯起眼摆出自以为潇洒帅气实则纨绔流氓的笑容:“小蜜糖,你喜欢就好。”西时桉第一百次在内心感慨,还好海盗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和一双过于干净,干净到和他身份不符的眼睛,即使摆出这样的表情也不显得猥琐,反而有些……他咽回了心底下意识浮起的那两个字,转而刻意地想着,至少海盗这幅样子能让他好忍受一些,而不会让时时刻刻产生暴打对方的冲动。银洛点了杰斯推荐的双人份下午茶,西时桉几乎一口未动。“太难吃了,咖啡像是泡过水。”男人冷淡又嫌弃地挑剔着。讲道理,这里的食物比银色闪电号上的伙食精致可口多了,反而是在船上时没见对方这么挑食过。为了避免浪费,银洛只好一个人无奈地把两份食物都吃掉,望向面前人的灰色眸子里透出淡淡的纵容。没办法,小蜜糖就是这么金贵娇气,就是恃宠而骄,就是仗着自己宠着他。不过,小蜜糖以前的生活应该很好吧?精致而优渥。银洛心间闪过了刹那的失落,又很快振作起来。他相信自己能养得起爱人,能提供给对方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好的生活品质。他会好好宠爱对方,绝不会让小蜜糖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受委屈。就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他一下,因为他怕他跑了。“小蜜糖,你家在哪里?”银洛只能根据对方的一些习惯勉强推测出对方来自中心大陆。西时桉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在光耀帝国。””光耀帝国……“银洛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知道这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也经常从网络上浏览世界各地的消息,但是光耀帝国距离碧罗斯海域距离较远,也不相连,所以他从没去过那里。“如果你想的话,我以后会带你回去。”银洛温和道,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我从小就生活在海上,我没有故乡,也没有家。等我们结婚了,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安家。”别想了,我们才不会结婚。西时桉在心中冷淡地想着,却避开了海盗的视线,没有搭腔。银洛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同心上人约会,西莱城里也没什么可供游玩的地方,还是杰斯给他提供的建议,让他带人去当地集市上转转。虽然国家处于混乱之中,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当地的集市还是很有特色的。当然,事实上从咖啡馆出来后银洛更想直接把人拉进婚姻女神神殿。不过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这里的集市是当地人自发形成的,就是在一条简陋的街道两边搭着同样简陋的凉棚支一张桌子,或是直接在地上铺一层塑料布,在上面摆上货物。逛集市的有本地人,也有许多随船来到这里做短暂停歇的船员或商人。西时桉原本兴趣缺缺,但是没想到转到一半的时候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一枚空的黑色魔法晶石。魔法晶石可以用来储存魔力,晶石颜色越深可储存的魔力纯度就越高。纯黑色的魔法晶石极为稀有,但西时桉自然也拥有不少,只不过拥有再多也没用,他现在连衣服都得穿银洛的。如果按照西时桉原本的计划到达无名岛,利用他储存在岛上的魔法资源他就能更快恢复魔力,而现在他手边没有任何魔法资源,恢复魔力的过程就被大大延长。他现在可以感觉到体内恢复了一丝魔力,但这丝魔力太微弱了,不说恢复到巅峰状态,照这样下去即使只恢复到全盛水平的一半也不容易。一个最基本的帮助魔力恢复的方法是把体内有的魔力消耗出去,这样会加速恢复,而每次恢复都能带来一些增长。可他体内的魔力过于微薄,还不足以支撑最基本的法术。然而如果他手边有一个可以承受高纯度魔法的黑色魔法晶石,这个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恢复力量的渴望战胜了一切。银洛就看见他的小蜜糖停下脚步,破天荒地指着一个摊位向他提出要求:“我要那个。”“那是魔法晶石。”当地人是不会拥有这么珍贵的东西,银洛迅速判断出摊主的身份应该也是一名急于脱手黑货的走私贩子,目标客户就是来这里捡漏的过路商人。“宝贝,你要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魔法师。”银洛疑惑道。我要不算魔法师,全天下所有法师大概都要被解除身份。西时桉腹诽着,迅速给出理由:“可以安神,纯度越高的魔法晶石安神效果越好,我睡眠质量不好,以前床头都会摆着黑色魔法晶石制成的摆件。”银洛被说服了,但还是劝道:“我船上就有这种黑色魔法晶石,等上船以后再拿给你。”从走私贩子里买东西可能惹上麻烦,现在带着爱人,银洛不想多生事端。“我就要这个。”西时桉坚持道。一方面,他从来只相信眼前的东西,不相信未来虚无的承诺;另一方面,他坏心地猜着海盗不会是没带够钱吧?他有点想看银洛涨红着脸窘迫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带够钱,所以不能买。他就是突然无来由地想捉弄对方,让对方出糗,想看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西时桉把这种幼稚的心态归因为现阶段只能通过这种幼稚的办法报复海盗。然而事实上被一向冷淡的心上人索要物品给了银洛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他也不可自控地由此生出了些许坏心思。“可以,”银洛看着对方开口道,“但宝贝你要叫我好老公才可以。否则不仅现在不买给你,到船上后也不会把我的藏品给你。”第6章 露财西时桉勉强抑制住掉头就走或是一拳打在海盗那张脸上的冲动,事实上如果他的力量还在,他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甩一个禁咒到对方身上。犹豫了片刻,大魔导师仔细权衡对比了此时把这个能腻死人的称呼叫出口的屈辱和尴尬以及今早恢复魔力早日脱离眼下的情况尽情的报复眼前这个恼人的海盗的诱惑,最终下定了决心。“……老公,”他紧闭着眼,艰涩地开口,尽量不去看身边的海盗,喉头轻微滚动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银洛只觉得心花一朵朵炸开,世界刹那间变得寂静,万事万物都已经消失,全宇宙只有眼前之人依然真实,他只看得见那一个身影,只听得见那一个声音。他只觉得男人低着头害羞地喊他的样子太可爱了,嘴边情不自禁地浮现一个微笑,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色令智昏,依然笑着凑近西时桉附在对方耳边道:“……要叫好老公才行。”西时桉睁开眼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银洛连忙紧追几步拉住他的手,连声讨好道歉道:“我错了,宝贝儿小蜜糖,我错了,老公这就回去买给你。回去船上我收集的那些黑魔晶也全送给你。好了,别生气,我们这就回去。”去你的宝贝儿小蜜糖!说清楚你是谁老公?西时桉几乎把牙咬碎了,但还是忍了下来,努力保持着冷静,板着脸任由银洛把自己拉回去。西时桉自认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在更多人眼中,他甚至几乎没有情绪。在五年前对抗光耀帝国东部叛军的战斗中,王军将叛军围在了城中,但叛军占据地势优势,双方一时僵持不下,西时桉在城下布下禁咒魔法作为威胁,被逼至绝境的叛军在城上对他进行羞辱和谩骂,他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提前释放了禁咒——因为嫌烦。可是这一切都在面对银洛的时候被悄然打破。他这一个半月中的情绪波动比过去一年半加起来还要多。银洛为了讨好心上人,毫不犹豫地花费十枚魔晶币买下了那块黑色魔法晶石,然后立马眉开眼笑地送到身边人手里。海盗平常在海上生活,一向清心寡欲,攒了不少钱也没处花,此时虽然知道十枚魔晶币的价格有些高也不计较,能哄小蜜糖开心最重要了。大陆上有三种各国都通用的货币——秘银币、金币和魔晶币。这三种货币生产时都有附魔,因而不易被磨损腐蚀,可以保持价值相对稳定。偌加王国社会混乱,这种走私贩子担心信息暴露,一向只接受通用币交易,恰好银洛是个职业海盗,被各大国家所通缉,在大陆上没有合法身份,也从不会留下任何身份或踪迹信息,不开设电子账户,平时交易也只使用通用币。而这世界上修炼者分为两种,笼统可称为武者和魔法师,其下又可以细分出剑士、弓箭手、刺客炼金术士、阵法师、巫师、召唤师等多种不同的职业方向。但有一点是统一的,武者体系下修炼要凝聚元力,而魔法师体系下则需要魔力。银洛身为比较特殊的魔武士,体内兼有元力和魔力,二者中和之下使得他的力量波动非常微弱。能毫不在意地拿出十枚魔晶币,衣着打扮较为寻常、尚且年轻、力量波动不明显,这四点综合起来,使得银洛和西时桉两人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鱼龙混杂的集市中一些人的目标。在那些人看来,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身上毫无力量波动,明显只是一个普通人,看样子还是被另一个人哄的小情人;另一个年轻人身上虽然有力量波动,但也只有一般初级武者的水平,并不足为惧。 第7章 就是你。西时桉漠然地想着。就是你把我劫走的。弥沙看着眼前的海盗,道:“洛哥,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这次的消息绝对没错。据说西时桉原本是秘密出海去修行,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但路过碧罗斯海域一带时他突然从海上神秘失踪了,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还是没有对方的消息。此事在光耀帝国上层各方势力中已经引起不小的混乱,如果不是考虑到那位大魔导师大人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我猜没准光耀帝国都要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了。”西时桉失踪此时依然是未公开的秘密,光耀帝国是不可能发布寻人启事的,弥沙最后不过开了一个玩笑。但这位大魔导师不喜欢抛头露面倒是真的,至今网络上都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清晰影像资料,流传出来的只有模糊的侧后面或是极小的人形轮廓。弥沙打量了一下西时桉的神色,顿了顿才继续道:“据说那位大魔导师大人那天乘坐的船上有外人潜入留下的痕迹,部分财物不翼而飞,但船上的护卫和水手都没有被惊动……据说,根据现场来看,侵入者的手法很像银色闪电。”银洛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西时桉隐隐绷紧了身子——信息已经如此明确而充分,他怕银洛猜出自己的身份。但显然他是多虑了。至少银洛没把自己的小蜜糖小甜心和传说中超越人类的传奇大魔导师联系到一起。一般人也很难产生这样的联想。银洛微微皱眉:“不可能,我是魔武士,索菲亚也是高级召唤师,我们对魔力的感应比一般武者要高出不少,怎么会去招惹一名大魔导师?就算出了意外情况我们真的撞上了西时桉的船,那位大魔导师大人会放我们拿着他的东西离开?在退一万步来说,他当时无暇分身或心情正好放我们带着船上的财物离开了,我们也和他失踪扯不上干系——谁会想不开到把一位大魔导师劫走?而且我们劫走他做什么?”说对了。西时桉在心里想着,你就是这么想不开。至于劫走我能做什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反正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弥沙自然也明白银洛所说的道理,最后叮嘱道:“所以洛哥你们最近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这事不是银色闪电做的,那就是有人故意要把现场伪装成那个样子,把矛头引到海盗们身上。银洛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些秘密搜查的人自然也能想到这层道理,所以才迟迟没有找上他们。但如果真如弥沙所说,且再找不到那位魔法师大人的话,秉着以防万一的态度那些人也迟早会找上海盗们的麻烦,而银色闪电当然首当其冲。不过情况也没这么糟糕,如果银色闪电真的这么容易被抓到,银洛也就不会被通缉多年还依然逍遥法外了。因为这个消息,银洛不得不放弃了和心上人第二天的约会计划,召集海盗们提前回到船上,向留守在银色闪电号上的索菲亚转述了自己从西莱城听来的最新信息。索菲亚镇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星期前我们劫的那艘船是诺亚盯上的目标,所以他们发来了战书约战,就在三天之后。我已经接下了。”不同海盗团之间难免看准同一个目标,所以海上有一个不成文的弱肉强食的规矩——如果两批海盗争夺同一个目标,一方捷足先登,另一方可以下战书约已得手的一方进行战斗。被约战的一方可以选择不应战,但要将此次劫掠获得的战利品无条件送给约战方;如果应战,那么双方生死不论,且胜利一方可以从失败一方拿到该次劫掠所得战利品的两倍作为赔偿。上星期那艘船是一个国家的贵族利用自己的权势将本国文物运往中心大陆出售以牟取私利,那批文物价值不菲,几个海盗团都一直盯着,却被银洛他们拔得头筹。而诺亚海盗团和银色闪电之间一直存在矛盾,上一次他们曾在银洛手下败过一会,这次看样子是养精蓄锐归来,想借此机会找回场子。索菲亚冷静地提醒着海盗团长自己得到的情报:”阿洛,我听说诺亚的副团长前段时间刚刚突破,已经正式跃入大魔法师阶段,实力当然翻了不止一倍。虽然你这段时间也有一些长进,但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学学高级魔法,毕竟自从你的小蜜糖来了之后你可荒废了不止一点——你是一直在荒废。“于是当天晚上西时桉发现海盗头子罕见地没来缠着自己,而是一直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厚重的书籍。西时桉真的没见过银洛这么安静不让他心烦的时候,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好奇。他想知道是什么占据了海盗的全副心神。而他认为对未知的好奇和探索是一名顶端的魔法师应始终保持的美好品质。于是他悄悄下地,走到了海盗身后。银洛感应到他的动作,也没回头,径直道:”小蜜糖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我开着灯你是不是睡不着?那等一下,我马上就出去。“大魔导师心中竟然蓦地诡异生出了一丝近似”被冷落被忽视“了的感觉。以往海盗都是威逼利诱着死命硬撑地粘缠着要留在他的房间里过夜的,这样主动提出要离开还是第一次。他蹙了蹙眉,越过银洛的肩头向他手中的书看去,只见厚重的硬皮书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魔文和简要的通用语——都是一些在他看来幼稚无比的魔法理论和咒语。第8章 还得快除各国各地区各种族独特的语言外,世界上还有一种普遍性的语言,就是通用语。通用语语法发音简单、书写便利,几乎每个人都会说,是现今世界上使用频率最高覆盖率最大的语言。而魔文则是一种极为复杂深奥的专业性语言,只有魔法师需要学习,因为大部分高等魔法典籍和咒语都是用魔文书写的,魔文的语言体系本身就暗合着基本魔法原理,可以说学好魔文之后学习魔法的基础,可以使之后的学习事半功倍。如果是在正规学校学习,小魔法师需要掌握的第一课就是魔文。但即使这样,因为魔文体系过于复杂,真正称得上精通魔文的魔法师也屈指可数。而银洛背后的男人当然算一个。相较之下,银洛从小在海上长大,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能够学习到魔法知识发掘自身魔法潜力最终走上魔武士之路也算是幸运和巧合。他的魔文基本靠的是自学,至今依然是一知半解。不过他的魔法水平只和普通中级魔法师持平,在高级之前,都能找到大部分内容是用通用语来书写的介绍魔法理论和咒语的书籍,所以银洛学起来也不算很吃力。现在银洛要自学高级魔法,不说理论理解和掌握,单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魔文就足够让他苦恼了。所谓饱暖思淫欲。他现在连书都看不懂,自然也就失了逗弄调戏西时桉的心情和兴趣。大魔导师在他身后站了五分钟:“……怎么不翻页?”“看不懂,”银洛照实说了,脸皮微微有些泛红,“高级魔法用到的这些魔文都太复杂了。”他只能根据书页上零星的通用语注解和自己浅薄的魔文知识来推测书上的内容,阅读进度自然不会太快。在心上人面前承认自己知识的匮乏虽然让他觉得有一丝羞赧,不过银洛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都不会去学习魔文——普通人对魔法没有感应力,无法从实践角度体会魔法理论,即使勉强去学也学不好、学不深,自然没谁会去白费力气。他的小蜜糖是一位普通人,肯定也会一样觉得这满篇符文一样的文字让人无比头疼。没想到身后的男人望着他沉默了两秒,突然再次开口道:“哪里看不懂?”“这里。”银洛笑着指了指书的右侧,那里是一个水系魔法。诺亚的团长是一名水系大魔法师,银洛没幻想自己能在三天之内有突飞猛进的进益,所以当然要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地多了解对手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按道理讲同等级的魔武士要比同等级的武者和魔法师都强,他有挑战高级大武者的实力,对付刚晋升不久的大魔法师也应该不在话下。但是对方作为水系魔法师在海上作战有天然优势,通过上次战斗又较为清楚自己的实力,这次还敢下战书约战当然是有备而来,他也要做好准备才行。毕竟,现在的他除了手下的一众海盗,还多了未婚的爱人要照料——很快他就要变成有家室的成熟男人了,失败可说不过去。海盗团长没指望男人能帮自己解决疑惑,但他很开心西时桉主动来关心自己,也乐意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同对方分享。他伸出手搂住大魔导师的腰,试图让对方坐到自己腿上窝进自己怀里,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不过西时桉身姿挺拔,肩宽腿长,骨骼匀称有力,和娇小可人四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硬要比的话比银洛本人还高半头,他坐在银洛腿上的话银洛看书就会变得无比费劲。海盗默默双手环抱着爱人的腰,把脸贴在对方的背上休息了一会儿,认命地放开对方,搬了另一把椅子放在自己椅子右边,让西时桉坐上去——虽然答应了索菲亚要积极备战,但好不容易小蜜糖主动走过来关心自己和自己说话,银洛自然也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他指着魔法书上的配图对心上人道:“你看图示,我猜这是一个范围魔法,可以将水凝成无数条锁链捆住目标区域内的所有生物。我们三天后的对手是一个水系大魔法师,这一招在两方对战的时候会很好用,我想他会使用这个魔法的变形法术。我正在看更详细的说明和解释,里面应该记载着这个法术的弱点和破解思路。”银洛当然也想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自己尽快把诺亚团长找出来制服,论近战对方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诺亚团长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定会藏在最后方,而他找到对方前这期间就会生出很多变数,所以最好还是提前做好周全的准备。他也不管身边人是不是能听得懂,就把自己这些想法都一股脑和盘托出,对他而言,能这样看着西时桉、和对方说话就让他觉得止不住的开心。西时桉用手背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被海盗劫来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作息倒是规律了不少,这个时间就开始定点犯困了,以前在帝都的时候他经常会一个人沉迷于魔法的世界研究到东方既白,然后睡到晌午时分才慵懒地醒来。他垂眼看了海盗所指的内容一眼。银洛的分析和猜测都是对的,但这依然无法改变这在他眼中依然是一个简单幼稚毫无技术含量的法术的事实。他闭着眼睛就能说出一万种这个法术的变种,当然他更可以直接告诉海盗这个法术的内核和本质——万变不离其宗,只要看透了本质,再怎么变也无所谓了。 第9章 不过他海盗团长当惯了,作风一向豪放强硬,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法突然之间改变成天天在心上人面前装出小媳妇的样子,所以往往是没皮没脸地逗弄西时桉半天,眼看着爱人脸色愈冷有轰他出房的征兆就再卖乖服软求对方大人大量饶他这一次。三天时间稍纵即逝,很快就到了银色闪电和诺亚约战的日子。银洛提前把西时桉安置进房里,在他房间四处都布好了防御魔法阵,又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跑后才出去应战。西时桉心不在焉地应了,本来打算趁着好不容易海盗不来骚扰自己的日子好好睡一觉,结果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魔力不在了,但远超一般魔法师的对魔法波动的敏锐感应力还在。他躺在船舱里,也能清楚地分辨出那道陌生而相较比较雄厚的魔法波动和另一道日日出现在自己身边,稍弱一些的魔法波动——它们应该分别属于银洛常提的那个水系大魔法师和银洛本人。高级魔法师向上突破可成为高级大魔法师,高级大魔法师再向上突破晋升就能变成魔导师,但这两道坎、特别是后一道却卡了大多数魔法师一辈子。在以往西时桉对大魔法师根本不屑一顾,可跳出他自己的价值体系后也不得不承认,能够成为大魔法师的人在魔法师群体中已经算作幸运和实力并存的翘楚。西时桉不自觉地开始关注那个大魔法师使用了什么魔法,银洛又是如何化解的。他可以清楚感知到大魔法师所在的位置,却没法、或者说找不到恰当的理由来把这个信息传递给银洛。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个海盗的死活?他冷淡的、自我厌弃地垂下了眼,不满地想着。再说了,就算他输了这一场,他也死不了。他还是会留着命等我去收拾他,所以他是输是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输了会很沮丧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却很快被强行压了下去。不过之前那些法术可是我解释给他的,如果他输了,岂不是会显得我很没用?大魔导师终于找到了一条和自己利害相关的、要如此关注这场战斗胜负的理由。就在他正准备打开门,去告诉海盗们那个大魔法师的位置时,船前的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他们胜了。每天说着“你可不要指望我这个柔弱的召唤师”催着银洛刻苦学习的索菲亚副团长用自己召唤的生物找到并劫持了诺亚的团长,结束了这场战斗。西时桉缩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冷着脸回到床上,抖开被子把自己全身上下蒙进去——他就应该抓紧时间休息,而不是去想这些无聊的事,他打保票,用不了多久那个烦人的海盗就又会进来骚扰他的。结果烦人的海盗一直没来骚扰他,他也一直没能睡着。整艘船都充斥着海盗们欢笑欢唱的喧哗声,只有他住的这间房间冷冷清清的。直到午夜时分,所有喧闹都渐渐褪去,海盗团长才带着满身酒气提着一瓶酒和两个酒杯推开了他的房门。“你怎么……”才回来?最后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大魔导师已经被海盗用蛮力狠狠抱进怀里。银洛把被酒气熏的泛红的脸颊贴到爱人的脖颈上,一面摩挲着一面呢喃:“小蜜糖,多亏有你……谢谢你……来,我们来庆祝。”西时桉只站在那里没有反应。他有些心有余悸,他庆幸自己的话被堵住了,没有真正说出那可怕的三个字。所以还可以安慰自己,自己本来没想那么说的,只是脑子突然有些不清楚。银洛踉踉跄跄地拉着西时桉到椅子上坐好,笑嘻嘻地把酒倒进酒杯里,强行把其中一只塞进西时桉手里,然后举起杯笑了笑:“我们干杯。”西时桉皱了皱眉,并没有应和。他习惯于克制,讨厌一切过度的行为,自然也讨厌醉鬼,如果谁喝醉了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用一个风系魔法把对方甩得远远的。说不清什么原因,他今天尤其厌恶喝醉了的银洛,一团难以消解的火气积郁在他的心头,不上不下。已经被兄弟们灌得醉了九分,只保留着唯一一点“要去找小蜜糖”的意识的银洛也不在意或者说根本分辨不出西时桉有没有反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迷迷糊糊地喝下,接着就彻底趴在了桌子上。西时桉冷冷盯着他,眼底的黑色更浓了。五分钟后醉倒的银洛又勉强撑着桌子爬了起来,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又把眼睛闭上,轻轻嘟囔着:“渴,给我水……我要喝水……”西时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过来,却不把水杯递给他,而是倒了些水到自己手上,然后用沾了水滴而润湿的手指重重揉抹上银洛微微有些干燥的双唇。没想到银洛意识昏沉中突然张开嘴,轻轻把他的两根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舔舐着,似乎试图从中发掘更多的水源。西时桉呼吸一滞,却没有把手抽出来。不过银洛这一尝试注定是徒劳的,不过片刻海盗就又睁开眼,用银色的眸子无辜地看向眼前人,表情似乎有些委屈。他费力地用舌头把嘴里的手指顶出来,轻声抱怨道:“……没有水了,我还想喝。”第10章 遗憾西时桉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面前人,面色不变地又倒了些水到自己手上,强硬地把手指探进醉酒的海盗口中。可银洛这回已经吸取了教训,知道这东西再舔也吸不出水来,草草含舔了两下就要皱着眉往出吐,先是轻轻用前牙咬住嘴里的手指不让它动弹,然后用舌尖舔着指尖试图慢慢往出顶。西时桉却不放过他,沉着脸用两指在海盗口腔中肆意揉弄了半天才把手指抽出来,板着脸慢条斯理地把手上沾上的津液抹上银洛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衬衫前襟。西时桉不喜欢和人亲近,以往在帝都的时候连开会时和别人坐得稍近些都会觉得不适,更不要说把手指伸进他人嘴里这样过分的事。但是第一次银洛无意识地把他手指吃进嘴里轻轻含舔的时候,还有方才他强硬地把手伸进去让海盗露出一副难受神情却无力反抗的时候,都让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奇异地鼓胀起来,心口仿佛有延绵不绝的细小电流窜过,甚至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掠夺更多……这是前所未有的心情和体验。西时桉稍稍冷静一些后将之全部归结为报复的快感。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海盗还是第一次露出这幅无力的完全任人施为、完全由他摆布的样子。西时桉皱了皱眉,把手指搭上银洛已经被水渍和津液染得湿润的唇,眯眼看向无力瘫倒在椅子上,正仰头睁着迷蒙的眼望着他的海盗。他突然想到,难道这家伙喝完酒之后都是这个样子?以前也是?银洛这回有了经验,虽然还醉着,也知道坚决不能让那两根手指再进来作乱,所以紧紧闭着唇,不留一点空隙,还把头偏了过去。他抗拒的姿态令西时桉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不快。然而这份不快很快就被化解了,或者说是被新的、另一种他更熟悉的不快所取代了。银洛睁着眼看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睫毛颤了颤,眉眼弯起,对着他露出一个格外无辜的笑。他迟钝地举起手,用双手笨拙地把西时桉搭在他唇上的手抱进手里握住,拿开些许,然后闭上眼,把自己的脸部凑近,用鼻尖亲昵地贴着对方掌心磨蹭着,嘴边还笑着:“……小蜜糖,不要调皮。我好渴,想喝水……”“谁是小蜜糖……”西时桉咬着牙抱怨着,却没把手抽出来。没想到下一秒海盗头子突然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向前一个飞扑将他扑倒在地——银洛应该本来只是想张开双臂去抱一抱他的,然而醉酒后实在掌握不好方向和力道,就成了这个局面。西时桉猝不及防,勉强用手掌向后撑住地面。他毕竟没有武者那样的好身手,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把海盗接住,稳住两个人。 第11章 西时桉动了下喉咙,故意偏过脸去冷声道:“你要真有你说的什么心意,就放我离开这里。”这句话说得矫情又没有道理,仿佛只是为了证明海盗所说的心意都是一片鬼话。因为其实他现在并不想离开银色闪电号。上次在西莱城的时候他也从城主弥沙那里听到了消息,如今各方势力都锁定了碧罗斯海域,试图在这里找到他的下落。如果失去海盗团的掩护,他被发现的几率将大大增加,而恢复力量之前他并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宝贝,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银洛闻言也不生气,只站在原地浅笑着看着他,“等我们成婚了我就和你走,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西时桉没有回应他的话,自顾自地拿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银洛摸着鼻子笑了笑,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他觉得现在应该给小蜜糖更多的个人空间来消化事实,而不能逼得太紧,更何况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和索菲亚商量。银洛来到索菲亚的办公室,面对多年好友,他虽然觉得羞赧,但还是坦率地向对方坦白了他所以为的昨晚发生的一切。“……所以,索菲亚,我一定要娶小蜜糖,我要对他负责。”索菲亚愣愣看着老友说不出话。她是知道银洛喝醉之后会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偏偏还会无辜又可怜地缠着左近的人,但她没想到银洛醉后还能做出这种事。她想说,阿洛,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纯情,每天只漂流在海上看老海盗留下的哲学、文艺类旧书或者修行武技,海上信号不是很好,就连网都很少上,所谓的娱乐活动只有休息的时候和海盗们去沿海小城的酒吧喝酒。外面的年轻人不是你这样的,他们的想法和你不一样,更不要说我们这个年纪的、来自光耀帝国帝都的贵族青年,他们有很丰富的生活、很多的消遣,你的小蜜糖也未必因为这件事就愿意要你负责。但最终索菲亚咽回了所有的话,只嘱咐道:“你多了解了解对方的想法。”她知道银洛是真心的。她不想因为外界现实的不配合和不美满就否认掉友人的这一腔热忱和一片真心。阿洛至少应该有他努力和追求的权利。————————西时桉自银洛走后就忍不住反复思索海盗今天早晨略显反常的原因,却理不出一个清楚的头绪——他以前从不用顾及他人的情绪,也不需要察言观色,这样试图探究另一个人的想法还是第一次,总也抓不住重点。没过多久有海盗来送早饭给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罐散发着青草味道的晶莹药膏。海盗说这是洛哥吩咐他送过来的,有化瘀消肿的奇效;送药的海盗还尽职地传话说,洛哥还交代说嫂子可以等他回来帮忙上药。西时桉心中已经用三个禁咒把送药海盗轰出了大海——谁是你嫂子?!张口就胡说!但行动上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平静地接过了早餐和药膏,关上门后才想起来对着镜子撩开衣服察看昨晚被银洛推倒撞出的伤。后腰至尾椎处一片青紫,走动间会觉得疼,看起来更是十分显眼。西时桉正在疑惑海盗头子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伤的,电光火石间突然灵光一现,竟然隐约猜到了银洛早晨想的是什么——这样一来,海盗醒来后那些奇怪的表现和神情就都得到了解释。他不会以为这伤是他搞出来的吧?虽然罪魁祸首的确是他,但受伤的方式和他想的却截然不同。大魔导师恨得咬牙,总觉得自己的清白已经被海盗的脑补玷污了。银洛从索菲亚办公室出来后就去了船长室,确认了银色闪电号所在的位置后下令加足马力向西南方向行驶。西南方向有一个岛屿,罕有人至,岛上白沙细软,绿树成荫,被过往的船员们称作天堂岛。岛上有一座心形的山,在阳光照耀下会反射出七彩的颜色,看起来如梦境般绚烂动人。银洛记得以前路过这里的时候有海盗特意站在船头上拍照说要拿照片回去哄妻子开心,潜意识就觉得这是个哄爱人的好地方。他心里存了补偿的心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发觉他们的船离这里不远后就打算带西时桉过来看看。他心中犹如百爪挠心,既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西时桉,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怕西时桉看见自己生气。好不容易挨到晌午时分,船越来越接近接近天堂岛,已经依稀能看到岛上山的轮廓,便立马站起身往西时桉房间走。西时桉也是一上午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跑到海盗面前把人捆起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昨天晚上醉得跟只小猫似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根本什么都没对自己做。好像只有这么阐清真相才能还自己一片清白一样。银洛回去的时候西时桉已经给自己上好药了,他见到海盗第一句话就是冷梆梆的:“我们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这样的态度只让银洛以为是早上对话的重演,他依然以为对方是骄傲得磨不开面子,所以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他温和地笑笑:“对,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正好路过一个岛,外面风景不错,你要不要和我出去转转。”海盗这副哄蛮不讲理的骄傲的小情人的态度让西时桉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大魔导师过去的人生里从来只讲实力不讲道理,此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清楚,于是只好悻悻作罢。西时桉腰伤没好,上岛转转显然太难为人,银洛体贴地让船停在一个正对着岛上七彩山的好角度,带着心上人坐电梯去银色闪电顶层甲板上去赏景。银色闪电上的海盗们非常乖觉,见此情状纷纷撤离了顶层,把甲板完全让给两人。清风徐徐吹来,近看鸥鸟飞翔绿荫习习,远看七彩流光海天一色,置身自然美景之下,西时桉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银洛暗暗松了一口气,悄悄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西时桉没挣脱。他对自己说,他实在懒得不费力气,索性随海盗去了。然而这样安谧静好的时光不过持续了片刻。天有不测风云,很快乌云聚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扑簌簌地向下掉。午后海面上对流运动强烈,本来就容易下雨,比较可怕的一点是这附近天上积聚着不少不稳定的电系魔法能量团,下雨的时候降落下来,就像有一个电系大魔法师站在天上不停歇地释放魔法。银洛就近推开一间小仓库的门,拉着西时桉躲了进去。这间仓库本来就不大,里面还堆着一些货物箱子,空间更显逼仄狭小,两人挤进去后转身都困难。而这两步路的功夫,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淋得湿透了。西时桉皮肤本来就比常人苍白,此时黑色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冰冷的雨滴顺着发梢和脸颊滚落下来,被水浸的透明的衬衫也贴在身上,他紧紧抿着唇,黑色眼睛透过仓库狭小的窗看向外面,更显得眉目冷峻俊美。银洛看得有些移不开眼。两人挨得极近,他犹豫着,微微倾身,把自己同样被雨水打湿有些冰凉的唇贴上对方的唇,舌尖试探地探出去。他说他要补偿小蜜糖,那么就从一个吻开始。他都从来没给过对方,一个真正的、正式的吻。第12章 游戏西时桉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站在原地任银洛动作。这更助长了银洛的气焰。银洛双手按上西时桉的肩、闭上眼、鼓足勇气把舌尖探进去。暴雨混杂着雷电砸在外面甲板上,轰鸣一片,这一件狭小的仓库中却像是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等西时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推不开了,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不知道是谁一个用力,推着对方撞到仓库中堆积的货箱之上,“哐”的一声货箱散落了一地,两人更无立足之地,相拥着互相推挤着也先后摔在了货箱之上——银洛被压在了下面,后背撞在木制的箱子上,却觉不出痛,他全身心已经都被面前那个人所攫取,除此之外,再无它感。 第13章 西时桉忍受不住睁开眼睛故意冷冷地看着他,海盗就无辜地眨着眼睛献殷勤:“宝贝儿你醒了?我吵到你了吗?要不要喝水?”我才不要喝水,谁像你一样就会缠着人要水喝。西时桉愤愤闭上眼睛。银洛就再笑着亲亲他的眼,特意放柔了嗓音道晚安。大魔导师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兴奋且得意,也拿他全无办法,只好安慰自己可以等到秋后算账,等自己恢复力量了一定要这个海盗好看,把他现在做的事一笔一笔算清楚。时间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又到了周末休息的日子。这些天银洛一直很兴奋,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而且这种兴奋感越接近周六就越明显。西时桉也能猜到这和之前他答应的那个赌约游戏有关。想到如果能赢得游戏,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海盗自由处置,西时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个世界终归是靠实力说话的,在他恢复实力之强他很难真的对海盗实施什么报复,等他恢复实力之后……即使没有这个赌约,海盗还是一样要任他处置。周六的时候银洛带着西时桉再次乘船在西莱城上了岸。这次银洛却没带他进城,而是从城门口雇了一辆马车带他向城郊对方向走去。这一路上银洛不停地问着各种问题——“我们坐马车去好不好?”“中午吃桃子派好不好?”“老公买花送给你好不好?”“……”有些问题在西时桉听来实在是无聊幼稚且恼人,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都回答了好,几乎要形成非条件反射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陪另一个人玩这么无聊的游戏,按道理讲,无论海盗说什么只要不理他就好了。最后马车在一个看似荒无人烟的遗迹边缘处停了下来,海盗拉着他下车,付给车夫车费将对方打发走后就拉着他向遗迹内走去。“来这里做什么?”西时桉问道。“我在网上查到的,说这里是一个有名的历史遗迹,至今已经有千年的历史,就是近些年由于战乱所以疏于管理维护,游人也少了许多。我猜你可能喜欢,就想带你来看看。”银洛视线游移着说了一大堆,就是刻意掩盖了真实意图。这里是婚姻女神的神殿,我想和你订立婚契。青灰色石料筑成的神殿已经难掩岁月磨蚀的痕迹,高耸的灰色石柱上雕刻的纹饰已经在风雨洗礼下变得模糊,几面圣墙已经倾颓倒下,只剩半面断壁和零星的灰色碎石料。神殿主体建筑还保持着基本完好,神殿中极为清凉,一扫室外骄阳照耀下的燥热。神殿中没有人,两人走在空旷的大殿遗迹中,能听到彼此脚步声的回响。西时桉百无聊赖地跟着海盗在神殿中走着,他对这些历史遗迹类的地方并不是很感兴趣,事实上他对大多数事物都不太感兴趣,以前在光耀帝都的时候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自己的府邸里闭门不出钻研魔法。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海盗到底想做什么。他又不傻,才不信海盗这样大费周章地带他出来单纯是想和他来一场充满人文历史气息的约会。所以西时桉也稍稍认真地看起来神殿的构造和那些模糊的纹饰,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两人走到了大殿正中央,银洛突然仰起头道:“小蜜糖,我能吻你吗?”“好。”西时桉偏过头,板着脸低声应道。他还记得他们的赌约,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亲吻了,没什么好再拒绝的。不过回答这样的问题还是让大魔导师心中泛起淡淡的不快,他不喜欢这种弱势、被动的感觉。他默默在心中又给海盗记上了一笔。银洛却全然不知他的小蜜糖心中所想,他只觉得今天的小蜜糖真是又软又甜脾气又好,无论他说什么都说好……如果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会一直对小蜜糖好的,他只怕爱人露出冷漠或是不快的表情,那样会让他心生忐忑、无所适从。“小蜜糖你真好。”他眯起眼笑着说,搂上对方的脖子主动吻上去。小蜜糖的唇闭得紧紧的,不过他拿舌尖舔了舔后对方就配合地打开了……银洛望着对方深黑色的眼睛,满足地闭上了眼。……神殿外光影流转,一片云遮蔽了天空,片刻后又游走;影子轻轻覆盖上海盗紧闭的双眼和轻颤的睫毛,倏尔又消散,阳光重新洒落在他的脸上,颤动的双睫上仿佛跳跃着细小的光斑。历经无数岁月的神像前,两人紧密地相互纠缠。西时桉一直睁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的表情,那一瞬间竟然仿佛失了神智,只想这么一直看下去。直到海盗喘息着,略显强硬地把他的舌顶出去。“你真甜。”海盗恋恋不舍地舔舐着心上人的唇,低喃着赞美着,“我好喜欢你。”大魔导师别开了头,不置可否地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他听到海盗轻声问:”小蜜糖,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同时,他的手也被对方轻轻拉住了。西时桉顿时愣住了。他调转目光看向两人身侧高大神圣的石质神像,一瞬间明白了海盗打的是什么主意。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过结婚的打算,但以前作为西时家族的继承人、后来作为西时家族的家主,西时桉在帝都的时候还是受邀参加过不少婚礼,对于结成婚契常用的词句都了然于心。类似“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你愿意以后和我不离不弃吗”“你愿意今后和我共同生活吗”“嫁给我可以吗”……这些都可以视作婚契的发起词,只要另一方答应,那么婚契就算订立成功。虽然神像已经被岁月磨蚀得身形面容模糊,虽然千年前婚姻神殿的建筑风格和现在大为不同,但心中有了猜测后还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作为佐证。所以说,这应该是一个老旧的婚姻女神神殿吧。特意玩这样一个无聊的游戏,又带他来这里,海盗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骗婚。不过他大概有一点没查到,也没人告诉他。婚姻女神下结成的婚契是神圣真实、不允许任何强迫、非自愿或自欺欺人的,所以只要有一方心里并不真的想和另一方成婚,那么即使口头上答应,也无法真的结成婚契。想到这里,西时桉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所以说,因为他心里不愿意和海盗成婚,不愿意和对方共度余生,即使他口头上答应一万遍”好“,他们也结不成婚契。”好。“他无所谓地应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海盗的如意算盘打空之后着急失落的样子。自作聪明地骗婚就该受到惩罚才是。然而,随着他话音刚落,一道光突然从古老的神像之上射了出来,将他们两人的身形一齐完全笼罩在内。两人同时感到,在意识深处多了某种神奇而隐秘的牵绊,那是传说中结成婚契的伴侣之间才有的灵魂牵绊。西时桉不可置信地沐浴在光晕之中,受社会身份所限参加过诸多婚礼的大魔导师当然明白这道光和这种突如其来的牵绊意味着什么。一定是这里的神殿太久没有人光顾所以出故障了。或者是这个神像好不容易盼来两个来结婚契的人,不想这笔业务再流失,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基本原则就给他们办好了婚契手续。 第15章 银洛说完之后又开开心心地搂着他睡觉,像之前每一天一样从后面扒着他贴着他,小动物一样拱着吻他,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腰上和肩胛上,声音柔软地“小蜜糖”“小宝贝”一通乱叫。这才是正常的样子。西时桉只觉得从岸上回来后就积在胸前的一股郁气不知不觉地消散了。骗了婚还不知道赶紧来讨好我,一下午都不见人,等我恢复力量了十个禁咒也不够你还——不过现在这样还勉强像个样子。他照例在心中冷冷地算着帐,同时感受着身后海盗停下亲吻讨好的动作,开始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贴上他的背。这是睡觉的姿势,他知道银洛这是要睡觉了。果不其然,银洛就着这个姿势在他脊骨上亲了亲,温声道:“我的小蜜糖,晚安。”西时桉在心中哼了一声,第一万次对“小蜜糖”这个称呼嗤之以鼻。然后他就听到海盗用极轻极轻、几乎难以分辨的声音道:“……小蜜糖,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好一点就可以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就试一下好好过好不好……”不好,要不是这个破神殿出了故障,这个婚根本结不成。他冷硬地在心里拒绝着。只听海盗用比方才更轻的声音继续道:“……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婚,我就放你离开……”海浪声中,他的声音仿佛梦呓一般。西时桉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第15章 反天第二天在西时桉醒来之前,银洛就轻手轻脚地下床离开了。他在网上看了一些通俗读物,从理论上验证了索菲亚昨日所说的话的合理性。在那些包含强取豪夺情节的小说里,强取豪夺的人的下场通常有两种。第一种强取豪夺的人是男主角,在对女主角强取豪夺之后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爱上了女主,决定为了对方的幸福放她走,然后在之后偶然的机会中救了女主,女主被他感动,从此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第二种强取豪夺的人是男配角,在对女主角强取豪夺之后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爱上了女主,决定为了对方的幸福放她走,然后在之后偶然的机会中救了女主,并为救女主而挂了。这两种套路中强取豪夺这个人的行为基本没有太大分别,结局不同只是因为他们在书中的戏份不同。银洛不太肯定自己会是主角,他只能肯定昨天索菲亚对他所说的话——他会突然产生那样的想法,应该是因为订立婚契后更爱小蜜糖了,所以宁愿自己痛苦也要无私地让爱人幸福、给对方自由。当然还有第三种套路,就是强取豪夺的人一直没有幡然醒悟领悟到无私的爱,一直控制着女主。如果这个人是男主,剧情会安排他为女主牺牲一次来得到女主的爱的;如果这个人是男配,那他通常会被翻身做主的主角彻底报复。银洛觉得自己正在第三条路上走着,即使隐隐生出了“放小蜜糖离开吧”的念头,但临到头来还是放不了手。而且小蜜糖那么柔弱、那么需要保护,空有貌似不一般的身份和出身却没有相应的实力,万一他离开之后被别人欺负怎么办?万一他被别人劫走了怎么办?那还不如留在我身边,我会欺负他,但我也会加倍对他好的。我们都结婚了,之前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没人能拆散我们……嗯,如果我能想办法俘获小蜜糖的心让他也真正爱上我就更好了,说不定有朝一日还可以去找黑巫求到秘魔药……然后,咳,小蜜糖一心软可能就会答应生一个小小蜜糖给我……银洛用这套理论很快说服了自己,并陷入了对未来婚后生活的美好畅想中,精神也再次振作起来。而比起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海盗团长,副团长索菲亚正在认真思考另一个问题。银色闪电从来没有劫过人,但她也清楚劫人和劫财是不同的情况,银洛劫回来的这个男人明显身份家世不凡,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找人的消息?是他没有亲人?还是他在亲人眼里不重要?亦或是他家里的人本来就想伺机除去他?他又为什么独自乘坐那艘遍布着高级魔法阵的游轮出航?游轮之前为什么会发生堪称恐怖的魔法爆炸,他被银洛发现的时候为什么会昏迷?都已经结了婚了,银洛甚至都没问过对方这些问题,不过问了那人也未必会说,他们也就无从知晓。索菲亚倒是记得银洛提起过男人的家乡在光耀帝国,她擅长信息搜索和情报分析,排查了一遍光耀帝国的年轻贵族的讯息,却没发现与被他们劫来的那人的基本信息吻合的人,只有几个似是而非,也没传出失踪的消息。不过事实上全部条件都比较吻合的人也不是没有——光耀帝国前段时间在碧罗斯海域消失的年轻贵族、大魔导师西时桉。索菲亚却只摇摇头,便翻过了这一页的消息,不管怎么说,那个天天被阿洛搂抱着偷亲着叫着小蜜糖的男人也不太可能是那位传说中的大魔导师。还是让阿洛有机会多从他新婚夫人那里打听些消息吧。结婚了还对对方身家背景一概不知,这有些不像话。她也觉得有些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被忽略了一样。晚上银洛回了自己的卧室——不是他突然转了性不去找西时桉了,而是他已经把西时桉搬到自己的房间了。西时桉拿着笔坐在木质书桌旁演算着一个新魔法阵。银洛凑上去看,却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小蜜糖你在画什么?”他搬了一把小木凳挨着西时桉坐下来。西时桉瞥眼看了他一眼,可能是他的错觉,他居然觉得海盗这样乖觉地挨着他坐下发问的样子有些……乖巧?“是星系图。”西时桉随口编道,笃定银洛看不懂,“我以前是帝都一所学校的荣誉天文学教授。”其实是光耀帝国皇家学院的荣誉魔法教授。“喔。”银洛应道。和他猜想的差不多,所谓“荣誉”就是不用日常授课,这种闲职和他的小蜜糖很适合。他就猜小蜜糖是一个生活优渥、不为生活烦恼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贵族后裔。所以他要更努力养小蜜糖了。他做海盗已经积累下丰厚的家底,但总觉得这不算正经营生,他也不想爱人陪自己在海上做一辈子海盗。他还是想自己的小蜜糖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能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可以过上舒适安逸的生活。有他就够了。他会给小蜜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所以虽然还没和其他人说过,他已经开始着手整理银色闪电号的一切事务,准备将海盗团的一切移交给索菲亚和小居他们。“你昨天说,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要和我离婚让我走?”西时桉突然装作不经意般问道。银洛怕自己昨天一句话让西时桉生出不好的心思和期盼,顿时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爱人:“那是胡说的,你可不能当真。”想了想他又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狠的威胁:“你要是不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就把你关进黑屋子里,让你给我生孩子!”这还是他今天才从通俗读物上学到的一招。西时桉闻言下意识地磨了磨牙。……反了天了!第16章 昏头无法无天,禁咒怕是已经治不了这个海盗了!“你说什么?”西时桉板着脸转过去看向银洛,“你要把我怎么样?” 第17章 不过还知道以后补偿我……唔,还算你懂事吧。禁咒可以考虑减两个,不过只是考虑。西时桉暗自想着,闭上眼装睡。银洛爬上他胸膛,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在他左右眼皮上各自烙下一个轻柔的吻,又老实地爬了下去,搂着他腰如往常般喃喃着:“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每天都要说一遍,和催眠一样,麻烦。西时桉嘟囔着,安然地进入梦乡。第二天果然有船来接他们,和以前一样,是伪装成普通商船的船只,海盗们纷纷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上了船,只有西时桉一个人依然绷着脸。银洛拉着西时桉上了第一艘船,船长特意前来叮嘱:“洛哥,最近光耀骑士团派了人过来,查的很严,我们也会更小心一点。”“光耀骑士团?”银洛皱了下眉,“这不符合世界海洋法吧?”光耀骑士团是隶属于光耀帝国的骑士军团,骁勇善战、纪律严明,在全世界都十分知名。但是显而易见,光耀帝国对碧罗斯海域并没有管辖权,也不能派武力力量到这片海域。“用了些特殊手段。”船长小声道,“不过他们是来找那位的,应该不会在意别的情况。”银洛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早已经在西莱城主弥沙那里听说过关于光耀帝国失踪的大魔导师的消息,此时也不意外。特意来找那位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太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找海盗们的麻烦。西时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可不认为光耀骑士团会漫无目的地前来找人,这些被派出找人的人至少知道自己的样貌,那可有些麻烦,但愿不要遇上。除了自己的力量,他不相信任何人。船长离开后,西时桉突然出声问道:“他明明比你老得多,为什么叫你洛哥?”难得一次小蜜糖主动来打听自己的情况!银洛顿时昂首挺胸、偏偏故作矜持地答道:“嗯,整个碧罗斯海域,除了和我有仇的人,其他人都叫我洛哥。”说完之后他偷偷在西时桉耳后亲了一下,小声道:“宝贝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叫我,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老公。”美死你!还洛哥……老公……饶你一命就是我大发慈悲了!蹬鼻子上脸,果然不该理他。大魔导师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看他。银洛摸了摸鼻子,知道这是小蜜糖又和他生气了,连忙放低声音哄道:“宝贝儿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你愿意理我我就很开心了。我这么喜欢你,你别生气好不好?”其实这句话毫无逻辑,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和对方生不生气完全是两码事,大概只有恋爱中的人会吃这一套。偏偏西时桉听他这么没头没脑地哄着讨好着,心就轻飘飘地飘了起来,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转好了。银洛见有效,为哄他开心,又给他讲了许多自己在海上经历过的趣闻,西时桉虽然没有回应,但看神色却一直在听。银洛得到鼓励,哄起人来也越发卖力。快靠岸的时候,船舱外却突然喧闹起来,船长发来消息说是遇到了光耀骑士团的排查。“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那位大人如果有意不想被别人发现,那再多人来找也没用啊。如果惹怒了那位,说不定一个禁咒下来,咱们都要一起玩完,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做什么。”船长在通讯器另一端对银洛不断抱怨着。“说不定他们掌握着咱们不知道的信息。”银洛随口应付着。碧罗斯海域是他的地盘、他的主场,在这里他不畏惧任何势力,但他还不想和光耀骑士团对上硬碰硬,所以最好是想个办法把当下的局面糊弄过去。他可以收敛自己的力量,如果不到魔导师或等同力量阶级很难发现他的真实实力,比较麻烦的其实是他这头较为罕见的银发和银灰色眼眸,毕竟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的银发银眼在这片海域上实在是太出名了。银洛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瓶染色剂,打算像以往一样做一个简单的伪装——这只是一个魔法伪装药剂,可以暂时改变他的发色和瞳色,能否蒙蔽过光耀骑士团的眼睛就不一定了。不过海盗心中更为忧虑的是另一件事,他还记得他的小蜜糖也来自光耀帝国,并且应该有一定身份地位,如果一会儿光耀骑士团的骑士来各个房间排查,小蜜糖会不会趁机呼救以摆脱自己?银洛心中并不确定,但他想要赌一把。如果小蜜糖真的趁机寻求救援……他就抱着爱人从窗户那里跑掉,等到了大海里,他有自信那些骑士们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你做什么?”西时桉看到他手中的染色剂后问道。“这是染色剂,可以暂时改变我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否则目标太明显了,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和怀疑。”银洛道。“不用那种东西。”西时桉不满道,“你听我的,一会儿配合我的做,那些家伙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好。”银洛毫不犹豫地答道。小蜜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小蜜糖很少说为他考虑的话,所以即使小蜜糖的方法不奏效他也甘之如饴。他愿意配合自己的爱人,他愿意相信对方,因为他也相信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让小蜜糖和自己身陷险境的。在排查之初,光耀骑士团的人就已经使用光之眼探查了全船的情况,对整艘船的人员分布和这些人的实力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临时逃跑或是躲起来都会暴露目标引来麻烦。听到骑士团的响动离他们越来越近之后,西时桉看了身旁的海盗一眼,突然猝不及防把对方压倒在沙发上,自己压了上去。银洛一惊,睁大眼睛看向他的小蜜糖。西时桉却放肆地低下头去吻他,银洛不知其意,但也乖乖地张开嘴配合着。……光耀骑士团的人来到了他们房门前,礼貌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又敲了三下,却一直无人响应。站在后面的骑士给敲门的骑士使了个眼色,敲门人一个用力,直接将门推开了——只见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两名成年男子正紧密地相互纠缠着,被压在下方的男子双手被上方男人压在两侧,衬衣被扯下一半,露出光裸的肩头,嘴也被对方侵略着,察觉到房门被打开后也只能用眼睛无助地看着上方人,向对方祈求着。上方男子却对周遭的一切恍若不觉,明显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下的人身上,此时此刻没什么能把他从这件事上拉走。非礼勿视。骑士团的人轻轻咳了一声,很快掩上门离开了。没人会相信那下面的男子会是叱咤碧罗斯海域的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也没人发觉,更没人敢相信,那上面全情投入的男人就是他们要寻找的,以冷漠疏离、生人难近著称的大魔导师西时桉。门关上了,银洛稍稍用了些力气把西时桉推开,笑着亲了他脸颊一下搂上他的脖子,把下巴搭在他肩头上,闭上眼睛喃喃道:“小蜜糖你真好……我真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法帮我。”他喜不自胜,心中的欢腾愉悦几乎难以言表,又忍不住睁开眼睛在心上人下颌至喉结处啄了几下。被推开的大魔导师还有些微不快,偏过头冷冷地想到,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了你,我就是利用你躲开骑士团那些家伙而已。 第19章 他只想他好,那些付出却不用要他知道。作者有话要说:西时桉:笑话,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区区圣法核这种东西。第19章 婚礼交换物品的过程倒是很顺利,对方全程只派了三个人露面,而且三人全部做了魔法伪装,明显是不想多生事端。银洛拿到了圣法核,也不急着拿去给西时桉,还想等到婚礼当天再送给爱人。倒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搂着自己的小蜜糖,西时啊的手摸过他的胸膛,一下子就发现了和往日的不同:“你常挂着的那个铁片呢?”那个铁片划过他的手几次,西时桉记得很清楚。“不好看,就丢掉了。”半睡半醒间银洛小声嘟囔着,即使快睡着了也不忘趴在西时桉胸膛上偷亲一口,“小蜜糖以后要送我更好看的。”白日做梦。西时桉心里想着,虽然觉得海盗这个回答是在敷衍自己,但也没再在意,自然地搂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海盗,很快睡着了。虽然银洛已经尽可能地给银色闪电号做了许多精致的布置,海盗们的婚礼还是处处透着朴实粗犷的感觉,从早晨到晚上,就是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贺的宾客,不停地和不同的人相互敬酒。银洛一直牵着西时桉的手,兴奋地把他介绍给不同的人。西时桉怀疑自己今天和碧罗斯海域全部的海盗头子都喝了酒,并且接受了他们的祝福。这可是很多国王都没有过的待遇——他打破大陆上的记录掌握第四个禁咒的时候,光耀帝国的王室特意举办了晚宴来祝贺,并且炫耀性地邀请了其他国家的王公贵族参加。但是西时桉本人以忙为由却并没有参加晚宴,其实他只是觉得无聊。无聊,他此时也在心里这么念叨着,但心底却不真正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快。海盗们都是不拘小节口无遮拦的家伙,那些祝福的话甚至让银洛都觉得羞赧难当、啼笑皆非,西时桉反而不觉得说的有什么不对。晚上两人回到房间,银洛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记得今天是他和小蜜糖举办婚礼的日子,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强撑着保留一丝清明。西时桉倒依然神清气爽、神采奕奕——作为一名大魔导师,他对世间各种元素的耐受力都极强,毒素、酒精这种东西很难对他起作用。早和你说过不要喝这么多酒,婚礼当晚都敢喝醉,我看你是要完。西时桉一边腹诽着一边搂住海盗往床上拖。就在这时,银洛突然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向书桌的方向走去。西时桉的脸黑了。平时都是上赶着过来搂他,今天办完婚礼了居然还敢把他推开?只见海盗打开书桌下面的柜子,从里面窸窸窣窣地翻出来一个黑色的匣子,然后笑着捧着匣子走回西时桉面前:“宝贝儿,这个送给你。”西时桉眯了眯眼,就着银洛的手伸手把黑色匣子掀开,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月白色晶核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散发着清淡的光,他本能地察觉到一股浓郁的魔法力量从中散发出来。西时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但是银洛为什么要送圣法核给他?难道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想帮他恢复力量并以此求饶?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是什么?”西时桉还是轻声问道,他想听听海盗的答案。“助兴的药。”银洛笑着,突然伸出手把圣法核从匣子里拿出来放进自己嘴里,然后随手把绝魔匣扔掉一边,强硬地伸出手按住着西时桉后脑凑过去吻他,一边吻着一边用舌把圣法核顶过去,逼西时桉咽下。喝醉之前他早就计划好了,骗小蜜糖吃下去比较不容易,不如直接喂他吃。现在虽然醉了一半,这个计划他倒是还记得。成功让西时桉吃掉圣法核后,银洛舔了舔他的唇,嘴角上扬,醉醺醺地笑着:“小蜜糖,我们今天结婚……你是我的人了……”西时桉只觉得身体内有一股热流上涌。所谓万事开头难,他的魔力恢复也是这样,最初的恢复是最艰难的,当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后,之后的恢复速度就会成倍增长。西时桉可以清晰察觉到体内原本如水滴一般缓慢汇聚增长的魔力突然变成了涓涓细流,不住地向体内注入。银洛本身也算半个法师,圣法核这样的东西得来不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西时桉蹙了蹙眉,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就见海盗又贴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又自然地吻着他。他银色的眼睛已经困倦地阖上,睫毛轻轻颤动着,脸上因醉酒和兴奋而带着浅浅的红晕,吻和呼吸一同落在他的下颌、嘴角和脸颊上,昵昵的,暖融融的。西时桉呼吸一滞,下意识微低下头,主动寻着他的唇,吻住。魔力在他的体内汹涌,他抱着银洛,亲吻着,推倒在装饰一新的新房的床上。海盗在他身下浅浅地呢喃着,这次醉酒后显得安静而乖巧,片刻后手却突然脱力,从他的脖颈上垂了下来。西时桉稍稍抬起身,拉开了些距离,专注地看向身下的人。海盗呼吸平稳安然,显然已经睡熟了。大魔导师看了又看,强忍下心中的躁动,最终忍不住抬起了手,轻轻捏住海盗的鼻尖。银洛不适地皱了皱眉,用鼻尖顶着他的手指。西时桉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了笑意,板起脸,哼了一声,收回手,开始照顾两人洗漱入睡。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做起这些侍候人的事已经很熟练了,全程都没有把银洛扰醒。第二天天刚亮西时桉就睁开了眼睛,虽然昨天几乎折腾了一夜,他却觉得精力充沛,体内充满力量,之前让他干得不适地虚弱无力之感大大减弱,自从魔力消失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了。西时桉简单估算了一下,吸收圣法核后,一夜之间他的魔力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十,七天之后应该就能恢复百分之五十——而那已经是远超过一般魔导师的水平。恢复到百分之八十之后恢复速度会再次放缓,所以预计要过至少一个月才能彻底恢复完全。由于他的魔力经此一遭已经获得了提纯,所以完全恢复之后,他甚至会比之前更强。西时桉计划恢复到一半之后就离开,因为届时想对他造成伤害已经非常困难。想到这里,他偏头看向扒着自己睡得正熟的海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上对方的眉眼,从眉毛、眼睛、鼻梁到嘴唇,一寸一寸地抚摸下去……最后忍不住地轻轻揽过对方,吻上他的唇。虽然劫回船上、各种羞辱调戏、还骗婚……每一条都很可恶,简直让人恨不得千刀万剐,但是……算了,看在这次的份上,不用禁咒收拾你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魔导师一边吻着一边恨恨想着,欠我的那么多账,还是要一条条还回来。第20章 辅导银洛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银色的睫毛连同眼睑一同微微颤动,似乎是要醒来的样子。西时桉像是突然从令人沉迷的拥抱和亲吻中惊醒一般,连忙放开人退出来躺回原处闭上眼睛,装作还没睡醒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银洛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小蜜糖,他的心上人依旧安静地睡在他的身侧,右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身上。他的心一瞬间变得无比柔软,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爱人的手腕——微弱的魔力在对方苍白的皮肤下缓缓流动着。银洛直觉全身一震,不可置信般“腾”地坐了起来,抬起手覆在西时桉的胸膛上方。不是错觉,小蜜糖体内的确已经有了微弱的魔力存在。虽然只是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但是显然,他们就是那幸运的百分之一。他们成功了。银洛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第21章 ……谁能想到不过过了一晚上而已,今天的小蜜糖就不是昨天的小蜜糖了!就像突然开了挂一样!一肚子话堵着说不出的海盗团长最终神色复杂地看向爱人:“……宝贝儿,你昨天不会是故意骗吻的吧?”西时桉冷冷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好像是不太可能,高傲的小蜜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银洛想了想,摸摸鼻子继续老实地教魔法,把爱人突飞猛进的进展归结为爱人比较要强,昨天一天都没成功,所以今天爆发了。后来银洛发现,只要他提出“学不会要罚”的时候,小蜜糖的学习进展就会肉眼可见地放缓——他真的忍不住要怀疑爱人真的是专门来骗亲热的了,又觉得小蜜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所以得出了一个结论——小蜜糖自尊心高,对惩罚比较敏感,提起惩罚会让他心态失衡,影响他的正常学习和发挥。他于是改为了奖励模式,只要爱人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学习任务就可以得到亲吻或拥抱的奖励,结果西时桉果然学得快了许多。银洛再次得出结论,小蜜糖果然只是对“奖励”“惩罚”本身比较在意,对奖励或惩罚的内容并不在意。他的奖励和惩罚都一样,但效果却大不相同。海盗先生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本次推论中的重大逻辑问题。就这样,用了七天把《初级电系魔法》教完之后,西时桉的魔力也顺利地恢复了百分之五十。西时桉自我感受了一下,觉得恢复了百分之五十后的自己还是比较弱,遇到特别棘手的情况可能会无法应对,于是心安理得地决定还是等魔力再恢复一些后再离开。他一直控制着自己力量外泄的强度,所以在银洛看来他的魔力始终没什么增长,一直很微弱。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正常人修炼起来魔力的增长和积累的确极为缓慢。偏偏在一次绵长的亲吻之后西时桉还要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去问银洛:“你不是说和你亲热魔力就能增长得更快吗?为什么我这些天没有感觉到增长?”西时桉给自己的做法找到了充分的理由——这么说,可以表现得更像一个急切追求进步的魔法新人,避免海盗怀疑。银洛一时语塞,正想耐心宽慰爱人告诉他正常修炼都是这样,滴水穿石,时候到了自然会有进益,不能急于求成,就听西时桉板着脸继续冷冰冰地质问道:“是不是亲热得还不够?”银洛在告诉爱人真相和昧着良心继续趁机占小蜜糖便宜中犹豫了片刻,最后折中道:“……那,我们每天再多亲热一点,不过小蜜糖你还是要好好修炼,学魔法这种事,只靠亲热是学不好的!”为了不让爱人产生错误的认知放弃努力,银洛特意提高了声音强调着。那是因为你太废物了。大魔导师自负地想着,如果是你和我学魔法,我就敢保证你只要和我好好亲热,就算不好好修炼,魔法修为也能一日千里,迅速进步。“是不是要靠正常伴侣间那种亲热才行?只是亲吻和拥抱可能不够吧,都没有魔力交互。”西时桉继续冷淡道。银洛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耳后瞬间变得通红。他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西时桉在对方额头上飞速吻了一下,小声道:“小蜜糖你放心,在你真的喜欢上我、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所以不要多想了,好好修炼,总有一天会成为很厉害的魔法师的。”废猫扶不上墙!西时桉恨恨地捏着手里的低级魔法书。你等吧,我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你不会爱上你的,所以等到离婚的时候可别后悔!他一面腹诽着,一面又不由自己地觉得海盗这样腼腆又青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像是一只猫咪伸出爪子勾着他的心脏,挠得他的心麻麻痒痒的。我大概是疯了,又或者是海盗流氓霸道的样子见多了,所以每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就会觉得稀奇。大魔导师是死也不会承认的,他现在就算是看到海盗流氓霸道不讲道理的模样也一样觉得……可爱。一个月的时间里银洛每天都和西时桉黏在一起教魔法,西时桉有些疑惑:“你现在都不开张的吗?还是碧罗斯海域已经没有船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海盗去打劫了。“我怕你嫌弃我。”银洛放肆地整个人靠在爱人的身上,“嫌弃我只是一个吸别人血的、违法作乱的海盗。”“不过你放心,”银洛在西时桉身上翻了个身,正面面对他搂上他脖子道,“不会坐山吃空的,我们有很多商铺,而且还会出卖情报和战术给其他海盗团,这些都是收入。我几个月不干活也没事。”银洛没有和西时桉讲的是,他已经和船上的海盗们都讲了自己的计划并得到了大多数海盗的理解和支持——他决定离开银色闪电,带着爱人和一部分积蓄去大陆上开创自己的事业,结束这样漂泊的生活。索菲亚说:“果然,美人乡是英雄冢,祝你好运,阿洛。不过记得,银色闪电会是你永远的家。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什么事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放心,”银洛笑着道,眼底尽是温情,“小蜜糖嘴上不肯承认,但是我感觉、我感觉……他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再过半个月,等他彻底安排好一切就能带小蜜糖走了,他不能一直这样自私地把爱人困在海上。到时候,小蜜糖想去哪他就跟着去哪,小蜜糖想在哪里安家他就跟着在哪里安家。但他没和西时桉说过自己的计划,他想给爱人一个惊喜。此时距离他们结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银洛的奖励激励教学模式下西时桉已经学到了《初级雷电魔法·进阶篇》。和西时桉之前预计的一样,他的魔力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而越到最后,魔力恢复得越是缓慢。不过由于他的魔力已经获得了大幅提纯,此时即使并未完全恢复,他的实力也和以往全盛时期相当。也就是说他现在有力量傍身,非常安全,可以自由地施放禁咒,已经没什么东西能惹得了他。西时桉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总以“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离开之后可能会遇到意外不利于恢复,还是再等一等”的理由拖延着坦白一切离开海盗船的时间。事实上,他现在只用很少的时间来注意自己的魔力恢复进展。如今每天晚上拥抱在一起相互亲吻亲热已经变成两人的例常活动,这天也是一样。合上《初级雷电魔法·进阶篇》,银洛向往常一样主动环上爱人的脖子,两人相互拥吻着向床边走去。恢复魔力之后,西时桉总有许多情不自禁想做一些事情的冲动,比如压着海盗亲吻的时候,他会想用魔法把银洛的双腕锁起来,扣在头顶,然后看海盗扭动着身子无助地向他求饶,银灰色的眼眸还是那么无辜且专注地看着他,满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最好用谁都解不开的禁咒锁起来,这样才……解气。大魔导师思忖良久才想出合适的形容词,他把他想对海盗做的一切奇怪念头都归结为对海盗的怨怼和报复,好像只有海盗乖乖让他这么干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让他不再那么的……躁动难平。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忍不住了。他想把海盗抓回自己的地方好好报复,让他偿还这些天里欠下的一切。今天的海盗格外调皮,一边一千遍一万遍地说着“小蜜糖我好喜欢你,最喜欢你了,你真好”,一边趁他为这些花言巧语愣神心颤的间隙不老实地笑着轻咬轻吻他的肩头、脖颈和喉结。欠揍了。西时桉在心里默念着,强大的魔力在他体内不受控制地飞窜涌动着。他觉得自己该用魔法锁链把这个海盗从头到脚牢牢捆起来,好好收拾一顿。他想象着那个场景,黑眸中颜色更深更黑了。就在这时,海面上升起一团如白昼般极为耀眼的光芒,将银色闪电号完全笼罩在内,透过船舱内的舷窗就能看到那刺眼的白光。银洛正对着窗子,一瞬间被刺得闭上了眼睛;西时桉背对着窗,但也能清晰感受到那光的强度,好似一颗小太阳在船顶升起了一样。不仅如此,他还迅速知道了这光是什么东西,不由皱了皱眉。那光一闪即逝,但过于明亮,全船的人即便是瞎子也能察觉,房间外也喧闹了起来。银洛匆匆跳下床,捡起两人方才胡闹时脱下的衣服迅速披上,也顾不得扣扣子就要打开门出去。走到一半又不放心地走回来,捡起一件衣服伸手胡乱给西时桉穿上,又手忙脚乱地给他系上扣子,边扣边道:“恐怕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宝贝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和我一起,千万别离开我,知道不?”他怕吓到西时桉,又强扯出一个笑容,亲亲爱人的脸,把大魔导师拥进怀里轻声道:“小蜜糖,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第23章 第23章 魔药李索摘下了自己的骑士头盔,一头蜷曲的棕色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肩头上,他已经有了些年纪,面容端正坚毅。他站起来向银洛走去,双目直视着他:“银洛团长,我们来这里是因为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日前我国大魔导师西时桉先生在碧罗斯海域失踪,至今下落未明,而船上有海盗侵入过的痕迹,我们怀疑是你与你的手下所为。请随我们回光耀帝都接受调查。”银洛却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西时桉身上,他不想让这群骑士认为小蜜糖和自己有干系,他希望爱人能好好伪装成一个被他强硬劫来的、无辜的受害者——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他看着西时桉站立的地方,着急的无声地对爱人做着口型,让他离开。西时桉站在三楼阴影处,李索暂时还没发现他。但西时桉却对银洛的示意置若罔闻,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甚至还向外走了两步。银洛知道自己没什么选择,他甚至觉得被押送到光耀帝都接受审判也好,那可是小蜜糖的家乡,说不定他还能和爱人一路同行并趁机把海盗们救出来,带着小蜜糖远走高飞。他只是对小蜜糖不听安排的举动很着急,他担心这些圣骑士把他当成海盗一同捉起来,他不舍得爱人受到一丝伤害,更不要说像这样被捆起来,甚至四肢都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怪我平时太宠着他了。银洛懊悔的想到,搞得小蜜糖现在根本不分轻重缓急。但是如果这些圣骑士真的敢伤害到他的爱人,他想他一定会拼命的。李索发现了面前这位闻名遐迩的年轻海盗团长明显的分神,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抬头看去,只见船舱三楼的阴影处站着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对方穿着普通的、和眼前海盗款式相同的白衬衫,神色平静,肤色略显苍白却难掩俊美,他站在海盗船上却如同置身帝王的宴会之中,气质优雅高贵,却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傲慢。这个人,即使只见过一面,也不会忘记,更何况作为光耀骑士团的团长,他们在光耀帝国的各种场合下见过不止一次。李索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真的能在这里看到西时桉,他从没想过这位大魔导师先生会真的是被海盗劫到了海盗船上。“公爵大人,”他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将手放到胸前,深深鞠了一躬,对对方行礼道。作为西时家族的家主,西时桉自然承袭了家族中公爵的爵位,外界更注重他大魔导师和禁咒法师的身份,光耀帝都内的上层贵族们却依然习惯用爵位封号来称呼他。男人看向他,微微颔首。李索的声音引起了船上众人的注意,瞬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男人所在的位置。不少圣骑士认出他的身份,在最初的反应过后也纷纷跟随李索行礼:“公爵大人。”能加入光耀骑士团的圣骑士大多是贵族出身或是每年极为优秀的万里挑一的年轻人,能认出西时桉并不奇怪。银洛有些讶异地看着爱人,他早猜到小蜜糖身份非同一般,应该是贵族出身,但没想到他会是……公爵?而且看起来是颇有实权和势力的公爵。他虽然常年在海上生活,但大陆上的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李索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可不会对普通贵族如此恭敬。西时桉略一点头,看向站在自己下方的李索:“这是我和这些海盗之间的事情,我希望能够自己解决,还请李索团长不要插手,可以吗?”他表情淡然,语气也称得上客气,但李索却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骑士团团长再次躬了躬身,应道:“自然,一切由您指示。”“还有,”西时桉平静地补充道,“希望您和您的骑士都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当然,没有问题。”李索当下应诺道。大魔导师这才转过身,一步一步向海盗走来。银洛已经完全愣住了,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和想象——毫不费力地将银色闪电制住的李索,为什么会对他的小蜜糖摆出一副敬畏有加的态度,并且一切交由对方控制?他看着和自己夜夜交颈而眠的爱人,向上扬起头,银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小声确认道:“……小蜜糖?”虽然是同一幅皮囊,但是眼前的男人周身却挟裹着一层骇人的魔法威压,眼神冷漠,看向他的目光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虽然他是想让小蜜糖装作仇恨自己的样子和自己撇清关系,但是真看到爱人恢复成刚被劫到船上时的冷漠态度又不自觉地有些难受——他们有过那么多甜蜜的亲吻和拥抱,银洛不想让那些都变成假的。西时桉挥了挥手,束缚住银洛的魔法绳索瞬间消失。与此同时,他摊开手掌,一只黑色的长颈水晶瓶子漂浮着出现在他手上。大魔导师拿着黑色水晶瓶子不紧不慢地进一步向银洛走过来,直到几乎紧贴着他站在他面前。银洛瞬间感到了强大的压力与威慑,这种压力和威慑不仅来源于对方强悍的实力,还来源于雄性的本能,是在完全受制的情况下正面面对另一名强大雄性时所感到的本能不适。这种压力是他以前在西时桉身上没有感受到过的。银洛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记忆中的小蜜糖变得越来越模糊,而眼前的小蜜糖却让他觉得越来越陌生。他张了张嘴,却问不出一个字。他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索菲亚从前告诫过他的话——“你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真正的他”。一大片阴影向他笼罩过来,银洛这时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爱人在身高上也毫不逊色,他不得不仰起头来与对方保持对视。“我给你两个选择。”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色眼睛的主人如是说,“第一,我会让光耀骑士团带你们返回光都,届时你们所有人会在那里接受审判庭的审判;第二,把这瓶药喝下去,这是我刚调制出来的魔药,谁也无法保证会有什么效果,但是只要你喝下去,我保证,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既往不咎,我会保证你们全船人安全无恙。”旁边那么多海盗和圣骑士看着听着,西时桉并不好意思细细和银洛数落他们之间的笔笔烂账,什么抢人、逼婚、强吻、诱吻、故意勾引、装无辜……所以只用了一句“既往不咎”一带而过——至于那些过于细致的问题,当然是得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细细清算。西时桉对自己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他觉得这样才对,理由非常充分。这些海盗劫走了他,眼前这个海盗更是带给了他平生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所以他才不会来帮着海盗们对付光耀骑士团,他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症。但是他也不会允许光耀骑士团越俎代庖处理这些海盗的,他自己的事,当然该他自己来了结。不过他当然能料到以银洛的性格会选择哪一个,他一定会牺牲自己选择魔药;他也知道魔药究竟会有什么效果,而不是像他宣称的一样对结果不能把控。这是他在拍卖会上偶然得到的一张魔药配方,魔药的名字叫做“爱语”,但很少有人会真的给自己的爱人喝这种魔药。它是由三百年前一位魔法师研制出来的。当时那位魔法师爱上了一位女战士,但是战士却并不喜欢他。于是求而不得的魔法师就发明了这种魔药诱骗对方喝下——喝下魔药的人如果爱配制魔药那个人,爱的越深就越会离不开对方,稍稍分开就会大为思念对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自己的爱人和对方在一次;但如果喝下魔药的人不爱配制魔药之人,他的力量就会减弱,越不动心力量减弱得越多,同时外表上会产生趋向另一性的变化。这无疑是那名魔法师疯狂的报复。战士一点也不爱魔法师,所以她的力量完全消失了,并且虽然生理结构没有改变,但从外貌来看却更像一名男子。自私的魔法师希望借此留住心上人,让她无法和其他男子在一起,并逼迫她为解除魔法效果而和自己在一起。但战士始终没有妥协,并且找到了另一个与她两情相悦的人,在他们成婚那天,不堪忍受的魔法师选择了自杀,他死之后魔药效果也自然解除了,但“爱语”的制作方法也再无人知晓。其实魔法师把自己生平的魔法研究和对战士的扭曲的爱都写进了自己的日记里,并用一个魔咒把自己的日子封印起来,如果解不开封印,就打不开这本日记。在拍卖会上西时桉原本只是对日记上的魔法封印感兴趣,所以拍下了这本三百年前的日记,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些有趣的发明。他最初试配“爱语”也全部是出于研究的目的,配完就随手扔进了空间戒指里,却没想到真的会有用到的一天——他魔力恢复之后,手中的空间戒指也自然又能打开了,正好可以把魔药拿出来。西时桉的盘算打得很好——银洛一定会选择自己喝魔药,银洛那么爱自己,喝下魔药后就会反复思念自己,然后自投罗网来光耀帝都找自己——自己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逮到海盗好好清算一番了。不对,那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劫和被劫、骗和被骗的关系了。他说了,只要银洛喝下魔药,他们之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所以那些事他都已经宽宏大量地不计较了,他只要守在光耀帝都,继续等小笨蛋跑上门来求爱就好了。如果需要,到时候他可以再把魔药效果解掉;如果不需要,不解掉也可以,反正在他觉得“解气”之前,他不准备放银洛走的。美好的前景。然而银洛猜不到他的打算,也不知道他心里构想的美好前景。“……小蜜糖?”银洛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再次轻轻叫了一声眼前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爱若珍宝的爱人在此时走到自己面前,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就好像,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劫与被劫的关系一样,只有掠夺和报复,不存在半点爱意。 第25章 西时桉很快给他配出了解药。由此魔药对不爱配制者的人的效果得到了验证,西时桉还发现由于“爱语”最初是针对战士研制的,所以魔法师的力量并不会衰减。但西时桉没什么爱人,为了验证对相爱的人的效果,他发出悬赏找到三对一方是魔法师的夫妻配合实验。结果显示其中两对夫妻是同床异梦,做完实验后就坦率地破罐子破摔离了婚,只有一对夫妻是真心相爱的,喝下魔药的丈夫变得完全离不开妻子,上班时也思念爱人思念到无心工作,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生活,不得不请求西时桉提前给他们解除魔药效果。西时桉回忆着往事,回想着他曾见过的那对相爱的夫妻,觉得他们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相爱——那名丈夫不会经常拥抱着妻子说“最喜欢你”,不会时不时地去偷亲自己的爱人,也不会对爱人眨着眼睛微笑,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脾气暴躁一点也不贴心的中年男人。而银洛要比那个丈夫甜一万倍,西时桉毫不怀疑海盗爱自己爱到疯,对魔药的反应当然也会比那个丈夫更强烈千万倍。他可能会一秒也离不开我,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不管不顾地冲到光耀骑士团的船上来抢我走。大魔导师望着夜色下黑色的海面出神地幻想着。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如果银洛闯了进来抢他,他要不要被对方抢走?如果被抢走也太假了,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和这群讨厌的骑士离开。所以,还是以擅闯他人船只的罪名把海盗扣押下来比较好……嗯,就扣在自己卧室里好了,这么危险的海盗头子还是自己亲自看着比较好。回到光耀帝都之后,当然也是由自己继续负责看押。他一直美滋滋地幻想到船缓缓启动,才微微变了脸色,看向旁边的李索:“十五分钟已经到了吗?”李索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照实答道:“公爵大人,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启航时间比预计已经晚了十五分钟。”西时桉不由自主地皱起眉。三十分钟了,为什么银洛还不来找他?他不会思念自己吗?他不会觉得一刻也不能离开自己吗?魔药失效了吗?或许是银色闪电号出了什么问题呢。他安慰着自己,银色闪电号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作为团长银洛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时走不开也是很有可能的。反正他已经告诉了银洛他的名字,他在光耀帝都的府邸也不是什么秘密。反正他又不会像银洛思念他那样思念对方,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海盗,所以他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帝都家中,悠闲的、不慌不忙的等着对方。第25章 推荐信银洛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 索菲亚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友人这样的表情从他认识索菲亚以来只见过一次, 就是他喝醉酒抱着索菲亚叫妈妈那次醒来后的第二天。“没事,”银洛故作轻松道, “是我劫来了西时桉,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 一点也不亏。而且他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 看来那个魔药没什么用。”但其实一醒来他就能清楚感受到, 他体内的武者元力已经全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他中级魔法师水平的魔力。或者说元力消失也不确切, 那些力量并没有离开他的体内, 只是潜藏起来不可被调动使用了。习惯了力量充盈的感觉,现在力量大半消失,他觉得很不习惯。但如果这就是魔药的作用和西时桉的报复, 他认为还可以接受——他还年轻,元力再练回来就可以了,而且这种魔药也不可能是无解的,他一定能找到解除魔药效果的办法。索菲亚却还是看着他,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银洛笑着挥了挥手:“好了, 不要那么看着我,放心,我不会为了西时桉去殉情的。”昨天的事就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现在他整个人都平静镇定下来,再不像以前那样好像整个人都烧昏了头。他望向老友:“而且, 索菲,你说的对,我或许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他,我寄托了太多幻想在他身上,这对他也不公平。在知道他是西时桉之后一部分幻想就已经破灭了。”至少他知道了自己的爱人才不是什么“没有魔法天赋、上有一个备受瞩目的会魔法的哥哥、心有不甘一直默默努力学习魔文、虽然不会魔法也有很高魔文造诣”的励志小可怜了。他可是西时桉……他精通魔文简直是比呼吸还要自然的事情。他想象中的小蜜糖却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爱所以也不太会爱人但内心柔软的闲散小少爷,在帝都的学校教天文学,周围环境和接触过的人都单纯简单,所以小蜜糖也单纯简单……然而事实上,西时桉是掌控帝国实权冷血无情的大魔导师,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和宫廷斗争,五年前那场战争中,他的名字就让叛军心惊胆颤。他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关于这位大魔导师的传闻——冷漠、傲慢、毫无同情心……和他认识里骄傲骄矜口是心非的可爱小蜜糖完全是两个人,而且他也不觉得那些传闻的形容都是错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索菲亚终于开口,打断了银洛的所有念头,“我没担心你去殉情。”副团长拿来了一面镜子,塞进银洛手里:“你可以看一下,不过不用太担心,我查过了,其他地方都没变,你可以当作做了个整容手术,现在就流行这种中性感的花美男。”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其实五官都没有变,只是整体柔和了不少。他本身眉目偏向俊朗帅气,这下变得有些偏柔和中性,如果穿上女装,从外表来看说是一个帅气潇洒的女孩子也毫不违和。而且肉眼可见的,他的骨架变小了,肩头比从前小了一圈。银洛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西时桉会这么记仇这么狠。自己不过哄着他叫了几次老公、压着他亲亲摸摸了几回,其实他也叫回来被亲回来了,西时桉却还要这么报复他。“干嘛摆出一副绝望的表情。”索菲亚道,“当女孩子也挺好的。”“可我也不是真正的女孩子,”银洛揉了揉眉头,“而且这副样子也太奇怪了,我也不习惯。”他也没有索菲亚想的那么绝望,毕竟他还活着,活着就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管是多么古怪棘手的问题。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大概还是克制不住地去招惹那位大魔导师吧,毕竟那时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给你放个假吧,阿洛。”索菲亚道,“去把这魔药的效果解除了,放松一下心情,然后以崭新的面貌回来。”“……我不想这个样子去找西时桉。他也肯定不会突然大发慈悲把魔药效果给我解除的。”银洛苦笑道。“别想着你的小蜜糖了。”索菲亚瞥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的老师。老人家总不可能放着你这副样子不管的。”于是自从当年一别之后,银洛第一次拿出老人给他留下的定向传讯卷轴,向对方说明了自己当下遇到的问题。半小时后,他收到了老人用空间魔法传送来的传送魔法阵卷轴。这种魔法卷轴已经输入了传送所需的魔力及传送的目的地所在,银洛只需要输入启动卷轴的魔法就可以传送到目的地。这一点对于一位用毕生精力来研究空间魔法的大魔导师而言,并不算很困难。所以下午做完全部准备之后,银洛就瞬间从海上转移到了千里之外一座深山之中的一栋小木屋之前。他之前准备带小蜜糖远走高飞,所以一早就把银色闪电号的事务安排好了,此时遇到事情就能马上离开。毫无疑问,这栋小木屋就是银洛老师的隐居之地。老人名叫马格斯,五十年前这个名字曾在大陆上叱咤风云,但是他已经隐居五十年了,这期间很少离开自己的隐居之地,所以他的名字渐渐也只在书本上出现,很多人都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八年前银洛在海上救了一个被无良海盗打劫的老人,虽然后来事实证明这个老人就是空间系大魔导师马格斯,根本没有要他施以援手的必要。但老人却就此把银洛收为弟子,教给他基本的魔法原理,引导他走上魔武士的道路,并留下传讯魔法卷轴,让他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联系自己。这期间银洛的海盗事业发展的风生水起,他也没有过联系老人的需要,直到发生了魔药事件。老人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先他敲门之前就拉开了木屋的门,看到他的样子后吃了一惊,虽然早已经在银洛的传讯卷轴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但真正看到后还是有些惊讶及……忍俊不禁。“银洛,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老人笑着道,推开门把银洛让进屋,“进来,让你尝尝我刚出炉的巧克力饼干,可怜的孩子。”在老人舒适的木屋中,银洛吃着巧克力饼干,就着蜂蜜红茶,觉得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他向自己的老师详细讲了自己服用魔药后的情况,却隐去了魔药的主人是谁以及他与西时桉之间一系列的爱恨情仇。马格斯听完之后问道:“给你下魔药的魔法师是谁?或许能从这方面找到一些解除魔法效果的办法。”“……老师,拜托,我……不太想提。”银洛恳求道。 第27章 结果顺手救了一个明显是自己孤身一个人偷跑出来玩被街痞纠缠的小姑娘。他元力不在了,但中级魔法师的水平也足以对付一般无赖。小姑娘却就此跟上了银洛,叽叽喳喳不停说着:“姐姐姐姐,你好厉害,你是魔法师吗?你是在皇家魔法学院学习吗?”“我是哥哥,不是姐姐。”银洛不擅长应付小姑娘,但又没法再扔下她一个人,于是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之所以会被小女孩认作姐姐是因为他进酒吧之前走在路上的时候抵抗魔咒突然失效,所以瞬间变成了偏女性化的外表,身上的衣服都大了一号,好在他身高没变,所以依然能架得起来,路上行人不多,也没人发现异样。不过他也发现这是个隐患,甚至开始认真考虑马格斯提出的建议——如果在魔法学院的课堂上抵消魔咒突然失效,那可不好搪塞过去。小姑娘却不理他的问题,兀自聒噪道:“我才不信,姐姐明明就是姐姐。”银洛算了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往低压了压帽子,走到没人处念了抵消魔咒,外貌瞬间恢复,他回过头看向小女孩道:“现在信了?”小姑娘愣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姐姐是女扮男装,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所以用了伪装魔咒,刚才一定是伪装失效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银洛发现这小女孩虽然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本身也没有魔力波动,可见不是魔法师,但懂得很多,知道皇家魔法学院,还知道伪装魔咒,可见家庭并不一般。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家魔法学院?”“因为帝都里年轻魔法成就高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在皇家学院读书。”少女仰起脸对银洛甜甜一笑,道,“姐姐,我哥哥也在那里,他已经是高级魔法师很快就要突破成为大魔法师了,现在留在学校做突破训练。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吗?姐姐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是女孩子的。”银洛被她吵得头疼,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想起索菲亚十四五岁的时候,似乎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恰好这个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女子领着两个侍卫似的男子出现,见到小女孩后连忙迎了上去。从他们对小女孩的态度和小女孩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是小女孩家的仆从,三人了解事情经过之后露出后怕的表情,感谢了银洛一番后就带着小姑娘离开。小姑娘依依不舍地同银洛告别,同时依然不肯放弃地说着要去学院里找他玩,直到坐上汽车离开。银洛注意到小姑娘坐的车子是用魔法晶核而非普通能源驱动的,走的是魔法车专用车道,更加笃定女孩家境非凡。但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又不准备去魔法学院,所以他并不认为小姑娘还能找到他,即使发现了他样貌会在男女间改变也没什么。——————————第二天银洛通讯器上就收到了罗丽嘉发来的讯息,约他去学校她的办公室见面。作为隐居了五十年的马格斯的故人之女,这位罗丽嘉女士也不再年轻了,她穿着端庄整齐的黑色魔药师长袍,两肩处戴着紫色的代表魔药成就的流苏肩章,从面相上看,她有些严肃且不苟言笑。银洛不知道自己老师的信上写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一进门罗丽嘉教授就递了一个牛皮文件袋过来道:“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已经给你办好了入学手续和身份文件,身份是我的远房侄女,我在学校里有一处闲置的公寓,你可以住在那里。”女士把银洛眼中的错愕收进眼里,平静地解释道:“你老师在信中说,你无拘无束自由惯了,可能会有逃学倾向。而他认为你有很高的魔法天赋,失去武者元力的这段日子正是修身养性补好魔法基础的关键时期,务必要看着你在学院里好好学习魔法,他相信皇家魔法学院严格的教学制度和我的监督能对你形成有效的管束,使你获得长足进步。马格斯前辈还说,如果你不配合,就要我不研究魔药解法给你。”“银洛,”罗丽嘉教授语重心长道,“你是马格斯前辈唯一纳入门下的弟子,他虽然或许没有对你表现过,但从这封信中我能感受到他对你的魔法修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而马格斯前辈是家父唯一的至交好友,他把你拜托给你,我不能让他的希望落空。”面对这位严肃且雷厉风行的女士,银洛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他玩笑般在心里想着,没准当初直接拿着信去拜访西时桉也没有这么恐怖——说不定大魔导师会连看也不看就直接让管家扔一瓶解药给他呢!想到这里银洛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师写给他的三封信他是放到一起的,昨天拿出给罗丽嘉的那封投进信箱,可是方才出门前拿钥匙时看到空间戒指里好像只剩下了一封信?他决定回旅馆之后再核查一遍,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不过现在看来,推荐信和写给西时桉的信都不需要了,就算不小心丢掉一封问题应该也不大。老师的信封上都有附魔,非收信人本人打不开信,如果想强行拆开则信都会自动焚毁。银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请问……我的身份为什么会是您的侄女?我现在每天只有很少时间,大概加起来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会变成偏女性的样子。”“相信我在魔药学上的研究吧,孩子。”罗丽嘉建议道,“抵抗魔咒对你的效果是有限的,随着两股魔法力量的对抗,抵抗魔咒的生效时间会越来越短。在魔法彻底解除之前,你不如大多数时间都用受魔药影响的模样出现,必要时再使用抵抗魔咒恢复原貌。”银洛考虑之下,最终接受了罗丽嘉的所有安排。然而他忽略了信件丢失的另一种可能后果——一个魔药系学生在系馆里捡到了一封信封上标明写给大魔导师西时桉的信,诚惶诚恐地拿着信送给了自己的系主任;系主任看了看信封,诚惶诚恐地把信送去给了魔法学院副校长;魔法学院副校长看了看信封又研究了一下信封上高超的附魔技巧,决定马不停蹄地驱车把信直接送往公爵大人的府邸。而老管家接到副校长亲自送来的信,理所当然地在第二天早晨把信和其他文件一同拿给自己的主人。第27章 梦境与现实银洛颇不自在地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他选择的衣服都是偏中性的款式, 宽大的白色休闲上衣和蓝色休闲裤, 戴着黑色的帽子,但任何人一眼看去, 都更会认为他是一个帅气的女孩子而不是长相过于柔美的男孩子。今天是他以罗丽嘉教授远方侄女的身份去魔法学院上课的第一天,想到要用这副样子去见人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魔法系分为四大部分, 分别是初级部、中级部、高级部和研究部。初级部都是一群普遍不超过十八岁的小魔法师,他们还在学习基础及见习阶段, 还没取得正式的初级魔法师资格;中级部的学生则是已经成为正式魔法师, 还没达到中级魔法师的部分;达到中级魔法师水平后就可以升入高级部,而成为高级魔法师就可以毕业了。如果入学十年还没能成为高级魔法师, 参考在校表现, 也可以申请毕业拿到毕业证书。因为对于大陆上魔法师的平均水平而言,高级魔法师的实力已经处于中上等,而能否突破到大魔法师更多要看个人的天分和机缘, 所以到了这个阶段学院能教给学生的就变得十分有限,学生就可以毕业了。如果有想留在学校继续深造的可以申请研究部,一边协助学校教授做相关研究一边冲击大魔法师,成为大魔法师后在魔法界就称得上有些话语权了。银洛是中级魔法师的水平, 可以直接进入高级部就读, 但最初学魔法时马格斯能留下指导他的时间有限,很多魔法基础内容当时全靠他揣摩着自学,不够稳固,所以虽然被安排进高级部就读,罗丽嘉还给他选了许多中级部的课程——比如中级魔文和中级魔法理论。这世界上除了像西时桉那样的特例, 一般魔法师的修行进展是很缓慢的,以银洛的年纪出现在中级部属于偏大的一批,但也不算突兀,但由于很多魔法师要用较长的时间才能升为高级魔法师毕业,所以他在高级班还属于较年轻的一批。魔法学院里没有班级的概念,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自主选择每学年学习的课程,毕业前只要修够一定学分并通过考核即可。所有人选择的课都不尽相同,还有为数不少的旁听生,因此课堂上多几个少几个学生都不会引起任何关注。银洛住在罗丽嘉借给他的公寓里,两天来深居简出,除了上课不参与其他任何活动,也不和其他人主动结交,没有引起丝毫注意。银洛跟着上了两天课,上完第一节 中级魔文就发现自己的魔文实在是大问题,基础过于薄弱,罗丽嘉直接给他报中级魔文还是高估了他。但他又不好意思去初级部跟一群未成年的小萝卜头一起学初级魔文,所以就一边上着中级魔文,一边买初级魔文的教材看网络上的课程视频自学欠缺的部分。中级魔文每周两节课,每节课从早八点开始,连上四节,一直上到中午十一点半,时间极为磨人,而且课上不签到没测试,很多学生都偷偷逃课,课堂的出席率还不到一半,偌大的教室总是显得很空旷,魔文老师也不在乎这些,自顾自讲得兴致高昂。银洛没上过学,虽然有逃学倾向,但还不懂得逃课。加上他知道自己魔文方面确实有所欠缺,因而每节课都老老实实认真去听,还会做笔记,下课还去问问题,一点都看不出来以前是做海盗的。魔文课上银洛正认真记着一个魔文符号及其相关的魔法理论,突然听到老师在上面说道:“建议你们有时间去高级部旁听一下《高级魔文研究》,你们对魔文会产生更深刻的认识的。”高级魔文研究。银洛在心里默念着,同时在笔记本上写着。好,记下了。“有空也可以多去听一下来学院做讲座的魔法大师的讲演,有些年轻魔法师不重视魔文学习,但其实每一位魔法大师都是极为精通魔文的魔文大师……”魔法大师们的讲座。好,也记下了。“比如说你们一定都听说过圣玉兰公爵,西时公爵大人的魔文造诣就非常深厚,他也是我们学院的荣誉教授,不定期每一两年会来学院讲一节课。上一次是前年,我去听过,讲的就是魔文……”圣玉兰公爵……银洛正在记笔记的手停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魔文老师说的是谁。或许是银洛这样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下课认真问问题,不玩手机不开着笔记本电脑假装做笔记的学生太少了,引起了魔文老师的注意。魔文老师口沫横飞地讲到兴头处,突然心血来潮,看向银洛道:“这位同学,你见过西时公爵大人吗?”银洛左右看了看,他来时特意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此时前后左右都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只好尴尬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第29章 “小蜜糖,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帧帧画面和一句句不要钱的甜言蜜语,银灰色的柔和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温暖的总是粘缠着搂上来的手臂,坏笑着总想占他便宜的唇,闭着眼凑上来的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飘了起来,沉浸在回忆中,和风一起越飘越高。一个多月了,无论如何也该到了。他突然睁开眼,催促着马跑回马厩,跳下马把马扔给马夫后就摘下手套,大步向室内走去。房间里的秘银表指向十一点半的位置,西时桉皱了皱眉,甩下外套,在书桌前重新坐下来,强迫自己拿起羽毛笔看向面前的魔法卷轴。昨天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如果今天中午海盗还不出现,再去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古老的秘银表最短的指针终于转到了“十二”的位置,大魔导师忍不住扔开手中的羽毛笔,推开椅子站起来,大步走向书柜处,一把把柜门拉开,看向书架第三层的水晶球。我就看一下,这不代表什么,我根本不关心他到底怎么样了。西时桉微微皱着眉,闭了闭眼,把手伸了过去,覆盖在水晶球上。他根本不用特意去想对方的名字和样貌,只要一闭上眼睛,对方就会霸道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银洛……”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忍不住喃喃着轻唤出声。随着魔力缓缓注入,水晶球中的情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大魔导师拧眉看着画面中的场景,觉得里面的建筑有些熟悉——好像是皇家魔法学院?海盗怎么会出现在哪里?不过这么说来他肯定是来找自己了。他稍稍有些安心,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笨蛋。他喃喃着,无声腹诽着,虽然他是魔法学院的荣誉教授,但他几乎一年都去不了那里一次,小笨蛋怎么找到那里去了?莫非还在那里守株待兔?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自己。小蠢蛋,就不知道来家里找他么?西时桉开始盘算起自己是不是该去魔法学院讲一节课了。他上一次去那里讲课是什么时候?他才不是特意去找人的,他就是看见魔法学院才想起来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去履行荣誉教授的义务了而已。然而下一秒,圣玉兰公爵的呼吸突然凝住了。他寻找的主人公终于出现在了画面里。虽然身姿变得纤细了许多,脸也像做了全面整容一样变得极为柔美,简直像个女孩子,但西时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海盗的身影。他晚上搂着海盗睡过那么多回,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家伙的腰现在一定又细了不少。明明以前就很瘦了,虽然不肯承认,但他的确还幻想过把海盗养软一些,抱起来舒服。这家伙是用了伪装魔咒吧?干嘛伪装成这副样子?西时桉在心中不满地嘟囔着,却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银洛毕竟现在还是帝国的重要通缉犯,而且是被多个国家联合通缉,被贵族们视为眼中钉,来到光耀帝国的帝都,当然要伪装起来,装得和以前越不像越好。不得不说这副伪装还是成功的,因为大概没人能想到年轻气盛不可一世的银色闪电团长会委曲求全到伪装成一个少女。这样想着,西时桉的嘴角忍不住越翘越高。……看来海盗为了来找他还是颇用了一番心思的,为了混入光耀帝都来找他不惜伪装成这幅样子,居然还混进了魔法学院当学生。喔,他就说,银洛一定快要想疯他了,这样的招数也能使出来。嗯,可以让皇家魔法学院的校长安排一下,明天或者后天他就过去讲课。没错,他不急,后天去也可以,即使魔法学院不给他安排明天去讲课也无所谓,他不会生气的。毕竟他只是单纯的想去履行一下荣誉教授的义务而已。这样想着,公爵大人小心翼翼地把水晶球从书柜里抱了出来。他突然发现这个水晶球很精致漂亮,装饰效果很好,所以去讲课之前,他打算平时把水晶球就放在自己书桌前,晚上再把它抱到床头,让它时刻不离自己的视线。所以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很累的,为了表示自己并不那么急着去魔法学院讲课,明天后天再去都可以,圣玉兰公爵这两天就差搂着水晶球睡觉了——有些事情是会上瘾的,如果一直不看还好,一旦解禁开始看了,在见到真人之前,就很难再移开视线。就在这时,西时桉盯着水晶球,黑色的眼睛紧缩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收敛了,他板着脸,瞬间又变回了冷酷而不苟言笑的圣玉兰公爵。“克雷斯!”他扬声召唤着管家,牢牢看着水晶球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通知皇家魔法学院的校长,我下午要过去一趟。嗯,我想看看现在的年轻魔法师们有没有好好修炼,还是把闲工夫都用在了谈情说爱上,毕竟他们可是帝国未来魔法界的希望。”老管家一脸不明所以,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应了是。要知道公爵大人可从不是这样热心帝国未来、关心教育事业的人,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会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来,他都甚至有些怀疑他家大人是不是被别的什么人附了身。老管家不知道的是,就在一秒前,水晶球里,一个年轻的魔法师递了一封粉红色的信给他们同样看上去青春动人的海盗团长。海盗团长礼貌地接了过来,对对方笑了,还说了“谢谢”。更甚者,面对脸红的支支吾吾的年轻魔法师,海盗还直接把信收回了书包里,笑着告诉对方自己会看的,搞得魔法师青年直接激动地跑掉了。圣玉兰公爵眯着眼,几乎想砸了水晶球。海盗不过是礼貌而已,那个小魔法师这么激动做什么?好像已经答应了他一样,哼,幼稚,没见识。你以为大风大浪都见过的银色闪电团长会喜欢你这样连禁咒都不会用的青涩的毛头小子?再说了,送一百封粉红色的情书有什么用,他就算收下了会看又有什么用?大魔导师恨恨想着,我一封情书也没送过,他还不是只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得不能自已,甚至为了找我不惜伪装成这个样子在魔法学院里念书。想到这里西时桉心情又略微平复了一些,不屑地无声扬起嘴角,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作者有话要说: 公爵大人:今天又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一天。第29章 好友……不过还是要让海盗赶快恢复原来的样子, 总伪装成这样像什么……喔, 如果只是夫妻间两人的情趣倒是没什么,他不是那么古板的人。不过在外面伪装成这样就不必要了, 有他在,银洛没什么不敢用真面目见人的。西时桉暗自盘算着, 很快通过管家敲定了下午去魔法学院访问的日程。————————由于与柯风信一战,银洛倒是结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朋友——光耀帝国当今的二皇子殿下奕华驰。光耀帝国的皇帝膝下一共有三子一女, 却不是一母同胞。先皇后育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三公主, 而后在生下三公主之后很快去世;现皇后则育有四皇子——然而实际上四皇子只比三公主小三个月,两人同为十五岁, 这是光耀帝国当今上层贵族中一个公开的、却不能讨论的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 除了作为第一继承人的大皇子较为沉稳,不轻易表露态度之外,较为年轻气盛的二皇子和三公主与自己继母背后的柯风家族不和几乎是另一个公开的秘密。敢光天化日之下揍柯风信并且揍得如此痛快利落的人毕竟少有, 奕华驰拿着视频回去给妹妹看,没想到三公主奕华铃当即认出了视频中的人:“这个姐姐我见过的,上次我偷跑去酒吧,就是这个姐姐帮我解的围。”说完之后小姑娘还不满意地撅了撅嘴:“她上次还装成男人来骗我, 告诉我她是男的, 结果还不是用女孩子的身份来上学?不过这个姐姐真的很好的,我喜欢她,我猜到她应该在魔法学院上学,还想过介绍给你认识。”听说这层关系之后,奕华驰更打定了主意要认识一下这位女孩子。他在去和银洛认识之前, 首先搜集了关于对方的资料,但作为一名突然因为一段不到一分钟的战斗视频而在学院内声名鹊起的、和其他学生来往较少也不参加课外活动的转学生,银洛的资料实在少得可怜。奕华驰也只能查到确切的两点:一是官方资料,“她”是魔药系罗丽嘉教授的远方侄女,入学是得到了罗丽嘉教授的推荐,有中级魔法师水平,擅长电系魔法,目前就读于高级部;二是有众多证人的民间传言,据目标多位魔文学同学的证词称,这位“罗洛”同学的两大爱好分别是魔文和西时桉大魔导师。不少魔法师都喜欢魔文,前者丝毫不难理解;毕竟是一名魔法师,如果没和圣玉兰公爵大人有过时机接触的话,只看脸、身材、力量和权势地位……好吧,二皇子不得不承认后者也不难理解。 第31章 即使这个想象不太靠谱,那也要等他解除魔药效果、恢复力量和本来面貌最好准备才行。就在他低着头思索的时候,前面的路被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孩子拦住了。年轻的魔法师举着一大束雪白的蔷薇花,花丛中插着一封淡蓝色的信,喃喃地恳求着面前“女生”的青睐:“罗、罗洛小姐,我买了晚上的电影票,还订了爱格洛斯的双人晚餐……可,可以邀请你一起吗?“而也就在他拦住银洛的时候,圣玉兰公爵的黑色轿车正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校园。西时桉特意嘱咐了魔法学院有关方面不要大张旗鼓地把他过来的消息宣扬出去,他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所以此时他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车窗从外看是不透光的,没谁能猜到这辆在皇家魔法学院看起来极为低调普通的黑色魔法汽车里坐着当代最负盛名的大魔导师。西时桉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反正肯定和要给海盗一个惊喜这种幼稚的理由没关系。然而车子刚驶进魔法学院校园内,他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又一个年轻魔法师脸红着捧着花走到海盗面前去示爱。他沉着脸,示意司机把车停到一旁,同时施展了一个简单的风系法术,空气会清晰地把他们的交谈声传到自己这里。所以大魔导师不仅听到了小魔法师对自己伴侣幼稚的邀约,还听到了银洛接下来的回应。如果是往常碰到这样的事情,银洛都会耐着性子去回应安抚对方。虽然他认为这些魔法师们喜欢他的理由可能比当初他一往无前地喜欢上西时桉还要肤浅,可能不过是看了他打架的视频,喜欢他现在柔美可人的这张脸,连他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虽然他认为他和这些魔法师先生们都不可能发展出任何形式的浪漫爱情;但他知道捧着自己一颗心却追求一个人的滋味,知道第一次开口表露出爱语需要多大的勇气。看见这些来向他示好的魔法师就像看见了当初剖开一颗心硬塞给小蜜糖的自己,所以他从来不会强硬地冷冰冰地拒绝。银洛不知道的是,他这种柔和的充满尊重的处理态度反而为他赢得了更多的人气。但是今天显然是一个意外。或许是由于夫妻间婚契所产生的灵魂联系,或许是因为奕华驰所说的一番话,他总有一种强烈的西时桉就要来了、他再不躲起来就要遇到对方的预感。所以银洛并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思应付眼前的年轻人,他直截了当道:“抱歉,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结婚了。”年轻魔法师一脸愕然地抬起了头,看向眼前高挑美丽的“女子”,一时之间不敢相信。他是听说过罗洛同学从没接受过任何人的表白,平时也只和二皇子殿下处得近,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说不定自己就是能得到女神青眼的那个幸运儿呢?说不定罗洛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呢?……就算这些想法都是他白日做梦,但至少,说不定他能争取一下和罗洛同学称为朋友呢?他没有想到自己结果会如此“幸运”,在此听到了别人都没听说过的消息。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以前都没听罗洛说起过她的婚事,所以她是最近才结婚的?对象是谁?二皇子殿下?西时桉却对银洛的回答极为满意,不自觉地眯起眼,轻轻抚摸着自己左手食指上那个代表西时家族家主权力和地位的黑魔晶戒指。银洛这样回答,听在他耳中那感觉就和他直接宣布主权一样,是在告诉所有觊觎者他已经属于一个人了,他已经和另一个人订立了永生永世的誓言,而那个人就是他。和西时桉的惬意相比,那名年轻魔法师突然听闻自己偷偷恋慕的“女孩”已经结婚了,极度惊愕及胡思乱想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抱歉,恕我直言,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银洛心里越来越烦躁,他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也失去了应付年轻人的耐性,摇摇头道:“不是我们学院的人。”就要绕过年轻魔法师向前走。得知那个人不是自己之前所猜想的二皇子后年轻魔法师反而更加不满,在银洛身后不满地打抱不平道:“可是你已经入学这么久了,作为伴侣他一直没有出现过,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一点都不关心你,一点都不称职,他不配做你的伴侣!罗洛,你值得更好的人!”银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一个一腔热血的鲁莽的年轻人解释自己的事,他回过头柔和地微微笑了笑:“没错,他不爱我。但是是我一直在追他,在一起也是我强迫他的,他没有错。”西时桉听见年轻魔法师说的话时都要气死了,差点直接就要推开门下去,让他再说一遍什么叫“你的伴侣一点都不关系你,一点都不称职,根本不配你”。而随后他又听见了银洛的话。那一瞬间他整颗心都软了下去,那是以冷血冷心著称的圣玉兰公爵从未有过的感觉。但是听见海盗轻声说着“他不爱我”“他没有错”的时候,他又觉得心房莫名有些酸疼,像是一颗心被对方拿了出来,泡到酸梅酒里,百味陈杂,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我这是怎么了。他的手虚握成拳,闭了闭眼,随即又不舍地睁开,望着远处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只是看见海盗头子那个有些失落的微笑,他就恨不得把全世界搬到他面前去,只为哄他开心。然而就在这时汽车外又传来两个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两人对着银洛和那名年轻魔法师的方向指点着,没有留意到自己说的话已经全被车中人听去:“居然还有人不死心想尝试,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罗洛根本就是二皇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考虑别人?”“就是,虽然看起来人很直爽,但其实还不是和一般人一样,选了全学院最有权势地位且年轻英俊的一个?”二皇子的人?选了全学院最有权势地位且年轻英俊的一个?他们在说谁?西时桉眯起了眼,突然觉得非常不悦。第31章 还没离婚的前夫年轻的魔法师呆立在当地, 像是不敢想象面前的人所说的话。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什么样的人会让眼前的女孩子做到这个地步?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对方做到如此地步下还能无动于衷?他几乎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对方的搪塞之词,但那对方流露出的失落和哀伤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实在不像在说谎。年轻魔法师一时愣在当地没有动,银洛却已经趁机向公寓的方向走去——罗丽嘉教授借给他的是当年学院分给教职工的住房, 就建在学院内部。西时桉眼神黯了暗,没有追上去, 而是不动声色地给银洛身上烙下一个魔法印记, 这样无论对方去哪里,他都会知道——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可是作为荣誉教授正经地来访问了解现在魔法学院里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情况的, 才不会追着海盗跑。于是接下来他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示意司机开车,按照原计划通知学院相关方面他已经到达的消息。同时西时桉在心里默默咀嚼消化着方才听来的消息,越想越是不快——他当然知道二皇子是谁, 也知道对方现在就在魔法学院读书,但是银洛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他是不信银洛真的会爱上别人的,所以也并不相信传言的内容。然而本来百分百属于自己谁也抢不走谁也不允许染指的东西在外界看来却是别人的东西,这种感觉也足以让他感到憋屈难受。我们还没离婚呢, 现在名义上事实上他都是我的, 当然不能让他和别人产生瓜葛。这样想着,汽车已经在主塔前缓缓停了下来,魔法学院的校务长等人已经在车外等着他,后面还跟着几名学生。西时桉说要来看一看学生们的学习情况,他们自然找了学生进行陪同解说。然而号称关心帝国下一代魔法师成长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对学院的教学活动却显得兴致缺缺, 他跟着看了两个教室之后,站在教学楼的环形走廊里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他之前从没有去过,但是现在魔法印记显示银洛就在那个方位。“是教职工的公寓楼。”一名陪同人员迅速答道。“教职工的住宿环境也很重要,”西时桉板着脸望着窗外认真道,好像真的在说自己很关切很重要的事情,“会影响教学质量。我们过去看看。”校务长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是去年才上任的,原校务长被提拔去负责帝国的环保问题了,但是他也从没听说过圣玉兰公爵是如此热心关心教育体察基层的人。相反,那些传言里,这位大魔导师大人一向以冷漠傲慢的姿态出现,很少在意这些事项。但是西时桉话已经说出了口,就算觉得有一些奇怪,校务长还是任劳任怨地领着众人和圣玉兰公爵大人向公寓的方向走去。西时桉面无表情地在后面跟着,一脸正经,任谁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33章 说吧,他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嗯,我也知道你很想我,我不嘲笑你。“……小……西时……”银洛试图叫对方的名字,但只说了两个字就把后面的声音吞了回去,他沉默了一瞬,然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收敛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只平静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恭敬而礼貌地轻声唤道,“公爵大人。”公爵大人。西时桉一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所有的期盼瞬间像潮水般迅速消散。他的身子刹那间绷住了,放在皮制座位两端的手悄无声息地虚拢成拳。无数人对他说过这四个字,无数人如此称呼过他,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不对。这个人应该黏黏糊糊地抱着他,无赖地缠着他讨吻,亲亲热热地用世界上最讨人欢心的语气叫他小蜜糖。海盗以为是自己在哄他,听在他耳里却是海盗亲昵地在讨好他向他撒娇。而不是这样,像所有人一样,恭敬地叫他“公爵大人”。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已经变了,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是他心底不愿承认的事实,面前的是他放在心里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特殊的那个人,然而突然间这个人开始变得用和所有人都一样的态度对待他。西时桉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冰冷,银洛也看察觉不出不出身边人的异样,只是继续道:“公爵大人,我很抱歉,之前对您做了那样的事。抢人、骗婚……这些都是我不对。”原来是知道认错了,还好。西时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淡淡道:“那你准备怎么补偿呢?”快说,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对我好,听我的话,只爱我一个人,讨好我,缠着我,对我撒娇,随便我欺负你,每天说一万遍爱我喜欢我……那样我就……嗯,考虑原谅你。大魔导师在心中漫天要价地想着补偿条件。银洛闻言却垂下眼,银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想的没错,西时桉果然不打算仅仅让他喝下魔药就算完。他想了想,抬起头望着对方轻声道:“都听您的。”嗯,那就先跟我搬回公爵府,我再慢慢收拾你。西时桉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听海盗平静地继续道:“我现在没什么能补偿您的,所以……先离婚吧。这应该是您一直想要的,是我一直以来欠您的,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弥补的。我当初不该一厢情愿地把您束缚在自己身边。”西时桉只觉得整个世界瞬间炸裂开来。他侧过头,黑眸不见底,不由自主地死死握着拳,盯住银洛一字一句地确认道:“你说什么?”银洛以为他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轻易放手,又扬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重复道道:“我说,我们离婚吧。”那个笑容和他下午对年轻的魔法师说“他不爱我,他没有错”时那个笑容如出一辙。既有失落,也有接受并承认现实之后的解脱。再次见到这个人地那一刹那起,银洛突然不再幻想着去争取那一丝不离婚的可能了,就像最后一抹幻想的泡泡也被现实彻底戳破了。耗尽心力拖着这段婚姻没有任何的意义,本来就不是两心相悦之下结下的婚契,他也不了解真正的西时桉,只是死死抱着对小蜜糖的美好幻想不肯撒手不肯让步,总怕一旦离了婚,那个小蜜糖和那段爱情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可是如果所谓的爱人和爱情都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也谈不上剩不剩了。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再不放手,更无力去违抗圣玉兰公爵的意愿。他猜这次相遇西时桉会特意让他上车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大魔导师怎么会愿意和他继续保持着这样亲密且重要的关系。“虽然只要有一方已经真心想结束这段婚姻关系,两人去婚姻女神神殿就能解除婚契。但是如果两人中有一人依然将对方视作生命般深爱着对方,离婚就不能成功。”西时桉皱着眉,冷冷提醒道,“你确定能离婚成功?”他面上一派镇定,神色冷淡自若,仿佛真的只是担心银洛拖得他离不了婚,然而手指上的晶石戒指却死死按进了手心里。银洛明白对方的意思,西时桉是在怀疑他是否真的能放手,其实他内心中也在怀疑自己,他不是很确定自己现在的样子算不算真的已经不爱西时桉了。然而他还是垂着头肯定道:“是,我不爱你了。”说完他又抬起头看向西时桉,平静地笑着:“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放下了。”即使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他银灰色的眼睛依然是一副无辜又多情的样子,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黏缠着说“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然后变着法和他要亲亲。好像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天底下最无赖又最真诚的爱人的样子,捧着一颗心来,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但是这一次,他说的是“我不爱你了”。他说,“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放下了”。西时桉冷着脸,默不作声地咬着牙,勉强闭了闭眼,向后仰靠在后座上。我不爱你了。他听见自己的太阳穴轰鸣的声音。从离开海盗船到现在的时间不过两个月,哪有人的心能变得这么快?从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到放下,好像只用了一瞬间而已。他不信。那以前那些讨好亲热和示爱都是骗人的吗?你以为我会分不出真假轻易被你骗到?西时桉恨恨转过脸去,不再同海盗说话,而是直接扬声冷硬地对司机吩咐道:“去最近的婚姻女神神殿!”他不信。从上车到现在,银洛说的鬼话他一句都不信。长本事了,学会以退为进了,难道以为主动提出离婚我就会原谅你?还敢说不爱我了?他在心底喃喃着,准备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拆穿海盗的谎言,给他一个教训。司机很快载着两人来到西时家族专属的婚姻女神神殿,灰色的神殿四周空无一人,西时桉箍住银洛的手腕把他拉下车,拉着他走进神殿之内。夕阳微弱的光线下,细小的光屑和着微尘在空旷而无比寂静的神殿中央飞舞,女神神像肃穆而温柔地凝视着下方的人类,仿佛能够看透每个人的真实心意。西时桉拉着人一直快步走到神像前才松开银洛的手,冷冷道:“说吧,我们自愿解除婚姻契约,从此再无关系。”银洛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所有情绪,低声重复道:“我们自愿解除婚姻契约,从此再无关系。”西时桉始终面无表情地在他旁边站着,在听到那句“从此再无关系”时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紧抿着唇仰首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神像。神色冷厉,看向神像时的目光带着决绝的坚持和隐隐的威胁。他不信银洛不爱他了,不信。如果真能离婚成功…… 第35章 “阿洛,发生什么事了?”他主动询问道。“我今天碰到我前妻了。”银洛喝了口酒,闷闷道,“我和他去离婚了,没离成。他还让我搬到他家里去住。”奕华驰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也没想到好友和他狠毒的前妻还有再见的时候,这样说来那位前妻应该就在光耀帝都?不过离婚不成功还让阿洛搬到她家里是什么情况?“难道她对你余情未了?”二皇子试探着问道,“否则她为什么要你搬过去?”银洛摇了摇头:“是很复杂的原因。”其实他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西时桉提防着他的身份,怀疑他的为人,不相信他这样一名违法乱纪的被各国联合通缉的大海盗会老实从良,但是这个理由却不能同奕华驰说。他只能避重就轻道:“他是一个很看重面子的贵族,认为我在和他还维持着婚姻关系的情况下住到外面会有损他和他家族的脸面和尊严。”哦?还是一名生活在帝都的贵族?二皇子加倍打起了精神,觉得他似乎能暗中查查这个很毒的前妻到底是谁了。表面上他依旧宽慰友人道:“放心,会有办法的。我现在也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一试。”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无责任小段子——西时桉:我凭自己的本事在作,你们凭啥想看我翻车?第34章 绯闻银洛歪了歪头看向好友:“什么办法?”他银灰色的眼睛被酒气熏得湿润, 在酒吧暗淡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带着湿意的光, 偏着头的样子显得稚气而无辜。奕华驰都看得一瞬间晃了神,之后赶紧在心中默念着“阿洛是个男人, 是个比我还爷们儿的男人”才又重新坚定了信念。他清了清喉咙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想和你前妻离婚但结果发现还是离不了吗?”银洛忧郁地点了点头:“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为自从他逼我喝魔药要和我一笔勾销, 我发现他一直以来都是装的根本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就死心了,但是显然我没我想象的那么干脆, 那么容易了断, 我还爱着他。”由于酒的缘故,他的话也多了起来。奕华驰理解地点了点头:“明白, 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的。不过你现在是想赶快结束这段感情, 和他彻底断绝关系是不是?”银洛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在银色闪电号的那晚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爱下去了。爱着那个人,无异于蚌向着最冰冷无情的锋利刀露出自己最柔软的肉, 除了满身伤痕死路一条,别无他望。奕华驰道:“我的办法就是让你以最快的速度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之后自然就忘了你前妻了。这周末的舞会就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以我的女伴的身份和我一起去, 到时候我多介绍一些优秀的年轻女孩给你认识, 总会有让你心动的一款。而且别的不说,兄弟你现在的外表天然就有接近女孩子的优势啊,人们总是更容易和自己的同性迅速熟悉起来的。”二皇子殿下在心里遐想着,心说好友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经典的男性幻想小说的套路啊。男主被恶毒配角所伤,不仅感情上受挫, 还因此变成女性外貌,却凭借这一优势迅速取得各方优秀女子的信任,和她们成为交心的“好闺蜜”,建立深厚的关系,在脂粉圈中利用女性身份大享艳福,等到有朝一日恢复男子身份,“闺蜜们”更是纷纷倾心,迅速被转化为后宫。不过他是有原则的皇子殿下,他会看好好友不让他真的干出如此丧心病狂没有原则的事的。他只是想帮友人从感情创伤中走出来。没想到正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银洛突然吞吞吐吐道:“……阿池,有一件事我没和你说过,你前嫂子他其实是个男人。”……?!奕华驰转过头,惊讶地看向银洛,有一种他正想着得让得天独厚开了金手指的种马男主克制些,要专一,不能广开后宫,却突然发现男主其实和同为男性的反派boss才是一对儿还结过婚且正在闹离婚的错乱感。他顿时觉得以他兄弟为主角的这部小说没法看了。移情别恋以离婚这个法子自己也想过,或者真的可以试一试。银洛对好友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因为我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动过心,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女孩子,说不定我也会喜欢,可以试一试。”即使初恋就惨遭滑铁卢,但银洛从小受老海盗影响而养成的浪漫情怀却没有变过。他依然渴望着一个能在对方眼底看到星星的人,希望那个人能让他停下在海上漂泊浪荡的生活,回到陆上,让他通过努力给两人一个幸福安稳的家。因为从没有过真正的“家”,所以银洛对家庭生活才会格外渴望。他本来已经计划好了,很快就要拥有一个真正的家了,可这份希望却在临门一脚时惨遭破灭。虽然没有对索菲亚等人表现出来,但那种世界和未来突然在眼前破灭所带来的失落和打击自然不言而喻。奕华驰想了想肯定了他的想法:“这样我可以同时介绍优秀的年轻女士和男士给你,我们的选择空间更大了,很好。”二皇子殿下想起友人另一个烦恼,继续建议道:“刚才导师和我谈话,说他要去南方大陆参加魔法交流会议,为期一个月,这一个月让我自己修习,我正好准备回家去住。阿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搬去住?这样你前妻总不能再强迫你去他那里住了吧?”他所说的家自然指的不是皇宫,而是他的二皇子府。作为成年的非皇位继承人的皇子,奕华驰还是能享受到一些好处的,比如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拥有一处独立的府邸。银洛说他的前妻其实是个男人的时候奕华驰就想到了,那个毒夫恐怕也是把自己的好友当自己妻子看待。所以虽然两人没有感情,但因为没有离婚,一些古老家族的贵族也会死守着保守落后的传统不愿意自己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伴侣住到外面,特别是不能住到别人家里,这对他们而言是极丢面子的耻辱的事情。但奕华驰才不在意这些事,他对好友口中这个狠毒的前妻没有丝毫好感,能让对方不开心他才开心。而他又正值年轻气盛,平时兄弟义气的热血小说电影看多了,只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要为兄弟撑腰。虽然平时很随和也不仗势欺人,但奕华驰还是对自己的血脉和身份有着天然的骄傲的——他不信还有哪个小贵族敢和皇子抢人。帝都里赫赫有名的大贵族家中的家事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没有类似阿洛和他前妻这样的情况,所以好友前妻肯定不是不入流的已经衰落的小贵族就是不入流的某家族的旁枝,对方当然会很忌惮他的身份。银洛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西时桉不放心自己的身份,担心自己在帝都作乱,如果他暂时搬去奕华驰府上就相当于由二皇子“监管”,好友当然不会真的监管自己,但西时桉多少应该能稍稍放下心来。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准前妻应该会给一些皇子面子。想到这里,银洛感激转向对方感激道:“那麻烦你了。”奕华驰一把揽过他的肩头,拍了拍道:“兄弟之间说这些做什么,来,别想你前妻的事了,喝酒。”银洛心情烦闷,奕华驰热血上头,两人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了凌晨时分,之后相互搀扶着一起上了二皇子府管家派来接他们的车,直接一同回了二皇子府。银洛知道自己彻底醉后胡闹的样子,所以特意保留了一丝清醒,然而等到了皇子府进到给他准备好的客房之后就彻底睡了过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结果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发现奕华驰正坐在床边满脸尴尬地看着他:“阿洛啊,我对不起你。”银洛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特别怕自己昨天没控制好彻底醉了过去做出了什么不受控制的事,连忙坐起来看向好友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奕华驰痛心疾首道:“我昨晚喝醉了没注意,咱们一起喝酒喝完酒回家的照片被拍下来了,他们现在可能都以为咱们是一对儿,你要是看上哪家小姑娘可能就不好追了。唉,都是兄弟我耽误了你寻找第二春的伟大事业。”银洛闻言松了一口气,这可比他刚才设想的几种情况都好多了。不过是寻找第二春而已,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赶快移情别恋好同西时桉离婚让圣玉兰公爵大人放自己一马,他目前对第二春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银洛宽慰友人道:“没事没事,彼此彼此,这回你要是看上哪家小姑娘可能也不好追了。”奕华驰本来还没想到这一层,听了好友的安慰后表情更难过了——想他堂堂二皇子,交过的女朋友居然还没柯风信那种人渣暴力狂多。二皇子难过地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银洛:“阿洛你看,这是昨天被拍到的照片,你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我大哥知道了这件事,已经开始联系各方删新闻了,但是删的过程不是那么顺利,有几家一直在敷衍搪塞,应该是皇后那边施加的阻力。”银洛接过平板一看,脸色顿时僵住了——只见一张张照片上,他和奕华驰均神色姿态亲密地挨在一起,有两人勾肩搭背喝着酒的,有两人碰着杯头靠在一起笑的,还有两人互相搂着搀扶着从酒吧走出来的……两人喝酒的时候完全是哥俩好的心态,心无芥蒂,也无龌蹉,相处极为自然,但被有心人从特定角度拍下来就觉得说不出的暧昧。特别是那时两人都喝醉了,神色间已经带上了醉意。这些报道还都配上了耸人听闻吸人眼球的标题,什么《二皇子与神秘女友亲密照大曝光》《当众亲密,二皇子身边的她究竟何方神圣》之流,以上两个还算是其中比较保守相对有操守的题目。银洛僵着脸,关掉了当前的页面,正想打开另一个相关报道时,却发现显示的是“当前内容已删除”。他又接连尝试打开几个其他页面,发现情况全部一样,都显示着“当前内容已删除“。 第37章 而银洛刚离开,圣玉兰公爵的座驾就停在了二皇子府邸的门口。大魔导师平静优雅地从车中下来,二皇子府邸中的管家和奕华驰一同站在门前来迎接这位不知为何突然造访的稀客。发现银洛已经离开之后西时桉的心变得镇定下来。他心想着,果然,就算他不来,海盗也会自己主动离开这里的,毕竟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家。他勉强编了一个和大皇子有关的突然来此的理由,应付着和奕华驰闲扯了几句,就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起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今天早晨我见到很多报道都刊登了殿下和一位年轻女士的照片?恕我多言,殿下和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西时桉淡淡道,从表情上看不出丝毫波澜。虽然他敢肯定银洛不会爱上别人,但是他还是想再确认这位二皇子殿下也没对他的海盗起任何不该起的心思。奕华驰在听到西时桉提起大皇子的时候就心中一凛,暗自赞叹自己的兄长手段高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这位大魔导师大人搭上了关系,难怪西时家今天早晨会帮忙删消息。想到这里他更加小心应对,不敢出半点纰漏,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坏了大哥的好事——要知道如果有这位圣玉兰公爵大人的支持,什么柯风家、皇后、奕华言根本都不值一提,毫无一争之力。所以奕华驰完全按照大哥交代给他的说辞对眼前的大魔导师先生道:“小洛是我的女友,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之中。”说着还自我感觉良好地露出一个纯情羞涩的微笑,完全是一个优秀单纯情窦初开的青年模样。他在心中赞叹着自己,演技又精进了一层,大哥一定会欣慰的。第36章 二皇子的创作才华西时桉眯了眯眼睛:“哦?女朋友?殿下是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奕华驰说的话他是不信的, 但是即使不信他还是不由得从胸腔中生出一股郁气, 眼中颜色也越发黑沉。他无声地抚摸着手上的戒指,决心揭穿对方的鬼话——奕华家的人也是胆大包天, 什么谎都敢撒——他西时桉正正当当在神殿结下婚契的伴侣,他也敢认成是自己的女朋友?还正在交往?谁给他的胆子?奕华铭还是奕华笙?奕华铭是光耀帝国如今的统治者, 奕华驰的父亲;而奕华笙就是大皇子,奕华驰的大哥, 如无意外应该是光耀帝国的下任继承人。但四皇子奕华言和当今皇后及其背后柯风家族的存在让这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胜负难定起来。奕华驰觉得今天的圣玉兰公爵有些不同寻常。从前的圣玉兰公爵一向都是冷淡疏离的模样, 不喜和人交谈,也不关心任何人的私事, 这些奕华驰都有耳闻。但是为什么今天对方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感情生活?难道真是西时家族决定支持大哥, 所以这位大魔导师大人才特意来同自己示好?不应该呀。奕华驰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大哥一向把他和三妹保护得很好,一直远离各种宫廷斗争, 同样也远离皇宫的政治中心,虽然身份是帝国二皇子,但他其实没有任何实际权力——难道西时公爵就是看中这一点,不想做的太明显, 才把他作为交好的突破口?二皇子殿下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释,便打算送走这位大魔导师大人之后去见一见大哥,但无论如何眼下的情景还是要应付过去的。圣玉兰公爵要关心他的感情问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小洛是开学两个星期后才转过来的,我一见到他就很欣赏他……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试图打动他, 正好小洛好像之前受过情伤,被一个混蛋伤了心,所以前不久他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奕华驰演技高超地甜甜一笑,“说起来我也算是趁虚而入吧。”虽然情侣关系是假的,但他的确和银洛在一起厮混了不短的时间,对友人的大部分情况都极为了解,此时半真半假地编起来,说得和真的一样。奕华驰觉得自己临时发挥编的这个剧本非常好,能够充分解释为什么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说不定还能顺带气到阿洛那个狠毒的前妻,让对方知难而退。他为自己丰富的创意和创造才华感到骄傲,顿时觉得之前那么多小说没白看,他决定等西时桉一走就把这个好剧本告诉银洛,让好友这段时间也按照这个剧本演。从某种层面来讲,他的一部分目的的确很快达到了。“喀嚓”一声,西时桉手中的玉瓷茶杯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大魔导师垂着眼,神色暗沉,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抱歉,手滑了。”他声音平淡地致歉道,但从他的语气和神色间都看不出丝毫歉意。不过圣玉兰公爵一向都是一张毫无表情的冷漠的脸,奕华驰丝毫察觉不出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妥,站在旁边的管家已经指挥仆人迅速地收走碎瓷片并奉上新的茶具。西时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不论是真是假,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坐在这里听另一个男人讲他和自己伴侣“相遇相知相爱”的历程,哪怕是编的都会让他觉得心火上涌。事实上,只要想到现在还有不止一个人可能在肖想着他的海盗,他就有些克制不住在帝都放几个禁咒的欲望。让银洛赶紧解除这幅该死的伪装的样子,在海上的时候他可没惹过这么多烂桃花……要是他不听话……嗯,索性锁在公爵府里一辈子好了。西时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远,他决定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场愚蠢的对话。“喔?这样……那你们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西时桉笃定他们根本毫无关系发展,一切都是面前这位二皇子殿下一厢情愿编造出来的鬼话,银洛一定只把他当普通朋友——毕竟,很明显的,海盗一直以来挚爱的人都是自己。虽然“笃定”,虽然内里已经是五脏俱焚,西时桉还是问下去了。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居然没从奕华驰胡编乱造的话里找出明显的漏洞,而他需要对方编下去,需要发现对话的破绽。这样即使暂时不拆穿对方的鬼话,他也又有了“除了幼稚一无是处身材长相力量学识权力财富样样都比不上自己的”之外的其他嘲笑打击对方的高高在上的资本和自信——你们尽管编吧,无论如何臆想,海盗还是我的人,他也只喜欢我。圣玉兰公爵大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和想法有多幼稚。奕华驰听了这个问题后却是一愣。不管怎么说,西时公爵也不是一个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八卦的人吧?怎么今天问得这么深入?难道这是公爵大人表示关心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位大魔导师大人一直以来也不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也没听说过他关心过谁,在聊天方面不擅长是很有可能的。这是逼着我发挥我全部的创作才华呀!二皇子殿下在心中呐喊着。“小洛是一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奕华驰又是纯情甜蜜的一笑,仰起头看向对面的公爵大人,“所以虽然认识一段时间了,但我们才只接过吻……他很甜。”他看的那些小说里,不少都是这么描写女主角的,应该没错,再说西时公爵又没什么感情经历,应该发现不了破绽。只是但愿阿洛永远不要知道自己这么形容过他,否则他怕被他洛哥打。奕华驰在心中默默想着。只听“砰”的一声,这次是他们面前花园里的装饰石像炸开了。西时桉满面平静地转了转手腕,好像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淡淡道:“抱歉,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力量。”天知道他其实那一瞬间是想让面前大言不惭地说着“他很甜”的那个家伙直接原地爆炸的,只是最后关头硬生生地控制了下来。“他很甜”,他闭上眼都是这个形容,以及年轻人说这句话时那满脸甜蜜的样子。而这份甜蜜应该是独属于他的。他还记得自己和海盗的第一次接吻,在那个魔法气团爆炸的混乱的雷雨天里,浑身湿透的海盗匆匆拉着他躲进狭小的仓库里。周围的空气都是那么潮湿而憋闷,他们的唇越越贴越近……搂抱着,纠缠着,撕咬着,摸索着,欲罢不能到甚至感到窒息也不愿意放弃,两个人像是恨不得要死在一起一样亲吻着,彼此蚕食着对方的理智。滞闷的空间里,四处都是他们纠缠缠绕的气息。后来他们回到船舱,晚上的时候海盗强行要替他受伤的腰上药,药上到一半,也记不清是谁主动的,两人就又克制不住地抱住相互纠缠着吻在了一起。他还记得海盗那时的样子和味道,因情热而泛红泛水的眼,可怜的受了欺负一样看着他,双颊也因他而染上了晕红……很软,很温暖,也真的很甜。可以甜到人的心底,让人一直一直念念不忘。如果他和那个智障皇子一样智障,那个时候乃至现在可能也会像他那样控制不住地情不自禁地露出那种甜蜜又智障的表情。毕竟他尝过那样甜蜜的滋味,而那种滋味他绝不会让第二个人尝到,更绝不能可能让出去,他死也不可能。 第39章 什么叫做“虽然认识一段时间了,但我们才只接过吻”?先不论那个所谓的吻的真假,他和海盗都已经结婚那么久了,不也还是……只接过吻。西时桉在心中庆幸地悄悄呼出一口气,还好上次去神殿要离婚的时候婚姻女神没有直接按照”夫妻生活不和谐“的处理办法给他们离婚。在发现银洛来到帝都之后西时桉就第一时间调查了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也发现了他和罗丽嘉之间的关系,现在想来毫无疑问,罗丽嘉也是马格斯介绍给他的。坐在书房里,西时公爵手中转着被魔药映成紫红色的水晶瓶,思考着把解药交给海盗的办法。他想过去拜访罗丽嘉,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提到“爱语”的效果,再装作偶然地把解药送给罗丽嘉,由此间接地把解药送到银洛手里。但他又担心罗丽嘉那种魔药爱好者对解药成分进行化验分析;也担心银洛服下解药的时间不好掌控——如果银洛喝下解药的时候他正好不在他身边而且第一时间赶不过去,那么以圣玉兰公爵夫人深爱圣玉兰公爵的程度,他的公爵夫人那段时间岂不是会很需要他且很难受?岂不是会显得作为伴侣的他很失职?所以还是由他亲手把魔药交给圣玉兰公爵夫人并找个没人的盯着对方喝下去比较好——条件不允许的话有人的地方也可以,当然,他没那么开放,但他会准备好空间魔法带西时夫人瞬间传送回公爵府。做了这么多年大魔导师,西时桉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禁咒之外,他的魔法还有如此多的如此有用的用途。想到这里之后,他有些克制不住地冷着脸把手搭在了水晶球上——银洛现在就在他借住的那间公寓里……一个人。西时桉犹豫地转过头看向挂在书房西侧的装裱精致的那幅油画。画中是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的背影,正在河边静静站着,但即使只是背影也能看出其沉着、平静、强大,却仿佛无欲无情。这是五百年前汉偌威王朝时的艺术大师阿耶索的名画《河边的魔法之神》,在现在已是天价,光耀帝都的艺术博物馆中有一副仿品,而真迹就在西时桉的书房里。魔法之神,神话传说中黑暗之神与力量女神之子,无情无爱无欲,没有什么能撼动祂的心神,代表着魔法的真谛与无尽的魔法力量。祂是所有魔法师的信仰。一直以来,西时桉无疑也是其中一位最为优秀的信徒,甚至曾因为冷漠无情的作风、强大的魔法力量和罕见的天赋被在私下里称为“魔法之神在人间的化身”。而现在……西时桉调转回视线,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淡淡闭上了眼睛。他想,他是要背叛自己的信仰了。第38章 美好的想象西时桉安静地摩挲着手中的魔药瓶, 望着水晶球的景象出了一夜的神, 直到水晶球那端的海盗毫无所觉地照常洗漱关灯入睡后才收回目光,但内心不免有一些失落和失望。他还是忍了下来, 没有直接用空间魔法瞬移到公爵夫人目前所居住的狭小公寓里。算了,他对自己说, 按照之前的安排,明天他就该去皇家魔法学院授课了, 那时候就有很多见到对方的机会, 可以趁机把解药送出去。如果现在特意送过去……未免有些显得太殷勤太急不可耐了。圣玉兰公爵不肯承认他是在心虚,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允许他做这种往解药里混其他特殊魔药骗自己夫人喝这种下作的混账事, 但是想象了一下圣玉兰公爵夫人届时会出现的样子, 他又实在把持不住地想做一个下作的混账。夫妻间一点小情趣而已,不算什么大事。他宽慰着自己,银洛不会发现自己动的手脚的, 毕竟他有自信自己的魔法水平可比西时公爵夫人高多了。——————————圣玉兰公爵要到皇家魔法学院授课一段时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光耀帝国,因为西时桉作为禁咒大魔导师的名声过于响亮,大陆其他国家的网络和纸媒上对于此事都有许多篇幅不小的报道,作为消息发生的中心区域的皇家魔法学院自然也早早传出了这个消息。位于学院内的学生最关心的自然是如何获得听课资格。据说根据西时公爵大人本人的授意, 课堂容量将不会超过三十人, 而皇家魔法学院校方最终决定这三十人在报名的优秀学生中选出。也就是说最终被选中得以听课的学生不仅要积极主动报名,还要有足够的实力、在校过往表现足够优秀以通过遴选,最后还要有足够的运气被抽签抽中。最终中选名单在开课当天早晨才通过邮件和讯息公布。不同于其他入选学生的欣喜,银洛看着祝贺自己成功入选“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荣誉教授、圣玉兰公爵、大魔导师西时桉的特殊课堂”的消息陷入了彻底的迷茫之中。他不安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阿驰,我没报名西时桉的这个特殊课堂, 怎么入选了?是不是遴选系统出了问题?要不要和学校反应?”他的不安是很正常的。任哪个丈夫发现自己要去给正跟自己闹离婚的准前妻当学生,并必须得去乖乖听对方讲课时心理都会抽一下的。二皇子殿下却把他的不安理解成了因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惶恐,立马骄傲地解释道:“别担心,系统没出错,是你真的入选了!”他真诚地觉得好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做好事不留名,不居功不邀功,所以他没告诉银洛是自己给他争取了无比珍贵的黑箱操作的名额。西时桉突然决定要在皇家魔法学院内短期授课的消息在光耀帝都的上层贵族圈层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如今帝国内部大皇子和四皇子两派相互争斗,形式未明,但谁都不会质疑圣玉兰公爵本人及他背后的西时家族所代表的权势和地位。况且西时桉一向保持中立,不和任何其他势力有牵扯,不轻易参加各类宴会游乐等贵族间的交际活动,要想和这位公爵大人攀上关系实在是千难万难。所以这次他在皇家魔法学院授课,不仅学院里有数不尽数的优秀年轻魔法师慕名而来,真心想去近距离听课得到他的指教,也有不少贵族各方疏通关系希望能为自家子孙争取一个听课名额从而有机会和西时公爵搭上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二皇子又表现一向优秀的奕华驰本人自然有听课机会,但他想再争取一个黑箱名额也不容易,可他还是排除万难给银洛争取到了——在奕华驰看来,银洛按照大哥指示和自己假扮情侣实在是牺牲颇多,他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能帮友人争取到近距离和偶像接触的机会也是一种弥补,是他应该做的事,所以即使他不去参加这个课程也要让银洛去上课。银洛满心都是即将去冷漠强大的前妻课堂上上课的不安尴尬和无措,偏偏奕华驰还在他身边不停鼓励他:“阿洛,不要怕!在课堂上好好表现,说不定能让西时公爵另眼相看!如果能得到西时公爵的青眼被他特殊辅导,你的魔法一定会有很大进展!”虽然奕华驰自己也觉得以圣玉兰公爵的性格不太会对什么人另眼相看,但是他认为还是要让友人心怀希望。我前妻的特殊辅导……简直不敢想象。银洛暗想着,想起从前在船上的时候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那些“甜蜜回忆”和“亲密无间”,喉头不由得有些泛苦。即使是酩酊大醉时也说不出口,这个男人,你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大魔导师,曾经是我的妻子,我捧在手心的小蜜糖。但后来他用一瓶魔药和一道无法抗拒的威胁把我踢开,了断了我所有幼稚不切实际的幻想。“……谢谢。”银洛闭了闭眼,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他也知道西时桉的这门临时课堂的盛况和想要入选的艰难,从友人热切的反应和骄傲的眼神中多少能猜到自己入选一定是奕华驰帮他做了手脚,所以说不出不去参加的话,也想不到合适的不去参加的理由。他暗自思忖着,先去上一节课试试,情况应该比他想象的好得多。西时桉骄傲好面子,课上极有可能会装作不认识他,而抛开个人私情恩怨不谈,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前妻的确是当世堪称伟大的大魔导师,在魔法上能够得到他的指点自然收益良多。同一时间,正在开往皇家魔法学院的车上,西时桉却是浑身冰冷,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样貌俊美高贵,周身衣饰精致华贵,沉淀着帝国古老家族特有的优雅、端庄和矜持,从外表上看无可挑剔,但给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去选,他们都会知道宁可和最为丑陋的变异魔兽在一起也不要接近这样一位处于爆发边缘的禁咒大魔导师。司机战战兢兢地开着车,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冷汗。西时桉的坏心情完全缘于早晨管家的汇报。之前他让管家去学院把银洛安排进他的课堂里,结果早上得到回复说银洛已经被安排进去了,却不是克雷斯安排进去的,而是奕华驰动用自己及大皇子的一些关系为他争取到了名额,相关负责人还暧昧又艳羡地感慨二皇子殿下对女朋友真好。明明是他为了圣玉兰公爵夫人特意开的课,关二皇子什么事?难道不该是圣玉兰公爵大人对公爵夫人真好?西时桉气到说不出话,不仅隐隐觉得在外界眼里自己的位置被奕华驰取代了,更愤怒的是奕华驰居然借着他的东风去讨好他的伴侣!偏偏这些怨怼和不满他还一句都说不出口。在银洛来继续好好认错道歉求爱求复合之前,他才不会主动去和对方说类似“不要离婚了,我要给你办一个比之前的婚礼盛大一百倍的婚礼,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伴侣,然后咱们好好过日子”的话。他还记得海盗上次说什么“我不爱你了”“我已经放下了“,就算是以退为进的话也太过分了,虽然按道理讲他应该对圣玉兰公爵夫人宠爱宽容一些,但是他也实在无法容忍对方那么说。在银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重新来示爱献上自己求原谅之前,他不准备这么轻易让步,更不会主动去求婚。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早已经不是青涩少年但偏偏在感情上格外幼稚且缺乏经验的大魔导师大人丝毫意识不到是自己之前在银色闪电号的时候已经彻底被银洛骄纵坏了。那时候银洛对他完全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态度,只要他稍稍表现出生气或不满,不管究竟谁对谁错,银洛都会第一时间过来认错求原谅,轻吻着他的喉结和下颌搂着他的腰哄他,变着花样讨他欢心。无论他怎么蛮不讲理,怎么冷漠无情,银洛还是全心全意地爱他,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第41章 西时桉按着他的手一下子握紧了。他了解银洛,银色闪电的团长没有这样的癖好,银洛本人绝不会喜欢也不会习惯现在这副样子。变成这幅女孩子的模样不是他之前所以为的特意为了潜入帝都寻找他接近他就罢了,现在却要为了另一个男人保持这幅鬼样子,有解药也不吃?还当女伴?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已婚男人说要爱我一辈子了?!第40章 试衣银洛就见西时桉黑色眼眸中凝满冰霜, 握着他的手一下子甩开, 随即站起身来,突然就摔门离开了, 并且把本来说要给他的魔药也一起攥在手里带走了。海盗团长坐在学院给圣玉兰公爵特设的休息室中,颇有些不知所措, 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话又惹怒了这位喜怒无常偏偏无人敢惹的大魔导师大人, 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过和西时桉接触几次后他也渐渐摸清了规律, 他这位前妻的态度简直无迹可循,所以他也随机应变顺其而然就好了。这时他通讯器传来消息, 奕华驰见他消失太久又找不到人, 所以特意发来讯息让他去和他们会和——奕华铃带着车来接他们。银洛想了想,没再在意西时桉的突然的发怒,也拎上背包悄悄从休息室离开了。奕华铃年纪还小, 尚未成年,现在一直住在皇宫里,所以三人乘车直接去了二皇子府。在车上奕华铃又就“姐姐明明是姐姐你们为什么联合起来骗我说姐姐是哥哥”这一问题展开了争论,不过等到了府上后三公主就忘记了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她的御用服装设计师已经等在了她二哥的府邸中。奕华铃眼睛里闪着星星, 认真地对银洛道:“洛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后天宴会上最耀眼的人,完全打倒柯风锦那个小妖精。”柯风锦是柯风皇后的侄女,是一名神职人员,一直在光明神殿学习工作, 再过一两年得到认证后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光明祭司,因貌美出身高贵而且自带神职人员的柔和圣洁气质而被奉为女神,说起来和小妖精半点不沾边,但奕华驰兄妹不喜柯风家,自然连带着厌恶他们家所有人。这位柯风小姐之前在东部大陆的光明神殿进行交流学习,一个星期前才回到光耀帝都,她一向被家族寄予厚望,肯定会参加此次的皇家宴会。奕华铃还记得她之前在各种宴会上大出风头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快,她左右打量着银洛,越发觉得自己未来嫂子明明长得也很美嘛!打扮出来肯定没柯风家那个小妖精什么事了!银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回道:“……谢谢?”他虽然肯定支持自己友人,和奕华驰站在同一战线上,但他依然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奕华驰兄妹对于继母家族的厌恶以及奕华铃寄希望于他“打败”柯风锦的心情——对于在外表打扮上胜过一位贵族小姐这件事,在海盗的思维里,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但是奕华铃是好友的妹妹也就算是他的妹妹,银洛这种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人当然是要多包容一些宠一些,穿衣打扮这些不太重要的事自然都由着小姑娘去。由于时间紧急,奕华铃之前已经根据银洛现在的身型订做了几套最新款式的成衣,今天试过之后再对版型和装饰做微调即可。这几套衣服都是适合宫廷宴会的礼服样式,第一套是海蓝色为底的盛大裙装礼服,上面以浅蓝至白色的渐变色轻纱装饰,并点缀着闪耀的星辰般的碎钻,看上去如梦如幻;另外还有金色华丽的、黑色简约的、红色妖魅的……奕华铃也算不准银洛穿哪身效果会最好,又希冀他在宴会上压柯风锦一头,因而每种风格样式都有定做。银洛却对眼前这一堆衣服犯了难,他想随便挑一件了事,奕华铃却坚决不允许,强迫他必须都试一遍看看效果。银洛也不敢用设计师或女仆帮自己换衣服,最终只好在奕华驰帮助下强行阻止了所有试图帮忙的佣人,自己走进了衣帽间。——————西时桉气得快步走出了休息室,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银洛根本没有追过来!他脚步顿了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圣玉兰公爵夫人现在变矮了,腿也变短了,还不能用元力,小短腿一时追不上来也是正常的。圣玉兰公爵顿时放慢了脚步,装作看风景一样在走廊上慢悠悠地走着。他已经走到了42楼,主塔楼不是教学楼,楼里学生不多,显得很是空旷,平常主要供办公和举办重要讲座、演讲使用,但偶尔也会有一些课程或活动临时被安排在这里举办。有两个学生看见了西时桉家,似乎是认出他的身份,但在后面犹豫地站了一会儿也不敢上前打扰,随即很快就迅速跑走了。西时桉也没在意,他路过一间教室,里面正在上课,门半开半掩。不知道是什么课,也有可能是老师临时起意传授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只听宏厚的男声清晰地从门里传了出来:“你们啊,千万不要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有一种男人最善变了。今天他爱着你,天天追在你后面,对你百依百顺,亲亲抱抱哄着你,小心肝小宝贝地叫着你,你要什么他都拼了命地给你去拿,你皱皱眉他都心疼不行,嘘寒问暖地说着宝贝儿怎么了,划破手他也能紧张得像个炸毛鹌鹑……”“你以为他这么爱你了,一定是真心的,可以托付一辈子,所以结了婚,甚至共同孕育了后代,但是他可能明天就变了。你跟在他后面他还嫌烦,你说过不下去了威胁说要离婚,他毫不留恋告诉你那就离婚,你不敢相信他会同意,他却根本毫不在意,最后还是你根本不敢再提这个话题;你生气气哭了他也无动于衷,自己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气得半夜离家出走,他也照样裹着被子睡得踏实,你想你不和他好了给他点教训,他根本不当回事,甚至比你还冷漠无情……”“这时候你就该意识到,或许他没变,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变了……当初爱你时是真的,现在不爱你了也是真的,只能说这种人是天性凉薄,浪荡不羁,所以咱们班上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选伴侣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轻易就上当赔了一颗心进去……男人爱你时说的那堆天长地久的情话,谁真当能一辈子保值才是谁傻……”也不知道里面讲话的这位同志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西时桉不动声色地在外面站着,却觉得句句都插在自己心上。不过我才没赔一颗心进去,银洛也没有这么快变心不爱我了。圣玉兰公爵大人也听说过七年之痒,他沉默地低头算了算,发现银洛离所谓的变心期还远着。再说,西时桉默默想着,银洛才不是那种花心浪荡的人,他对感情那么认真,在我之前都没爱上过别人,我可是圣玉兰公爵夫人的初恋,他只爱过我一个。就听门里男声说道:“……男人的初恋最不靠谱,这种感情往往源自一时迷恋和冲动,是最热血上头经不起考验的。但这种热情消退,感情也就会随之消失变淡,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的初恋对象,反而会缅怀初恋本身的感觉……”这是什么不入流瞎编乱造的感情专家!不对,这里的课程不应该都是魔法相关课程么?一个连禁咒都不会的魔法师在教室里讲感情经验?哼,用脚趾想也知道是一派胡扯!西时桉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他沉着脸推开休息室的门,刚想着这回无论如何也要让圣玉兰公爵夫人乖乖跟他回家不能再这么在外面浪荡下去了,推开门却看见——门里空荡荡的,他的公爵夫人根本已经不在了。“以前你皱皱眉他都心疼不行,嘘寒问暖地说着宝贝儿怎么了……现在你生气气哭了他也无动于衷,自己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气得半夜离家出走,他也照样裹着被子睡得踏实……”一瞬间,方才听到的话忽地闪现回脑海里。西时桉抿了抿唇,无声地离开休息室,轻声带上身后的门。他回到公爵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水晶球查看西时夫人现在的下落。也就是他能每天肆无忌惮地把魔力挥霍在这种地方。水晶球中映出银洛在二皇子府中和奕华驰兄妹微笑着交谈的身影——还真的是对他的愤怒丝毫无动于衷。西时桉眼眸更黑了。然后他就看到两个女仆推着一架礼服到衣帽间,接着两人出来,银洛独自走了进去,关上了衣帽间的门。水晶球的视角是跟随银洛而定的,所以门内的情景西时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瞬间明白了银洛是去做什么——他已经很清楚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了,银洛竟然还要去给那个倒霉皇子当女伴?!现在是在试礼服?!你就算要去宴会不也应该是以圣玉兰公爵夫人的身份作为我的伴侣出场吗?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之前插在心口那把刀硬生生又向前捅了几分。即使心中已经是岩溶喷发,可他表面看去却依然面沉如水,如冬夜寒潭般波澜不惊,只是按着水晶球的手不自觉地加了三分力气。可很快他的满腔怒火和醋意就转了个弯儿。银洛端详了面前的众多礼服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挑起了其中看上去样式最简单最不繁复的那件红裙子,拎着站了许久才尝试地往身上套——他虽然外表已经变成这样了一段时间,但一直以来他都是穿着中性风格的打扮,还从未穿过裙子。平生第一次尝试穿裙装,心中自然少不了尴尬和羞赧。不过就这一次,已经答应了要帮奕华驰了,碧罗斯海域的海盗最终义气和诚信,他是绝不可能见难而退临时反悔的。况且前妻已经配出了解药要给他,虽然后来又收回去了,不过看来恢复还是很有希望的,这一次之后他就彻底告别这种窘境了。银洛自我安慰着,脱下来自己身上的衣物,闭着眼把衣架上准备好的全套搭配礼服而设计的女士内衣往身上穿,最后强忍着羞赧把红裙穿上——自始至终都不敢向镜子看一眼。而圣玉兰公爵却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套过程,表情依然一派平静,只有喉结处无声地上下动了动。银洛终于睁开眼看向自己镜子中的样子,质地极佳的贴身红裙有些歪歪斜斜地裹在他身上,因为羞耻他的脸色有些泛红,眼睛里带着水意,却显得更亮了。 第43章 又纯又傲又美……二皇子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年轻男性贵族,把还没到的也捋了一遍,发现没符合他洛哥这形容的呀——所以那位让他洛哥念念不忘的狠毒前妻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此时,圣玉兰公爵正巧也正从车子上下来准备走进会场,一抬头就看见爱人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目光温柔地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西时桉心头一颤,接着便是一暖,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那熟悉的目光融化了——自从海上一别,银洛就没再用这样的眼神这么看过他。然而下一秒他就骤然发现,那双含笑的明亮眼睛根本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看向自己前面的人——西时桉瞬间沉下脸,原本的好心情当然无存,冷冰冰地抬起眼向前看去。第42章 舞会西时桉微微眯起了眼, 向前方看去——他的前面是柯风家兄妹。虽然他一向不参与也不在意帝都内的派系斗争, 对各种贵族聚会也不甚上心鲜少参加,但是他天生记忆力出众, 对于帝都上层大部分人还是认得清的。现在显然,圣玉兰公爵夫人看的不是圣玉兰公爵本人, 而是柯风家的那个女儿。西时桉冷着脸凝视了那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白色身影片刻,不满地转开了视线——不就是比他年轻一点么?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有什么好看的?还用那种视线去看?他清楚地记得, 在此之前银洛只用这种视线看过他一个人。这也是之前他并没把那一众幼稚的小魔法师和奕华驰放在眼里的重要原因,西时夫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非常安静平和, 偶尔透露出些许狡黠, 但是从没有当时看向自己时的那种专注和热烈。因此当此时他发现银洛的这种目光落在他人身上时便越发地不适起来。他不承认这是在嫉妒。西时夫人是他的人,他没什么好嫉妒的。柯风信扶着妹妹一起向前走,他注意到身后那道不容忽视的冰冷视线, 兴奋地对妹妹低声道:“阿锦,圣玉兰公爵大人在看你,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你了。”柯风锦耳后微微涨红了,她抿起唇, 却没回应兄长的话。事实上此时此刻宴会厅众人都在看着她, 她并分辨不清那些视线都来自哪里。柯风信继续道:“父亲给你运作到了去皇家魔法学院借读的机会,并且到时候你会被安排进圣玉兰公爵的课堂里,阿锦,你可要把握好机会。”柯风锦明白兄长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她其实更想回自己熟悉的光明神殿。就像他知道父母、兄长和姑姑都希望她能吸引到圣玉兰公爵大人,作为一名不过双十年纪的少女,她也觉得同时身为强大的禁咒大魔导师的西时公爵大人很有魅力,也会忍不住在宴会上偷看他冰冷的侧脸,也会幻想自己得到对方独一无二的爱,但现实中却会忍不住偷偷在心里怀疑家人的想法是不是一个好的、实际的安排,而怀疑之后却依然会按照家人安排的去做——不是因为傻或是毫无主见,她只是觉得家中安排的道路也不错,况且父亲和姑姑已经尽可能地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如果真的能成功,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随着舞会宣布开始,皇帝和皇后率先进入舞池跳了第一支舞——这是皇家舞会多年来的传统。而后年轻贵族男女们也纷纷滑入舞池。作为一对备受瞩目的情侣,奕华驰和银洛也随着乐曲缓缓跳了起来,二皇子殿下搂着友人的腰依然不忘凑在银洛耳边小声提醒道:“抱紧我!对!就是这样!靠到我的身上来。洛哥,你知道什么叫小鸟依人吗?小鸟依人地靠着我,特别亲密特别依恋我的样子!”银洛之前和索菲亚学过简单的舞步,但依然算不上擅长,被奕华驰唠叨得差点踩上他的脚:“二驰,你怎么了?小鸟依人个鬼!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不是,”奕华驰一边强迫银洛摆出小鸟依人的姿势一边解释道,“洛哥,我猜你前妻一定会看着我们,我要刺激他一下。”“别异想天开了,他不会有反应的。”银洛笑着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准,我猜他会忍不住过来分开咱俩,但是慑于你驰哥我的威势和威严不敢过来,所以只能气出暗伤。”奕华驰道。这时柯风锦已经拒绝了几波试探着前来邀请他跳舞的年轻男士,抿了抿唇,看向另一边端着酒杯冷着脸站着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圣玉兰公爵一向偏爱低调沉稳又能凸显他高贵气质的黑色,可这一次他破天荒地选择了一身海蓝色的礼服,然而由于外表身材出众,换了一种颜色非但没有半分折损他的气质,反而衬得他看起来愈发年轻俊美,风度依然。按照正常规律,西时公爵出席这种场合只是给皇室面子而已,一般待不了半个小时就会率先离开。犹豫了一下,柯风锦还是主动走上前去羞涩地主动邀请道:“公爵大人,您有兴趣去跳一支舞吗?”不得不说,柯风信最初说的那句“圣玉兰公爵大人一只在看你”的话给了她更多的自信。西时桉一直待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看舞池中银洛和奕华驰两人搂搂抱抱说说笑笑地跳着舞,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离他不远处不知哪几家的贵族夫人还聚在一起火上浇油着:“和二皇子一起跳舞的那个女孩儿是谁?看上去不像是贵族。”一名夫人道。他是贵族,他已经和我结婚了,他是圣玉兰公爵夫人。西时桉独自想着。”的确不是贵族,是罗丽嘉教授的侄女,才来帝都不久。不过看上去和二皇子很般配。“另一位夫人接道。般配?我建议您去光明神殿求些圣水来洗洗眼睛。”二皇子成年之后几乎没有过在正式场合出现的女友呢,你说他们会不会结婚?”听完这句话后,西时桉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而下一秒,那位得到西时夫人格外关注的少女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你叫什么名字?”他低头冷着脸问道。西时公爵的冷脸和冷漠疏离的态度都是出了名的,柯风锦并未在意,反而为对方询问名字而受宠若惊。她低下头,轻声道:“我叫柯风锦。”“好,我记住了。”我会记得提醒我夫人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离你远点的。西时桉冷声说着,突然眯起眼,大步向舞池中央的方向走去。那两个人在做什么?他放纵了银洛这一次让他跟奕华驰当女伴来舞会,他们还得寸进尺了!那两个人真以为他是死的?柯风锦诧异地抬起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跟上——公爵这算是答应她的邀请了吗?她要不要跟上去?不应该是男士牵着女伴的手一起进入舞池的吗?而就在上一秒——秀了半天恩爱都没用,洛哥前妻就是怂得没反应,突然无聊想找事的奕华驰:“洛哥,我们来打个赌吧!我赌你前妻待会儿可能会忍受不了出现,这样我就知道他是谁了!”银洛的注意力一时间被走到西时桉面前的柯风锦吸引了,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转头看向好友问:“嗯?你想做什么?”奕华驰坏笑着倾身过去:“假装当众热吻你,看看你前妻会不会有反应。”然而他刚做出吻的动作,还没吻到就被迫立正了,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出现在他们面前沉着脸的男人,招呼道:“公爵大人。”同时心里委屈又不甘地呐喊着,为什么洛哥的狠毒前妻没出现,反而把圣玉兰公爵招来了?!第43章 难兄难弟西时桉对奕华驰的招呼置若罔闻。他径直走上前把两人分开, 直接握上银洛的手腕向外扯道:“跟我走。”他方才已经忍了很久了。西时桉突然独自向舞池走来就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这样三人站在一起更是突兀,银洛有些诧异西时桉突然出现, 暗骂奕华驰乌鸦嘴,但为了不再引起更多注意连忙反握住西时桉的手对奕华驰道:“阿驰, 我那天请教了公爵大人一个魔法问题,先离开一会儿。”说着就撇下奕华驰跟着西时桉向外走去。大魔导师被他下意识反扣住自己的手的动作取悦了, 满心的怒火瞬间消下去一半, 安静地拉着自己的公爵夫人从宴会厅侧门穿出去,没再说话。奕华驰呆呆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 有些怔愣, 有些迷惑,脑海中刹那间滑过了十数个念头:洛哥就这么和圣玉兰公爵走了?洛哥什么时候去请教过魔法问题?公爵大人是那种匆忙过来传道授业的好老师?他怎么总感觉自己像是被骗了?难道洛哥这么厉害,只上了一节课就和公爵大人暗通款曲了? 第45章 “嗯,婚也不用离了。不敢相信?你难道觉得我会是那种做了不认的男人?”“我准备下个月月末就举行婚礼, 准备时间是有点仓促, 不过你放心,都会安排好的,克雷斯很能干。嗯……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格外盛大、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婚礼的。”“这是婚礼要邀请的名单, 你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索菲亚?哦,那些海盗我当然都包括在里面了,给他们的合法身份也都准备好了。”“婚后蜜月你想去哪里玩?想去哪里想玩多久都行,我去安排。”……然后在新婚的夜晚, 他会抱住他, 告诉他他爱他。这一切,从调配好解药那一天起,他就在脑海中构想了无数遍。正因为心中有了美好的幻想和希望,所以这段时间来他才对银洛格外“宽容”,即使他要给别人当女伴参加宴会都忍了下来。可是现在他心中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在刹那间荡然无存。一切的一切, 都仅仅是他的幻想而已,没有回公爵府、没有婚礼、没有新婚夜、也不会有蜜月,更不会有告白。他的骄傲不允许。这种放弃尊严、折损人格,在对方明确说出没爱过他,一切都是玩玩之后痛哭流涕地剖白心意祈求对方的垂怜和一点点可怜的爱这种事他绝做不出来。你不爱我,我更不会爱你。可是……西时桉闭了闭眼,死死握紧了拳——也别奢望他会放手!银洛以为他西时桉是谁?能让他随随便便哄骗,随随便便欺辱,今天说爱,明天就弃若敝屣地扔到一边?想都别想,绝无可能!上一个敢试图愚弄欺瞒他的人,早被禁咒不知道轰去了哪里。……不知好歹。西时桉睁开眼,就着之前的动作一把把银洛身上明显不合体的撑得紧紧得精致礼服扯了下来,然后把对方推向一边,压在车座上按着下颌狠命吻了下去。他的吻带着浓浓的戾气,气势逼人,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陷入绝望的上古魔兽。银洛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压制在身下凌乱又凶狠地吻了许久,直到几乎不能呼吸时才反应过来,用上元力把压在上面的大魔导师推开。西时桉没骗他,他的外貌恢复了,元力也恢复了,他毕竟是一名极为出色的魔武士,如果不用魔法,单论武力时西时桉并制不住他。“你做什么?”银洛错愕又不解地望向西时桉。他也不知道西时桉刚才是怎么了,恢复之后撑得紧紧的礼服方才已经被对方扯破了,再加上方才一番纠缠,只剩下残破的裙裾部分勉强挂在身上,整个上身都毫无遮挡地袒露出来。不过银洛也不太在意上身打赤膊,何况马格斯送他的空间戒指里一直放着一套备用衣服,他只是疑惑西时桉不符合常理的举动。“难道你还打算继续穿着这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吗?”西时桉坐在另一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神态间满是不可接近的高傲。与银洛相比他的境况好多了,一身海蓝色礼服依然得体地穿在身上,方才的亲吻也只蹭乱了领口和前襟部分,他解开扣子略微整了整,又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整理了袖口,看起来就又是那个严肃冷漠高不可攀的公爵大人。没等银洛再问,他就继续说道:“至于那个吻……”大魔导师掀起眼看向海盗:“是报复。”他扳起银洛的下颌,凑近了对方,直视着那双惑人心神的无辜的银色眼瞳,一字一句轻声道:“不要以为这就算完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一样一样,都要半点不差地还回来。”声音冰冷,毫无温度,犹如旧世纪里黑石围成的寒冷的审判庭里戴着面具高高在上的法官对毫无反抗能力的犯人下达死亡的判决。这没有道理。银洛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试图别过脸去躲过对方冰寒的视线:“这不公平,我们当初说好的,不是这样。你说过,只要我喝下那瓶魔药,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说到这里他又有了和传说中喜怒无常无心无情的大魔导师抗争的勇气:“西时桉,我不欠你的了。我们说好的。离婚之后,我们就什么瓜葛都没有了。”银洛睁开眼,看向始终沉着脸看不出丝毫喜怒或情感波动的男人,放软了姿态,神情中甚至带了些许哀求:“求求您,放了我好不好?就饶我这一次?我知道错了,我当时不该那么做,我不该劫你上船,更不该对你做那些事……”他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还是试图争取道:“我们说好的,我们现在就去离婚,我保证这次一定能成功,然后就饶了我好不好?”在碧罗斯海域,海盗中都盛传着银色闪电的团长是一个宁折不弯的狠角色,无论什么事、怎样的绝境都别想逼他低头。可是他们错了,银洛一向自认能屈能伸,他以前不低头,是没有低头的必要,但是如果面对西时桉这种可以靠绝对实力碾压他的存在,他还是会服软妥协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老海盗从前常说的一句话。西时桉抿了抿唇,不发一言。他要承认,即使之前海盗刚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在听到银洛软软地求他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但是银洛的下一句话又把他拉回了现实。这次离婚一定能成功?把欠我的还清之前,你可别想离婚。“我当时说一笔勾销,可没说让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大魔导师闭上眼,轻笑了一声道,”你既然有胆子出现,就该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他说着检视般地挑起了银洛的下巴,望着对方的眼睛淡淡道:“搬去公爵府,不过我可不会关着你,你尽可以去上课,也可以去找奕华驰或者别的什么小情人去求助。但我提醒你,别想逃走。否则我不确定等着你的会是什么。”第45章 报复西时桉用了一个空间魔法直接带着银洛传送回公爵府自己的卧室里。“你以后就睡在这里。”西时桉吩咐道。银洛转头环顾着宽大的卧室以及四周的装饰和摆件, 暗暗咋舌, 这里不像是客房,难道是西时桉自己的……卧室?大魔导师站在一边凉凉道:“我说过要如数奉还。所以你每天要陪我睡觉。”银洛被噎了一下。他方才看圣玉兰公爵那个样子一直在提心吊胆, 不知道对方究竟打算怎么做,但如果只是把他当初在床上做的事复演一遍……他还真不怕。非但不怕, 甚至觉得还占了便宜。就算西时桉真像他当初做的那样把他完全关起来不让他离开公爵府,每天对他亲亲摸摸抱抱他都觉得挺美的, 毕竟就算不像当初那样爱得不顾一切, 连命都不要只要对方好,抛开其他方面不谈, 西时桉还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公爵府的条件比海盗船可要好太多了。所以银洛洗完澡后就特别乖特别顺从地裹着浴巾不用威胁就自动自发地跑到床上在靠里的地方窝好, 扯过西时桉柔软的被子把自己完全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状似无辜地小心翼翼地和房间的主人确认道:“我是谁在这里吗?”看上去像一个根正苗红彻头彻尾的良民一样。他说着话,还把身上的浴巾扯了下来当着大魔导师的面扔出的被子。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这样如果西时桉也要在里面睡的话,就会直面一个赤裸的他——要知道,即使是在银色闪电号上,银洛完全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都没有过分到完全裸睡, 一般只是上身打赤膊, 下面还穿着睡裤。银洛觉得西时桉的这个报复办法完全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他们当海盗的从小风里来雨里去,能屈能伸,并不会像圣玉兰公爵大人这样心高气傲,不容玷污, 把在船上那些经历当成奇耻大辱。他觉得他这么做公爵大人一定会忍受不了,立刻发现自己报复计划的愚蠢所在,说不定还会立马叫他滚下去然后换一张床,然后换一种报复方式对自己。海盗团长在心里暗笑着,骂自己没出息。说的那么硬气,和奕华驰喝酒吹牛的时候也说的是对自己很毒前妻半点感情都没有了,其实究竟怎么样只有自己清楚。他心底还有这个人。明知道这个人太可怕,明知道一定要远离,受过一次教训了就千万不能再陷进去,却还是忍不住每次都和他藕断丝连地牵扯着。所以他想离西时桉远远的,能不再见面最好,最没有后患,这种报复方式肉体上虽然不受折磨,但隐患最大,他宁愿公爵大人直接扔个禁咒过来。没想到西时桉为了报复他居然把这一切都忍了,还面无表情地捡起他随便扔到床上的那块浴巾收回浴室,然后水声响起,大魔导师开始毫无芥蒂地洗起了澡。冷水兜头而下,西时桉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那个毫无羞耻之心、肆意玩弄感情的海盗根本不爱他,所以即使他现在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裹着他的被子,用那种柔软无辜的眼光看着他也没什么好心软的,更不值得他激动成这副模样。不过是一场报复,你又不是要和他举办婚礼。大魔导师冷冷地提醒着自己,心尖锐地疼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冷漠平静的模样,重新披上丝质睡衣回到卧室。然后他方才按捺下去的心情和才做好的的心理建设就完全崩塌了。 第47章 他后知后觉地变了脸色,低头看向依然安静地睡着的公爵大人, 一时有些茫然, 甚至茫然地伸出手,想要确认眼前这个看上去面目平和, 安静又温柔的男人是真的。他的手刚落到西时桉脸上就被对方握住了。圣玉兰公爵握着爱人的手本能地塞进被子里藏起来, 板着脸道:“乖,再睡一会儿。”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算一算, 大魔导师大人昨天耗费了大量精力,却才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西时。”银洛叫了他一声。尚在半睡半醒间的圣玉兰公爵又闭着眼板着脸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凭感觉亲了亲他的眼睛:“行了,乖,别闹, 再陪我睡一会儿, 一会儿再收拾你。”“可是我上课要迟到了。”“谁的课,别去上了,我教你。”西时桉此时的意识已经被闹得清醒了,但还是想抱着伴侣继续温存着睡觉,不愿意起床。“……是你的课。”……在卧室门外徘徊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去叫公爵大人起床的管家先生终于等来了主人的召唤。公爵大人说:“克雷斯, 通知魔法学院那边,今天的课取消。”————————下午三点,收拾好之后银洛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光明正大地顶着“罗丽嘉教授的侄女罗洛”的身份去上课,回去上学之前至少要和罗丽嘉教授通气,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空旷的餐厅里,他正坐在餐桌前沉思时接到了奕华驰的电话,甫一接通二皇子殿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洛哥,你昨天怎么了?后来一直都没回来,也联系不上,我很担心你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抱歉,”银洛沉吟了片刻道,“我和西时公爵出去之后请教了魔法问题,然后公爵大人就离开了,我前妻正好出现,把我带回了他的府邸。”他还是对友人隐瞒了“我前妻就是西时桉”这个消息。“没发生什么事吧?不过洛哥你嗓子是怎么了?这么哑?”奕华驰松了一口气,明显认为他洛哥的前妻不足为惧,甚至暗自想到果然那个前妻不敢挑战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挑洛哥一个人的时候下手。败类!怂货!他补充道:“今天早晨是圣玉兰公爵的课,你都没过来。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爵大人今天早晨也正好有事,所以课程取消了,以后再补上。”我知道。银洛在心中道,我亲耳听到公爵大人让克雷斯给学院打取消课程,那时候他正在房间里抱着我准备继续睡觉。当然已经清醒了的两人没能成功马上继续睡过去,他们又完全不能自已地亲热了一回,然后才又搂着进入梦乡。不过海盗团长当然不会告诉好友自己貌似就是课程取消的罪魁祸首,而是袒露了部分事实:“……嗯,发生了一些事。昨天我和我前妻回到他府邸,本来是准备把我们之间的恩怨解决一下,结果……嗯,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总之结果是我们又那样了,而且今天早晨醒来之后……又那样了一回。”当时西时桉吩咐克雷斯课程取消,两人都十分困倦,靠在一起准备继续睡觉,甚至还保持着刚醒来时他缩在西时桉怀里的姿势,两人这么肌肤相贴着抱在一起,时不时碰到对方的身体轻微摩擦着,下面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银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失控了。“那样是哪样啊?”奕华驰迷茫地问道。银洛没有说话。奕华驰却马上自我醒悟了过来:“洛哥!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他一直以为这种“和妻子就要离婚了结果又阴差阳错让妻子有了身孕”的狗血桥段只会出现在论坛博人眼球的写手贴里,正常人没有这么傻又作的,没有想到如今居然见到活生生的了!只能说还好洛哥和他前妻还没给他弄出一个小侄子或小侄女?所以狗血性少了一半?“洛哥啊,你怎么能这么把持不住呢?这可是原则性错误!”奕华驰痛心疾首道,因为之前提到西时桉的课,所以顺口举例道,“洛哥你要和圣玉兰公爵学习,你看如果是西时公爵那样的人,就绝对不会搞出这种事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银洛在心里想着。一个巴掌拍不响,昨天包括今天早晨会发展成那样,他客观地认为西时桉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至少要负一半责任的圣玉兰公爵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坐在餐桌对面蹙眉看着他,面色冷淡地推过来一盅蜂蜜梨汤:“别说话了。”银洛也怕匆忙间言多有失,又和奕华驰说了两句约了见面时间后就挂了电话。那边被挂了电话的二皇子殿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洛哥和他前妻一起犯了不该犯的原则性错误,为什么是他洛哥的嗓子哑成那样?银洛放下电话,自然地开始喝面前的梨汤,等到喝完多一半之后西时桉突然对他招招手,淡然道:“过来。”银洛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中的勺子顺从地走了过去。“坐过来。”西时桉对他道,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可是他身边并没有任何其他可供坐下的椅子。“这里。”大魔导师更明显地示意道。银洛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只稍稍犹豫就走近对方,坐到了西时桉的腿上——他以前也想这么抱着西时桉,但后来因为身高原因却不得不放弃。所以他对这个动作毫无偏见或芥蒂,甚至觉得即使是西时桉抱他也是他占便宜。西时桉无比自然地把海盗圈进自己怀里,随即拿起餐桌上的温毛巾擦了擦手,接着把手伸到他面前,语气自然地命令道:“吃。”刚才看到银洛喝汤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在银色闪电号时银洛喝醉的那个晚上,可怜兮兮地含着他的手指不松口,随即又回想到刚刚过去的旖旎情事,每一个细节和对方每一个表情都足以令人回味——于是他毫无顾忌地顺从心意把银洛召唤到自己身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准备顺从欲望,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玩弄对方。银洛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不可置信。西时桉的这副样子和传闻中高贵冷漠的圣玉兰公爵和他记忆中骄傲纯情的小蜜糖完全不一样。虽然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并且西时桉做得十分过分,可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两人一时意乱情迷,并不是西时桉的本性或本意,毕竟他自己当时也没能把持住。西时桉理所当然地把他迟疑的表现理解成了抗拒。他依然优雅地坐在舒适的餐椅上,一手搂着怀中的海盗,一边随意开口道:“你的真实身份罗丽嘉教授是知道的吧?让我想想,包庇s级通缉犯是什么罪名……”这是他达到目的的一贯手段,利用武力、身份、权势等优势地位迫使对方顺从,或者是利用对方的弱点胁迫其顺从。不论遇到什么问题,他都会习惯性地以这种手段来解决。何况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海盗按照他的心意来乖乖听话。他话还没说完,银洛已经低下头,含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指。“吃进去了,好乖。”西时桉轻笑了一声,一面用手指玩弄着银洛柔软的舌,一面低下头轻吻住对方的耳垂,喉咙里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低沉的喟叹。银洛垂着眼服侍着他的手指。他不畏惧西时桉报复自己,他承认当时是他鬼迷心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愿意承担后果,但是他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连累到身边的人——就像他无法接受西时桉用将银色闪电送上审判庭威胁他一样,他同样无法接受对方用罗丽嘉教授来作为威胁。在这方面,他不敢冒丝毫风险。可是西时桉弄得他很不舒服,他的舌被对方夹着捏在两指之间说不出话,情不自禁地仰起头略带哀求地看向西时桉,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的声音。西时桉忍不住动了动喉咙,眸色变暗,突然抽出手指将银洛按倒餐桌上,俯身压下去去吻他。银洛如今已经对西时桉这副神情很熟悉了,他预感到走向不对,连忙转过脸去和对方打着商量道:“就、就亲一亲,不能做别的了。我一会儿要去学校,已经和人约好了。”西时桉轻轻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银洛和人约好了,毕竟刚才他们打电话约见面时间的时候他就坐在银洛对面。只是他本来就没打算只亲一亲,听银洛这么一说,就更不打算了。第48章 亲友银洛直到二十四小时后才见到自己的好友。是由曾在心中坚定表态“我才不会宠着你亲自送你去上学“的西时桉大魔导师亲自送去学校的。 第49章 圣玉兰公爵“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强硬地把叛逆浪荡的圣玉兰公爵夫人拉上了车。“罗丽嘉教授说她会帮我办手续,”银洛坐在车上道,“最晚三天后我就可以回来上课了。”“三天后?”大魔导师轻轻反问了一句, 而后道,“那好,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现在回家,这三天都别想出来了;第二是现在和我出去。”“去哪里?”银洛问道。西时桉没回答,只是依然一脸平静地望着窗外道:“选吧。”他现在有点后悔当时一时迷了心窍,被克雷斯说服“带公爵夫人出来转转”。克雷斯当时说安排一些活动带公爵夫人出来玩夫人会开心的,夫人开心之后就会更爱公爵大人。西时桉被他说的很是心动,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实际上现在想想,三天在家别想出来实在是更诱人的选择,他巴不得银洛选回家。西时桉话中的暗示意义过于明显,银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和你出去。”于是西时桉带着他驱车来到光耀帝都最富盛名的西雅大道。西雅大道在整个帝国甚至大陆上都享有盛名,其名声不仅在于两旁典雅而具有文化气息的建筑、繁华精致的商业街、来往不绝的行人所营造出的繁荣景象,它还是光耀帝都青年情侣的约会圣地。克雷斯帮他的公爵大人设计了数个约会方案,最后西时桉挑挑拣拣保留了其中的几个。他心里明白自己前几天做得有多过分,而银洛却出人意料地配合,就连被魔法锁链锁在床上的时候也顺从地接受了,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怜和难受——餍足之后的圣玉兰公爵便不由得变得有些心软加心虚,所以自动忽略了一直在心里默念的“我把海盗关回来是要报复他的,西时桉你可不能对他太好,可不能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的”,而是假装自然平常地带对方出来玩。这是我想吃的餐厅,这是我想看的演出,是我自己想去西雅大道上逛逛,和银洛根本没有关系。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虽然事实上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从来不愿意外出用餐或观看演出。克雷斯倒是经常会请知名餐厅的厨师到公爵府里给他换换口味。秉着“坚决不能优待俘虏”的原则,西时桉拒绝了管家先生提出的一系列包场的建议——他不承认他只是想体验一下光耀帝都平常的青年情侣约会的感觉。西时桉甚至抛弃了克雷斯给他们订好的餐厅,转而拉着银洛走进了商业街上一家看上去人气还颇为不错、装修也较为雅致的餐馆,选了靠里面的一个位置。餐厅是按份点餐的,两人所点的食物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银洛开始源源不断地把自己餐盘里的食物挑起来夹进西时桉的餐盘里,一边挑还一边嘟囔着:“我不吃胡萝卜,番茄也不吃,还有西兰花,都给你。”在他看来,西时桉这样的人一定无法接受别人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扔进他的盘子里这种粗鲁无礼的行为。他明白索菲亚所说的意思,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越发想要去挑战对方的底线——不过是玩玩而已,他也不过是公爵大人心血来潮拿来消遣的东西,西时桉忍不了多少、更忍不了多久的。西时桉果然沉着脸皱眉看着他动作,等他把自己盘子里所有不爱吃的东西都挑给他之后才极为不满道:“不行,不许挑食,不能不吃蔬菜。”“我把蘑菇和茄子留下了,”银洛又把西时桉盘子里的烤菠萝夹到自己盘中,“我还吃菠萝。”连他都觉得自己现下的举动实在是过分,如果是当初小蜜糖这么挑食的话他也愿意宠着对方,但如果是其他人敢在餐桌上这么做他一定会不满。他猜以西时桉的修养,就算不会在公共场合公开发作,也会在心里更加厌烦他,然后当即毫不留情地叫来侍者再给自己重新点一份餐来替换被他祸害过的这份。没想到大魔导师大人只是蹙着眉拿起筷子把自己盘子里剩下两块菠萝也夹出来放到他的盘子里,又说了一句“不许挑食,我可不惯着你”,随即就自然无比心无芥蒂地夹起他挑进对方盘子里的各类蔬菜吃了起来。虽然严格来讲这不算剩饭,但也是他挑剩下甩给对方的东西。银洛简直无法想象以圣玉兰公爵的高傲疏离和挑剔会愿意吃。难道是因为两人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互相碰过对方身体的每一部分,所以西时桉才会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他正想着的时候,西时桉抬起头把桌上的两碗汤并到一起,淡淡问道:“你喝哪碗?”两份餐分别配着不同的汤,西时桉的意思是让他先挑。“我、我先都尝尝。”银洛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他的概念里已经算是十分得寸进尺的台词。“好。”西时公爵不仅同意了,还给他递上了勺子。与此同时西时桉也在心里无奈又纵容地想着,怎么他感觉西时夫人越来越能撒娇了?以前在海盗船上银洛可没这样过,这不吃那不吃,两种不同的汤还要都尝一遍再挑一碗剩一碗给他。喔。他好像只对我这样,他只对我这么亲近的撒娇。这个念头让大魔导师整颗心都软了起来,看向伴侣的眼神不自觉的变得越发宠溺而纵容。真是的,你可是我的俘虏,你有没有俘虏的自觉?完全是把我当你老公了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圣玉兰公爵看着正在低着头尝汤的海盗,甜蜜地烦恼着。第50章 该怎么让你讨厌我,我的爱人银洛真的放肆地低着头把两碗汤挨个尝了尝, 然后把自己觉得不好喝的一份默默推给西时桉:“这个不好喝, 给你。”成天撒娇。西时桉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拿起勺子喝了起来。吃完饭银洛把头偏到一边道:“我没有钱,你结账。”他在说谎, 当时为了筹备在大陆上和爱人定居并提供给爱人优渥的生活环境,他可几乎把全部身家都变了现, 怎么可能没有钱。他就是幼稚而拙劣地存心想让西时桉生厌。不管是因为像索菲亚所说的理由还是什么, 就算是公爵大人偏偏随手挑中了他,他也不想陪对方玩什么肉体游戏或感情游戏, 但是他又无力直接反抗对方, 所以只能消极抵抗。他的目的就是让大魔导师越发明确自己是多么令他厌恶的存在。西时桉气得不行。他不明白西时夫人是怎么想的,虽然他自认一点都不爱西时夫人,也根本不会宠着他, 但是两人一起出来约会他也不会要求两人分开结账的好吗?就算还在报复期,他、他也不是那种会对伴侣置之不理的人。这样想着,西时桉甚至觉得有些许的委屈。银洛看着西时公爵冷着脸结账的样子,悄悄呼出一口气, 暗想着今天回去之后西时桉一定会迅速对他失去兴趣。为了加快这一进程, 在圣玉兰公爵把他带去看演出时,银洛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西时桉一定不会喜欢的儿童剧。“你确定你要看这个?”大魔导师惊讶地确认道,“……《小兔子宝宝乖》,这是给小孩子看的。”“我就想看这个。”银洛坚定地坚持道。西时桉面无表情地去自助窗口买了两张《小兔子宝宝乖》的成人票。为了展示自己是真的想看这个演出,银洛从开场开始就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 看着看着……发现这个演出还挺有意思的,情不自禁地跟着全场的小朋友一起笑,小朋友哭的时候他也跟着皱眉。他小时候可没这么幸福过,不要说现场来看儿童剧,当时在海盗船上连电视节目都没得看,幼年时唯一的消遣就是看老海盗特意找给他连环画。西时桉是对这场演出真的没有半点兴趣。全场都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家里的小孩子来看,只有他是带着他家帅气潇洒的的夫人来看,刚进来的时候简直是十分尴尬如坐针毡,好在他买的是楼上单独包厢里的座位,别人看不到他们,多少化解了些大魔导师大人的尴尬。不过很快西时桉就找到了关注点。他不着痕迹地偏着头,用余光打量着银洛的反应和表情,悄无声息地施了一个魔咒,解除了银洛身上的伪装魔法,露出他原本的银色头发和眼睛。包厢里很暗,只他银色的眼睛在暗处熠熠生辉。真是的,明明在外人面前都装得很成熟,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能撒娇,还这么孩子气。这时候舞台上猫咪姐姐把兔子宝宝哄睡着了,旁边包厢里响起一声嘹亮而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咪你以后也要这么哄宝宝睡觉!”“要说小兔子宝宝乖乖才行!” 第51章 上车之后银洛也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到了皇家魔法学院就自己背包往校园里走。西时桉本来想捞住他把他拖到自己休息室里喂两块点心,但是没抓住人,心想着夫人肯定是生气了,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好好哄哄吧,今天不欺负他了。不过今天他会在魔法学院上课,所以按道理讲用不了多久他就又能见到银洛了。这让西时桉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银洛独自背着包走进中级魔法理论的教室里。他今天吃早餐用的时间只是平常的五分之一,所以到的时候还很早,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虽然突然从女孩子的样子变成一个男青年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一来有罗丽嘉教授学术而权威的解释让这件事变得科学合理,二来有二皇子殿下的保驾护航,再加上银洛在魔法学院内一向率直利落的作风,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公开对这件事说三道四。反而是大皇子又趁机给弟弟澄清了一波,说两个人只是好兄弟,二皇子早就知道罗丽嘉教授侄子的情况,那些桃色新闻都是故意捕风捉影。人有时就是如此,如果身边人都表示“这没什么,这很正常”,你就也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一件正常的事,反而是大惊小怪的自己见识少跟不上潮流。所以魔法学院的学生们意外地很容易就接受了“罗洛其实是个男生”的事实,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另一件事上——柯风家的小女儿,光明神殿的圣女柯风锦来魔法学院借读了,并且被额外安排进了圣玉兰公爵的课上。帝都贵族们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柯风家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成和看败的人大致在一半一半,经过学院里几个了解情况的贵族学生一传播,全学院的学生都认为柯风锦这次借读是故意来吸引西时桉的。柯风锦本人倒像是不怎么在意家族安排,认认真真要来借读的样子,十分上进。她自小在光明神殿中长大,只擅长光明类的神术和魔法,但对基本魔法原理了解得不对,所以来借读之后也自己选修了许多基础魔法课。而这些基础课里,大部分是和银洛的课重合的。柯风锦第一节 课正好坐在银洛旁边,因为是半路插班进来所以对之前的进度和课程安排都不了解,她看银洛上课很认真而且对她态度很自然,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探究或好奇地打量她,所以就选择像银洛询问起课程情况。后来她发现自己有四门课都和银洛重合,就都来向他求教。银洛本来就对柯风锦这种类型的人有多一份好感,加上一直以来的大男子主义,当然不会拒绝柯风锦来问他课业问题,并且还会耐心解答,久而久之两人自然熟络了起来。银洛来了之后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靠门的位置,懒洋洋地枕着书趴在桌子上。柯风锦进来之后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他的旁边,偏过头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没事,家里出了些状况。”银洛回应道,“所以没心思上课,想逃学。”柯风锦认识银洛这些天,或多或少了解到对方是有一位恋人的,两人现在住在一起,但貌似已经处在了分手的边缘。银洛如果当天状态不正常,那么多半是因为这位恋人。不过别人不主动讲的事情,柯风锦也不会去追问,银洛这么说她就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好,今天逃学吧?”银洛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向柯风锦,轻笑道:“你说真的?逗我呢吧?”“没有,”柯风锦认真道,“我还没试过逃学或者逃课,试一次也挺好的。”她也没有过银洛这样的朋友。她有的朋友都是柯风家的利益同盟家族中和她年龄相当的小辈,或者是光明神殿里和她一样的准神使或准圣女,但那些人,和银洛都不一样。她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这样像海上的一阵风一样潇洒无羁、随性自然的人。那些对于一般人而言很寻常的和朋友吵架、一起做坏事、一起分享秘密的体验,她都没有过。“可是今天有西时桉的课。”银洛笑着道,“你不是要去勾引他?”“你才要去勾引他吧。”柯风锦说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把刚刚掏出来的书收回书包里,“每次上他的课时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都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银洛不服气,但也跟着开始收拾东西。他今天是真不想上课了。“我说不上来,”柯风锦想了想,又抱着包看向银洛,“……就是你看着他的时候好像有点妩媚的感觉,就像在勾引人,让人来疼你。”银洛坚决不信,气得简直要把书包扔了。柯风锦笑了一下,用手挡了挡,笑道:“好了,别闹了,我说的玩的。我带你去个地方,一般人可进不去。你这次不跟我去,下次可能就没机会看了。”——————————到上课时间后,西时桉满怀期待地去上课了。在魔法学院里逃个课还是比较正常的事情,特别是高级部的学生,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和课业外的事情,经常不去上课。但是还没人会逃西时桉的课,所以教室里空着的两个位置就格外引人注目。如果少的是别的人,西时桉也不会在意,但圣玉兰公爵夫人不在了,他就得特别问一句:“少的人去哪了?”不把西时夫人找出来,他这课都上不下去。如果没有银洛,他才不会热心地经常来魔法学院讲课。在场的人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连奕华驰都不知道他洛哥到底跑哪去了——通讯器关机,联络都联络不上。西时桉目光在教室转了一圈,发现另一个少的人正好是柯风家刚被安排进来的那个女儿。他也不知道两人同时消失是不是巧合,索性也不用别人查了,自己大步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里施了个魔咒。第52章 光明神殿银洛跟随柯风锦悄悄从侧门溜进了光明神殿的正殿之中。这里显得宏伟、肃穆而神圣, 占地广阔的大殿顶上高悬着光明魔法所点亮的圣洁光团, 令整个神殿都处于光明笼罩之下,看不到丝毫阴影。大殿的正后方, 层层神龛之后则雄立着光明神的神像,在左右从辅神的衬托下, 祂显得格外高大、威严、神圣。因为光耀帝都内这座光明神殿正殿平时并不对外开放,所以此时静谧的空间里只有银洛和柯风锦两个人, 他们落在光洁的白色地砖上的足音都清晰可闻。一进到神殿里面, 感受着光明的气息,银洛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像回家一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里祥和的光明气息令他觉得舒适自在,同时不由自主地心存敬畏。柯风锦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道:“你好像很喜欢这里?”“是啊, ”银洛笑了笑道,“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放松。”“这可和一般人不一样。”柯风锦道,“大部分人来到光明神殿的第一感受都是被光明神的气息所震慑, 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臣服。”“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被他们送到神殿来的时候都被神殿里的威压吓哭了, ”柯风锦说着,在前面带路道,“我带你好好逛逛,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这里了。我们先去北光明殿,一会儿再回这里。”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是她的安全区,难得银洛也很喜欢这里,她当然乐意仔细向对方介绍一遍。他们所在的是整个光耀帝都最大最宏伟的光明神殿,整个神殿由东西北前正四座神殿组成,其中正殿立有光明神的神像,是整个神殿群的中心所在,如果要把全部五座神殿看下来再加上周围的辅助建筑、园林等,恐怕一天的时间都不够。而两人参观神殿的时候,西时桉正在找他逃课的圣玉兰公爵夫人。他出门时自然不会把魔器水晶球随身带着,不过没有水晶球之后虽然会麻烦一些,但也不是全无办法,他还是有很多法子能在较短时间内知道银洛在哪里、正在做什么的。比如有一个鲜为人知的高等魔法秘术就可以看到目标对象的现状。但是施展这个法术所需的魔力和精神力都极强,少有人能达到要求,更少有人会在这种小事上挥霍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相较于魔力而言,精神力是一种更无形却更关键的资质。如果精神力低的魔法师施展一场稍大的法术就会显得精疲力竭,而且需要恢复好久才行,它增长缓慢,难以修炼,却直接决定了一个魔法师可施展的魔法的上限;但像西时桉这种公认的精神力强大到变态的人,即使连续施展两三个禁咒魔法都不会显得疲惫。教室内的年轻魔法师们只感觉到一股极强的魔法威压传来,紧接着,副院长匆匆走了进来,告诉他们圣玉兰公爵大人临时有事,所以本节课临时取消。通过秘术,西时桉直接在自己脑海内“看到”了银洛当下所处的情景——他和柯风家那个女孩熟稔地肩并肩走在一座神殿之内,说说笑笑,看上去十分自在而亲密。这种“看到”的感觉比通过水晶球看到而更为强烈。 第53章 眼前的圣玉兰公爵突然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走进一步挑起他的下巴,俯在他耳边道:“……不要说光明神,早知道你对神殿这么感兴趣,我就带你去全帝都的神殿,在每个神殿里吻你,让所有神明都看见。“银洛怔怔看着他:”那魔法之神呢?“西时桉是一名大魔导师,这意味着他一定会是魔法之神的忠实信徒,就像皇家魔法学院的校园里也专门建有一座气势磅礴的魔法之神神殿,并会每个月组织学生们集体去拜谒一样。”一样的,甚至我们可以在那里做更过分的事情。“西时桉轻声道,微微抬起眼看着他的西时夫人,缓慢而认真道,“毕竟我早就背弃我的信仰了。”他不会承认,他不会告诉眼前人,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对方,他的心里就只能装得下对方,他再也看不到自己曾经信仰的神,他的心里容不下一块空闲的地方置放虔诚的信仰。这些话他永远都不会告诉银洛。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会让他人看到自己的弱点,也不会放下他的骄傲。为了你背弃了信仰什么的,他绝不会说出口。银洛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在他的认知和受到的教育里,所有魔法力量都来源于魔法之神的馈赠,如果背弃了对魔法之神的信仰,这个人将被所有魔法力量所排斥,他将无法享受到魔法所带来的任何福祉,只能被魔法力量所伤害,即使想搭乘公共魔法阵都不可能。因而即便是普通人,也会对魔法之神心存信仰。作为人群中的幸运儿,能够拥有并掌控魔法力量的魔法师就更是如此。他们虔诚地信仰着魔法之神,享用着魔法为自己带来的各项裨益,不敢有一丝不敬,如果背弃信仰,他们无疑会马上失去自己的力量,并成为判神者而受到所有魔法师的不齿和唾弃。可如今西时桉的魔法力量没有半分衰减,明显依然是魔法之神的信徒,他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说自己已经背弃了自己的信仰?银洛放下整衣服的手,有些心虚且不安地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高大的看不真切的神像们,转过头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对西时桉小声道:“不要乱说。”即使被对方威胁、伤害、欺负,银洛也只想过要离开对方,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交集了,却从未对西时桉生出过怨恨或报复之心,且不仅仅是由于两人的实力差距。相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的一点是,他真心希望对方一切都能好好的。但他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发言权,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有些可笑,毕竟对方可是光耀帝国的圣玉兰公爵,是大魔导师西时桉。西时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不着痕迹地在对方掌心轻轻吻了一下,轻得就好像不小心碰到一样,随即退开放开了银洛,偏过头,垂下眼沉声道:“走吧,你逃课的事,回家再算账。”刚才在神殿里做了那样的事情,银洛虽然羞赧地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但还是道:“我有朋友一起来的,我要等她。”“我刚才看见她哥哥过来了,”西时桉淡淡道,“你再在这里等着,难道是还想跟着见家长?”银洛被他说得气愤,但又觉得西时桉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如果柯风信真的过来了,他再等下去确实有些尴尬不便。“走了,”圣玉兰公爵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抬头看了面前高大的神像一样,低下头强硬地箍住银洛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面无表情道,“下次再不听话,我就带你来光明神殿惩罚你。”他发现在神殿里,圣玉兰公爵夫人的确格外紧张而且敏感,对他的每个动作都会小心翼翼地给出反应。被拉出大门时,银洛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光明神殿依然恢弘而圣洁,身后的光明神神像依然庄严、神圣、高大地屹立在神殿的最深处,注视着他的背影,犹如一位严苛伟大的父亲无奈地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他越发觉得心虚,匆匆低下头,跟着西时桉跨过神殿的大门,将所有圣光隔绝在身后的世界里。西时桉的确没有蒙骗银洛,此时在神殿后的附属建筑里,柯风信正眉头紧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小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出声道,“可是你最近在做什么?我们把你送去魔法学院是为什么你忘了吗?你为什么每天都和这么个小子待在一起?现在还单独带他逃课出来逛神殿?逃的还是圣玉兰公爵大人的课?”柯风锦优雅地坐在一边,面对兄长的质问显得无比得体且冷静:“他是罗丽嘉教授的侄子,在学院里人缘很好。我们很多课都在一起上,和他在一起能帮助我快速了解并融入魔法学院的生活中,仅此而已。我想,圣玉兰公爵也绝不会喜欢一个在魔法学院格格不入,对魔法了解甚少的人。”柯风信原本有着充足的论据,却在这一刹那变得哑口无言。“人缘好?哼。”柯风信想了想继续道,“可是你知道吗?他是一直和奕华驰交好的,接近你一定是另有目的,小锦你不要被他骗了。”“但是哥哥,”柯风锦慢条斯理道,“如果只要谁和大皇子二皇子他们交好我们就不去亲近对方,和他们结交,甚至就要划开距离与之交恶的话,迟早所有人都会变成大皇子他们那边的,我们会失去所有的盟友。父亲也说过,我们应该尽量与他人为善,结成利益同盟,这样才能有更多的人支持我们。”柯风信坚定地认为那个叫罗洛的家伙接近妹妹一定是另有所图,柯风锦和他如此亲密不利于他们现在想实现的目的,所以不该再和他继续来往,但却完全无法有力地说服妹妹,最终只好放弃劝说,暗自盘算再从别的方面下手让妹妹远离他。柯风锦见兄长不再说话,低下头给银洛发了一条信息:实在非常抱歉,我哥哥过来了,你先走吧,下次我再陪你参观神殿。西时桉拉着银洛上了车,随手写了一张空间传送魔符递给司机,吩咐道:“你自己回去,不用管我们了。”司机拿着传送魔符非常不解,公爵大人明明可以用空间魔法直接带夫人回去,为什么反而要多此一举让他用空间魔法回去,而自己带着夫人开车回?恕他直言,公爵大人的车技……可真不是那么娴熟。虽然疑惑,司机先生还是顺从地听命直接使用魔符传送走了。车里只剩两个人后,西时桉使用魔法开启了自动驾驶,而后不紧不慢地把银洛压了下去,咬着他的耳垂道:“……在神殿的时候我就很想这么做了,可惜,你不让,还咬我。”“……那就试试这里吧。”尽管在很多方面都谈不上坦诚,但是如今的圣玉兰公爵至少面对一件事时很是直白且诚实——那就是他对圣玉兰公爵夫人的欲望。第54章 堕落柯风信恼怒地回到家里, 与妹妹之前的对话一句句浮现在脑海里, 使得他变得愈发烦躁——小锦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从不会这样执拗地反驳自己。很自然的, 因柯风锦而生的怨怼之情又转移到银洛身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 小锦绝不会以这幅态度对待自己。他还记得那个叫罗洛的人,以前是女生的样子, 后来突然变成了男人, 但是因为有罗丽嘉教授的保驾护航,经过这位魔药大师的解释, 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件事。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罗丽嘉教授家族的风评实在是好, 因为带着“罗丽嘉侄子”的身份,又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几乎每个人包括妹妹在内都会默认他是一个家教良好、品德优良、擅长自我约束的优秀青年。他尤其记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这个家伙正面交锋的时候, 那时候明明身为魔法师的对方却用少见的类似武技的方式轻松击败了他,这场耻辱的战斗还被人拍下来放到了网上,他虽然动用了家族力量去封锁,但暗地里尤其是在皇家魔法学院和和他们学校还是流传很广。想到这里他皱起了眉。罗丽嘉教授的侄子?原本跟随研究海洋学的父母一起生活在沿海小国的一个不出名的沿海小城里?那么出身于普通学者家庭的他是怎么学会上次用来对付他的那一套精巧的武技的, 并且能和魔法结合起来?他是知道魔武士的存在, 并且也亲眼看过魔武士的战斗方式,和罗洛的很像,但他不觉得魔武士会那么常见,而且上次他见到对方时罗洛明显是没有丝毫元力的样子。再退一步而言,哪怕那个罗洛是有奇遇, 学到了这套对战方式。但那样娴熟流畅精准的战斗动作和技巧,一定是只有通过大量实战才能磨炼出来。柯风信本人毕竟也是一位高级武者,之前沉浸在被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当着众人的面打败的耻辱中不愿意回忆那天的事,但此时回忆起战斗细节才越发觉得违和——那样老辣的出手,不该是一个从小品学兼优安分守己的海洋学者的儿子所有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柯风信一方面确实觉得有疑点,另一方面私心里他迫切希望向妹妹证明这个罗洛绝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好,因而他很快找来了自己的亲信手下,吩咐他们亲自去查一查这位“罗丽嘉教授的侄子”的背景。“等等。”柯风信叫住了就要领命而去的手下,想了想,把当初围观者录下的那场银洛和他的战斗视频以及银洛分别以男性和女性样貌出现的照片各自复制了一份交给对方,同时指示道,”把视频里那个女孩子的动作单独提取出来,去查一下有没有谁熟悉这种战斗风格,还有这两张照片,也去调查一下有没有熟悉他们身形外貌的人。“一般人就算作假,也不会脱离自己熟悉的区域和领域太远作假,因为那样被揭穿的可能性将大大提升。因而柯风信又补充道:“就从那个罗洛档案里登记的家乡地址查起。”——————————银洛同样恼怒地回到家里。他觉得西时桉根本太过分了!他这种保守的来自海上的老人家根本不可能接受除了封闭的锁了门的卧室和书房外的任何地方,可西时桉总是试图打破他的接受范围,并且会使用武力迫使他屈服……总之就是既可恶又过分,毫无人性。 第55章 当然他不会让友人像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一样那么惨的,关键时刻他肯定会给好友打个预防,拉对方一把,避免他洛哥摔得太狠。但是让洛哥自己认清对方还是很有必要的。于是奕华驰又提了一个在他看来能加速这一过程、化长痛为短痛,趁好友迷途未远能把对方拉出来的主意:“洛哥,这样。他现在还对你有兴趣,所以之前的方法可能不太实用了。但有两样东西是特别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的,一个是和他索要在他看来非常重要有价值的东西,看他愿不愿意给你;第二是和他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你不按他的意思来,看他怎么处理。他如果不真心喜欢你,你做这两件事,他都会生厌的。”只要对方褪下现在这层温柔体贴的面具,洛哥就会清醒一些了。银洛听完表示,受教了,果然很有道理。公爵府里的圣玉兰公爵大人对今天此时在自己伴侣身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在忙另一件事情。之前他特意额外订的一批衣服送到了。西时桉亲自一件一件看过去,对每一件都很满意,甚至生平第一次开始有些理解选择困难的感受。他面色平静地站着,外表看去和平时无异,心中却不由得对夫人回来充满期待。第56章 重要的东西西时桉烦躁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无声算着银洛下课的时间, 心里忍不住第一万次抱怨起西时夫人为什么不能乖乖待在家里听他讲课,而要去学校和那些连禁咒都施展不出的魔法师学习。好不容易熬到离银洛下课还有三个小时, 圣玉兰公爵当即迫不及待地呼唤起了管家:“克雷斯,备车, 我要出去。”虽然他没说他要去做什么,但老管家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遍公爵大人这一天的行程, 很快就猜到了主人的目的, 语气平静地劝道:“大人,现在时间还早, 您平常都是再过一个小时才出发去接夫人的。”其实公爵府的车都是用魔晶核做动力驱动的, 可以走给使用魔晶能源的车辆所准备专用车道,到皇家魔法学院只有三四十分钟的路程。“也许他们今天会提前下课。”西时桉严肃道。老管家听命退下,去给他们的公爵大人准备车子, 转过身后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理解、宽和又无可奈何的微笑。他侍奉过三代西时公爵,为西时家族工作了一生,是看着现在的圣玉兰公爵长大的,外人总说他们公爵大人把所有心神都献给了魔法, 为人冷漠无情, 但是现在看来公爵明明是用情至深还要故作无事,和所有普通的别扭的年轻人一样。银洛像往常一样走出魔法学院后很快就在熟悉的地方认出了熟悉的车子,他走近钻了进去,旁边的位置果然还坐着熟悉的人,正和往常一样翻看着当天的报纸。在看见这个人的那一瞬间, 银洛就完全忘了方才自己对奕华驰说过的话和奕华驰对他说过的话。西时桉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接过银洛的书包放到一边,淡淡地问他在学校里的学习进展,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似乎真的是他的伴侣一样——实际上,他还确实真是他的伴侣。银洛就和往常一样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回程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西时桉依旧心不在焉地用左手翻着报纸,银洛偏头看着另一边窗外的风景,看似毫无交集,然而两人的手却都放在中间的座椅上,无声地紧密交握在一起。晚餐的时候西时桉要抱着夫人吃饭,银洛想起来他已经改变了策略,所以坚决不同意。西时桉只当他还在为昨天吃早餐时候的事闹脾气,也没在意,耐着性子哄了又哄,最后召唤来克雷斯把晚餐换到一张小餐桌去吃,这样两人就挨得极近,西时桉还能照顾到他家夫人,一直殷勤地夹菜递汤喂饭。银洛被侍候得毛都顺了,心里软得不行。只觉得这就是自己曾经畅想过的和小蜜糖一起生活后的情景,所以更不记得不久前自己和好友的交谈内容,直到吃完晚饭被西时桉带回卧室被对方领着看衣柜里挂着的一件件据说是为他定制的裙装,听见对方提那种要求都不想拒绝,而是只想着要让对方也高兴一下。他们毕竟还是被婚姻女神所认可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既然没有离婚,那他满足一下对方的爱好,哄自己妻子开心开心也没什么。这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站到那里去,闭上眼睛。”西时桉压低了声音道。他站在衣柜前,目光在衣架上的一排裙子上扫过去,最终眸色沉了沉,从中选了一件出来,搭在自己的臂弯处。银洛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指示走到床边站好,闭上了眼睛。他感官更较常人敏锐,能清楚感受西时桉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而后修长的手指搭上他的脖颈,在他身上各处滑过,解开衣扣,褪下身上所有的衣物。目不能视的情况下被动光裸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随即他就感受到一块柔滑的料子落到了身上,微微带着凉意。西时桉双手灵活地在他颈后打了个结,亲手给他换上衣服。“睁开眼吧。”西时桉轻声道,俯身在他的背上吻了吻。银洛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整个背部依然裸露在外面,而后睁开了眼,看向了身上的衣物。那是一件尺寸正合适的,红色的长裙。从正面看上去显得端庄典雅,只是整个背部却全部裸露在外,只有后颈处红色的系带垂下起到装饰作用。不过这件红色的裙子有些奇怪,和自己曾经试过的一条样式好像。银洛心中闪过了淡淡的疑惑。难道现在帝都都流行这样的款式?所以他刚看见那柜子里的裙子都是这种款式不是因为西时桉爱好特殊想法不纯洁,只是因为流行?这也很有可能。银洛自己下了结论。他自认为自己毕竟是冒充过几天女孩子的人,对于女装方面当然了解得比西时桉多,西时桉说不定什么都不懂,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有了这么个奇怪的想法就去找设计师定做,然后收到的就都是这些在他这种保守的海上老人家看来根本无法穿出去见人的款式。不过还好,现在他也不用出去见人,只见西时桉一个人就无所谓了。西时桉给爱人穿好之后就退后了一步,沉默地欣赏着对方的样子,眸色越来越暗。直到看见银洛困窘地睁开眼后才走上前去从后面接近他,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银洛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闭上眼睛道:“西时桉,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提这么奇怪的要求。”“惩罚你,”西时桉咬着他的耳朵用低沉的声音道,“惩罚你居然为了冒充别人的女伴打扮成那副样子露面,我嫉妒了。”银洛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嫉妒……只是一时新鲜并不当真的关系,嫉妒什么?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快速地跳了起来,又强自按捺下去。“……所以你必须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给我更多的才行。”大魔导师环抱着爱人,独断地下了命令。————————银洛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懊悔得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昨天他是撞邪了么?怎么就答应了西时桉陪他玩那样的把戏了?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身边熟睡的人,即使是在沉睡中,西时桉依然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嘴角冷冷地绷起,但突然间不知梦到了什么,那张脸放松了下来,嘴角也略微翘起,刹那间显得柔和生动了起来。银洛连忙转开了脸,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又会走上宠妻无度色令智昏直到被现实打击得心碎至死的老路上去。他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很显然,上午的课已经被他完美错了过去。“醒了?”西时桉这时候迷蒙地睁开眼睛,伸出手就要去拉他,“乖,过来,再陪我睡一会儿。” 第57章 小傻瓜,他怎么没给他安全感了?他怎么可能会那样……唔,夫人最近好像一直都很乖,只偶尔闹脾气,所以说是阿洛终于放弃和他闹别扭,不说要和他离婚了,而要好好和他过日子了?所以来和他要家印以显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可夫人在家里明明一直很有地位。虽然这么想着,西时桉却依然因为爱人要家印这个举动而变得无比愉悦起来。因为这背后意味着爱人对他们的婚姻的认可和重视。但他却并未将这份愉悦表现出来,而是依然板着脸,故作随意地反问道:“哦?你要家印做什么?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要家印?我为什么要给你?”说啊,你是以圣玉兰公爵夫人的身份在要啊,你是我夫人,我们是婚姻女神神像之下结成的伴侣,是西时家族的另一个主人,我当然应该把家印给你保管。淡然甚至稍显冷漠的面孔下,大魔导师如此着急地催促着。他这样拐弯抹角,不过是想等银洛亲口抹去自己曾说过的“我不爱你了,我们离婚吧”那些见过的话,只不过想再次听银洛亲口承认他们之间那最为亲密的关系。事实上,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一直是他。只是高傲的公爵永远不肯承认而已。银洛的心随着他一句句话说出口而凉了下去。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身份让西时桉把西时家族的家印给他。其实在柯风锦说出这样东西的时候他心里也明白,他去和西时桉要家印不过是自取其辱,根本不可能成功。只是方才的亲密和亲热让他的心不合逻辑地膨胀了起来,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要尝试;只是他被这些天以来的过分的亲密、照顾和纵容蒙蔽了双眼,让他以为,就算西时桉依然肯定会拒绝他这个要求,也不会以这样的态度。如今圣玉兰公爵大人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果不其然,一时的肉体亲密,即使再亲密,也代表不了什么,他该摆清自己如今的处境和立场。就像奕华驰和他说过的,二驰的那些风流朋友,对每个情人都能做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体贴,在新鲜的时候,也都很纵容。这里的人和处事方式都和他在海上想象的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只肯对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的小蜜糖一个人好的。银洛没再说话,翻过身背对着西时桉,往自己的方向缩了缩。西时桉只觉得怀里突然空了一块,低头看去人已经没了。他没等来夫人来和他撒娇耍赖,也没等到银洛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见银洛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甚至连问都不敢问一句。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还是说是我想多了,你要家印只是想用西时家族的力量做什么事情,却不想告诉我要去做什么?你根本……就没想过、也不想承认你是我的伴侣,是西时家族另一个主人?西时桉不敢问,也不敢去想答案。他怕方才那些甜蜜的念头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怕阿洛刚才待他那么好,和他那么亲热,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要和他要家印,见他不肯直接了当地给就马上冷淡了下去。西时桉愣了片刻,伸出手想把人搂回来,手刚碰到银洛的腰,银洛就闪身躲开了。西时桉的手僵在了半空,忘了收回去。随后海盗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有点累了。”西时桉的手握成了拳,随后缓缓收了回去。他望着爱人的背影,自从打折扣报复的名义把对方接回来之后,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这么远,连最初银洛和他闹别扭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都没有过。没事的。他安慰着自己,强行克制住自己想使用强力把爱人抱过来的念头。阿洛可能今天只是累了,自己刚才欺负了他那么久,让他好好歇歇吧,明天就都好了,又会和以前一样。但是怀里空落落的,他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一直悄悄打量着银洛的背影,等到爱人呼吸平稳得睡熟过去,才轻手轻脚地把人搂到怀里抱住,小心翼翼地在对方额顶亲了又亲。————————我喜欢你。可我不敢告诉你。我怎么敢让你知道,你已经拿捏住了我的命。第58章 家印第二天西时桉醒来的时候, 银洛还老实地窝在他怀里, 睫毛轻轻动着,睡得很乖巧。银洛睡觉一向很乖, 被搂住了就一晚上不会动,也不逃跑。西时桉看得喜欢, 心软了又软,忍不住搂住亲了又亲, 等着看银洛睫毛大幅度眨了眨, 似乎有醒来的意思后就不再收敛,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占有了对方。倒不是他真的有多禽兽或是色欲熏心, 只是这个时候, 他迫不及待地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这个人还是属于他的,好像这样才能化解萦绕在心头一夜的不安。银洛已经醒了,但刚醒来的时候还迷糊着, 也反应不过来,被西时桉弄得毫无反抗之力,呜咽地推拒了几下,也就又闭上眼随对方为所欲为了。西时桉只觉得心中满当当的, 低下头亲了亲银洛眼皮, 又抱着爱人去清洗。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了,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银洛彻底清醒之后一直冷冷淡淡的,没像以前一样窝进他怀里和他撒娇吻他,也没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说“西时,我不想动, 你来给我穿衣服”。他醒来后就坐在一边,很快就利落地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并且从书房拿上书包后径直往府外走去。全程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夫人,您不用早餐吗?”克雷斯站在楼下诧异地问道。“不用了,”银洛道,“我去学校吃。”“等一下,”西时桉此时也反应过来,很快追了下去,“吃完早餐再走。”“快迟到了。”银洛淡淡道。“那我送你。”西时桉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克雷斯去打包点心给夫人带上。“不用,”银洛再次拒绝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西时桉没再说话,只是强硬地把银洛拉上了车,下午又和往常一样去接他。银洛倒是还会乖乖和他上车,只是他想去拉他的手的时候,银洛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躲开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西时夫人同样沉默地坐在另一旁,只吃自己面前的东西。西时桉特意把银洛喜欢吃的东西都放在自己面前,把他不喜欢吃的每次要靠哄银洛才肯勉强给面子吃两口的那些东西放在他面前,他夫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毫无波动地吃着自己不爱吃的那些东西。西时桉突然想起来,银洛原本就是一个对生活忍耐力极高的人,他在海盗船上长大,不是什么娇气的贵族少爷,在他的成长环境中,一直是在用命来讨生活。他能提供的所有东西,对爱人而言都是锦上添花而已,并非是生活必需品。但银洛这样近乎冷暴力的行为让他更加烦躁起来,这种烦躁在晚上时达到了顶峰。银洛并没有拒绝他的亲热,如果爱人真的不愿意而拒绝,他是不会强迫对方的。只是面对他的索欢,银洛虽然没有抗拒的意思,却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冷淡,与忍耐。他的眉头微微蹙着,脸始终偏向一边不肯和他对视,表情冷淡,就好像和他亲近只不过是一件讨人厌却又没发拒绝的任务一样。西时桉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他起身坐到一边,皱眉看向爱人的脸,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有些累了。”银洛侧过身躺着,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依然是一样的答案。西时桉瞬间紧张起来,银洛连续两天说累了,这对一个称得上强大的魔武士而言是很不正常的。他用魔法把银洛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对方身体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那你好好休息。”西时桉从被子另一边钻进去,从后面搂住银洛的腰。银洛的身子僵了一下,但也没拒绝,也没回应,就那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睡去了。 第59章 所以没关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别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收获另一个人的爱和心,他只有笨拙地,试图用物质去留下对方。银洛想着圣玉兰公爵真是越来越套路了,也开始学会和奕华驰说过的那些浪荡贵族子弟一样学会送小情人礼物了。不过他都准备走了,既不想让西时桉再发现端倪,也不想再没事闹别扭,也就特别敬业地每次欢天喜地地收下来,然后格外用心地侍候公爵大人一段时间。他看他这么做了之后,西时桉似乎是找到了乐趣,送得更勤快更开心了。银洛上学的时候开玩笑式地把这件事讲给奕华驰听,奕华驰满脸写着“这不争气的哥呦”,恨铁不成钢道:“洛哥,你没觉得你都快成被你前妻包养的小妖精小白脸了么?”“觉得,”银洛点点头道,“但你别说,我前妻可能是头次包养人,特别没经验,出手特别大方。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太强了,这些东西都不看在眼里。”怪不得柯风锦曾经和他说,如果是圣玉兰公爵,即使只是玩玩都是走了大运,很占便宜。奕华驰满脸不信,明显是觉得恶毒前妻一个他这么长时间都想不出是谁的小贵族能拿出什么好东西。银洛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和奕华驰转而说起和武者学院友谊赛的事。与此同时,柯风信派出去的人也给他带回了一个令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消息。“你说什么?”他眯着眼睛向自己的手下确认道。如果那个罗洛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人……那他输在对方手下可是再正常不过了,一点也不亏,更算不上屈辱。“我们调查到的确实是这样。”手下肯定道。“你们说的那个人证带回来了没有。”柯风信手敲着扶手,淡淡问道,心里依然充斥轻微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带回来了。”手下答道。“好。”柯风信站起身道,“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去确认,也让那个人再确认一下。”罗洛好像报名了这届的友谊赛,赛场上就是一个极好的确认机会。这可不是小事情,一定要谨慎才行。柯风信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是一个上天送来的极好机会,如果利用得当,不仅是那个罗洛的问题,甚至可以重挫大皇子一派,让奕华驰也彻底无法翻身。所以必须确认清楚才可以,弄巧成拙就不妙了。那种给对手送人头的事情,他才不会做。——————————和预料中一样,南方的叛乱很快就遏制不住爆发了。光耀帝国的南部是西时家族的封地所在,但这里的原住民索亚族人信仰深渊神系的神,并不满意信仰光明神、魔法之神等大陆神系之神的光耀帝国的统治,常会在他国势力的支持下掀起叛乱,十分难缠。几年前那次叛乱初期时叛军势头极盛,当地帝国驻军和隶属于西时家族的军队均无法将其镇压下去,反而被对方屡屡得胜,最后迫不得已西时桉亲自前去平叛,依靠禁咒力量铁血震慑了叛乱者,飞速将叛军镇压下去。但没想到不过几年,对方竟然又故态复萌,再次掀起叛乱。银洛偷看过发给西时桉的密报,上面说这次叛军据说是得到了深渊之神的力量,来势汹汹,伤害方式极为诡异,前线将士重则不明不白地惨死,轻则浑身虚弱,四肢无力。银洛当时便意识到这次叛乱并不简单,也预见到可能还是需要西时桉亲自出面解决才行。果不其然,这天吃过晚饭之后西时桉拿出了一个黑色绒的方形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银色的手表,表盘颜色却是海洋一般深邃的蓝,灯光下流淌着海水般的光晕。“喜欢么?”西时桉亲自取出手表给银洛戴上,亲了亲他眼皮道,“我特意找人定制的,然后在上面附了十几个可复用的魔法阵,你平常戴着不要摘下来,可以当一件防护魔器用。”不要说这手表本身的价值,手表本身的价值在西时桉亲自附魔并施加的十几个可复用魔法阵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更不要说是费心附在这样一块小小的随身饰物上。这块表拿出去简直是无价之宝。饶是银洛这些天已经被一件接着一件好东西晃花了眼,此时也不由得有些震动。“西时,”他抬眼看向西时桉,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发生什么事了?”西时桉又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皮:“没事,有点小事需要我出门去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是去南部平叛是不是?”银洛直接问道,“我看了报纸上的消息。”“嗯。”西时桉没有再隐瞒,“最多十天我就回来了,别担心,你好好打友谊赛就好,不用管我。”哪有丈夫安安全全留在家里守着让妻子跑去前线冒险的,如此情景只下,银洛简直是本能地要反对。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想起了西时桉不止一次提醒过他的他的身份处境,想起在对方眼里两人游戏一般的关系,想起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计划,又住了嘴。银洛站起身抱住了爱人,主动亲吻着对方下颌道:“西时,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我们未来所有的再无交集再不相见的日子里,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的,一切都好,我希望你永远骄傲而幸福,西时桉,我唯一爱过的人。西时桉微微颔首,低下头反吻住海盗,黑色的睫毛长长垂下,遮住了眼里一抹淡淡的失望。那一瞬间,他还是期望着银洛能心疼他、担心他、舍不得他走的。如果是当初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阿洛一定不舍得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去。但是没关系,阿洛还在他身边,他还属于自己。这样就可以了。原因是什么,是用什么方式将他留下来,都无所谓。第60章 腕表南部的局势已经很紧急了, 三天之后西时桉就会同帝国派去平叛的军队一同出发前往叛乱地区。西时桉天没亮就起身了, 银洛也跟着坐了起来,圣玉兰公爵倾身过去吻了吻爱人的眼睛, 放柔了声音道:“还早,你继续睡吧。”“没事。”银洛跟着起身, 帮西时桉穿起衣服。他以前在银色闪电号时可劲宠着小蜜糖,这工作几乎天天都做, 此时重拾旧业也显得驾轻就熟。西时桉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把他按进怀里贴在耳边沉声道:“阿洛,等我回来, 在这里等我回来。”银洛银灰色的睫毛眨了眨, 而后轻声应道:“好。”他已经和索菲亚安排好了一切,西时桉出发后的第五天就是魔法学院和武者学院两校友谊赛的决赛,无论输赢, 那天晚上魔法学院内都会举办一个宴会来犒劳参赛的选手们。他已经决定在当天晚上利用魔法阵离开光耀帝都。西时桉就这样一直抱着他没说话,直到管家先生开始在外面催促才松开银洛,轻轻在他额上烙下一个吻。银洛看着他深黑色的魔法斗篷下摆飘出卧室,被门挡住, 愣了片刻后后知后觉地追了出去, 西时桉已经步履匆匆地下了楼乘车离开去和大部队会合。银洛在二楼庭廊里听见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又匆忙跑向露台,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正好看见西时桉的座驾在几辆车子的护航下驶出府邸大门,映着庭院两旁单调的灯火,只在雾蒙蒙的天边留下一个黑色的轮廓。他有些后悔方才没再多看对方两眼。从此以后, 他只能在记忆中看到他了。 第61章 那一瞬间克雷斯几乎不敢告诉他的公爵真相,但他也明白他瞒不过去, 大人很快就会发现的,尽快告诉公爵大人,让事情尽早解决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人,夫人失踪了。”西时桉没有说话。他最害怕的,预想中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在他预料到自己将不得不离开帝都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开始给送给银洛的东西上加一些定位魔法,比如空间戒指,比如那块银色腕表。腕表上的功能最为完备,除了定位和追踪之外,还可以阻止银洛使用长距离的大型空间魔法,如果银洛使用了长途空间传送,腕表上那个亚禁咒级别的反咒都可以使该次传送无效,并且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传送到他这里。昨天在战场上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银洛使用长途空间传送,且该次传送被中止失效了的消息。他立马找了一个空隙探测银洛的位置,显示的结果是腕表的定位魔法已损坏,而空间戒指的定位依然在公爵府里。这使得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前线的形势也不容许他再分心。如今前线的危机被暂时化解之后,西时桉第一时间就是回来询问银洛的消息,然而却听到了他最害怕的答案。他知道,如果是银洛主动逃跑,那么凭借银色闪电团长的能力,他就不会再被他轻易找到。而现在,即使他想不顾一切去把他的圣玉兰公爵夫人抓回来也不可能,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偏他现下还不得不处理更为棘手的战事。于此同时,他还忧心着另一种情况。“克雷斯,继续寻找夫人的下落,”西时桉道,“但是别大张旗鼓,注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他担心如果声势太大引人注意,银洛的真实身份会因此曝光。那时候他不在帝都,没有他护着,他担心夫人会吃亏。如果是银洛自己跑了,那么至少,他应该会很好地照顾自己,他应该能继续做他自由自在的海盗,他应该至少会一切都好。“等我回去,”圣玉兰公爵最后给老管家下了指示,“我会尽快把南边的事解决掉。”那之后克雷斯再没能联络到他的公爵大人,也没能再把帝都各方的最新消息告诉对方,每次接通通话的都是那位年轻的侍从官——圣玉兰公爵亲自率了一队人马潜入了叛军腹地,直接去了据说赋予叛军如此诡异力量的深渊之神的祭坛所在地。如西时桉所承诺的那样,他在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尽快把南部的事解决掉。他的夫人在等他,他要把银洛找回来。可是他忘了自己自始至终忘了告诉老管家一件事情。克雷斯也就想不到,那个被柯风家族秘密举报并被抓起来,还未对外公开披露更多消息的恶名昭彰的海盗头子会是自家帅气可爱朝气蓬勃的公爵夫人。如果他有意去打听,凭借西时家族的力量当然能打听到更多消息,但一来柯风家族刻意封锁了相关消息,二来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把全幅心神都放在寻找自家公爵夫人一事上,对无关的事并不在意,所以也就错过了一个得知真相的绝好时机。而彼时银洛垂头坐在监狱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手里摆弄着一块碎裂的银色腕表。就是这个小东西,在关键时候阻止了他的离开。然后在他和帝国卫队及柯风家族特意派来协助抓他的人起冲突的过程中,腕表替他抵抗了两次严重的魔法攻击,之后摔在地上摔碎了——他肩上挨了一刀才得到空隙把它捡回来,而也在他把碎掉的腕表捡回到手里的刹那,柯风家族派出的四名高级大武者已经团团围住了他。那四名大武者的后面,站着的是四名已经准备好魔法的大魔法师。插翅难飞。他就这么被抓进了帝国第一正义监狱里——这里关着的都是帝国的顶级通缉犯,已经各种犯下严重罪行或特别棘手的犯人,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是第一流的,鲜少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银洛静静抚摸着手中碎裂的表盘,面色平静,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嘴唇已经干裂起皮。监狱里的生活,和在公爵府养尊处优的生活自然是无法比的。他也说不清楚在看见这块表掉到地上的时候为什么会不惜一切地下意识去捡,或许因为这是西时桉送他的最后一样东西,或许因为这是他唯一保留下来的,对西时桉最后一点留恋和念想。可它现在已经被损坏了。银洛把腕表握紧在手心里,抬头望向四面封闭附魔的青石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西时桉说过的话——“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想走就走?”“你的身份如果暴露出去,你根本连光耀帝都都离开不了就会被抓住。所以别做梦了。”那些话和当初在银色闪电号时大魔导师威胁他喝下魔药时冰冷的脸重合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头尖锐的痛了起来。明明索菲他们都无数次提醒过他。明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但临到头来,还是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会对那个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他对他也是有情的,哪怕一点。一点就好了。作为光耀帝国看守最严密的监狱,第一正义监狱同时采用最先进的科技和最高级的魔法体系进行看守和防护。在这里,一切通讯手段都被隔绝,任何魔法都无法使用,被监禁的人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银洛在刚被关押进来的时候就被迫摘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并换上了这里统一的衣服。在他被关到这里的第二天,有一个柯风家的人过来,说是小姐让他来送些食物,同时银洛拜托那个人帮他取来了这块碎掉的手表。而被关进这里六天以来,他得到的唯一完整消息是奕华驰托人送来的一封信——银洛猜二驰一定是动用了自己所有可动用的力量才能把这封信送到他手中。信中说了设计这一切并主持把他抓进去的都是柯风家的人,但奕华驰认为银洛完全是受的无妄之灾,是被冤枉的,柯风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利用他来对付自己,再借此对付大皇子。所以银洛只是其中一步棋,后面一定还会有一系列针对大皇子一派的谋划好的动作。最后奕华驰让银洛不要慌,他说大皇子怕他在关键时刻捅篓子出事,名为保护实为看押地把他关在了皇子府里,一切对外界的行为都被禁止,所以之后一段时间可能不能再进行联系了,但只要他不死,他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保证银洛没事。银洛看得又好笑又感动,一面想着他被抓起来其实不冤枉,他做了那么多年海盗,早设想过这一天的情景;一面又不禁觉得大皇子在这个时候把奕华驰关起来实在是明智的选择,他真怕奕华驰做出什么事把自己搭进去,现在看来,至少大皇子一定是会努力保住自己的胞弟的。银洛如今唯一烦躁的事就是他彻底失去了消息来源,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样在狭小的空间里近乎幽闭的生活让他难以冷静下来,如果是心智不坚定的人,恐怕就此就会被逼疯。幸好,这天傍晚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新的消息。青石墙之外传来守卫沉闷失真的声音:“后天上午,会在光耀正义郁金香审判庭进行对你的审判。做好准备。”第62章 邀请此时, 西时桉正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轻声问道:“我再问一遍,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他此时穿着和西时家族军制式统一的制服, 即使经过数天的激战,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过眼, 他的袖口领口依然一丝不苟。从离开银色闪电后开始刻意留起的长发已经垂落到肩头偏下的位置,被他随意地束在脑后。这身装扮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严苛而冷肃的帝国军人, 而非刻板印象中体质孱弱的魔法师。相比之下, 他面前被附魔铁链牢牢束缚在木桩之上的男人就显得极为凄惨狼狈了。谁是这场战争的胜者,一目了然。他身边的将士都希望公爵大人赶紧回去休息, 由他们来处理之后的扫尾工作即可, 但是西时桉却固执地留在这里,一定要亲自审问叛军中的一名小头目。 第63章 不过他也知道公爵大人现在肯定是无心处理这些事情的,所以把文件放在书桌上后就安静地告退离去。文件被整理得很好,最上面是被筛选出来的请柬和信件,下面则放着各种需要西时桉审阅或处理的事务性文件。在几张请柬中,一封白色印着郁金香图案的邀请函就显得格外显眼。在郁金香审判庭进行审判,并且会发白色邀请函邀请他去参加的审判极少,一般都是犯人身份较为特殊,犯了最高一级重罪或是帝国的头等通缉犯被审判时才会有这样的规格。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帝国又抓到了重要通缉犯?还是发现那家的贵族犯了叛国之类的重罪?难道是和南部叛军勾结?处于好奇,西时桉一边听老管家讲话,一面随手把邀请函拿过来打开。第63章 审判银洛在八名看守的押送下从正义监狱走出来, 那一瞬间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从被抓进去那天开始, 他已经整整八天时间没有看到过自然光了。值得他庆幸的一点是,郁金香审判庭是帝国一所历史悠久的审判庭, 这里庄严、肃穆、不容任何侵犯,也依然保留着一些帝国古老的传统——比如包括受审人在内的所有人在进入审判庭前都要沐浴更衣, 以整洁有礼的仪表出现在审判庭中。这多少让他好过了一些。即使接受审判,他也希望自己能保持体面, 而不是穿着那身皱皱巴巴的囚衣出现在那些衣着光鲜的贵族面前——他隐约从看守嘴里听到了些许消息, 贵族们的仇人、曾经不可一世的银色闪电团长毫无例外地落网了,据说这件事还牵扯到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斗争, 这两个噱头足以吸引大多数人, 所以那些根据传统收到邀请的贵族们几乎全部都准备出席。以前在海上时他可不会太在意仪表之类的事,总是放荡不羁的模样,但在圣玉兰公爵府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也沾染上了西时家族里的一些习气。醒醒吧, 别还真把自己当做圣玉兰公爵夫人了。他对自己说,有功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如好好谋划下该怎么逃出去。随便帝国那些混蛋法官怎么宣判,他既没有打算引颈就戮, 也没打算像过去几天那样在一间小囚室里了此残生。经过过去那几天的生活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没什么比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更重要,爱情也不行。郁金香审判庭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依然保持着千年前的建筑和装饰风格,整体建筑以某种白色的石质材料为主,经过千年时间的洗礼和反复修葺, 建筑本身不再如最初时那样纯白光洁,却增添了几分时间才能沉淀下来的风格和底蕴。这里审判过无数或罪大恶极或身份特殊的人,这里审判过帝王,也审判过流民,这里制造过最大的冤屈,也弘扬过至高的正义,这里见证了一个帝国千年来的重大事件,每一个走进郁金香审判庭的人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收敛了声音——那是人们对时间和正义本能的敬畏。银洛是从左侧的侧门被带进去的,从左侧侧门到被审判席有一条狭窄的阶梯,可以直接走上去。他的面前高处正对着的是审判团,四周下方的圆形席位上坐满了人,都是应邀前来旁观的贵族。他的出现引起了场上的一片议论,贵族们可以压低了声音,但是几百人同时窃窃私语还是瞬间让场面显得嘈杂了起来。一位夫人惊呼着“天呐,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帅,看他那双忧郁的银灰色眼睛,如果他不是海盗我可能就要被他迷住了”。事实上她已经快要被迷住了。“是啊,身材也好,和那些毫无美感的武者还有丝毫不锻炼的魔法师都不一样。因为当海盗被判刑就太可惜了,他愿意陪我的话我可以把艾莉顿庄园送给他。”坐在这位夫人旁边的小姑也附和着嫂子的话。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银洛的身份而惊呼,他们在魔法学院里见过银洛,此时已经认出来了,这个被指认为银色闪电团长的年轻人就是罗丽嘉教授的侄子,二皇子殿下在学院里的好友。此外也有人表示怀疑,并不相信这个看上去略显苍白却举止得体的年轻人会是恶名昭著的海盗团团长。审判长轻轻咳了一声,不得不拿起法槌敲了敲,喊道:“肃静。”等到场内肃静下来,他才又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审判开始。”银洛仰着头站着,静静听审判团列举出一样样证据指认他的身份。原本就不是冤枉,柯风家要抽丝剥茧一点点有针对性地去找,总能找到不少铁证。只是柯风家最初是怎么能发现他的身份,又能恰到好处地赶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去抓住他呢?银洛左手隔着裤袋轻抚着那块腕表的轮廓,闭了闭眼。随着一件又一件证据被抛出,奕华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他身边的大皇子不着声色地伸出了手,按住了弟弟。针对柯风家的举动,奕华笙当然早有准备,也一早就设想了银洛是被栽赃陷害,柯风家故意设局来坑害他们兄弟的可能性,所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彻查银洛的身份,并验证柯风家提出的证据的真实性。很可惜查回来的结果让他失望了,胞弟的好友罗洛的确就是银色闪电的团长银洛,柯风家给出的每一样证据都是真实的。是这个人骗了弟弟。所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所做的一切应对策略和准备都向一个方向努力——把胞弟包装成被欺骗的受害者,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撇开他和银洛的联系,从而把奕华驰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这样的话,父亲最多会斥责小驰识人不清,也不能再责备他别的。但他了解自己的弟弟,担心奕华驰会不同意甚至坏事,所以一直瞒着对方,现下则不得不盯紧他,避免一个看不住奕华驰做出什么坏事的举动。“针对以上指控,你可有异议?”已经不再年轻的审判长微低下头,深邃而锐利的眸子直直盯向银洛。“没有。”银洛仰着头,轻声道。下面又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低声议论,银洛的回答无疑是坐实了他的身份。他承认了,自己就是银色闪电海盗团的团长,银洛。奕华驰死死盯着银洛的侧影,心中震惊而着急,但是大哥坐在他身边,这些天来一直盯着他,他什么都做不了。那洛哥的恶毒前妻呢?既然是前妻应该很早就知道洛哥的身份了吧?至少大小也是一个贵族,为什么到现在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之前不还缠着他洛哥不让人走吗?果然是本性凉薄,患难见真情。审判长点了点头,继续宣读对他身为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的一项项罪名的指控。审判庭收集到的资料极为完整,甚至很多银洛自己都忘掉了的案子都被重新翻了出来,其中也不乏一些曾震惊整个大陆和海上世界的经典大案。银洛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这些指控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曾经在海上无拘无束意气风发的生活。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年轻,生活中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和可能,有时候甚至不为钱财,只为炫技一般就会对海盗们普遍认为很棘手的目标下手,然后享受这种挑战成功的快感和成就感。……那时候,真是幼稚得一塌糊涂,又简单得一塌糊涂。在海上,轻易的就能获得满足和快乐。而不是像遇见西时桉之后那样,情丝难断,欲壑难填。就在这时下方旁观席位上有掀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银洛和众人一起向骚动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侍从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庭审开始之后,除非紧急意外,是不允许无关人员再随意进出的。坐得稍远些的贵族都伸长了脖子看向来人,试图一探究竟这位能让郁金香审判庭为他破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见那人走过的地方,贵族全部起身行礼,直到目送着他在前排的位置上坐下才跟着坐下。他穿着象征着圣玉兰公爵身份的白色制式礼服,远处的人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也通过这身装扮认出了他的身份。是圣玉兰公爵大人。竟然连西时大人都来了。西时公爵不是刚平定南部的叛乱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不过是审判一个海盗而已,公爵即使过来,也没必要穿代表西时家族爵位的这身衣服吧?一般来讲,除了国庆日庆典,传统贵族只有在婚礼、爵位传承等庄严场合或者特别需要彰显自己家族身份的时候才会把这种象征着家族权力的礼服穿出来。西时桉来了。银洛怔怔地想着,甚至没注意到审判长方才所说的话。审判长不得不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对于以上指控,你可有异议?”“没有异议。”银洛平淡道。那些事他确实都有参与,何况西时桉已经来了,此时此地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审判长点了点头,沉声道:“基于此,罪名成立。根据天佑光耀神圣正义帝国帝国总法第十三条、十七条……经过审判团一致商议决定,判处受审人一百年监禁……”下面有贵族提出了异议:“为什么只是监禁?!”在宣判之后,前来旁观的人可以提出异议,在郁金香审判庭依旧保持着这一传统。“阁下,”审判长向对方颔首道,“受审人虽然犯案次数众多,涉案金额巨大,但是并没有证据指控他和他的同伙曾伤害过人命。” 第65章 西时桉的心疼了一下,又沉沉地凉了下去,但看着银洛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都是他的错。不论什么原因,不能保护爱人,让伴侣落到这种境地,本来就是他的无能。何况他还在无意中当了帮凶。“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动了动喉咙,艰涩地再次道,“阿洛你相信我好不好?”银洛小声“嗯”了一声,却还是扯着他的袖子要回家。西时桉带他上了车,还是每天接送他上下学的那辆。在车上银洛一直拉着他的手窝在他怀里,没过一会儿就枕着他的胸膛睡着了。回到公爵府之后西时桉亲自把人抱下来,抱回卧室轻手轻脚地给人擦洗换衣服。银洛肩上有一道伤。他被关进正义监狱的几天里被封住了元力,虽然身为魔武士的他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很多,但八天过去这道伤还没完全好,依然留有一道看上去略显狰狞的疤。西时桉手上动作一滞,神色暗了暗,俯下身在那处疤上吻了吻。他用了治愈魔法,小心地来回吻了几下之后,那道伤口就消失了。圣玉兰公爵给夫人擦洗完全身,转身去拿换洗衣服,这时银洛却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伸出了手,拉住他的衣摆无论如何就是不让他走。西时桉转过身来,看着比往日虚弱了不少的、在梦中依然感到不安的爱人,想了想索性脱掉衣服,掀开被子把两人都盖上,搂着银洛闭上了眼睛。“别怕,”他呢喃般道,“宝贝儿,我一直在这里,我不会再离开了。”感受到熟悉的温度,银洛翻了个身,缩进西时桉怀里,终于从梦魇里安静下来,不闹了。第65章 策略两个人都已经太久没合过眼了, 靠在一起后就像是两只彼此找到皈依的小动物, 很快就相互拥抱着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西时桉醒来时银洛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吩咐管家不要吵到夫人, 然后去了皇宫。他首先汇报了南部叛乱的相关事宜,然后不可避免地被问到了关于“圣玉兰公爵夫人”的事。昨天那件事实在影响太大, 一夜之间,整个光耀帝都几乎都要传遍了。皇帝自然也听说了, 他是不想管这种对帝国局势影响不大却很容易惹恼西时桉的事, 但是没有办法,那么多人都知道, 他总要给出一个交代。最终西时桉无所谓地答应说那些被抢的贵族, 只要能拿出清单,说明何时何刻在哪里被银色闪电抢掠过,被抢劫的东西来自何处是何来历要被运往哪里, 来公爵府上找管家,他就一定按相应价值去赔偿。倒不是他无赖赖账,而是一则那些被劫走的东西来路并不光明正大,二则真正敢直接找上公爵府要账的也没几个, 所以虽然西时桉这么说, 但真的会去找他要赔偿的却没有。西时桉也懒得管,心说就他夫人抢得那点东西,全赔了他也赔得起——倒不是他妄自托大,抛开西时家族多年的积累不提,作为一名大魔导师的西时桉本身就有暴富的实力, 他所制作的高级魔法阵、魔法卷轴、他的魔力晶核,他研发出的新型魔法、他附魔的魔器,这些全部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银洛醒来时西时桉已经不在了,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回到公爵府了——周围不再是密不透气的青石高墙,他已经自由了。他很久没睡得这样香过,醒来后坐起身来,呆呆地靠着柔软的靠枕坐了一会儿,才踩上丝绸制做的柔软拖鞋,踩在无比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悠哉悠哉地向楼下走去。餐厅里已经备好了香气扑鼻的早餐,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吃,但也有十数种花样,全部在厨房里温着,他一下楼马上就有女仆推着餐车把一小碟一小碟的可口点心、适合消化的菜品和饮品汤羹摆上桌子,另一名仆人则为他拉开了椅子。只要看他今天爱吃什么,多吃了几口,仆人就会立刻去通知厨房再去多做一些端出来。经历了在正义监狱的几天后,任谁都会把这里的生活当作完美的天堂。在这里,他被所有人所尊敬,全府的人都在服务他一个人,因为他是他们的“夫人”。因为他是圣玉兰公爵夫人,所以即便是光耀正义郁金香审判庭都无权判处他的罪名。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只要他能讨得西时桉的欢心,只要他顺从他的心意,他就可以永远享有这样的生活,永远不用担心被通缉,永远不用担心被抓走,不用担心失去自由。银洛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傍晚的时候西时桉才终于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到公爵府,他没找到他夫人,心里有些着急又有些懊恼。阿洛之前才经历了那么糟糕的事情,昨天没到家就累睡着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好好安慰他夫人,但还有那么多事偏偏今天找上来,搞得他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他一早吩咐了克雷斯让厨师精心准备晚餐来迎接夫人回来,老管家却告诉他夫人吃完午饭后就回卧室睡觉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过。因而西时桉推开卧室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到银洛。他轻轻推开了一道缝,暖黄色的光从卧室中顺着门的缝隙流泻出来,他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好像被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填的满满的,恍惚有一种普通的上班族丈夫加班晚归回家后看见妻子留着的灯时的温馨感。然而走进去之后才看见偌大的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上面。西时桉皱了皱眉,大踏步走进去关上了门。从衣柜的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西时桉拧着眉走过去,看见面前的景象后不由得呼吸一滞。银洛身上半挂着勉勉强强挂着一件白色的连衣长裙,手上还拿着一件紫色的裙子,西时桉走过去的时候,他才正匆匆忙忙地用紫色裙子挡住自己,仿佛这样西时桉就看不到他现下是什么样子了似的。随后银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犹豫豫地把那件紫色裙子放回到衣柜里,只穿着白色长裙对着西时桉,低着头就是不看他,有些羞赧地找话道:“……西时,你回来了?”“嗯,回来了。”西时桉沉声道,走进了一步搭上银洛赤裸的肩头,情不自禁地爱抚着,“宝贝儿,告诉我,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银洛穿的还是西时桉之前订制的那批裙子中的一件。这一套裙子都和那条红色长裙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比那件红色长裙更进一步。这件白色裙子和那条红裙在设计上很像,都是从前面看端庄大方,领口都拉得极高,但背后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就像是两个v字拼接起来,只在臀部微微有些遮掩,整个背部和裙裾下摆都是裸露的,只在v字边缘处有看似纯洁的少女梦幻感的白色花纹类似装饰。颈部有一根细细的白绳,系在脖颈处,使得整条裙子不至于掉下去。银洛此时面对西时桉侧站着,从西时桉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背部的些许景况。银洛却没有答话,而是主动上前了一步,伸出双臂亲密地搂住西时桉的脖颈,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喜欢吗?西时,我喜欢你,所以想要你高兴,你开心就好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我最喜欢你了,小蜜糖。”这是西时桉听过最多遍的情话。那时候在银色闪电号上,他们睡着称不上有多舒适的床,在一间在光耀帝都称不上华丽宽敞的卧室里,房间里也像现在这样总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在暖融融的光晕里,每天入睡前银洛都会抱着他,一遍遍倾吐着这样的爱语。然而他已经很久没说过了,很久没再对他说过,我最喜欢你。那一瞬间西时桉甚至无法思考,他完全是顺着自己的本能在行事。他感觉到银洛搂住了他,感受到爱人软且温热的唇贴了上来,触之所及是伴侣带着微微凉意的,暖稠而腻手的皮肤……他听到了银洛喉咙里发出的细小的呜咽和细微的喘息,他闭了闭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望与爱意,默念了一个魔法锁住了卧室的门,让心中狂嚣着的野兽尽情释放。远处的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的时候,西时桉终于睡熟了。银洛默默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坐起来,试探着凑近枕边人,在他脸颊、眼睑、喉结、耳垂等处都试探着吻了吻。西时桉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搂他,在睡梦中发出了小声地呢喃。银洛躲了开去,确认身边人真的睡熟了之后才悄悄翻身下地,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丝绸拖鞋踩在羊毛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接通了索菲亚的通讯。副团长轻快而戏谑的声音和着海浪声从远方传来:“怎么了?公爵夫人?我说团长大人你可真不简单,不过一天而已,你的事迹连我这里都听说了。话说知道你被抓进去的时候我联系不上你,那时候可要担心死了,没想到你还有这张撒手锏。” 第67章 幸好奕华驰还能提供给他最后一丝温暖,看他的目光还和从前一样。“好兄弟,”两人走到学校天台上,银洛拍了拍奕华驰的肩,“幸好还有你在。之前的事,连累你了。”“没事,我也就被大哥管制了几天,就当是在家里陪你蹲高级监狱了,待遇可比正义监狱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奕华驰云淡风轻道,颇有电视剧里义胆忠肠的侠义兄弟的风范。结果转眼二皇子殿下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看向银洛:“但是洛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恶毒……哦不不对,你的贤良贤妻是西时桉呀!”银洛摸了摸鼻子:“他一直要报复我,而且之前一直说着要离婚,我怕告诉你,除了什么事反而连累了你。”他停了一会儿补充道:“而且我觉得现在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嘛。”奕华驰差点跳了起来:“洛哥!什么是没有差别!差别大了!你现在是圣玉兰公爵夫人……你前妻居然是圣玉兰公爵……这可真是,我之前还和你说了那么多意见……洛哥你说我知道了那么多事我会不会被西时公爵灭口?我觉得我要完了……”别人都只知道洛哥是圣玉兰公爵夫人,但是他可是知道,嗯,是公爵一直缠着洛哥索求无度,在两人实际关系中公爵虽然强势但一直都扮演着霸道小娇妻的角色……他以前一直想象着着洛哥的恶毒前妻是一个阴柔狡诈狐假虎威娘娘腔的蛇精一样的男人,在知道那个人其实是各方面都极其强大的圣玉兰公爵后,只觉得整个人都混乱了,完全无法想象西时公爵缠着洛哥承欢的场景,只觉得稍想一下就要被禁咒毁灭了!银洛完全不能理解奕华驰的混乱和焦虑,他在刚发现西时桉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也就震惊了一下,就喝了魔药然后昏迷了,等第二天醒来后马上就接受了现实,可没经历过这样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只能无力地安慰着:“二驰,你要自信。你可是皇子,西时桉只是一个公爵,他不能把你灭口的,而且我觉得你之前提的建议都很好,给了我很多帮助。”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哪一句戳到了奕华驰的痛楚,二皇子苦兮兮地看着银洛:“不,洛哥,你要相信,如果西时公爵真想灭我的口,他是可以灭的,而且很容易。所以洛哥,如果有一天圣玉兰公爵他真要翻旧帐,你可要救我。”“他不会翻旧帐的,你也没惹到他,他不是那种人。”银洛斩钉截铁道,想了想接着道,“嗯……如果他真要翻,我该怎么救你?”西时桉的确不是会一直囿于过去睚眦必报的人,或者说惹到他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没有以后了,自然也就没有一直盯着不放的必要。但是他对银洛的态度却完全是超乎寻常地揪着不放,所以银洛也不敢肯定了。奕华驰想了想,认真道:“洛哥,你说我把你迷昏了,打包送到西时公爵府里,说是路上捡到的,特意献给公爵大人……这个主意怎么样?他会不会看在礼物的份上网开一面?”第67章 秘密筹备银洛笑了笑, 只当奕华驰是在开玩笑, 笑骂了两句两人相携离开天台,一起去魔法之神的神殿拜谒。天下所有魔法师都信奉魔法之神, 不信奉的法师会被视作异端法师,在魔法研习一路上寸步难行。所以几乎所有成规模的魔法学院内、至少学院附近都会建有魔法之神的神殿, 学生定期都会前去拜谒,向神展示自己虔诚的信仰之心。银洛是一名魔武士, 从被马格斯引导着踏上魔法修习的道路上开始就会拜谒魔法之神, 只不过他以前在海上没有皇家魔法学院这么好的条件,每次参拜魔法之神都是对着船上挂着的一副看不清人影的魔法之神画像聊表心意——不过马格斯老师说过, 信仰重在心诚, 不看重形势,神会看透一切。从结果来讲也的确如此,他的魔法修习之路还算顺利, 并没因为只是对着一副画像参拜就被剥夺力量。但从来到魔法学院开始,他就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定期去学院内的魔法之神神殿内进行参拜。作为光耀帝国最顶级的皇家魔法学院,学院内的魔法之神神殿也建设得宏伟庄重,银洛在沿海小城见过的魔法之神神殿完全无法比拟。魔法之神在传说中是黑暗之神和力量女神之子, 所以在神殿建设上和光明神殿颇为不同, 不是那么的明亮圣洁,反而大量运用了自然光影之美。高高的神像伫立在宽广的神殿中后部,隐藏在建筑的阴影之中,看不清面部和表情,同样显得庄严、肃穆、高不可攀且遥不可及。建筑匠师技艺精湛, 将传说中魔法之神的冷漠疏离和高傲无情表现得惟妙惟肖。通常情况下银洛走进神殿后就会和一般人一样,恭敬地低头参拜,恭敬地冥想着自己对神虔诚的信仰,再恭敬地转身离开。这天他像之前一样和奕华驰一起参拜完,抬起头的时候若有所感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那一眼让他愣住了。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西时桉。西时桉站在距他一臂之遥的地方,仿佛抬手即是,又仿佛永远触不可及,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冷漠,只是纯然的无情——那是银洛没有看见过的无情,好像面前这个人身上真的丝毫不具备任何人类的感情。无数黑色的影像涌入脑海,细想时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住。银洛试图去回忆那些影像的内容,却只能隐隐觉出那些都是有关他和西时桉的过往的片断。这时奕华驰戳了戳银洛的后背:“洛哥,洛哥,你怎么了?”银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向着神像的方向伸着手,眼底泛着隐隐的湿意,眼角凉凉的——在刚才那刹那,他竟然哭了。银洛懊恼且羞赧地收回手,对奕华驰道:“没事,冥想太入神了。”可能是因为就像人们说的那样,西时桉气质上实在和魔法之神太像了,所以那一瞬间才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个人和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奕华驰也没当一回事,冥想过于入神还是比较常见的,没必要大惊小怪。他在神殿门口和银洛分别回实验室,银洛则去上魔文课。柯风锦已经离开了,她是前不久走的,说起来离开还和银洛有关。当时银洛被抓进正义监狱,柯风锦去和柯风信求情,结果和柯风信吵了一架;后来她得到消息后托人去给银洛送东西,被父兄知道后反而被家里管着不能离开家。柯风锦当然受不了被家中限制自由,从小到大的矛盾爆发,第一次和家里闹翻,索性通过自己在神殿的关系又申请了去北部大陆的光明神殿交流学习。因为光明神殿的关系,她又是代表光耀帝国的神殿出去交流,柯风家也不好插手,因而申请被批准后她很快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即使在北方大陆她也听说了郁金香审判庭上发生的事,知道银洛自由之后很快联系了他,两人相互交流了近况,末了柯风锦笑着说“你要是留下当公爵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别让我哥太惨;你要是想回去当海盗……那我去海上玩的时候,你要接待我”。银洛对她说“当然可以”,没说自己是要走还是要留,柯风锦也没问。银洛走到魔文课门口习惯性想找自己同桌,没找到柯风锦,反而引来了一众打量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快速潜入进去找了个空座坐下。因为银洛认真好学,所以虽然他基础薄弱,魔文老师也一向记得他,上课还喜欢叫他回答问题。结果这堂课课间的时候魔文老师塞给他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有关魔文的问题,魔文老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给你一道附加题,你能把这道题答出来,期末给你加十分。”银洛扫了一眼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老师,这题超纲了。”这么深奥的魔文问题,不是他一个魔文中级班的学生短时间里能答得出来的,努力也不行,估计研究一年都勉强。魔文老师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可以求助外援,让家里人帮帮忙也没关系。”说完这句话魔文老师一咬牙道:“给你加二十分。”银洛瞬间明白了老师的意思,笑着点头答应。他倒不在乎加分,他真的不一定能留到期末,但狐假虎威帮魔文老师解决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也没什么——他还记得他刚入学不久的时候,魔文老师还要把“珍贵的”西时桉讲座的票送给他。下午西时桉同往常一样接银洛回家,银洛一眼就看到公爵府的后半部分被封了起来,有工程队从后门进进出出。“怎么突然开始装修了?”他随口问了一句。西时桉牵着他的手,垂了垂眼,随意回道:“嗯,年头久了,该翻修一下了。”走进府里,可以明显看出来他们日常生活居住的地方也已经装饰一新。吃完饭后克雷斯还拿出一本当年最新最时尚的高级园林样式图册,让他和西时桉翻看,选自己喜欢的风格样式。西时桉挑了一个,却被克雷斯驳回了:“大人,我认为这个样式有些简单了,不够郑重端庄。”随后克雷斯一本正经地转向银洛:“夫人喜欢哪个?”银洛对园林和花园的样式毫不上心,随意翻了两页就指了一个看上去还可以的。老管家眯了眯眼睛,最终肯定地点了点头,转向西时桉道:“这个很好,就按夫人的意思来吧,大人您认为呢?” 第69章 银洛被他强拉出来,完全是一副困倦的模样,窝在车子里动都不想动,走在路上也是怏怏的模样。西时桉看得无奈又好笑,只觉得风水轮流转。当年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时候也是这样,银洛满心欢喜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出来为婚礼作采买,他一脸不满地跟在后面,完全是个拖后腿的。但其实我当时是上心的。西时桉在心里有些无奈地回忆着,当时他跟在银洛后面,大多数时候顺着银洛的心意来,但还是默不作声地装作不经意地否决了银洛挑中的几样他觉得实在不配他们婚礼,降低格调的东西。公爵府的办事效率极高,虽然西时桉的婚期订的仓促,不像一般大贵族那样先订婚、订婚至少一年半载之后才结婚,中间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但他们还是尽善尽美地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一切前期准备工作。很快就到了要确认受邀宾客的时候,以公爵府和西时桉的名义要请的人自然由克雷斯去斟酌准备,此外西时桉还单独拿了一个本去找银洛,对他道:“阿洛,你要请谁?写下来就可以了。比如二皇子,他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吗?还有罗丽嘉教授一家人。想请银色闪电的团员或者是那时候认识的朋友们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他们开特赦令,保证他们在婚礼期间不会担心会被逮捕或是其他司法审查,当然他们也要保证这期间不违法作乱才行。担心离得远赶不及的话,我可以开空间法阵接他们过来。”说起来西时桉对银色闪电号上的海盗们印象还不错。那时候因为他是“团长夫人”,所以所有海盗对他还都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先让团长夫人看看,让夫人先挑。他想让银洛开心,想给爱人一个最完满美好的婚礼,当然希望在那一天银洛能看到所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对他而言重要的人,能接受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银洛轻笑着把本递回去,对西时桉摇摇头道:“不用了,二皇子不用我邀请那天也会来的。至于以前的朋友们,他们应该会不适应吧。而且用空间法阵传送来也太麻烦了。”倒是说起来奕华驰让他不禁磨了磨牙。以前奕华驰和西时桉是很不对付的。奕华驰自觉对西时公爵很尊敬,其实在不自觉的时候惹了西时桉不止一次,一段时间内甚至一直被西时桉视作眼中钉,经过假扮女友、女装舞会等一系列事件后,西时桉不喜欢他是很正常的。而奕华驰也在不知道“恶毒前妻”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对友人的恶毒前妻极为不满。但这一切都在西时桉“恶毒前妻”的身份曝光后变了。银洛只能感慨奕华驰毕竟还是二皇子,皇室中人还是不一样。那次西时桉上完课,站在讲台上等他一起回去,他在底下故意磨蹭,想让西时桉先走,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奕华驰从他身边窜了出去,听着他对西时桉无比真诚地说着类似“公爵大人,我一直都知道洛哥他有一个特别深爱的伴侣”“我们所有人还都知道洛哥一直特别仰慕作为大魔导师的西时公爵你”“只是没想到,原来洛哥爱的一直都只是公爵大人你一个人呀”的话。当时西时桉看奕华驰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友善了不止一个档位。银洛只能徒劳地、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呐喊着,二驰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也不是这么和你说的呀。第69章 婚礼婚期定在了银洛期末考试完后的第一天。西时桉征求过他的意见, 问他要不要定在期末考试开始前的一周, 这样就可以以度蜜月为理由理所当然地翘掉期末考试了。银洛心动了一秒,稍稍疑惑了一下为什么和他去度蜜月会是比期末考试更正当的事情, 然后就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一来他确实想给自己在魔法学院的学习一个交待,二则是因为当时逃跑时魔法阵遭到了损坏,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修复魔法阵。奕华驰是皇子,有皇室的身份在, 而且只是他的好友, 对他逃跑的事情并不知情,所以如今银洛并不太担心自己逃跑会牵连到奕华驰;柯风锦在北部大陆的神殿交流, 更是和此事扯不上关系。之前银洛最担心的是西时桉会迁怒罗丽嘉教授一家, 因为西时桉曾用罗丽嘉教授威胁过他,但罗丽嘉教授一向声誉极好,之前唯一的把柄就是涉嫌协助隐瞒他的身份, 但是西时桉亲自解除了他顶级通缉犯的身份,并且明显同样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把自己放在了和罗丽嘉教授等同的位置上,所以这一点忧虑也可以解除了——他还是相信西时桉的为人的, 罗织罪名陷害清白的罗丽嘉教授来威胁他这种事西时桉还做不出来。抛开那个人本身不谈, 他这次可以说是真的了无牵挂了。最后挂念的事可能就只有他的期末成绩了。婚礼那天天空无比晴朗,天边只飘着几缕像被拉开的棉花糖一样丝柔的白色云彩。穿着西时家族统一制服的侍从们在克雷斯的指挥下进进出出,为迎接第一批前来的宾客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说是婚礼,这里更像是一场魔法的盛宴。昨晚银洛睡着之后西时桉偷偷爬了起来,给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十几个大型魔法阵注入魔力——魔法将这里装点得犹如梦幻世界一般, 走进公爵府,外面的庭院里还是万里晴空,宴会厅中却是星光点点,皓月高悬,仿佛真的处身在露野的夜晚一样。更奇妙的是庭院的后面可以看见一望无垠的广阔大海,海上荡起层层白色的波浪,还能看到捕鱼人的渔船,船上的捕鱼人甚至会热情地和看到他们的人打招呼。这一切当然不是真的,只是魔法的装饰效果而已。而另一面,却是真实的大片大片的纯白色的玉兰花海。银洛曾经随口问过西时桉一句为什么叫做圣玉兰公爵,西时桉解释说因为光耀帝国的传统,传统贵族家族的爵位都是以花名来命名的。按照传统,最高阶的爵位都是一个形容美好事物的形容词和一种美好花朵的组合,如圣玉兰公爵已经是其中等级最高的爵位了;而较低等的爵位封号也会简单一些,比如紫色花子爵。银洛随意地说了一句“那为什么不在家里种上玉兰花?你和玉兰真的很像,如果家里种上一片玉兰,也会很漂亮吧”。西时桉就默默地让克雷斯往公爵府的园子里移植来了一批品种最优良的白玉兰树,但这时候不是玉兰盛开的季节,为了在婚礼上能让银洛看到玉兰花海,西时桉就使用生命魔法,一夜之间催开了近千株白玉兰树。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飘在空中,落在地上,不似人间,更似仙境。婚礼的主人用巧妙的心思将传统贵族婚礼的华美庄重同奇妙的魔法融合在了一起,令每一位受邀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惊叹不已。这样的手笔和规模,在当世是很难找到第二家了。所有人,隔着这些别具心思的布置都能感受到主人的用心。特别是在场的魔法师们,他们能清晰分辨出来这所有纯正、浓郁而强大的魔法气息全部来自圣玉兰公爵,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西时桉本人亲自布置的。几乎所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人都不禁在心中感慨,从在法庭上公布公布关系,再到这场极为用心的旷世婚礼,一向被视作毫无感情高不可攀的圣玉兰公爵原来还有如此温柔深情的一面。于是他们愈发好奇西时桉那样的人究竟是如何认识一个在世界上恶名昭彰的海盗,又是如何爱上对方的,毕竟这两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差别都实在是太大了。奕华驰自然也好奇过这个问题,并且问过银洛,但是银洛一概敷衍了过去,只是说是在海上认识的。在他想来被劫到海盗船上的经历终归称不上光彩,可能会被西时桉视作一辈子的污点,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当然也有心思活络的人想到了之前圣玉兰公爵曾在海上失踪过一段时间,由此猜出两人大概就是在那时候相识相爱的。作为婚礼的主角,银洛和西时桉很早就要起来收拾准备,由于准备各种魔法的缘故,西时桉更是基本一夜没睡——他也睡不着,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婚礼的憧憬和未来的期待。虽然早已经和银洛结下婚契并且在海上举办过一起婚礼了,但是如果不办这样一个仪式,他总觉得还缺些什么,还有一些东西不够完满。而今天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是一对伴侣,所有人都会见证他们之间的爱情,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婚礼上西时桉给银洛准备的是和他同样的西时家族制式礼服。年轻的海盗穿上白色的礼服显得分外帅气,银洛双腿笔直而修长,身材劲瘦而充满力量,被打理得很柔顺的微微蜷曲的银色长发披在肩上,再配上那双雾蒙蒙的银灰色眼睛,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又柔和了几分,削弱了许多海盗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和掠夺感。西时桉看着自己的爱人,几乎想把他就这样关起来——只有自己能见到,只有自己能碰到,他只能和自己说话,只能对自己笑,只能爱自己……总之让银洛不要再见到任何人,完全属于自己就好了。他只有靠理智来遏制自己这些黑暗而疯狂的想法,甚至忽略了自己已经把这些强烈的控制欲和掌控欲付诸行动的事实——在银洛第一次逃跑未遂而被抓进正义监狱之后,他变得越发不安起来,他既害怕银洛再次逃跑离开自己不再回来,又担心银洛不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自己一个看护不到让他惹了麻烦出了危险,如果真的碰到实力强劲的对手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结果他想也不敢想。所以他在银洛离开正义监狱回家三天后,也就是回去上课的前一天亲自给银洛左耳穿了耳洞,并亲自给他戴上了一枚被特意雕琢成玉兰花形状的白月石耳钉。白月石是一种极为美丽却罕见的高级魔法宝石,具有非同一般的附魔效果。西时桉送给银洛的耳钉里加了一个除非他亲自解开咒语否则无法摘下的魔法,然后在耳钉上施加了一系列定位追踪魔法、远程控制魔法和防护魔法。这次他没有选戒指或是腕表那样的配饰,而是选了耳钉,不过是顺遂了他自己的心意——他不想能轻易地被爱人摘下放在一边,他想和爱人合为一体,融入对方的骨血里才叫好。银洛一直以保守的老人家自居,并且一直保守地认为只有风骚的男人才会戴耳钉,正直的良家妇男都不会戴这种东西,所以他从前从没有戴耳钉的习惯,自然也不会有耳洞。那天是西时桉连哄带骗地把他抱在怀里,亲手在指尖上凝成了纯粹的魔法能量针,穿透了银洛的耳垂,随后大魔导师动作轻柔地舔去爱人耳上沁出的血珠,再小心翼翼地拿出天鹅绒盒子里的玉兰耳钉给银洛戴上。完事后银洛颇不适应地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看自己左耳上那朵白色剔透的小玉兰花——他很少照镜子,认为这行为女孩子气,然而这次在西时桉把它戴上他的左耳之前,他还没仔细看过这东西,他自己又摘不下来,所以不得不在镜子前仔细照着看。他不习惯地用手摸着耳钉,突然间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在耳钉的内侧贴着肉的地方铭刻着一个字。他又仔细地摸了摸……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桉”字。那个时候,银洛心中骤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上古魔兽紧紧盯上的猎物,如果再不跑,就再也跑不了了。只会被牢牢制住,等待魔兽将他玩腻的一天,而后彻底咬碎吃掉,死无葬身之地。此时西时桉看着自己打扮妥当的伴侣,微笑着走近了一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银洛左耳上那枚小小的白色玉兰,像是确认着什么一样。“很好看,”他轻声道,“这一身,很配你。”第70章 誓言在光耀帝国传统的婚礼中, 丈夫首先要带一部分亲朋好友去妻子家中迎接妻子, 然后两人同所有的宾客一同来到婚姻女神神殿中,在所有人见证下结下婚契, 再和所有人共同回到婚礼典礼会场庆祝。为了避免当天在婚姻女神神殿结婚契不成功的窘境,一般新婚夫妻都会提前先去在女神见证下结下婚契, 等到婚礼当天只要向在场宾客们展示他们已经结契成功了就可以了。银洛在光耀帝国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何况两人夫妻关系也不是那么分明, 所以第一个迎亲的步骤就省去了, 直接和宾客们共同前往神殿即可。 第71章 西时桉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发现异样,直到走到神殿外面想把爱人扶进车里的时候才惊觉不对——从神像到神殿外的这一路上, 爱人独有的气息越来越淡了……可他明明还牵着阿洛的手。西时桉喉头动了动,转过了身子,向牵着的那只手灌注魔力——在他的魔力席卷之下,他牵着的那个“银洛”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化作一道烟雾消失了。替身傀儡!西时桉狠狠咬了咬牙,这是他送给爱人的替身傀儡,为的是防止银洛上次被人控制住那样的事再次发生。有了这样魔器,使用者就可以制造出一个持续时间较短的“替身”,“替身”上会残留使用者的一丝意识,暂时对眼前的情况作出反应,但最多不过半个小时就会耗尽被注入的魔力自动消失,如果要做打斗等行为注入的魔力还会消耗得更快。这个替身最好的地方在于极为逼真,几乎就和真人一模一样,即使魔法修为再深厚也轻易辨认不出来。他当时想的是以银洛的本领,就算真的遇到强敌打不过,有了这件魔器后用替身傀儡拖一拖,至少逃跑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没有想到,银洛会反过来用这东西对付他。更关键的是,他在银洛身上施加的几个用于追踪和远程控制的魔法全都消失不见了。那些魔法他解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由于银洛魔法造诣本身有限,两人水平又差距过大,那些魔法银洛应该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甚至不仅是银洛,西时桉有自信那些魔法即是是其他大魔导师也难以轻易解开。银洛的确是解不开西时桉施在玉兰耳钉上的魔法,但他找到这些咒术的一个漏洞,换了种方式把这个问题绕了过去。他把那上面所有和他自身相关的咒语都转移到了可以短暂附着他意识的替身傀儡上面,然后在方才握住西时桉的手的刹那,把带有这些咒术的替身傀儡交到了自己伴侣手上。即是仅仅是这种咒术转移也不是他的水平能轻易解决的,是魔文老师给了他灵感。那天他带着魔文老师的附加题回去问西时桉,西时桉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觉得好笑只讨要了一个吻作为报酬就爽快地给他把问题解决了。于是银洛有了方向之后就打着复习的名义先泡在图书馆里查资料,整理出可行的操作办法后拿去问魔法学院的老师,假意称是“我家属给我布置的作业,我不想被他小瞧,老师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魔法学院的老师们和西时桉都没什么接触,一方面感慨着圣玉兰公爵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公爵夫人,另一方面又很想看看西时公爵会给自己的伴侣出怎样的问题,所以都很乐意帮银洛解决问题。一个问题中往往有几个极难攻破的点,魔法学院的老师们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银洛就再拿回去问西时桉,说是学院老师给他布置的附加题。而这些被拆出来的,令魔法学院老师们头痛的点的问题已经较为细致,即是拿给西时桉看,此时西时桉也不会猜出银洛原本的问题是什么,更难以推断出爱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西时桉只以为是爱人身份公开之后学院的老师都借机以此来请教魔法问题,也不在意,再色令智昏地被银洛亲亲密密地哄两句,就都很痛快地把解法告诉了银洛。殊不知,却是他亲手给爱人系上了锁链,又亲手给爱人递上了解锁的钥匙。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前因后果交织在一起,西时桉马上就清楚了银洛要做什么——他顾不得旁人惊愕的眼光,飞快重新跑回神殿之中。在这个时候,身为大魔导师的他甚至忘了使用空间魔法。银洛依然站在婚姻女神神像之前,脚下是一个隐隐泛着金光的单人空间传送阵,此时传送阵已经启动了一半,海盗看见去而复返的大魔导师,闭了闭眼睛,脸上却全无惊讶之色。他早已经预料到了,那个替身傀儡骗不了西时桉太久,能托住西时桉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原本是想把空间传送阵布在公爵府里,但是那里有太多西时桉布下的魔法阵和防护阵,他担心会有影响,所以思考之后把传送地点选在了这里——这座神殿平时是关闭不对外开放的,但是凭借圣玉兰公爵夫人的身份,他想进来看一看也很容易,甚至不需要西时桉陪同。变得空旷的神殿里,西时桉缓缓伸出手去,勉强扬起一个笑容看向银洛:“乖,阿洛,别走。你刚答应过我的。”银洛缓缓摇了摇头:“西时,不用担心婚契。我问过了,即使夫妻双方身处异地,只要各自去向婚姻女神请求解除婚契,婚契也可以解开。”“我要走了,我不想陪你玩感情游戏,等你厌倦之后,我的爱对你只会是玷污吧。”他轻声道。“不是游戏,从来就不是游戏,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西时桉拼命地解释着,“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的爱对我是玷污。”“银洛我爱你。”银洛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怔了一下。空间魔法已经生效了,西时桉不敢强行中断魔法,如果强行中断,处在空间阵中间的银洛可能会被汹涌的空间扭曲的能量所撕碎,也有可能会被卷入空间裂缝,再也找不回来。即是只有千万之一的可能,西时桉也不敢冒这个风险。“阿洛我爱你。“他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或者带我一起走。你不喜欢现在的我,没关系,我可以只做你的小蜜糖,我可以放弃圣玉兰的爵位,我可以放弃所有魔力,我可以不做魔法师,我可以不做西时桉……我只做小蜜糖,好不好?“他凝望着一步之遥的爱人,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哀切和恳求:“阿洛,好不好?”一向冷漠的、高高在上的、骄傲无情的面容在那刹那轰然崩开,彻底露出内里与所有的弱点。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了。空间魔法在此时生效,强烈的淡金色光晕笼罩了银洛。银洛缓缓闭上了眼,轻轻地、慢慢摇了摇头:“你是西时桉,不是小蜜糖。”“阿洛,别走!”曾经他想要他全心全意的爱,后来他只要他还爱他就够了,现在他甚至不在意对方是不是在骗他,是不是还真的爱他,只要他留下,就好。阿洛,别离开我,哪怕是骗我,哪怕哪些喜欢我的话,都是在骗我。你骗骗我也好,别走。无数空间能量在此汇聚,空间在刹那间变幻扭曲,空气似乎都开始震动。而这也不过是瞬间的变化,下一瞬间,传送结束,一切回归正常。地面上泛着金光的空间魔法阵已经彻底消失——连同魔法阵上的人一起。西时桉狠狠握紧了拳,低下头,掩起了脸上所有神色。在他上方,被高高供奉在接近穹顶地方的魔法之神神像的眼廓里,缓缓沁出了一滴泪。那滴泪附着在冰凉的石质神像上,很快没了进去,只留下一道深色的印记。西时桉在这时抬起头来,苦笑着看向上方魔法之神的神像,轻声问道:“这就是我背弃信仰的惩罚吗?为什么不直接拿走我的力量?拿走我的力量,把他还回来。“石像不会有任何回应。神殿中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响。西时桉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没关系,没关系的,阿洛不想留在这里,他就去找他。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大魔导师,在看到银洛要消失那刻,他一面心神俱碎,一面依然本能地在对方身上施加了一个隐形且无法消除的追踪魔法——更确切地说,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的只是一个加强魔法,不会被银洛发觉,更无法被消除。他加强了他和银洛因婚契而形成的那条精神感应,只要婚契不解除,这条感应就无法消除。而他是绝不会让离婚这种事发生的。作者有话要说:写作真的是一件相互影响的事情。这原本设定里就是一个小海盗不小心招惹了大魔导师,被爱而不自知,大魔导师爱也不说,一边欺负一边宠一边给海盗摆平各种麻烦一边狂吃飞醋,两人天天折腾要离婚但死也离不了婚,一开始银洛自己默默背锅,后来两人相互甩锅“都是因为你太爱我才离不了婚”把离婚当情趣搞得婚姻女神很心累的傻白甜轻喜剧来着。第72章 传音卷轴”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或者带我一起走。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没关系, 我可以只做你的小蜜糖,我可以放弃圣玉兰的爵位, 我可以放弃所有魔力,我可以不做魔法师, 我可以不做西时桉……我只做小蜜糖,好不好?“爱人的表情如此哀切, 他情不自禁地想向对方迈出去, 但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冷冷地提醒他:不要重蹈覆辙。而后黑暗如潮水般袭来,一切消失不见。……银洛骤然从梦中惊醒, 摸了摸头上的汗, 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的天空——窗外灰蒙蒙的,海上又起雾了,是他熟悉的样子。熟悉的海的潮气, 熟悉的海的味道。时间还早,银洛没再继续睡下去,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上下了地。 第73章 “大人,”克雷斯道, “目前只能查到铁片的图案和上面的纹路都代表着神的遗迹,在古籍记载中,有这种标志的东西被视为’开启通往神界’的通路的钥匙。其他的还在调查中。”西时桉闭上眼,挥了挥手示意克雷斯离开。这些天以来,通过冷静的思考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他知道银洛会去哪里,也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把伴侣抓回来,永远锁在自己身边,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重新拥有爱人。但是他只有一次机会,让银洛愿意主动接近他,重新回到他身边。否则他追得越紧,抓得越牢,只能把爱人推得越远。他必须一击即中。他必须想到一个银洛无法拒绝的理由。————————混乱而嘈杂的酒吧里,到处闪烁着昏暗的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到处都是刺鼻的酒精味道与低劣的香粉味道,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们,不少水手高谈阔论地吹着牛,互相攀比着自己的辉煌经历。这是银洛最为熟悉的环境。在去光耀帝国之前,每个上岸的周末他都会和海盗们一起来到碧罗斯海域周边的海边小城的酒吧里放松,他们像普通的水手一样,喝酒、吹牛、向酒吧狭小舞台上的歌女或舞女吹口哨,然后大笑着在酒精的气息中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就会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银洛喝着酒,浅笑着熟稔地应付着一个个主动缠上来的和金钱有关或无关的艳遇。旁边的海盗起着哄,一个海盗对刚走到银洛身边试图搭讪的美艳女郎大笑着喊道:“喂,美女,来我这边吧,你旁边那个帅哥已经结婚了。”女郎颇为遗憾地看了银洛一眼,撩了撩头发,留下一句“我对已婚男人可没兴趣”,就娉婷又婀娜地转身离开了。海盗们喝多了酒,说话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们从“洛哥结婚之后魅力依然不减当年”聊到“洛哥分明是结婚后更有魅力了”,又说起“到底要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后来变成互相打击对方“你既没有树也没有森林可放弃,还是别做梦了”。银洛挥挥手,又给海盗们叫来两打酒,随后不再说话,独自坐在角落里用通讯器查起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网上说圣玉兰公爵夫人在婚礼上突发急病,世纪婚礼被迫暂时中止,圣玉兰公爵陪同夫人去别院养病,然后最新消息传出,说是公爵夫人身体不见好转,西时公爵决定陪夫人去海边散心养病,近期内是不会回光耀帝都,也不会在大众面前露面了。评论都是在感慨没有想到西时桉居然如此深情,会爱一个海盗爱到如此地步。现在在全球票选“你心目中的最佳伴侣”投票中,西时桉已经凭借出众的外在条件和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深情迅速爬至了第一位。银洛揉了揉眉,有些想不通西时桉究竟是要做什么。他是最清楚婚礼内情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没病,西时桉对外所说的什么陪夫人养病都不过是无稽之谈。小居和另外两个海盗拼了两瓶酒,带着浓浓的酒气凑近西时桉,正好瞥见了他正在看的东西,打了个酒嗝含含糊糊道:“……洛哥,放不下嫂子你就去追呀。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女追男,隔层纱……”他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滚滚滚,别胡说,喝酒去。”银洛一巴掌把小居呼远了,伸手拿过一瓶酒随意地用拇指掀开瓶盖,收起通讯器窝在角落里有一口每一口地喝了起来。这群人粗中有细,海盗们看出老大明显有心事,很自觉地都不来招惹他,只偶尔和他碰一下酒瓶。第二天银洛很早就醒了,旁边是醉倒了一圈的海盗。银洛很少会让自己喝醉,这次也不意外。他把相对还算清醒的小居叫起来,让他看好兄弟们后就绕过横七竖八的海盗们独自走出了酒吧大门。此时正值清晨,天刚蒙蒙亮,夜晚无比热闹喧嚣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在此时显出几分别样的静谧。只是偶尔有过路的人走过,留下一串脚步声又匆匆消失。银洛穿过狭小的街道来到外面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说是漫无目的也不确切,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洒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银洛来到了郊外一座废弃的神殿里。这里和他上一次来时还一样,阳光下飞舞的尘埃透出一种穿破时光远离世事喧嚣的安宁宁静。在这里时光仿佛不会老去,而永远定格于此瞬。他还记得,他就是在这里向西时桉半蒙半骗半强迫地求的婚。他还记得,西时桉就是在这里,一脸冷淡又不满地答应他说“好”。海盗仰起头,看向面目模糊的婚姻女神像:“我后来听说,如果两个人不是真心实意愿意结婚,他们的婚约就不会成立。”“所以,您是告诉我,那时候他是真心的吗?”女神像依然安静地矗立在原地,不言不语。银洛低头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此举的矫情和幼稚,摇着头转身离开。中午的时候银洛和海盗们带着补给物资一起返回银色闪电号。他们像往常一样,伪装成普通商船上的水手一样样往前来接应的船上搬着东西。就在这时,银洛察觉到自己身边传来一道细小的魔法波动。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居就提醒道:“洛哥,是找你的传声魔法,你要不要找个人少的地方接一下?”银洛点了点头,刚放下手上的东西那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传声魔法就是这点太落后了,第一不给收消息的人选择接通与否的选项,魔力波一到自动开始传声;第二只能公放,传来的声音虽然不是特别大,但离接收人近的人也都能听得见。所以现在人们都不爱用它传消息,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会用到它——比如作战时紧急通话或在无信号地区紧急联络等。西时桉一向平静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阿洛,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吗?你说只要我用这个卷轴找你,你就会马上出现。”银洛有些诧异西时桉突然以这种方式联系他,沉默了片刻道:“我那时怕你有危险。”言下之意是,你现在没有危险了,有危险也用不到我了。西时桉依然以淡淡的语气道:“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喝醉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第一次喝醉那天晚上……说实话银洛是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的,但他第二天一醒来就很敏锐地猜出自己究竟趁醉做过什么流氓事,只是碍于西时桉的面子一直没有说破过而已。他双耳一红,放低了声音小声道:“记得。”“阿洛,”西时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从那边传来,听上去非常平静,但又似乎透露着无限的无助和哀伤,“我……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可以不要我,但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站在书房门口正准备汇报工作的老管家克雷斯看着依然保持着冷漠严肃毫无表情的一张脸,无比冷静且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的他们公爵大人,目瞪口呆。第74章 黑色漩涡银洛在碧罗斯海域及沿岸还是小有名气的, 甚至可能比西时桉更有名气。他如今用了伪装魔法, 遮去了显眼的发色和瞳色,西时桉也只叫他“阿洛”, 围观群众还想不到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银色闪电海盗团团长。但这不妨碍围观众人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这个年轻男人。码头上卖草帽的阿婆和旁边大婶道:“这小伙子看着精神,没想到是这种人。始乱终弃, 不负责任。”大婶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人面兽心的家伙。不过长得挺俊的, 怪不得能骗到人。你听孩子他娘还是一幅深情不悔的样子。”再旁边的盲眼吟游诗人更有见识一些,闻言淡淡接道:“听声音孩子娘是个男人吧?男人想生孩子可不容易, 据说得提前喝魔药才行, 那些魔药还挺难弄到的。啧啧,那个男人为留住这个年轻人也是拼了命……”草帽阿婆和大婶听后更加唏嘘,看向银洛的目光充满了可惜, 可惜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是个感情人渣。 第75章 至于连银洛都不知道那天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银色闪电给诺亚反下了战书,约占时间就定在两天后。碧罗斯海域的海盗们自有一套独特的联络系统,他们会共享一些安全信息,如果有哪些海盗团要约战,也会把时间地点通知给其他海盗。一来公开信息,起到见证的作用;二来也是提醒其他海盗注意避让,如非必要不要到约战区域去,以免引起误伤或不必要的误会。约战那天天很阴,海面上起了一层铅灰色的大雾。银色闪电号和诺亚号在浓雾中逐渐向对方靠近,在雾气中打量着彼此,寻找着最佳出手时机,伺机而动。然而就在这时,一艘深黑色的战船缓缓向两方交战处驶近。诺亚号上的海盗皱眉看向他们团长:“老大,那个好像是……这两天才冒出来的那个黑色漩涡海盗团的船。”“黑色漩涡?”诺亚号团长皱了皱眉,低声骂道,“不要脸,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手下不明所以,看向诺亚团长道:“老大,怎么了?这个黑色漩涡惹不起?他们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诺亚团长恨铁不成钢地拍着他脑袋:“傻啊!黑色漩涡银色闪电,他们一听就是一家子!他们肯定是来帮银洛的,偏偏还要假装互相不认识来打劫的,哼,可骗不过我。我们走!”银色闪电号上同样因为突然出现的黑色战船而惊疑不定。索菲亚也提出了同样的猜测:“他们想做什么?黄雀在后?”“不知道。”银洛蹙着眉,“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两个都要来,那就一起打回去。”“x!”他低低骂了句脏话:“真是……偏偏这时候来找不痛快。”偏偏要赶在这个他着急地想赶回去照顾自己伴侣和未出世的孩子的时候。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对面诺亚号上打起了白旗,而后深蓝色的大船缓缓开拔,在两船相遇前就破开海水掉头向反方向驶去,很快就加大马力消失在了视野之中。银洛和索菲亚相互看着对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他们什么意思?诺亚团长老婆生孩子?所以赶着回去?”索菲亚小声抱怨着。银洛却看着远处微微皱眉:“索菲,黑色漩涡过来了。”原本悄无声息出现在诺亚海盗团后方的黑色漩涡此时接替了原本诺亚的位置,出现在了银色闪电的前方。黑色的战船如同一只坚不可摧的海上巨兽,带着肃杀的血气,静静注视着它的猎物。银色闪电号上的海盗们瞬间全部收敛了所有的散漫,严肃起来,对眼前状况不明的侵入者严阵以待。黑色漩涡给他们的感觉和诺亚等其他海盗团是不一样的,它更像是一支久经训练的部队,因为严密的组织而变得如一块钢板般牢不可破。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支久经训练的部队。这是隶属于西时家族的军队,曾经两次跟随圣玉兰公爵一起赴南部平叛。相较之下,他们更擅长在陆地上作战,但是专业素质使得他们即是来到海上也依然毫不逊色,这次跟随公爵大人冒充海盗来到碧罗斯海域对他们而言实在是轻松无比的任务。就在银色闪电号上的海盗们最为紧张的时候,黑色战船上升起了在海上代表和平的蓝色旗帜,同时对方船上发来了通话请求。银洛略一思索,点了点头,示意接通对方传来的通话。负责通话的海盗接通听了两句之后转头对银洛道:“洛哥,对方要求要直接和你通话。”银洛微微颔首,说了声“我来”,就走过去代替了那名海盗的位置。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克雷斯听到他的声音后几乎是声泪俱下道:“夫人,您快回来吧。大人他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和小公爵,一意孤行要来找您,我们劝阻不了只能让大人过来。但大人现在的身子需要静养,之前去南方平叛已经有些伤了元气,实在是再受不了这么在海上颠簸了。”银洛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就蒙住了,片刻后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却愈发按捺不住起伏的心绪——西时桉来了?西时桉又带着他们小公爵跑出来了?西时桉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现在揣着两人下一代的自觉?不用想了,就现在看来一定是没有丝毫自觉。银洛都数不清自家公爵大人怀孕之后都做过哪些绝不该做的事情了——去南部平叛,每天肆无忌惮地和他亲热,现在又跑到千里之外来找自己……如果他早知道,他绝不会放西时桉一个人去南部前线,也不会放任西时桉当时那样为所欲为地放纵欲望,更不会让他像现在这样跑来。谁家准家长会是像西时桉这个样子!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一个无能、懦弱又不负责任的丈夫,根本就没尽到孩子父亲的责任。想到最后,银洛又不自禁地自责起来。“我现在就去见他,让他好好休息。我马上就过去。”说完这句话,银洛就结束了通话。与此同时,两艘船已经逐渐靠近,最终相互挨在一起,之间的通道也被海盗们连上。诺亚团长通过魔法远远看着这一切,冷冷哼了一声。哼,他们果然是一伙儿的,还好机智的自己很早就洞察了一切。第76章 补汤黑色战船的内部的卧室装饰得很舒适, 整间房间被火系魔法烘得暖融融的, 一扫海上固有的潮气和寒凉,地上则铺着厚厚的长羊毛地毯, 房间里的家具也都没有尖锐的棱角,椅子上都垫着柔软的棉垫子。也或许只有这一件房间如此舒适, 毕竟这间房间属于圣玉兰公爵,而公爵大人如今格外需要保护。银洛步履匆匆地走进黑色漩涡的船舱之中, 老管家亲自站在船舱门口为他引路, 将他带到船舱最里面的房间里,再在他走进去之后躬身推出, 为他们掩上门。西时桉躺在床上, 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盖着一条纯白色的毯子,他脸色本就带着一种吸血鬼贵族般的苍白, 此时看在银洛眼里就更多了几分虚弱,垂下的眼皮也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倦色,同样苍白的拿着书的修长双手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脉络。他这个样子,和当初失去力量被银洛掳回银色闪电号上时每日无力地窝在船舱里的样子几乎重合起来。看见银洛进来, 他的面色也依然平静, 目光中却流露出淡淡的欢喜。银洛看见他这副样子后心不自觉地抽了一下,紧走了两步走到床边坐下来,看向西时桉道:“西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他试探着伸出手握住西时桉的手,西时桉没有躲, 反而放下书,把被银洛握住的那只手放到了身边毯子上,方便他更好得握着。银洛俯下身子,用两只手把他的手包起来,仰起头看着大魔导师黑色的眼睛道:“西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不想说,”西时桉淡淡道,“也不想靠这个才能把你留下来,那样会显得我很可悲。”银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贴近西时桉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我很高兴,”他一边轻吻着西时桉,一边小声道,“西时,我很高兴。不全是因为孩子……你愿意留下我们的后代,愿意生下这个小家伙……我很高兴。”他一连说了三个“高兴”,眉梢泛着西时桉许久未见的喜悦和纯然的快乐,西时桉看在眼里,面部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特别是银洛说他“不全是因为孩子”。 第77章 最后西时桉没有办法,自己滚到靠边的角落里抱着被子苦兮兮地去睡觉了,爱人就在身边都不敢抱一抱,等到后半夜确认银洛睡熟了之后才滚回去,抱住爱人肆意温存了许久。温存完之后他又睡不着。他正值盛年,精力本来十分充沛,但现在因为假装有宝宝,一整天都被银洛约束得哪里也不能去,就算想去甲板上吹吹风也得银洛扶着,而且银洛怕他着凉还会拿大衣把他裹成一个球给他保暖;待在房间里也不是不可以,公爵大人想研究一会儿魔法,银洛还心疼他太耗神,时不时凑过来催他休息;催他休息也就罢了,人都来了,挨得他那么近,却连个吻都不肯给他,就怕他得了吻之后不能保持清心寡欲……这样他一腔精力和力气无处发泄,在房间里整天得休息,到了晚上自然睡不着。西时桉睁着眼睛了无睡意,想拿通讯器查查最近的新闻,摸了半天没有摸到,然后才想起来银洛把所有电子产品都收到房间外面去了。最后无奈之下,圣玉兰公爵只好伸长了手,去够银洛随手扔在床边的那份海盗日报,开始看起了上面能把银洛念睡着的各种新闻消息。爱人就在身边看得到吃不到就算了,还连通讯器都被没收了,网都上不了。圣玉兰公爵大人心中的苦意翻江倒海,那番说不出口的气苦简直再没谁能理解,不由看着窗外的天色默默想着这个孩子果然是不能留了,得尽快坦白或者找个合理的理由让他消失。就这样又苦熬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三天西时桉开始出其他招了。银洛要端补汤给他喝,他就跑去卫生间作势干呕,银洛匆忙跑过来照顾他,他就眼泛泪花地低声告诉爱人说自己闻到这个味道就难受。不可一世的大魔导师大人此时面色苍白,眼底湿润地看着他,看在银洛眼里就是明明已经难受得不行了还偏偏硬撑着。他一看顿时就心疼得不行,连忙把汤端走把人搂着扶回来歇着,鞍前马后地侍候着,又端茶又倒水,还动作轻柔地爬上床让西时桉靠在自己身上,自己给他按摩太阳穴和头部。西时桉喝不上补汤还挺可惜的,那毕竟是银洛亲手煲的汤,喝不上他还觉得心疼难受,不过想了想喝了以后更难受,就还是勉强克制了下来。他发现银洛带来的酸枣糕还挺好吃的,以前他很少吃这类酸酸甜甜的东西,突然吃起来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一边享受着爱人亲密的按摩服务,一边一块一块嘴不停歇地吃了起来。银洛看在眼里,既高兴西时桉还有胃口吃东西,还有爱吃的东西,不是网上说的那种特别严重的什么都吃不下的情况,又想到西时桉以前从来不吃这种东西,果然怀孕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就看到有年轻妈妈分享说原本不爱吃酸的,结果一有小宝宝就开始爱吃了……潜移默化的,他对西时桉怀着两人孩子这件事越发深信不疑,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西时,你说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呀?你用魔法能不能看一看?你这么爱吃酸的该是男孩子吧?男孩子的话教他什么好呢?你魔法这么厉害,我也会魔法,咱们孩子一定也会魔法吧?那你要不要亲自教他?他会很帅很聪明吧,和你一样。不过如果随你的话,女孩子也一定又聪明又漂亮,肯定是个骄傲的小丫头……”西时桉看着爱人兴奋期待的样子,心中不由划过一抹愧疚与怜惜,甚至隐隐有些遗憾起来自己没真的给对方一个两人共同的孩子。下一秒他就听银洛略带兴奋地道:“不过西时你这么难受的样子,是双胞胎也说不定。我和你说我攒了一大笔钱,就算是双胞胎我也养得起,能给他们都买得起房。这样我就有了小蜜糖,小小蜜和小小糖,等他们长大了我就和小蜜糖住,把小小蜜和小小糖都打发出去自己住。”这个时候他似乎又忘了伴侣的身份,只记得对方是他的爱人。西时桉听着熟悉的称呼,心像是被对方的手软软地暖暖地握住,又酸又甜,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无奈地笑着,搂过他亲了一口:“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的团长大人。”原本计划着要尽快揭过这个骗局以脱离眼下凄惨困苦的局面,现在他也舍不得了。舍不得看爱人失望,索性想着先拖过一天是一天,等找到合适的、阿洛最好接受的时机再说吧。不就是安胎吗,他早就说过,只要是他西时桉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即是是安胎也难不倒他。就在这时,克雷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西时桉许可后恭敬地对着两人的方向道:“大人,有最新的消息传来,是关于那样东西的。”第78章 神之眼见西时桉要谈公事, 银洛本来想退出去, 但又怕爱人处理起事情来没时没晌,所以左右为难之际拼命给克雷斯使眼色, 示意他不要向西时桉汇报太久。西时桉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把他按在自己身边坐下。克雷斯讲的是关于铁片的事。西时桉先简单告诉银洛他是怎么得到这枚铁片的, 然后听克雷斯汇报最新进展。西时家族的密探首先锁定了一批叛军余党,发现他们依然在各种打探、收集关于此类铁片的消息, 而后以此为突破口, 从那几个叛军余党口中套出消息——那几个人也只是叛军中的小头目,并不知道太多内情, 只知道那种小铁片是神的遗迹的产物, 是能打开其他神的遗迹,获得神的力量的“钥匙”。而后密探假意说自己手中有这样一枚铁片要卖给他们,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叛军余党的下一个目的地正是碧罗斯海域。克雷斯道:“大人, 安布他们已经把叛军稳住了,和他们约定好下周在碧罗斯海上和他们进行交易,把铁片卖给他们,只需要您制作一个假的铁片出来应该就能骗过他们, 到时候暗中监视叛军的行动就能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普通的铁片当然骗不过对方, 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但如果是西时桉附魔过的铁片就能伪装和正品几乎一样的魔力波动,十之八九能够骗过对方。西时桉点点头,很快用魔力做了一个和银洛的铁片几乎一模一样的铁片交给克雷斯,等老管家离开后看向银洛:“阿洛, 这个铁片你是怎么得来的?”早在那次有人用圣法核来换这个铁片的时候银洛就猜到了这铁片不简单,但还是第一回 了解到这背后还有如此复杂的情况,居然还和神的遗迹能扯上关系,而且从上次叛军使用的诡异力量来看,这东西可能还真的有用。他摇了摇头:“这是养我长大的老海盗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可能是爷爷劫来的?”但他又觉得不对。他记得老海盗从前在海盗船上从不会冲在第一线,就做一些给船加加燃料的打杂的活计,但是银洛作为武者战斗的本领都是老海盗教的,他后来长大了在战斗中才发现老海盗教的这一套有多么犀利实用,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带他长大的爷爷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老海盗。如果只是随便抢来或者得来的东西,老海盗没有理由会特意在临终之前把这东西交给他。银洛想了想,亲了亲西时桉的脸:“宝贝儿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再去打听打听。”银洛所说的打听就是回去银色闪电号,找到索菲亚,谄媚地笑着说:“索菲,你是不是该回去看叔叔阿姨了?”索菲亚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上星期休息的时候才回去看过。说吧,你是想做什么?难道是要去找我爸请教该怎么照料怀孕的妻子?”银洛本来没想到这方面,听索菲亚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连忙点了点头。想当初银洛去光耀帝国皇家魔法学院上学的时候,给自己编的假身份里谎称自己是在海边小城长大,父母都是海洋生物学家,自小品学兼优,这也不是乱编的。因为同为银色闪电号团长的索菲亚就是真正的在海边小城长大,父亲是海洋生物学家,自小品学兼优,结果在成年之后做了海盗。银洛和索菲亚也真的是打小就认识,因为老海盗认识索菲亚的父母,可以上岸休息的时候总拎着两条鱼带他去索菲亚家拜访。银洛童年时期对海洋生物学家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海洋生物学家都是海洋美食家,索菲亚的父亲对每一种鱼多长时间可以长多到多大,长到多大的时候最适合吃,吃的时候该用什么调料用什么样的方式几分火候来烹饪等等全部了如指掌,吃过索菲亚父亲料理的海鲜之后他就对所有的海鲜餐馆失去了兴趣。本来索菲亚的愿望也是和父亲一样做一个海洋生物学家,但是不巧她十七岁和同学乘船在海中做考察的时候失足落海。她虽然会水,但人在海洋的力量下显得无比弱小,她很快就在海浪的挟裹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那个时候像童话故事里写的一样,人鱼族年轻的王子突然出现,把自己的鱼珠给了这个自己早已暗中注意多时的少女,救了她。年轻的少女和人鱼很快坠入了爱河,然而好景不长,几个国家派出了秘密部队企图入侵一个小人鱼部落,捕捉那里的人鱼。人鱼王子得到消息后带了几个侍卫匆忙赶去支援,虽然击退了心怀不轨的人类,但因为失去鱼珠又大量透支力量而陷入了昏睡。索菲亚从人鱼那里得到消息之后放弃了海洋大学的招生考试,来到银洛的船上,投奔他做了一名海盗。以海盗身份作为掩饰,同时也借此便利搜集着海上的各种消息,及时为海中的人鱼族传递海面和陆地上的各种信息,以这样的方式为保护人鱼一族而出力。这也是银色闪电号能得到人鱼族各种无私的援助和馈赠的原因。毕竟可能在人鱼一族眼里索菲亚和他们的太子妃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还是人鱼版的知音体感人故事“植物人鱼丈夫多年昏睡不醒,未婚妻甘作海盗照顾夫家日夜陪伴不离不弃感天动地”之类的。还不到休息的日子,所以银洛让手下海盗准备了两条按海洋生物学家的标准最适合吃的最鲜美的海鱼,直接从西时桉那里讨要了几枚空间传送符,带着索菲亚一起回到索菲亚家里。索菲亚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大的变化,索菲亚父母都是乐天知命的人,特别是海洋生物学家,见到鱼比见到女儿还开心,银洛曾经一度担心过等人鱼王子吸收够力量养好了醒过来上门拜见岳父的时候索菲亚父亲会不会想尝一尝人鱼肉。见到银洛索菲亚父母都很开心,索菲亚父亲还特意开了一瓶自己珍藏的好酒,然后拎着两条鱼亲自去厨房哼着歌料理。海洋生物学家宝刀未老,一顿饭吃得四人都极为满足,银洛甚至遗憾没有带西时桉一起来尝尝索菲亚父亲的手艺。索菲亚母亲看出银洛突然来访一定是有其他事情,于是主动问道:“阿洛,最近怎么样?我上次听索菲说你去光耀帝国学习魔法了?”“嗯,还好,成绩到现在也没出来。”银洛笑了笑,腼腆得像是一个去朋友家做客被大人问起成绩的小学生一样,主动转移话题道,“伯母,我这次来是想问问爷爷的事情……爷爷他,究竟是做什么的?还有您知不知道这块铁片的事情?”索菲亚父母是老海盗最后唯一有联系的朋友了,银洛猜他们一定知道一些什么。索菲亚的父母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索菲亚母亲开口道:“阿洛,你知道,我和你伯父是在学校里认识的,那时候他研究海洋生物学,我研究神学,都是百无一用,毕业后就极有可能会面临失业的专业,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很热爱自己的专业和所研究的领域。” 第79章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因为要跟上叛军,所以留给银洛的准备时间并没有多少,他很快也带着西时桉及几名西时家族的精锐乘坐快艇出发,根据第一批追踪叛军的密探留下的信息追了上去。第80章 石门之后银洛跟着四个西时家族的精锐一同下了海。西时桉这次一直表现良好, 看他下海也没什么表示, 好像又恢复了冷面公爵一贯的样子,没再坚持也没有闹腾, 让银洛很欣慰。他是怕了西时桉毫无“自己是个有孩子的人”的自觉的行为了。银洛对海底并不陌生,可能是由于在海上长大的原因, 他天生亲近海水,在水下就像一条鱼一样自如而快活。即使在海底, 他也能轻松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势, 跟上几个叛军余党也并不困难。最终前面的叛军钻进了一个海底溶洞中,在一面长满海草的墙壁前停了下来。前面看似已经没路了, 一个风系魔法师撑起一堵空气墙, 将海水都隔绝出去,另一个火系魔法师在墙面前施放起了火系魔法——融融的暖意迅速将空气墙内部的空气烘干,很快, 狂野生长的海草迅速失去水分,最终被火点燃,整面墙壁陷入了一片火海。水草烧尽之后,火焰慢慢失去了气势, 偃旗息鼓下来, 露出原本被海草包裹缠绕住的内壁。虽然年代久远,但明显可以看出那是一扇圆形雕刻有花纹的石门,石门上有几个浅浅的凹槽。叛军中明显是头目的一人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三枚样式大致相同的铁片,依次放入了凹槽之内。银洛皱了皱眉,觉得已经可以离开了。他能轻易认出三枚铁片之一就是西时桉仿照他的铁片伪制的西贝货, 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打开这扇门的。而他们只需要通知其他人守在外面,把这几个人抓住,缴获那两枚铁片后再来一探究竟就可以了。但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在第三枚铁片放入凹槽之后,石门“喀”地响了一声,叛军用力推了推,石门发出一声闷响,打开了。银洛完全愣住了。所以说这些铁片根本就是做来骗人的障眼法吧?只要是形状符合的铁片放进去门就可以打开,是不是正版根本没有关系,否则怎么解释西时桉随手做的假货也可以把门打开?他与旁边几位西时家族的精英齐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忙一起跟了上去。但因为这个变故,他们原本设定的计划和安排的接应就完全不起作用了,几人只能跟进去再随机应变。另外几人都想劝银洛先行离开,但银洛海盗出身,这种情况从来只有身先士卒,而没有自己被保护着先跑的,自然不肯。时间紧迫,他们又怕动静太大被叛军发现,只能带着他们的公爵夫人一同潜入石门之中。门内是一个法术迷阵,一走进去银洛就和其他几人被迷阵隔开了,但此时也没有回头路,他只有一个人提高警惕向前走。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魔武士,意识、能力和直觉都在,加上他通晓魔法原理,走起这种迷阵还比纯武者多几分优势,一路走过来也算是有惊无险。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迷阵的时候,一道榴红色的飞火带着将人灼烧殆尽的热浪迅速向他袭来。银洛躲闪不及,用全身的魔力凝聚出一面闪电盾,试图生生挡下这一击。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瞬间移动到他面前,牢牢抱住他挡住了飞扑而来的榴火。银洛一惊,睁开眼正看见西时桉面色苍白,死死咬着牙抱着他。很显然方才是对方突然出现,替他挡下了那道火光。银洛一下子傻住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那瞬间被按了暂停键,他什么也听不见,除了眼前人,也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做。与此同时强大的魔法能量在西时桉身边聚集,最终融聚成一枚看不见的挟裹着浓郁魔力的魔能球沿着那枚榴火飞来的方向疾射而出。一道带着无尽痛意和无边怒意的震天动地的兽吼声传来,刹那间整个迷阵空间都摇晃起来,银洛甚至能听得到空间碎裂的声音。接下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抱着西时桉被魔法迷阵抛出去,落到不知名的地方。银洛反应过来,迅速查看西时桉的状况。只见西时桉死死拧着眉,手搭在腹部,明显是一副痛苦到极致的样子。“西时,西时,”银洛怕他昏迷过去,在这个鬼地方昏迷过去就糟了,一边从空间戒指里取药给西时桉喂下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心中惶恐不可言道,嘴紧紧抿着,甚至依然没明白过来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好像猝不及防之间,一切都不好了。好在西时桉过了片刻后就睁开眼缓了过来,面色依然一派冷静,甚至还勉强微微向银洛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放心,我没事。”“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跟过来。”银洛咬着牙道,眼角已经隐隐泛红。“我不放心你呀,”西时桉笑笑道,“笨蛋小灰兔,我刚才要是不在,你大半条命都要没了。这种魔法迷阵最后的阵眼都会有凶兽镇守,只有突破阵眼的防守才能真正走出来,看刚才那东西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上古遗留下的魔兽。它那一下打在你身上,你可承受不住。”但是他就没关系,那道飞火虽然来势凶猛,威力极强,但毕竟是火系元素魔法的结果,这世上凡是魔法元素造成的伤害,在他这里都要削减至少一半,有一半的力量都能被他吸收掉。他刚才那么难受倒不是因为受了这一下重击,而是因为刚被抛出魔法迷阵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灵魂被被拉扯的痛感,仿佛有一股力量想把他的灵魂从这副躯壳里拽出来一样。“可是你也承受不住啊!”银洛眼眶涨红,里面情不自禁地隐隐浮现出泪花,埋在他腹部小小声道,“……可是你还有宝宝啊,我宁愿是我丢半条命,也不要你和孩子受半点伤害。”“……孩子没事。”西时桉犹豫了一下,终是看不得爱人如此伤心,昧著良心撒谎道。危机关头,他只想着要去护住银洛,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撒的谎会不会暴露。银洛闭了闭眼,小声哽咽道:“你别骗我了。”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西时桉说得不错,那一记攻击若是落到他身上,他可能只能侥幸剩一口气,而那一下打在西时桉本人身上,他和孩子又怎么能什么事都没有?何况方才爱人痛苦的表情又怎么会是做假?他了解西时桉,西时桉是一个忍耐力极强的人,不管心里、身上是什么感受,脸上都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的,一定是难受到了极点。而西时桉若无其事的回答无疑在向他传达着一个信息——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但这时候他又怎么能苛责爱人,西时的痛苦和悲伤一定不会比自己少,他心疼他还来不及,只想尽最大可能去安慰对方,所以他自己更不能表现出难过的样子。西时桉看他这种明显难过得不行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就心疼,明明眼眶还红着,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觉得夫人特别委屈特别需要他抱进怀里爱一爱——而且他当然知道银洛是为什么在难过。于是刚撒完谎的圣玉兰公爵又后悔了,哪怕银洛会和他生气,又会不和他好,哪怕他刚享受了没两天的温存和甜蜜又要消失了,他也不舍得再这么欺骗爱人下去了。反正现在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奇怪地方,阿洛也轻易跑不了,况且坦白之后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安慰鼓励着自己,鼓足勇气,闭了闭眼把头偏到一边轻声道:“阿洛,别难过了,真的没事。之前……之前是我在骗你,孩子不过是我骗你回到我身边的手段,根本从来就没有过,我之前都是装出来的,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那时候我虽然失去了力量,体质也没有受到影响发生变化。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一口气把所有的真相一起和盘托出,而后睁开眼,像等待宣判一般定定地看向银洛。可此时银洛又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银洛因为之前种种心里早已经认定了西时桉怀孕是真的,那么就说明西时桉现在所说的一切才是骗人——不过是不想让他伤心而刻意编出来的,所以丝毫不顾逻辑地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讲成是假的。银洛的眼圈更红了,他伸出手把西时桉牢牢抱进怀里,闭着眼埋在爱人肩头低声道:“西时,你不要说了,我都明白。没事,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爱你,我们还这么年轻,以后机会还有很多。乖,别想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找到其他人然后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之后再说。”西时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的表演会如此成功,爱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又心疼又无奈又感动,却也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只能反手默默抱住银洛。“西时你好点了吗?这地方有点诡异,我们得赶紧出去。”银洛道。西时桉点了点头,正想站起来,这时候银洛突然伸出手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并且叮嘱道:“宝贝儿我抱着你不好走,而且没法应对袭击。你忍一忍,我背上你,可能会不太舒服,你忍一下。”西时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真的没那么虚弱,他什么事都没有,他不用夫人抱着,也不用夫人背着。第81章 金光最终西时桉还是没能拗过“遭逢了人生重大劫难突然对伴侣的责任心和保护欲极速膨胀”的圣玉兰公爵夫人, 被银洛团长背到了背上。西时桉突然意识到可能在西时夫人眼中, 自己就是一只柔软的需要悉心照料呵护的会魔法但是还是很柔弱的大黑兔子,然后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只矫健英俊的小灰兔满脸严肃地吭哧吭哧地背着一只软绵绵的大黑兔奋力赶路的画面。他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用手戳了戳银洛的后背:“阿洛,你累不累, 放我下来吧,我走得了。”他是真的半点事都没有, 整个人都健康得不得了, 被火球击中的那一下所受的伤此时已经被身体内醇厚的魔力修复得差不多了。银洛却不放:“不用,我背得动你, 就算你再重一倍也没问题。”对于身为魔武士的银洛而言, 背着西时桉的确就像普通人背着几本书一样轻松。 第81章 西时桉咬了咬牙,进一步加快了吸收金光力量的速度。肉体凡胎承受不了如此庞大又如此浓厚的力量,他直接接触金光的左手从指尖开始,血肉已经开始溶解消散,最后整只手都只剩下森森白骨,手臂的皮肉也全部裂开,且开裂的范围还在逐渐向上蔓延,鲜血淅沥沥地流下,脚下的血泊不断扩大。西时桉已经预感到,他这次是真得逃不过了,但是就算死,他至少也要保护爱侣安全无虞。他低头笑了笑,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一步步向银洛的方向挪去。他不敢让金光碰到银洛,但又克制不住再亲近爱人一次的愿望,于是把已成白骨的左手藏到背后,不顾汹涌而来的金光灼伤了自己的背部,而后缓缓地、轻轻地俯下身,像是怕惊扰到对方一样跪伏在爱人面前,在银洛唇上吻了吻。明知道对方在噩梦中挣扎,却自私地不想把对方叫醒——不想要你和我一起面对现实,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可怖丑陋如活死人的样子,只希望你永远记住我骄傲、强大、美好的样子。只希望我最后留给你的记忆,全部都还是最好的。如果你醒来发现我不见了,就当我是抛下你,独自去往神界了吧。曾经他爱他,是要他也全心全意爱着自己,属于他一人;后来他爱他,只希望他能一直陪着他,而不再要求同等的爱;现在他爱他,只希望他一切都好,即使没有他也能快乐、幸福、了无遗憾地度过此生。他只要他好,别无他求。他终于明白爱是一件多么自我又多么无私的事。这件事只与付出爱的那个人有关。他爱银洛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无法以爱为要挟从对方那里索取任何东西,却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剥夺他爱着对方的权利。银洛不能、死亡也不能。外物可以让我们分离,可以让我们永不相见,但是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停止爱你。这或许是上辈子我欠你的东西。一滴泪从西时桉左眼中掉落下来,落到银洛的唇上,冰凉。银洛似有所觉地动了动眼皮,下意识的,轻轻地回吻了一下爱人。就像那些伴着潮声的夜晚,他调皮地扒在他的身上,小声说着“我最喜欢你”。一如既往的甜蜜。这就够了,西时桉挣扎着站起来,举起了左手。他的身体刹那间犹如一个无限吸收力量的漩涡一般,石室内的所有金光都疯狂地被挟裹着向他涌来,他的身形已经完全被金光所掩盖——到最后,神像上终于停止溢出光点,所有金色力量都紧紧被吸附在最中央的地方,形成一个光球。时空凝滞了一秒。下一秒,光球爆炸,无数金光逸散,充满了整间石室,却不再带着那可以将人吞噬的可怖力量……只是无数道无比美丽的金光而已。金光之后,大魔导师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银洛小声哼鸣着从昏迷中醒来。他觉得头简直是炸裂般地疼痛,就像无数蜜蜂在他的头附近嗡鸣一样。他困难地试图睁开眼,然而在他能看清周围的情景之前,其他感官已经苏醒了过来——无比诱人的甜点味道诱惑着他的每个蓓蕾。银洛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类似甜点店后厨的地方,听到他这面的动静后一位穿着白色厨师装的少女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醒了啊?我正打算叫治安队来处理你。”“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银洛从沙发上坐起来,蹙眉看着眼前的少女。“这里是甜甜甜点店,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在这里,”少女嘟囔着,“突然就出现在我的店里,把你搬到沙发上还费了我不少力气。”“喂,你醒了就赶快走吧,别影响我做生意,我每天生意都很好的。”少女抬高了声音对他道。“去哪里?”银洛又皱了皱眉。“你从哪来就回去哪里呀。”少女道。“从哪来……我不记得了。”银洛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记得我从哪来的的。”“那你总该记得你是谁吧?”少女意识到不对,放下了手中的打蛋器,看向自己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西时桉?”银洛犹豫了一下,吐出了一个名字。这是他脑海里唯一记得、徘徊不去的名字,所以应该是他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少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冷笑道:“别逗我了,那是西时殿下的名字。”“西时殿下?”“对啊,所有人都知道的,魔法之神西时桉殿下,黑暗神域现在实际上的统治者。”少女不耐烦地解释道,像在说着一个所有人都该知道的常识。”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银洛有些不适应地垂下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说不出的别扭,似乎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看见他这副失落的样子后少女反而态度软和了下来。她为自己之前急躁的态度感到抱歉,摘下手套走到银洛身边坐下,安慰道:“别着急,总会想起来的。嗯……没地方可去的话你可以先待在我这里,等想起来了再走。当然我也不会白养你,我店里正好缺人手,你可以帮我卖甜品。”“你真的连你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吗?”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银洛沉默着点了点头。少女又打量了他片刻,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黑暗神域的人,你更像是从光明神域过来的,不过最有可能是凡民,很多凡民刚来到神界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些反应,失忆是最常见的一种,不用担心,都能解决的。”“凡民是什么?”银洛问道。“神界把非神界土著,而是从人间来到神界的人称作凡民,相应的神界土著就被称作神民。”少女解释道。“神界不都是神吗?”银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看你这个反应,你应该是凡民没有错了。”少女道,“神界当然不都是神,有神位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神民啊。”银洛点了点头,记了下来。“既然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我就叫你银吧。”少女看了看他的银发道,“我叫艾甜甜,朋友都叫我甜甜,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你以后出去可记得千万别和别人说你叫西时桉了。” 第83章 他笑了笑,应道:“好,我一定每天都会过来。”然而在他答应之后银洛的神情反而再次黯淡下去,他小声道:“可是我刚想起来我们的店很快就要被收回去了,新的店址还没有确定……”说完他带着微微的祈求看向西时桉:“肖密唐,你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吗?等新店开张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西时桉被他叫得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真是给自己起了个好名字。脸上还故作正经道:“好,没问题。”然后为了和爱人多呆一会儿,慢悠悠地给银洛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结果一离开甜点店西时桉就后悔了。他其实是很想不管不顾扑上去就告诉银洛说我是你的爱人,咱俩已经结婚好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遍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银洛抱回家的继续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过夫妻生活的。但他没敢,他怕吓到银洛,所以采取了怀柔政策,只先摸清了情况,没做其他出格的事。然而离开之后西时桉就后悔方才没痛快点真的那么做——看洛洛的样子明显对自己也还是有好感的,说不定他这么干洛洛也会信的,然后乖乖回来和他过日子。实在不行就告诉他我们以前还有过一个孩子,因为我不小心所以孩子才没了以证明我们是真的夫妻关系……在人间骗人骗久了,连自己都快被自己洗脑相信了。西时桉殿下走在路上想着各种不靠谱的手段,甚至忘了使用魔法直接回去。走过中央广场的时候,远方响起了一声声熟悉而恢弘的钟声,西时桉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婚姻女神的神殿在紫红色的晚霞映照下典雅端庄地屹立在广场的正南方——钟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即使是在神界,婚姻女神依然是主管婚姻的神,神民和凡民的婚姻一样要去婚姻神殿缔结婚契,甚至神祗的婚姻也会请她来亲自证婚。西时桉眯了眯眼睛,他怎么忘了,他和洛洛现在可是真正的,缔结了婚契的夫妻。就算爱人不信,他也可以带他去婚姻女神殿验证,那样的话在如山铁证之下不出意外失去了记忆又对自己有好感的爱人一定会乖乖和他回家。他们可是正当的伴侣。他得意地想着,谁来也没办法,就算是婚姻女神也改变不了她自己的规则。魔法之神殿下心中瞬间有了通盘的计划,恨不得现在就冲回甜点店。不过为了大局考虑,他还是忍了下来。当天晚上过了很久艾甜甜才回来,不过她给甜甜西点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银,我们不用搬走了。负责管理的人突然又把我叫过去,说是我们可以继续用这家店了。”第84章 失忆第二天银洛拉开甜点店的大门, 就看见穿着和昨天款式类似的衣服的男人正捧着一大捧白色的玉兰花守在店门口。“我昨天怕吓到你, 所以没敢直接告诉你,但是我想了一个晚上, 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外面。”西时桉无比诚恳道, “阿洛,其实我们是合法的伴侣, 你是我的爱人, 你应该和我回去。”银洛听完后愣了一下。艾甜甜本来在店里面摆放新鲜出炉的蛋糕和其他甜点,听见外面的声音后大吃一惊, 心说现在骗婚的已经这么猖狂了么?连声音这么好听的都要来骗婚?不会是个丑八怪吧。她义愤填膺地大步走了出去, 准备赶快把这个无耻之徒赶走,见到真人后却顿住了——银对面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不是需要骗婚的类型,他都不需要再做别的, 只需要站在这里,恐怕都会有大把的人会愿意和他结婚。但是愣过之后她还是说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台词:“你说你们是伴侣你们就是伴侣?婚姻女神同意了没有?”西时桉等的就是这句话,所以他没在意少女不甚友好的语气,温柔地看向银洛道:“我们是在婚姻女神面前结过婚契的,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 但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验证。”结婚需要在婚姻女神神殿中达成婚契,这种常识银洛还是记得的。他看了眼艾甜甜,给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然后对西时桉点了点头。艾甜甜不放心地跟着两人往婚姻女神神殿走去,看着两人的背影, 不由自主地想到看来这个男人很有可能真的不是骗子,而是真的银的爱人找上门来了……事实和她猜测的一样,去神殿验证的结果显示这两个人真的是伴侣关系。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位这些天一直陪伴自己的朋友,加上银洛像一只刚破壳的鸟类幼雏一样什么都不懂,让艾甜甜在这段日子里生出了一种类似鸟妈妈的心态,但是人家真正的亲人找来了,她也不能拦着不让人走,所以只能不放心地叮嘱道:“有事就找我,你有我的联系方式,而且我会一直在甜品店。”捧着玉兰花的银洛点了点头,告别艾甜甜后转头看向西时桉,心中依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谁能想到,这个昨天还让他觉得怦然心动的人,会在今天就突然出现告诉他他们早已经是伴侣关系?不过这样想倒也觉得很有道理,一定是从前的他也喜欢这个人,然后费尽心思把人拐到手了,所以现在的自己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好。西时桉在这时候拉起了他的手:“好了,别想了,我带你回家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但愿阿洛会率先想起他们在家里的那些美好回忆。银洛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西时桉所说的家不是他在黑暗神域的那座恢弘宫殿,而是当初银洛用来养他的那座小公寓。后来银洛走了之后,当时的他出于某种难以言明的心情就将这个地方买了下来——现在反过来拿来养洛洛,正好。房子不大,毕竟当时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银洛也没有多少钱,能在黑暗神域皇都最繁华的地段租下这样一座公寓也已经很吃力。公寓的装修风格却完全是银洛喜好的方式,一进到里面银洛就能确认这座房子的确是自己的家了。两人在附近的餐馆解决了午饭和晚饭,到了晚上回到家里银洛开始有些紧张。他什么都忘了,可是吃饭的时候肖密唐给他讲过,他们以前是非常亲密非常亲爱的一对爱人。于是要去睡觉的时候他戳戳西时桉:“肖密唐,我们是睡一张床的吗?”西时桉一本正经地点着头:“没错。”两人于是一起回到卧室,银洛准备去洗澡,西时桉给他拿来了一整套换洗衣物,就看到爱人瞅着他怯怯道:“我们以前是一起洗澡的吗?”偶尔吧。西时桉心中实事求是地想着。面上却故作惊喜道:“阿洛你想起来了?我们以前每天都一起洗澡,你可黏人了,和猫咪一样,如果不是我抱着你一起洗你就不愿意。就算这样你也经常在我怀里扑腾,一点都不安分。”他讲得活灵活现,说得和真的一样。不过可能在西时殿下的脑海里,这样的场景已经幻想了无数次了。“我没想起来……”银洛小声道,看到爱人迅速黯淡下去的黑色眼睛,又不忍让对方失望,于是小声补充道,“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一起洗澡。”洗完澡银洛被西时桉抱回床上,他对对方那些让他羞耻的摆弄感到不知所措,但因为不记得以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所以也不敢抗议,怕爱人再伤心,只敢轻轻救着枕巾默默承受着。有时他实在害羞得不行,呜咽地去找西时桉抗议,西时桉就睁着黑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怎么了阿洛?不喜欢这样了吗?可是你以前最喜欢我这样做了呀。每次我这么做,你都会高兴地哭出来。”高兴地哭出来?银洛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眼角无意识沁出的生理性泪水,觉得这样说好像也没错,于是又抱住西时桉随对方去了。就这样,所有他忘记的事情西时桉都会帮他“想起来”,一点一点告诉他他们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其实绝大部分时候西时桉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在“某些特殊时候”他就会选择性地忘记实情,然后按照自己幻想的情景来告诉给银洛。银洛什么都不记得,更分不清真假,就都老老实实按西时桉告诉他的来。于是黑暗神域皇宫中的人就看到西时殿下每天都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这之后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更像是做梦一样,他在一夜之间就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爱人,西时桉熟知他的一切爱好,两个人的一切都很契合。但是西时桉所讲的一些关于两人的情况也让银洛觉得奇怪,比如西时桉说他在皇宫中工作,收入丰厚,而银洛是从光明神域来的,目前没有工作。 第85章 守门的卫兵看出了他的窘境,提示道:“您把名字告诉我,系统中记录着每位受邀宾客的名字,只要信息符合您就可以进去了。”银洛松了一口气,对卫兵道:“洛,我叫洛。”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小蜜糖说他名叫洛,应该也会登记这个名字吧。没想到卫兵查了半晌后微微皱起眉看向他,眼神里已经带上了狐疑:“抱歉,系统里没有您的名字。”他的邀请函是西时桉额外写给他的,魔法之神殿下当然没有再把自己爱人的名字和那些其他人一样记入系统中。在他眼中,银洛该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才对,而这些事情不用西时桉亲力亲为,所以很多相关细节他完全考虑不到。“是谁给您发的邀请函?”卫兵再次问道,“您是通过哪个渠道被邀请的?”来皇宫参加庆典的人,绝大多数是黑暗神域皇宫行政厅以官方名义发出邀请的,只有少部分是由私人关系邀请来的。“是我爱人给我的。”银洛道,“他叫肖密唐,他就在皇宫内工作。”“在皇宫内工作?”卫兵皱了皱眉,“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皇宫工作人员里没有这个人。而且皇宫内一般工作人员也是没有权力邀请自己的家属来皇宫内部参加庆典的。”进入皇宫庆典的入口原本有三条,现在其中一条因为银洛完全被堵塞了,后面围观事态发展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已经在心中笃定这个看上去仪表不凡的年轻人只不过又是一个试图浑水摸鱼混进去的骗子或是臆想者。银洛也因为这一连串回应而完全懵住了。没有这个人?怎么可能?他可是天天把爱人送到皇宫路口目送他来上班的。还是说没有权力?这张邀请函是爱人为了带自己来皇宫看庆典偷偷违规搞到的?他又疑惑,又怕给爱人的带来什么麻烦,几乎想就此回去打道回府。想了想后还是对卫兵点了点头道:“您稍等,我问下我爱人。”说着他就拿着通讯器快速走到人群外边。第86章 求婚与此同时西时桉的电话也正好打了过来。“阿洛?你到了吗?怎么还没有联系我?”西时殿下在他的宫殿里心急地来回踱着步, 他太想马上就看到银洛了。“出了点问题。”银洛小声道, 回过头看了看围观的人和站在他身后的卫兵。虽然他已经走远了几步,但卫兵似乎是已经把他当成了可疑分子, 依然在注意着他的动向。“邀请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现在进不去。”“你在哪里?”“还在庆典入口的地方。”“好。那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 我马上就去接你。”西时桉快速道,他有点后悔没有亲自接自家小笨蛋过来了, 阿洛这样傻傻的时候最让他放心不下。“不会影响你工作吗?”银洛担心道。皇宫总管也在这时悄声对他道:“殿下, 您现在出现在庆典入口也太嚣张了。”西时桉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按住通讯器对总管点了点头道:“好, 你替我把他接回来。”然后又对着通讯器那边的银洛道:“嗯, 我这边是有点忙,我同事会帮我过去接你。他叫克雷斯,年纪比较大, 穿着灰色的制服。”银洛应好,然后结束了和爱人的通话。那边西时桉也在嘱咐总管:“典礼入口那里最帅的那个就是。”老总管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神祗,叹息道:“殿下……您……”这样的描述,让他怎么去找?西时桉也颇为无奈地扶着额头苦笑着:“克雷斯, 你好好想一下, 我的爱人还会是谁?是阿洛,阿洛回来了,你把他接进来。”克雷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而后很快点了点头,向大门的方向走去。在他出门的前一刻西时桉叫住了他:“对了, 我还没有向你确认过。在人间的时候给我当总管的……是你的分身吧?”老管家苍老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窘态,他回过头,对西时桉轻轻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伟大的黑暗之神陛下早早的就撒手不管黑暗神域的事务了,所有的一切不得不由年少的西时殿下扛起来。克雷斯一直侍奉着他,亲眼目睹了他是怎样无知而自大地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情,推开了自己深爱而不自知的爱人,又是怎样无力挽回,痛不欲生。他眼睁睁地看着在除了感情问题方面都无比优秀的殿下绝望地追去了人间,总忧心依照殿下的个性失去记忆之后还会继续搞砸,所以分出一个分身跟去人间照料,自己依然留在神界打理皇宫事务。不过他的分身也是没有记忆的,除了可以保证照料好西时桉之外实在做不了太多,现在看来,殿下在人间的表现大概勉强能打五十分——离及格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也比从前的负分出局强一些了,至少还有继续挽回继续加分的可能。克雷斯一边想着一边向皇宫庆典入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他说如果西时殿下直接过来接人会太嚣张太引人注目了,却没想过以自己的身份直接出现,也会引起同样的问题——大概只会比西时桉好一些。神界的人的五感都极其敏锐,离得近的人都能听清银洛和西时桉在通讯器里的交谈。所以有一些人故意不进去,守在这里等着看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不是自导自演的骗子;如果不是,能给他邀请函的家属也应该是皇宫内比较有地位的工作人员了,所以他们也想看看那个人是谁,至少看看那个来帮他接人的“同事”是谁。然后他们就看到皇宫总管克雷斯先生穿着一身笔挺端正的灰色制服步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看守的卫兵越发挺直了脊梁:“克雷斯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克雷斯却只略略向他们点头致意,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银洛那头银发在黑暗神域实在是显眼,老总管很快就认出了他,大步向他走了过去。围观众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让克雷斯先生来帮忙接人的人,这个年轻人的伴侣究竟是谁?要知道克雷斯先生虽然名义上只是皇宫总管,但其实神皇宫内的大小事宜都完全由他统筹,而且他还直接侍奉西时殿下,是离西时殿下最近的人。黑暗神域的诸神面对他都很是客气。“您就是克雷斯吗?”银洛看向来到自己身边的老人。和西时桉描述的一摸一样,应该不会错了。“没错,”老总管温和地笑着看向面前的年轻人,“您以前见过我的,不过看来您好像是忘了。”“是,”银洛抱歉地摸了摸鼻子,“听肖密唐说我是去了一趟人间,那之后再回来就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他差点找不到我。”他是小蜜糖的爱人,那么以前见过对方的同事们也是正常的。克雷斯再次温和而理解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87章 他对西时桉提过一次,但发现西时桉对这件事不太上心,反而隐隐表现出抵触情绪,会抱着他小孩子般地问一些“你回家之后就不爱我了怎么办”“你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我是不是不是你的唯一了”之类的幼稚而没有安全感的话,和他一贯的形象大相径庭。银洛有些拿他没办法,打算等过段时间,至少他们把婚礼办了之后再提这件事。他想那个时候西时桉总会比现在更有安全感一些。结果就在庆典结束两天之后,光明神域传来了消息,力量女神写信称自己生病了,很思念儿子,想让西时桉去光明神域探望他。西时桉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他母亲生病什么的,他是一点都不会信的,但力量女神罕见的以此为借口叫他过去,他总要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也想亲自去探一探光明神域那边的动向。他不放心银洛一个人,但更绝不可能带银洛一起过去,思来想去觉得把爱人留在黑暗神域皇宫中由克雷斯照看而自己快去快回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和银洛知会过之后,他就独自离开黑暗神域去往光明神域。银洛有些疑惑为什么西时桉的母亲会在光明神域生活,不过这些神域的重大消息只要在网上查一查就能查到。神界言论比较自由,因而关于这件事的各种说法各种猜测都有,但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力量女神与黑暗之神结婚多年之后,因感情破裂离婚,又在多年之后嫁给了同样与妻子离婚了的光明神。并因为先后任黑暗神域和光明神域的神后而被一时传为传奇。也就是在力量女神再婚之后,黑暗之神不堪情伤自此忧郁避世消失,尚是少年的西时桉不得不一力承担起了黑暗神域的所有事务。在查有关力量女神的消息的时候,银洛也顺带看到了很多相关消息,比如光明神和前妻海洋女神也有一个孩子,令他最为印象深刻的是那位殿下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名字。光明神之子,与西时桉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名字叫做银洛。银洛、银洛、银洛……银洛反复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一种独特的感觉浮上心头。他此刻前所未有地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全名叫什么,姓什么,好像这样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记号。而就在他最为迷茫的时候,旋风之神来到了黑暗神域的神皇宫,指明说有礼物想送给未来的神妃殿下,所以希望拜见他。旋风之神是风神的从属神中一位比较重要的神祗,在黑暗神域中也有一定影响力。侍卫来向银洛征询意见,银洛虽然有些疑惑这位先生为什么突然前来拜访自己,但还是让侍卫把对方请进来。旋风之神带来了旋风之神神殿的特产美食风干神鸟肉献给银洛,银洛尝过之后大为惊艳,对神鸟肉的味道大力称赞。听见他的称赞之后旋风之神很是得意,又拿出了自己的旋风陈年老酒和银洛分享,并借着酒意说明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希望西时殿下能批准他在黑暗神域东部建一座属于他的独立神殿,没想到赶来之后西时桉已经不在了,他不甘心白来一趟,所以打算先摸摸这位最近传说中的“西时殿下的爱人”的底,希望能旁敲侧击一下西时桉的态度。可没想到银洛对他的神鸟肉如此赞赏,让他瞬间对银洛极有好感,把准备留给西时桉的酒也直接拿了出来。银洛也喝得有些醉了,听了旋风之神的抱怨之后试探着向旋风之神问道:“您知道关于光明神域的神王子的事吗?唔,好像叫做银洛。”“您知道?”旋风之神是真的喝醉了,醉眼迷蒙地看向银洛喃喃道,“原来您自己也知道啊……知道这件事的人没几个,恰好我的一任情人当年正好就在这里当值,所以我知道一些……西时殿下其实深爱的是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银洛拿着酒杯的手突然僵住了。旋风之神却犹自不觉地继续道:“您看您外表和那位殿下那么像,名字也相似,您会疑惑会发觉也是肯定的……唔,西时殿下这次去光明神域不带您也很说明问题了,我听说光明神域那边早些时候也有消息传出,说是银洛殿下不久前已经回到神界了,光明神域那边都有感应的,只是那位殿下还没露面而已。殿下这次这么孝顺地接到女神陛下的召唤就立刻赶去,其实说不定是为了去见那位……”每个风系神祗对于各类消息都极为灵敏。旋风之神心里这些八卦的念头不知道已经憋了多久了,说到最后甚至已经忘了场合和对面的人的身份,只是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猜测的、知道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八卦倾诉出来。而与此同时,光明神域中力量女神正略带责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西时,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西时桉却只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地看着对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你怎么能在希罗的神殿里那么做?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神祗的面对洛洛做那种事!”希罗是光明神的名字,她指的是在人间那次,在光明神神殿里西时桉曾放肆地亲吻银洛,还挑衅地看着光明神的神像。第88章 离家出走“我那时候不知道。”西时桉微微皱着眉辩解道,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怎么会知道希罗是阿洛的父亲?”“希罗是你的长辈,你不该直呼其名。”力量女神无奈而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了, 她从没奢望过儿子会承认光明神这个继父,更想也没想过西时桉有一天会叫希罗一声父亲, 但她还是会希望儿子至少能对自己现在的丈夫表现出一点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尊敬。但是西时桉从没听过她的话。力量女神看向儿子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在西时桉小的时候,她和黑暗神感情不合, 婚姻正面临着危机, 她和黑暗神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与对方争执或冷战上,谁也无暇去关照一下他们的儿子。而在西时桉稍大一些, 她就和黑暗之神离婚离开了神皇宫, 从此更和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聚少离多。而西时桉就这样一天天长大,变成了足以令她自豪的优秀而强大的魔法之神,黑暗神域实际上的统治者, 但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担心忧虑——她的儿子继承了源自她和黑暗神的强大的力量、出色的外表以及卓越的能力,甚至在各方面都青出于蓝,却也有着最为差劲的性格,他傲慢、冷漠、对感情不屑一顾, 让力量女神总是不由得忧心忡忡。然而即使是西时桉的生母, 她也丝毫左右不了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西时桉这次罕见的铁树开花般地很听她的话。“好的,”西时桉道,“我以后会注意。”一时间力量女神甚至是惊诧更多于欣慰。只听西时桉接着道:“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我岳父了。”看见力量女神错愕的神情,他歪了歪头, 向母亲征询道:“或者说,公爹?”力量女神被他气到不行又毫无办法,按了按额头道:“西时,你实话告诉我,洛洛现在是不是在你那里?”西时桉沉默着,没说话。这就算是默认了。力量女神早已料到这种结果,继续无奈道:“洛洛从人间回到神界后光明神域这边就感应到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他,我就猜一定是你把人藏起来了。”“西时,你怎么能这么做?一个人偷偷把洛洛藏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找他?希罗一直都很担心。”“我只是不想在一切未定的时候就有人来捣乱。”西时桉皱眉道,“我不想有人自以为是地来干涉我们。”力量女神还不知道银洛失忆的事情,她思忖了一下儿子的性格,深切怀疑是儿子把继子强硬地控制了起来。最后两人还是无法取得共识,西时桉坚决不同意在这个时候带银洛回光明神域,母子二人只有不欢而散。西时桉惦记着银洛,以最快速度赶回了黑暗神域神皇宫,却没能看到自己的爱人。“殿下,”克雷斯迎上来道,“您来看看,银洛殿下昨天睡着之后,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西时桉一下皱起了眉,大踏步走进卧室之中。银洛躺在黑色的大床上,一头银发松散而闲适地散落在枕头上,脸被黑色的松软的被子埋在其中,显得格外柔软而幼弱。西时桉心软了一下,放缓了脚步轻轻走近床边,俯下身探了探爱人的额头和脸颊。暖和和的。 第89章 但是作为创造了魔法力量的魔法之神,他个性中还有一种执着探索的精神——魔法力量已经渗透覆盖了天地间的所有元素,元素、光暗、包括人的精神……都可以和魔法力量联通起来,也由此产生了元素法师、光法师、暗法师和精神法师……只有在爱的领域。魔法却是一片空白。人们可以通过魔法力量操纵他人的行为,迷惑他人的神智、动摇他人的意志,却无法真的改变一个人的爱恶和心意。西时桉不喜欢有脱离自己掌控的东西。他希望可以通过魔法操控人的爱欲。但是他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所以他决定找一个人,模拟正常的恋情关系恋爱一次,做一场爱情魔法的准备实验。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愿意做实验的实验对象。直到他遇到甜品店里的青年,对方喋喋不休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很烦,见到对方第一面他就觉得如果是和这个人一切做爱情魔法的实验,那么他愿意。相处时间久了之后他更是觉得自己挑了一个很好的对象,他会时不时冒出想要把对方抱入怀里亲吻的冲动,会想要更进一步地接近这个人,拥有这个人,会抑制不住地日复一日更迫切地看到这个人,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和那双银色的眼睛,他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点都不觉得腻——他甚至怀疑是时间之神悄悄地在他身上下了咒语才会这样奇怪。银洛向他告白,请求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暗自抱怨,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对方才提出在一起,和他研究的那些案例一点都不一样。所以他火速就答应了。同样,在银洛提出让他搬到自己那里去住的时候,他又火速就答应了。他把自己心中抑制不住的窃喜归结为这样的话就可以把那些恋爱中的人所做的事都做一遍都体验一遍了,这样对他研究爱情魔法一定会大有裨益。因为四季女神的缘故,神界同样存在四季变换,只不过变换并不那么稳定,有时候要看她们四姐妹的心情。那一年冬日女神失恋了,神域也就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但无论天气多么冷,银洛和西时桉所在的公寓都是暖和的,银洛身子更是暖和的。每天早晨银洛从被窝里钻出来,西时桉要被迫放手放他出来的时候都极为不快。他不想放开,他就想一直抱着,他不想让暖暖热热的阿洛离开自己。所以他总会跟下床,黏人地再从后面抱住银洛的腰,不放手地抱着他。每当这个时候银洛就会回过头来,轻轻吻他哄他放开。他把自己幼稚的行为归结为今年实在是太冷了,然后把神域里这些情绪化的神祗统统抱怨了一遍。他甚至没注意自从和银洛同居之后,他已经几乎不回神皇宫了;他也没注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爱情魔法实验笔记只更新了三页。他早就查到了银洛的真实身份,但他对此毫不在意。只要银洛是合适的”实验对象“就可以了,他才不在意在某种程度上,对方要算做他的弟弟。所以他一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用刻意假装,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情。如果一个人一直没有丝毫回应,从现实角度而言,即使你再喜欢一个人,渐渐的也会心灰意冷,直到放手离去。可是从银洛的角度看来,西时桉的这些种种表现根本称不上“冷淡”或是“毫无回应”,甚至与此相差甚远,他们简直比一般的情侣还要亲密而粘腻。所以他毫不意外地认为两人是在热恋中,也毫不意外地越陷越深,越来越喜欢自己外冷内热、看似冷淡其实无比热情还爱撒娇的恋人。两人在黑暗神域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直到有一天小王子殿下突然意识到,他爱上对方了,他已经是很认真地爱着对方了。除了“西摩”之外,他没法想象和另外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度过余生。他自认是一个坦率而负责的人,于是很快就下定决心要和对方结婚。他要娶“西摩”。然而他也清楚恋人的身份会是这桩婚姻的障碍,光明神域的诸神不会轻易接受他娶一个凡民——“西摩”的简历上写着他是一位极为优秀的人间魔法师,因为在魔法研究上卓有建树,所以得以升入神界,并进入神皇宫任职,负责处理一些政务杂事。他明白,他是光明神域唯一的王子殿下,是光明神唯一的儿子,在光明神域诸神的认识中,他至少应该和一位神祗成婚。那名神祗未必要像他的亲生母亲海洋女神或继母力量女神那样神力强大、拥有很高的神位,但至少要是一位神祗——就算是神民也比凡民要好一些。在和西时桉在一起的时候,年轻的涉世不深的王子殿下根本没考虑过这些现实的问题,就由着心意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而他现在想娶对方,才发现面前横亘着无法规避的现实问题。但他不愿意也不舍得恋人面对这些困难,这些都是他的问题,不是爱人的过。他决定独自解决这些问题,然后再向恋人求婚,让恋人可以毫无顾虑和负担地嫁给自己。于是他决定离开黑暗神域一趟,回去把这件事解决掉。他当然不能和恋人实话实说,他还没准备好和西时桉公布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假意说要回去看望家人,告诉西时桉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西时桉自然是不情愿,他一点都不想和银洛分开,但是这次银洛的态度很坚决,他没有办法,也只有怏怏地同意,在心里腹诽着光明神域没有一点值得回去的地方。西时桉当然给自己的这种情感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任谁都不会在自己实验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实验对象溜号跑走的。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银洛离开之前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特别黏人地缠着他主动亲热了好久。西时桉觉得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至少他在银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以有“实验材料”用来回想了。第90章 回来银洛独自回到了光明神域。他离开了将近两年, 这时间对于神界来算算不得多长, 所以光明神只查探了他的下落,知道他一切平安后就没再管他, 他认为儿子独自出去锻炼锻炼总有好处。希罗不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家长,相反他更信奉一些事得让孩子独立去面对, 自己去解决才行,这样儿子才能真的学到东西, 才能成长。因而他也更不会详细去关注银洛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在和什么人交往,他和力量女神也就不知道他们各自的亲生儿子和继子已经在一起同居一年多了。直到银洛主动回来, 告诉他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想娶他,想和对方结婚。在银洛的描述中,那个人虽然是凡民, 但是骄傲努力而上进,比神界大多数人都要优秀;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冷淡,但是其实温柔又甜蜜。他向父亲讲自己爱上的那个人的时候,嘴角一直是带着笑意的。光明神其实不在意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让银洛忐忑不安的那些问题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问题, 看见儿子这幅样子,他是有心成全儿子的。但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关切,他还是没忍住亲自去查了儿子口中那个“西摩”的身份——真实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敬重自己这位继子,是把对方作为黑暗神域成功且优秀的掌控者来看待。他不信对方会和自己未经世事的儿子一样一直蒙在鼓里,所以西时桉肯定是知道一切, 却依然用欺骗的方式来和儿子交往。这一点让光明神感到忧虑,况且西时桉一向以冷漠无情而闻名,力量女神都向他抱怨过自己的儿子的冷淡,再加上银洛和西时桉间复杂的关系,使得他对儿子的想法投了反对票。他不放心,他担心西时桉是另有所想,并不是像洛洛一样单纯的喜欢。他反对银洛娶西时桉的想法,又不知道该如何和儿子讲自己的想法,他总觉得不该由自己来告诉儿子他的“爱人”的真实身份。在这样的忧虑下,光明神最终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他的沉默造成了银洛的误解,银洛以为父亲是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因为恋人的凡民身份所以才反对。这种基于身份歧视的反对是他无法接受的。他开始使用各种方式试图让一直关爱自己的父亲改变主意——他在光明神的神殿里不吃不喝沉默地跪了三天三夜,最终对自己的父亲说,他可以放弃光明神域的继承权,他可以不做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他只要和自己的恋人在一起,而且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迎娶对方。他甚至对光明神说,您还很年轻,您可以和母亲再生一个孩子。光明神气得不行,想揍又下不去手,最终决定不再管这件事。他对银洛说:“好,我答应你,只要他愿意嫁给你,我就支持你们的婚事。”他其实依然不看好儿子的这段感情,但那时候他想的是自己一味地干涉保护,儿子可能非但不能理解,反而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不如让他自己去经历。洛洛还年轻,又是第一次谈感情,受一两次打击,经历几次情感创伤也不算什么,最多是这次的对象特殊了一些罢了。不过光明神还提了一个要求,银洛必须在光明神域待满一个季度才能离开,这段时间内他要学习处理神域事务,并且不能给对方发送任何消息。他说这是对他们爱情的考验。实际上希罗是希望通过这段日子儿子对西时桉的爱意和迷恋都能稍稍冷却一些,能降降温,转移一下注意力,冷静冷静,这样即使日后受了伤,也不会伤得太重。他还是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第91章 其实说起来,除了两人同为一方神王之子,除了这份勉强称作继兄弟的关系,他们其实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于他而言,西时桉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他实在没有必要去针对对方。就在银洛焦躁不安又不比期盼地看着通讯器,等待爱人回复同时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西时桉出现了。他穿着黑色的精致而沉稳的礼服,出现在宫殿高高的露台之上,从屏幕中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而丝毫看不清对方的具体面容。银洛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但只一眼就完全愣住了。就像西时桉熟悉他一样,他也同样熟悉西时桉的每一处地方。即使只是这样远远的身影,他也依然从举手投足的动作和轮廓中辨认出来,站在阳台之上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爱人。银洛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刹那陷入了无比的混乱之中——西摩是西时桉?和自己一同生活了一年多的爱人是西时桉?荒诞的感觉过后,他却很快冷静下来,并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什么也改变不了,爱人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就像他和对方相爱这么久也没有对对方坦白过自己的身份。而他只要明确他爱这个人,愿意且只愿意、希望切迫切希望能和这个人共同度过余生就可以了。无论他是西摩还是西时桉,他都爱他,他都要和他结婚。银洛摸了摸口袋中的戒指,对着巨大的黑晶石屏幕扬起一个微笑。就在这时,典礼最重要的部分已然结束,那个黑色的身影从露台上消失,镜头也再次移开,开始转播起会场中的人们。原本驻足的人们也三三两两地散开,静止了片刻的中央广场又再次流动了起来。通讯器在这时发出提示音,是西时桉的回信。简单的六个字,“我在皇宫后面”。银洛摸不清爱人的情绪,恋人在总是一贯地冷淡,银洛也分不清他现在是太忙还是生气了,只有加快速度向神皇宫后面的方向跑去。神皇宫后面是战地范围极广的园林,园林外面都有魔法屏障,寻常人等均难以入内。银洛到了的时候发现园林外面有一个闪烁的银色入口,他从那里走了进去,果然就看见夜色下西时桉正静静看着他。银洛慢慢走近,没有表现出太多震惊或讶异的神色。西时桉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西时桉?”银洛想了想,点了点头。他察觉出爱人神情有异,以为西时桉是为他离开这么久没消息而生气。虽然他是回去争取婚事的,其中还有父亲的因素,但银洛也承认自己这事确实办得混账,爱人是该生气。因而他还打算像以前那样靠撒娇耍赖蒙混过去,哄西时桉不要生气。他笑着从口袋里把戒指盒摸出来,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试图搂住西时桉在他脸上亲一口,却被对方躲过了。银洛被拒绝了也不气馁,依然嬉笑地道:“西时,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你想不想看看是什么?”西时桉没有说话。对方的笑在今日看来是那么的刺眼。他不明白银洛为什么还会回来,是还没玩够吗?还是要给这桩关系补一次仪式感的落幕?但是他早已经决定要结束这场愚蠢的实验了。银洛见西时桉没有回应,低下头笑了笑,笑容在一刹那变得无比柔和而充满了柔情。他亲手打开了戒指盒,仰起脸对西时桉轻声道:“西时,嫁给我吧。”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道歉方式。他微笑着,满心期待着看着对方。他承认他使坏,他用了心机,他怕爱人再生气——这样的话,西时就算还气着他,也会不忍心拒绝吧?接受之后,可能就有气也撒不出来了。他得意地想着,就像一个得意地试图用小蛋糕来讨好妻子的幼稚的丈夫。然而西时桉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之前只不过是我的一个魔法实验而已,现在实验已经该结束了。”银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戒指盒子掉到了地上。“你说什么?”他确认着,似乎无法理解对方的话。西时桉没有再说话,只是催动法术,一个银色魔法阵在银洛脚下闪现,银色的光晕渐渐攀上银洛的双脚,将他牢牢锁在原地。银洛犹自不肯相信西时桉方才所说的话,在他看来西时桉说的话和他此刻做的事都是对他消失这么长时间的惩罚而已。于是他越发作出可怜地样子眼巴巴地看向对方,哀恳地认着错,叫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亲密称呼:“宝贝儿,小蜜糖,你别这样,你别生气,是我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可西时桉却充耳不闻,始终冷着脸站在距他两米的地方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很快银洛就再也说不出大串的话了,银灰色的眼睛依然恳求地看向西时桉的方向。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自己的灵魂,只觉得脑内一阵阵钝痛。“西时,你做什么……”他勉强挣扎着对西时桉道。“擦去你所有关于我的记忆。”西时桉静静道。银洛已经混沌的大脑在那一刻突然重新清醒过来,悲哀而痛苦地向着西时桉的方向用最后的全部的力气嘶吼道:“可是我爱你啊!”爱语如果说过太多次,可能也会变得廉价。西时桉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闭上眼缓缓道:“你的爱于我只是玷污而已。”那是他最愚蠢、懦弱、沉沦、患得患失、裹足不前、被蒙蔽、被欺骗的污点。在银洛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幼时黑暗之神和力量女神分分合合的景象和银洛的脸交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终于明白为何魔法无法控制爱,因为所谓的爱根本就不存在。人们口中的爱只不过是一场骗局,区别只在于骗的长与短,骗的好与坏。银洛只觉得一阵阵冷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他情不自禁地在法阵的中央打起了寒战。他在此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爱他,或者说对方根本没有爱,之前种种都不过是对方所做的一场爱情魔法实验,现在实验结束,就要把他之前所有相关记忆都擦除。因为对于高高在上远离尘烟的魔法之神而言,他对他的爱都是一种玷污。怎么把这种污浊的爱去除呢?只有抽去他的记忆才算保险,才算干净,不留痕迹。可是他想留着这段记忆,即使是以如此痛苦残忍的事实作为结尾的记忆,他也不想失去。曾经的那些美好和甜蜜,至少从他的角度而言,不是假的;他深爱着对方的心情,也从来不是假的。“别,西时桉,求求你,别……”他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祈求着对方,“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别抹去我的记忆。”一个人的爱意不会去得这样干净这样快,但是他不敢爱了。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了。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强的银光。“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一点也不爱你……不会,玷污你的。”他小声的撒着谎,努力保持清醒。他试图从法阵中挣脱出去,但是他的力量比起已经拥有神位的西时桉而言还是太弱小了,他的挣扎都只是徒劳的。他第一次,这么这么地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我不爱你了,别拿走我的记忆……西时桉,我爱你……昏昏沉沉中,他最终在法阵中央失去了意识。———————— 第93章 银洛感到些微的无奈,父亲完全还是把自己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来对待,可他现在明明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不是我哥哥。”已经是成年人的银洛殿下还是顶了一句嘴,不过马上就道,“不过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假装把他当哥哥的,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和他相处的。”光明神嗯了一声,又忍不住补充道:“……如果处不来或者不想看到他就算了,会有人负责招待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银洛可以躲他远远的。银洛无奈地笑道:“知道了。”同时忍不住摸着鼻子想,他以前真的有表现出那么讨厌西时桉吗?为什么父亲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他有些想问父亲一下二柴火所说的他“在光明神殿跪了三天三夜求娶”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他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说不定是他哪天喝醉酒之后骗二柴火的呢?也就二柴火信他的鬼话。此时西时桉要来光明神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神域。毕竟从身份上讲,西时桉不仅是力量女神的儿子,他还是黑暗神的继承人、魔法之神、已经黑暗神域的实际控制者。他来拜访光明神域,虽然是以再正当不过的为自己母亲庆生的理由,但也足以引起震动。银洛和他的神二代狐朋狗友聚会的时候不免就有人问到相关问题。他和几个关系最好的朋友一起吃饭时木神的女儿就开玩笑般问他:“殿下,你上次说的,见到魔法之神后要是觉得不顺眼就不搭理他,要是觉得合口味就和他玩一玩。我可是听说西时殿下外表极为出众,殿下你不要食言哦。”银洛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就上次咱们给二柴火过成年生日的时候,你们都喝醉了,殿下你喝醉的时候说的。”那次因为她喝的不多,保持着清醒,所以记得格外清楚,“那天有录视频的,可有视频为证。”“二柴火成年,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亏你还记得……”银洛嘟囔着。二柴火比他还大点,友人成年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故作成熟的毛头小子。不过趁着酒意,依然不算成熟的银洛殿下还是顺势应了下来:“玩就玩喽,谁怕谁。”心里却念叨着,不过我估计我看他不会顺眼。————————西时桉踏进光明神域的那一天,阳光正好。午后他来到皇宫去拜见力量女神,穿过花园的时候银洛正穿着一身白色的宫廷礼服窝在花园的椅子上看书。即使毫无形象可言,但自小被作为下一任光明神所培养的他即使做这样的动作也依然自带着一股自然而优雅的慵懒。他听见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后愣了一秒,却还是根据各种信息立刻判断出了眼前人的身份。随后他弯着眼对对方亲近而柔软地笑了起来,也不站起来,就坐在那里轻声招呼道:“哥哥。”他想他猜对了,他果然看这位西时殿下不会顺眼。不管外表多么诱人且符合他的口味,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刹那他的第六感就发出了警示信号:离这个人远点。不过这是他继母的亲生儿子,是黑暗神域的掌控者。不管和那群狐朋狗友是怎么胡说的,他心里始终还是有谱的,就算他真的看西时桉很顺眼,他也不会去招惹。银洛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迷蒙着已带了三分困意的眼睛对西时桉继续微笑道:“哥哥,母亲就在后面的宫殿里,她应该等你好久了,你直接过去就好。”他又弯起唇歉意地笑笑:“我好困,就不送你过去了。”他的笑容迎着光明神域灿烂的阳光,晃得西时桉刺眼。魔法之神望着他闪耀的银灰色眼睛,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现出曾经的画面。这个人抱着他的脖子扒在他身上,无辜地用快睁不开的眼睛和他说西摩我好困,你抱我我就睡觉。西时桉闪到一边绝情地说不抱。银洛明明困成那个样子,却还不依不饶地和他闹,闹着说你不抱我就不睡。后来闹着闹着就自己睡着了。然后西时桉就会转过来默默抱住他,选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让他睡在自己怀里,抱一整夜。他放下手,对银洛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向后走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却是青年从草木中的白椅上微微坐起来,笑着唤他哥哥,亲近、礼貌、又疏离。他不记得他了。彻彻底底的,全都忘了。早就知道的、一手促成的结果,真正面对的那一刻,西时桉还是听到心里有什么地方,轰的一声坍塌下去。第93章 赌约力量女神的生日宴将在一个月后举行。没人能料到西时桉这次会来, 并且来的这么快, 但是他是力量女神的亲生儿子,从身份上讲也算是光明神域的皇子, 又是黑暗神域的继承人和实际掌权者,是以光明神域上下都以最高规格来招待他。他和力量女神说这段时间想住在光明神域的神皇宫之内, 不想住到外面专门为他准备的住所里,力量女神彼时尚不知道他和银洛之间的过去种种, 也猜不透西时桉的心思, 她见西时桉愿意来就很高兴,自然应允了儿子的请求。为他准备的宫室和属于银洛的宫殿在一幢内, 两人的房间离得很近。银洛什么都不记得, 倒是记得自己少年时曾经对这位“哥哥”的敌意和排斥,他感到些微的不自在,但为了让力量女神开心些也欣然应允了——力量女神嫁来光明神域时怀着对亲子的亏欠心情, 身为力量之神的她并不会像电视上的豪门狗血剧中的继母一样怀着诸多算计,在移情和补偿转移的部分心理下,她像照顾亲儿子一样照顾银洛长大,所以对银洛而言力量女神和亲生母亲也差不了太多。因而银洛愿意为了继母难得的和亲子团聚相处的机会而忽略心中微小的不适。知情的光明神想说什么, 但插不上话, 他能猜到自己这位继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什么都不说,暗地里再去叮嘱银洛。但他又不能对什么都不记得的儿子说得太直白,所以一直很苦恼傻儿子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总想让儿子独立, 却又总无法真的放手,因此自银洛进入青春期以来他就一直处于一种干着急的状态,却又无计可施,看似无所不能的光明神在这种时候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而已。西时桉真搬来住之后银洛倒是和他相安无事,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西时桉住楼下,很少出门,也不会主动说话,只有银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偶尔能看到拉开门出来的西时桉,他向对方点点头,很快也就上楼去了。作为一名父亲还正值壮年、目测很长时间内都不会继位的神二代,银洛王子殿下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光明神域是他的根基所在,有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他白天会协助光明神处理神域事务,有时候不忙也会偷懒溜回自己的宫殿休息睡觉。但他正年轻,精力旺盛,是闲不住的,通常情况下太阳刚微微落山他就会溜出神皇宫去和自己的朋友们聚会玩耍,打发美好的夜色时光。这天他又和几位朋友去常去的老地方之一聚会,其余几人不免对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黑暗神域的西时殿下感到好奇,于是以此为话题聊了起来。银洛在旁边静静听着,也不插嘴,也不打断。偏偏这天时运不济,银洛和几个朋友正聊天的时候他的对头太阳神也带着几个自己的拥趸走了过来。太阳神也很年轻,同时也很自负,他为自己的重要性和光辉灿烂而骄傲,从神位上言他是光明神的从属神,但也是神位极高的上位神之一。年轻的太阳神不敢对光明神表露出任何不敬,但他不认为光明神的儿子,这个力量相对弱小、尚未取得神位、只靠血脉而拥有光明神继承人身份的王子殿下值得自己同样的尊重。而身为光明神域未来主人的年轻王子殿下自然无法忍受他的挑衅,久而久之银洛就和太阳神结下了梁子。见到这个家伙走过来,银洛的背下意识地绷了起来。太阳神明显喝了酒,他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银洛旁边几人的聊天内容,“哈”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接道:“西时桉殿下……可是很厉害的。不仅继承了黑暗神和神后陛下的力量,还在很早之前就凭自己的实力取得了魔法之神的神位。”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挑衅地看着银洛的方向。是啊,比你厉害。银洛垂着眼,慢吞吞地喝着酒,并不理睬对方。 第95章 他的眼神黯了黯,不受控制地落在银洛露出的肩上,伸手握住对方的肩膀使力翻身压了下去,一边亲吻着银洛一边回应着:“……嗯……很舒服……”银洛倒也没有全然的色令智昏,他还惦记着自己晚上与人的赌约。又和西时桉腻歪了许久之后趴了起来,趴在西时桉身上搂着他脖子轻声道:“哥哥,晚上和我去个地方好不好?”仿佛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就变得亲密了起来,之前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再也不复存在,昨天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请求,此刻说出来却是如此的自然而然。西时桉额角挂着细微的汗珠,他半垂着眼,表情慵懒、餍足而惬意。银洛主动搂着他,亲热地叫他哥哥,在他耳边细微地吹着气叫着“哥哥”,嘴角挂着骄傲而亲昵的弧度。是他的问题,西时桉平静的接受了这一事实。无论银洛做什么事,他都觉得是在引诱他。魔法之神殿下很快便觉得又不满足起来,心里某个角落在狂噪着把这个人拆吃入腹,永远占有、不留半点,那样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沦狂嚣,被诱惑、思念与强烈的渴望和欲念所支配,终日惶惶。他睫毛低垂,掩盖住深不见底的瞳眸和里面不可示人的黑暗念头,只是平静地应道:“好……但是我要报酬。”银洛还想着自己这位继兄看来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冷漠难近,笑嘻嘻贴着对方道:“好,你要什么报酬都可以。”他亲了西时桉脸一下:“都给你。”晚上两人同时到达昨天那个地方。银洛的那些朋友如二柴火得到银洛消息,听他说没问题,赌约肯定能赢,又拉了些小弟过来给银洛助阵。另一面太阳神也认为这个赌约自己一定能赢,所以也特意散布了消息出去,吸引了很多人来——一方面是王子殿下和太阳神的赌约,另一方面他们也想看看那位不怎么露面的黑暗神域的殿下是否会真的过来。不过这家会馆有一定的准入限制,所以能特意过来看热闹的人倒也不会太多,大多数还是光明神域中闲得无事的神祗和他们的亲眷。既然是赌约,当然要有证人。看热闹的闲人分散地坐在各处,和正常客人无异们,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正常客人,只是知道或不知道赌约的消息,顺带看个热闹。太阳神及其拥趸和几位证人包括二柴火等银洛的亲友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看着银洛领着西时桉入座。太阳神皱了皱眉,没想到银洛真的能把魔法之神带出来。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心,因为赌约中毕竟说的是要西时桉主动去吻银洛,这不太可能,而银洛主动偷袭或强吻西时桉都是不算数的。银洛和西时桉在角落里坐着,二柴火给他发来消息,说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经过从昨晚到现在这段时间,银洛已经对赢得赌约很自信了。他点了常喝的几种酒,和西时桉一起小口小口的喝着,突然抬起头对西时桉小声道:“哥哥,你吻我好不好?”会馆的私密性做得很好,灯光调得恰到好处,舒缓的音乐回荡在极具设计感的空间之中。银洛为了赌约特意挑选了大厅的位置,如果留心别人能看到他们这边的动作,却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银洛说完之后又小声补充道:“你轻一点,亲一下就好了……”他知道有人在看,他只是想赢得赌约让该死的太阳神跪在地上叫爸爸,可没有兴趣现场表演亲热给别人看。西时桉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也依然是淡淡的。银洛有些紧张,他凑近了西时桉,搂上了他的腰,仰起头又小声唤了一句:“哥哥,求你了,我想你吻我……”心里暗自祈祷着西时桉可别现在不愿意。他刚喝过酒,脸上迅速染上了几抹红晕,银灰色的眼睛和嘴唇在暧昧的灯光下都泛着一层水光。他的话还没说完,西时桉突然伸出手把他面对面地抱放到自己腿上,然后一手紧紧扣住他下颌,一手按住他后颈至后脑的部位,低头肆意地吻了下去。他吻了许久,却觉得越来越不够,越来越不尽兴,索性又调转了一个方向把银洛按在沙发上吻他。银洛伸出手抗拒地去推他,却被他扣住双腕一起牢牢锁在沙发上。银洛呜咽着闭上了眼睛,直到过了许久西时桉尽兴了才被放开。他眼神迷茫的看着自己的继兄,通讯器突然震了一下,是二柴火传来的信息。二柴火:喔!殿下!你真厉害!不过黑暗神域的人都这么奔放的吗?比我们光明神域还放得开。另一条则写着:我们赢了!殿下真遗憾你没看到太阳神的那个脸色,太精彩了。他想走,被我们按住了,快让他履行赌约,否则那个家伙该赖账了!银洛看着这两条消息回过了神,脸上绽开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他搂过西时桉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哥哥,我赢了!”赌约的事有很大一部分是太阳神自己散布出去的,他脸色极为难看,但已经是骑虎难下,最后不得不快速过来飞速履行了赌约后羞辱地愤然离开。银洛沉浸在收拾了死对头的畅快之中,完全忽略了一边西时桉越来越黑的脸,直到他的朋友们要拉他们庆祝,西时桉起身离开时才发现不对,连忙追了出去。“哥哥,哥哥你别走那么快。”银洛小跑着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西时桉的手,摇了摇,“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提前和你说,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西时桉挣了挣,却没用力把他挣开,而是随他拉着自己。银洛一看有戏,连忙抱住西时桉胳膊小声哀求道:“就是今天那个家伙特别讨厌,总和我作对,他和我打赌你一定不会吻我……我就是,想赢他……”“你别生气,”他小声道,“我以后都不会这么做了。”他仰起头,看向西时桉墨色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哥哥,是我错了,我回去补偿你好不好?你罚我好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行。”他讨好地去吻西时桉的唇,西时桉没有拒绝,没有躲闪,他拒绝不了,即使是带着目的的亲昵和讨好,他也拒绝不了。他抹去了银洛的全部相关记忆,他在无数个日夜中挣扎,到最后却发现,只有重新见到这个人,重新把这个人抱进怀里,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只有把银洛握在手中的时候,他才会安心。他已经离不开他了。在银洛第一次主动拥抱他吻他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欣喜若狂,他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否认心底的喜意——虽然已经忘了,但银洛还是喜欢和他亲近。后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一个赌约而已。不过就算是玩玩或者是赌约也无所谓了。西时桉轻抚着爱人的后脑,重新掌控了主动,他一面轻啄着亲吻着银洛,一边低声问道:“你常这样做吗?”银洛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小声回道:“只对你这样过。”他说完又轻声补充道:“没事的,哥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负责。在光明神域这段时间只需要享受就好了,等你回到黑暗神域,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其实是他的想法,他喜欢和西时桉亲热时那种灵魂碰撞的感觉,不舍得这么轻易放下,但直觉却告诉他不要和自己这位继兄再有什么更多的联系,也不要有什么情感纠葛。西时桉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掩住所有的情绪。“好。”他轻声应着,心里却说着,绝不可能。西时桉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很固执的一个神,他只听自己想听的,只做自己想做的。比如银洛这么说,他虽想着不可能的,但其中一点却身体力行地履行并实践了,那就是“在光明神域这段时间只需要享受就好了”。第95章 贪心银洛已经说了“你只需要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因而自那之后连补偿带惩罚, 西时桉该享受的福利是一点不落地全享受了。 第97章 西时桉只觉得一股莫大的难以言说悲凉涌上心头, 他回过头想握住银洛的手,银洛却已经累了,并不想理会自己这位继兄阴晴不定的脾气,于是转过身子敷衍道:“好好好, 你不是我哥哥, 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黑暗神域从不承认你母亲和我父亲的婚姻,所以理论上讲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嗯,我要睡了。”在如今的银洛心里自己这位继兄是自己的第一位情人,他理智地知道这段情人关系潜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稳定性, 他的继兄不是一位他可以轻易摆平的人,但一些东西偏偏正因为危险和未知而诱人,他又舍不得和对方亲热时销魂蚀骨的快感,所以随遇而安地任由这段关系保持并发展了下去。但他始终没打算让这份关系更进一步,他心底的声音一直在冷冷地提醒他不要爱上对方,对方不是适合爱或是他爱得起的人。所以他一直谨慎地未曾跨越情人和爱人之间那条隐约却分明的线——他和西时桉做天下所有爱人所做的亲热亲昵的事,却谨守着不肯动心。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照顾对方感受,关心对方是爱人才会做的事,他们不是,他们只要在感官上互相取悦对方就可以了。西时桉回过头,却只看到银洛的一个背影。他有些惶然地收回手,闭了闭眼,等到身侧传来对方平稳的呼吸后才重新伸出手去,从背后拥住了银洛的腰,拥进自己怀里。他想起了傍晚的时候,在酒吧里爱人对着一个年轻女神笑得灿烂,还会耐心地教对方区分不同种类的酒的味道。那样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是他如今都很少能得到的馈赠,银洛却毫不吝啬地给了别人。嫉妒的火焰燃烧吞噬着他的内心,他面上却还要不动声色,在阿洛说着“哥哥我过去一下”离开他走向别人的时候平静地点头。他没理由阻止,没立场不悦。那只是意外和他发展出了亲密关系的继弟,他没有任何权力干涉对方的生活。他在对方的世界里,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或许和那个在酒吧里偶遇的年轻女神没什么不同。这个事实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想要阿洛,不仅是人和肉体,还有他的心。他不想让银洛继续用“哥哥”这个称呼敷衍他们的关系,或者如他方才所说的,他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是爱人,他们本应该结为伴侣,共度余生。他本该是阿洛心中最特殊的一个。西时桉抬起手,轻轻搭在银洛的额头上,终于忍不住将他想过很多次的想法付诸实践——如果阿洛恢复有关他的记忆,就会像以前一样爱他了吧?西时桉闭了闭眼,收回手,坐起来静静地看着银洛熟睡的模样。等到阿洛再次醒来,一切就会像以前一样了吧?可是结果总是不如人所愿。第二天清晨银洛睁开眼,看向他的目光先是带着一丝迷茫,随后就化为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淡漠。很快那份复杂也消失了,他只是淡漠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声“打扰了”就利落地穿上衣服转身离开。那之后三天银洛没再回过神皇宫,西时桉问皇宫里的侍者才知道,银洛去光明圣都城郊的别宫去度假了。他追去了别宫找他。银洛先是避而不见,实在避不过去见到他后神色也是淡淡的。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轻轻摇着头,苦笑着对他道:“西时殿下,我知道你不把我当作兄弟,自然也不会讲什么兄弟情谊。但至少……至少看在母亲的份上,你还是放过我吧。那些爱情魔法的实验,我实在没法陪你做。”他嘴上说着抱歉,眼神还是和那天早上醒来时一样的淡漠,说话时也始终偏着头。即使他看着西时桉的时候,银灰色的眸子里也不会映出他的身影,只隐约能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西时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茫然地收回原本伸出的试图去拉银洛的手。他徒劳地解释着“不是魔法实验”“阿洛我真的喜欢你”,银洛也只是垂着眼笑着摇头,告诉西时桉他累了,要回去休息,有事改天再说。他怕了他这位继兄殿下了。当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足足一年多的时间,从相遇到相爱,那些缠绵的爱语,那些甜蜜的亲吻,那些相互着拥抱地醒来的寒冷清晨,那些相互纠缠着谁都不舍得率先离开目光闭眼睡去的夜晚……哪一个不比这些解释更真挚呢?因而他从未怀疑过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他从未怀疑过他们可以一同面对可能遇到的任何困难,被光明神留在光明神域学习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一直毫不怀疑地相信着他回去后爱人或者会狠狠罚他一顿,但是是一定会等着自己的。可是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演戏,不过是一场对方安排好的爱情魔法实验……自己的爱,不过是玷污而已。即使是这样他也认了。是他傻,是他深爱对方不可自拔,偏偏要幻想对方一样爱他。西时桉把真相告诉他,他也不会再纠缠的。可是为什么要拿走他的记忆……他答应了可以不再爱他,永远不爱,不沾、不染、不碰,为什么还是要强行拿走他的记忆……银洛自认当时是他偏偏要招惹对方,还一头热地陷进去,自作多情地要爱对方,后来换来这样的结局,他自己也要负一半的责任。所以他不准备报复西时桉,但是同样的错误,也绝不会再犯第二次了。银洛有别的事,不可能一直在别宫躲着。那次见面之后他搬回了神皇宫,却没回自己的宫殿——黑暗神域的魔法之神殿下就在他的宫殿里借住。银洛和西时桉这样先是暧昧不清,后来又变成一个追一个躲的样子自然瞒不过太多人的眼,很快光明神域的神祗间就兴起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一直滞留在神皇都做客的冰雪女神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主动约银洛见面,并且开门见山地主动提出道:“殿下,您愿意和我订婚吗?”银洛知道冰雪女神有这方面的意思,之前因为惦记着黑暗神域的爱人的缘故,一直没给对方留任何幻想空间,却未曾想到对方这次会如此直接,闻言吓了一跳,随后笑着摇头道:“您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说真的,”冰雪女神浅笑道,“您最近可能遇到了些困扰,和我订婚说不定能帮您解决这些烦恼。”银洛还是笑着摇头:“这对您而言不公平。”他委婉地暗示着他对对方并没有这方面的念头或意思,他不喜欢她。“殿下您有喜欢的人吗?”冰雪女神换了个方式问道。银洛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那我想没什么不公平的。”冰雪女神直言不讳道,“我不在乎殿下您是否喜欢我,我们订婚也不会伤害到谁。我们只是互相帮助的互利行为而已。况且只是订婚而已,如果您在这期间喜欢上了谁,我们随时可以解除婚约。”银洛沉默了下,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订婚”这件事能否让西时桉改变主意。说实话他也不清楚魔法之神殿下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再消除过他一次记忆后依然锲而不舍地追着他。难道是那个爱情魔法实验很难换实验对象?还是对方这一切所作所为都还仅是实验的中间环节?他有各式各样的猜测,唯独不会信西时桉是真的喜欢他。不敢爱,不敢信,一朝被咬,十年怕绳。冰雪女神看出他的犹豫,温和地笑了笑道:“您可以再考虑一下。只是一场互利的合作而已,或许我还要占更多的便宜?”她轻快地笑了笑:“总之您可以当成谈生意,真的不用考虑太多。”银洛望着面前的美丽女神,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很快,光明神域的王子殿下准备与冰雪女神订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光明圣都。第97章 去人间银洛会自己暂住的宫殿之后, 发现西时桉正站在他的宫殿外等他。他猜到了对方为何而来, 所以主动走了过去,轻笑道:“哥哥, 你听说了吧?我要订婚了。”西时桉只是抬起头望着他,没有说话。“哥哥你是来恭喜我的吗?”银洛笑着道, “我很喜欢她,她一定会是最好的妻子的, 爸妈也都认为我们很般配。对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黑暗神域,能赶上订婚典礼吗?”西时桉动了动唇, 没有说话。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沉淀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银洛闭上了嘴,垂眼准备转身离开。 第99章 经过这两次三番天上人间的聚合离散,当时想不明白看不透彻的事情,如今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那时在神界的错过和分离不能全推给误会,仔细想来不过是兜兜转转之后的必然——他们那时不是不爱对方,只是不够爱,比起爱对方,那时年轻的他们还是更爱自己。所以他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尊严和对爱情的鄙弃就可以消除银洛的记忆,试图抹去一切;所以银洛为了不受伤,本能地不再信任他,本能地要逃离。对对方的爱还远胜不过对自己的保护——那也没什么可苛责的,这世间大多数的情人或爱侣间的爱,也不过止步于此了,甚至比那时的他们还要少一些。可是渐渐的,特别是经历过人间一世之后,在最后遗迹之中他已经意识到了一切——那个时候,他终于醒悟到自己只要银洛好好的就可以,此外别无他求。他不求银洛能回应,不求能拥有对方,不求能与对方永远相伴,但是他这份爱意也无人能干涉,无人能夺走。如同生长在最高山岭上的鲜花,无需任何人来欣赏它的美丽,它只需独自吐露着芬芳,也没有什么可以打搅它。或许时而有一阵风能把它的香气带到那个人身边,那个人或有所觉,或一无所觉,但他已然知足。他自然希望银洛能回应他,但是如果结果不如他所愿,他也依然会倾此一生守护着他的爱人,而不强求。他不会放下,没谁能让他放下,他只是,不强求。因为他不舍得。银洛在这时转过眼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他看着西时桉,突然笑了一下,眼睛里的亮光也就跟着闪了闪。他伸出手去捂住西时桉的眼睛,然后趴起来,肆无忌惮地吻上魔法之神那原本显得冷漠又无情的、总是薄薄抿起的淡色的唇。“真没,”他在西时桉耳边喃喃着,“西时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西时桉没料到这个反应,有些无措地反搂住银洛的腰,低声确认道:“阿洛你都想起来了?”“嗯。”银洛松开手,又执拗地亲了亲他的眼。“你……不生我气了?”“早不生了。”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比什么都重要。心里这样想的,银洛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腹肌道:“不生气了,等着殿下你给我生宝宝比较重要。”分明就还是在记仇。西时桉闭了闭眼,咬牙想到。银洛恢复了光明神域继承人的身份,回到神域之后当然能轻易分辨出他在人间撒的那些蒙人的谎话,这样说分明是在记仇。他咬了咬牙,最终道:“都听你的。”银洛一下子笑了出来:“你答应我的,这次可不准反悔了。”西时桉闷闷点了点头,心下却是轻快的。无论如何,看样子阿洛还是挺爱自己的——谁也不会想和不喜欢的人共同孕育后代。西时桉站起身把房门关上,然后转身向回走,边走边道:“我不反悔,你也要负责。”——————————银洛恢复了记忆,自然很快提出要回光明神域,看望父亲、继母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们。然而光明神并不赞同他和西时桉的事。对于光明神而言,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虽然继子和亲子纠缠了那么久,可是对于光明神漫长的生命而言,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过场——就好像儿子上一秒才刚被神渣骗人骗心,他发誓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下一秒儿子又喜滋滋地挽着同一个神渣的手来告诉他他们已经结婚了,并且准备以后一直在一起。除非他失忆,否则他绝不可能轻易答应。可是还有力量女神在。力量女神终究是向着西时桉的,她挽着光明神的手臂恳切道:“希罗,你知道的,我只孕育了西时一个孩子,但是我和他亲生父亲都没有怎么管过他,他从小感情淡漠,对我和她父亲也没什么感情,我真希望他能爱上一个什么人,而那个人也能给他同样的爱。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了。”“我很高兴那个人出现了,而且那是最好的人,他爱洛洛,洛洛也爱他,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这是我那个倒霉的孩子这辈子最走运的一件事,他以前是很幼稚,做过一些错事,但他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他不是会玩弄感情的人。如果有一个人能给他爱,我无比希望那个人是洛洛,他们都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希罗,”力量女神轻声劝说道,“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在这样的多次攻势下,光明神最终点了点头。得到父亲许可后的银洛了却了心中大事,关心起好友的下落。他问自己的侍从官:“柴火之神去哪里了?我找了他好几天都没找到。”侍从官恭敬地回道:“殿下,柴火之神阁下去下界了,还没有回来。”“去下界?”银洛疑惑地挑了挑眉,“难道是得到消息去找我了?”侍从官摇了摇头:“据在下得到的消息,柴火之神阁下是去下界帮他的兄长争夺皇位了。”事情是这样的,火神有意将神位传给自己的大儿子,但是神界有规定,所有承袭神位的继承人在继承神位之前都必须要去人间历练一番。火神大儿子就按照规定去历练了。而作为神祗,二柴火是能在神界预知到自己兄长在人间一生的命运的。他发现兄长生为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却受到继母和异母弟弟一派力量的打压,最终与皇位无缘,流放终生,凄惨而死,当下义愤填膺,心说谁敢这么欺负我柴火之神的哥哥,于是也跑到了下界,说是要去帮兄长争皇位。火神也拿他没办法,愣是没拦住,一句“那是你哥哥注定要历练的内容你别瞎掺和”也没来得及说出口。银洛听完也无言以对,末了只能安慰侍从官道:“没事的,二柴火没这个本事,他没办法改变大火的命运,帮大火争到皇位的,所以不会有什么影响。”侍从官呐呐地看着他,小声道:“可是火神大人的大公子今天已经要在下界加冕了……”第99章 相伴人间, 奕华笙的加冕典礼正在举行。作为光耀帝国的大皇子, 理所应当的顺位继承人,他从出生起就带着一种超乎凡人的超脱气质——他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冥冥中一直有一种感觉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他总要回到一个地方去。至于那个地方是什么,在哪里, 他却没有一点概念。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他的胞弟的出生被打破了。他的弟弟, 奕华驰, 从小就傻乎乎的,空有一腔热血, 但却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让他觉得他们生来就该做兄弟, 偏偏他的弟弟还总想保护他——就这样,为了保护懵懂无知的弟弟,他不得不去争抢一些他原本无意争抢的东西,也就被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加冕称帝。因为即便他不争不抢, 时到今日柯风家也不会放过他们兄弟。奕华驰原本一整天都很兴奋,到了晚上典礼结束回到宫殿之后却反而消沉了下来。年轻的帝王走到胞弟身边询问道:“怎么了?”“没什么。”奕华驰摇了摇头道, “在想洛哥。”他回头看向兄长苦笑了一下道:“我现在可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诶,这么威风, 整个光耀帝国都能为所欲为了,可惜他们都看不见了。”那是他一见如故的、最为意气相投的最好的兄弟, 可是如今却不在了。奕华笙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他们在天上一定能看见的。”当日海底遗迹发生变故,海水倒流,举世瞩目,世人只看见一金一银两颗星从海底直冲云霄没入天际,而后无论如何搜寻都没人再能找到圣玉兰公爵及其夫人的踪迹,所以渐渐有了传说,说是圣玉兰公爵夫妇得到了神的遗迹的力量,已经双双升入神界。奕华驰对他哥笑了笑,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渺远的、不可穷尽的天际。